《我在东厂当刽子手那些年》 第一章 开局满级九阳神功 烈日当空。 位于菜市口的刑场附近人山人海，各种小贩在人群里穿梭叫卖，销量最高的当属瓜子和凉茶。 在这大热天来看砍头，瓜子配凉茶，快活顶呱呱。 身穿血红长袍的魏青山坐在刑场的角落里，双手拄着巨大的鬼头刀，面如死灰，瘦削的身躯在不住颤抖。 他本是个旅游博主，周游全国，靠做短视频维持生计，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一天傍晚，他在河边散步，偶遇失足落水的女子。 当时他没有多想，纵身跳进冰冷的河里，抓住那女子后拼命往岸边游。 河堤湿滑，那女子的手指都抠出血来，也没法爬上去。 他让女子别着急，既然已经到了河岸，完全可以顺着河岸到更易登岸的地方。 但那女子突然一脚踩住他的肩膀，然后又一脚蹬住他的脑袋，用尽全力爬上了岸。 那恐怖的力量让他完全沉入水里，接连呛了好几口水，再也没有力气游回岸边。 上岸后的女人看也没看还在河里的他，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典的木床上，屋中的陈设都很古旧。 就连他身上穿的睡衣，也跟影视剧里的古代人一样。 正当他发懵时，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无数零碎的记忆硬塞进了他的脑子里。 这里是大魏帝国东厂管辖下的刽子手别院。 如今的他是这别院里唯一的刽子手。 本来还有三个刽子手同行，但因他们砍过的人头，已经达到了九十九颗，便光荣退休了。 刽子手都是相貌丑陋，举世无亲。 然而魏青山刚得到的记忆，他在这个世界居然还有爹娘，只是他们在距长安很远的地方，而他外出闯荡，只为多赚钱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世道昏暗，正经行业很难赚到钱，走投无路之际，他参加了东厂举办的刽子手选拔，竟顺利入选。 但这都不是他做过的事啊。 想他魏青山连鸡都没杀过，怎敢去做砍人头的行当？ 现在溜应该还来得及吧？ 想到此，他迅速起身，床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漂亮的血红长袍，穿上后竟很合身。 另一侧居然有巨大的铜镜，他忍不住去照了照，还好还好，镜子里那张帅气英俊的脸就是他的。 砰。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魏青山吓得浑身一哆嗦，神情紧张地看向门口。 一个体态肥胖的太监大步走进来，怒吼道：“魏青山，你他娘的在搞什么？都快午时了，你他娘的居然还在睡觉？” “海、海公公，小的这就动身。”话说出口，魏青山简直惊呆了。 在大魏，东厂的公公们堪比皇亲国戚，无人敢惹。 魏青山在面对海小富这大胖太监的时候，说话的语气里竟然也是奴性尽显。 海小富不再废话，将一把快二十斤重的鬼头刀塞到魏青山手里，催促他赶紧去刑场，并叮嘱一定要一刀砍掉死囚的头，莫让死囚多遭罪。 海小富特意这般叮嘱，只能是他已经收受了死囚家属的好处。 就这样，魏青山坐在了刑场上专设的刽子手宝座上，手拄鬼头刀，瑟瑟发抖。 来看戏的百姓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很兴奋。 魏青山始终想不明白，看别人人头落地，真那么有趣吗？ 监斩官在午时一刻的时候抵达，随后死囚也被带到了刑场上。 头套被揭掉的时候，露出的是一颗满头白发的脑袋。 魏青山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认识那人。 这老头叫常安，官至工部侍郎，贪得无厌，据说家被查抄时，光得现银就有二十万两。 至于别的珠宝首饰，花瓶字画，刀枪剑戈，等等，粗略估计也值个几百万两银子。 一个工部侍郎这么能贪，可想而知身为大魏第一贪的魏忠贤，家底有多厚？ 常安是魏忠贤的心腹，但因朝廷跟匈奴战事吃紧，军饷难筹，魏忠贤不知怎的竟将常安主动献出。 常安跌倒，就有钱打匈奴了。 向来被万民唾骂的魏忠贤，就因献出常安，长安城中的街头巷尾尽是称颂。 难怪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来看砍头，估摸当中有不少人都被常安压榨过。 百姓们对那些贪官的恨意，早就渗入了骨髓里。 想到自己即将要砍掉头颅的人，是个欺压百姓十恶不赦的坏蛋，魏青山心头的负罪感顿时减轻。 但对杀人的恐惧，仍很强烈。 监斩官抬头肥厚的双下巴，眼睛被太阳刺得快睁不开，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 “大人，时辰到了。”旁侧有人低声提醒。 监斩官用衣袖抹了一把汗，从签筒里抽出斩字令，用力扔向前面，高声喊道：“时辰已到，行刑。” 喧噪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 “魏忠贤，老阉狗，老夫在地狱等你，哈哈哈。”常安声如洪钟，哪怕距刑场很远的人，也能听得清楚。 言罢，常安将头放在了木桩上。 坐着没动的魏青山突然察觉到了可怕的杀气，急忙起身朝常安走去，看也不敢看杀气袭来的地方。 一双双炙热的眼睛此刻全都盯着魏青山，魏青山走路都在发抖，感觉手里的鬼头刀越来越重，就快拎不动了。 好不容易走过去，看到跪在地上将脖子伸得老长的常安，魏青山突然就醒悟了。 今天若他不砍掉常安的头，他自己的头也会跟着落地。 刑场周围全是虎背熊腰的精兵，任何一个都能轻松取走他的性命。 旁侧有个凳子，上面摆着一碗酒，魏青山知道砍头的时辰误不得，便学着影视剧里那样，喝了一大口酒，用力喷到刀刃上。 “你在干甚？”常安微微扭转头，用极其凶恶的目光斜瞪着魏青山，“这酒是给老夫的。” 魏青山有些石化，猜不透常安所说是真是假，高高举起鬼头刀，低声道：“想喝酒？黄泉路上跟鬼差讨去。” 就是常安的那一瞪，竟然给了魏青山莫大的勇气。 如果此刻跪在这里的是个好人，可能他还是无法下挥刀的决心。 现在的情况是要么他砍掉常安的头，要么他陪着常安一起死，如何选择，其实不用多想。 就算跪在这里的是个好人，他的仁慈也改变不了那人的命运。 握刀的手不再颤抖，魏青山瞥了一眼常安的后脖子，鬼头刀快速挥落。 刀很锋利，常安的头颅骨碌碌滚了出去。 安静许久的人群，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 魏青山向后退了几步，目送有差役将常安的尸首抬走。 【超级刽子手系统正在绑定中。】 【绑定完成。】 【恭喜魏青山成为本系统的初代宿主。】 【宿主砍掉恶徒常安的头，获得奖励：满级九阳神功。】 第二章 丽春院阿茶 九阳神功？ 还是满级？ 真的假的？ 魏青山做梦都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有外挂。 有了外挂，至少意味着他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的机会，将大大增加。 近二十斤重的鬼头刀，此刻拎在手里，竟轻如鸿毛。 一身的疲惫感，也一扫而尽，魏青山暗暗称奇。 纵然他还不会任何的一招半式，就凭九阳神功深厚的内力，在江湖中他也能算得上是高手了吧？ 哪怕常安的尸首早被抬走，仍有不少百姓聚集在刑场附近，吃酒吹牛，欢闹程度堪比过年。 魏青山刚回到刽子手别院，海小富就板着脸找上门来。 “魏青山，这是你今天的酬劳。”海小富说着话，将一锭银子丢给魏青山。 魏青山接在手里，只是掂了掂，就知这锭银子足有十两重。 东厂的刽子手待遇极好，除了每月五两纹银的俸禄，每砍一颗头，都会有十两银子的额外奖励，算下来这收入比七品县令的收入还要高。 但要论隐性收入，刽子手自然比不过能贪会贪的县令。 “谢公公。”魏青山将银子塞进怀里，笑得合不拢嘴。 海小富直勾勾瞪着魏青山，嘴唇几次动了动，最终都是欲言又止，愤然离去。 魏青山清楚这胖公公是想讨要好处，可他身上目前只有这锭银子，总不能掰成两半相送吧？ 只能是等回头换成碎银子后，再找机会给海小富表示表示。 要想有头砍，必然要跟海小富搞好关系。 不然的话，海小富有一万个理由能开除他。 相比刑部等衙门的刽子手，只能在秋斩刑场砍头，一年差不多就是工作三个多月，而东厂的刽子手，一年四季都有头砍。 既然有了超级刽子手系统，肯定要呆在一直有头砍的工作岗位上。 海小富走后，魏青山捡起院中的一块石头，微一用力，石头便碎成了齑粉。 太强了。 就在这时，饥饿感突然如洪水猛兽般袭来。 魏青山简单泡个澡，换身普通的衣服，打算填饱肚子后，再好好逛逛长安城。 以前看影视剧或小说时，他始终无法想象，以前的人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王者荣耀，他们的空闲时间该过得有多无聊。 当他走到长安城宽阔整洁的大街上，两侧都是叫卖各种小玩意的摊贩，甚至还真的有在街头卖艺的人，走哪都是热闹非凡。 这样的烟火气，在大都市是感觉不到的。 又经过一座青楼，看到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漂亮的姑娘，挥动手里的彩色丝帕，媚声拉客，魏青山便知古代的有钱男人，其实只要走进青楼，过得就比打王者荣耀精彩百倍。 一股包子香让他停下脚步，随即走进包子店，要了两笼包子，一碗小米粥，总共花费五十文。 吃饱喝足，魏青山拿出那锭银子结账。 包子铺的老板看着银子犯了难。 “公子，有没有碎银？”老板的脸色非常难看。 平常来他店里吃包子的客人，哪个会拿十两重的银锭结账？ “老板，帮帮忙，换一下吧。”魏青山身上只有这锭银子。 老板心里很清楚，他找不开这锭银子。 除过五十文的包子钱，他还需要给魏青山九两银子，外加九百五十文铜钱。 他手头何曾有过这么多的现钱？ 可若不找，就只能放魏青山离开，白白损失两笼包子和一碗米粥。 “要不这样吧，我去找地方换开，然后再过来结账。”魏青山不想继续为难老板。 老板顿时急了，道：“你要是不回来了呢？” “我是差你这五十文的人吗？”魏青山乐了。 老板不放人是对的，又非熟人，岂能赊账？ “老板，结账。”在另一侧吃包子的一个姑娘，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起身就要离开。 老板一看追过去，喊道：“姑娘，我还没找你钱呢。” “那位公子的一起付了。”那姑娘头也没回。 老板顿时喜笑颜开，即便算上魏青山的包子钱，仍有剩余。 魏青山可不想欠一个姑娘的人情，几步追上去，问道：“姑娘住哪？改天我好登门还钱。” “一顿包子钱而已，不必还了。”那姑娘轻轻一摆手。 魏青山道：“这可不行……” “今天你砍了常安那老贼的头，这顿包子就当是我的谢礼。”那姑娘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魏青山。 她脸如莲萼，肤若凝脂，如画般的五官非常精致。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她的左脸颊上有道寸许长的伤疤。 “姑娘跟常安有仇？”魏青山心想他只是个刽子手，接到任务，提刀去砍头便是。 不管谁跟常安有仇，他对其也不会有任何恩惠。 “如果公子真想还钱，多来照顾我的生意就是。”那姑娘淡然一笑，脸上的那刀疤让她的笑容竟有种狂野的美。 魏青山笑问道：“姑娘的店在哪？” “丽春院，阿茶。”那姑娘说完便快步离去。 丽春院？ 该不会是青楼吧？ 待魏青山回过神，那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继续朝前走，东看看，西瞅瞅，繁华长安城的一切都很诱人。 最终他走进一家裁缝铺，挑了几身衣服，花了二两多银子，总算是将那十两银锭给换开了。 回到刽子手别院，魏青山主动去找海小富。 海小富在院子里吃茶，看到魏青山进来，冷冷问道：“何事？” “海公公，这是孝敬您的。”魏青山将五两重的银锭放到石桌上。 海小富瞥了一眼银锭，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道：“我会尽快找到别的刽子手，争取少让你去砍头。” 多在东厂呆一年，就有一年的丰厚俸禄拿。 “海公公，其实我想砍更多的头。”魏青山的话让海小富目瞪口呆。 海小富管过太多刽子手，都是想着法儿不去刑场砍头，魏青山倒好，上赶着都要去，真是个奇葩。 海小富会心一笑，道：“好，那我就暂缓新刽子手的招募，以后咱东厂要斩的人头，全是你的。” “多谢公公。”魏青山道完谢，便准备离开。 海小富却说道：“过来一起吃茶。” 魏青山也不推辞，坐下来，跟海小富品茶论道。 海小富最大的心愿是能重新回到魏忠贤的身边。 至于他因何会被魏忠贤从身旁调走，海小富是只字不提。 “对了，明天估摸匈奴使团就会抵达长安，城中会很混乱，没事最好别出门。”海小富感到内急，要去茅厕的当隙，正色叮嘱。 魏青山抱拳道：“好。” 海小富已是步履匆匆地离去。 此事魏青山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倒是听人提起过，匈奴使团此次来长安，是为公主和亲的事而来。 查抄常府得到数百万两军饷，这让匈奴颇为忌惮。 为此匈奴提出要跟大魏和亲，希望魏皇能将一位公主下嫁给他们的单于为妻。 第三章 公主挂城门 魏皇膝下未出阁的公主，只剩下魏皇最宠溺的小公主，年方二八，美若天仙。 是个人都坚信魏皇绝不会将小公主远嫁匈奴。 正当所有人争论此事时，朝中传出消息，太和公主将远赴匈奴和亲。 没有人知道太和公主是谁。 哪怕是朝中的大官，对这位神秘的公主，也是一无所知。 魏青山并不关心这些，只想再砍几颗坏人的头颅，多拿一些奖励。 如今有了深厚的内功，就差一门能打架的武功了，拳法、刀法和剑法等都行。 海小富有透露过，最近东厂要砍头的死囚有好几个，但因和亲的事，那些死囚又能偷生几日。 魏青山并不着急，刽子手别院目前只他一个刽子手，那些死囚的头颅早晚都是他的，就是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奖励。 次日清晨，魏青山刚起床，就听到外面传来噪杂的声响。 刚穿好衣服，便有人踹开门进来。 那些人全都身穿锦衣，手提绣春刀，威风凛凛。 锦衣卫跟东厂向来不对付，但他们绝不敢跑到东厂撒野。 刽子手别院虽归东厂管辖，毕竟不在东厂里面，锦衣卫自然敢为所欲为。 海小富跟在一众锦衣卫后面进了屋，脸色阴沉，很不开心。 “奉令搜查。”带头的锦衣卫冷声说道。 话音未落，那些锦衣卫已是开始翻箱倒柜。 魏青山挪到旁边，一脸诧异地看着海小富。 海小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个锦衣卫在翻床铺的时候，从枕头下翻到了二两多碎银子，很自然地摸进了他自己的袖袋。 魏青山差点就没绷住，毕竟那可是他目前全部的身家啊。 约莫顿饭功夫，锦衣卫将屋子翻得乱七八糟，最后一句话都没说，便快步离去。 “诸位大人慢走。”海小富抱拳相送，声冷如冰。 魏青山默默开始收拾屋子。 “给。”海小富再次进屋，递给魏青山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魏青山心想海小富这人还是挺不错的，看到他的银子被锦衣卫顺走，竟主动借给他生活费。 “这是你这个月的俸禄。”海小富看魏青山似乎有些犹豫，又解释了一句。 魏青山急忙接过，笑着道谢。 “公公，锦衣卫来咱这里找什么？”魏青山好奇地问。 要将屋子收拾干净，少说也有半个时辰。 “太和公主死了。”海小富道，“他们在找凶手。” 尽管海小富说凶手不可能躲在刽子手别院，但锦衣卫可听不进去，只有亲自搜查过，才会安心。 魏青山愕然问道：“谁敢杀要去和亲的公主？” “锦衣卫这不是正在查？”海小富完全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姿态。 海小富看得出来，魏青山似乎对此事很感兴趣，当即请魏青山去他的院子喝茶，也好好好说道说道此事。 魏青山自然欣然同意。 海小富毕竟是从东厂走出来的，收入又很不错，喝的都是高档茶。 泡茶的当口，海小富便说起公主被杀的事。 最先发现公主尸体的是守城门的将士。 当时天还是蒙蒙亮，将士们巡视城墙，准备打开城门。 一个兵士在城门楼上向下看去，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太和公主的尸体就挂在城牌上。 公主穿着血色长裙，但裙子被撕成了一条一条，无法蔽体。 最恐怖的是她的舌头，从嘴巴里垂出来，一直耷拉到了锁骨处。 这就是海小富所了解到的情况。 “凶手是如何避开巡逻的兵士将尸体挂在那里的？”魏青山听得入了迷，发现海小富已经在喝茶，忍不住问道。 海小富放下茶碗，呵呵笑道：“锦衣卫这不是正在查？” 若挂在城门上的尸体是个普通人，锦衣卫也不会那般着急上火。 匈奴使团抵达长安的当天早晨，和亲公主却惨遭杀害，尸体还被悬挂城门示众，着实有损国威。 砍了常安，有了军饷，许多大魏子民都想不通，为何还要跟匈奴和亲？ 最近的几场仗，都是大魏获胜。 如今有了军饷，或能一鼓作气，彻底消灭匈奴，将广袤的北方草原收归大魏。 和亲是匈奴提出来的，魏皇也同意了和亲，帝王间的较量，可能普通百姓永远都理解不了。 老是呆在刽子手别院，一天到晚都见不到几个人，魏青山心头闷得慌。 吃过晚饭，他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街头溜达，偶然听几人要去丽春院，便在后面远远跟随。 没想到丽春院距刽子手别院并不远，步行也就顿饭功夫。 但那丽春院是真的大，三层小楼张灯结彩，脂粉飘香。 站在门口迎客揽客的姑娘，个个美若天仙。 青楼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 魏青山只是在门口徘徊，就被两个姑娘给拉了进去。 唱曲的，跳舞的，搂着姑娘吃酒的，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老鸨手拿蒲扇，笑眯眯地过来，问道：“公子是头回来吧？” “你咋知道？”魏青山有些震惊。 老鸨格格笑道：“我见过的男人，比你睡过的女人多得多，一眼就能看出来。” 魏青山正汗颜时，只听老鸨又问道：“不知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要是没有，我推荐几个，包公子满意。” “阿茶姑娘可有客人？”魏青山问得极为客气。 老鸨一愣：“谁？” “阿茶姑娘。”魏青山笑道。 老鸨如看白痴般看着魏青山，深吸几口气后，问道：“公子确定要点阿茶？” “确定。”魏青山点头。 老鸨伸手道：“一百文。” “这么便宜？”魏青山简直惊呆了。 老鸨咋舌道：“便宜没好货。” “我觉得阿茶姑娘挺好的。”魏青山不满地道。 老鸨朝四周瞧了瞧，压低声音道：“公子有所不知，死在阿茶床上的男人，足有六人之多啊，现在哪怕只有一百文，也没人敢点阿茶。” “都、都是怎么死的？”魏青山心头有些发怵。 老鸨道：“累死的。” 累死的？ 阿茶这么……猛？ 魏青山深深吸了口气。 “反正仵作就是这么说的。”老鸨又补充了一句。 魏青山心想他只是来跟阿茶聊聊天，又不是要做什么事，聊天总不能将他累死吧？ 想着他摸出一点碎银子，递给老鸨后，老鸨告知了阿茶的房间。 看到魏青山真的上了楼，老鸨不由摇摇头，叹道：“穿的人模狗样的，却原来是个不怕死的穷色鬼。” 第四章 砍头后的奇葩奖励 阿茶的房间在二楼靠右的最边上，门口摆着一盆文竹，长势喜人。 魏青山抬手敲门。 “来了。”屋中传出阿茶的声音。 但又过了很久，阿茶才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竟然是魏青山，大为震惊。 “不请我进去坐坐？”魏青山笑着打破沉默。 阿茶侧身让开，道：“许久没有客人来，屋子很乱，公子莫怪。” 魏青山能找到她的门，定然是给了老鸨银子。 屋子很小，陈设简陋，却收拾得非常干净。 “公子……”阿茶的脸颊有些泛红，口齿都变得有些结巴。 那时帮魏青山支付一顿包子钱，也是心血来潮，没想到后面她随口说的一句话，魏青山竟会记在心头，真的跑来照顾她的生意。 魏青山笑道：“我魏青山只是一个刽子手，不是什么公子。” “魏公子，我有上好的茶叶。”阿茶微微一笑，转身去泡茶。 正如阿茶所说，她用的茶叶的确是上等的，味道堪比海小富喝的茶。 一个在青楼接不到客的姑娘，却能喝这么好的茶叶，着实很奇怪。 一壶茶喝完，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夜深了，阿茶姑娘早点休息，我先告辞了。”魏青山起身道别。 阿茶一愣，问道：“魏公子这就走了？” “我就是来掏碗茶喝。”魏青山笑道。 阿茶轻笑道：“魏公子的这碗茶，喝得未免也太贵了。” “一百文而已。”魏青山道。 阿茶愣道：“一百文？” 魏青山不知该如何接话，心想一百文的廉价，肯定伤害到了阿茶的自尊心。 “太黑了。”阿茶又吐槽道，“此前都是收五十文。” 魏青山闻言差点吐血。 五十文都没人来，可见阿茶的生意不好，并非因她脸上的疤痕，而是她能累死男人的名头过于吓人。 “冒昧问一下，我花的这一百文，姑娘能拿到多少？”魏青山对此还是颇为好奇的。 阿茶掩嘴窃笑，答道：“在这方面，丽春院还算良心，能分给我们一半。” 像丽春院的几个头牌，差不多能拿七成。 魏青山暗想既然有五十文能进阿茶的口袋，好歹算是还了她的包子钱。 “春宵苦短，魏公子，我这便给你宽衣。”阿茶几步过来，一下子就解开了魏青山的腰带。 魏青山下意识跳到旁侧，紧张地道：“阿茶姑娘，我真的只是来喝茶的。”说着赶紧将衣带系好。 “我相信公子是来吃茶的。”阿茶久经风月，岂能看不出一个男人是奔着啥来的。 先前的那些男人，进屋后如狼似虎，哪有时间吃茶？ 魏青山稳坐在那里，喝了她的三碗茶，事后竟还起身告辞，没有留宿的意思。 这样的男人，阿茶还是头一回碰到。 “但公子已经花了钱，只吃碗茶就走，会不会赔大了？”阿茶嘻嘻笑着，再次来解魏青山的衣带。 身为正常的男人，魏青山确实有那方面的需求，而来青楼寻求解决，乃是代价最小的。 “公子请放心，我没病。”阿茶似乎看穿了魏青山的心思，挽着魏青山的胳膊走向床边。 待到魏青山回过神，发现他已经躺在床上，阿茶身上只着轻纱，轻轻扑了上来。 魏青山并没有在丽春院留宿，事后匆匆离去。 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身影，在床上的阿茶笑得肚子直疼。 奔出丽春院，夜里的凉风一吹，魏青山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急着离开，只因刚才他的表现，简直堪称是灾难。 阿茶还没发力，他就已经倒下了。 “都有钱去丽春院了？” 刚回到刽子手别院，就遇到了海小富。 海小富坐在院门后的凉亭里，摆明了就是在等魏青山。 “公公……”魏青山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但跟一个太监解释正常男人的需求，无疑只会得罪海小富。 海小富一摆手，道：“咱家就是随口一问，寻欢作乐那是你的自由，但咱家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注意身体，别误了正事。” 得知明天又有头砍，魏青山极为兴奋，回屋后倒头便睡。 次日的刑场，不像几天前那么热闹。 过了午时，也只有寥寥无几的看客。 监斩官也换了人，瘦瘦的，一直在打哈欠。 跪在刑场上的死囚是个年轻男人，蓬头垢面，瘦骨嶙峋。 “时辰到。”监斩官抓起令牌丢到前面，“斩。” 魏青山端起那碗酒，照样喷在了刀刃上。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回他没有半点犹豫，手起刀落，人头跟着落地。 监斩官擦了擦汗，起身匆匆离去。 【宿主砍掉好人赵二的头，获得惩罚：解救一个好人。】 获得……惩罚？ 听到系统的提示，魏青山彻底懵了。 先前他以为，只要砍头，就能得到奖励，没想到若砍了好人的头，竟会有惩罚。 此次的惩罚是解救一个好人，他上哪去解救一个好人？ 若他不照做会如何？ 【时间限定三日，若三日后，宿主未完成任务，将收回前一个奖励。】 前一个奖励也就是满级九阳神功，这都能收回？ 魏青山愁眉苦脸地回到刽子手别院，海小富又在凉亭里等着。 这回海小富只给了魏青山五两银子。 砍一颗头能得到十两银子，魏青山承诺会将一半的酬劳送给海小富，海小富索性直接克扣了，省得让彼此麻烦。 魏青山自然没有意见。 洗过澡，魏青山便出了门，打算到处逛逛，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好人。 要做好人好事，向来都是靠缘分，主动去找，十天半月都不见得能撞上。 溜达到快天黑，魏青山一抬头，发现他又站在丽春院外。 阿茶认识的人多，或许知道有谁正急需要帮助。 想着他便迈步进入，迎面撞上了老鸨。 “哟，公子又是来找阿茶的吧？”老鸨笑得很欢。 若阿茶一直接不到生意，她便打算将阿茶便宜卖给穷男人为妻。 魏青山的出现，让她打算再多观察一段时日。 只要阿茶一个月能接客七八次，那继续养着她，非但不会赔钱，还有得赚。 魏青山点点头，从钱袋子里摸出一点碎银子。 “二百文。”老鸨皮笑肉不笑地道，“想跟阿茶寻快活，现在需要二百文啦。” 第五章 愁银子 老鸨摆明就是在坐地起价。 但这回魏青山来找阿茶是真的有正事。 多讨一百文后，如愿来到阿茶的房间。 得知这回魏青山付了二百文，阿茶异常愤怒。 其实二百文也不算多，魏青山让她莫再生气，不值得。 “今天二百文，明天三百文，后天四百文……”阿茶所言也不无道理，与日俱增的话，没几日，魏青山就来不起了。 稍稍冷静下来，阿茶便去给魏青山泡茶。 两人吃茶聊天，也无法消除她内心的怒火。 魏青山正要说正事，阿茶却是拉着他到了床上。 这一回，魏青山的表现还算凑合，阿茶似乎也很满意。 “魏公子，我给你一个地址，往后你若想我的话，就去那里找我，大多数白天我都会在。”阿茶经过再三思忖，还是说出了这话。 魏青山道：“那行，钱不能都让老鸨挣了。” “我不要公子的钱。”阿茶低着头说道。 不图钱，难道是图人？ “我也不会要公子娶我。”阿茶又道。 什么都不图？ 阿茶这姑娘，绝非正经的青楼姑娘。 老鸨所说的那些男人，难不成都是死在阿茶租住的小院里？ 穿好衣服，洗把手，魏青山才说明来意。 “魏公子，我就需要帮助呀。”阿茶瞪大眼睛说道。 魏青山问道：“阿茶可是想赎身？” “困住我的不是那一纸契约，而是……”阿茶显然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此事告诉魏青山。 魏青山没有问，耐心等着下文。 “在丽春院，除了那几个头牌，其余姑娘都不能随意离开丽春院，唯独我是个例外。”阿茶深吸口气，继续说道，“原因嘛，很简单，我还有个弟弟，今年不过六岁……” 当年家乡闹饥荒，爹娘染病身亡后，阿茶带着四岁的弟弟外出寻求活路。 一路乞讨，他们幻想着等到了长安城，就能过上好日子。 谁知在临近长安的时候，他们竟被人贩子抓住，受尽欺辱后，被卖给了丽春院。 那时候阿茶脸上还没有伤疤，谈不上倾国倾城，但也颇有几分姿色。 老鸨让她出来接客，说是只要够千人次，就会放他们姐弟自由。 起初阿茶很顺从，现在每次受辱，都是在为将来的自由添砖加瓦。 然而有一天，她无意中听到老鸨的话，纵然她老死在丽春院，也不可能放她离开。 也就是在那晚，她用刀割伤了脸颊，一个月都没接客。 但也因为此事，老鸨不再让他们姐弟俩见面。 如今快半年过去，她都不知道弟弟是死是活。 老鸨许她在白天出去，也是知道她不会抛下亲弟弟独逃。 “所以阿茶是希望我能救出你弟弟？”魏青山听出了阿茶故事里的用意。 阿茶点点头，随即又苦笑道：“丽春院背后的势力很恐怖，我就是想跟公子说说心里话，公子不必当真。” 只要能救出阿茶的弟弟，定能完成系统给出的惩罚任务。 满级九阳神功，他誓要保住。 离开阿茶的房间，魏青山并不急着离开丽春院，而是找到老鸨，东拉西扯。 “公子有话直说。”魏青山来了两次，居然还活着，这让老鸨颇感意外。 魏青山低声道：“我想给阿茶赎身。” “哟，公子只来两次，就看上阿茶了？”老鸨笑得拢不住嘴。 魏青山微微皱眉。 “给阿茶赎身当然可以，就是……”老鸨掰着手指，数得很慢。 魏青山感觉老鸨最终会说出一个天文数字。 “一百两。”老鸨伸出双手的十根手指，“只要一百两，阿茶的卖身契就是魏公子的了。” 一百两，魏青山还能接受，哪怕他手头连十两银子都没有。 “那阿茶的弟弟呢？”魏青山又问。 老鸨脸色微变。 “那得再加一百两。”但她很快便展露笑颜。 魏青山默默离开了丽春院。 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刽子手能轻易弄到手的。 老鸨断定这点，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回来得很晚啊？” 夜已深，海小富居然还没睡。 凉亭里也没有燃灯，突然传出尖锐的声音，着实吓人。 “公公这么晚还没睡啊？”魏青山走进凉亭。 离得近点，倒是能够看到海小富的脸色异常苍白。 “明天有三颗头，你行吗？”海小富的声音都在发颤。 魏青山一愣。 “同时砍三颗头？”他问。 海小富答道：“情况特殊，有三人被判斩立决，但咱别院里，只你一个刽子手。” 正常来说，同时有三个死囚上刑场，自然也需要三个刽子手。 如果魏青山说不行，海小富必然会被追责。 这么久过去，他居然还没招募到新的刽子手，有失职之嫌。 “只要上头不怪罪，我没问题。”魏青山现在倒是希望能多砍头。 砍一颗头，就能有五两银子的收入。 凑够二百两银子，需要砍下四十颗头。 此刻他已经在后悔，此前就不该承诺将砍头所得的一半收入给海小富。 那时候他觉得手头不需要有太多银子，可现在想要帮阿茶，没有银子万万不行。 “海公公，斗胆问一句，怎突然有三人要被同时砍头？”魏青山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海小富道：“他们都是谋害公主的嫌犯。” 锦衣卫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给真正的凶徒威慑。 但案子绝不是这样破的，这样做，只会让真凶远走高飞。 不过嘛，锦衣卫在栽赃嫁祸上，颇有心得，就是不知道这回朝中有谁会遭此无妄之灾。 “这件事现在很有意思，匈奴使团赖着不走，非要带个公主回去。”说起此事，海小富的心情明显好转，“为了能跟匈奴和谈，朝中已有不少人上书，希望陛下能让青宁公主远嫁匈奴。” 魏皇断然不会同意。 朝中的主战派，甚至拒绝跟匈奴和谈。 但主和派认为，即便有了军饷，也不见得就能将匈奴人赶尽杀绝。 现在是匈奴主动求和，他们只需要送出一位公主，就能换来两国和平不说，每年还能从匈奴那里得到千匹战马和数万牛羊。 海小富似乎觉得他的话有些多了，突然止住话头，催促魏青山快去睡觉。 若是误了明天的正事，估摸他们俩都得掉脑袋。 第六章 一刀砍三头 经过一夜安睡，次日魏青山精神抖擞，早早吃过午饭，就去刑场等候。 午时刚过，监斩官率先抵达。 出乎魏青山的意料，这一次的监斩官，竟然是个姑娘。 那姑娘身穿飞鱼服，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冷冰冰的刀子脸白皙精致。 “千户大人，指挥使的密令。”有锦衣卫走近那姑娘，低声说道。 声音虽低，魏青山却听得极为清楚。 想不到那姑娘年纪轻轻，竟已官居锦衣卫千户，着实了不起。 “去跟东厂的刽子手说一声，三颗头颅，需要在同时落地。”那姑娘看完密令，冷声令道。 那个锦衣卫明显一愣，但还是疾步过来跟魏青山说明这点。 “好。”魏青山应道。 目送那锦衣卫离去，坐在不远处的海小富扭头问道：“真的没问题吗？” 这是一刀砍三颗头，不是三刀砍一颗头，海小富还是希望魏青山能慎重考虑。 若魏青山做不到，今天这头，他们不砍也罢。 毕竟是锦衣卫率先为难东厂，相信督主绝不会坐视不管。 身后有魏忠贤这座大山，海小富想让魏青山明白，这样的靠山该靠的时候就得靠。 “公公放心。”魏青山对此还是颇有信心的。 海小富哼了一声。 三个凶徒被带上来时，看到他们的模样，魏青山感觉他们肯定是坏蛋。 哪怕这三人中有一个是好人，魏青山都不知道系统会如何惩罚。 那三人长得歪瓜裂枣，纵然即将要被砍头，他们也是有说有笑，更像是结伴来逛窑子。 有锦衣卫随后送来了一把长刀，光是刀身，就有丈许长，再算上长长的刀柄，这把长刀的总长度估摸超过了二丈。 这把长刀是被两个锦衣卫抬到刑场上的，从那两个锦衣卫气喘吁吁的模样来看，就知道这把刀有多重。 海小富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身就想去跟那千户姑娘理论。 魏青山拦住他，笑道：“公公放心，我定不会丢咱东厂的脸。” “那把刀有百余斤重，你确定你拿得起来？”海小富没料到锦衣卫竟敢这么乱来。 魏青山心里也有些突突，犹豫着问道：“要不我先去试试看？” “现在去试刀，万一没拿起来，更丢脸。”海小富道。 凭满级九阳神功的内力，若连一把百余斤重的刀都抡不起，岂不是更丢脸？ 就因这把长刀的出现，一些来看热闹的百姓，趁还有时间，争相跑去跟熟人说。 快到午时三刻的时候，刑场附近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虽比不上处斩常安的那天，但也算是人山人海了。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海小富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魏青山笑道：“公公，若我今天给咱东厂长了脸，可否给点奖励？” “嗬！”海小富冷冷一笑。 但他紧接着说道：“若能举起那把刀，同时砍下那三人的脑袋，咱家倒是可以满足你的一个心愿，不过这个心愿不能太过分。” “借钱可以吧？”魏青山急忙问道。 “借钱？”海小富反而愣住，“你要钱作甚？” 魏青山道：“那肯定是有急用啊。” “借多少？”海小富顿时觉得他将话说得太满了。 在借钱上，魏青山很有经验。 如果要借二百两银子，最好是开口借五百两，最后能借到二百两的可能性很高。 但如果开口就是要借二百两，最后多半只能借到一百两。 魏青山想着朝海小富伸出五根手指。 海小富松了口气，道：“五十两而已，借你便是。” 魏青山摇摇头。 “难不成是五百两？”海小富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魏青山点头微笑，拍马屁道：“五百两银子，对公公而言应该是小钱。” “是、是不多。”海小富感觉后背都在冒冷汗，“但咱家刚、刚置办了一座宅子，手里的现银其、其实没有多少。” 魏青山一脸失望地问：“那公公最多能借给我多少？” “三、三百两。”海小富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后，方才得出这个数字。 魏青山暗舒口气，笑道：“那我先行谢过公公了。” “行了行了，午时三刻就要到了，先长脸，再借钱。”海小富心里其实不大相信，瘦弱的魏青山能够举起那把长刀，并干净利落地砍下那三人的头颅。 既然海小富说能借三百两，那魏青山自然全都要。 估摸从今天开始，砍头所得的银子，甚至每月的俸禄，海小富都有可能尽数克扣。 手头总得握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时辰已到，斩。”那女千户抽出令牌丢到前面。 长刀安静地横在一侧。 魏青山起身的时候，一双双眼睛全都定在他的身上。 海小富脸上汗下如雨，不得不拿出丝帕，没擦几下，丝帕湿得都能拧出水来。 魏青山走到长刀前，深吸口气，单手抓住刀柄，往上一提，整把刀便被提了起来。 人群里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欢呼。 海小富更是目瞪口呆，看似弱不禁风的魏青山，力气怎如此惊人？ 魏青山已是端起一碗酒，一口全喷在刀身上。 那三个凶徒扭头看到魏青山举着的长刀，无不脸色遽变，挣扎着想要逃离。 唰。 魏青山迅速落刀，丝毫不给他们起身的机会。 一刀落，三颗头颅齐刷刷滚落。 围观的百姓再次发出海啸般的喝彩。 饶是那女千户，也是看得瞠目结舌，久久都无法回过神。 先是让一刀同时砍三颗头，再弄这么重的一把长刀，就是想杀杀东厂的威风，怎料到最后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宿主砍掉恶徒胡海城的头，获得奖励：跑马灯。】 【宿主砍掉恶徒王铁头的头，获得奖励：辟邪剑法。】 【宿主砍掉恶徒张五的头，获得奖励：化骨绵掌。】 跑马灯能够看到被砍之人的生平。 辟邪剑法是太监练的，若海小富表现得好，倒是可以相送。 化骨绵掌不错，在九阳神功的加持下，相信威力会更强。 魏青山将长刀放下的功夫，刚才被砍三人的跑马灯已经跑完。 这三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确死不足惜。 但他们跟太和公主被杀案毫无关系。 “愣着干啥？”海小富拽着魏青山快步离开了刑场。 那女千户站起身，冷声道：“查查那个刽子手的底细。” 第七章 赎身 回到刽子手别院，海小富很爽快地拿出了三百两银子。 每锭银子重十两，一共三十锭，摆在桌子上，煞是好看。 “在拿走这些银子前，你必须回答咱家一个问题。”海小富的脑子里，仍在闪现魏青山举起那长刀的画面。 太震撼了。 魏青山恭声道：“公公请问。” “你师承何人？”海小富问。 魏青山道：“金大侠。” “金大侠？”海小富微微皱眉。 他对江湖中的人和事，算得上是了如指掌。 然而搜遍记忆，貌似找不出一个姓金的前辈高人。 海小富感觉魏青山不像是在说谎，自然不想让魏青山觉得他很无知，当即一摆手，让魏青山拿走银子，速去休息。 回到自己的房间，魏青山几次尝试，发现这化骨绵掌，他完全不会，还需要好好练习。 至于辟邪剑法，自然也是不会。 毫无疑问，除了最开始系统奖励的满级九阳神功外，后面所得到的任何武学，都需要他勤修苦练。 这样也好，要是奖过来就会，那这辟邪剑法会不会让他变成真太监？ 阿茶的技术非常好，他才刚尝到甜头，可不想就这样变成太监。 想到阿茶，若他能给他们姐弟赎身，相信她一定会很开心。 但在赎身前，还是需要跟阿茶聊一聊。 也可能阿茶根本不想离开丽春院，若他贸然去找老鸨给她赎身，只会适得其反。 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魏青山便去找阿茶。 阿茶所说的地址，乃是一座破旧的小宅子。 那宅子只有厨房和卧室，都很小，屋顶搭着厚厚的稻草，估摸下雨天屋顶都会漏水。 阿茶正在院子里洗菜，听到敲门声，脸上一喜，开门果然看到了魏青山。 这座小宅子，她只告诉过魏青山。 “我看到了，今天公子很威风。”阿茶居然也去过刑场。 魏青山笑道：“锦衣卫故意刁难，还好我挺住了。” “你们走后，我听那个女千户说要好好调查公子。”阿茶满脸担心。 魏青山道：“让他们查去，我就是个刽子手。” “我是担心他们会对公子的家人不利。”阿茶知道锦衣卫睚眦必报，得罪锦衣卫，锦衣卫会想尽办法将折掉的面子找回来。 若非阿茶提及，魏青山倒是忘了，在这个世界，他还有爹娘的存在。 原先的那家伙正是为了生计，才会远赴长安，迫不得已做了东厂的刽子手。 魏青山过来后，倒是继承了那家伙的不少记忆，至于那家伙去了哪里，无从得知。 “无妨，我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魏青山倒是无所谓。 阿茶将洗好的菜收起来，这是晚上做饭要用的。 “公子，寒舍简陋，切莫嫌弃。”阿茶说着就要带魏青山去卧室。 她太清楚魏青山为何而来。 “阿茶，今天我过来，不是为了那事。”魏青山坐着没动。 已经走到屋子门口的阿茶，转过身，诧异地瞧着魏青山。 阿茶莞尔一笑，掩嘴笑问道：“莫非公子是看上我了？” “我想给你赎身。”魏青山说明来意。 赎身？ 阿茶脸上的笑容僵住，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有男人愿意给她赎身。 魏青山继续说道：“我想先问问你的意思。” “可赎身需要很多银子啊。”阿茶眉头紧锁，“况且……” 魏青山道：“我跟老鸨提过，老鸨说，只要二百两银子，就能还你们姐弟俩自由。” “二百两？这么多？”阿茶尖声叫道，“上哪去找这么多银子？” 魏青山笑道：“银子的事，我来解决。” “我愿意。”阿茶张开双臂扑进魏青山的怀里，“我当然愿意。” 若能离开丽春院那人间地狱，阿茶又岂会犹豫？ 但在欣喜之余，她还是很疑惑，魏青山只是个刽子手，上哪去弄二百两银子？ 阿茶早早就去做饭，晚饭非常丰盛。 这是魏青山第一次尝到阿茶的厨艺，他敢肯定，长安街头有七成的小饭馆的厨子，厨艺都不及阿茶。 吃过饭，二人携手来到丽春院。 老鸨刚招呼几个客人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二人，微一皱眉，又换上笑脸迎过来。 “阿茶，你能把魏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命真好啊。”老鸨分明在说反话。 阿茶低着头，不敢看老鸨。 “我来给阿茶和她弟弟赎身。”魏青山道。 老鸨笑了笑，道：“随我来吧。” 赎身的事，可不能在这里谈。 老鸨带二人进了她的房间，屋子很大，没有摆多少装饰，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脂粉味。 “魏公子，你可想清楚了？”老鸨笑看着魏青山。 阿茶克男人，丽春院的熟客都知道这点。 魏青山身为刽子手，命肯定要比普通人硬，跟阿茶睡几次不会暴毙，但若两人如胶似漆腻在一起，老鸨相信魏青山会死得很快。 “这是二百两。”魏青山一直拎着个黑色布袋子，说话间，将里面的银锭倒在了桌子上。 下午魏青山来找阿茶商议的时候，就带着这黑袋子，阿茶没料到袋子里竟真的装着二百两银子。 “魏公子大气。”老鸨起身朝一侧的柜子走去，“那我自然不能小气不是？” 柜子上了锁，打开后，可以看到里面堆满了信封。 那些信封里装的都是丽春院众姑娘的卖身契。 老鸨很快就找到了阿茶的卖身契。 “童儿呢？”拿到卖身契的阿茶，激动到娇躯轻颤。 老鸨道：“你弟没有卖身。” 魏青山微微皱眉，没想到居然被这老鸨摆了一道。 “那他人呢？”阿茶急声问道。 老鸨瞥了一眼魏青山，感觉魏青山情绪稳定，当即道：“早在三个月前，他就离开了。” “离开？”阿茶使劲摇头，“我不信。” 若童儿真的离开，岂会不来跟她道别？ “事实就是这样。”老鸨言尽于此，不会再多做解释。 魏青山默默开始装桌子上的银锭。 既然阿茶的弟弟不用赎，赎阿茶也只需一百两，装走十锭银子便是。 “你在作甚？”老鸨扑过来就要抢夺魏青山手里的袋子，已经有十锭银子进了那袋子。 魏青山道：“一个人一百两，我们说好的。” “放到老娘桌上的银子，岂有再被你带走的道理？”老鸨面目狰狞，杀气腾腾。 第八章 女千户林非叶 直觉告诉魏青山，阿茶的弟弟童儿很可能已不在人世。 一个幼童，若能卖一百两银子，老鸨岂会不放？ 童儿是老鸨用来拴住阿茶的狗链子，更不会轻易放走。 可能阿茶也想到了这点，坐着一动不动，面色木然。 魏青山道：“见不到人，我自然不会将银子给你。” “要给阿茶赎身，就需要二百两银子。”老鸨索性直接给阿茶涨了价。 阿茶一把将她的卖身契撕掉，起身说道：“魏公子，我们走。” “哟，长本事了？”老鸨大笑。 丽春院中的护院武士，武功高强，阿茶知道若他们耽搁片刻，可能就无法活着离开。 在丽春院打死人，乃是常事，官府也不会过问。 有传言说这丽春院真正的老板是个王爷，阿茶也不知这传言的真假。 老鸨一拍手，朝外喊道：“来人。” 四个健壮的护院武士迅速冲进来，手持棍棒，威风凛凛。 在这里闹事，可不明智。 童儿的事，还得慢慢查个清楚。 魏青山想到了锦衣卫的那个女千户，如果他能帮女千户破了太和公主被杀的案子，请她来查清童儿的事，应该不难吧？ 魏青山将黑袋子扔到了桌子上，童儿的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鸨将其余的银锭也装了进去，笑颜如花，怪声怪气地道：“这就对了嘛，丽春院的大门永远给魏公子敞开，欢迎魏公子常来玩啊。” 老鸨太了解男人了，纵然魏青山将阿茶赎走，肯定玩不了多久就会腻，照样会去青楼找乐子。 那些有钱人家里妻妾成群，应都应付不过来，却还是愿意将更多的货留给青楼的姑娘。 魏青山带阿茶离开时，有不少姑娘都在围观，指指点点，说着难听的话。 阿茶知道她们是羡慕。 许多姑娘到人老珠黄，都不见得能遇到一个愿意给她们赎身的男人。 “公子，我觉得童儿可能不在人世了。”走出丽春院，阿茶浑身发软，难以行走。 魏青山搀着她往前走，道：“这事我会查清，若童儿真被人给害了，我们定能给他讨回公道。” 送阿茶回到那座小宅子后，阿茶紧紧抱着魏青山的胳膊，死活都不让魏青山离开。 魏青山暗想留宿一晚，貌似也无不可，次日早点回去，若有头要砍，并不会误事。 “现在都学会夜不归宿了？”果不其然，一大早回去，海小富就在凉亭里等着，说话的语调也是阴阳怪气的。 魏青山抱拳行礼，恭声问道：“公公，今日可有头砍？” “那倒没有。”海小富声音冷淡地道，“不过锦衣卫的林非叶，好像找你有事。” 魏青山愕然问道：“林非叶？” “刑场上监斩的女千户，凶得很，你自求多福。”海小富道。 昨日监斩，今日就找上门，这女千户确实够凶。 海小富抬手指了指正堂。 刽子手别院的正堂很寒酸，还不如海小富居住的屋子。 此刻林非叶正坐在里面，旁侧桌子上的热茶，她碰都没碰过。 林非叶照样穿着飞鱼服，俏面冷峻，绣春刀就立在她的右手旁侧。 “魏青山拜见林大人。”魏青山进门后，抱拳行礼。 林非叶冷声道：“我知道你是谁。” 这话魏青山完全没法接。 好在林非叶并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开门见山地问：“你一次能同时砍多少颗头？” “这得看刀的长度。”魏青山颇觉意外。 林非叶好像不是来刁难他的？ 其实想想就知道，林非叶好歹是锦衣卫的千户，犯不着跟他这个小小的刽子手较劲。 “还是昨天那把刀，但我可以让死囚稍微靠拢点，砍六人应该没问题吧？”林非叶要的就是这种态度。 太和公主的死干系重大，此案指挥使大人只给了她七天时间，如今已过去五天，仍是毫无头绪。 也不能说是毫无头绪，毕竟抓了不少凶嫌。 现在林非叶不得不怀疑，刺杀太和公主其实是匈奴人干的。 突然冒出来的太和公主，很可能是魏皇随便找了个姑娘，但魏皇说其是公主，那便就是。 然而匈奴的单于可不是吃素的，只要弄死太和公主，大魏再想跟匈奴和亲，只能让真公主上。 魏青山道：“林大人，你抓的那些江湖败类，恐怕跟公主的案子无关。” “是吗？”林非叶哂然一笑。 魏青山也不能说出跑马灯的事，系统这么牛，跑马灯显示的肯定是真的。 “这么说来，你还会查案？”林非叶又问。 魏青山尴尬地道：“略懂略懂。” “我跟海公公借个人，相信海公公不会拒绝吧？”林非叶说着已是起身朝外走去。 海小富就在外面，假装正在看天空。 刚才他靠得很近，将堂中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全听进了耳朵。 “林大人，咱家这里的人，若有需要，尽管使唤便是。”海小富是光明正大的听墙角，自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林非叶笑道：“那就多谢啦。” 她迈步朝外走去，走了十几步后，回头看魏青山还站在那里，皱眉道：“魏青山，还愣在那里作甚？” “好好表现。”海小富在魏青山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魏青山几乎是小跑着追上了林非叶。 “林非叶，咱家倒想看看，你们锦衣卫想耍什么花招。”海小富觉得刚才他的那一脚，用意明显，相信魏青山定能理解其中的深意。 太和公主的案子，东厂其实也想插手，但魏皇却全权交给了锦衣卫。 只要能安插一个自己人进去，哪怕这个人仅是个刽子手，相信督主得知也会夸他机智能干。 跟在林非叶身后，魏青山觉得非常别扭。 不过虽然穿着宽大的飞鱼服，可在行走间，还是能够看出林非叶的身材相当不错。 习武的女人，大多都精瘦干瘪，前不凸，后也不翘。 林非叶显然是个例外，肉都长到了该长的地方。 “你再盯着看，信不信我现在就挖了你的双眼？”林非叶头也没回，声音冷得瘆人。 第九章 砍公主的头 这是后脑勺长眼睛了，还是屁股上长眼睛了？ 魏青山心知想在这个世界活命，必须得学会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进入锦衣卫衙门，魏青山必须承认，他的双腿有些酥。 刽子手别院跟锦衣卫衙门相比，就好像是拿穷人家的茅厕去跟丽春院比。 “见过林大人。” “拜见林大人。” 一路走去，但凡碰到威风凛凛的锦衣卫，他们都会毕恭毕敬地向林非叶行礼。 林非叶头也不回，一口气带魏青山来到了锦衣卫的停尸房。 太和公主的尸体就在停尸房里。 天气酷热，但因太和公主的尸体被放在一张寒冰床上，保存完好，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 太和公主的舌头并没有塞回去，脖子处的勒痕极为可怕，但这些都不能改变太和公主是个大美人的事实。 即便这女子不是魏皇的闺女，以其姿色，再加上魏皇亲封的公主名号，相信匈奴单于定会很满意。 “可有看出什么？”林非叶倒想看看，东厂的这个刽子手是否真有查案的本事。 魏青山道：“公主是个美人儿。” “什么？”林非叶一愣。 魏青山赶紧摇摇头。 林非叶的眉心都快皱出一颗鸽子蛋来，看魏青山胡搅蛮缠的模样，她就觉得自己很搞笑，居然真的期待魏青山能给她什么帮助。 “林大人，我能否砍下公主的头？”魏青山只是想赌一把。 有了跑马灯，砍下活人的头，就能看到被砍之人的一些生平，说不定砍掉尸体的头，跑马灯也会跑起来。 林非叶饶有兴致地瞧着魏青山，问道：“然后呢？” “或许就能知道公主是如何死的。”魏青山答道。 林非叶揶揄道：“或许？” “就是或许。”魏青山暗想若林非叶敢对他动杀心，他就一拳将她打晕，然后逃之夭夭。 太和公主的尸体，其实已经完全没用了。 若能结案，估摸这具尸体就会被埋到乱葬岗。 “我倒是可以让你砍公主一刀，但后果嘛……”林非叶稍作思忖，很乐意跟魏青山玩玩。 魏青山道：“若事后我无法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任凭林大人处置。” “好。”林非叶拍手一笑，“可要我将尸体搬到刑场去？” 林非叶的胆子很肥啊。 魏青山摇头道：“那倒不用。” “请。”林非叶取下自己的佩刀，笑着递给魏青山。 魏青山接过刀，试探地问：“林大人，我真的能砍掉公主的头吗？” “当然。”林非叶完全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生怕林非叶会反悔，魏青山不再犹豫，唰地挥刀。 绣春刀非常锋利，太和公主的头颅顿时被砍断，一股黑血飙出，臭味熏得魏青山差点呕吐。 饶是见惯了腐尸的林非叶，也被这味道熏得掩鼻后退。 寒冰床能让尸体百年不腐，这股味道是怎回事？ 【宿主砍掉死尸的头，没有奖励，没有惩罚。】 系统的提示让魏青山有些绝望。 好在下一瞬，跑马灯出现转动，太和公主的一些生平被清晰显现出来。 太和公主本名赵娟，乃是一个县令的闺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娇嫩可人，被顺利选入宫中，渴望能被魏皇临幸，成为嫔妃。 但皇宫里美女如云，魏皇又上了年纪，想要临幸的宫女倒是有很多，奈何力不从心。 幸好赵娟年轻，今天不过二九，盼着魏皇能快点驾崩，太子即位后，她还会有机会。 但就在这时，她竟被魏皇封为太和公主，要远赴匈奴和亲。 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匈奴单于的地位跟魏皇是一样的。 她只盼匈奴的迎亲使团能快点来，好让她早日离开冷冰冰的皇宫，说不定将来有一天，大魏会被匈奴灭掉，那时候她的地位该是何等尊崇。 然而一天夜里，她刚准备睡觉，有公公突然来传，说是魏皇翻了她的牌子。 这时候她的身份是太和公主，是魏皇的闺女，魏皇怎会翻她的牌子？ 赵娟却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被魏皇临幸，还是好过远赴匈奴。 稍作打扮，她便跟着那公公离开，结果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那公公带她走的是出宫的路。 她刚欲询问，那公公便一挥手，一把毒粉撒到她的脸上，让她在瞬间失去知觉。 那公公扛着她来到阴暗处，很快就有大内侍卫将她带出皇宫，交给了两个男人。 那二人轻功极高，扛着她来到城门楼上，将她挂了上去。 赵娟挣扎了很久，方才咽了气。 哪怕他闹出的动静很大，附近巡逻的兵士都没有出现。 城门附近没有兵士巡逻，这本身就不对劲。 “魏青山，头你也砍了，可有发现？”林非叶不得不提高声音，将发愣的魏青山唤醒。 魏青山笑道：“林大人，这奇臭无比的黑血，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我不喜欢听废话。”林非叶冷声道。 这臭烘烘的黑血是咋回事，魏青山还真不知道，只能将从跑马灯里看到情况告诉林非叶。 林非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打断了魏青山，蹙眉问道：“魏青山，你的意思是从宫里的太监，到大内侍卫，再到城门守将，全都参与了刺杀公主的计划？” “就是这样。”魏青山道。 林非叶斥道：“大言不惭，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胆敢胡言乱语……” “林大人不去调查一下，又怎知我在胡言乱语？”魏青山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非叶。 林非叶深吸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魏青山，你可知宫里有多少太监？又可知有多少大内侍卫？还可知城门守将……” 一个刽子手，根本无法想象皇宫的戒备有多森严。 魏青山所说的那些人，同时背叛魏皇的可能性，可以说根本不存在。 “林大人，你这里可有笔墨？”魏青山笑问。 城门守将不见踪影，但那将太和公主骗出闺房的太监，还有送太和公主出宫的大内侍卫，以及杀死太和公主的两人，这些家伙的相貌，他全都可以画出来。 第十章 善后 作为旅游博主，魏青山有一个爱好就是写生，看到美丽的风景，遇到有趣的人，他全都会画下来。 虽说肖像画不是他最擅长的，应该也能画得八九分像。 林非叶一言不发，叫人送来笔墨。 魏青山画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画出了宫里的那个太监。 那太监看着年纪不大，身材消瘦，长长的驴脸左侧有颗黑痣。 “陈公公？”林非叶拿起画像，秀眉紧蹙。 魏青山不接话，继续作画。 那两个大内侍卫的画像也很快画了出来。 林非叶虽不认识这两个大内侍卫，但拿着画像去调查的话，若真存在这两人，很容易就能查到。 在她思索间，真正杀害太和公主的两人的画像，也已画完。 魏青山放下笔，看了一眼几张画像，颇觉满意。 “宋宽宋窄。”林非叶的眸子里似能喷出火来。 魏青山问道：“林大人认识这两个家伙？” “你到底是谁？”林非叶看向魏青山的眼眸里，也是杀气蒸腾。 林非叶可不傻，魏青山只是砍掉了太和公主的脑袋，就能知晓这些人的脸？ 尤其是陈公公，久居皇宫，从未外出，魏青山如何知道其相貌？ 除非有人早给魏青山看过这些家伙的画像，然后在她面前演这么一出，为的就是栽赃嫁祸。 魏青山背后的人会是魏忠贤吗？ 只是魏忠贤向来主和，岂会暗杀要去和亲的太和公主？ 魏青山抱拳道：“东厂刽子手魏青山。” “行了，你先回去吧。”林非叶倒是很想将魏青山打入诏狱，酷刑伺候，看他的嘴巴还会不会这么硬。 但现在显然还不是跟东厂撕破脸皮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赶紧核实那两个大内侍卫的身份。 还有那个陈公公，也需要好好审审。 至于宋宽宋窄俩兄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好收拾。 林非叶刚才好似想杀他，转瞬又让他走，这女人心，果然易变。 魏青山本想请林非叶帮忙查查童儿的事，看来此事只能往后推推。 好在给阿茶赎身后，此前砍杀好人的惩罚任务，已经完成。 回去的路上，魏青山买了肉和鱼，打算跟阿茶好好吃一顿。 院门敞开，东西七倒八歪，屋中更是被翻得一团乱。 到处都不见阿茶的踪影。 在这长安城，阿茶没有仇人，抓走阿茶的很可能还是丽春院。 魏青山攥紧拳头，疾步奔向丽春院。 天色渐暗，丽春院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老鸨正在二楼，看到魏青山出现，阴邪一笑，快步下楼。 “哟，什么风把魏公子给吹来了？”老鸨笑得很欢。 魏青山问：“阿茶呢？” “阿茶？”老鸨一愣，“阿茶不是被公子赎走了吗？” 魏青山道：“阿茶失踪了。” “我说魏公子，像阿茶这种风尘女子，向来都是嫌贫爱富，若公子没法给阿茶富裕的生活，阿茶偷偷跑了也正常嘛。”老鸨掩着嘴，语气里尽是嘲讽。 魏青山道：“我找找看。” 抓回阿茶，老鸨肯定不会承认。 “放肆。”老鸨怒喝，“你当丽春院是什么地方？” 魏青山揶揄道：“不就是窑子吗？” “来人。”老鸨一挥手，几个壮汉应声奔来，“给老娘打出去。” “不用，我自己走。”魏青山转身便走出了丽春院。 …… “牛统领，可认识这二人？” 宫门外，林非叶拿着魏青山画的画像，正跟一个身披甲胄的将领打听。 这将领正是大内侍卫统领牛冲天。 “当然认识。”牛冲天有些猜不透林非叶的用意，“不知林大人打听此二人，何意啊？” 林非叶道：“我怀疑他们跟公主被害一案有关。” “这……不能吧？”牛冲天被吓了一跳。 林非叶道：“牛统领，还请带此二人出来。” “好。”牛冲天没有犹豫，转身朝身后的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人快步奔去，不多时便回转，对牛冲天附耳低语。 牛冲天随即笑道：“林大人，不好意思，这二人今天并未当差。” “那烦请牛统领告知他们的身份。”林非叶道。 牛冲天道：“这个容易。” 能当上大内侍卫的人，莫不生在权贵之家。 大内侍卫的选拔，比选宫女还要严格。 林非叶带人先后到了那两个大内侍卫的家里，却是没找到人。 “大人，他们不是在青楼，就是在赌坊，属下这便带人去找。”说话的是林非叶最信任的部下，名叫司六，是个百户。 林非叶点头道：“去吧。” 司六带人走后，林非叶总觉得事情好像不对。 她刚要查，两个大内侍卫就失踪了？ 说不定是幕后之人已经在善后。 想到此，她飞奔进宫，去找陈公公，却是撞上了抬着陈公公尸体的两个小太监。 “陈公公这是？”林非叶的脑中有种怪声在嗡嗡响。 一个小太监恭声道：“陈公公突发隐疾，不治而亡。” “隐疾？”林非叶可不信。 另一个小太监道：“林千户莫要挡路，娘娘吩咐，速将陈公公的尸体焚烧。” 焚烧？ 这是要毁尸灭迹。 “不知是哪位娘娘下的令？”林非叶冷声询问。 两个太监没有回答，匆匆离去。 早知太和公主的案子不简单，没想到却还牵涉宫里的某位娘娘，林非叶觉得这案子越发有意思了。 刚出宫门，司六就在外面候着，脸色极其难看。 “那俩货都死了？”林非叶问。 司六愣道：“大人已经知晓了？” “全力搜捕宋宽宋窄。”林非叶冷声令道。 宋宽宋窄是江湖中人，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处理掉。 “是。”司六飞奔着离去。 林非叶不想就此放弃，直奔禁军统领年万仧的府邸。 魏青山说公主遇害那晚，城门附近没有兵士巡逻，无疑这也是个突破口。 年万仧正在院中的凉亭里吃茶，得知林非叶的来意，极为不满。 “林大人是说我军中有人谋害了公主殿下？”年万仧端着茶碗的手颤抖得厉害，茶汤都洒了出来。 林非叶淡然道：“年统领，我只想知道那晚的城门守将是谁？” “来人。”年万仧捋了捋青色长髯，待到有人过来，便吩咐道，“去查一下，太和公主遇害那晚，西城门那边是谁在当差？” 第十一章 阿茶被杀 年万仧呷了口茶，发出极为享受的声音。 林非叶只是盯着年万仧，看那眼神，似乎想看穿年万仧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顷刻间，就有人带了本册子过来，恭声说道：“回大人，公主遇害当晚，西城门当差的是韩武。” “林大人，可听清了？”年万仧笑眯眯地看向林非叶。 林非叶抱拳道：“多谢年统领。” 年万仧摆摆手，继续品茶。 韩武此人，林非叶非常熟悉。 这家伙武功不高，也不聪明，能在禁军混个一官半职，靠的是他的亲姐姐。 韩武的姐姐是宫里的德妃娘娘。 韩武一心想成为禁军统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痴心妄想，禁军统领无比重要，魏皇不会轻易交到无能之辈的手中，除非德妃能成为皇后。 宫中嫔妃众多，德妃又非魏皇最宠，成为皇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大人，我们抓到凶手了。”正去韩府的路上，司六突然追上了林非叶。 林非叶一愣，问道：“凶手？” “不是谋害公主的凶手，是杀死两个大内侍卫的凶手。”司六说道。 林非叶道：“他们果然也遇害了。” 司六满脸诧异。 “陈公公也死了。”林非叶道。 司六大为震惊。 两人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宅院。 院子周围全是锦衣卫，想看热闹的百姓被赶到了很远的地方。 一进院门，林非叶就看到了魏青山。 魏青山戴着枷锁，一脸无辜的模样，颇为滑稽。 “他是凶手？”林非叶扭头看着司六。 司六道：“正是。” 林非叶微微皱眉，若魏青山是凶手，也太白痴了。 魏青山画出那些有嫌疑家伙的画像，然后跑去将人杀了，还留在现场，傻子都干不出这种事吧？ “我们来的时候，魏青山就在院子里。”司六说道。 魏青山道：“我只是凑巧路过，你们就说我是杀人凶手，也太草率了吧？” “尸体呢？”林非叶看也没看魏青山。 就算魏青山不是杀害大内侍卫的凶手，这家伙也是疑点重重，需要好好调查。 司六道：“就在那边的破屋。” 林非叶几步进去，看到屋中有三具尸体，其中两具正是她要找的大内侍卫，而另一具是个女人，穿着朴素，被一刀割喉，血流了一地。 再看那俩大内侍卫，同样是被一刀割喉。 毫无疑问，凶手是个顶尖高手。 再看屋中，几乎没有打斗的痕迹。 林非叶走出屋子，摆手道：“放了他。” “放了？”司六急了，“大人，这……” 林非叶道：“司六，好歹你也跟了我这么久，就凭魏青山出现在这里，便说他是凶手，不草率吗？” 这话跟魏青山刚才说的如出一辙。 司六满脸不解，但还是命人解开了魏青山身上的枷锁。 “林大人明察秋毫，真是好官啊。”魏青山伸展了一下双臂。 林非叶冷声道：“少拍马屁，说，你为何在此？” “我来救人。”魏青山的语气里透着悲伤。 得知阿茶被人掳到此处，他便迅速赶过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救人？”林非叶的眉头皱得更紧。 众多锦衣卫出动，方才能找到那两个大内侍卫的尸体，魏青山一个刽子手，也敢说来此救人？ 魏青山道：“我要救的是阿茶，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阿茶？屋中的那女尸？”林非叶颇感意外，“你相好？” 魏青山叹道：“算是吧。” 阿茶是个好姑娘，只是命运过于残酷，让她沦落风尘。 “我看过尸体，那三人应该是刚死，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林非叶其实更想知道，魏青山是如何能追到这里的。 还有，阿茶姑娘怎会跟两个大内侍卫一同被杀？ 这未免也太诡异了。 魏青山道：“我来的时候，就没看到凶手。” “贼喊捉贼。”司六冷声道。 凶手若非魏青山，还能是谁？ 只要将魏青山抓进诏狱，大刑伺候，不怕他不招。 “陈公公也死了。”林非叶心里清楚，一个魏青山，还没能耐去宫里杀人。 将魏青山关进诏狱，还不如放其自由，派人死盯，更易有收获。 “林大人，阿茶的尸体……”魏青山看向那屋子。 林非叶道：“尸体要带回锦衣卫，请仵作验尸，之后我会派人安葬。” “那就多谢林大人了。”魏青山抱抱拳，转身离去。 司六急声道：“大人，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是东厂唯一的刽子手，你还想杀了他不成？”林非叶斥道。 司六急忙退到一边，这打狗还需要看主人，要动魏青山，确实先需要跟魏忠贤打招呼，征得魏忠贤的同意后，才能对魏青山下手，是他过于心急，差点就坏了大事。 魏青山回到阿茶的那座小宅子，走进一尘不染的屋子，好似还能闻到阿茶身上的脂粉香。 这一路上，他只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两个大内侍卫为何要绑走阿茶？ 大内侍卫想玩女人，去青楼就是，强抢民女也可，绑一个阿茶干啥？ 回到刽子手别院，难得海小富没有在那凉亭里等候。 魏青山烧好水，舒舒服服泡个澡，就在院子里尝试修炼化骨绵掌。 化骨绵掌极为难练，折腾半天，都没任何进展。 尝到练功的苦楚，魏青山更喜欢系统直接将武功塞给他，就像满级九阳神功那样。 …… 林非叶去找韩武，已是次日早晨。 韩武正躺在几个女人的怀里，舒舒服服吃着早饭。 哪怕林非叶出现，他也是躺着没动，肥嘟嘟的脸上尽是享受。 有德妃在，哪怕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来了，他都懒得起来。 “韩将军，我是……”林非叶抱拳行礼。 韩武呵呵笑道：“林千户，我知道你是谁，直接说事吧。” “太和公主遇害那晚，当是韩将军在镇守西城门……”林非叶也不废话。 韩武道：“此事我已做过解释，当晚我闹肚子，就先离开了。” “但据我所知，那晚有一段时间，西城门根本无人巡逻。”林非叶道。 韩武怒道：“放屁。” 林非叶皱了皱眉。 “你说没人巡逻就没人巡逻？”韩武腾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俯视着林非叶，“证据呢？” 第十二章 牵扯到德妃 林非叶淡然道：“若有人巡逻，贼人在城门楼上缢死太和公主，他们怎没发现？” “我闹肚子离开了，林大人想知道的话，去问那晚巡逻的小兵吧。”韩武也很淡然。 林非叶问道：“所以那晚巡视的兵士名单，有劳韩将军给我一份。” “这个嘛……”韩武结结巴巴，支支吾吾。 林非叶皱眉问：“有问题吗？” “没没，当然没问题。”韩武一拍手，叫人进来，吩咐去拿巡逻兵士的名单。 拿到名单后，林非叶道别离去，立马带人去查。 结果那名单上的人，都有不同的理由，要么说去撒尿，要么说去屙屎，也有的说不小心睡着了，总而言之，就是那晚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群混蛋肯定大有问题。”问完最后一人，司六气愤地道。 林非叶笑道：“有问题的不是这些兵，而是韩武。” 侦破此案，韩武无疑是个突破口。 确定韩武有问题，林非叶倒是可以排除魏青山的嫌疑了。 魏青山若跟凶手是一伙的，断然不会说出城门守将有问题这种话。 此前她也调查过在西城门巡逻的兵士，但那些兵士都是一口咬定，那晚一切如常，他们也不知道太和公主是怎么被挂到城门上的。 就算魏青山真有问题，也没关系，往后的调查，用到魏青山的地方还有很多。 魏青山只是砍掉太和公主尸体的头，就能给她提供这么多线索，正好手头现在还有三颗脑袋需要魏青山来砍。 她很期待，这一回，魏青山又能说出什么线索。 次日，林非叶亲自到刽子手别院请魏青山一同去查案。 目送二人离去，海小富的表情非常奇怪。 到了锦衣卫，林非叶仍然是直奔停尸房。 “林大人，我不想砍掉阿茶的头。”魏青山在停尸房门外说道。 林非叶笑道：“知道，砍另两具尸体也是一样的。” 进入停尸房，魏青山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阿茶的尸体上。 停尸房里只有三具尸体，全都没有用白布遮盖。 “魏青山，莫非你真打算娶她为妻？”林非叶早就调查清楚，阿茶是丽春院的姑娘，是魏青山给阿茶赎了身。 虽说刽子手的收入确实很丰厚，但拿二百两银子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算得上是大手笔。 魏青山道：“正经姑娘谁愿意嫁给一个刽子手？” “也对。”林非叶点头表示同意。 哪怕杀的全是大奸大恶之徒，刽子手仍然是在做损阴德的事。 正常人遇到刽子手都是避而远之，更别提会有良家姑娘心甘情愿嫁给刽子手。 魏青山没有佩刀，只能再次用林非叶的佩刀，砍掉一个大内侍卫尸体的头颅。 【宿主砍掉死尸的头，没有奖励，没有惩罚。】 其实对魏青山而言，砍头就能激发跑马灯，看到尸体生前的一些经历，这已经是最好的奖励了。 刚被砍掉头的这个大内侍卫，名叫赵横，乃是富贾之子，也是花了很多银子，才能如愿当上大内侍卫。 只要有捞油水的机会，赵横从不放弃，不到三年，就将行贿的银子全捞了回来。 太和公主被陈公公骗到宫门的那晚，正是赵横在当差。 此前他就收到命令，要将太和公主带出宫交给江湖中人。 这命令是德妃娘娘亲自下达的，赵横哪敢得罪德妃娘娘，只能遵从，况且做成此事，他能有五百两银子的好处拿。 若他不干，自有人上赶着去干，而他自己则会因此丢了性命。 一面是得到五百两银子，一面是人头落地，这种选择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 当晚，陈公公果然扛着昏迷的太和公主出现。 赵横跟另一个大内侍卫，只需要将太和公主送出宫门即可。 次日得知太和公主被缢死在西城门时，赵横吓坏了。 太和公主是魏皇亲封的和亲公主，匈奴使团进入长安的当天，却缢死在长安西城门，此事非小。 往后数天，赵横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 锦衣卫的人也有来询问过，但他只说那晚没有任何异常，就能搪塞过去。 本以为事情就会这么结束，突然有人送来密信，请他到城中破宅，若他敢不去，写信的人就会将他做过的事抖露出来。 赵横拿上刀，就匆匆赶往信中所说的地方。 到那地方后，当晚跟他一起送太和公主出宫的另一个侍卫也在。 “赵横，那边的屋子里，绑着一个女人。”那侍卫说道。 二人走进屋子，看着蜷缩在角落里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阿茶，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拔刀。 他们来过这里的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唰。 赵横一刀挥出，就割断了阿茶的喉咙。 阿茶临死前挂在脸上的恐惧，深深刺痛了魏青山的心。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掠过，赵横和那个侍卫的喉咙也被割断。 那黑影一闪而过，根本看不出是人是鬼。 魏青山紧攥着双拳，额头青筋暴起，怒火中烧。 他想给阿茶报仇，怎料阿茶竟是被赵横所杀，而赵横已经死了，这仇也算是报了？ “魏青山，可有发现？”林非叶突然开口打破了魏青山的沉思。 魏青山笑道：“林大人，若我说是德妃娘娘让陈公公和赵横等人害了公主，你信吗？” “德妃娘娘？”林非叶心头有点相信，毕竟韩武那家伙，非常可疑。 韩武肯定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谋害和亲公主，除非有德妃的授意。 只是德妃为何要这么做呢？ 杀了太和公主，破坏和亲，德妃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此刻魏青山却在想另一个问题，那黑影武功极高，杀赵横等人是为灭口，为何要杀阿茶呢？ 阿茶就是个从良的青楼女子，不可能卷入到谋害公主的案子中去。 “是谁杀了他们？”林非叶问道。 魏青山道：“一道黑影，看不清。” “砍个头，你就能看到死者生前的事？”林非叶又问。 魏青山笑道：“正是，林大人，神奇吧？” “最好别让我查出来你别有用心。”林非叶其实也在担心，魏青山很可能是魏忠贤派来，故意误导她查案的。 只是魏忠贤若想对付一个德妃，根本不用搞得这么麻烦。 除非德妃只是魏忠贤计划里的一小步。 “我就是对林大人有贼心，也没贼胆啊。”魏青山嬉皮笑脸地道。 林非叶狠狠瞪了魏青山一眼，问道：“那两具尸体，你还要砍吗？” 第十三章 阿茶金蝉脱壳 砍另一个大内侍卫的尸体，毫无意义。 虽说魏青山不想砍掉阿茶尸体的头，但从赵横的一些生平里，根本看不出阿茶跟此事有何关系。 为了真相，显然只能砍掉阿茶的头。 魏青山想着问道：“砍掉头的尸体……” “自然会有缝尸匠缝合后再安葬。”林非叶道。 魏青山道：“那我就砍掉阿茶的头。” “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下得去手？”林非叶啧啧称奇。 魏青山没有说话，抡起绣春刀，唰地砍掉了阿茶的头。 系统的提示过后，跑马灯便快速跑了起来。 阿茶本名周小翠，生在一个穷苦人家，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毫无疑问，周小翠姐妹三人的存在，只为能让她们的弟弟过上好日子。 魏青山颇觉奇怪，这周小翠长得一点都不像阿茶。 自小就吃尽苦的周小翠，长大后被爹娘贱卖给大户人家为婢，刚到大户人家没几天，就被马夫糟蹋。 主人发现她有身孕后，乱棍打了出去，孩子掉了，命也差点没了。 魏青山看得怒火熊熊。 走投无路的周小翠，精神也出现了问题，终日流浪在街头，成了连小混混都不愿碰的肮脏乞丐。 直到有一天，她碰到了一个打扮得很好看的姑娘，带她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填饱了肚子。 那个好看姑娘赫然是阿茶。 魏青山彻底愣住。 下一瞬，阿茶将周小翠打晕，带到那座破宅中，三两下，就将周小翠的脸变成了她的脸。 “我只是不再让你受苦而已。”阿茶说完便转身离去。 后面周小翠刚醒过来，赵横就冲进来，二话不说便割断了她的喉咙。 阿茶究竟是什么人？ 扛着周小翠翻墙越脊，健步如飞，还会高超的易容术，这绝非普通人。 这样的人，岂会沦落风尘？ 魏青山的胃里仿佛吞进去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绞痛如火烧。 但如果阿茶不是风尘女子，那跟他在床上的点点滴滴，又算啥？ 一次可能是梦，但那么多次，每次的感觉都无比真实，绝不可能是梦。 “亲手砍掉心爱女人的头颅，感觉如何？”林非叶并非在嘲讽，而是真的想知道魏青山内心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魏青山道：“爽着呢。” “不愧是刽子手。”林非叶竖了竖拇指。 魏青山回了几声尬笑。 “能否再帮我砍一颗头？”林非叶正色问道。 魏青山道：“我是东厂的刽子手。” “在东厂，你砍一颗活人的头，能得到十两银子，我给你二十两。”林非叶说道。 魏青山笑道：“那就没问题了。” “等我通知。”林非叶道。 上次魏青山说到了陈公公等人，这次直接牵扯到了德妃，她倒想试试，魏青山下回能不能画出韩武的画像。 回到刽子手别院后，魏青山根本没有心思练功，脑子里想的全是阿茶。 到最后他没忍住，又回到阿茶的那座小宅子，一切如旧，阿茶没有回来过。 次日快午时时，司六来到刽子手别院，请魏青山过去砍头。 “魏青山，你现在很忙啊。”海小富语气平静，听不出是在关心，还是在嘲讽。 魏青山道：“公公可有吩咐？” “那倒没有。”海小富轻轻一笑。 魏青山抱拳道别，随司六赶到锦衣卫，差不多已经到了午时三刻。 在停尸房前，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被五花大绑着，俊朗的脸上满是绝望。 “公主遇害那晚，此人正好在西城门当差。”林非叶手里握着那晚在西城门当差的所有人的名单，她随意从中选了一个，抓过来供魏青山砍头。 那人道：“林非叶，你真当年统领不敢动你吗？” “那你倒是让年万仧来救你。”杀一个禁军的兵士，林非叶只当是踩死一只蚂蚁那般。 就算这个兵士是无辜的，就算年万仧真的敢来问罪，又当如何？ 况且太和公主遇害那晚，在西城门当差的人，恐怕没有一人是无辜的。 “魏青山，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可以砍了。”林非叶说着将她的绣春刀递给了魏青山。 那人扭头瞪着魏青山，威胁道：“年统领是动不了林非叶，并不意味着动不了一个小小的刽子手。” “你这话还真说错了。”林非叶冷声揶揄，“年万仧或许敢动我，却绝不敢动魏青山。” 谁让魏青山是东厂的刽子手呢！ 哪怕是个小小的刽子手，年万仧若敢动魏青山，相当于是在打魏忠贤的脸。 年万仧还没这个胆子。 真要出了事，最先遭殃的也会是林非叶。 魏青山不再给那人说话的机会，绣春刀劈落，人头并未落地，甚至都没有鲜血飙出。 好快的刀。 司六大为震惊。 直到那人的身子缓缓倒下，头颅才滚落下去，鲜血喷出，场面诡异。 【宿主砍掉恶徒孙寒松的头，获得奖励：九灵解毒丹。】 这九灵解毒丹能解百毒。 九灵解毒丹随即出现在魏青山的口袋里。 跑马灯同时跑了起来。 孙寒松生在富贾家，小时候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后来家道中落，会点武功的他，迫于生计，加入禁军。 往后孙寒松绝不会错过能敛财的机会，毕竟去趟丽春院，可是需要不少银子。 没有银子，就会过着不如狗的日子。 太和公主出事那晚，正是他在西城门当差。 当晚的城门守将乃是韩武，但韩武从不会亲自现身，大家也都习惯了。 所以那晚当韩武出现时，孙寒松等人都惊呆了。 韩武带来了丰盛的酒菜，请众人吃吃喝喝，好不欢乐。 差不多快到子时时，所有兵士都倒下。 只有韩武仍在吃酒，显然，是韩武在酒里下了药。 不多时，就有两人扛着太和公主出现在西城门。 韩武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吭声，好似看不到那两人。 而那两人，也像是看不到韩武，登上城楼，将太和公主挂在城楼上后，大笑着离去。 又过许久，韩武才提来一桶水，将昏睡的众人全都泼醒。 “才喝几碗，就全倒下了？”韩武怒斥。 众人都很害怕，急忙站起来，只觉浑身发软。 “还不去巡逻？”韩武再次喝道。 孙寒松等人急忙去忙，很快就有人在城楼上发现了太和公主的尸体，这可把众人吓得不轻。 韩武登上城楼看过后，却很镇定。 “我们也太倒霉了，吃个酒，还能摊上这祸事。”韩武随即叮嘱众人，若想活命的话，绝不能说今晚吃酒的事，只要所有人都咬定没发现异常，就能顺利渡过难关。 正如韩武所说，此后这案子由锦衣卫侦办，锦衣卫多次派人来询问，他们随便编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 只是孙寒松做梦都没想到，林非叶会将他抓到锦衣卫，并让魏青山砍掉了他的头。 “魏青山，此人叫甚？”林非叶面带微笑，早已下决心要将魏青山身上的秘密全挖出来。 第十四章 德妃必是主谋之一 “孙寒松。” 魏青山答道。 林非叶暗自惊骇，随随便便抓个人过来，魏青山居然都能知道名字，这得下多少苦功啊。 魏青山继续说道：“太和公主出事那晚，西城门的守兵全都是无辜的，罪魁祸首是当晚的守将，在酒里下药，放倒了所有守兵。” “守将是谁？”林非叶问道。 魏青山反问道：“林大人奉旨查案，莫非连个城门守将都查不出来？” “要不你画出来？”林非叶当然知道那晚的西城门守将是韩武，就是想看看魏青山是否能画出韩武。 一脸无奈的魏青山，只得来到旁侧，那边林非叶早就准备好了笔墨，以备不时之需。 顷刻间，魏青山已是画出了韩武的画像。 林非叶心里清楚，魏青山肯定能画出来，道：“此人名叫韩武，正是公主遇害那晚西城门的守将。” “纵然林大人知晓，怕是也找不到确凿的证据。”魏青山道。 林非叶叹道：“确实。” 目前太和公主遇害的过程，已很明朗。 在德妃的威压下，赵横等配合陈公公带太和公主出宫，再由宋宽宋窄兄弟将太和公主带去西城门缢杀，等在西城门的韩武给那二人扫清了所有障碍。 只是事实再清楚，没有证据，就无法结案。 德妃会弄死陈公公和赵横等人，肯定不会弄死韩武。 韩武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此外，抓到宋宽宋窄也很重要。 “魏青山，有没有兴趣来我锦衣卫？”林非叶笑着给魏青山抛去橄榄枝。 魏青山道：“这事林大人得去问海公公。” 没有上头放行，刽子手若敢擅离，必死无疑。 “也对。”林非叶摆手道，“那你先去忙吧。” 魏青山笑道：“林大人是不是忘了什么？” 林非叶皱眉瞧着魏青山，不解魏青山这话是何意，好在她很快就想了起来，命人去取二十两银子，顺嘴问道：“你很爱钱啊？” “我欠海公公三百两，当然得好好挣钱还债。”债务压身，魏青山肯定要更加努力赚钱。 林非叶好奇地问：“给阿茶姑娘赎身，不是花了二百两？” “但我借了海公公三百两。”魏青山道。 林非叶颇觉有趣，海小富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守财奴，居然会给一个刽子手借三百两银子，奇迹啊。 瞧着林非叶玩味的表情，魏青山伸手笑问道：“林大人，这两天海公公催得紧，要不你借我三百两？” “三百两，我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三百六十两。”林非叶不无好气。 一月三十两，林非叶的俸禄挺高啊。 不过官做到林非叶这高度，俸禄根本不算什么，各种隐性收入才是大头。 锦衣卫的千户跺跺脚，来巴结的长安富贾多得是。 “不想借就说不借，在我面前哭穷算什么？”魏青山说着便转身离去。 林非叶怒道：“你……” 她什么时候哭穷了？ 三百六十两的年俸，足以让她的日子过得很美。 冷静下来，她开始思索，尽管魏皇给的破案期限，只剩下两天，但现在还不能动韩武。 宋宽宋窄躲了起来，不好找，需要尽快撬开韩武的嘴。 而要撬开韩武的嘴巴，最好是从那晚在西城门当差的所有人身上下手。 做出决定，林非叶命司六带人，迅速出动，将那些人全都抓到了锦衣卫，并关进了诏狱，酷刑伺候。 对那些人动手，必须以雷霆之势，不给韩武捞人的机会。 这么做无疑是在赌，但若不赌，只会输得更惨。 那些人被打进诏狱，不到半个时辰，便全招了。 正如魏青山所说，那晚韩武请他们吃酒，结果没吃几碗，就倒下了。 后面韩武拿凉水泼醒了他们，继续巡逻的时候，就发现了太和公主的尸体。 也是韩武叮嘱他们，想活命，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那晚发生的事。 当差的时候吃酒，按律令，已是死罪。 魏青山全都说对了。 林非叶此前开玩笑说要将魏青山挖来锦衣卫，此刻已在认真考虑这事的可行性。 “大人，韩将军来了。”司六急匆匆来到牢里。 抓了那些人，韩武果然坐不住了。 林非叶走出诏狱，一眼便看到了韩武。 韩武在诏狱外来回踱步，一身肥肉在颤栗，脸上的汗就像是刚当头浇了一盆水。 “什么风把韩将军吹来了？”林非叶笑着走了过去。 韩武闻声几步冲进来，抬手指着林非叶的鼻子骂道：“林非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韩将军，我只是抓几个小兵审问一下，这有何不可呢？”林非叶也是想笑，她堂堂锦衣卫千户，会尊称韩武一声“韩将军”，还不是看在德妃娘娘的面子上？ 如今她已坚信，谋害太和公主的事，德妃不是主谋，也是主谋之一。 德妃倒了，韩武连个屁都不算。 “林非叶，我只问你一句。”韩武气得浑身发抖，“你放不放人？” 林非叶道：“不放。” “好，很好。”韩武抬手想打林非叶，但又忍住了，“你给我等着。” 转身离去的时候，韩武不小心脚下一绊，向前跑了好几步，差点一头栽倒，惹得众锦衣卫纷纷大笑。 “大人，为何不直接将韩武留下？”司六随后问道。 林非叶道：“要动韩武，需要指挥使的授意。” 说完，林非叶径直去找锦衣卫指挥使申屠有雨。 说明来意后，她被申屠有雨骂了个狗血淋头。 韩武是德妃娘娘的亲弟弟，谁敢动？ 哪怕有那些守兵的证词，申屠有雨也让林非叶不要轻举妄动。 申屠有雨年过半百，发须却早全白，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尽显正气。 但在长安城为官，纵然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惹不起的真神也是多如牛毛。 “大人，陛下给的期限，已经不到两天了。”林非叶劝道。 太和公主的案子不破，魏皇便无法给匈奴使团一个交代，到时候触犯龙怒，锦衣卫上下都得遭殃。 这道理申屠有雨如何不知，只是动了韩武，德妃娘娘同样也能让他们下地狱。 “大人就不想想，韩武哪来的狗胆，竟敢参与谋害和亲公主的祸事？”林非叶不打算放弃，两天时间抓到宋宽宋窄的希望渺茫，但撬开韩武的嘴，绰绰有余。 申屠有雨背着手来回踱步，半晌后才问：“非叶，你可确定？” “属下愿意性命担保，德妃必是主谋之一。”林非叶抱拳说道，语气坚决冷冽。 申屠有雨端起桌子上的茶碗，本想呷口润润喉咙，却不料竟将茶碗捏碎，颔首道：“去吧，德妃娘娘那里，我顶着。” “谢大人。”林非叶赶紧喊上司六去抓韩武。 第十五章 韩武不行 海小富这两天非常忙，忙着物色新的刽子手。 堂堂东厂不能只拥有一个刽子手。 魏青山知道消息后，什么话都没有。 不管新招进来多少刽子手，只要来活，让他上就行。 很快就会进入秋后，魏青山砍过的人头，将会快速逼近九十九。 海小富需要未雨绸缪。 次日魏青山在街头溜达，不知不觉间，又走进了丽春院。 “魏公子，节哀啊。”老鸨说的应该是阿茶。 丽春院这种地方，消息最是灵通。 魏青山点点头，找地方坐下，吃酒听曲，还算惬意。 许是酒喝得多了，一抬头的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阿茶的身影。 那身影出现在二楼，速度极快，一闪即逝。 魏青山扔下银子，直奔二楼。 有不少房间里都有嘤咛的声音，魏青山直接冲进了阿茶以前住过的房间。 床上也有两人，还没正式开始，突然被人打扰，那男人顿时发出雷鸣般的怒吼。 魏青山本想道歉，可看清那男人的相貌，瞬间愣住。 “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床上肥嘟嘟的男人赫然便是韩武。 韩武府中美人如云，却还有精力来丽春院活动，这精力确实旺盛啊。 “韩将军，我只是进错了房，抱歉抱歉。”魏青山说着就要退出去。 韩武怒道：“搅了老子的雅兴，还想走？” 不知是何原因，近一个月来，韩武始终无法雄风再振。 刚才稍稍有点起色，让他颇为激动，奈何魏青山推门进来，又是耷拉了下去。 韩武心头的怒火之盛，可想而知。 魏青山心知只要他转身跑了，韩武很难找到他。 但他刚才的确看到了阿茶的身影，这里原本是阿茶的房间，现在床上的那姑娘年龄不大，有着一张圆盘般的俏脸，将身子缩在被子里，一脸惊恐。 “阿茶呢？”魏青山看着那姑娘问道。 那姑娘害怕地问：“阿、阿茶是谁？” 她刚来丽春院没几天，跟姑娘们还不熟。 像她这种刚来的年轻姑娘，要价都很高。 “你们继续。”魏青山叹了口气，兴许是他吃了酒，看花眼也很正常。 那姑娘自然没意见，韩武是包夜的，这一晚上她都得为韩武服务。 “一百两。”韩武道。 魏青山不解地问：“什么？” “给我一百两银子，此事我便不再追究。”韩武咧着一张大嘴，笑容阴邪。 魏青山笑道：“韩武，其实我会看相，若我是你，立马爬起来逃命。” “逃命？”韩武一愣，又放声大笑，“哈哈哈……” 魏青山哂然一笑，转身出屋，将门带上。 屋中韩武在咆哮什么，听不真切。 “锦衣卫办案。”楼下大堂里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魏青山向下看去，刚才说话的果然是司六。 在司六身侧站着的正是林非叶，众多锦衣卫整齐站在他们身后，颇为威风。 老鸨皮笑肉不笑地拦住林非叶，问道：“林大人，您这是作甚？” 此前为查案，林非叶可是多次来过丽春院，跟老鸨很熟悉。 “韩武在哪？”林非叶开门见山。 老鸨格格笑道：“进了我丽春院的门，那就是我丽春院最尊贵的客人，我丽春院就会尽全力维护客人的隐私。” “没关系，我自己找。”林非叶可不想跟老鸨浪费时间。 丽春院是很大，但这次她带了很多人，一间间去找，盏茶功夫就能将韩武揪出来。 本来她带人要去韩府抓人，却得到消息，韩武去了丽春院。 老鸨面部抽搐，真若放任锦衣卫一间一间去搜，肯定会得罪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往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但她也不能直接告诉林非叶韩武在哪间房，不然以后谁还愿意来丽春院？ 在长安城，比丽春院更好的青楼多得是，但比丽春院更安全的青楼，绝对没有。 “林大人，看这里。”魏青山笑着朝林非叶挥手。 林非叶循声看到了魏青山，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魏青山刚砍下心爱女人尸体的头，回头又跑来青楼寻欢作乐，男人啊，全都一个德性，好色成瘾。 “有事？”林非叶想着冷声问道。 魏青山道：“韩武就在我身后的这间房里。” 林非叶一挥手，司六便带人上楼，直接踹开房门，将韩武拖出了房间。 韩武只穿着一条短小的亵裤，被锦衣卫架着下了楼，嘴里一直在骂娘。 “林大人，我看你们哪，还真是活腻喽。”事已至此，老鸨反而很同情林非叶。 得罪韩武，就是得罪德妃娘娘，那下场除了死，应该不会有别的。 “带走。”林非叶懒得搭理老鸨。 抓到韩武，还得连夜审讯，天亮前，必须撬开韩武的嘴。 像韩武这种软骨头，恐怕撑不到天亮。 “林非叶，你个贱货，敢动老子，老子……”韩武额头青筋暴起，愤怒的声吼如同雷鸣，“老子早晚弄大你的肚子。” 林非叶眸冷如霜，右手下意识摸向刀柄。 司六最是熟悉林非叶，知道林非叶这是动了杀心。 “韩武，恐怕你连你妻妾的肚子都弄不大。”魏青山语声欢快，满是揶揄。 韩武怒道：“你你你……” 他百般隐藏的秘密，刚才被魏青山撞破，真是要命。 长安的权贵们有一点非常奇怪，那就是越是不行的男人，家里妻妾越多。 林非叶一摆手，司六赶紧将人带走，免得又生枝节。 走出丽春院，林非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来这里作甚？” “林大人真是明知故问，我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这种地方，大人你说我来作甚？”魏青山的笑容颇显猥琐。 林非叶笑了笑，抱拳告辞。 她跟魏青山毫无瓜葛，只要不触犯大魏律法，魏青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难道刚才真是看花了眼？ 魏青山回头看了一眼丽春院，只觉困意袭来，还是先回刽子手别院好好睡一觉。 从丽春院到刽子手别院虽不远，却有一条阴暗偏僻的窄巷要走。 这条窄巷，魏青山走过很多次，可这次刚进入窄巷，他就察觉到了异常。 第十六章 白龙使 砰……砰……砰…… 两颗微弱的心跳声，几乎重叠在一起，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传进魏青山的耳朵时，宛如擂鼓。 有高手在此埋伏，该不会是要…… 魏青山随即摇摇头，觉得肯定是他想多了。 他就是东厂的刽子手，谁会伏杀？ 谁知刚走到窄巷的正中，身后两侧突然有暗器破空袭来。 魏青山向前跨出几步，轻松避开暗器的同时，脚下发力，身如离弦之箭，朝左侧那人扑去。 “我戳。” 提前埋伏，暗器突袭，只为杀一个小小的刽子手，左侧那人万万没想到，这也能碰到硬茬。 眼看魏青山已到身前，一掌拍来，他只得举掌迎击。 轰。 山崩般的力量从魏青山的掌中倾泻而出，那人一身的功力在瞬间崩塌，惨嚎着从屋顶坠落，倒地不起。 右侧那人这时也持刀杀来，唰唰就是几刀，刀刀刚猛。 魏青山内力深厚，拳脚不行，用半吊子的化骨绵掌，只能险险自保。 “老二，快住手。”倒在巷中的那人，居然爬了起来，而且还能说话。 刚才那一掌，魏青山虽只用了一成内力，却没将那家伙打死打晕，足见那家伙武功不弱。 “老大，咋了？”持刀那人后退了几步。 巷中那人却是扑通跪地，恭声道：“属下有眼无珠，冒犯了白龙使，请白龙使降罪。” “白龙使？”持刀那人跳下墙头，“老大，他就是东厂一个小小的刽子手，怎么可能是白龙使？” 白龙使？ 这是拿我当韦小宝了么？ 魏青山倒是觉得很有趣，也从屋顶跳落。 “化、化骨绵掌？”持刀那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受伤那人点点头，道：“若非白龙使大人手下留情，只怕我……” 持刀那人赶紧丢掉手里的刀，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听到化骨绵掌，魏青山算是有点懂了。 敢情他们口中的那个白龙使，招牌功夫就是化骨绵掌。 只是刚才他并非手下留情，而是他的化骨绵掌，还没练成，虚有其表。 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黑衣蒙面人，魏青山轻咳一声，说道：“摘掉面罩。” 那两人急忙照做，露出的却是两张几乎完全一样的脸，也是魏青山非常熟悉的脸。 “宋宽宋窄？”魏青山讶异地问。 那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震惊过后，满脸喜色，想不到尊贵无上的白龙使，居然认识他们兄弟，这、这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兄弟俩长了长长的驴脸，眼睛极小，留着夸张的八字胡，滑稽可笑。 “为何杀我？”魏青山又问。 两人脸上的喜色瞬间消散，急忙将头磕得砰砰响。 “说话。”魏青山颇为无奈。 受伤那人颤声道：“我我……” “你是宋宽还是宋窄？”魏青山没法分辨这两人。 受伤那人道：“我是宋宽，要识别我们兄弟二人很容易，看胡子就行了。” 宋宽的八字胡左宽右窄，宋窄的八字胡左窄右宽，差别其实不是很大，一般人还真注意不到。 看到魏青山点头，宋宽继续说道：“我们收到命令，杀死东厂一个叫魏青山的刽子手，只是我们并不知道，尊上……” “谁指使的你们？”魏青山心里想的是德妃。 赵横等人将太和公主带出宫后，正是这俩兄弟带去西城门缢死。 此后林非叶多次找魏青山帮忙，德妃就算不信魏青山真能帮到林非叶，可现在林非叶都敢抓了韩武，恼羞成怒的德妃顺手除掉魏青山，估摸只是为了出气罢了。 “是、是、是……”宋宽的身躯颤抖得厉害。 宋窄道：“是白龙使。” “老二，别胡说八道，尊上怎么可能让我们去杀尊上自己呢？”宋宽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但如果他知道魏青山是个冒牌货，肯定就不会这么想了。 “看来有人胆敢冒充我啊。”魏青山入了戏，“那个冒牌货在哪？” 只要将真正的白龙使杀掉，他这个冒牌白龙使，就没那么容易穿帮。 只是他记得林非叶说过，这宋宽宋窄兄弟乃是血剑门的门主，号称“血剑双煞”，怎会对什么白龙使卑躬屈膝？ 看来血剑门背后，另有大靠山啊。 “那混蛋叮嘱我们，事成之后，在万年县义庄碰头，另有重任交付。”宋宽颤声答道。 魏青山道：“那我们就去会会那冒牌货。” 所谓的白龙使，必然武功高强，好在有宋宽宋窄帮忙，拿下的问题应该不大。 正宗的白龙使肯定早将化骨绵掌练到了炉火纯青，这点需要特别小心。 正常来说，练到化境的化骨绵掌，对上满级九阳神功，毫无胜算。 宋宽宋窄在前带路，两人大气都不敢喘。 半个时辰后，三人出现在长安万年县荒郊的一座义庄前。 “你们先进去，将那家伙引出来。”魏青山道。 “是。”兄弟二人同时应了一声，推门进去。 魏青山看到旁侧有棵参天的杏树，跃身上去，能够俯瞰整座义庄。 宋宽宋窄兄弟二人进去后，便在院中跪下，高声说事已办妥。 就听吱呀一声，义庄正堂的房门打开，一人慢步走出。 那人白衣如雪，风姿绰约，戴着银铸面具。 宋宽在心里暗暗骂娘，往日白龙使出现，就是这副打扮，没想到他们兄弟以打扮取人，反遭欺骗，若非真正的白龙使格外开恩，并未降罪，否则他们兄弟俩早已人头落地。 这才是白龙使该有的样子。 魏青山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跳出去，联合宋宽宋窄杀死真正的白龙使。 只是这白龙使究竟是何方神圣，尚未搞清楚，就这么杀掉…… “头呢？”那白龙使看到宋宽宋窄并未带人头过来，声音冷得吓人。 宋宽道：“我们刚杀死那个刽子手，就有锦衣卫的人出现，来不及砍下头颅……” “罢了。”白龙使一摆手，“明日刺杀匈奴使者的事，你们若再做不好，就自尽吧。” 刺杀匈奴使者？ 魏青山一愣。 这伙人看来是铁了心要破坏两国的联姻。 光是杀死太和公主，显然无法真正破坏联姻，魏皇大可以再册封一位公主，甚至让真正的公主去和亲。 先前魏青山觉得谋害太和公主八成是匈奴人干的，只因匈奴不想要个假公主。 现在谋害太和公主的人，又在谋划刺杀匈奴使者，那就不可能是匈奴那边的人。 真正的幕后主使恐怕是朝中某位位高权重的主战派。 主和派在想尽办法促成和亲，主战派自然也会想尽办法破坏和亲。 魏忠贤好像哪派都不是？ 嗖嗖。 宋宽宋窄兄弟俩心有灵犀，突然在同时出手，双双朝白龙使打出一大把的暗器。 这些暗器上都淬了剧毒，只要中招，这个冒牌货就会在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但兄弟二人显然低估了白龙使的实力，白龙使双臂一挥，爆发出雷鸣之声，进到身前的暗器纷纷爆为了齑粉。 第十七章 信息量很大 “找死。” 白龙使怒不可遏，做梦都想不到，血剑门竟也会生叛心。 “尊上救命。” 宋宽面如死灰，高声呼救。 宋窄也跟着在喊。 能让近身的暗器爆为齑粉，这白龙使的内力，当真深不可测。 如此身手，正好试试他目前的实力。 魏青山想着从杏树上跃起，轻轻飘落到白龙使的面前。 “是你？”白龙使看来人竟是魏青山，眸中怒火更盛。 他派血剑双煞去杀魏青山，结果倒好，真不知道魏青山给血剑双煞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反过来对付他，真是又愚又蠢。 魏青山笑道：“阁下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 “杀你，于我不过如踩死一只臭虫。”白龙使高高在上，自然瞧不上小小的刽子手。 宋宽怒道：“你个冒牌货，敢对尊上无礼，当真是活腻了。” “我们兄弟要割掉你的脑袋给尊上做酒碗。”宋窄也骂道。 用白龙使的头做的酒碗，魏青山可恶心得无法下咽。 “我是冒牌货？”白龙使不怒反笑，“他是尊上？” 宋宽道：“尊上出手，你这蝼蚁必死无疑，还不速速跪下求饶，尊上或许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就是，冒充尊上，你有十条狗命也不够死的。”宋窄跟着揶揄。 白龙使哂然一笑，盯着魏青山问道：“他们愚蠢，你也跟着犯傻？”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魏青山缓缓抬起右手，“受死吧。” 看到魏青山真的朝他冲来，白龙使又是震惊，又是想笑。 本来杀魏青山这种蝼蚁，他懒得亲自动手，奈何血剑双煞过于无能，只好享受一下踩死蝼蚁的快乐。 小时候白龙使最爱做的事，就是在炎热的中午，坐在凉快的柳荫下，用树枝戳死一只只觅食的蚂蚁。 魏青山脚下的步子很慢，向前举着右掌，就那么直直往前冲。 这副模样，哪像是会武功的人？ 宋宽和宋窄相互看了一眼，眸子里都有诧色。 “尊上想来是要迷惑对手，好出奇制胜。”宋宽猛地一拍手。 宋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老大真是慧眼如炬啊。” 宋宽非常得意。 白龙使如看白痴般看着魏青山靠近，猛地右掌翻出。 对付魏青山这种白痴，用化骨绵掌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中了化骨绵掌的人，一身骨头会慢慢化掉，死亡过程长，死得惨，很适合用来折磨人。 踩死蝼蚁固然有趣，但最有趣的还是慢慢将蝼蚁折磨致死。 “不自量力。”白龙使居然在笑。 魏青山哂笑道：“我看不自量力的是你。” 轰。 两掌相砰，巨响如雷。 一阵诡异的咔嚓声中，白龙使的右臂齐肩而断，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出，撞塌后方的屋墙，栽进了屋子里。 “弱爆了。”魏青山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轻轻摇头。 刚才这一掌，他可是用尽了全力。 现在看来，估摸只用四成功力，照样能让白龙使吃瘪。 “尊上威武。” “尊上霸气。” 宋宽和宋窄上跳下窜，高兴得像过年得了压岁钱的孩子。 魏青山放下右掌，道：“去看看。” 宋宽和宋窄没有犹豫，双双冲进屋子，很快就将白龙使搬了出来。 白龙使全身骨骼寸断，估摸在跟魏青山对掌的瞬间，就已毙命。 魏青山取下白龙使脸上的银制面具，露出的是一张如画的俊朗面孔。 他又在白龙使身上摸索，将所有东西都拿走，除了沉甸甸的钱袋子，还有一封信。 魏青山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起身问道：“你们可带刀了？” “回尊上，我们兄弟只会用剑。”宋宽说着拿出了他的宝剑。 魏青山接过拔剑出鞘，剑身赤红如血，当得起血剑之名。 就在兄弟二人疑惑之时，魏青山猛地挥剑，砍掉了白龙使的头颅。 这么做，自然只是想知道白龙使究竟是个啥。 白龙使的跑马灯很快就开始跑动。 这白龙使名叫苏竹韵，乃是长安苏家的独子。 苏竹韵的爹正是当今大魏帝国的宰相苏武天，也是主战派的领袖。 只是看到这身份，魏青山就知道他好像闯了大祸。 匈奴狼子野心，固然和亲成功，待其稍稍休养生息，又会铁骑南下，妄图踏破大魏山河。 苏武天极力主战，奈何魏皇一心求和，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苏竹韵最崇拜的人就是他亲爹，亲爹有烦心事，自然会想办法解决。 苏竹韵天资过人，加上家世显赫，武学修为算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机缘巧合之下，他加入了靠山教，从普通教众做起，短短数年内，竟成了至高无上的白龙使。 这个隐秘的身份，就连苏武天都不知道。 除掉太和公主，就能破坏和亲。 苏竹韵还在筹划时，竟然收到上头的命令，刺杀太和公主。 已经有了完整计划的苏竹韵，当即开始执行计划，并顺利除掉了太和公主。 林非叶接受调查后，本来如同无头苍蝇，毫无进展。 但在魏青山出现在林非叶身边后，林非叶竟知道了陈公公等人，这让苏竹韵不得不清除相关人等，只为保护德妃。 德妃也是靠山教的教徒。 靠山教想在宫里安插一个人，难度很大，特别是嫔妃级别的就更困难了。 苏竹韵估摸到死都不会相信，他堂堂靠山教的白龙使，居然会死在魏青山这种名不见经传的蝼蚁手中。 跑马灯跑完，能看到的苏竹韵的生平并不多，但所透露的信息量，还是很巨大的。 堂堂德妃，也不过是靠山教的教徒，地位还在苏竹韵之下。 这靠山教的实力如此恐怖，江湖中定有不少传说，有机会得向林非叶讨教一二。 苏武天身为大魏宰相，当真不知爱子的隐秘身份？ 刺杀公主，破坏和亲，此事当真跟苏武天无关？ 回过神，魏青山凝视着宋宽宋窄兄弟。 这俩货，杀不杀？ “尊上，有何吩咐？”宋宽被看得胆战心惊，急忙恭声询问。 魏青山没有说话，而是来到旁侧，借着月光，开始看苏竹韵身上的那封信。 信很短，三言两语，让苏竹韵配合明天刺杀匈奴使者的行动。 具体该如何配合，信中没有提到。 魏青山揉了揉额头，感觉他这个冒牌的白龙使，很容易穿帮啊。 不过在穿帮前，再过把瘾。 “明日刺杀匈奴使者，你二人好生准备。”魏青山这话说得模棱两可。 宋宽宋窄同声应道：“是。” “对了，我的身份，除你二人，不可告知任何人。”魏青山又叮嘱了一句。 兄弟二人连连点头，表示就是死，也绝不会向任何透露魏青山的身份。 苏竹韵身为白龙使，身份的标识不可能只是一身白衣，一张面具，必然还有别的东西，最常见的应该是令牌。 魏青山想着又仔细搜了苏竹韵的尸体，还真从腋下摸到了类似令牌的东西。 直到远离义庄，远离宋宽宋窄，他才拿出那东西查看。 第十八章 匈奴使团团灭 那东西还真是块令牌，用白玉做成，周围刻有精美的花纹，正中的那条飞龙，更是栩栩如生。 翻过令牌，精美花纹环簇着“白龙使”三字。 将令牌藏在腋窝下，苏竹韵这人还真有些搞笑。 现在有了白龙使的令牌，再加上那银制面具，只要再去弄一件像样的白袍，谁敢说他魏青山不是白龙使？ 靠山教要刺杀匈奴使者，此事要不要告诉林非叶？ 回去躺在床上，魏青山再三思索，最终决定不说。 从历史经验来看，匈奴完全不值得信任。 一旦被击败，匈奴就会想办法求和，等到恢复元气，又会再次进犯。 次日魏青山起得很早，没有头砍的日子，刽子手非常清闲，想去哪就去哪，纵是海小富，也不会过问。 吃过早饭，他便来到一家裁缝铺，挑了一套名贵的白袍，足足花了他十两银子。 都说银子用到哪儿哪好，还真别说，这套白袍穿在身上，魏青山感觉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又英俊，又有气质，不说赛潘安，也跟潘安差不多了吧。 “尊上，一切就绪。”宋宽突然出现，吓得魏青山一哆嗦。 魏青山瞪了他一眼，道：“带路吧。” “匈奴使者乌将今日要去拜访苏武天，我们的人，已经在其必经之路埋伏妥当，就等乌将入彀了。”宋宽跟在魏青山身侧，继续说道。 魏青山问道：“你都不易容一下？” “易容？”宋宽反而愣住，“为何要易容？” 魏青山道：“难道你不知道锦衣卫正在通缉你们兄弟？” “太和公主的确是我们兄弟二人缢杀的，但这事只要韩武不松口，锦衣卫不可能知道。”宋宽坚信韩武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 韩武若敢供出他们，就不怕他们供出德妃娘娘？ 魏青山道：“进了诏狱，像韩武那种软骨头，只怕早就招了。” “这……”宋宽只看到了韩武背后的靠山德妃，却没想过，韩武是个软骨头。 诏狱的酷刑举世闻名，这种软骨头还真撑不住。 “那我伪装一下。”宋宽说着摸出一条丝帕遮住了大半张脸。 魏青山摇摇头，尽管宋宽的模样十分怪异，好在人们无法一眼便认出他。 抵达宋宽所说的地方，宋窄也在那里。 埋伏在这里的人，多是血剑门的弟子。 那封信上让白龙使苏竹韵配合刺杀匈奴使者乌将的行动，而非执行，可见靠山教会另派高手行刺。 魏青山跳上墙头，找了处极为隐蔽的地方，戴上银制面具，耐心等待。 这条路是从驿馆到苏府的必经之路，不甚繁华，人流稀少。 匈奴使团出现的时候，魏青山居然有些紧张。 靠山教的高手出现刺杀乌将的时候，他是去帮忙，还是救人？ 好像不管哪种选择，都不怎么明智，最好还是呆在这里，好好看这场戏便是。 匈奴使团有十一人，大热天竟然还有穿皮衣的，看着就不伦不类。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袒胸露乳，梳着一头脏辫，被西北风吹红的脸跟猴屁股似的，奇丑无比。 蒙了面的宋宽宋窄同时从埋伏处冲出来，前后堵死了匈奴使团的退路。 但使团的人都很放松，根本没将这群刺客放在眼里。 这里可是大魏长安城，而他们作为使者，大魏帝国有责任力保他们的安全。 朗朗乾坤下，公然在长安街头行刺匈奴使团，若他们真出什么事，两国必将再燃战火。 况且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刺客众多，撑个一时半刻绝对没问题。 一道红影遽然从天而降，手握长剑，轻盈如燕，疾速掠向乌将。 乌将身后的人早就拔刀在手，见状有好几人杀向那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虽用红纱遮面，可魏青山一眼就认出，她赫然便是阿茶。 这几天他一直在寻找阿茶，却没料到阿茶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靠山教派来刺杀乌将的主力。 匈奴使团的人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阿茶在他们面前，小巧柔弱，感觉只要撞在那些家伙身上，就会碎成齑粉。 但下一瞬，魏青山睁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 阿茶手里的长剑，宛如活物，以无比诡异的角度荡开一把把朝她劈来的马刀。 小巧的她穿过那群壮汉，所有壮汉尽皆倒地，被割开的喉咙鲜血如泉涌。 原本满脸带笑的乌将，瞬间就笑不出来了，下意识向后退去。 “上，上上……”乌将边退边朝前挥手。 身后的人全都冲了出去。 然而他们根本不是阿茶的对手，阿茶的剑法极为诡谲，东移西走，叫人防不胜防。 再看看身后宋宽带着数十人堵住退路，乌将知道他逃不掉，唯有除掉阿茶，才能争取到时间，相信魏国的兵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看着匈奴使团的人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魏青山愈发迷茫，阿茶究竟是什么人？ 沦落青楼，为弟弟卖身？ 有此等身手，难道无法从丽春院救出亲弟弟？ 若非跟阿茶有过那么多次愉悦的回忆，魏青山绝不会相信这样的女人，曾在青楼卖身。 思忖间，阿茶的面前，只剩下乌将一人。 乌将站在街头，神情凝重，眸中没有丝毫慌乱之色。 看得出，乌将的武功也不弱。 在阿茶持剑杀向乌将时，乌将猛地抬起右臂，嘴角露出讥讽的诡笑。 咻咻咻。 一片银光遽然他的袖中射出。 芝麻大的一点银光，迅疾爆开，竟化作了漫天银雨。 成片的银光尽皆爆开，璀璨的银芒刺得阿茶几乎无法睁眼。 阎王泣？ 阿茶心头大骇，脚尖一点地，身子疾速向后飘退。 但还是晚了一步。 有不少银雨击中她的身躯，爆出点点血花。 “杀。” 宋宽和宋窄见状，急忙带人从两边杀向乌将。 然而更恐怖的喊杀声袭来，竟是林非叶带着众多锦衣卫，赶来搭救匈奴使团。 银雨散开，阿茶半跪在地上，身上的红衣多了许多小洞，似乎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宋宽宋窄等人本杀向了乌将，但锦衣卫赶来，他们不得不转而跟锦衣卫交手，好给阿茶赢得逃生的机会。 血剑门得到靠山教的庇护，才能在江湖中立足。 他们兄弟心里清楚，这次就连白龙使都只是配合靠山教刺杀乌将的行动，那真正的刺客的身份必将极为尊贵。 乌将拔出刀，一脸狞笑地走向阿茶。 那些虾兵蟹将，自有锦衣卫收拾，乌将感觉眼前的红衣女子，姿色当十分不错，正好当街羞辱，以挽匈奴颜面。 这种局面，魏青山不出面都不行。 他急忙戴上面具，从屋顶一跃而下，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把马刀，飞身一脚，马刀如离弦之箭，迅疾射向乌将。 猝不及防之下，乌将只得挥刀，想劈落那把飞来的马刀。 锵。 清脆的响声中，乌将手里的刀断成了两截，但飞刺向他的马刀只是轻轻一晃，仍噗哧一声刺进了他的身躯，带着他向后飞起，掠过宋宽等人的头顶，直直摔落到林非叶的面前。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震得惊呆了。 宋宽看到魏青山已是抱起阿茶，跳上屋脊，瞬息便没了踪影，急忙喊道：“撤，快撤……” 林非叶看看已经气绝身亡的乌将，再看看前方遍地都是匈奴使团的尸体，心想这回麻烦可真大了。 太和公主被杀，两国和亲尚有希望。 现在匈奴使团在长安街头团灭，大魏帝国肯定无法给匈奴一个满意的交代。 烽火重燃只是时间问题。 此刻魏青山抱着阿茶，穿墙越脊，过好几条街后，才敢走在街头。 怀中的阿茶早已昏迷，他也取下了银制面具，这样就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前方正好有一家医馆，他几步奔进去。 坐堂大夫从后面绕出来，只是看了看便说道：“没救了。” “怎么就没救了？”魏青山怒道，“你是不是大夫？” 那大夫并不生气，只是道：“这姑娘伤得倒是不重，就是中了毒，毒入肺腑，神仙难救。” 中毒？ 魏青山瞬间想起了九灵解毒丹，急忙掏出来捏开阿茶的嘴喂她服下。 那大夫摇摇头，命人端来一碗温水。 魏青山道声谢，给阿茶喝了水，便抱着阿茶离开。 走出医馆，风吹起面纱，露出的是阿茶那张绝美的脸。 阿茶显然有精心打扮过，比此前跟魏青山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好看。 去哪呢？ 魏青山猛地想起了阿茶的那座小宅子，目前呆在那里，应该最为安全。 他脱下身上的白袍，裹住阿茶，不多时，就到了那座宅子里。 屋中落满灰尘，需要清扫后，才能住人。 忙完一切后，阿茶青紫色的嘴唇，已经开始有了血色。 九灵解毒丹果然有效。 这种神药，要是多来几颗就好了。 阿茶的情况的确在好转，却没有苏醒的迹象。 掀开她的红裙，能够看到胳膊上有许多血孔，渗出的血凝固后，将裙子跟她白嫩的肌肤粘在了一起。 毒虽解了，但这些小伤口，仍需要处理。 第十九章 好戏闭幕 魏青山烧上热水，出门买了金创药回来，脱光阿茶的衣服，认真清洗伤口，再抹上金创药，最后给她穿上干净的睡衣。 整个过程，魏青山都很享受。 阿茶的身材本就傲人，多日不见，如今好像更饱满了？ 处理完阿茶全身的伤口，魏青山才有空翻看阿茶身上的东西。 除了银子，就是胭脂水粉，没有任何能证明阿茶身份的东西。 倒是阿茶所用的那把剑，一看就是宝剑。 伤口处理妥当，体内的毒也解了，可这人怎还不醒？ 这两天都没有头要砍，魏青山倒是不着急回刽子手别院。 久不回去，顶多被海小富唠叨几句。 海小富可能也没空管他，要找到优秀的刽子手，其实也非易事。 眼看天色已晚，魏青山出门买了晚饭回来。 正吃时，突听床上传来阿茶的声音：“吃饭也不喊我？” 魏青山抬起头，只见阿茶坐在床上，腮帮子鼓得高高的，正在生闷气。 “放心，给你留了饭。”魏青山起身到旁侧的桌子上，将留给阿茶的饭菜也端了过来。 阿茶醒得正好，所有饭菜都还是热的。 阿茶是真的饿了，跳下床，鞋也不穿，几步过来坐下，抓起筷子就吃。 看她的举动，如此随意自在，像是已跟魏青山做了很多年的夫妻。 她吃得很快，几乎是专挑肉吃。 “慢点，我不会跟你抢。”魏青山无语又无奈，“阿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阿茶的脸红成那样，莫不是发烧了？ “我脸红？”阿茶咽掉嘴里的肉，不敢抬头直视魏青山。 昏迷前，她隐约看到了魏青山的身影。 那时候她就很诧异，没想到在临死前，她脑子里想的居然会是魏青山，真是离谱。 刚才苏醒过来，她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魏青山。 魏青山坐在那边在埋头吃饭。 再看看她自己，穿着干净舒服的衣服，身上的伤口也被处理得很好，想也知道这些肯定都是魏青山做的。 她的身体不但被魏青山看光，而且在处理伤口时，必然还会有肌肤之亲。 只要想到这些，让她如何不羞？ “你该不会是因为我给你擦洗身子而害羞吧？”魏青山满脸都是震惊。 他跟阿茶之间多次袒然相见，对彼此的身体都很熟悉，反过来若换做是阿茶给他擦洗身子，他绝不会害羞。 “怎么可能？”阿茶霍然抬头，不再躲避魏青山的目光，但那俏脸蛋却更红了。 魏青山只是笑笑，静静看着吃饭的阿茶。 填饱肚子后，阿茶暗暗运功，体内没有毒物残留，疑惑地问：“谁给我解的毒？” 阎王泣，泣在剧毒。 此毒，唯有药神殿的九灵解毒丹可解。 九灵解毒丹极为难炼，只怕药神殿都没有几颗。 “除了我，还能有谁？”魏青山轻笑。 阿茶笑问：“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给我解的毒？” “很简单。”魏青山一脸坏笑，满嘴胡言，“只要你我合为一体就行。” 胡说八道。 阿茶可不相信，行男女之事，就能解阎王泣剧毒。 但她还是挽起左袖，看到左臂上的红痣仍在，不由松了口气。 魏青山笑道：“那块胎记真好看，以前我居然都没注意到。” “胎记？”阿茶一愣，但很快就笑了，“对，就是胎记，确实很好看。” 魏青山道：“我甚至怀疑过那是守宫砂。” 就是守宫砂。 阿茶心道。 “但是呢，你接客那么多，单我们俩之间，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魏青山继续说道，若说阿茶还是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谁信啊？ 阿茶尴尬地笑了笑。 “那我们是不是该……”魏青山起身来到阿茶身边，双手很不老实。 阿茶笑道：“公子救了我，我当然得以身相许喽。”说着抬手在魏青山的脸上轻轻一抹，便迅速抽身退开。 魏青山却是张开双臂，在空气里弯腰一抱，嘟起的嘴巴里还有舌头伸出，像是在跟女人亲嘴儿。 魏青山就那么倒在床上，三两下除掉衣服，抱着被子疯狂扭动。 阿茶看在眼里，咯咯笑着，重新坐到椅子上，倒了碗水，边喝边看戏。 好戏闭幕，看着沉沉昏睡的魏青山，阿茶过来坐在床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魏青山的脸。 “一个刽子手，用得着长这么好看？”阿茶轻轻摇头。 细细回想，行刺乌将时，她被乌将袖中所藏的阎王泣击中，危在旦夕，魏青山如何能救她脱困？ 难不成魏青山另有身份？ 只不过此前她就调查过魏青山，魏青山身世普通，的确是为了生计，才会到东厂当个刽子手。 有太多疑惑都解不开，阿茶握拳砸砸自己的脑袋，不再多想，上床靠近魏青山，紧搂着魏青山昏昏睡去。 …… 林非叶一夜没睡。 匈奴使团被当街杀死，带给她的压力是空前的。 还有那韩武，明明是块软骨头，怎料不管怎么用刑，就是死不开口。 韩武虽怕死，却不傻，清楚一旦他开口，让德妃垮掉，他也会性命不保。 这一夜，林非叶所想最多的是救走红衣女子的白袍男子。 那白袍男子的装扮，倒是有几分熟悉。 外面突然传来鸡鸣声。 林非叶瞬间来了精神，洗把脸，匆匆离开锦衣卫，直奔刽子手别院。 海小富每天起得很早，鸡叫前，就在院子里练功。 林非叶这么早来拜访，海小富非常震惊。 得知林非叶是来找魏青山的，海小富心头得意，哂笑道：“莫非林千户查案，已经离不开我们东厂的刽子手？” 有几个刺杀匈奴使团的人，被锦衣卫斩杀，只是那些家伙的身份，无从调查。 只要魏青山砍上一刀，或能…… 林非叶想着没有否认，自从得到魏青山的帮助，在查案上，她好像的确变得很依赖魏青山。 这绝非好兆头，奈何魏皇催得紧，让她已无路可走。 “魏青山人呢？”林非叶的语气依旧十分客气。 海小富神情玩味，道：“最近没有头要砍，那小子，昨晚并未回来。” “没回来？”林非叶愕然，“那他会去哪？” 海小富笑道：“林千户不妨去丽春院找找看。” 林非叶脸一红，道谢告辞。 魏青山很可能真在丽春院。 阿茶死后，魏青山需要再找一个女人。 刽子手很难找到良家姑娘，只能去找青楼女子。 第二十章 阿茶的守宫砂 丽春院是林非叶最不想去的地方，但为了查案，就是再臭的茅厕，也得捂着鼻子往里钻。 谁知刚出刽子手别院，就有两个男人迎面而来。 “林千户，我们兄弟想跟你谈谈。”说话的人正是宋宽。 陡然看到这俩兄弟的脸，林非叶惊得呆住。 稍稍回过神，她镇定地问：“谈什么？” “我们手头有你想要的东西。”宋宽又道。 林非叶道：“那我们换个地方。” 这兄弟俩成名江湖已久，武功极高，以一敌二，林非叶没把握能生擒他们。 “德妃是我们靠山教的弟子，太和公主的案子，我们教主希望能在她这里打住。”宋宽没有要换地方的意思。 德妃是靠山教弟子？ 林非叶震惊之余，心头有许多疑惑都已解开。 众所周知，靠山教最是痛恨匈奴。 这几年跟匈奴的战场上，靠山教弟子多如牛毛，为抵御匈奴立下了汗马功劳。 内心深处，林非叶也是主战的，如今大魏兵强马壮，不乘胜追击，彻底打垮匈奴，若真给匈奴休养生息的机会，多年后再战，局势很可能会逆转。 对靠山教这些帮助朝廷抵御匈奴的江湖门派，林非叶打心里敬重。 “德妃破坏两国和亲，她能得到什么好处？”林非叶想着哂然一笑，将所有脏水都泼到德妃身上，陛下会傻到相信吗？ 今晚就得跟魏皇有个交代，林非叶再迫切想要交差，也会尽全力查明真相，绝不会做欺君罔上的蠢事。 “她是匈奴细作。”宋宽道。 林非叶惊道：“什么？” “我们也是刚查出来。”宋宽说着将手里的黑色布袋子递给林非叶，“这里面装的是证据。” 林非叶满脸怀疑，要打开袋子查看的时候，宋宽宋窄却是一溜烟跑了。 林非叶懊恼至极，以那二人的轻功，她必然追不上，只能打开袋子，里面装着不少书信，随便打开一封，竟真是德妃跟匈奴往来的证据。 只是这些书信的真实性，还有待查证。 回到锦衣卫，林非叶翻看了所有信件，愈发觉得宋宽所言可能是真的。 …… 魏青山醒来时，阿茶已经做好了早饭。 他穿好衣服，洗把脸，边吃早饭边跟阿茶说笑，感觉又回到了以前。 “魏公子，你当真不嫌弃我？”阿茶觉得魏青山这家伙很有趣。 魏青山道：“我是刽子手啊，你不嫌弃我，我都是烧了高香。” 在这个世界，只要亮出他是刽子手的身份，就算是吃不上饭的穷家姑娘，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只因他们都觉得，刽子手干的是损阴德的事，谁跟刽子手亲近，谁就要倒八辈子的血霉。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阿茶莞尔一笑，“其实我还是黄花大姑娘呢。” 阿茶是黄花大姑娘？ 这冷笑话未免也太冷了。 且不说此前阿茶在丽春院接了多少客，只他跟阿茶之间，就有那么多次鱼水之欢。 魏青山心里想着，开玩笑地问：“所以你左臂上的真是守宫砂？” “当然。”阿茶再次挽起袖子，好让魏青山看得仔细些。 魏青山倒是听说过，这个世界但凡女子出生，在满月前都会在左臂点上守宫砂。 只有破了元阴之身，守宫砂才会消失。 而那些过了满月还没点砂的女子，或是元阴之身已破的女子，都无法再点砂成功。 如果阿茶左臂上的这颗守宫砂是真的，那阿茶…… 想什么呢，不可能是真的！ 魏青山沉住气，皱眉说道：“且不说以前，就昨晚，我们俩好像……” “用这个就好了。”阿茶说着拿出一个精美的瓷瓶放到了桌子上。 若她还跟以前一样清闲，倒是很愿意陪魏青山耍耍。 但现在她有大事要做，可没工夫再陪魏青山过家家。 只是为何要对魏青山解释清楚这一切，她也不知道。 换做以前，直接走人就是，没必要多费口舌。 魏青山拿起瓷瓶，拧开塞子，看到里面装满了粉色的粉末，疑惑地问：“这是？” “我调制的，还没有名字，只需要吸入一点点，就能让你欲仙欲死。”阿茶笑得合不拢嘴，“当然喽，是你抱着被子欲仙欲死，也可以抱着板凳，或是大树，反正就是身边有什么就抱什么。” 所以此前跟阿茶的所有欢愉都是幻觉？ 魏青山有些不信，这药粉真那么神奇？ “最后，我再提醒你，可千万不要在刺猬旁边吸入喔。”阿茶说完这话，已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刺猬旁边吸入，照样会欲仙欲死，不过药效过后，就是生不如死了。 此刻的阿茶，跟魏青山熟悉的那个阿茶，全然不同。 “临别前，这瓶药就送给你啦。”阿茶起身伸个懒腰，准备离开。 魏青山问道：“阿茶，你到底是什么人？” “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都去见阎王了。”阿茶笑眯眯瞧着魏青山，“公子确定要知道吗？” 魏青山点头道：“当然。” “算啦，你刚救了我，我还不想杀你。”阿茶挥挥手，迈步出屋。 魏青山追出去时，阿茶已不见踪影。 “这药粉真有那么神奇？”魏青山回到屋中，看着桌子上的瓷瓶，满脸疑惑。 要不试试？ 阿茶说只需要吸入一点点，魏青山当即用手指蘸了一丁点，放到鼻子前用力一吸。 一股好闻的香味简直沁人心脾。 那一瞬，魏青山突然想起，好像每次跟阿茶共赴巫山，都会先闻到这种香味。 阿茶用的胭脂可不是这种味道。 突然，林非叶出现在门口。 看到林非叶竟开始宽衣解带，魏青山简直惊呆了。 “林大人，你这样做不好吧？”魏青山赶紧后退。 谁知林非叶竟扑了上来，一下子就将魏青山扑倒在床上，开始扒魏青山的衣服。 这场面魏青山可把持不住，用力一翻，化被动为主动。 “我就知道林大人馋我的身子很久了。”魏青山骑在被子上，宛如野兽。 站在门口的林非叶，被魏青山的举动给惊得呆住。 魏青山的满嘴秽语，竟是对她而喷，还抱着被子做那么龌龊的动作，莫不是活腻了？ 但她很快明白，魏青山这是中了毒。 旁侧的洗脸盆里有水，她端起来用力泼到魏青山的脸上。 面前赤条条的林非叶顿时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站在床边一脸震怒却脸颊通红的林非叶。 林非叶又怒又羞，斥道：“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要是她再慢会儿，魏青山估摸连他自己的裤子都脱了。 “林大人，这……”魏青山呆呆坐在床上。 毫无疑问，阿茶所说都是真的。 想不到长久以来，他都被阿茶耍得团团转。 像阿茶这么有本事，真想逃离丽春院，乃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他倒好，为给阿茶赎身欠下了二百两银子，傻啊，太傻了。 “谁给你下的毒？”林非叶冷声询问，脸蛋依旧红如火烧云。 魏青山赶紧道：“没、没有的事。” 总不能说是他自己给自己下毒吧？ 阿茶那混蛋，总有一天，他要让她的守宫砂消失。 穿好衣服，魏青山神色尴尬地来到外面，问道：“林大人怎会找来这里？” “找你，可是花了大功夫。”林非叶的脸依旧很红。 就算中了毒，魏青山的脑子里怎会想到要跟她做那种事？ 莫不是平日里这个刽子手就对她有这般龌龊的邪念？ 幸好阿茶已经离开，想不到林非叶都能找到这里来，着实厉害。 阿茶刺杀匈奴使团的事，要是让林非叶知道，恐怕林非叶都能查到是他救走了阿茶，顺手还杀了匈奴使者乌将。 “血剑双煞给了我一袋子信……”虽说有了那些信，的确能结案，可林非叶心里总觉得不妥，还有一天的时间，再好好查查，说不定还会有别的收获。 信的内容，魏青山没有资格知道。 林非叶出动大量锦衣卫，只为找到魏青山，砍掉乌将的头。 匈奴是否真心诚意要跟大魏和亲，砍掉乌将的头，或能知道一二。 江湖中奇人异士多得是，砍头查案者或仅魏青山一人。 这样的能人，林非叶的确很想留在身边。 然而看海小富的意思，显然不会轻易放人，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来到锦衣卫，林非叶方才说明，让魏青山砍掉乌将的头。 乌将就是被魏青山杀死的，这点林非叶就别想知道了。 “林大人，酬劳呢？”魏青山笑问。 林非叶咬牙道：“还是二十两。” “成交。”魏青山说着抓起放在旁侧的刀，轻松砍掉了乌将的脑袋。 乌将的跑马灯瞬间出现，跑动。 生在草原上的人，无论男女，都擅骑射。 乌将更是当中的佼佼者，靠着才干，一步步往上爬。 而在匈奴南侵大魏的战争中，乌将更是立下不少战功，如愿成了匈奴苍狼王苏达尔的亲信。 这个苍狼王，一心想成为匈奴单于，为此吞并大魏帝国是他做梦都要做的事。 只要他能吞并大魏帝国，凭此万世不朽之功，成为匈奴单于理所应当。 正是在苏达尔的推动下，一心要跟大魏帝国和亲的匈奴单于古隆，迫不得已认命乌将为大使，前往长安商讨两国和亲的大事。 乌将带使团到长安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破坏两国的和亲。 和亲公主太和公主突然被杀，让乌将欣喜万分，当即决定去拜访大魏帝国主战派的领袖苏武天，看能不能有办法别再让魏皇册封假公主了。 乌将知道真公主是不可能远嫁匈奴的，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靠山教早就决定杀死他，他更不会想到他会死在魏青山这个刽子手的手里。 “刺杀使团的那红衣女子是谁？”林非叶问道。 第二十一章 进宫 魏青山没有回答，只是笑眯眯看着林非叶。 “再敢这么看我，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林非叶的脑子里莫名出现了魏青山拿被子当成她所做的龌龊画面。 魏青山笑道：“林大人当时就在场，亲眼看到有白衣人救走了红衣女子，我只是砍掉乌将的头，如何能知他们的身份？” 林非叶顿时语塞。 “那你可知匈奴是否诚心和亲？”好在她调整的能力还是挺强的，只要笑笑，就能化解尴尬。 魏青山道：“乌将此行去拜访苏相，就是奔着破坏和亲去的，倒是那匈奴单于渴望和亲，奈何乌将是苍狼王的心腹。” 近些年匈奴屡次南下，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正是苍狼王。 匈奴单于古隆既然诚心要跟大魏和亲，又为何要派苍狼王的心腹担任和亲使者？ 只怕古隆在匈奴的处境，已是四面楚歌。 一旦苍狼王苏达尔成为匈奴单于，两国再无议和的可能。 林非叶心里已然有了主意，掏出银子递给魏青山，笑道：“魏青山，虽说寻常姑娘对刽子手避之如洪水猛兽，但这世间，定然也有愿意嫁给刽子手的好姑娘，在青楼找到的，绝非良配。” “不知非叶可愿成为我的良配？”魏青山收起银子，笑着调侃。 林非叶怒道：“你……” “非叶，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魏青山色迷迷的模样，更是让林非叶火冒三丈。 她猛地拔出绣春刀，吼道：“滚。” “考虑考虑吧……”看到林非叶真的要挥刀，魏青山急忙逃离。 回到刽子手别院，难免得忍受海小富的唠叨。 魏青山只是听着，没有还嘴。 过完了嘴瘾，海小富这才说起正事，此前的刽子手选拔，有六人入选。 “六人？”魏青山愣住，“这么多？” 海小富道：“以备不时之需。” 那六人虽然加入了刽子手别院，但短期内，估摸很难接到砍头任务。 魏青山欠海小富足足三百两银子，要从砍头奖励中扣回三百两，可不容易。 只要有头砍，海小富都会安排魏青山上。 海小富喊住魏青山，就是为叮嘱这点，让魏青山随时做好准备，只要有头砍，他必须立马上，争取早日将欠他的银子还清。 “海公公，不知什么时候有头砍？”魏青山也想砍活人的头，只为拿到更多的奖励。 海小富轻笑道：“快了，不出意外，明天就有头砍，而且被砍头的家伙你也认识。” “韩武？”魏青山本来要离开，闻言又好奇地问道。 海小富道：“林非叶。” “林千户怎会被砍头？”魏青山吃了一惊。 海小富嘿嘿笑道：“陛下所给的破案期限，就在今晚。” 太和公主被害的案子，林非叶还没查清，匈奴使团又被当街刺死，林非叶真是时运不济啊。 “公公，我刚从锦衣卫过来，林千户好像已经查明了所有真相。”魏青山的话，让海小富频频皱眉。 海小富的消息来源，又快又准确。 但魏青山毕竟在帮林非叶查案，有些消息，确实能比海小富的线人先知晓。 “此话当真？”海小富的脸色异常难看。 魏青山道：“当然。” “若你所言是真，你欠我的那三百两，就免了。”海小富的呼吸都变得非常急促，“而且，以后你砍头所得的银子，不用再孝敬我，攒着给你养老。” 尽管魏青山说他可一直砍头，但海小富心里清楚，一旦魏青山砍头的数字来到九十九，不用他提，魏青山也会因贪生而主动离开。 魏青山瞪大眼睛看着海小富，海小富所说的话，完全让他摸不着头脑。 海小富说完话，已是匆匆离去。 魏青山懒得多想，回屋后，烧水泡澡，上床睡觉。 梦里，他竟然同时抱着阿茶和林非叶在床上。 这样的美梦，没有男人愿意醒来。 …… 在进宫的一辆马车上，林非叶脸色凝重。 坐在她对面的锦衣卫指挥使申屠有雨，更是面色如蜡。 “非叶，陛下一心求和，这样的真相，恐怕不是陛下想要的真相。”申屠有雨此刻很担心，魏皇一怒之下，有可能会将林非叶处斩。 林非叶道：“大人，真相就是真相，我只负责查明真相，至于这真相陛下能否接受，那是陛下的事。” 申屠有雨摇摇头，也就是他看重林非叶的才能，对她委以重任，不然的话，就林非叶这性子，怕是连个总旗都混不上。 “到了陛下面前，说话可别这么冲。”申屠有雨笑了笑。 到了宫门，二人下车入宫。 乾坤宫，乃是魏皇的寝宫。 此刻，在乾坤宫外，宰相苏武天背着手，正在抬头看月亮。 世人都喜爱圆月，可苏武天却独爱弯月。 “拜见苏相。”申屠有雨上前行礼。 林非叶直接行跪拜礼，恭声道：“锦衣卫千户林非叶拜见苏相。” “起来吧。”苏武天将目光从弯月上收回，笑容有些牵强。 申屠有雨低声问道：“苏相可有烦心事？” “那倒没有。”苏武天微微一笑，“既然你们来了，我们进去吧。” 申屠有雨却是知道苏武天因何烦心，只能是独子苏竹韵的失踪，让苏武天忧心不已。 苏竹韵素有才华，名冠长安，奈何不愿入仕，跟江湖中人多有来往。 为这个爱子，苏武天可没少操心。 进入乾坤宫，一股威压迎面袭来，压得林非叶快喘不上气。 魏皇是个花甲老人，发须皆白，正在埋案批阅奏折。 “陛下，申屠大人和林千户到了。”苏武天近前说道。 申屠有雨和林非叶双双跪下，齐声呼道：“拜见陛下万岁。” “起来说话。”魏皇头也没抬，握在手里的笔也没有放下。 看样子，魏皇是打算将手头的那份奏折批阅完，再听林非叶查到的真相。 进来的时候，林非叶的确很紧张，但此刻偷偷看向魏皇，心头的紧张感反而消散了。 约莫盏茶功夫后，魏皇放下笔，抬头问道：“何人害了公主？” 第二十二章 蛇皮袋 “回陛下，是德妃娘娘。” 林非叶看了一眼申屠有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 “德妃？”魏皇老迈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林非叶将搜集到的证据，双手奉上。 候在魏皇身侧的老太监过来，将那些东西接过，放到了魏皇的面前。 魏皇慢慢翻看，脸色越来越凝重。 “江湖中会仿字的高手，数不胜数。”半晌后，魏皇冷冷开口。 德妃虽非魏皇最宠爱的嫔妃，但魏皇并不讨厌，偶尔仍会去临幸德妃。 “陛下，德妃娘娘是匈奴的细作。”林非叶又道。 魏皇一拍桌子，怒而起身，斥道：“一派胡言。” 皇宫中，哪来的匈奴细作？ 林非叶又将德妃是匈奴细作的证据呈上。 魏皇看后，仍是不信。 “苏相，此事你怎么看？”魏皇转而询问苏武天的意见。 苏武天道：“老臣也不相信德妃娘娘会是匈奴细作，但既然林千户查到了这点，不得不慎重。” “杀了德妃？”魏皇冷声问道。 苏武天道：“派人监视，不让娘娘知晓。” “那就……”即便德妃是魏皇最宠溺的妃子，魏皇也知道防患于未然的道理。 就在这时，有太监慌张跑来，跪地道：“陛下，德妃娘娘她、她……自、自戕了。” “可有传太医？”魏皇心头一颤。 那太监颤声道：“娘娘已、已经……” 魏皇迅速前往德妃的寝宫。 德妃是上吊自杀的，尸体已经被取了下来，就放在床上，尚有余温。 旁侧的桌子上，还留有德妃写的一封信。 魏皇盯着德妃的尸体看了半晌，方才去看那封信。 在信中，德妃承认了她所做的所有恶事，以及她是匈奴细作的事实。 “她可有家人？”魏皇看过后，气得浑身发抖。 身旁的老太监道：“娘娘还有个弟弟，在禁军当差。” “诛九族。”魏皇说完便怒而离开。 苏武天等人急忙跟上。 到了外面，魏皇也在抬头看弯月。 “苏达尔当真不愿和亲？”魏皇忧心忡忡。 苏武天道：“陛下，娘娘在遗信里说得很清楚，匈奴从不愿与我大魏和亲。” 太和公主被匈奴细作所杀，匈奴使团又全死在长安街头，两国和亲的希望，极其渺茫。 “刺杀匈奴使团的又是谁？”魏皇冷冷瞧着苏武天。 苏武天是大魏主战派的领袖，屠掉匈奴使团，必能阻止两国和亲，嫌疑很大。 “回陛下，是靠山教。”林非叶恭声答道。 魏皇淡淡说道：“靠山教？” 江湖门派，竟也敢插手朝堂。 魏皇自登基以来，对江湖中人非常仁慈。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只要不做危及社稷的事，朝廷从不过问。 但这一次，靠山教竟敢屠杀匈奴使团，插手朝廷之事，只怕大魏的这个江湖，需要好好整顿整顿了。 “林非叶，三月之内，朕要靠山教从江湖中除名。”魏皇冰冷的声音格外瘆人，“但凡跟靠山教交好的门派，一个不留。” 林非叶嘎声应道：“领旨。” 魏皇的一句话，将在江湖中掀起何等的腥风血雨，林非叶简直不敢想象。 此刻魏皇明显在气头上，苏武天和申屠有雨全都没有说话。 “退下吧。”魏皇摆摆手。 三人急忙离开，生怕多停留片刻，魏皇连他们的脑袋都砍。 一心求和的魏皇，自然知道两国再无议和的可能，接下来就该考虑战争的事。 从皇宫出来，林非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诏狱看望韩武。 韩武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林非叶，老子是不会……”韩武听到动静，睁眼看到来人是林非叶时，怒火中烧。 林非叶道：“德妃死了。” “此等拙劣的骗术，也想骗老子？”韩武来了精神，整个人像是又活了过来。 林非叶道：“陛下已经下旨，明日韩府上下，满门抄斩。” “老子不信。”韩武朝林非叶唾了一口，奈何力气有限，带着浓痰的口水吐不到林非叶身上。 林非叶轻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目送林非叶离去，韩武内心颇为急躁，德妃若真死了，谁来保他？ …… 魏青山起床后，海小富便过来告诉他，今天有头要砍。 魏青山闻言问道：“是韩武吗？” “韩府满门七十六口。”海小富道。 魏青山脸色煞白，颤声问道：“该、该不会这些人的头都要我砍吧？” 韩武再坏，府上的那些下人中，只怕也会有不少好人。 砍掉好人的头，系统会收回前面所给的奖励。 像化骨绵掌、辟邪剑法之类的奖励，收走就收走了，魏青山最不愿被收走的唯有满级九阳神功。 此外，九灵解毒丹已用在阿茶身上，系统若能收回，是否意味着阿茶就会毒发身亡？ “想多了。”海小富一脸嗤笑，“只韩武的头是你的。” 魏青山顿时松了口气，韩武是个十足的坏蛋，不知能得到什么奖励。 提前吃完午饭，魏青山就去刑场等候。 韩府的其余人，自有锦衣卫和刑部的刽子手动手。 在众多刽子手当中，数东厂的刽子手地位最高。 魏青山可以坐在一旁等待，别的刽子手只能站在那里。 今天的监斩官，赫然是林非叶。 刚过午时，就开始行刑，引来围观百姓的阵阵欢呼。 最先被砍头的是韩府的下人。 看到一颗颗人头滚落，魏青山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那些人当中，有不少都很无辜，就因主人犯下死罪，便要牵连他们，这株连制度不公平，很残忍。 快到午时三刻的时候，方才轮到韩武。 韩武跪在刑场上，看着熟悉的人尽皆人头落地，特别是轮到他的妻儿的时候，他跟发疯一样在吼叫，在挣扎。 韩武越痛苦，来看热闹的百姓就越兴奋。 看到林非叶将令牌丢下，魏青山举起鬼头刀，干净利落地砍掉了韩武的头颅。 “卖国贼。” “死得好。” 百姓们骂骂咧咧地离去。 【宿主砍掉恶徒韩武的头，获得奖励：蛇皮袋。】 这蛇皮袋不是普通的袋子，而是类似乾坤袋的宝物，看似不大，却能装很多东西。 只是这名字，真是太随意了。 此等宝物，好歹也该起个高大上的名字吧。 “魏青山，你留步。”林非叶几步追上了魏青山。 魏青山抱拳行礼，道：“不知林大人有何吩咐？” “陛下要对江湖开刀了。”林非叶的声音很低很低。 靠山教参与刺杀太和公主和匈奴使团，惹怒魏皇，让魏皇对大魏江湖开刀，这点魏青山早就猜到了。 不过魏青山很是诧异，林非叶在此刻告诉他这点，却是何意？ “靠山教为抗匈奴出过很大力，奈何我没门路，若你遇到宋宽等人，提醒他们最近收敛些，莫再猖狂。”林非叶说完便大步离去。 莫名其妙。 魏青山看着林非叶曼妙的背影消失，心想这女人该不会知道他假冒靠山教白龙使的事了吧？ 往后的日子，倒是风平浪静。 魏青山每天吃吃喝喝，到处溜达，对长安城愈发熟悉。 此外，对化骨绵掌的钻研，他并未懈怠，如今已经小有所成，用来唬血剑双煞那是绰绰有余。 寻找阿茶的重任，他自然交给血剑双煞去办。 林非叶带领锦衣卫，出长安，在江湖中掀起的腥风血雨，每天都会传回长安城，成为百姓们在街头巷尾最受欢迎的谈资。 “尊上，人找到了。” 这天魏青山在街头转悠，宋宽突然从旁侧闪出。 若非魏青山已经习惯，铁定会被吓出心脏病来。 第二十三章 偷心公子 自发现被阿茶戏耍后，魏青山便暗暗立誓，定要让阿茶的守宫砂消失。 但就凭他一个人，想找到阿茶，绝无可能。 幸好苏竹韵白白送来白龙使这个身份，用来吓唬血剑门帮忙找人，已然足矣。 惩治阿茶后，白龙使这个假身份，就能丢弃了。 问清阿茶出现的地方，魏青山便匆匆赶了过去。 摘星楼。 长安城堪比丽春院的销金窟。 摘星楼的摘星酒，一碗就是天价，有钱都不见得能买得到。 阿茶能在摘星楼吃饭，敢情还是个小富婆啊。 摘星楼共有九层，站在摘星楼之巅，据说真能摘到天上的星星。 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摘星楼确实高得吓人，可跟以后的高楼大厦比，摘星楼就是小矮子。 “啊……” 头顶突然传来惨烈的男人叫声。 魏青山一抬头，看到竟有一人从摘星楼的高层坠落。 那人穿着青色锦衣，手脚乱动，哀嚎一声惨过一声。 这叫声自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驻足，女人都是捂嘴不敢看，男人们却很兴奋。 等那人落地，估摸都快能摔成肉泥，那场面可比去刑场看砍头有趣多了。 魏青山不想多管闲事，但见死不救也非他的性格。 眼看那锦衣少年就要落地，他右掌翻转，微微用力，迅速减缓了锦衣少年坠落的速度。 锦衣少年在空中朝下一扭头，看到魏青山举掌相望，立马明白正是魏青山救了他。 双脚稳稳落地，丝毫不觉得疼痛，锦衣少年站定身子后，笑眯眯打量着魏青山。 “这是高手啊。”锦衣少年在心里暗暗感叹。 咻咻咻。 摘星楼上面遽然有大量暗器射落。 魏青山赶紧抓住那少年的胳膊，迅疾飘退。 暗器打到地面上，青石碎裂，尘沙飞扬。 数条黑色身影从天儿降，手持长剑，唰唰刺向锦衣少年。 “大侠救我。”锦衣少年躲在魏青山身后，不敢冒头。 数把长剑眨眼间已到近前，魏青山就是想不救都不行，只得暗暗凝力，一掌拍出。 刺过来的长剑纷纷爆为齑粉，那数人也是倒飞出去，吐血哀嚎。 围观的百姓看得目瞪口呆，急忙躲到更远的地方，生怕会误伤到他们。 那几人武功不弱，挨了魏青山的一掌，居然还能站起来。 他们相互看了看，转身撒腿就逃。 在摘星楼之巅，阿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难掩惊诧。 她以为魏青山只是东厂的刽子手，怎料魏青山的内力竟如此强。 魏青山倒是个非常有趣的刽子手。 趁魏青山还没发现她，她不再逗留，从另一侧迅速离开了摘星楼。 “救命之恩大过天，恩人请受我一拜。”那锦衣少年抱拳跪谢。 魏青山道：“我也不想救啊。”说完就朝摘星楼走去。 此来摘星楼，乃是为捉阿茶，突然闹这么一出，不知有没有惊动阿茶。 阿茶狡猾如狐，稍有风吹草动，跑得比兔子还快。 “在下魏无邪，不知恩公如何称呼？”那锦衣少年一把抓住魏青山的胳膊，死活不让魏青山走。 看他的年纪，不过十七八，面如冠玉，气质不凡。 魏青山用力甩开魏无邪的手，冲进摘星楼。 摘星楼非常大，人也很多，想从中找到阿茶，难度可想而知。 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阿茶的身影。 但当他走出摘星楼，没想到魏无邪又冲了出来。 “恩公，我魏无邪江湖人称偷心公子，绝不会欠任何人的恩情。”魏无邪说着将一沓银票塞给魏青山，“这些钱恩公先拿着，改天我一定送更多的银票过来。” 那些银票都是面额百两，一沓少说也有二三十张，若是真的，岂不是有二三千两银子？ 有钱不拿是白痴。 魏青山将银票收好，笑道：“偷心公子，我救了你，你给我这么多银子，那我们就两清了，至于我的心，你肯定偷不走。” “本公子可从不偷男人的心。”魏无邪急忙摇头。 魏青山道：“那后会无期。” “恩公，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魏无邪紧追不舍。 魏青山道：“你再跟着，我不介意给你一巴掌。” 想到魏青山刚一掌击退那些杀手的画面，魏无邪心头就不寒而栗。 不告诉就不告诉吧，他堂堂偷心公子，岂会查不到魏青山的真实身份？ 走了一段路，看魏无邪没有跟上来，魏青山松了口气。 正好街道对面就有一家钱庄，魏青山没有犹豫便走了进去，想要验验那些银票的真假。 掌柜的只是看了一眼，便笑着说道：“公子，这就是我们钱庄的银票，我们陆家钱庄可是大魏最大的钱庄。” “那你给你换三百两银子出来。”魏青山想了想将三张银票递给钱庄掌柜。 掌柜的将银票交给伙计，不多时伙计就带了三百两现银出来。 魏青山道声谢，将银子装进蛇皮袋，大步离开。 魏无邪给的银票，共有二十六张。 二千六百两银子，说送就送，这偷心公子肯定是个富二代。 都说拿人手短，这些银票会不会让他引火烧身？ 回到刽子手别院，魏青山直接去找海小富。 借海小富的三百两银子，先还上再说。 “魏青山，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找你。”海小富笑得很欢快。 在海小富脸上，魏青山很少看到这种笑容。 魏青山抱拳道：“公公请吩咐。” “那晚你的提醒很及时，我全部的银子不但保住了，还赚了很多。”海小富的话，如在云里雾间，魏青山完全听不懂。 海小富从桌案上拿起一些银票，递给魏青山，笑道：“咱家说话算话，往后你砍头所得的奖励，全是你的，而这些银票，是咱家的谢礼，务必收下。” “公公，这……”魏青山感觉跟在做梦似的。 海小富不但不再压榨他，居然还给他银票，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会有这种好事吧？ “拿着吧。”海小富的态度好得出奇，“你有何事？” 魏青山道：“我是来还钱的。” “哈哈哈……”海小富尖锐的笑声，有些渗人。 海小富都给魏青山银票了，欠的那三百两，自然是不用还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数了数，海小富所给的银票刚好十张，每张百两，共一千两，也是陆家钱庄的银票。 今天显然是被财神爷特别关照的一天。 往后数日，宋宽宋窄兄弟都没能再发现阿茶的踪影。 魏青山让他们暂时离开长安，外出避避。 林非叶到江湖中清理跟靠山教有关的小门派，算算时间，最近就会回归。 血剑双煞继续留在长安，过于冒险。 这天魏青山正在练化骨绵掌，突然闯进来的魏无邪，差点没让他走火入魔。 第二十四章 天天来拜师 “恩公，你果然在此。” 魏无邪抱拳行礼，难掩脸上的兴奋。 魏青山皱眉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本公子在江湖中还算小有名气，在长安城找个人，不难。”魏无邪对此非常得意。 魏青山倒是小瞧了这个偷心公子，笑着问道：“找我何事？” “恩公，请收我为徒吧。”魏无邪腾地跪倒，就要磕头。 魏青山急忙躲到另一侧，无语道：“再简单的武学，我都练不明白，可教不了徒弟。” “前几日恩公击退恶贼的那一掌，就很强，我想学那一掌。”魏无邪睡觉都能梦到魏青山的那一掌。 魏青山的救命之恩，肯定得好好报答，更重要的是他被那一掌的威力所感染，迫切想要变强。 魏青山道：“那就是随随便便的一掌。” 随随便便的一掌？ 随随便便的一掌都那么厉害，要是魏青山认真起来，一掌岂不是能移山填海？ 魏无邪愈发兴奋，磕头道：“恩公，您就收我为徒吧？” “绝无可能。”魏青山断然拒绝。 魏无邪颇觉失望，起身后又露出笑容，道：“恩公，我虽是偷心公子，实则是个好人，往后每天我都来，直到恩公肯收我为徒的那天。” 魏青山啧了一声，笑问道：“意思是只要我收你为徒，以后你就不来了？” “这这这……”魏无邪一脸尴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魏青山道：“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恩公，我明天再来。”魏无邪走到院外，又拎着一些东西进来，放到石桌上，朝魏青山微微一笑，便再次离去。 魏无邪送的是酒肉，闻着都很香。 “咳咳。” 海小富突然出现在院门那里。 魏青山几步过去，笑道：“公公来得正好，有酒有肉，一起喝点？” “你不怕这酒肉里有毒？”海小富皱眉问道。 魏青山道：“不能吧，那家伙……” “行走江湖，大意死得快。”海小富道。 这话的确在理，不过魏青山并不怕，九阳神功克天下奇毒。 将九阳神功练到满级，差不多就是百毒不侵之体了。 海小富不敢吃，魏青山敢。 谁知海小富拿出一根银针，在酒肉里都试过，便坐下来，倒了一碗酒，轻呷一口，满脸享受地道：“摘星楼的摘星酒，此生能得几回饮哪？” “这是摘星酒？”魏青山虽不好酒，却也知道摘星酒贵得离谱，许多时候有钱都买不到。 海小富并不废话，喝完一碗，又倒了一碗。 魏无邪只带来了一小坛，只怕顷刻间，就会被海小富喝个底朝天。 魏青山赶紧给自己倒了一碗，一口入肚，满嘴留香。 摘星酒就着香喷喷的烤鸡，那滋味，比去丽春院夜御九女还要舒畅。 “青山，咱家必须得提醒你一句，以后少跟那魏无邪来往。”海小富喝得脸颊泛红。 摘星酒喝的时候感觉不怎么烈，但后劲极大。 此刻魏青山喝得比海小富还多，却毫无醉意，疑惑地问：“为何？” “听闻昨日又有三个女子失踪，八成是魏无邪干的。”海小富吐着酒气说道，“偷心公子也会偷人哪。” 魏青山皱眉道：“这家伙还是个采花贼？” “好自为之。”海小富吃饱喝足，起身离开。 魏无邪当真是采花贼？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魏青山离开刽子手别院，打算到处逛逛。 正如海小富所说，许多地方都贴有告示，提醒百姓近日有采花贼在长安城作乱，家有未出阁闺女的人家，务必小心。 除了这张提醒告示，其余的都是寻人启事。 从前几天开始，就有姑娘失踪，到今天为止，已有十三个妙龄姑娘失踪。 街头巡逻的禁军和锦衣卫，比往常更多。 但这种巡逻，根本阻止不了采花贼。 “恩公，好巧啊。”魏无邪突然出现在魏青山身侧。 魏青山扭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你还敢在街上大摇大摆？” “又不是本公子干的，本公子如何不敢逛街？”魏无邪一本正经地道。 魏青山问道：“当真不是你？” “恩公，我只偷心，不偷人。”魏无邪道。 魏青山问：“有区别吗？” “区别老大了好不？”魏无邪急得跳了起来，“偷心是让那些小美人心甘情愿地跟本公子……咳咳，采花贼那是强行索取，可不管小美人愿不愿意。” 不得不说，魏无邪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魏无邪长得英俊，又多金，哪怕放到千年后的现代社会，身边也会围着一群女人，双方各取所需，并不违法。 但强迫的话，那就是刑事犯罪了。 “恩公，今日可愿……”魏无邪突然敛起笑容，似乎想当街下跪拜师。 魏青山提醒道：“今天还没结束。” “没结束？”魏无邪一拍脑门，“糊涂了，糊涂了，那恩公好好逛，我就不扫恩公的雅兴了。” 天色已晚，魏青山打算去吃碗面，然后便回去睡觉。 一转身，居然看到林非叶迎面走来。 林非叶依旧穿着飞鱼服，再英飒的步伐也遮不住她脸上的疲态。 “林大人，回来啦？”魏青山抱拳笑问。 林非叶点点头，道：“有采花贼祸乱长安，我是奉急召回来的。” 就因魏皇想让靠山教从江湖中除名，这段时日，林非叶到处奔波，杀人无数。 但那靠山教，就如散开的晨雾，销声匿迹，难觅其踪。 林非叶做梦都想回到长安，却绝非以这种方式。 “林大人，我就很好奇，莫非锦衣卫除了你，就没有别人能查案了？”魏青山只是随口一问，却把林非叶感动得不行。 她的眼眸里甚至都闪烁着泪花。 她是喜欢查案，但她也是人，若长安所有的大案都压到她的身上，她也吃不消。 林非叶道：“这就得问申屠大人喽。” “我觉得你应该反抗一下，不能事事都逆来顺受。”魏青山劝道。 林非叶闻言噗哧一笑，反问道：“若你被海公公压榨，你敢反抗吗？” “自然是……敢的。”魏青山现在有实力，身上又有钱，就算将海小富一掌拍死，大不了远走高飞，从此浪迹江湖。 林非叶一脸鄙夷，正想揶揄魏青山几句，突听旁侧有人喊道：“采花贼盯上孙家小姐了。” 第二十五章 采花白旗 “听说那孙家小姐，年方二八，貌美如花。” “不是说孙家小姐要嫁给太子了吗？” “那都是谣传，太子殿下何等人物，岂会娶……” 本在这边看告示的人，边讨论边涌向另一边。 魏青山和林非叶跟过去，只见在不远处的屋顶上插着一面白色旗子。 白旗迎风飘展，上面的血字格外醒目： 今晚子时，吾，千面郎君，将破孙雅慧元阴之身。 百姓们对着那面旗子，议论纷纷，看起来都很兴奋。 “真是猖狂。”林非叶说着拔地而起，掠上屋顶，将那白旗拔走。 看是锦衣卫出手，看热闹的人赶紧散去。 不到一个时辰，此事就能传遍长安城。 林非叶回到魏青山的身边，问道：“今晚可要同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吧？”魏青山对抓采花贼毫无兴趣。 这个千面郎君在长安城采花，只破大家闺秀的元阴之身，从未杀死任何人。 那些受害者都是千金大小姐，纵然被糟蹋，也被家里视若珍宝，不可能有谁愿意站出来，伸长脖子让魏青山砍上一刀。 而且也没有哪家小姐身陨可供砍头，在此案上，目前他还帮不上忙。 “无妨，回头我去找海公公借人。”林非叶笑道。 太和公主的案子，若非有魏青山帮忙，她必然无法在魏皇所给的期限内结案。 不管魏青山有何目的，只要对她查案有助益，就该好好利用。 或许在利用的过程中，能够戳穿魏青山的真面目。 “青山，林非叶刚派人过来跟咱家借你，今晚你便去一趟孙宅吧。”刚回刽子手别院，海小富就过来通知魏青山。 魏青山道：“公公，我是咱东厂的刽子手，不是锦衣卫的……” “督主此前有提过，要咱东厂跟锦衣卫搞好关系。”海小富说完便转身离开。 魏忠贤要跟锦衣卫搞好关系？ 魏青山只觉一定是他听错了，要么就是海小富会错了魏忠贤的意。 东厂的许多杂役都是从锦衣卫中调派，魏忠贤跟锦衣卫搞好关系，简直就是笑话。 然而海小富发话，魏青山只能听从。 就算帮不上忙，去凑凑热闹也是好的。 吃过晚饭，魏青山慢步来到孙宅。 孙家做的是绸缎生意，向来生意兴隆，积累下了万贯家财。 孙宅极大，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处处富丽堂皇。 魏青山表明身份，孙家的下人仍然拦着不让进。 孙家在长安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让一个刽子手入内，岂不晦气？ 看着孙家下人嚣张丑陋的嘴脸，魏青山的心头百感交集。 纵然他是东厂的刽子手，可这社会地位，当真低得离谱。 就在这时，林非叶带着众多锦衣卫从一侧走来。 附近的百姓见状纷纷避让。 “林大人，您来啦？”拦着魏青山的那个糟老头，看到林非叶立马换上笑脸，好像林非叶是他老娘似的。 林非叶朝魏青山微微一笑，迈步进入孙宅。 魏青山跟在最后面，结果仍被那糟老头拦住。 “为何拦他？”林非叶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冷冷瞪着那糟老头。 那糟老头赔笑道：“回林大人，我们老爷吩咐过，刽子手不许入宅。” “孙江河这是不欢迎我们？”林非叶索性又走出了孙宅。 那糟老头见状大吃一惊，急忙追过来，嬉皮笑脸地道：“林大人莫要说笑，林大人亲自来保护我们小姐，孙宅上下蓬荜生辉……” “少在那放屁。”林非叶就站在魏青山的身旁，“魏青山是我特意从东厂请来的高手……” 那糟老头愕然问道：“林大人，这是搞错了吧？他不过是刽子手，算哪门子的高手？” “也罢。”林非叶一挥手，高声令道，“今晚千面郎君有可能现身，大家分头巡逻，都用点心，不可让恶贼再害一人。” “是。”众锦衣卫齐声高呼，迅速分好队，眨眼间就远离了孙宅。 那糟老头一脸震惊，好似被林非叶的命令给吓傻了。 但他很快回过神，急得直跳脚，嘎声问道：“林大人，您这是作甚？” “既然你阻止我的人入内，那我们离开便是。”林非叶淡然说道，“更何况，采花贼在白天树旗，也可能是声东击西。” 糟老头跳脚道：“小人拦的是刽子手，不是……” “东厂的刽子手你也敢拦？”林非叶哂笑。 糟老头是很惧怕东厂，长安百姓都很惧怕东厂，但刽子手比普通百姓还低贱，在东厂毫无地位，甚至都算不得是东厂的人。 “林大人，保护孙小姐重要，正好我去丽春院逛逛。”魏青山很感谢林非叶维护他，但这孙宅，他不是非进不可。 林非叶面有愠色。 但这是魏青山自己的选择，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带了六人进入孙宅。 今晚只要她守在孙雅慧身边，孙雅慧绝不会出事。 就怕那千面郎君没胆子现身，若敢来，必让其将命留下。 去丽春院只是魏青山的随口一说，但在远离孙宅后，双脚居然带着他真的出现在丽春院附近。 入夜后，丽春院灯火通明，恐怖的欢笑声都盖不住丝竹之声。 在丽春院的顶楼屋顶，赫然坐着一人，红衣如血，正对月独饮。 阿茶？ 距离尚远，又在黑夜里，魏青山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阿茶。 “恩公，看来你我的癖好相同，今晚我请客。”魏无邪从丽春院正门那边小跑过来，边跑边挥手，脸上挂满欢笑。 魏青山揉揉额头，真是到哪都会碰到这小子。 不等魏无邪靠近，他急忙转身，飞奔着隐入了黑暗中。 “恩公，你跑啥？”魏无邪自知追不上，停下脚步，满脸不解。 男人逛青楼不是很正常，这有什么好避讳的？ 魏无邪摇摇头，转身快步走进了丽春院。 摆脱魏无邪后，魏青山看到那红衣女子还在月下吃酒，当即从旁侧绕过去，凝内力到双脚，很轻松就到了屋顶。 有人靠近，红衣女子头也没回，只是道：“魏公子，别来无恙？” 正是阿茶的声音。 第二十六章 加入靠山教？ “看来你很喜欢丽春院。” 魏青山走过去坐到阿茶的旁边。 阿茶笑笑，递来一坛酒。 魏青山接过，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不怕我下毒？”阿茶笑问。 魏青山笑道：“大不了再将这酒坛当成你。” 阿茶脸一红，没有接话，这种玩笑话，只会让彼此更尴尬。 “苏竹韵是你杀的？”阿茶再次开口，所问让魏青山大吃一惊。 魏青山迟疑着没有回答。 “苏竹韵是靠山教的白龙使，你杀死他后，冒充白龙使，诓骗血剑双煞……”阿茶将魏青山做过的事，倒是调查得很清楚。 魏青山猛灌几口烈酒，笑道：“这我得纠正一下，是血剑双煞先将我误认成白龙使，然后再让他们带我去杀了真正的白龙使。” “这便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血剑双煞不是白痴，他们怎会认定你就是白龙使？”这个问题阿茶本想去问血剑双煞，又感觉还是直接问魏青山比较好。 就算今晚魏青山没在这里发现她，她也会抽空去找魏青山。 魏青山笑问道：“化骨绵掌是白龙使的独门武功？” “化骨绵掌？”阿茶满脸震惊，“所以你竟然会化骨绵掌？” 魏青山谦虚地道：“只是略懂略懂。” “谁教你的？”阿茶问。 魏青山道：“自学。” 阿茶翻了个白眼。 纵然魏青山不肯说，她已然猜到，究竟是谁将化骨绵掌传授给了魏青山。 “魏公子，你怎不问问我是谁？”魏青山一直不问她的身份，这让阿茶愈发费解。 魏青山道：“既然你知道苏竹韵就是白龙使，那便说明你也是靠山教弟子，而且在教中的地位不低。” “也对。”阿茶自嘲地笑笑，倒是她过于愚蠢了。 魏青山又喝了几口酒，那坛酒已经喝了一大半。 “魏青山，可有兴趣加入靠山教？”阿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后，笑着询问。 加入靠山教？ 这个问题，魏青山从未想过。 身为东厂的刽子手，加入靠山教，身份一旦暴露，必死无疑。 魏青山想着笑道：“阿茶，若我加入靠山教，能得到什么好处？” 若要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去做一件事，首先要考虑的是做此事所能得到的回报。 “苏竹韵已经死了，正好你顶替他成为真正的白龙使。”阿茶语出惊人，“靠山教有赤青白黑紫五龙使，地位尊贵，仅次于教主和左右护法……” 靠山教有教众超十万，当靠山教的白龙使，可比在东厂当刽子手有权势多了。 阿茶的提议确实很诱人，只是若他真加入靠山教，当真能成为白龙使？ 这样的谎话，骗骗三岁小孩也就罢了。 “身为东厂刽子手，却连个小小的孙宅都进不去，你不觉得憋屈？”阿茶火上浇油。 魏青山笑道：“也不是非进不可，不然就那老头，能拦得住我？” 为救魏无邪，魏青山一掌击退多名二流高手，威风至极。 将那一切看在眼里的阿茶，心头颇受震撼，也是在那时，她决定说服魏青山加入靠山教。 苏竹韵的死是靠山教的巨大损失。 魏青山若能加入，阿茶感觉足以弥补这个损失。 “夜深了，魏公子好好考虑考虑，过几天我再来找你。”阿茶说完便从屋顶一跃而下，血红的身影很快隐入了不远处的黑暗中。 魏青山坐在那里，将剩下的酒喝光，方才回去睡觉。 …… “孙雅慧人呢？” 孙宅正堂里，林非叶满脸怒容。 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面黄肌瘦，一脸赔笑，正是孙家家主孙福。 “林大人，雅慧呢，我已经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孙福一拍手，立马有下人端着一盘银子进来。 孙福笑着说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林大人能收下，给诸位大人买酒吃。” 比起锦衣卫，孙福更相信自己。 那千面郎君着实胆肥，居然敢盯上他孙福的掌上明珠，绝对是活腻了。 此刻孙雅慧人不在孙宅，而是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想那千面郎君再狡猾如狐，也不会料到，孙宅中根本没有孙雅慧。 孙福已经找了丫鬟，假扮成孙雅慧，就躺在孙雅慧的床上。 那丫鬟手里拿着毒粉，只要千面郎君靠近，就将毒粉撒出，千面郎君哪怕只吸入一丁点，也会在瞬息昏迷。 如此完美的抓贼计划，孙福不怕贼来，就怕贼不来。 “孙福，既如此，那我等就先告辞了。”林非叶看都没看那盘银子。 但站在门外的一众锦衣卫，目光始终被那盘银子吸引着。 “林大人，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孙福赶紧劝道，“今晚我们合力抓住采花贼，功劳全是林大人的。” “也罢。”林非叶转身出屋，带人在孙宅到处巡视。 她打心底厌恶孙福，可若她真拍拍屁股走人，一旦孙雅慧出事，上头必会问她的责。 时间过得很快，不多时，就已接近子时。 此时林非叶带人埋伏在孙雅慧的闺房附近。 闺房一片漆黑，悄无声息。 直到过了子时，林非叶感觉情况不对，恰好孙福也在此刻赶了过来。 几人推门进去，吓得床上的丫鬟瑟瑟发抖。 “我就说嘛，一个小小的毛贼，哪来的胆子到我孙家闹事？”孙福看时间已过，千面郎君连面都没露，颇有些洋洋得意。 林非叶冷冷地道：“孙福，有没有一种可能，千面郎君知道孙雅慧不在这里？” “绝无可能。”孙福心头有些惶恐，但他对自己的安排，很有信心。 千面郎君是江湖中声名最盛的采花贼，但凡千面郎君插白旗预告的采花，就从未失过手。 盲目的自信，往往只会将最爱的人推入深渊。 林非叶问道：“孙雅慧人到底在哪？” “她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孙福说着便前往大门外等候。 片刻后，有孙宅的下人急匆匆奔来，快到孙福面前时，更是不慎摔倒，连滚带爬。 一看那狼狈的模样，就知道孙雅慧肯定是出了事。 第二十七章 采花致死 “老爷，不……不好了，小小……小……”那下人爬到孙福的面前，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孙福怒声问道：“雅慧怎么了？” 要是孙雅慧真被采花贼糟蹋了，哪个世家公子还愿娶她？ “小姐死……死了。”那下人道。 “什么？”孙福身躯一晃，差点摔倒。 他想过最坏的情况就是爱女的清白被采花贼玷污，从没想过，爱女会被采花贼杀死。 千面郎君来长安采花，搞得所有大家闺秀都很焦虑，但这千面郎君向来只采花，从不杀人。 若孙雅慧真被千面郎君糟蹋，林非叶还想好好嘲讽一番。 孙福不相信她，只信自己，结果孙雅慧不还是被糟蹋了？ 但现在孙雅慧死了，再嘲讽，那她就不是人了。 孙福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双腿更是酥软无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孙福，还请节哀，当务之急，是尽快抓获凶手，让孙小姐瞑目。”林非叶劝道。 孙福坐在地上，悲声道：“带林大人过去。” 跪在地上的那个下人颤抖着站起来，在前带路。 孙家在长安城有很多产业，在距孙宅约莫三条街的地方，有一座小宅子，非常普通。 这是孙福发家前的家，已经很少有人知道那是孙福的家。 孙雅慧被千面郎君盯上，孙福立马想到将孙雅慧送到那小宅子去，并派人好生保护。 这样的安排，可以说是很聪明，然而孙福显然低估了千面郎君的实力。 江湖中有个采花贼的排行榜，千面郎君一直占据榜首，曾有众多名捕，立誓要抓到千面郎君，最后无一人成功。 这世上根本没人知道千面郎君的真面目，如何抓？ 林非叶在想这些的时候，很庆幸孙雅慧死了。 只要让魏青山砍下孙雅慧的头，就能知道祸害孙雅慧时的千面郎君的相貌。 到了那小宅子，守护在那里的孙家家丁，个个面色惨白。 没能护住孙雅慧，孙福定不会放过他们。 在主屋的床上，孙雅慧平躺着，双眸圆睁，眼珠子快要蹦出，脖子处有明显的掐痕。 林非叶稍作检查，确定孙雅慧是被活活掐死的。 “谁最先发现的尸体？”林非叶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下人。 哪怕将孙雅慧藏到这样的小宅子，但她身边的佣人，却是多得多。 就这阵势，孙福根本不是在保护孙雅慧，而是在主动将孙雅慧送给千面郎君。 “是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婢颤声答道，“昨晚我给小姐送水，进来就看到……” 林非叶问道：“她身上盖着被子？” 那女婢摇了摇头。 孙雅慧的尸体他们没有动过，但因孙雅慧是赤条条躺在床上，他们才给盖上了被子。 “你们都先出去吧。”林非叶让所有人出去，掀开被子，仔细检查孙雅慧的尸体。 孙雅慧的身下，还有落红，的确有被侵犯过。 林非叶随后走出屋子，吩咐道：“去请魏青山来此。” 一个锦衣卫立马跑了出去。 孙家的那些下人都知道魏青山，就因魏青山曾砍掉常安的头，名噪长安，许多人都知道了魏青山的名字。 一个孙家下人悄然离开，虽不知林非叶请一个刽子手过来作甚，但这事必须得让孙福知道。 魏青山还没来，孙福倒是先赶了过来。 孙福根本去看孙雅慧的尸体，生怕只是看一眼，他就会难过得晕过去。 “林大人，你找一个刽子手过来做什么？”孙福胡子颤抖，在竭力控制内心的愤怒。 林非叶道：“查案。” “刽子手会查案？”孙福怒不可遏，“刽子手除了会砍头，还会什么？” 林非叶如实道：“没错，我正是请魏青山过来砍掉孙雅慧的头。” “什么？”孙福瞪圆了双眼，抬手指着林非叶，“你你你……” 林非叶冷冷问道：“孙员外这是想打我？” “不敢。”孙福还没气糊涂，锦衣卫不是平民百姓得罪得起的。 即便他孙福在长安也算有点权势，可这点权势，如何跟锦衣卫的千户比？ 林非叶道：“锦衣卫办案，可便宜行事，任何人不可阻扰，否则，杀无赦。” 孙福听得瑟瑟发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林非叶真若动怒，那怒火绝非一个小小的孙家能承受的。 但也不能因此，就让爱女身首异处。 孙雅慧已经被淫贼杀死，现在又要被锦衣卫砍掉脑袋，着实可怜。 孙福越想越怒，嘎声问道：“林大人，案子是这么查的吗？” 砍掉受害者的脑袋查案，简直闻所未闻。 “孙员外有异议？”林非叶问道。 孙福咬咬牙，道：“林大人若执意折辱雅慧的遗体，就是搭上我孙家全部的家产，我也要让林大人……” “让我如何？”林非叶似乎对此很好奇。 孙福心头憋的一口恶气，快让他无法呼吸，当即不再跟林非叶争论，一挥手道：“带小姐回家。” “孙福，你好大的胆子。”林非叶怒喝。 院中的锦衣卫纷纷拔刀，骇得孙家的那些家丁个个面白如雪。 他们的确懂点功夫，可跟锦衣卫交手，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看到林非叶真的发怒，就连孙福都是吓得瑟瑟发抖。 “回大人，那魏青山不肯来。”去请魏青山的那个锦衣卫刚好赶回来，小声禀道。 林非叶一愣，问道：“为何？” 那锦衣卫支支吾吾，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 “既然说不出话，那留着舌头何用？”林非叶怒道。 那锦衣卫赶紧说道：“我连东厂刽子手别院的大门都没进去。” “没见到海公公？”林非叶一脸诧异。 那锦衣卫答道：“见到了，海公公说，东厂的人不是咱锦衣卫的狗，别随意使唤。” 林非叶攥紧拳头，海小富这是想找事啊。 听到东厂的刽子手不愿过来，孙福总算是松了口气。 “大人，咱锦衣卫也有刽子手，要不……”司六非常疑惑，不解林非叶为何要砍掉尸体的头，而且还非要魏青山来砍。 林非叶道：“先将孙雅慧的尸体带回去。” “林大人，你……”孙福看到有锦衣卫进屋，心知此刻无法阻止林非叶，但要保住爱女的全尸，必须尽快找到能管得住林非叶的人。 孙福一甩衣袖，气呼呼地离去。 看到孙雅慧的尸体被抬出来，林非叶心里一直在想，千面郎君从不杀人，这次怎会要了孙雅慧的命？ 第二十八章 刁难刽子手 夜已深，林非叶看看星空，决定明日再去拜访海小富。 海小富不让魏青山出门，多半是因夜已深的缘故。 据林非叶的了解，原本海小富并不怎么看重魏青山，后来不知为何，海小富对魏青山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 东厂的刽子手她林非叶还不放在眼里，可海小富是阉人，曾在魏忠贤身边做过事，绝非她能得罪得起的。 魏青山倒是不知道，就在昨晚，海小富替他拒绝了锦衣卫的邀请。 昨晚星月璀璨，今晨乌云蔽空，凉风习习，只怕会有一场落雨。 魏青山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化骨绵掌，刚准备洗把脸出去逛逛，就看到海小富迈步走了进来，将昨晚的事告知。 “青山，最近这段日子，你不可再去帮林非叶的忙。”海小富又叮嘱了一句。 魏青山心想他可不是去帮忙的，而是去赚钱的，砍颗死人头，酬劳二十两，上哪找这么赚钱的活去？ 既然心头有疑惑，就得问出来。 “公公，这是为何？”魏青山藏不住脸上的诧异。 海小富道：“很快就到中秋节了。” 这答非所问的回答，着实让人火大。 “中秋节那天，有一颗头，极为难砍，故而你需要好好休息。”海小富的脸上竟浮现出担忧，“但只要你能砍下那颗脑袋，必将被督主器重，从此飞黄腾达，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魏青山听得稀里糊涂，人的脖子都很脆弱，鬼头刀又很锋利，还有砍不掉的头？ “还有，最近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休息，好好练功，争取在中秋那天一鸣惊人。”海小富伸手拍拍魏青山的肩膀，眸中的忧色更盛。 看海小富要走，魏青山急忙问道：“飞黄腾达之后，是不是就不能随心所欲地砍头了？” “这是自然。”海小富笑道，“之后你要砍的头，估摸都是大人物的。” 若真如此，魏青山还真不想飞黄腾达。 原因很简单，多砍头，就能多拿奖励。 “公公，能否将这机会，让给咱新来的刽子手？”魏青山想着笑眯眯地问道。 海小富冷声道：“你这是想害死他们？” 若砍不掉那家伙的脑袋，刽子手必死无疑。 纵是魏青山，只怕也很难拿下那颗头。 海小富如今挺喜欢魏青山这家伙，也不想让魏青山去送死，但若砍不掉那颗头，可能连他也得跟着陪葬。 既如此，派刚招来的刽子手去，那他海小富的项上人头定然不保。 若派魏青山去，还有一线生机。 海小富只说砍了此头后所能得到的好处，并没有说砍头失败后的后果，就是不想给魏青山太多的压力。 结果魏青山倒好，非得刨根问底，那他便将一切尽数告知。 “怎么会害死他们？”魏青山愈发疑惑。 海小富叹道：“若那天砍不掉那颗头，不仅仅是持刀的刽子手，就连我，也得掉脑袋。” “还有砍不掉的头？”魏青山觉得离谱，又笑着开起玩笑，“该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吧？” 海小富道：“并非妖魔鬼怪，就是个人，但那家伙，将金钟罩铁布衫练到了化境。” “就不能破了功法再砍？”魏青山问道。 海小富哂笑道：“那家伙跟督主是死对头，如今栽在督主手中，督主准其运功抵抗，而那天，督主也会亲自监斩。” 就算将金钟罩铁布衫练到化境，满级的九阳神功定也能将其破解吧？ 金钟罩是内功，铁布衫是外功，都是防御力超级强的顶级神功。 若能将这两种功夫同时练到化境，此人的确有做魏忠贤对手的资格。 魏青山其实并不清楚，魏忠贤的武功究竟如何，只是听人说过，当今的天下第一正是魏忠贤。 “你我性命已然系在一起。”海小富的眸子里多有绝望。 魏青山确实有实力，曾挥起巨大长刀，一刀劈掉三人的头，风光无两。 但要破开金钟罩铁布衫，只怕希望渺茫。 魏青山皱眉道：“准其运功抵抗，督主这不是摆明在刁难刽子手？” “青山，这种话在我面前发发牢骚即可，小心被诛九族。”海小富说完便转身离开，这几天，该吃吃，该喝喝，指不定在中秋那天，就会丢了脑袋。 魏青山追出院子，喊道：“公公，我还是想出去逛逛。” 海小富朝后挥了挥手。 强行留魏青山在刽子手别院，确实太过不近人情。 既然注定要死，何不趁还喘着气，好好享受？ 他海小富除了吃喝，貌似也享受不了别的。 魏青山不同，只要往丽春院一钻，就能快活胜神仙。 在这种时候还限制魏青山的自由，此前的决定，有失斟酌。 魏青山换身衣服，刚出刽子手别院的大门，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林非叶。 “林大人可抓住采花贼了？”魏青山笑问。 林非叶摇摇头，道：“昨晚千面郎君杀了孙雅慧。” 魏青山对千面郎君不甚了解，却没听过，千面郎君杀过人。 得知林非叶此次过来，就是请他过去砍下孙雅慧的头，魏青山欣然同意。 两人走得很快，长安大街的热闹，似乎与他们无关。 铅云压得更低，空气沉闷，让人心悸。 “林大人，你可知魏督主的死对头是谁？”魏青山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跟林非叶打听此事，较为妥当。 林非叶道：“卫如山。” “这家伙会金钟罩铁布衫？”魏青山又问。 林非叶点头道：“对，能练成这两门神功都已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而卫如山将两门神功都练到了化境，据说只差一步，他便能练成金刚不坏神功。” 魏忠贤没暴露功夫前，卫如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后来魏忠贤崛起，祸乱朝纲，搞得天下百姓无法聊生，从那时候开始，身为武林盟主的卫如山，便一心要斩杀魏忠贤，为民除害。 在卫如山的带领下，江湖中的顶尖高手拧成一股绳，多次刺杀魏忠贤。 正是在一次次刺杀中，天下人逐渐认清，魏忠贤武功深不可测。 那时候，魏忠贤和卫如山谁才是天下第一的争论，成为江湖中最热门的话题。 刺杀魏忠贤的计划，次次碰壁，江湖中的许多高手心灰意冷，不再参与行刺计划。 卫如山便是在那时亲自出马，主动约战魏忠贤。 魏忠贤欣然应战，跟卫如山决战终南山。 那一战，据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结果天下皆知，卫如山战败被擒，被关进了东厂的密牢。 卫如山德高望重，当盟主的时候，能凝聚整个江湖的力量。 自卫如山倒下，大魏江湖很快就如一盘散沙。 纵然如此，到今天大半年过去，江湖中仍不乏想要救出卫如山的人。 中秋佳节，本是团圆的美好日子，魏忠贤却要在那天斩了卫如山，势必会引发整个江湖的暴动。 说话间，二人已是到了锦衣卫的大门口。 第二十九章 买通指挥使 林非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魏青山，皱眉问道：“中秋那天的刽子手是……你？” 魏青山点点头。 “那你完了。”林非叶一脸同情。 且不说魏青山根本砍不掉卫如山的头，即便侥幸砍掉，魏青山也会成为整个江湖的公敌。 江湖中的那些好手，杀不了魏忠贤，却有一万种法子能够杀死魏青山。 但若魏青山没能砍掉卫如山的头，魏忠贤也不会让魏青山继续活着。 无论结果如何，魏青山都是必死无疑。 “林大人，既然你觉得我已经是个死人了，看在我帮你这么多次的份上，今晚你是不是……”魏青山上下打量着林非叶的身材。 林非叶摸了一把刀柄，寒声道：“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魏青山道。 林非叶冷哼一声，道：“先去砍头。” 二人进入锦衣卫，来到停尸房，没想到停尸房外有很多人。 绝大多数都是锦衣卫，正将孙福等人围住，不让孙福进入停尸房。 “林大人，你竟真敢请刽子手……”孙福一眼认出了魏青山。 处斩常安的那天，他陪着孙雅慧也在看热闹，故而对魏青山有点印象。 “孙福，锦衣卫可不是你来撒野的地方。”林非叶眸冷如冰，对她的下属极为不满。 孙福带人来锦衣卫闹事，直接丢出去就是。 若孙福仍执迷不悟，便可一刀砍了。 曾经的锦衣卫办案，试问普天之下除了魏皇，谁人敢拦？ 如今的锦衣卫办案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婆婆妈妈…… “我来接雅慧回家。”孙福语气平静。 林非叶道：“等此案了了，我自会派人送孙小姐……” “你想砍掉雅慧的头，只要我还活着，决不许尔等……”孙福的平静只保持了一会儿。 只要想到林非叶请刽子手要砍掉爱女的头，孙福的心境就平静不了，强行压下去的怒火又会蹭蹭往上冒。 林非叶冷声道：“将他们请出去。” 但那些锦衣卫都是站着没动，脸上的神情非常古怪。 林非叶怒道：“都聋了吗？” 然而还是没有一个锦衣卫听从她的命令。 “林大人，可能孙福买通了你们的指挥使。”魏青山低声说道。 林非叶狠狠瞪了魏青山一眼。 买通申屠有雨？ 就凭孙福？ 绝无可能。 林非叶冷冽的目光扫过一众锦衣卫，所有锦衣卫纷纷垂下头，没有一人敢直视林非叶的眼睛。 林非叶突然嘻嘻一笑，道：“行，使唤不动你们，我自己来。” “参见指挥使大人。” 院外突然有人高声喊道。 院中的锦衣卫齐齐转身朝向院门，待申屠有雨进来，纷纷跪拜。 林非叶也上前行礼。 “都起来吧。”申屠有雨一挥手，几步来到了林非叶的面前。 申屠有雨如蜡般的脸色，透着森森寒意。 饶是魏青山，靠近申屠有雨的时候，也觉心底发毛。 “指挥使大人，孙福在……”林非叶感觉情况不妙。 一般她调查的案子，申屠有雨绝不会过问。 此刻申屠有雨竟跑来这停尸房，脸上甚至带有愠色，莫不是真被孙福给收买了？ “非叶，你请东厂的刽子手过来，是要作甚？”申屠有雨扫了魏青山一眼。 林非叶还没回答，就听孙福悲声道：“申屠大人，林大人是要砍掉小女的头啊，小女被奸人所害，林大人居然还要砍、砍……” 孙福已是泣不成声。 “非叶，你作何解释？”申屠有雨冷声问道。 林非叶道：“回大人，我这么做是为了查明真相……” “查案需要损辱亡者的遗体？”申屠有雨的语气愈发阴寒。 仵作验尸，也只是会割开死者的肚子，绝不会砍掉死者的脑袋。 此前林非叶多次请魏青山砍掉死尸的头，申屠有雨对此也有所耳闻，好在最后林非叶不负所托，顺利破案，倒也无妨。 但这次，孙福坚决拒绝，林非叶仍要一意孤行，申屠有雨绝不会惯着。 查案归查案，但也得考虑被害者家属的心理感受。 就算抓到杀死孙雅慧的采花贼，孙雅慧也活不过来，那孙雅慧死后脖子处再挨一刀，只会让她的爹娘心碎。 面对申屠有雨的指责，林非叶默默低下了头。 她心里清楚，申屠有雨骂得对。 作为锦衣卫千户，查案的时候绝不能不择手段。 自从跟魏青山合作，她已然习惯，砍掉死者的头，从而走上侦破案件的捷径。 要去一个地方，若有捷径，相信正常人都会走捷径，绝不会绕远路。 “孙员外，你可带孩子回家了。”申屠有雨教训完林非叶，转而对孙福说道。 孙福感恩戴德地道：“谢申屠大人，谢谢申屠大人……” 孙家的几个下人，已是抬着门板进了停尸房。 直到孙雅慧的尸体被抬走，林非叶都是站着没动。 “魏青山，听说你是处斩卫如山的刽子手？”申屠有雨突然对魏青山说话，搞得魏青山着实很紧张。 魏青山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趁还有时间，去搞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吧。”申屠有雨给出建议后，便甩袖离去。 削铁如泥的宝刀？ 这玩意儿哪有那么好找？ 更何况纵然手握削铁如泥的宝刀，就一定能砍掉卫如山的头？ “林大人，你可知哪儿有申屠大人说的宝刀？”魏青山讨好地看向林非叶。 林非叶的心情极度糟糕，但还是说道：“宝刀破不了卫如山的神功。” “那看来我是死定了。”魏青山叹了口气，“不知今晚……” 林非叶低声道：“今晚陪我喝点。” 她转身的瞬间，魏青山竟从她的眸中看到了泪花。 一个女人在锦衣卫摸爬滚打，肯定吃了很多苦，受过很多委屈，真不容易啊。 到了傍晚。 西山残阳如血。 魏青山走出刽子手别院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坐在街道对面的林非叶。 林非叶难得没有穿飞鱼服，身上的绿色深衣，将她衬得如同大家闺秀，美艳动人。 “去哪喝？”看到魏青山走来，林非叶站起身，脸颊微微泛红，“我请你。” 第三十章 到摘星楼吃酒 “摘星楼如何？” 魏青山一开口，林非叶顿时不说话了。 她心情极为糟糕，急需要买醉调整心情，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能随意挥霍。 目前她所有的积蓄，也只够在摘星楼喝一顿，而且还不能放开喝。 摘星楼的销金能力，远超全天下的任何一座青楼。 最可怕的是无人敢在摘星楼吃霸王餐。 纵是王公贵胄，也是不敢。 摘星楼背后的势力，恐怖至极。 “不妥吗？”魏青山又问。 林非叶尴尬地道：“那地方，我们吃不起。” “是我疏忽，忘了林大人是个不贪污受贿的好官。”魏青山哈哈一笑，“那换我请林大人。” 林非叶道：“魏青山，你可知摘星楼的酒……” “你们都觉得我活不过中秋，那留着银子又带不进棺材，花了便是。”魏青山坚持要去摘星楼，而且要请林非叶喝摘星酒。 林非叶执拗不过，只能跟着，暗暗叹息。 魏青山终究只是个刽子手，见识短，根本不清楚摘星酒的价格。 就算魏青山攒下了一点银子，也买不起一小盅摘星酒。 念在魏青山多次帮她的份上，又想到魏青山有很大的可能真的活不过中秋，林非叶很快下了决心，拿出全部的积蓄请魏青山在摘星楼享受一回。 “魏青山，你先去摘星楼，我过会儿就来。”林非叶出门，身上不会带太多银子，必须先回家取银子。 魏青山道：“林大人，我说了，这顿我请你。” “摘星楼的一顿酒，最差也是二百两银子起步。”林非叶笑眯眯地看着魏青山，“你有钱吗？” 魏青山的收入还算不错，奈何此前给阿茶赎身，欠下了不少银子。 “二百两起步，那也能吃个十几顿了。”魏青山在心里算了算。 林非叶鄙夷地道：“大言不惭。” 顷刻间，二人已是出现在摘星楼下。 林非叶不曾在摘星楼吃过酒，但摘星楼的许多人都认识她。 为了查案，林非叶可不止一次在摘星楼大闹过。 得知林非叶这次是来吃饭的，门口迎接客人的年轻女人明显舒了口气。 “林大人，不知两位想要什么档次的位子？”那女人笑着问道。 林非叶道：“就……” “到顶层看星星多少银子？”魏青山打断了林非叶的话。 那女人本来都不正眼看魏青山，闻言讨好地介绍道：“要去第九层的话，需要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林非叶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摘星楼的收费很贵，却没料到竟会如此贵，太离谱了。 “也不是太贵啊。”魏青山道。 那女人笑道：“这位公子，千两纹银只能到第九层看星星，连茶水都没有呢。” “摘星酒多少钱？”魏青山问，既然来了摘星楼，不喝摘星酒，岂不枉然？ 那女人道：“一坛五百两。” “就那种小坛子？”魏青山五指抓动比划，看起来非常猥琐。 但那女人不为所动，反而向前一步，搞得魏青山差点抓到了她的胸脯。 “已经很大了好不？”那女人微笑道。 魏青山道：“那来两坛吧。” “魏青山，你哪来的银子？”林非叶难以置信地看着魏青山。 此刻在她身边的魏青山，竟是那么陌生。 魏青山从蛇皮袋里摸出银票，轻轻扬了扬，笑问道：“我们可以上去了吗？” 那女人接过银票，快速点数。 一共二千一百两银子，还可以给这二人再上一壶好茶，顺便再送几个好菜。 “两位，楼上请。”那女人笑颜如花。 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权贵，个个出手阔绰，花钱如流水，但肯去第九层的人，仍很有限。 “慢着。”旁侧突然有人疾速冲过来，从那女人手里夺过银票，塞还给魏青山。 来人正是魏无邪。 魏青山揉了揉额头，看到魏无邪，最是让他头大。 “偷心公子，您这是何意呀？”那女人扭着屁股，一把搂住魏无邪的肩膀，整个人跟魏无邪紧紧贴在一起。 魏无邪显然很享受，在那女人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又掏出一沓银票，嘿嘿笑道：“我师父的消费，全都算到我身上，往后也是。” “您是说林大人？”那女人满脸震惊地看着林非叶。 林非叶也是如此，在她的记忆中，可不认识什么偷心公子。 但偷心公子的名头，却是有所耳闻。 江湖中有人说偷心公子是采花贼，也有人说偷心公子会全心全意治愈那些受了情伤的可怜姑娘们。 “不不不。”魏无邪一把将那女人推开，扑通跪在魏青山面前，“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魏青山无语道：“我都说了，我不可能收你为徒。” “这头都磕了，从今以后，您就是我师父。”魏无邪说着又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 魏无邪要么是脑子坏了，要么就是别有用心。 “别来打扰我跟非叶吃酒。”魏青山说着抓住林非叶的手，快步走进了摘星楼。 “好好好，师父师娘吃好喝好。”身后传来了魏无邪欢喜的声音。 林非叶被魏青山拉着上到了三楼，方才皱眉说道：“还不松开？” “是我大意了。”魏青山颇为尴尬。 作为锦衣卫的千户，林非叶算是在刀尖上讨生活，谁敢相信她的手又嫩又绵，摸起来很舒服。 “魏无邪为何要拜你为师？”林非叶好奇地问。 刚才被魏青山直呼其名，又被握着手走了这么久，林非叶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突然就羞红了脸。 魏青山本要回答，看到林非叶的脸蛋瞬间红如烈火，诧异地问：“你脸红什么？” “谁、谁脸红了？”林非叶迈步继续往上走。 跟在后面的魏青山发现，林非叶的这腰臀比，堪比阿茶，着实完美。 摘星楼第九层的所有房间都有个小露台，摆着桌椅，在无云的夜晚能够欣赏到最美的星空。 临近中秋，月亮只缺了一角，皎洁的银芒洒落，遮盖了一大片的星光。 远离月亮的地方，有繁星点点，净美如珠。 二人坐在露台上，很快就有人送来摘星酒和上等的酒菜。 坐在这里，即便懒得抬头看夜空，俯瞰长安夜景，也是美不胜收。 那一条条灯火斑斓的街道，尽是最美的人间烟火。 多次来摘星楼查案，但这摘星楼之巅的美景，林非叶还是头一回看。 “说说你跟魏无邪之间的事吧。”风景看得差不多了，林非叶一开口差点让魏青山喷酒。 第三十一章 阿茶的交易 两个大男人之间绝不会有暧昧的事。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男人救了另一个男人的故事。 “有人要杀魏无邪？”林非叶听后愈发疑惑。 魏青山笑道：“对一个偷姑娘心的男人而言，被追杀很正常吧？” “也对。”林非叶点头，端起酒碗，轻呷一口。 摘星酒入口甘甜，醇香留在齿间，久久不散。 只一口，就能让人回味无穷。 难怪世人都道，一旦喝过摘星酒，再饮天下名酒皆无味。 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也足以说明摘星酒的美味。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收他为徒，劝他弃恶从善。”林非叶又尝了一口菜，摘星酒的菜果然冠绝长安。 魏青山笑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林非叶哂然一笑，不做评判。 …… 摘星楼的第九层，共有九个房间，从天字一号排到了天字九号。 魏青山和林非叶所在的房间，乃是天字二号。 据说天字九号最为尊贵，从不对外人开放。 此刻阿茶就在那间房里，对镜卸妆。 天字九号房布置得清新典雅，很像大家闺秀的闺房。 正准备睡觉的阿茶，刚躺到床上，就听到了魏青山的声音。 她腾地从床上坐起，一脸迷茫。 侧耳静听，魏青山的声音源源不断飘来，绝对错不了。 一个刽子手，居然有钱跑到摘星楼的顶层来吃酒？ 跟魏青山说话的竟是个女子，那女子的声音，阿茶只觉极为熟悉。 都说天下男儿最薄幸，这才跟她分开几天，魏青山就跟别的女人好上了？ 当时魏青山愿意花二百两银子给她赎身，她确实很感动。 结果倒好，换做别的女子，魏青山竟直接带其到了摘星楼的顶层。 气人。 太气人了。 简直岂有此理！ 究竟是怎样的女人，能将魏青山迷得神魂颠倒，她必须得去看看。 换上夜行衣，阿茶从露台上了屋顶，悄然到了天字二号房。 掀开屋瓦，能够清楚看到屋中的情况。 但因魏青山和阿茶人在露台上，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人。 “好像是……林非叶？”阿茶皱眉沉思。 林非叶的声音，她还算熟悉，听久了，敢肯定跟魏青山私会的人就是林非叶。 林非叶自诩清高，居然会跟一个刽子手来摘星楼幽会，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啊。 林非叶这万年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 露台上，几碗酒下肚，林非叶心头愈发惆怅。 魏青山笑问道：“林大人有心事？” “卫如山的头，你当真能砍掉？”此刻林非叶心里的确在想此事。 魏青山道：“不确定，但我会拼尽全力。” “你可得想清楚，一旦砍掉卫如山的头，你将成为武林公敌。”林非叶的语气里满是关心。 魏青山道：“横竖都是死，便没什么好怕的。” “砍不掉，肯定会死。”林非叶突然笑了，“但若能砍掉，可不一定会死。” 魏忠贤照样是武林公敌，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若魏青山真能砍掉卫如山的头，只怕放眼江湖，能取走魏青山性命的人寥寥无几。 听到这些话，阿茶频频皱眉。 万没想到，卫如山行刑那天的刽子手，竟会是魏青山。 又过片刻，林非叶已是将那坛摘星酒喝了个干净。 摘星酒看似温和，没那么辛辣，甚至带着果香，但后劲极大。 “可还要再来一坛？”魏青山正问时，却见林非叶脑袋一沉，重重砸在桌子上，竟已醉得不省人事。 “林大人？林非叶？非叶……”魏青山喊了好几声，林非叶都是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男女若在深更半夜出去喝酒，不管在哪个时代，想不出事都难。 魏青山抱起林非叶，轻轻将她放到床上。 望着床上的睡美人，说心里没有任何想法，绝对是假的。 魏青山站在床边，只是静静看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转身离开。 “可要我帮你将她扒光？”阿茶的声音突然从露台上传来。 只要听到这个天籁般的声音，魏青山的胃就好似绞在了一起。 他缓缓转身，慢步来到露台上。 阿茶正在用魏青山的酒碗喝酒，神情享受，没有丝毫的嫌弃。 “这是我的碗。”魏青山皱眉。 阿茶轻笑道：“我知道呀。” 魏青山在对面坐下，用了林非叶用过的碗。 “别着急，我只跟你说一件事，绝不会耽搁你们的春宵。”阿茶笑容灿烂。 魏青山问道：“何事？” 若是加入靠山教的事，他绝不会同意。 “卫如山还不能死。”阿茶道。 魏青山笑道：“若我砍不掉那家伙的头，我的头就会落地。” “我不是不让你砍掉他的头，而是想请你帮个忙，找机会让他吐露一个秘密。”若卫如山被关在诏狱，阿茶还能想办法混进去，亲自跟卫如山谈谈。 奈何卫如山被关在东厂的密牢，她连东厂密牢在哪都不知道，又该如何混进去？ 魏青山饶有兴致地问：“秘密？” “只要你能帮我弄清楚这个秘密，我便想办法让你砍下卫如山的头。”阿茶想尽办法，都无法接近卫如山，迫不得已只能在魏青山这里碰碰运气。 魏青山的确有几分本事，可在偌大的东厂，算是蝼蚁般的存在。 不承诺点好处，魏青山又如何肯去拼命？ 魏青山喝了口酒，笑道：“阿茶，卫如山的头，我相信我能砍掉。” “金钟罩铁布衫同时练到化境，你确定……”卫如山的脖子有多硬，阿茶曾见识过。 估摸普天之下，只她知道该如何破掉卫如山的神功。 “确定。”魏青山回答得斩钉截铁。 阿茶诧异地瞧着魏青山，那瞪圆的双眸好似是才刚认识魏青山。 “至于你想要的那个秘密，我同样能知晓。”魏青山笑道。 阿茶无语道：“我还没说是什么秘密呢！” “确切地说，是卫如山所有的秘密，我都能知晓。”魏青山纠正道。 望着魏青山得意的笑容，阿茶怎么都笑不出来。 此刻坐在她对面的魏青山，竟给她完全陌生的感觉。 “行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阿茶将碗里的酒喝干，站起身，“但我的话，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若觉得你自己无法砍掉卫如山的头，就来摘星楼找我。” 魏青山笑了笑，过去给林非叶盖上被子，跟着阿茶出了屋。 “你不享用她？”阿茶看到魏青山将门关上，满脸震惊。 第三十二章 再次遇刺 享用？ 阿茶这用词，还真是容易让人蠢蠢欲动。 魏青山笑道：“我不会乘人之危。” “上次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得如何了？”阿茶不会在意魏青山的私生活，但邀请魏青山加入靠山教，她是认真的。 魏青山道：“容我再考虑几天。” “都快没命了，还考虑？”阿茶哂笑。 若魏青山肯加入靠山教，那靠山教就是魏青山最大的靠山，自然不会让魏青山死。 卫如山这个武林盟主，死了比活着更有助于靠山教的全盘计划。 魏青山微微一笑，道：“被你耍了那么多次，只要我们来一次真的，我就同意。” “你……”阿茶又怒又羞，挥拳欲打。 哪怕魏青山跟她恩爱的那些画面，都是在药物的作用下产生的幻觉，可对魏青山而言，那都是无比真实的感觉。 “救命啊……” 魏无邪惨烈的求救声，突然从外面传来。 魏青山来到旁侧的窗前，看到在摘星楼外的长街上，魏无邪光着膀子在奔跑，身后追着几个彪形大汉。 这家伙怎么老被人追杀？ “你该不会真要去救他吧？”阿茶竟从魏青山的脸上看到了担心。 魏青山道：“他有钱，今晚这顿酒，还是他请的。” “一个专偷别人妻女心的浪荡子，你是救不过来的。”阿茶说完便转身离开。 魏青山匆匆下楼，街上却已不见魏无邪的踪影。 找了半晌，魏青山决定放弃，阿茶说得对，魏无邪干那种事，必然常被人追杀。 魏无邪真若想活命，还是得自救，洗心革面，改过自新。 一坛摘星酒让林非叶醉得不省人事，饶是魏青山有九阳神功解酒，回刽子手别院的路上，也是头晕眼花，摇摇晃晃。 唰。 刚走进阴暗的小巷，旁侧的墙头有人飞扑而下，手里的大刀无情地劈向魏青山。 这是魏青山第二次遇袭，身子一侧，轻松避开的同时，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就听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腕骨头被捏碎，刀也到了魏青山的手里。 那人哀嚎着后退，蹿上墙头，就想逃离。 魏青山迅疾挥刀，刀芒如日，映亮小巷。 那人还没从墙头跳出，刀芒掠过，他的脑袋便飞了出去。 直到那人的跑马灯跑完，系统也没给任何奖励。 其实魏青山一直都想找人试试，看看在别的地方砍掉人的脑袋，能否得到奖励。 现在看来，触发奖励，多半只能是在刑场上当刽子手的时候。 刚被他除掉的那人，乃是江湖中一个不入流的杀手，平日里接的都是欺负平民百姓的活儿。 有太多弱小无辜惨死在这家伙的手中。 雇佣这家伙来杀魏青山是个马脸青年，有着一脸的麻子，奇丑无比，穿着倒是人模狗样的，估摸是个有钱有势的富少爷。 魏青山从没见过那家伙，究竟是何仇怨，让其花大价钱雇人来杀他？ 回到刽子手别院，魏青山将那马脸画下来，待明日找林非叶帮忙，定能很快查到其身份。 次日魏青山还没去找林非叶，林非叶却先找上门来。 就在昨晚，又有一个姑娘惨死，死法跟孙雅慧一模一样。 这一次，千面郎君并没有提前预报。 林非叶已经说服那户人家，让她来处理那姑娘的尸体。 她生怕那户人家会反悔，便迫不及待来找魏青山。 查案依赖魏青山，绝非她所愿，只是她好似已经习惯了。 砍掉死者的脑袋，就能知道一些死者生前经历过的事，如此荒唐的说法，不论真假，只要魏青山能帮她尽快破案就行。 “正好我也有件事，想麻烦林大人。”魏青山笑道。 林非叶问道：“什么事？” “帮我查个人。”魏青山将画像交给了林非叶。 林非叶看了一眼，画像上的人，她毫无印象，只能先应承下来。 昨晚死掉的姑娘并非大家闺秀，而是在城南卖猪肉的周屠夫的闺女，名叫周翠，刚满二八，已经许配给了做药材生意的一户人家。 周翠的爹虽是屠夫，但这周翠长得水灵美貌，上门提亲者甚多。 周翠的尸体，如今就在锦衣卫的停尸房。 林非叶已经找好了缝尸匠，事后，将周翠的头缝回去，定能减轻周屠夫的痛苦。 “这采花贼挺会挑人啊。”看到周翠的尸体后，魏青山不无感慨。 不管是孙雅慧，还是周翠，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林非叶问道：“你喜欢这样的？” “谁不喜欢呢？”魏青山说着已是拿起了林非叶的佩刀。 在林非叶的注视下，魏青山只是轻轻一挥，周翠的脖子便被砍断。 跑马灯顿时出现，边跑边发出夺目的奇芒。 周屠夫从小就很宠溺周翠，将她惯得无法无天。 倾慕周翠的年轻公子有很多，却全都入不了周翠的眼。 就在昨晚，周翠沐浴完，准备睡觉。 暗中突然有一人冲出来，将她扑倒在床上。 她吓得大喊大叫，奈何只喊出一两声，嘴巴就被那人捂住。 没挣扎几下，周翠便昏死过去。 那人着急忙慌地扒光周翠的衣服，三两下，就已缴械投降。 他穿好衣服，看着仍在昏睡的周翠，在想周翠到底有没有看到他的脸。 如果看到了，等周翠醒来，那他就完了。 也就是在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周翠掐死，嫁祸给那个赫赫有名的采花贼。 “如何？”林非叶满脸期待。 魏青山道：“应该不是千面郎君。” “那是谁？”林非叶大失所望。 魏青山来到旁侧，画出了行凶那人。 “是他？”林非叶微微皱眉。 今晨去调查的时候，她有见过此人，好像是周屠夫家的邻居。 “这是这次的酬劳。”林非叶拿出银子递给魏青山。 魏青山笑道：“这回就不要酬劳了，有劳林大人尽快查清那家伙。” “好。”林非叶点点头，脸色微微泛红，“昨晚……” 魏青山道：“昨晚你喝醉了，我就先离开了。” “改天我再请你吃酒。”林非叶道了声谢，需要尽快将杀害周翠的凶手绳之以法。 杀死周翠的那人，绝对不会想到他犯下的恶行，林非叶已然知晓，必不会逃。 “林大人，听说孙雅慧昨天下葬了？”魏青山面带笑意。 要抓到千面郎君，还是得砍下孙雅慧的头。 “你的意思是……”林非叶瞬间明白了魏青山的意思。 第三十三章 千面郎君的秘密 刨坟取尸，砍头查案。 “入夜后，我们在北城门会合。”林非叶点头同意。 以前为了查案，刨坟验尸的事，她可没少做。 在那些被害者的亲人看来，让被害者安然入土，比抓到真凶更重要。 纵然将真凶千刀万剐，被害者也不会活过来。 回刽子手别院的途中，魏青山顺便到一家面馆吃个午饭，回去后就能好好午睡一觉，养养精神。 老板刚将热腾腾的面端上来，魏无邪如鬼魅般出现在魏青山的对面，不客气地将面拉过去，呲溜呲溜吃了起来。 “老板，再来一碗。”魏青山无奈地朝老板挥手。 魏无邪喊道：“我还要一碗。” “你没死啊。”魏青山这话虽然是在开玩笑，但那晚看到魏无邪被人提刀追杀，就算不死也得掉层皮。 现在的魏无邪像个饿死鬼，身上连点擦伤都没有。 魏青山敢肯定，魏无邪故意接近他，必有诡计。 魏无邪叹道：“我武功虽不行，但脚底抹油的功夫，还算凑合。” 只要不被敌人围追堵截，那他逃脱的可能性非常大。 老板又将面端了上来。 魏无邪已经吃完了面前那碗，第二碗面也以极快的速度在吃。 待他吃完，魏青山只吃了不到一半。 “师父，你在帮林非叶抓千面郎君吧？”魏无邪说这话前，先是朝四周看了看，贼溜溜的模样有些滑稽。 魏青山笑问道：“你有线索？” “有。”魏无邪将声音压得更低，“我就是为这事来找师父的。” 就算魏青山否认，魏无邪也不会改变对他的称呼。 他倒想看看，魏无邪又是花钱，又是屈尊，到最后究竟有何图谋。 魏青山继续吃面。 “那千面郎君极为可恨，就在这几天，他居然开始模仿我。”魏无邪满脸愤怒，紧握的拳头在微微颤抖。 魏青山疑惑地问道：“模仿你？” “对，他也开始偷姑娘们的心了。”魏无邪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就连魏青山面前的碗都跳了起来。 这世上有采花贼无数，但偷心公子，绝对仅他魏无邪一人。 况且，偷心公子也只能是他魏无邪。 “无邪，其实你所谓的偷心，在我看来，就是渣。”魏青山吃完面，刚在摸铜板，魏无邪已是将银锭拍在了桌子上，大有孔乙己的气势。 魏无邪诧异地问：“渣？” “就是垃圾的意思。”魏青山说得很直白。 魏无邪却是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不对，那些姑娘被情所伤，大多都难过得要死，甚至自寻短见，我偷走她们的心，让她们走出悲伤，笑对人生，这是大善啊。” “现在多了一人帮你完成大善，不挺好的？”魏青山笑道。 魏无邪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 千面郎君摆明是要害他，师父怎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无邪，要是你让我帮你抓千面郎君，那你就是找错了人，你应该去找林大人。”魏青山站起身，打算回去午睡。 魏无邪跟着出来，不远不近跟在魏青山的身后。 魏青山看了好几回，每次回头，魏无邪都会挥手报以一笑。 不明所以的路人估摸以为他们两个大男人之间有分桃秘事。 “魏无邪，你到底想作甚？”魏青山猛地转身，眸子里的怒火根本藏不住。 魏无邪小跑着追上来，嘿嘿笑道：“师父，千面郎君是冲着卫如山来的。” “他想杀卫如山？”魏青山颇觉意外。 魏无邪摇头道：“不是不是，当然是来救卫如山的。” “救？”魏青山咋舌道，“那这采花恶贼还算有点良知啊。” 魏无邪道：“卫如山也不是啥好人啊。” “武林盟主不是好人？”魏青山乐了。 这话要是让卫如山的追随者听到，肯定会将魏无邪大卸八块。 “以千面郎君的能耐，救出卫如山，当易如反掌。”魏无邪并不傻，一直当街说卫如山的坏话，那就是找死。 魏青山道：“千面郎君这么厉害？” 江湖中曾有那么多高手，结盟搭救卫如山，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千面郎君一人，如何能成功？ “他能化成任何人。”魏无邪虽瞧不起千面郎君，但对千面郎君易容的本事很是佩服，“这么说吧，哪怕是成婚几十年的夫妻，若枕边人换成了千面郎君，另一人绝对辨不出。” 魏青山听得啧啧称奇，好奇地问：“他还能变成女人？” “千面千面，啥都能变。”魏无邪道。 魏青山朝四周看了看，悄声问道：“若他易容成陛下呢？” “这……”魏无邪无言以对。 魏青山道：“或者易容成魏督主，岂非很轻松就能救走卫如山？” “所以我说了，别人很难做到的事，千面郎君很轻松就能做到。”魏无邪背着手，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听了魏无邪的话，感觉那个千面郎君简直毫无弱点。 既然那家伙可以随意变成任何一个人，纵然砍下孙雅慧的头，得知他目前所用的脸，也抓不住他。 可能千面郎君在祸害完一个姑娘后，就会马上换一张脸。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平日里，千面郎君用的都是真面目，只有去采花的时候，才会换上不同的脸。 不管是哪种可能，这家伙都是无解的。 “无邪，既然你这么了解千面郎君，那你可知道这家伙有什么破绽？”魏青山问这个，只是想帮林非叶早日抓到千面郎君。 魏无邪想了想说道：“茉莉花香。” “啥玩意？”魏青山一脸疑惑。 魏无邪道：“就是千面郎君不管如何易容，他的身上总会带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莫不是茉莉花茶喝多了？”魏青山笑问。 魏无邪鄙夷地道：“千面郎君的易容药方里有茉莉花，放眼江湖，这个秘密，除了千面郎君，只我知晓。” 看魏无邪说得信誓旦旦的模样，魏青山猛地将他拉进一侧的小巷里，寒声问道：“你怎会知道？难不成你就是……” “不是不是，师父，我是偷心公子，绝非千面郎君。”魏无邪被吓得浑身直哆嗦。 魏青山怒问道：“那你如何知晓那些？” 第三十四章 初见魏忠贤 魏无邪揉搓着双手，额头挂着黄豆般大的汗珠，难以遮掩内心的不安。 “我送你去见林非叶。”魏青山一把扣住魏无邪的手腕。 魏无邪的功力瞬间被封住，满脸惊恐，低声求饶。 “千面郎君是、是……”魏无邪咬牙切齿，在极度痛苦中说道，“是我曾经的师父。”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了魏青山的意料。 魏无邪竟是千面郎君的徒弟。 “但我天资不佳，拜师三年，学无所成，被逐出了师门。”魏无邪垂下头，无疑是在说一件非常丢脸的事。 魏青山松开手，皱眉问道：“学艺三年，你可有见过千面郎君的真面目？” “可能见过，也可能没有。”魏无邪也是一脸迷茫。 在他的记忆中，千面郎君每天都会换一张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十分诡异。 但不管千面郎君的脸怎么换，他身上的茉莉花香，始终存在。 那淡淡的茉莉花香味，深深植入他的记忆，此生难忘。 魏青山拍拍魏无邪的肩膀，笑道：“要是你能帮我抓住千面郎君，我就收你为徒。” “此话当真？”魏无邪的眼眸里顿时有了光。 看到魏青山点头，他急忙飞奔着离去。 虽然他一口一个“师父”叫着，可若魏青山心里不承认他这个徒弟，又岂会传授他真本事？ 混迹江湖多年，拜师无数，他何曾学到过真本事？ 魏青山甚至怀疑，魏无邪其实就是千面郎君。 只是这家伙纠缠他的真实目的，仍是难以踅摸。 刚到刽子手别院，就看到海小富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看起来非常着急。 “青山，你总算回来了？”海小富的额头上也挂满了汗珠。 魏青山疑道：“公公，出什么事了？” “督主要见你。”海小富道。 魏青山愣道：“督主要见我？” “你要是再晚回来会儿，可就是让督主等你了，那后果……”那后果没人担得起，就连海小富可能都会被牵连。 这好端端的，魏忠贤怎会突然要见他？ 魏青山百思不得其解，心头着实有些紧张。 身为东厂督主，魏忠贤权势滔天，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据说，魏忠贤的武学修为已在半步宗师，只差半步，就能成为宗师。 而历史上的那些宗师强者，哪个不是开宗立派的江湖传奇？ 甚至有些人有些事已经成为了神话。 “别愣着了，快去换衣服。”海小富催道。 回到房间，换上刽子手的黑色袍子，魏青山跟着海小富前往东厂。 刽子手别院虽紧挨着东厂，但终究不在东厂里面。 到了东厂大门口，海小富亮出令牌，二人顺利进入。 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东厂之大，普通人无法想象。 尤其是经过校场时，那种广阔，足以给任何人一种渺小感。 上万人在这校场演练都不成问题。 在东厂正中的位置，有一座院落，假山流水，布局奇特，院中的那座三层小楼，雕栏玉砌，富丽堂皇。 这座小院中，更是有奇门阵法，每天都在变换，需要有人带领，才能顺利进入小楼。 以前海小富跟在魏忠贤身旁，就是他带人穿过阵法，进入小楼。 如今的他，也不知道院中安全的路该如何走。 再次回到这里，海小富心头颇为感慨，眼眸里更是噙着泪花。 “公公，哭啥？”魏青山低声问道。 海小富斥道：“你懂个屁。” 能去魏忠贤身边服侍，乃是所有阉人的梦想。 “公公，那你为何会被督主……”魏青山以前也问过，奈何海小富总是闭口不言。 这一回，海小富还是选择不作答。 等了半晌，一个面白如玉的小太监走出院子，微微扬着头，尖声道：“谁是魏青山哪？” “我是。”魏青山心头犯嘀咕。 他跟海小富站在一起，谁是太监，谁是男人，难道还不够明显？ 实在没眼力，只要不瞎，看衣服也行啊。 “随我来。”那小太监转身就走。 海小富急声道：“郑公公，那奴婢……” “在外候着。”那郑公公冷声道。 海小富一脸失望，不敢再吱声。 魏青山紧紧跟着郑公公，海小富可是说过，一旦陷入这院中的阵法中，不死也会重伤，甚至还会傻掉。 郑公公走得很快，好在魏青山能跟得上，顷刻间，二人已是穿过偌大的花园，进入了那座小楼。 楼内金碧辉煌，简直堪比皇帝的寝宫。 在正中用黄金打造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头发如雪的老太监，脸上的皱纹都能当排水渠了。 毫无疑问，这老太监就是东厂督主魏忠贤。 “属下魏青山，拜见督主。”魏青山急忙行礼。 属下？ 郑公公只觉好笑，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刽子手，也成督主的属下了？ “起来说话。”魏忠贤的声音很尖锐，夹杂着一股浊音，闻来让人不寒而栗。 魏青山站起身，道：“谢督主。” “魏青山，过两天就是中秋，你可准备好了？”魏忠贤笑眯眯地问道。 魏青山答道：“准备好了。” “那可是卫如山，而且咱家准其运功抵抗，你确定你准备好了？”魏忠贤脸上的笑意更浓。 魏青山点头道：“回督主，那天我定能砍掉卫如山的头。” “很好。”魏忠贤道。 魏忠贤找他来，只是为了问这个？ 这老太监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带他去熟悉熟悉卫如山的脖子。”魏忠贤这话是对郑公公说的。 郑公公应了一声，朝魏青山使个眼色，便快速出了正堂。 走到院子正中，郑公公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魏青山说道：“魏青山，有些话督主不好明说，咱家在这里提醒你，若那天你砍不掉卫如山的头，你将会被凌迟处死。” “如果我能砍掉，是不是就立功了？”魏青山笑问。 郑公公道：“那是自然。” 纵然魏青山真能砍掉卫如山的头，督主身边的红人，依旧是他。 魏青山在他眼里，依旧屁都不是。 候在院外的海小富，看到二人出来，笑着迎上前，问道：“郑公公，督主可有召见我？” “督主累了。”郑公公高傲地道，“下次吧。” “好好好。”海小富卑躬屈膝的模样，颇为滑稽。 估摸以前郑公公遇到海小富，就是这副模样，向来都是谁失势，谁做狗。 “海公公，你回去吧，接下来的路，你去不得。”郑公公也不迈步，只是斜眼瞪着海小富。 海小富微一点头，灰溜溜地离去。 “魏青山，从此刻起，你要蒙上眼睛。”郑公公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条黑色布带。 魏青山愣道：“蒙上眼睛我还怎么走路？” 第三十五章 东厂密牢 郑公公从旁侧取来一根木棍，冷声道：“牵着它。” 蒙上眼睛，被郑公公用木棍带着往前走，兜兜转转，绕来绕去，搞得魏青山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密牢就在东厂，但知道具体位置的人，少之又少。 “开门。”郑公公突然停下，冷声下令。 轰隆轰隆的声响过后，郑公公又继续往前走。 再过片刻，只听郑公公说道：“可以摘掉了。” 魏青山松开木棍，取下黑布，发现他们已经在密牢里。 这密牢周围全是坚硬的岩石，乃是工匠硬生生凿出来的。 密牢里的空气，霉味极重，但也掩盖不了排泄物的臭味。 继续往里走，只见四周的石壁上都在渗水。 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就是心志再强大的人，只怕也会疯掉。 一路走去，倒是没看到几个囚徒。 转过弯，左侧的牢房里，地面上积水很深，有一人披头散发坐在石凳上，赤着的双脚在水里慢慢晃动，更像是在洗脚。 那人的脸几乎全被花白长发遮掩，只露出一只无神的眼睛，似乎在盯着他自己的脚。 “狄无忌，还没疯啊？”郑公公经过那间牢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那人的头动都没动，仍在做着用脚戏水的事。 狄无忌？ 这个名字，魏青山好像在哪听过。 有一点可以确定，能被关进东厂密牢的人，绝对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又向前拐过一个弯，走不到五丈远，尽头处只有一间牢房。 这间牢房比关押狄无忌的更恐怖，就连供囚土睡觉的石床上，都是漫着水。 卫如山就关在这里，手脚都锁着沉重的铁链。 此刻卫如山躺在漫水石床上，一动不动，不知是睡得正香，还是已经死了。 郑公公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冷声道：“魏青山，你进去吧。” “公公，不摸可以吗？”魏青山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感觉只要他走进这间牢房，很可能就会变成尸体出来。 要砍卫如山的头，本就应该在行刑那天，直接在刑场上见面。 魏忠贤却安排他提前来到密牢，说是先熟悉熟悉卫如山的脖子。 这样的安排着实搞笑。 郑公公道：“督主这么安排，只是为了你好，若那天你无法完成任务，后果相信你也清楚。” “但若我现在进去，只怕会小命不保。”魏青山宁可在行刑那天放手一搏。 郑公公哂笑道：“胆小如鼠，也只能一辈子当个卑贱的刽子手了。” 可能卫如山的武功的确很强，但现在手脚都被铁链锁着，魏青山不信卫如山还有杀他的本事，可若卫如山真的对他出手，那他的实力岂不是要暴露了？ 在郑公公面前暴露实力，绝无好处。 思忖间，他还是迈步走进了牢房。 地面上的积水没过了他的膝盖，估摸这水里都有卫如山的排泄物，着实恶心。 走到卫如山的旁边，魏青山盯着他的脖子，然后用手摸了摸，软软的，凉凉的。 “可以了吧？”魏青山扭头问郑公公。 郑公公点了点头。 魏青山迈步出了牢房，回头看去，卫如山仍是一动不动。 “他死了？”郑公公微微皱眉。 魏青山道：“尚有气。” “那就好。”郑公公示意魏青山可以离开了。 快出密牢时，魏青山主动将眼睛蒙上，由郑公公牵着到了校场那边。 “行刑那天，别出差错。”郑公公叮嘱一句，匆匆离去。 走出东厂的大门，魏青山看到海小富就站在一边，满脸都是急色。 看到魏青山平安出来，他明显松了口气。 “见到卫如山了？”海小富迎过来低声问道，“他没有伤害你？” 魏青山道：“卫如山在睡觉，没有动过。” 此刻魏青山只想回去，换身衣服，洗干净双腿。 只要想到卫如山牢房里的积水，就觉恶心。 “公公应该知道密牢的位置吧？”魏青山笑问。 海小富脸色遽变。 “但督主并没有除掉公公，相信公公还有重回辉煌的那天。”魏青山又道。 海小富倒是从没想过这点，按理说但凡知晓密牢位置的人，若失去魏忠贤的信任，必被抹杀。 魏忠贤既然没有杀掉海小富，那就说明并未对海小富失去信任。 “青山，我能否重回督主身边，全看你的了。”海小富拍拍魏青山的肩膀，语气变得柔和。 被海小富深情款款盯着，魏青山只觉心头发毛，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回到刽子手别院，海小富命人给魏青山弄好洗澡水。 魏青山乐得有人伺候。 下午小憩片刻，然后出门吃晚饭，到了跟林非叶约定的时间，魏青山来到北城门。 林非叶早已等在那里。 按照魏无邪的说法，千面郎君的脸每天都在变换，即便砍了孙雅慧的头，也没意义。 魏青山将这点告诉林非叶，林非叶听后眉头皱得很紧。 “你的意思是不用砍孙雅慧的头了？”半晌后，林非叶方才问道。 魏青山笑道：“我只是提个建议，具体如何做，自然得林大人定夺。” “魏青山，你跟我说实话，你知晓那些，跟砍头真有关系？”林非叶一直都很怀疑，砍头就能知道死者生前的一些事，这种荒谬的说法，傻子也不会相信。 她假装相信，只因她知道魏青山不愿吐露真相，那她也没必要为难魏青山。 若魏青山胡乱编个别的理由，难道她就会相信吗？ 直觉告诉她，魏青山此人不简单。 暗中派人去调查，结果是魏青山的背景非常普通。 越是查不到什么，越说明魏青山背后的水很深。 “也有可能千面郎君来到长安后，就再也没换过脸。”林非叶所说不无道理。 二人出了城，来到孙雅慧的坟头。 林非叶看了魏青山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亲自动手，将坟刨开。 打开棺木，她瞬间愣住。 棺材里没有尸体。 “孙福真是好手段。”林非叶将拳头攥得很紧很紧。 魏青山问道：“现在怎么办？” “回去睡觉。”林非叶心头憋火。 魏青山笑问道：“一起吗？” 林非叶狠狠瞪了魏青山一眼，她的心情极度糟糕，魏青山的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想要抓住千面郎君，只能等千面郎君下次犯案时。 只要千面郎君还敢来一次预告，林非叶保证会让其有来无回。 然而这两天千面郎君似乎很老实，倒是长安城中，涌入了不少江湖中人。 翌日就是中秋，这些江湖人全都是为卫如山而来。 这两天魏青山休息得很好，入夜后，再次来到摘星楼。 一旦喝过摘星酒，就会念念不忘。 明日祸福难料，今晚更需好好享受。 等喝过摘星酒，再去丽春院找个姑娘，就是死也值了。 第三十六章 跟苏相争女人 刚到丽春院门口，就撞见了魏无邪，魏青山揉揉额头，一脸无奈。 他不信总会这么巧，定是魏无邪一直在暗中监视他。 “师父，你也来嫖啊。”魏无邪笑得极为猥琐，“好巧啊。” 巧你娘的奶。 魏青山在心里骂娘，嘴上却道：“我只是路过，路过……” “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据说今晚丽春院有雏儿，我们去看看长得如何。”魏无邪拽住魏青山的胳膊往里走，“要是相貌还行，我们师徒俩全要了，钱我出。” 说话间，二人已是找好位子坐下，很快就有人送来茶点。 魏无邪是丽春院的常客，跟老鸨非常熟悉，只需一挥手，老鸨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无邪，你的钱是从哪来的？”魏青山好奇地问。 感觉魏无邪的钱，多到根本花不完。 大魏帝国普通人的收入非常低，像街头的那些小贩，一年能挣个二十两银子，都是烧了高香。 魏无邪动不动就是几千两往外花，纵然是大魏帝国的首富，怕也经不起这么花。 “师父，这是绝密。”魏无邪嘿嘿一笑。 林非叶调查过魏无邪，魏无邪就是江湖中的一个浪子，很喜欢跟未出阁的姑娘谈情说爱，是个十足的混蛋，却从不干采花的勾当。 这样的调查结果，别说林非叶，就是魏青山都无法满意。 对魏无邪的身世背景，他们一无所知。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达官显贵走进了丽春院。 楼上的包厢里，更是坐着不少见不得光的大人物。 “师父，刚才是我说大话了。”魏无邪一碗酒下肚，愁得眉头紧皱，“别说全包，恐怕你我一人一个，都不见得能实现。” 魏青山心头觉得好笑，问道：“为何？” “就连苏武天都来了啊。”魏无邪一脸绝望。 若只有一个苏武天，倒也无妨，关键是楼上的包厢里，还有不少朝廷大员。 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有钱也会被有权压得死死的。 魏青山愕然道：“苏武天都快七十了，还能行吗？” 其实他更想知道，魏无邪是如何知道苏武天也在的。 “面对家里成群的妻妾，苏相确实不行。”魏无邪脸上的笑容颇为淫荡，“但面对丽春院新到的十三四的雏儿，苏相可是猛如虎啊。” 魏无邪顺便告诉魏青山，刚才他看到苏武天的近身侍卫在二楼走过，方知苏武天也来了。 只要苏武天来，朝中别的大官也会出现。 结伴上青楼，这哪像是清官会做的事？ 苏武天可能并非清官，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大魏百姓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明天就是中秋佳节，今晚这些大官都来丽春院放松，太会享受生活了。 “魏青山，好巧啊。”旁侧空着的位子上突然有人坐下。 魏青山闻声扭头一看，来人竟然是林非叶。 “林大人，您这是？”魏青山满脸震惊。 若为了查案，林非叶来青楼无可厚非。 但如果林非叶也是来享受的，就太变态了，除非林非叶喜欢女人。 “林千户，若有看上的，我请。”魏无邪嬉皮笑脸的模样，非常欠揍。 魏青山笑问道：“带够银子了吗？” 在得知苏武天也在后，魏无邪已经埋怨过，他的钱袋子可能不够鼓。 林非叶出现后，他倒是懂得打肿脸充胖子。 “师父，林千户若看上谁，那今晚我带的银子，只能先满足林千户。”魏无邪看向林非叶的目光里全是崇拜，“至于师父您老人家，改天我再加倍补回来。” 魏青山鄙夷地问：“你觉得我还会有以后吗？” “师父是在担心明天的行刑？”魏无邪似乎很清楚魏青山目前的处境。 魏青山端起酒碗，懒得做出回应。 就算卫如山的头再硬，明天他也能砍掉。 之后哪怕整个江湖的高手前赴后继来杀他，他也有信心应对。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就在这时，丽春院的老鸨出现在正前方的舞台上，聒噪的人们很快安静了下来。 “来的都是熟客，规矩我就不多言了。”老鸨笑得极为开心，“今晚共有三位姑娘，都是年方二七，嫩得出水……” 老鸨简单做了介绍后，三个小姑娘穿着暴露的衣裙，蒙着面纱，战战兢兢出现在舞台上。 在老鸨的示意下，三人开始缓缓转圈，为的是让有兴趣的金主看清她们的身材。 年方二七，就被卖到了青楼，这种事也就在古代才是合法的。 魏青山绝非什么正人君子，但在看到那三个小姑娘的时候，内心还是腾起了怒火。 “林千户，您看上哪个了？”魏无邪搓着双手问道。 林非叶轻笑道：“若我说我全都看上了呢？” “林千户真会开玩笑。”魏无邪尴尬地一笑，转而又问魏青山，“师父呢？” 魏青山笑道：“我跟林大人一样。” “你们真是……”魏无邪暗暗叹息，早知如此，今晚出门前，就该多带些银票。 林非叶和魏青山既然喜欢，就该尽全力满足他们。 只是细细想来，即便带足了银两，也只能满足一人。 三个小姑娘停止转圈后，老鸨一挥手帕，笑道：“众位爷可以出价喽。” 一时间，有喊十两的，有喊五十两的，也有喊一百两的。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热闹非凡。 在那声浪攻击中，三个小姑娘都在发抖。 眼前这场面，绝非她们所能承受的。 更残酷的是一旦她们被卖出，今晚将会被折磨得很惨很惨，甚至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老鸨的耳朵很灵，猛地抓过站在左侧的小姑娘，看向二楼的一间包厢，嘻嘻笑道：“这位爷出价一千两。” “师父，选一个最喜欢的。”魏无邪低声说道。 他带的银子买不起三个，但买一个还是可以的。 “一千一百两。”魏青山直接喊道。 魏无邪瞬间愣住，转瞬又竖起拇指，笑得合不拢嘴。 二楼包厢的那位爷，正是苏武天。 苏武天明确出价后，在场的人，都不敢与其争。 听到魏青山的出价，四周一片哗然。 有不少包厢里都探出脑袋，想看看究竟是谁，竟敢跟苏相争女人。 第三十七章 仙女千雪（为舵主巷子里的野猫加更） 魏无邪竖起拇指，一脸钦佩。 即便他是江湖中人，来到长安城，也不敢跟长安的那些权贵争。 尤其是苏武天，但凡是苏武天想要的，不管是人，还是物，无人敢争。 “一千五百两。”老鸨虽然也很讶异，但在看到苏武天那边的出价后，脸上顿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就因魏青山的喊价，她便多了五百两的进账，那可是足足五百两啊。 “非叶，苏相这么有钱吗？”魏青山低声问道。 已经不是初次被魏青山直呼其名，林非叶听了心头不起波澜，道：“若那人真是苏相，这点银子还是有的。” 苏武天的俸禄其实不算高，但苏武天在长安有很多产业，再加上魏皇的赏赐，收入颇丰。 “我听说边关将士刚吃了败仗，苏相却在青楼一掷千金，这事若传到边关去，岂非寒了将士们的心？”魏青山的声音虽低，但附近的人仍能听清。 一瞬间，有不少人都深以为然，交头议论。 跟匈奴的和谈失败后，匈奴的苍狼王率军南侵，边关再起狼烟。 就在几日前，苍狼王大破魏军，玉门关岌岌可危。 苏武天身为大魏宰相，却花重金在青楼买稚女，确实不妥。 “如果没有人出价，那……”老鸨再次开口，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魏青山。 她希望魏青山别再乱喊了，一个刽子手，哪能拿得出千两纹银？ 若苏武天将这姑娘真的让给魏青山，而魏青山又拿不出银子，就算将魏青山打死，也挽不回她的损失。 “一千五百一十两。”魏青山喊道。 加一百两太肉疼了，加十两好像也行？ 众人哗然。 许多人都在猜测魏青山的身份，敢跟苏相叫板，莫不是活腻了？ 楼上那包厢里的人，轻轻一摇旗子，老鸨便知苏武天这是放弃了。 等了等，不再有人出价，左侧那小姑娘顺利归了魏青山。 “还是师父牛啊。”魏无邪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魏青山抱拳笑道：“客气客气。” “男人啊！”也不知道林非叶在感慨什么。 老鸨亲自将那小姑娘带到魏青山面前，笑道：“魏公子，结下账吧？” 魏青山从蛇皮袋里摸出十五张银票，外加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到桌子上。 老鸨急忙拿过去，乐得胸脯剧颤，丝帕甩过魏青山的脸，格格笑道：“魏公子，今晚好好享受喔。”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但愿魏青山能活过今晚。 苏武天刚才放弃继续喊价，绝非甘愿认输，而是打算来点阴的。 不管是阳谋，还是阴谋，长安城乃至全天下，能玩得过苏武天的人，屈指可数。 那小姑娘绕过魏无邪，来到魏青山身旁，屈膝道：“千雪见过公子。” 千雪？ 名字倒是好听。 魏青山道：“将面纱摘了。” 千雪抬起雪白的藕臂，摘掉面纱，露出一张稚嫩水灵的娃娃脸。 尽管只有十四岁，但她的身材发育得很好，前凸后微翘，柳腰似能盈盈一握。 四周的人看到千雪的相貌，都是在咂嘴巴，狂咽口水。 难怪这小姑娘会被苏武天看中，难怪魏青山铁了心要跟苏武天抢女人，要是知道这小姑娘美得跟天仙女似的，估摸他们也会色胆包天，也会放手一搏。 牡丹花下死是他们唯一能接受的死法。 “无邪，千雪以后是不是就是我的了？”魏青山也被千雪的美貌所惊到。 魏无邪笑道：“师父，您老想啥呢？这一千五百两只是买她的第一次，过了今晚，明晚开始，她就得在丽春院接客，看看周围的这群豺狼，到时候定会将她生吞活剥。” 千雪垂首站在旁侧，神色平静，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坐吧。”魏青山拍了拍身旁空着的椅子。 千雪道：“我不敢。” “没事。”魏青山笑道，“这是命令。” 千雪没办法，只能坐下，心头五味杂陈。 她说不出该对魏青山是感激，还是憎恨。 就因魏青山横插一脚，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计划中，今晚她应该出现在苏武天的床上。 苏武天好稚女，正因如此，她才有机会接近苏武天。 魏青山倒是也想拯救剩下的两个小姑娘，奈何囊中羞涩，都无法彻底拯救千雪一人。 出乎魏青山的意料，剩下的两个小姑娘都被别的权贵买下今夜，苏武天竟是没有出价。 “魏青山，你自求多福吧。”林非叶摇摇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搭上自己的性命，魏青山真是太傻了。 善良是美德，但在这世上，过于善良只会自食其果。 况且林非叶可不相信魏青山跟苏武天争是出自善良，说白了，就是色胆包天。 “师父，良宵苦短，还呆在这里作甚？”魏无邪催促魏青山赶紧去楼上上房，莫要浪费这大好时光。 魏青山拎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猛灌几口，挥手将老鸨叫过来，询问若要给千雪赎身，需要多少银子。 “魏公子真是个多情公子啊！”老鸨掩嘴笑得很欢。 先是给阿茶赎身，现在又要给千雪赎身，若要给白痴封王，魏青山说第二，谁敢称第一？ 魏青山笑道：“不用夸我，直接说需要多少银子。” “一万两。”老鸨笑道。 一万两？ 魏青山惊得差点跳起。 但他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心头的震惊，老鸨抬手指了指周围，笑道：“魏公子，好好看看他们，只要千雪开始接客，恩客必然能排到明年去，你说说能给我赚多少银子？一万两都是少的呢。” 老鸨所言，倒是在理。 魏青山笑问道：“千雪到底是你们买的，还是偷偷抓的？” “公子说笑了，我丽春院做生意，从不强求。”就算是抓的，老鸨肯定不会承认。 但看千雪的姿色和气质，想来出身富贵人家，就算家道中落，也不至于被卖到青楼吧？ 除非是家里犯了事，被满门株连。 “这位公子，我们老爷想跟你谈谈。”突然走来的正是给苏武天摇旗的那人。 魏青山起身道：“好。” “魏青山，保重。”林非叶说着仰头喝了一碗酒。 千雪低声道：“公子，我……” “你就留在这里，有林大人在，没人敢欺负你。”魏青山这话自然是说给林非叶听的。 林非叶可不想趟这浑水，但只是稍稍照看一下千雪，也无不可。 目送魏青山上楼而去，千雪的眸光极为复杂。 第三十八章 苏相杀气腾腾 进入楼上包厢，魏青山一眼便认出了苏武天。 在苏竹韵的生平经历中，魏青山有看到过苏武天，苏武天一身正气，很容易让人记住。 要是让苏武天知道他苦苦寻找的爱子苏竹韵，早被魏青山杀了，估摸这会儿就会将魏青山碎尸万段。 那包厢里除了苏武天，还有几个下人在伺候。 站在旁侧的一人，面黄肌瘦，双臂抱刀，有顶尖高手的风范。 进门后，魏青山抱拳行礼，问道：“不知找我来，所为何事？” “可认识老夫？”苏武天发须皆白，面容老迈，却仍好稚女，真是个老色鬼。 魏青山道：“不识。” “难怪。”苏武天板着的脸舒缓开来。 若是识得他的人，敢在丽春院跟他抢女人？ “老夫给你三千两，将千雪让给老夫如何？”苏武天相中的只有千雪，至于另外的两个小姑娘，他毫无兴趣。 刚才不继续出价，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 就算千雪今晚归了魏青山，他只要动点手段，千雪照样得躺在他的床上。 今晚他心情好，愿意给魏青山三千两，也算是魏青山运气好。 不然的话，直接派人将魏青山杀了，千雪不照样是他的？ 想他苏武天为国鞠躬尽瘁，享用几个小姑娘，纵是魏皇也不会过问。 “这恐怕……”魏青山一想到千雪被苏武天这老匹夫蹂躏，就觉火大。 苏武天笑着打断魏青山的话，淡然说道：“你可得想清楚了，要么拿了三千两滚，要么将人头留在此处。” 苏武天身后的那个高手，已是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堂堂苏相，也能干出如此荒唐的事？”魏青山也不装了。 明日处斩卫如山，魏忠贤是监斩官，而魏青山是刽子手，魏青山就赌今晚苏武天绝不敢动他。 苏武天眉头一皱，呵呵笑道：“既然你已知晓老夫的身份，那老夫更留你不得。” 看到那高手就要拔刀，魏青山急忙喊道：“慢着。” “后悔了？”苏武天的语声里尽是轻蔑，“现在后悔也晚了。” 魏青山笑道：“苏相难道就不问问我是谁？” 就魏青山这穿着，绝非长安权贵的公子。 即便是，他苏武天杀便杀了，又有何干？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苏武天饶有兴致地瞧着魏青山。 魏青山抱拳道：“在下东厂刽子手魏青山。” 负责伺候苏武天的几个下人，听到这话，都是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 什么时候东厂的刽子手也敢跟当朝宰相叫板了？ 苏武天脸上的笑容隐去，眉心微微皱起，若魏青山是哪个大官的儿子，都好收拾，偏偏是东厂的刽子手，而且还是明天要对卫如山行刑的刽子手，这处理起来就很麻烦。 满朝文武，他尽可不放在眼里，唯独魏忠贤，确实是个麻烦。 在动魏忠贤的人之前，必须得好好思量思量。 “魏青山，你的确有叫板老夫的资本，但明天过后呢？”苏武天站起身，手里端着酒碗，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阴冷。 魏青山不解地问：“苏相的意思是？” “明天纵然你能砍掉卫如山的头，到时老夫杀你，魏督主又能拿老夫如何？”苏武天一脸得意。 就算魏忠贤再怎么护犊子，也不可能为一个刽子手而真的跟苏武天决裂。 一旦苏武天真的对他动了杀心，魏青山知道往后他的日子，必然会过得很艰难。 稍作思忖，他索性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笑道：“苏相，要不让他们先离开，我们单独聊聊？” “你想对相爷不利？”那持刀高手声冷如冰。 苏武天哈哈一笑，摆手道：“阿三，你们先出去，老夫倒是越发喜欢这个刽子手了。” “相爷……”那高手居然叫阿三，这名字真是随意啊。 苏武天喝道：“都出去。” 苏武天自身的武功也不差，自然不会将一个小小的刽子手放在眼里。 待到阿三等人出去，苏武天笑问道：“想聊什么？” “相爷，令郎是靠山教的吧？”魏青山笑问道。 只这一句话，便让苏武天脸上的笑意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恐惧和疑惑。 “你……”苏武天如鲠在喉。 魏青山笑道：“我不但知道令郎是靠山教余孽，还知道令郎在靠山教里的地位非常高，看相爷的反应，显然早就知情，最近锦衣卫正在清理靠山教，相爷却对外宣称令郎失踪，莫不是令郎被相爷偷偷藏了起来？” 一番话说得苏武天哑口无言。 但身为大魏宰相，苏武天什么风浪没见过，一个刽子手的三言两语，绝打不倒他。 苏武天不怒反笑，道：“本来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但现在嘛，你死定了。” “相爷真敢对我下杀手，就不怕一旦我逃出去，会将此事抖露出去？”魏青山皱眉问道。 苏武天笑道：“恐怕你没有机会活着走出这里。” 阿三突然出现在门口，拔刀在手，杀气腾腾。 “魏公子，别让千雪等久了呀。”老鸨突然出现在阿三身后。 阿三扭头瞪去，眸光阴冷瘆人。 但老鸨好似没看到，从阿三身旁挤过来，笑道：“相爷，魏公子……” 苏武天清楚丽春院的背景，但魏青山此人，绝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若将老鸨也给宰了，顶多就是善后比较麻烦，不至于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苏武天正要使眼色让阿三杀了老鸨，只见老鸨拿出一张纸条，笑着递了过来。 苏武天接过后，脸色顺变，很快他将纸条紧紧攥在手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整个人都在颤抖。 “相爷，您……”本来很淡然的老鸨这才察觉到情况不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苏武天缓缓坐下，双眸死死瞪着魏青山，深吸口气，道：“魏青山，你可以走了。” “我真的能走了？”魏青山颇感意外。 转机显然出在老鸨送来的那张纸条上。 “此外，千雪你也可以带走，她……自由了。”苏武天身为大魏帝国的宰相，此生从没如此憋屈过。 “当真？”魏青山简直惊呆了。 第三十九章 劫法场 苏武天脸黑如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相爷了。”魏青山很想知道那纸条的内容，能让不可一世的苏武天低头，必不简单。 老鸨也没料到会这样，皱眉道：“相爷，千雪……” “毁了她的卖身契。”苏武天寒声道。 老鸨身躯微颤，咬牙道：“是。” 待老鸨和魏青山都离开，苏武天颓然坐在椅子上，再次展开那纸条看了一遍，喃喃道：“太子怎会在此？” “相爷，那个刽子手……”阿三低声说道。 苏武天摆手道：“先别动，待明日过后。” 魏青山回到大堂里时，只见林非叶和千雪坐在一起，相谈甚欢，唯独不见魏无邪。 以魏无邪的尿性，几碗猫尿下肚，估摸搂着哪个姑娘去了楼上。 “千雪，我们可以走了。”魏青山笑道。 千雪愣道：“走？” “对，你自由了。”魏青山道。 林非叶满脸疑惑，问道：“丽春院会放过千雪？” “他们已经得了那么多银子。”魏青山心里也有疑惑。 能震慑住苏武天的纸条，不可能出自林非叶之手。 跟着魏青山离开时，千雪扭头看了一眼楼上，眼眸里尽是不甘。 到了外面，魏青山方才低声问道：“非叶，刚才是谁让老鸨到那包间去的？” “老鸨自己去的。”林非叶道。 千雪道：“她去过内院，回来后，直奔楼上而去。” “无邪呢？”魏青山又问。 林非叶道：“说是有急事，先行离开了。” “他跟老鸨谁先离开的？”魏青山的眉头皱得很紧。 林非叶道：“魏无邪离去后，老鸨便去了内院。” 是巧合吗？ 魏青山可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只怕就是魏无邪拯救了他们。 魏无邪的身份，需要好好查查。 “非叶，还是得麻烦你再查查魏无邪。”魏青山想着笑道。 林非叶蹙眉道：“采花贼我还没抓到，哪有……” “拜托了。”魏青山抱拳鞠躬。 林非叶一脸无奈，揶揄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 “还有一事，千雪去我那里不方便，去你家如何？”魏青山说着点点头，“当然好，那我们明天见。” 魏青山根本不给林非叶说话的机会，一溜烟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千雪，你应该没地方可去吧？”林非叶问道。 千雪点点头。 魏青山竟不跟千雪共度良宵，着实出乎林非叶的意料。 饶是千雪，也很意外。 她看着魏青山消失的地方，低声问道：“公子他真是……刽子手吗？” “如假包换。”林非叶叹了口气，“明天对他而言，是个难关，搞不好会性命不保。” 千雪愣道：“公子是处斩卫如山的刽子手？” “正是。”林非叶笑了笑，带着千雪朝家里走去。 千雪心头不是滋味，并非因是失去了报仇的机会，仅仅是因得知魏青山明天有可能会死掉。 …… 次日。 魏青山起床后，海小富居然亲自送来了丰盛的早餐。 在吃早餐的时候，海小富又拿出一把刀，刀鞘点缀着不少宝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此刀是我特意为你寻来，削铁如泥，定能斩掉卫如山的头。”海小富笑道。 魏青山笑道：“公公对我真是好得没话说。” “你知道就好。”海小富心里清楚，他能否重新赢得魏忠贤的信任，转机就在魏青山身上。 只要魏青山今天能砍掉卫如山的头，必会得到魏忠贤的赏识，从此一飞冲天。 往后魏青山只需稍稍替他美言几句，说不定魏忠贤就能再度重用他。 吃过早餐，海小富提出要跟魏青山下几盘棋。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魏青山放松心态，好在午时三刻拿出最佳状态。 魏青山现在只想出去逛逛，看能不能碰到魏无邪，好好审审。 不弄清昨晚的事，这心头恍若压着一块巨石。 结果逛了半天，都没撞上魏无邪，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回到刽子手别院，换上刽子手的黑袍，在海小富的陪伴下，提前来到了刑场。 刑场那边的场面，过于壮观，颇为吓人。 常安被砍头的那天，菜市场这边的场面就很壮观，但跟今天一比，那天简直就是毛毛雨，而今天才是真正的倾盆大雨。 来看热闹的人当中，有一半都是江湖中人，手持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 卫如山德高望重，估摸着今天会有一些不怕死的敢冲上刑场劫法场。 正因如此，刑场四周，近千禁军严阵以待，甲胄泛着森森寒芒。 真若有谁想要劫法场，先得掂量掂量，就凭他们，能否打得过这上千的禁军。 卫如山被东厂的人押到刑场时，人群起了一阵骚动。 有不少人拼命往前挤，似乎想要冲上刑场，但在看到禁军的弓箭手拉弓后，他们慢慢退了回去。 扯掉头上的黑罩子，卫如山沧桑肮脏的脸陡然暴露在阳光下，刺得他睁不开眼。 待到逐渐习惯阳光，卫如山慢慢睁开眼，看看远处的人头攒动，再看看面前被结满血痂的木桩，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透着惊恐和疑惑。 魏青山坐在旁侧，一直盯着卫如山，感觉卫如山的眸光很不对劲。 真正的卫如山，岂会目露惧意？ 不过仔细想想，在东厂密牢那种地方呆个数月，就算心志再坚定的人，也会疯掉。 半晌后，魏忠贤在一众东厂高手的护送下来到了刑场。 郑公公就站在魏忠贤的旁边，一脸的得意。 哪怕是做魏忠贤身边的一条狗，也比做穷人家的主人强得多。 “卫盟主，时辰快到了。”魏忠贤抬头看看当空的烈日，眼眸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卫盟主？ 跪在刑场上的卫如山愣了愣，随即拼命摇头。 那一头乱糟糟的白发，甩来甩去，更让卫如山看起来像个疯子。 “盟主莫怕，俺来救你。”一个糙汉猛地一锤子击飞一个兵士。 但他还来得及上前一步，眉心便被利箭洞穿，向后倒了下去。 有人带头，顿时有更多不怕死的人，亮出兵器，杀向刑场。 咻咻咻。 乱箭如蝗，惨嚎声中有不少人倒了下去。 即便是那些只是来看热闹的人，也被波及，莫名其妙就中了箭，要么重伤，要么送命。 第四十章 千娇百媚粉 手持利刃的江湖群雄，从刑场的三面发起进攻，场面极度混乱。 魏青山坐着没动，眼睛却看着那些不断倒下的人。 鲜血飙溅，人头滚落，断肢飞舞。 即便魏青山亲手杀过人，可此刻看到的这场面，仍在冲击着他的认知。 命如草芥，想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确实很难。 魏忠贤也是坐着没动，手里端着一碗茶，非常淡然。 坐在魏忠贤旁侧的申屠有雨，神色慌张，如坐针毡。 倒是护卫四周的林非叶等锦衣卫，尽皆拔刀在手，只等禁军顶不住，便出手杀敌。 “申屠大人，此事过后，好好查查这些胆敢劫法场的人，究竟来自何门何派。”魏忠贤放下茶碗，嘴角的笑意格外瘆人，“从明天算起，给你半年的时间，让这些门派从江湖中消失。” 申屠有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督主放心，有雨定不辱使命。” 冲上刑场的江湖中人越来越多，倒在地上的尸体同样越来越多，但禁军的防护圈，他们始终无法突破。 禁军统领年万仧手持大刀，一直冲在最前面，杀得满脸都是敌人的鲜血。 他的勇猛表现，也被魏忠贤看在眼里。 他清楚这是立功的好机会，必须全力以赴，绝不能让魏忠贤失望。 “督主，午时三刻已到。”郑公公手心手背都是汗，好不容易熬到时辰，急忙出声提醒。 魏忠贤也在等这一刻，抽出令牌，迟迟没有抛下。 卫如山算是他的老对手，此刻要送老对手远赴黄泉，结果卫如山跪在那里，一个字都没说。 其实站在卫如山的处境想想，事已至此，沉默赴死，比狂吠乱叫体面得多。 既然卫如山想要这份体面，魏忠贤乐得成全。 “斩。”魏忠贤将令牌抛到了空中。 令牌落地，魏青山拿起海小富准备的宝刀，疾步走向卫如山。 一些还在观望的江湖好汉，看到刽子手动身，再也沉不住气，怒吼着杀向禁军。 年万仧虽勇猛，也架不住那么多江湖好汉不要命的狂攻。 禁军构筑的防护墙开始松动，并慢慢向后移去，甚至有的地方出现了缺口。 林非叶很为魏青山担心，但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挡住那些意图救走卫如山的人。 一众锦衣卫在她的带领下，以最快的速度堵住了那些缺口。 “慢着。” 魏青山刚端起酒碗，就听到了魏忠贤的声音。 他不解地看向魏忠贤，心想莫不是魏忠贤后悔了，又不想砍卫如山的头了？ “为何不用鬼头刀？”魏忠贤目光如炬。 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魏忠贤仍一眼认出，魏青山手里握着的是把宝刀。 卫如山武功高强，金钟罩铁布衫都练到了化境，魏忠贤没有封其内力，准其运功抵抗，现在又不让刽子手动用削铁如泥的宝刀，这摆明了就是想置刽子手于死地，而非要杀死卫如山。 魏忠贤如猪头一般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一旁的海小富此刻已是瑟瑟发抖。 寻找宝刀，本意是要帮魏青山，没想到反而是害了魏青山。 “回督主，我这就换刀。”魏青山也很紧张。 哪怕身怀满级九阳神功，此刻只要魏忠贤一声令下，面对成百上千的禁军和锦衣卫，他绝无活路。 更何况他很清楚，在菜市场附近，还埋伏着数万禁军。 今天但凡参与劫法场的江湖中人，魏忠贤绝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重新换回鬼头刀，魏青山在刀刃上喷了口酒，高高举起，凝聚毕生功力。 这一刀，不是卫如山死，就是他亡。 只是卫如山此刻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在运功抵抗，更像是已被眼前血腥的场面吓傻。 卫如山不抵抗，自然更好，魏青山深吸口气，用力挥刀。 看着快速落向卫如山脖子的刀，海小富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毕竟他和魏青山的性命都系在这一刀上。 魏青山已然挥刀，可那些想要救卫如山的江湖人，尚无一人能靠近卫如山。 “盟主……” “不要……” 那些大喊大叫的江湖汉子，热泪盈眶，拼命往前杀，反倒露出破绽，死在禁军和锦衣卫的刀枪下。 锵。 就在鬼头刀快要碰到卫如山脖子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响声袭来，似乎有暗器击中了鬼头刀，让鬼头刀向旁侧偏移了几公分。 咔嚓。 偏离后的鬼头刀劈中卫如山的肩膀，鲜血飞溅，卫如山的头颅连着一条左臂落地。 雷鸣般的喊杀声瞬间消失，四下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 “好样的。”海小富反应过来，激动到都想冲过去抱起魏青山。 魏青山扭头看向暗器袭来的地方，在距刑场很远的一座屋顶上，有一道红影，裙摆被风吹起，如旗帜般在飘扬。 阿茶？ 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相貌，直觉却告诉魏青山，那红影就是阿茶。 如此远的距离，如绣花针一般的暗器，竟能击得鬼头刀偏移。 阿茶真是好功夫啊。 “撤，快撤啊……” “愣着干啥？快走啊……” 跟官兵厮杀的江湖群雄，看到卫如山已然人头落地，纷纷惊醒，急忙招呼同伴赶紧逃命。 “杀……” 响彻云霄的喊杀声从街道尽头传来，更多的官兵宛如洪流一般袭来。 在长街上奔逃的人们，哪怕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也有不少倒在了血泊中。 血腥味随风飘来，让魏青山大为反胃。 他掏出一块白布，擦干净鬼头刀上的血迹，看到魏忠贤已是起身离开。 海小富狂奔过来，激动地道：“青山，太好了，青山……” 早知魏青山用普通的鬼头刀都能砍掉卫如山的头，海小富绝不会多此一举，找宝刀让魏忠贤心生不满。 【宿主砍掉恶徒郑小安的头，获得奖励：千娇百媚粉。】 这千娇百媚粉又叫媚药，只需要一丁点，再烈的女人也会情不自禁，再得道的高僧也会饥不择食。 这药粉虽好，但此刻魏青山的脑子里想的全是郑小安这个名字。 系统绝不会弄错，莫非刚被他砍死的人并非卫如山？ 还是说，卫如山曾经的名字就叫郑小安？ 郑小安这个名字太过俗气，远没有卫如山来得威武霸气。 郑小安的跑马灯突然出现，快速跑动。 第四十一章 千面郎君的手段 郑小安生在穷苦人家，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日子虽苦，一家三口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在郑小安十六岁那年，娘亲生了一场重病。 只要有钱，这病能够治好。 就算将郑小安卖了，所得也不够给娘亲治病。 到处跑腿打零工的郑小安，一天看到了街头的告示，东厂在招募公公。 要求是年龄不超过十六，五官端正，一旦顺利入选，就能得到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足以治好娘亲的病，还能有不少剩余，大大改善家里的生活。 况且等他进了东厂，还有月俸拿，用断子绝孙换来衣食无忧，稳赚不赔。 郑小安瞒着双亲，到东厂参加选拔，竟真的顺利入选。 一刀净身，半条命都踏进了鬼门关。 等他终于恢复，拿着银子回家，却得知娘亲已经病逝，就连爹也在院子里的杏树上吊死了。 郑小安没有哭，料理完双亲的后事，便回到东厂，做事勤恳，爬升得很快。 直到海小富失去魏忠贤的信任，魏忠贤提拔郑小安到身旁伺候，从此郑小安一飞冲天，满朝文武都对他笑脸相迎。 郑小安就是郑公公？ 魏青山看到此，不由想既然郑公公假扮成卫如山已被他砍了头，那跟在魏忠贤身边的郑公公又是谁？ 郑小安当太监，本是为给娘亲治病，为让爹娘过上好日子，结果那一刀过后，双亲离世，他的世界从此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 也就是在这时，天剑门的人找到了他，他也欣然跟天剑门合作。 天剑门门主正是卫如山，也是江湖正道第一大门派。 那时候卫如山在终南山败给魏忠贤，已被关进东厂密牢。 郑小安将东厂密牢的所在，以及东厂内部所有的构造图，全都交给了天剑门中人。 就在昨日，一直跟郑小安接头的天剑门人，再次找上他，这回自然是为了救出卫如山。 那人面如冠玉，风度翩翩，自称是千面郎君。 最近祸害长安的千面郎君，竟然是天剑门弟子，郑小安觉得好笑，心想锦衣卫就算查到大魏亡国，也绝不会查到这点。 千面郎君扮成一个小太监，由郑小安带着进入密牢，计划是到时候千面郎君扮成卫如山赴死，而卫如山扮成小太监离开东厂。 郑小安显然犯了傻，千面郎君采花无数，岂会放弃花花世界替卫如山赴死？ 到了密牢，千面郎君一掌击晕郑小安，喂其吃下可以让人永远失声的药物。 在千面郎君的妙手下，郑小安变成了肮脏的卫如山，卫如山换成了千面郎君此刻的脸，而千面郎君赫然化身成了郑小安。 待到郑小安惊醒，人已是在刑场上。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对一切都无法理解，想说话却是发不出声音，最终被魏青山一刀劈死。 千面郎君真是好手段啊。 这家伙来到长安，说是要采花，的确也采了几回，弄得长安人心惶惶，谁能想到他的真实目的是为营救卫如山。 既已成功救走卫如山，这千面郎君为何还要留在魏忠贤的身边？ 恐怕这是卫如山的安排，为的就是弄死魏忠贤。 “青山，我们该回去了。”海小富扯了扯发愣的魏青山，战斗仍在继续，呆这里很容易被殃及。 魏青山砍了卫如山的头，在场众多江湖人士都看在眼里，魏青山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回到刽子手别院，魏青山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心想这会儿，刑场那边的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 再严丝合缝的包围圈，也无法灭杀所有到场的江湖中人。 有一点海小富说得对，往后的日子他可能无法随心所欲去逛青楼。 “青山，督主召见。”海小富兴奋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来。 魏青山打开门，只见在海小富的身旁还站着郑公公。 千面郎君看来是打算假冒郑公公假冒到底了。 “见过郑公公。”魏青山抱拳行礼。 郑公公道：“快走吧，莫让督主久等。” 目送二人离去，海小富脸上的羡慕根本藏不住。 才刚砍完头，就能得到魏忠贤的召见，魏青山这是要飞黄腾达了。 第二次来到魏忠贤居住的小院，魏青山对那些精妙的布置已然没了兴趣，心头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魏忠贤，今天被砍头的那个卫如山是假的。 “督主在楼上书房等你，你自己上去吧。”郑公公带魏青山穿过院子，到小楼前时停下脚步。 魏青山点点头，进入大堂，从左侧的楼梯上了二楼，正好看到郑公公离开了院子。 书房的门开着，只见魏忠贤坐在椅子上，正在闭目养神。 “魏青山拜见督主。”魏青山上前行礼。 魏忠贤睁开眼，摆手道：“无需多礼，坐吧。” 魏青山坐下后，暗暗感叹不愧是魏忠贤的书房，又大又清雅，到处都是藏书。 “今天你那一刀，不错。”魏忠贤的脸上笑意很浓。 以魏忠贤的眼力，定是看到了从远处掠来的那根铁针。 若非当时他将一身功力凝聚在刀刃上，只怕鬼头刀会被阿茶的那一针给击碎。 “青山，今日卫如山的头，你可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魏忠贤依旧在笑。 难不成这老太监早就看出卫如山是假的了？ 魏青山稍作思忖，道：“回督主，人人都知道卫如山的金钟罩铁布衫极为厉害，而督主也准其运功抵抗，可他今天好像并没有运功，换谁都能砍下他的脑袋。” “所以你的意思是？”魏忠贤问道。 魏青山起身道：“督主，今天死在刑场的卫如山，只怕是假的。” “卫如山被擒后，一直关在东厂密牢，何人有此本事，竟能偷梁换柱？”魏忠贤神色淡然，就像是已然知晓一切。 魏青山故意装作战战兢兢地道：“咱、咱东厂有……内鬼。” “我怀疑海小富……”魏忠贤心里怀疑的人竟然是海小富。 魏青山道：“不是海公公，那天督主让我去密牢看卫如山的脖子时，卫如山还在密牢。” “那就只剩下郑小安了。”被魏青山打断话，魏忠贤并没有生气。 魏青山低声问道：“督主，假卫如山的尸体……” “被江湖草莽带走了。”魏忠贤道。 只要验验尸体，就能知道今天被砍头的是郑小安。 “魏青山，我给你一个机会，抓住郑小安，撬开他的嘴。”魏忠贤敛起笑容，面目变得无比狰狞。 魏青山应道：“是。” 如此重要的事，魏忠贤居然交给他来办，这让魏青山觉得莫名其妙。 安逸太久，身边最信任的人可能都已被强敌渗透，魏忠贤也是迫不得已，急需要在身边注入新鲜血液。 第四十二章 卫如山的威望 魏忠贤向来都是用人唯贤，而非看出身。 今日魏青山在刑场上的表现，可圈可点，魏忠贤故意再将抓审郑小安的事交给魏青山，就是想看看魏青山是否是可造之材。 下楼来到外面，只见郑公公就等在不远处。 “郑公公，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出院子后，魏青山将十两银锭塞给了郑公公。 郑公公板着的脸，立马露出笑容，道：“好说，好说。” 魏青山抱拳行礼后，转身离开。 出东厂大门，又看到海小富站在不远处，魏青山摇摇头，疾步走过去。 “青山，督主给了你什么赏赐？”海小富急声问道。 魏青山叹道：“没给任何赏赐，只夸了几句。” “能得到督主的夸赞，那就是最好的赏赐啊。”海小富满脸都是羡慕。 此刻魏青山心头也有点烦，魏忠贤让他抓审郑公公，却不给他任何人手。 虽说对付一个千面郎君，他一人足矣，但有时候做事不能太张扬，况且有立功的机会，当然得拉上好兄弟一起。 “做男人真好。”目送魏青山离去，海小富知道魏青山必然又是去丽春院了，真男人能享受到的快乐，他此生再无可能。 这回海小富猜错了，魏青山并没有去丽春院，而是到锦衣卫去找林非叶。 距行刑结束已过去了快两个时辰，林非叶居然还没回锦衣卫，倒是锦衣卫的大院中摆满了尸体。 江湖中人和普通百姓的尸体被摆在一侧，锦衣卫的尸体被摆在另一侧，不少尸体仍在往外渗血。 既然林非叶不在锦衣卫，必然还在刑场那边。 林非叶在锦衣卫的处境很艰难，现在有立功的机会，带上她就当做个顺水人情。 菜市场那边的血腥味，似乎都能飘到这边。 以前热闹的长街，现在行人寥寥无几。 正疾步往前走的魏青山，猛地看到了阿茶。 阿茶就站在不远处，一袭红衣，笑颜如花。 魏青山几步过去，怒问道：“此前为何要害我？” “害你？”阿茶笑道，“我只是想救卫盟主，从没想过要害你。” 魏青山道：“若我砍不掉卫如山的头，那死的就是我。” “好啦，我就是来跟你道歉的。”阿茶抓住魏青山的胳膊轻轻摇晃，“当时我就是脑子进水了，出手后，我马上就后悔了，还好我果然没看错你，卫如山终究死在了……” 魏青山道：“那不是卫如山，卫如山早跑了。” “什么？”阿茶愣住。 魏青山轻轻甩开阿茶的手，笑道：“顺便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千面郎君是卫如山的亲信。” “千面郎君是……”阿茶满脸惊疑，“这不可能。” 魏青山轻轻一拍阿茶的香肩，道：“阿茶，若你觉得卫如山是什么好人的话，我还是得提醒你好好掂量掂量，别被禽兽给利用了。” “卫盟主侠义心肠，为国为民，岂会是……”阿茶最是钦佩卫如山，不然也不会冒险去劫法场。 魏青山笑道：“卫如山明明已经脱困了，他为何不告令江湖，别让那些蠢货去白白送死？” “卫盟主明明已被你……”若非跟魏青山有点交情，阿茶都想杀了魏青山给卫如山报仇。 魏青山道：“我那一刀的力道，被你那一针卸掉了大半的力，当真能破掉卫如山的金钟罩铁布衫？” 阿茶皱起眉头，当时她也有过怀疑，卫如山的身子太脆了，被魏青山手里的鬼头刀轻轻一碰，就断成了两截。 但也有可能魏忠贤虽对外宣布不封卫如山的功力，准其运功抵抗，实则封住了卫如山的功力，让卫如山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你说的这些，我会去查。”阿茶道，“要是让我查到你骗我，我定不饶你。” 魏青山仔细打量着阿茶的身子，嘿嘿笑道：“我打算今晚用点你给我的药粉。” “你……”阿茶秒懂，脸蛋比火烧云还红。 “阿茶，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了。”魏青山说完便匆匆继续往前走。 有一招叫欲擒故纵，毫无疑问，阿茶既然肯主动来找，说明他的纵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想让阿茶胳膊上的守宫砂消失，用强是一种办法，但最妙的还是先掳获她的心，让她主动将守宫砂交出来。 转过街角，正好撞上林非叶。 林非叶全身染血，一张脸几乎全被鲜血糊住，无比狰狞。 “林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魏青山抱拳说道。 林非叶虽没受伤，身体却非常累，现在只想回去泡个热水澡，然后躺床上睡到明天日升。 “你们先回去。”林非叶感觉魏青山可能有很重要的事。 那些负伤的锦衣卫离开后，魏青山方才说道：“今天被我砍死的不是卫如山。” “你说什么？”林非叶大吃一惊。 魏青山赶紧将林非叶拉到一边，低声道：“别大惊小怪的，此事督主也已知晓。” “难怪。”林非叶早就觉得卫如山不对劲，敢情在刑场被砍头的是个冒牌货。 那真的卫如山去哪了？ 魏青山笑道：“非叶，现在有个立功的机会，要不要？” “有话快说。”林非叶累得很，只想快点回去休息。 魏青山道：“卫如山应该已经离开了长安，要抓到很难，但卫如山的亲信千面郎君……” “千面郎君不可能是卫如山的亲信。”林非叶斥道。 卫如山侠义无双，天下人人敬仰，岂会跟千面郎君那种人渣不清不楚？ “非叶，你果然希望今天我砍不掉卫如山的头，然后眼睁睁看着我去死。”魏青山摆出一脸伤心的模样。 林非叶道：“其实我……挺纠结的，卫盟主是大侠，我不希望他死，当然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你出事……”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割哪儿都疼得厉害。 “你先回去休息，等养好了精神，多带些人来找我，我带你去抓千面郎君。”魏青山笑道。 林非叶愕然道：“你知道千面郎君在哪？” “到时候你自会知晓。”魏青山摆摆手，打算去丽春院喝一碗。 阿茶和林非叶都很维护卫如山，卫如山这衣冠禽兽蛊惑人心的本领，真是丝毫不输苏妲己啊。 第四十三章 千雪的心声 “想吃酒的话，不如到我家去吧？”林非叶突然喊住了魏青山。 “去你家？”魏青山扭头问道，“你该不会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林非叶瞬间黑脸，鄙夷地道：“虽然你长得还行，但我林非叶对男人没兴趣。” “你喜欢女人？”魏青山大为震惊，“那千雪待在你家岂不是很……危险？” 林非叶无奈地道：“就是千雪想见你，说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得知魏青山很可能无法活过今天，千雪昨晚一夜未眠。 林非叶答应她，等午后行刑结束，若魏青山平安无事，就带魏青山回家。 “那得去买坛好酒。”魏青山道。 摘星酒虽好，却太贵了。 “师父，可算找到你了。”魏无邪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他小跑过来，双手各拎着两坛酒，赫然都是摘星酒。 “我就知道师父绝对不会有事，那一刀，简直不要太耀眼。”魏无邪说着将四坛酒都塞给魏青山。 魏青山笑问道：“无邪，你的钱好像花不完啊？” “赚钱就是为花的。”魏无邪笑着挥挥手，“那我就不打扰师父师娘了。” 林非叶闻言脸一红，怒道：“谁是你师娘？” 但魏无邪早就跑没影了。 有了好酒，去的路上又买了饭菜，到林非叶的家后便可直接开席。 “我家里比较小。”到家门口时，林非叶停下脚步说道。 魏青山笑道：“能在长安有房，已经算是小富婆了。” “什么小富婆？”林非叶直皱眉。 敲了敲门，开门的正是千雪，看到魏青山的瞬间，她双颊飞霞，羞涩地垂下头。 林非叶将门关上，带魏青山来到客厅。 这座院子其实不算小，有阿茶的那座小宅子的两倍大，院中有座花园，菊花已开始盛开，香气扑鼻。 “千雪呢？”魏青山放下酒，并没有看到千雪。 林非叶将菜摆到桌子上，笑道：“应该在厨房吧！” 正说时，千雪已是端着热菜进来，看到魏青山果然没事，她的眼眸里竟有了泪花。 “公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千雪放下盘子，转身抹了一把眼泪。 魏青山笑道：“千雪，我不是什么公子，以后就直呼我的名字吧。” “那我就叫你魏大哥吧。”千雪笑道。 魏青山道：“行。” “咱还是快吃吧？”林非叶瞪了瞪眼。 在刑场那边杀了三四十人，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汉，现在的她又累又饿，只想填饱肚子，好好睡一觉。 摘星酒的美味，每次喝都有不同的感触。 千雪吃得很少，酒也只喝了一碗，就起身去给林非叶准备洗澡水。 “非叶，我是让你暂时照顾千雪，不是拿她当丫鬟使。”魏青山有些不满地道。 林非叶道：“我不让她干，但她执意……” 一句话没有说完，林非叶便拎起一个酒坛子，摇摇晃晃地离去。 不多时，千雪回转，看到魏青山还在喝，笑着提醒道：“魏大哥，少喝点，莫要醉了。” “我的酒量没那么差。”魏青山越喝越清醒，“千雪，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千雪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痴痴望着魏青山，许久许久后，才开口问道：“魏大哥，我能信任你吗？” 魏青山笑道：“我觉得能。” 若他想害千雪，当时就不会从苏武天手里将千雪抢过来。 得罪苏武天的后果，不是一个刽子手能承受得住的，但诡异的是直到今天，苏武天居然没有任何行动。 “其实我是自愿卖身到丽春院的。”千雪语出惊人。 饶是魏青山，听到这话，也是一脸震惊。 “魏大哥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卖身，只是想报仇。”千雪道。 魏青山愣道：“报仇？” “对，我知道苏武天喜欢我这样的小姑娘，所以……”千雪的双眸泪花闪烁，语声变得哽咽。 杀苏武天？ 看似柔弱的千雪，居然在谋划此等骇人听闻的大事。 放眼长安，敢刺杀苏武天的又有几人？ 细细想来，千雪的计划还真有成功的可能性。 若千雪甘愿舍弃清白，在苏武天在她身上享受时动手，就算苏武天武功不弱，成功的希望也很大。 魏青山问道：“你跟苏武天有什么仇？” “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爹，我的两位兄长，两位嫂嫂，三个侄子，四个侄女，还有家里的下人，总共八十二口人，都是被苏武天害死的。”千雪一直在流泪，说话的声音也在发颤，但每句话她都说得非常清楚。 魏青山听得直皱眉，又喝了碗酒，叹道：“我以为我是在帮你，没想到……” “魏大哥，你就是救了我呀。”千雪破涕为笑，“林姐姐告诉我，那些被苏武天买下的小姑娘，苏武天都会封住她们的穴道，然后才……” 就算她如愿爬到苏武天的床上，也只是羊入狼口，别说报仇，可能会性命不保。 苏武天异常变态，被他折磨致死的小姑娘，屈指难数。 在长安街头，魏青山听到有人谈论苏武天，都是在夸赞苏武天的清廉，以及为抗击匈奴立下的赫赫功劳。 越是接触到苏武天，越觉得苏武天实则浪得虚名，简直就是禽兽。 魏青山想着问道：“你跟苏武天有血仇的事，可有告诉非叶？” “我知道林姐姐是个好人，所以前几天我就跟她说了，但她……”千雪欲言又止。 魏青山笑道：“她不让你告诉我。” “魏大哥如何晓得？”千雪讶然。 魏青山道：“林非叶这人吧，必然会说魏青山是东厂的刽子手，不值得信任。” “对对对，当时林姐姐就是这么说的。”千雪越发震惊，怎感觉当时她跟林非叶聊这些的时候，魏青山也在场？ 但千雪还是没听林非叶的话，偷偷将她的血海深仇说给魏青山听，可见在她心中，魏青山早已是值得信赖的人。 魏青山拎起酒坛子，慢慢倒着酒，问道：“千雪，苏武天为何要灭你家满门？” 能让苏武天痛下杀手，想来千雪的身世必不简单。 第四十四章 引贼入彀 “我爹是狄无忌。”千雪的声音细若蚊鸣。 狄无忌？ 魏青山记得那次到东厂密牢去看卫如山的脖子，一间牢房里关着的人好像就叫狄无忌。 当时郑公公言语侮辱，狄无忌只顾用脚戏水，像是疯了。 “当年我爹是抗击匈奴的主帅，多次击败匈奴的进攻，后因粮草断绝，兵败玉门关，被朝廷问罪，满门抄斩……”千雪啜泣道，“那晚，锦衣卫冲进我家，见人就杀，我爹将我藏到一处地窖，我才逃过一劫。” 听千雪这么一说，魏青山也想了起来，平日里街头百姓，仍在怀念狄无忌。 狄无忌是匈奴人的噩梦，只要有狄无忌镇守玉门关，匈奴不可能踏进大魏的土地。 就因一次兵败，便被满门抄斩，百姓们都在为狄无忌鸣不平。 但百姓的呼声，根本传不到魏皇的耳中，况且即便传进去，又当如何，狄无忌已经死了。 大魏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狄无忌。 “魏大哥，其实我叫狄千雪。”千雪显然很为自己姓狄而自豪。 魏青山点点头，道：“千雪，你之所以找苏武天报仇，是因为给狄将军断粮的就是苏武天？” 狄千雪点点头。 锦衣卫只是奉令办事，罪魁祸首正是苏武天。 苏武天号称是朝中主战派的领袖，一心抗击匈奴，赢得百姓赞誉无数。 实则在两国交战中，苏武天中饱私囊，搞得前线将士经常饿肚子，自然很难打胜仗。 “千雪，我觉得刺杀苏武天的事，你还是先缓缓。”魏青山知道苏武天没那么容易被杀死，狄千雪现在更应该将心思放在好好活着上。 狄千雪面有疑惑。 “魏大哥，我活着，就是要为……”狄千雪一心想的都是报仇。 既然爬上苏武天的床行不通，那她就好好练功，终有一日，定能一枪刺穿苏武天的心脏。 用狄家枪杀死苏武天，狄家满门也能在九泉瞑目。 魏青山笑道：“千雪，我只希望你能明白，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我不会做傻事的。”丽春院的计划，狄千雪也知那过于天真了。 且不说苏武天本身就是高手，身旁的护卫更是江湖一流高手，就凭她现在的功力，行刺苏武天，堪比以卵击石。 林非叶洗过澡后，就回房睡下。 魏青山帮狄千雪收拾完桌子后，回到刽子手别院，海小富如鬼魅般站在院子里。 “青山，督主刚传来命令，明天有几个死囚，你就不能去了。”海小富到现在都很疑惑，安排刽子手这种小事，督主怎会亲自过问呢？ 魏青山点点头，心里清楚，当前逮住千面郎君最为重要。 砍那些死囚的头颅，所得的奖励，肯定比不过砍下千面郎君的头。 只要能逮住千面郎君，这颗头肯定是他的。 “公公，我有要事，想跟你商量。”魏青山笑道。 海小富道：“何事？” “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谈，以防隔墙有耳。”魏青山道。 海小富皱皱眉，道：“那到我的房间来谈。” 海小富的房间很小，墙壁非常厚，关上门窗，里面就算有人打架，外面的人也听不到任何动静，隔音效果堪称一流。 “公公，你重回督主身边的机会来了。”魏青山进门便说道。 海小富面有喜色，仍故作镇定，问道：“是吗？” 魏青山刚砍下卫如山的头，受到魏忠贤的召见，故而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公公，你有多少银子？”魏青山低声问道。 海小富腾地跳起来，瞪眼问道：“你该不会又要借钱吧？” “我们得设个局对付郑公公。”魏青山道。 千面郎君必然不会相信，已经有人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到现在还在扮演郑公公。 魏青山大可以直接擒住千面郎君，但那样的话，就错失了扩展人脉的最佳机会。 这一次，他要带上海小富和林非叶等人，一同立大功。 人在江湖漂，人脉最重要。 “对付郑公公？”海小富颓然坐下，脸色苍白，只觉魏青山定是在开玩笑。 魏青山道：“这是督主的意思。” “督主要灭郑小安，需要借你的手？”海小富还是不大相信。 魏青山笑了笑，问道：“公公，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海小富脑子很乱，始终不愿相信魏忠贤会让魏青山去对付郑小安。 郑小安只是小人得势，真若惹恼了魏忠贤，魏忠贤一根指头就能将其戳死。 “对了，此事我还约了东厂的林千户，林千户可是毫不犹豫就同意了。”魏青山笑容轻快。 海小富皱眉问道：“对付一个郑小安，需要这么大张旗鼓？” “郑小安就是千面郎君假扮的。”魏青山直起身子，故意将声音压低。 海小富果然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如果郑小安真是千面郎君假扮的，那是需要好好计划一番，免得让那老泥鳅逃掉。 “青山，说说你的计划。”海小富思前想后，觉得赌一把也行。 若郑小安真是千面郎君假扮的，且不说将其擒获是大功一件，关键是还能除掉郑小安，到时候魏忠贤身边就需要一个使唤的人，说不定他海小富真能回去。 魏青山笑道：“很简单，明晚，你约郑公公到丽春院……” “你让两个阉人去青楼？”海小富心头的火蹭蹭往上冒。 太监逛青楼，无疑是世间最悲哀的事。 “千面郎君可不是太监。”魏青山笑道。 海小富叹道：“那家伙真会去吗？” “这就得看公公的本事了。”魏青山道，“若公公无法证明自己有真本事，督主岂会再起用你？” 这话倒是在理，海小富让魏青山先去休息，他需要好好想想。 要请得动，还不能让其生疑，这很难办啊。 次日傍晚，有十个漂亮姑娘进入刽子手别院。 与其请郑小安去青楼，还不如将青楼搬到刽子手别院。 刽子手别院就在东厂旁边，更不易让郑小安起疑心。 其实对魏青山而言，在哪捉千面郎君都是捉。 假扮成郑小安的千面郎君，在拿了海小富的大量银票后，板着脸进入了刽子手别院。 “青山，需要搞这么麻烦吗？”跟魏青山一起躲在暗处的林非叶，秀眉紧蹙。 既然已经知道郑小安是千面郎君假扮的，直接扑上去擒获便是，搞这么复杂作甚？ “万无一失懂不懂？”魏青山一脸鄙夷。 林非叶翻个白眼，她只是来帮忙的，自然全都得听魏青山的。 第四十五章 千面郎君的真容 刽子手别院虽不大，但作为管事，海小富还是有一座独门独院的小院。 带郑公公进去，十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从屋中一涌而出，拽着郑公公的胳膊在院中落座。 郑公公似乎很享受，只是面有诧异，问道：“海小富，这是作甚？” “公公，我们虽是阉人，不能人事，但摸摸还是可以的。”海小富搂过两个姑娘，上下其手，看那熟练程度，显然有经常做这种事。 郑公公坐着没动，任由那些姑娘在他身上乱摸。 这些姑娘都是此道中的老手，伺候东厂的公公，哪里能摸，哪儿又摸不得，她们最是清楚。 郑公公冷声道：“海小富，有事说事。” “公公，奴婢所有的积蓄，全都给您，只求您能在督主面前替奴婢美言几句……”海小富将姿态放得很低很低。 郑公公问道：“你觉得咱家是缺钱花的主儿吗？” “钱这东西，向来都是多多益善。”海小富笑着将一个木匣子推到郑公公的面前。 那木匣子里装着都是银票，总数超过五千两，乃是海小富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郑公公打开木匣子看了一眼，紧绷的脸舒缓开来，露出奇诡的笑容，道：“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咱家定会在督主耳边多煽风，争取让你早日重回东厂。” 海小富想要的不是重回东厂，而是回到魏忠贤的身边。 许多时候银子的确有神奇的魔力。 郑公公看到那一匣子的银票后，不但脸上有了笑容，双手也不再老实，搂过一个相貌出众的姑娘，手都伸到了那姑娘的裙摆中。 砰。 房门突然被人踹开，只见魏青山和林非叶先后走了进来。 “哟，挺会享受嘛！”眼前的画面，着实让林非叶感到恶心。 但那些姑娘们，个个脸上挂满笑容，任由两个太监胡作非为，似乎还很享受。 海小富冷冷地道：“林千户，您这是？” “我收到密报，千面郎君就藏在这间屋子里。”林非叶冷冽的目光扫过屋中的所有人。 那些青楼女子听到这话，都是面露惊骇。 她们自然是不怕被采花的，主要是最近千面郎君喜欢辣手摧花，她们都还在如花似玉的年纪，可不想就此死去。 海小富急忙起身，将郑公公身旁的女人都推开，紧张地问：“林千户，莫非千面郎君就在她们当中？” “很有可能。”林非叶一挥手，“来人，将她们全都带下去。” 一众女子嘤嘤哭泣，拼了命往要带她们走的锦衣卫身上靠。 那些锦衣卫心中窃喜，手底下也不老实。 林非叶抱抱拳，道：“两位公公，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林千户，若她们当中没有千面郎君，今日这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郑公公猛地站起来，将手里的酒碗重重摔在了地上。 林非叶的心咯噔一下，像是快要碎了。 魏青山说郑公公是千面郎君假扮的，她自然是相信魏青山的，只是魏青山就没有搞错的时候？ 这种事一旦弄错，得罪的可是魏忠贤身边的红人。 魏忠贤动动手指，别说她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就是整个锦衣卫都得覆灭。 “还装呢？”魏青山一抬脚，满桌的酒菜连同桌子一起，轰然朝郑公公砸去。 林非叶和海小富同时被吓了一跳，竟不约而同退到了门口。 却见郑公公只是右掌轻轻一挥，靠近他的酒菜和桌子尽皆爆为齑粉。 郑小安什么时候内功这么深厚了？ 海小富看得是目瞪口呆。 “好内功。”魏青山赞道。 郑公公冷笑道：“你也不错。” “郑公公根本不会武功，你果然是千面郎君。”林非叶唰地拔刀。 郑公公哈哈一笑，一甩袖，便扬出满屋的粉尘。 就算这粉尘没有毒，也是吓得林非叶急忙后退。 “林非叶，改天我便为你立起白旗。”郑公公身子一转，撞破屋顶而去。 林非叶迅速退出屋子，却有好几个埋伏在屋顶的锦衣卫滚落，口吐鲜血，伤势极重。 她刚跳上屋顶，竟看到千面郎君已经不见踪影。 没想到布下天罗地网，竟还是让千面郎君轻松逃脱。 “这、这大好的立功机会啊……”海小富悔恨交加，在院子里上跳下窜。 林非叶瞥见一众锦衣卫，面面相觑，像一只只受了惊的羔羊，顿觉火大，怒道：“一群废物，还不去追？” 虽不知该上哪去追，但司六还是带人赶紧离开了刽子手别院。 “海公公，魏青山呢？”林非叶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魏青山的身影。 海小富道：“好像从刚才就没看到他。” 难道去追千面郎君了？ 林非叶使劲摇摇头，觉得这不可能，魏青山是有点力气，可她暗暗试探过，发现魏青山的内功并不深厚，就连她都奈何不了千面郎君，魏青山又如何能？ “完了完了，这回全完了。”海小富急得直跺脚。 魏忠贤让他们抓千面郎君，结果他们这么多人出动，还是让千面郎君给跑了，这要降罪下来，死定了。 …… 千面郎君轻功绝顶，哪怕只有一息的功夫，他也能从千军万马中突围。 早在海小富说要请他吃饭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他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 正因如此，他在赴宴时，才会多留一个心眼。 想他千面郎君纵横江湖，采花无数，从未失手，靠的就是多出来的这个心眼。 “扮太监扮久了，还真有点上瘾，都没那么想女人了。”千面郎君逃到一处荒宅，脱掉太监衣服，迅速换上一件淡红色的袍子，又在脸上抹了几把，顿时换了另一张脸。 这张脸上布满了麻子，嘴巴也是歪的，像是在癞蛤蟆的背上开了几刀。 “所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魏青山的声音突然传来。 千面郎君身躯一颤，缓缓转身，只见魏青山就坐在不远处的墙头上，脸上灿烂的笑容像是开了一朵花。 “魏青山，我倒是小瞧你了。”千面郎君也笑了。 只是他这一笑，那张脸变得更丑陋，更狰狞。 第四十六章 顺手擒贼 在刽子手别院，千面郎君很轻松就摆脱了一众锦衣卫高手的围追堵截，自然不会将一个刽子手放在眼里。 正因如此，他才没发现一直尾随在后的魏青山。 “我倒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才能站在这里。”魏青山笑道。 千面郎君呵呵笑道：“站在这里又如何？” 说话间，千面郎君身子一晃，人已是出现在魏青山面前。 他那只布满老茧的手迅疾一翻，又是扬出一把黑色的粉末。 魏青山哂然一笑，右掌拍出，强劲内力卷起黑色粉末，反而袭向千面郎君。 千面郎君“咦”了一声，身子向左一倾，整个人轻轻滑开。 轰隆。 后方的一堵矮墙被掌力击中，轰然倒塌。 “从未听说千面郎君只会使毒。”魏青山冷声揶揄。 千面郎君心头惊骇，嘿嘿笑道：“从未听说一个刽子手竟有此等高深莫测的内功。” 九阳神功练到满级，百毒不侵，千面郎君两次使用毒粉，都奈何不了魏青山。 即便刚才只交手一招，魏青山也看出来了，这千面郎君的内功并不强，就是轻功绝顶，易容术精湛，再加上用毒的手段，才能让他在江湖中大放异彩。 “魏青山，想不到你竟有此等本事，居然甘愿只在东厂做个小小的刽子手。”千面郎君自知不是魏青山的对手，打算换一种方法脱身，“与其做阉狗的走狗，还不如追随卫盟主，一展生平抱负。” 魏青山笑问道：“你确定卫如山就是好人？” “卫盟主侠义无双，忧心天下……”千面郎君的双手背在身后，在袖袋里轻轻摸索。 魏青山道：“我看卫如山是想造反自己当皇帝吧？” “有何不可？”千面郎君并不否认，“当今天子，昏庸无能，纵容宦官祸国，民不聊生，若卫盟主能坐在那九五之尊位上，定能……” 魏青山摆摆手，轻笑道：“千面郎君，你和卫如山的头，都是我的。” “冥顽不灵。”千面郎君哂笑，“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咱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千面郎君右手一甩，三颗黑色的小球砸到二人的中间，顿听轰隆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中，烟尘漫天。 千面郎君甩出霹雳弹的瞬间，人便翻墙而出，再度狂逃。 一口气奔出好几条街，千面郎君躲在无人的巷子里，三两下，又是换了一张脸。 他将身上的袍子脱下，翻转后，赫然变成了红袍。 从小巷出来，混入人流中，此刻的千面郎君，俨然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 他打开一把折扇，轻轻扇着，偶尔对路过的漂亮女子调侃几句。 这世上能抓住他千面郎君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原本他就不想继续假冒郑公公，只因卫如山坚持，他才继续留在东厂。 现在身份被识破，倒也算是好事一件。 问题是他的身份是如何被识破的？ 将真正的郑公公扮成卫如山，被魏青山一头砍下脑袋后，尸体被来劫法场的江湖同僚带走，没留下任何证据。 他自出道以来，不管假扮谁，还从没被人揭穿过。 这回也算是阴沟里翻了船。 此事若被卫如山知道，恐怕也很麻烦啊。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满脸麻子，长得像癞蛤蟆的男人？”魏青山突然拦住了千面郎君。 长得像癞蛤蟆？ 千面郎君心头火大，不露声色地道：“没见过。” “多谢。”魏青山又跑去问别人。 “魏青山，就凭你个小小刽子手，也想抓我？”千面郎君心头窃喜，大步朝前走去。 接下来他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为林非叶竖起白旗。 林非叶是一等一的美人，正好用来解馋，压惊。 正想得美，千面郎君猛地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在街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他缓缓扭转头，看到的是魏青山笑容烂漫的脸。 “你……”千面郎君又惊又疑。 他的右手腕被魏青山一把扣住，一身的内力竟荡然无存。 魏青山笑道：“你挺会玩啊，真是佩服佩服。” 易容，换装，变声，千面郎君无愧千面之名。 要抓到这种老泥鳅，若无法在绝对实力上碾压对方，那就只能靠运气了。 “栽在我这个小小的刽子手手里，气不气？”魏青山拽着千面郎君往回走，脸上春风得意，已经在幻想砍下千面郎君的头后，系统必然会给他了不起的奖励。 要是能得到千面郎君的易容术，往后行走江湖，可就方便多了。 千面郎君怒道：“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单挑。” “我就算放你逃走一百次，照样每次都能把你抓回来。”魏青山鄙夷地道，“但我没那么闲，估摸咱俩下次再见，就是在刑场上喽。” 千面郎君怒火中烧，但此刻在言语上逞能，毫无益处。 若他真被魏青山扭送到东厂，那他必死无疑。 “魏青山，我有钱，只要你放了我，我把我所有的银子都给你。”无法来硬的，千面郎君只好来软的。 像魏青山这种小人物，必然能用钱收买。 “有多少？”魏青山表露出极大的兴趣。 千面郎君一听就知道有戏，急忙说道：“至少有五千两。” “五千两？”魏青山咋舌道，“都是你偷的？” 千面郎君并不否认，每次采花结束，带走那些姑娘的金银首饰，不过是顺手的事。 顺手就能解决他的一切花销，还能攒下钱，何乐不为？ “你的银子应该都在身上吧？”魏青山笑道，“我顺手就能拿走的事，有必要为此放了你？” 千面郎君脸色遽变，如看怪物般看着魏青山。 魏青山的另一只手，已是摸走了千面郎君的钱袋子。 钱袋子里除了一些碎银子，剩下的都是银票，居然有一千两和五百两面额的银票。 “这回买摘星酒的钱有了。”魏青山乐得合不拢嘴。 千面郎君气得不行，但更重要的是得保持冷静，想办法脱身。 “魏青山，难道你真甘心一辈子都当东厂的一条狗？”千面郎君发现魏青山这家伙软硬不吃，极难对付。 魏青山笑道：“当然不甘心，抓了你，就是我开始往上爬的第一步。” “就算爬得再高，也不过是魏忠贤身边的一条狗。”千面郎君揶揄道。 魏青山反唇相讥：“那又如何？总好过你很快就要人头落地。” 千面郎君无言以对。 “林大人，这边。”魏青山突然看到了林非叶，急忙挥手。 第四十七章 立大功 林非叶正带人在街头搜寻，虽知这是大海捞针，但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陡然看到魏青山出现在这里，她又惊又疑。 “千面郎君交给你了。”魏青山笑道。 林非叶看向千面郎君，疑惑地道：“你说他是……千面郎君？” “如假包换。”魏青山道，“我一直跟着他，总算把他给逮住了。” 难怪在刽子手别院的时候，千面郎君逃离后，魏青山也不见了踪影。 尽管半信半疑，但她还是让人给千面郎君上了枷锁。 “最好能封住他的功力，这家伙很狡猾。”魏青山低声叮嘱。 林非叶点点头，抬手封住了千面郎君的数处大穴。 既然千面郎君假扮成了郑公公，即便是锦衣卫抓住了他，也需要带去东厂。 不远处的街头，阿茶拿着根冰糖葫芦，轻轻舔了一口。 从千面郎君逃出刽子手别院，她一直悄然跟着，现在愈发觉得，不将魏青山拉入靠山教，绝对会是靠山教最大的损失。 原本她很敬重卫如山，可得知千面郎君这种人居然真的是卫如山的属下，看来她对卫如山的了解很肤浅，需要好好调查一番。 “魏青山，留步。”阿茶想着几步追上了魏青山。 魏青山愣了愣，问道：“阿茶，有事？” “请你吃顿酒如何？”阿茶笑问。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着冰糖葫芦，那姿态，那神情，简直诱人犯罪。 魏青山倒是很想去，但现在好像没空，道：“改天吧，我还有要事。” 看到魏青山直接转身就走，阿茶气得一跺脚，想她主动贴上去的男人，还没有谁敢这么无视她。 一个小小的刽子手，本事倒挺大，阿茶对魏青山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得知千面郎君被抓，这一路走去，有不少人都站出来对其痛骂，更有甚者，烂菜叶子臭鸡蛋什么的都往过来砸。 有好几次差点就砸到了林非叶，但林非叶好像并不在意，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能够抓到千面郎君这个祸害，的确是值得全城百姓庆贺的大事。 到了东厂附近，不再有百姓敢跟过来。 “是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千面郎君。”千面郎君总算有机会给自己喊冤。 他的脸上，还有橙黄的蛋黄在往下流，看着十分恶心。 林非叶看向魏青山，希望魏青山能拿出证据，这要是抓个假的千面郎君到魏忠贤面前，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魏青山笑道：“我亲自抓的，绝不会有错。” “抓到了？”海小富从旁侧跑来，一脸喜色。 只要抓住千面郎君，那就是大功一件，而且郑公公被除掉，说不定他很快就能回到魏忠贤的身边。 “海公公，督主有请。”刚进东厂大门，就有小太监跑来说道。 海小富一愣，问道：“督主找我？” “正是。”那小太监答道。 海小富转身朝魏青山笑了笑，喜滋滋地跑去找魏忠贤。 “我怎感觉他对你有意思？”林非叶诧异地问。 魏青山无语道：“你可别乱说，我只喜欢女人。” “林大人，督主请你们到校场等候。”那小太监又对林非叶说道。 众人来到校场，只见四周全是手持大刀的东厂太监。 锦衣卫平日里在长安城，也是人见人怕的存在，但到了东厂，即便是指挥使申屠有雨来了，也得夹紧尾巴。 不多时，魏忠贤便来到了校场，身旁跟着海小富。 看海小富满面春风的模样，估摸是重新赢回了魏忠贤的信任。 郑小安出事后，魏忠贤身旁总需要一个传话的人。 “好一个千面郎君。”魏忠贤来到千面郎君的面前，背手猫腰来回打量，“能从东厂密牢救走卫如山，还意图假扮郑小安害我，真是好手段啊。” 卫如山真被救走了？ 林非叶倒希望此事是真的，只是听到卫如山是被千面郎君救走的，她心里怎那么膈应？ 卫如山，堂堂武林盟主，怎会跟卫如山这种采花贼扯上关系？ “我不是什么千面郎君。”千面郎君装出一脸的无辜，“你们抓错人了，能不能把我放了？” 魏忠贤哂笑道：“再高明的易容术，也会留下破绽。” 说话间，魏忠贤轻轻一挥手，柔和的掌力掠过，千面郎君还算俊朗的脸，瞬间恢复真容，那一脸的麻子，任谁看了都会作呕。 林非叶摇摇头，想不到自称玉树临风的千面郎君，真容竟会如此丑陋。 魏忠贤转而笑眯眯看向林非叶，说道：“林千户，此贼先由你们看护，明日处斩。” “是。”林非叶抱拳应道。 千面郎君嘿嘿笑道：“魏督主，我能帮您重新抓回卫如山。” 被擒后，千面郎君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郑小安的尸体被毁后，更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既如此，他的身份又是如何被识破的？ 想来想去，貌似只剩一种可能，那便是他被卫如山给卖了。 卫如山假意让他继续假扮郑小安，留在魏忠贤身边以谋大业，实则逃脱后，便立即写信告发他，斩草除根。 为了维护大侠的形象，卫如山自然也需跟千面郎君这种江湖败类撇清关系。 “一个小小的卫如山，不足为虑。”魏忠贤笑道。 千面郎君道：“魏督主，卫如山野心勃勃，若无我的帮助，恐怕……” “林千户，还不将人带走？”魏忠贤的声音突然变冷。 林非叶应了一声，急忙将千面郎君押走。 千面郎君发出一连串惨烈的诡笑。 直到笑声消失，魏忠贤才将目光挪到魏青山的身上，笑问道：“青山，此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何奖励啊？” “为督主分忧，不求赏赐。”魏青山道。 魏忠贤脸上的笑意渐浓，道：“那你到东厂来吧。” 什么意思？ 是净身当太监的意思？ “督主，这……”魏青山很是为难。 海小富连连给魏青山使眼色，能被魏忠贤器重，必会前途无量，真不知道魏青山在犹豫什么？ 魏忠贤微微皱眉，问道：“你不愿意？” 第四十八章 见令牌如见督主 看海小富的神情，就差给魏青山跪下了，若是在这时候激怒魏忠贤，连他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旁人都是磕破头想进东厂，魏青山倒好，督主亲自相邀，竟会犹豫？ 这简直不可理喻啊！ “督主，那往后我还能做刽子手吗？”魏青山有些紧张地问。 要是做不了刽子手，那系统就完全废了。 只有在刑场行刑时砍下的头颅，系统才会给奖励。 “你很喜欢砍头？”魏忠贤眉头稍稍舒展。 魏青山道：“对，一刀下去，人头落地，很解压。” “那以后刽子手别院就交给你来管了。”魏忠贤笑道。 魏青山急忙道：“多谢督主。” 海小富一脸震惊，刽子手别院虽说不怎么重要，但自从创立以来，管事一直都是公公。 魏青山一个健全的男人执掌刽子手别院，也算是开了先河了。 “小富，往后你便回来，莫再犯错。”魏忠贤的话，让海小富热泪盈眶，跪在地上，久久都不愿起来。 他等魏忠贤的这句话，等了太久，生怕此生都不会等到。 “青山，你随我来。”魏忠贤示意海小富别跟着。 海小富很是纳闷，督主还有何事要跟魏青山聊，居然搞得这么神秘。 到魏忠贤居住的院子附近时，魏忠贤停下脚步，将一面令牌交给魏青山，说道：“见此令牌如见我，你收好了，往后办事也方便些。” “是。”魏青山应道。 “既然你喜欢砍人脑袋，那你就留在刽子手别院，也能遮掩身份，甚好。”魏忠贤倒是从没想过，魏青山竟还不愿离开刽子手别院。 魏青山点点头，道：“为督主效力，万死不辞。” “眼下就有一事，需要你去做。”魏忠贤笑着拍拍魏青山的肩膀，“回头你将狄无忌从密牢救出去。” 魏青山还以为他听错了，呆呆望着魏忠贤。 那张老脸上挂着狐奸的笑，有些阴冷。 “出密牢后，但凡敢对狄无忌下杀手者，当场诛杀，并查明身份。”魏忠贤说完这话，便进了院子。 魏忠贤这是想做什么？ 听魏忠贤安排的意思，更像是要好好保护狄无忌。 此前魏青山之所以没告诉狄千雪狄无忌还活着，就是担心狄千雪得知后会做傻事，毕竟去东厂密牢救人，十死无生。 现在必须将此事告诉狄千雪，也能让他们父女再见一面。 有些遗憾，见一面就能有所弥补。 “青山，恭喜啊。”海小富正好从旁侧走来，脸上的得意藏也藏不住。 他得以重回魏忠贤的身边伺候，魏青山也顺利接管刽子手别院，对他们而言，这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魏青山笑道：“同样恭喜公公如愿以偿。” 靠一个刽子手重回魏忠贤身旁，绝对是海小富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公公，我打算今晚从密牢救走狄无忌，希望公公能行个方便。”寒暄的话说完了，魏青山马上提到正事。 去密牢的路，那天虽被蒙着眼睛，但魏青山凭借所有的记忆，找到密牢估摸问题不大，就是会花费些时间。 当然，要救走狄无忌，若有海小富的协助，就会顺利得多。 “救走……狄无忌？”海小富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都快能塞进去一只拳头，“你……认真的？” 魏青山朝两侧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魏青山，你刚被督主器重，你就……”放在以前，听到这样的话，海小富绝对会将魏青山控制起来，交给魏忠贤处置。 但魏青山帮他得偿所愿，要是魏青山肯放弃营救狄无忌的无脑念头，他便当自己从未听过这些话。 “活着不易，你还是别闹了，刚才你说的话，我只当没听到过，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海小富也做贼心虚地朝四周看了看，说话的声音比魏青山还要轻。 而他所说的任何人，自然也包括魏忠贤。 海小富能说出这些话，魏青山心头还是挺感动的，可见海小富这阉人还算讲点情义。 “公公，不逗你了，其实这是督主的意思。”魏青山笑道。 “督主的意思？”海小富愣道，“怎么会……” 魏青山亮出魏忠贤给的令牌，沉声道：“海小富，今晚营救狄无忌的计划，你全力配合。” “奴婢遵命。”海小富赶紧跪倒，恭声应道。 见此令牌，如见督主。 “公公，赶紧起来，以后不用这样，以免我的身份暴露。”魏青山将海小富扶起，小声叮嘱。 海小富点头道：“好。” 离开东厂，魏青山并没有回刽子手别院，而是直奔林非叶的家。 院中飘着面条的香味。 屋中林非叶和狄千雪刚坐下，正准备吃饭。 “魏大哥，还没吃饭吧？”看到魏青山出现在院子里，狄千雪急忙起身奔出屋子，“快去吃面，我再去下面。” 正好肚子饿了，魏青山也不客气，道声谢，进屋后坐下拿起筷子便吃。 “你是属狗的吧？”林非叶只是拿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她不喜欢吃太烫的，这样做能让面快点凉下来，“鼻子这么灵？” 魏青山咽掉嘴里的面，笑道：“我是来找千雪的。” “你该不会真的对千雪有那种想法？”林非叶板着脸问，“千雪明明还那么小……” “林姐姐，我都十六了，不小啦。”狄千雪用盘子端着两碗面走了进来。 林非叶看到狄千雪眸子里的光，心头一凛，莫非千雪这丫头心悦魏青山？ 其实这也难怪，那次在丽春院，魏青山敢硬刚苏武天，从苏武天的魔爪下救出狄千雪，狄千雪一个涉世不深的小丫头片子，难免会将魏青山当成是英雄，从而对其生出情愫。 “先吃面吧。”林非叶叹了口气。 狄千雪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林非叶，问道：“林姐姐，你叹什么气呀？” “都说了先吃面。”面还很烫，但林非叶已是吃得近乎狼吞虎咽。 如此失措的林非叶，狄千雪还是头一回看到。 再看看对面埋头吃面的魏青山，尽管她还年幼，但好像也有点懂了。 吃完饭，林非叶收拾好所有的碗筷，端去厨房洗。 狄千雪想帮她洗，结果被训斥了一句。 “魏大哥，你怎么惹林姐姐生气啦？”狄千雪的腮帮子鼓得高高的，似乎也在生气。 第四十九章 营救狄无忌 女人的脸，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刚才林非叶很生动地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没惹她。”魏青山笑道，“倒是你，千雪，如果你爹还活着，你还会找苏武天报仇吗？” 狄千雪垂下头，一脸忧伤地道：“要是爹爹还活着，我还报什么仇啊……” 逃得生天的她，做梦都想跟爹娘团聚，只要能实现梦中的画面，无论让她付出什么都行。 魏青山正色道：“那你听好了，你爹还活着。” “我爹还活着？”狄千雪彻底愣住，“魏大哥，你、你莫要骗我，我亲眼看到我爹被……” 月色下，狄无忌的伤心一枪爆射出比月亮更皎洁更璀璨的银芒。 伤心一枪是狄家枪最高深的一招，整个狄家，仅有狄无忌练成。 狄千雪天分极高，在十二岁那年，整套狄家枪只差伤心一枪这一招。 如今四年过去，哪怕她再刻苦，也始终无法练成伤心一枪。 狄家被灭的那晚，明明是她此生最伤心的时刻，即便如此，还是无法练成，天理何存？ 一个个漆黑寒冷的夜里，她想的最多就是要给爹娘报仇，给狄家的所有人报仇。 现在魏青山突然告诉她，她爹狄无忌还活着，她想信，却又不敢信。 她多希望这是真的，爹爹真的还活在世上，但又害怕这消息是假的，最后只是空欢喜一场。 期望越大，伤痛越重。 魏青山抓住狄千雪的双肩，一字一句地道：“狄无忌没有死，狄无忌还活着，我不会骗你。” “魏大哥，那、那我爹他到底在哪？”因太过激动，狄千雪的娇躯都在轻颤。 如果狄无忌还活着，这么长的时间，他怎不来找她？ 看狄千雪似乎已经相信了这点，魏青山接着说道：“他被关在东厂密牢。” 这话犹如万钧雷霆，将狄千雪击得瘫倒在地上。 东厂密牢的囚犯，只有一人逃出，那便是卫如山。 即便千面郎君没被擒获，她也没办法请得动千面郎君，况且卫如山被救走后，东厂密牢的防卫势必会更加森严。 现在想从东厂密牢救出狄无忌，简直难若登天。 “魏青山，你有何企图？”不知何时，林非叶早已站在门口。 魏青山笑问道：“我能有什么企图？” “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你有办法救出狄帅？”林非叶哂然一笑。 魏青山竖起拇指，赞道：“林千户真是神了。” “魏大哥，你当真能救出我爹？”狄千雪从地上爬起，紧紧抓住了魏青山的双手。 她的双眸里噙着泪水，若非强行控制，恐怕泪水早已决堤。 魏青山点头道：“我打算今晚就行动。” 狄千雪还没说话，林非叶抢着说道：“千雪，你别信他。” 魏青山刚当上东厂刽子手别院的管事，说不定都赢得了魏忠贤的信任，可谓是前途无量，这时候魏青山岂会为一个狄无忌自寻死路？ 更何况，狄无忌被杀，乃是狄千雪亲眼所见。 现在魏青山突然说狄无忌还活着，就被关在东厂密牢，这种谎话谁信？ “林姐姐，我相信魏大哥不会骗我。”狄千雪哭着说道。 林非叶道：“东厂的人，不值得信任。” “非叶，真要细究，你也算是东厂的人吧？”魏青山笑问。 林非叶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东厂若要做一件事，当手头人手不够时，就会从锦衣卫调人。 哪怕是锦衣卫指挥使，也得听从东厂督主的调遣。 魏青山道：“千雪，时间紧迫，我来找你，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营救计划。” “魏大哥，我、我都听你的。”狄千雪努力不让自己哭。 一直哭个不停，脑子容易陷入混乱。 其实只要事关爹娘，她就不可能保持冷静和理智。 “从东厂密牢救人的事，全交给我。”魏青山道，“一旦成功，东厂精锐势必会追杀狄、狄帅，到时候就需要你的接应。” 狄千雪道：“好，我绝不会再次失去爹爹。” “若我真能将狄帅救出来，你打算怎么护他周全？”魏青山沉着脸问道。 狄千雪一愣，犹豫半晌，道：“我、我带爹躲起来。” “长安城是很大，但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线遍布城中的任何一个角落，你如何保证你们一定不会被发现？”魏青山语气冰冷，听来有些咄咄逼人。 狄千雪的双手紧紧抓在一起，两行泪从脸颊滑落，下一瞬她便伏在桌子上，放声痛哭。 林非叶看得于心不忍，转身抹掉眼里渗出的泪水，过去坐到狄千雪旁边，轻轻搂住了她。 “青山，想来你已经有了良策，就别戏弄千雪了。”林非叶的眸子里有怒火。 魏青山道：“躲是没用的，只能逃，只要能逃出长安城，狄帅就安全了。” “逃得出去吗？”林非叶问。 魏青山笑道：“这就需要林千户的帮忙了。” “你这是想害死我？”林非叶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愤怒。 狄千雪道：“魏大哥，我们不能连累林姐姐。” “那行吧，我会再找人保护你们。”魏青山叹了口气，眼里全是对林非叶的失望。 林非叶瞪了魏青山一眼，不知怎的，此刻她心里也不好受。 虽不知魏青山究竟要做什么，但若狄无忌真的没死，魏青山真的是想救狄无忌，那她不参与的话，岂不是显得她很…… 此事还真是左右为难啊。 “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先回去准备，若有变故，再来知会你。”魏青山说完看也没看林非叶，便疾步离去。 林非叶将拳头握得更紧，掌心都被掐出了血。 回刽子手别院的途中，魏青山一直在想，今天他刚被魏忠贤提拔，晚上就跑去东厂密牢救了狄无忌，好像有点仓促啊。 “师父，恭喜恭喜啊。”魏无邪就跟幽灵似的，总会突然冒出来。 要是魏青山的心脏不好，不被吓死，也得被吓晕。 魏青山摸了摸心口，笑道：“无邪，难得见你穿得这么……” 魏无邪的穿着真的很难形容，蓝色锦衣上居然绣着一个火红的女人肚兜。 这种衣服，哪怕是魏青山，也没脸穿出去。 第五十章 月黑夜 但凡路过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对着魏无邪的衣服指指点点。 魏无邪神色自若，甚至很为胸前的红肚兜自豪。 “师父，今晚我在摘星楼做东，给您庆贺，您可一定要赏脸哪。”魏无邪笑道。 魏青山笑道：“无邪，这就不用了吧？” “刽子手别院的管事，虽只有九品，好歹也是有官品的，值得庆贺。”魏无邪觉得这是大喜事，必须得去摘星楼庆贺。 对魏无邪这个人，魏青山始终抱有戒心。 事实上，他对身边的任何人都是如此。 太过信任一个人，最终受到惨痛伤害的往往都是自己。 “今晚我还有要事，就不去了。”魏青山说着一抱拳，转身离去。 魏无邪站在原地，面带笑意：“希望我这九十九个师父，能顺利救出狄帅吧。” 如何出东厂密牢，如何逃出东厂，如何逃出长安，每一步都有缜密的计划，而且还留有后招，定会万无一失。 如今苍狼王带领的匈奴铁骑，在玉门关外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入侵，迫切需要狄无忌重新挂帅北伐，以定玉门。 魏青山刚回刽子手别院，就被魏忠贤叫去。 海小富带魏青山穿过院子时，低声说道：“青山，我担心督主已经知道你要……” “公公还是不信救出狄无忌就是督主的意思？”魏青山笑问道。 海小富叹道：“狄无忌是苏相的死对头，就连苏相都不知道狄无忌还活着，督主目前正与苏相交好，岂会……” “可能督主是想铲除所有跟狄无忌有关的余孽吧。”魏青山道。 海小富点头道：“恐怕就是这样。” 魏青山并没有告诉海小富，魏忠贤让他杀的是那些想杀狄无忌的人。 既然是苏武天想让狄无忌死，那要杀的估摸多是苏武天的人。 狄无忌是抗击匈奴的名帅，苏武天是朝中主战派的领袖，这两人能成为死对头，问题八成还是出在苏武天身上。 克扣军饷，运粮不济，苏武天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想让狄无忌打败仗。 百战百胜的狄无忌，终于败了一仗，顿时便被苏武天清算。 魏忠贤放出狄无忌的真实目的，魏青山猜不透，只是有些担心一旦真让狄无忌逃了，魏忠贤会不会杀了他？ “青山，你上去吧。”穿过院子，海小富停下脚步。 魏青山心头惴惴，进入小楼，来到二楼魏忠贤的书房。 魏忠贤站在窗前，似乎在看外面的风景。 旁侧的桌案上摆着两个木匣子，一个是长条状，一个方方正正，里面装的东西只怕都很重要。 “拜见督主。”魏青山上前行礼。 魏忠贤转过身，笑道：“起来吧。” 几步走到桌案旁，魏忠贤又问道：“你打算何时动手？” “今晚。”魏青山答道。 本来他还想多等几天，可看魏忠贤的模样，就知道魏忠贤已经等不及了。 “很好。”魏忠贤果然大喜，“这桌子上有两样东西，你收好，等你确定狄无忌安全了，就交给他，他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魏青山小心翼翼地将那两个木匣子拿起，收好后说道：“督主，我定不辱命。” “去吧。”魏忠贤朝外摆摆手。 待到魏青山下楼离去，旁侧突然走出一人，身穿黑袍，头戴尖尖的黑色长帽，脸上戴着赤红的厉鬼面具，非常瘆人。 “黑无常，你在暗中盯着，确保万无一失。”魏忠贤看也没看此人。 那个真如黑无常的家伙应道：“是。” 说罢，身子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屋子里。 …… 楼下海小富看到魏青山出来，一脸惊慌地问：“青山，督主有何吩咐？” “今晚就行动。”魏青山道。 海小富道：“还有点时间，我们去商议一下计划。” 从密牢出东厂的这段路，其实就是演戏，为的是做给狄无忌和那些在暗中盯着的人看。 一旦出了东厂，可就是真正的刀山火海。 刀山火海自然是魏青山带着狄无忌去闯，而他海小富只需要在东厂好好配合演戏就行。 事成之后，魏忠贤必定会愈发信任他，天底下很少有这种美事。 傍晚时分，魏青山再次来到林非叶的家，将计划说给狄千雪听。 听到劫狱计划就在今晚，狄千雪的目光有些呆愣。 “非叶，出城的事，就拜托你了。”说完计划，魏青山笑眯眯看着林非叶。 林非叶道：“我、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帮你。” “不是帮我，是帮千雪，帮狄帅。”魏青山纠正。 林非叶颇为无语，问道：“青山，你为何要救狄帅？” “这匈奴苍狼王不是要打过来了吗？有狄帅在，国才不会亡啊。”魏青山信口胡诌。 这话倒是一点不假。 若狄无忌真能坐镇玉门关，苍狼王再英勇善战，也别想攻破玉门关。 只不过，即便魏青山真有本事救出狄无忌，狄无忌又该以何身份去抵御匈奴？ 只当一个小卒的狄无忌，绝对挡不住匈奴的铁骑。 “林姐姐，求你救救我爹。”狄千雪抓住林非叶的双手，轻轻摇晃，双眸泪如泉涌。 林非叶心烦意乱，瞪了魏青山一眼，道：“只要他真有本事将狄帅救出东厂，我自会帮忙。” 若非孑然一身，林非叶可不敢答应。 毕竟这种事一旦败露，就会牵连亲人，被诛九族。 魏青山走后，林非叶拉着狄千雪坐下，担心地问：“千雪，你真的相信他吗？” “林姐姐，你怎不愿意相信魏大哥呢？”狄千雪哭着问道。 林非叶叹道：“我也很希望狄帅还活着，只是从东厂密牢救人，你觉得魏青山能做得到吗？” “无论如何，今晚我都会去。”狄千雪抹掉眼泪，语气坚决，“就算是死，我也认了。” 林非叶再次叹息。 看狄千雪如此执着，她倒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将他们送出城。 要将数人送出城，还不能暴露自己，太难了。 待到入夜，狄千雪换上脏兮兮的衣服，弄乱头发，赶着一辆粪车，前往跟魏青山约好的地方。 今夜天阴，没有月亮，倒像是老天也在帮他们。 “魏大哥，爹，你们一定要平安逃出来。”狄千雪抬头望着夜空，双手放在胸前，默默祈祷。 到时候，她一定要说服魏青山跟他们一起走。 劫狱的事，东厂必能查清楚，魏青山若留下来，绝无活路。 第五十一章 杀出东厂 魏青山换上太监的衣服在东厂走动，基本不会有人过问。 这衣服自然是海小富提供的，而要去密牢，还需要海小富带路。 “青山，这去的路，你要好好记清楚，等会逃出来的时候，可别走错了。”这话海小富已经说了好几遍，听得魏青山的耳朵都快长茧了。 魏青山笑道：“放心吧公公，这条路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了。” 海小富笑了笑，此前千面郎君带去的时候，魏青山的眼睛是被蒙上的，绝无可能记得住路。 到了密牢外，海小富紧张地道：“青山，下手轻点，我怕……” 话没说完，已被魏青山一巴掌扇晕。 守在密牢门口的几个太监，见状纷纷拔刀，大喊着冲来。 魏青山一个箭步，探手夺过最先那人手里的刀，但见刀芒一闪，所有的太监都倒在了血泊中。 看似流血甚多，实则这一刀精妙地避开了他们的要害，绝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狄无忌那种人精，不多流点血，定然不会相信魏青山真是来救他的。 踏进密牢，但凡碰到狱卒，魏青山都是二话不说，直接挥刀。 一路行去，鲜血飙溅。 顷刻间，魏青山已是出现在关押狄无忌的那间牢房。 一刀劈开铁锁，踹开铁栏门，魏青山一步跨进去，看到狄无忌正在酣睡。 “狄帅，快醒醒，我是来救你的。”魏青山急声催道。 那人睁开眼，缓缓坐起，乱发下的那双眼眸赤红如血，格外瘆人。 “狄帅，你还能自己走路吗？”魏青山感觉狄无忌的状态不大对。 魏忠贤有给魏青山看过狄无忌的画像，尽管眼前这人人不人鬼不鬼，但大模样的确就是狄无忌。 看狄无忌仍然不说话，魏青山抡起刀，咔咔咔咔四刀，斩断缚住狄无忌手脚的铁链。 那些铁链都很粗壮，用精铁铸成，纵是狄无忌内功深厚，也无法挣断。 魏青山用的是普通的刀，看似没怎么使力，一刀就能劈断，着实震惊到了狄无忌。 狄无忌抬手撩开脸上的头发，露出的是一张布满沧桑的脸。 那张脸上，布满了错综的疤痕，有刀疤，有箭疤。 在火把的照映下，更显狰狞恐怖。 狄无忌盯着魏青山看了半晌，突然哂然一笑，倒想看看魏忠贤又要玩什么把戏。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真能单枪匹马杀进东厂密牢救人？ 话本故事都不敢这么写。 “当然。”狄无忌迈步走出了牢房。 没走几步，狄无忌冷声道：“你举个火把，难道是给敌人当箭靶用的？” 黑暗中，一丁点的火光都能暴露，更何况是熊熊燃烧的火把？ 魏青山笑了笑，将火把丢掉。 狄无忌长期呆在黑暗的环境中，若眼睛没瞎，估摸能在黑暗中视物。 得到满级的九阳神功后，魏青山早就发现，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墨夜里，他也能看得清三丈之内的一切。 一路走去，倒在血泊中的狱卒，让狄无忌心头愈发迷惑。 若是做戏，用得着这么狠？ 出密牢后，魏青山取出面巾蒙上。 狄无忌瞥了一眼，在地上捡起一把刀。 密牢这边有阵法，狄无忌自知无法走出去，只能跟在魏青山身后。 远离密牢后，有好几次碰到巡逻的队伍。 魏青山如一把巨刀，见人就砍，血雾漫天。 狄无忌跟在后面，根本没有他出手的机会。 不到顿饭功夫，二人从高墙翻出去，顺利逃离了东厂。 此刻的东厂，人声鼎沸，火光闪烁，大量队伍已经冲出东厂大门，更有众多示警烟花在高空炸开。 看到那些烟花，狄无忌便知此刻的长安城，已然如同刀山火海，处处都是凶险。 “狄帅，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魏青山催道。 逃命的时候还发愣，这狄无忌的心也是够大的。 二人速度极快，顷刻间，便穿过了几条街，到了跟狄千雪约好的小巷中。 脏兮兮的狄千雪正在那里来回踱步，满脸都是着急，陡然发现有人过来，顿时紧张到呼吸骤停。 “魏大哥？”狄千雪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是我。”魏青山的声音传来时，他们已是到了狄千雪的面前。 看到狄无忌的刹那，狄千雪差点就扑进他的怀里，但她知道此刻不是相认的时候，强行控制住内心的狂喜和狂悲。 “狄帅，快进去吧。”魏青山指着马车上巨大的粪桶说道。 狄无忌皱眉道：“你让我钻那里面去？” 狄千雪也是愣住，万没想到，魏青山让她准备粪车，竟是要让她爹躲里面。 早知如此，就该弄个干净的粪桶，而不是底部还装着夜香的粪桶。 “莫非狄帅身经百战，却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魏青山笑问。 狄无忌冷哼一声，掀开桶盖，跳了进去。 “你们就不能将里面的秽物清理一下？”狄无忌怒吼。 魏青山看向狄千雪，愣道：“你还往里面装了……” “我、我不知道是……”狄千雪的声音细若蚊鸣，其实稍稍动动脑子，就能知道粪车是用来藏狄无忌的。 魏青山忍住笑，低声道：“接下来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找了人，会在暗中护送。” “魏大哥，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狄千雪眼含热泪。 看到爹爹还活着，她无比激动，但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出城。 东厂那边的动静非常大，很快整座长安城都会变成这样，要是稍微慢一步，很可能就会被困在城中。 以东厂和锦衣卫的手段，就是翻遍全城，也能将他们找出来。 魏青山笑道：“感谢的事以后再说，快走吧。” 狄千雪点点头，跳上粪车，赶着朝南城门行去。 魏青山没有离开，呆在小巷里，快速换上白袍，再戴上银面具，顷刻间就化身成了靠山教的白龙使。 若阿茶真是靠山教的高层，那他今晚，必须得让阿茶闹闹心。 像阿茶那种人物，居然跑到丽春院接客，就算是用那种药粉骗人，却骗到他头上，这仇自然得慢慢算清楚。 假扮成白龙使后，魏青山悄然跟上粪车。 狄千雪年龄虽小，却很沉稳，赶着粪车走得很慢，看不出任何慌乱。 穿过几条街后，突然一户人家的门打开，一人拎着尿桶出来，喊道：“你怎么不吭声啊？快过来倒夜香。” 第五十二章 粪桶 正好长街尽头出现了一队禁军，举着火把，健步如飞。 这时候若是驾车继续走，后面那人定会大喊大叫，无疑会暴露。 狄千雪不得不停下车，低声道：“狄帅，别动。” 她小跑着来到那人面前，一言不发，提起尿桶来到粪车那里。 那队禁军此刻也走到了粪车附近，无不掩鼻皱眉，走得更快。 没办法，狄千雪只能掀开桶盖，小声提醒让狄无忌躲着点，然后将一桶屎尿倒了进去。 臭味扑鼻，熏得她差点就吐了。 站在外面的她尚且如此，缩在粪桶里的狄无忌，处境有多糟糕，可想而知。 “爹，对不起。”狄千雪在心里道歉，可嘴角却挂着笑意，只要想到狄无忌在里面狼狈的模样，她竟莫名想笑。 狄无忌虽尽力躲了，但桶里的空间就那么点，一桶夜香还是擦着他的肩膀浇了下去。 跟此刻的处境比，东厂密牢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狄千雪又跑回去，将尿桶还给那人。 “换人了啊？以后记得吆喝着点。”那人接过尿桶，唠叨两句回了屋。 那队禁军已经走远，丝毫没有怀疑这辆粪车。 狄千雪驾着车，继续朝城南走。 若是顺当，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达跟林非叶约好的碰面地点。 一个时辰，其实非常长。 尤其是在这乱糟糟的长安城中，随时都有可能遇到意外。 狄千雪努力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眼下只需专心走好每一段路，总能到达目的地。 魏青山一直跟着，看到狄千雪真将那一桶屎尿倒了进去，笑得他差点从屋顶摔落。 狄千雪这闺女，也是真够坑爹的。 往后的路，狄千雪又碰到了好几拨搜寻的官兵。 此前她将部分秽物倒在了外面，导致这辆粪车格外臭。 虽然也有兵士产生怀疑，但到了这个点儿，长安城中有太多收夜香的粪车。 光是闻到那味儿，他们很难相信狄无忌会躲在里面。 偶尔也会碰到狠点的将领，正好旁边有人家要倒夜香，就在旁边看着，有了前面的经验，狄千雪再往大粪桶里倒夜香，手法娴熟，没有丝毫的犹豫。 只要倒一桶进去，就能打消那些官兵的疑虑，何乐不为？ 躲在里面的狄无忌，有好几次差点就冲了出来。 总有秽物倒在身上，这任谁也受不了啊。 更何况大桶里的秽物，已经没到了他的腰部，半个身子都泡在里面，简直比东厂的酷刑还要折磨人。 狄千雪越是镇定，越是坚决，那些官兵就越不会怀疑他们。 大半个时辰过去，他们距南城门那边越来越近。 事情如此顺利，也是出乎魏青山的预料。 靠近城门的地方，都是重兵看守的要地，基本没有百姓居住。 狄千雪看着前方，心知若再赶着粪车往前走，很容易暴露。 一辆粪车能让他们顺利来到这里，已是意外之喜，算上额外完成了任务。 狄千雪想着将粪车赶到僻黑的地方，打开桶盖，低声道：“狄帅，可以出来了。” 狄无忌缓缓站起身，就连头发都在滴尿。 那狼狈的模样，让狄千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狄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还请您忍忍，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亲自将您洗干净。”狄千雪憋笑简直快要憋出内伤。 狄无忌从粪桶里钻出来，身上的味儿让狄千雪都想远离。 “没时间了，快跟我来。”狄千雪跑到巷口，朝两侧看了看，这边还算安静，没有巡逻的官兵。 狄无忌甩甩身上的秽物，结果越甩越臭，只能将身上残破的袍子脱掉，即便如此，那味儿好像并没有变淡。 现在不是跟狄千雪算账的时候，狄无忌知道靠他一人，别说逃出长安城，就是在长安城中躲都没地方躲。 “狄帅，快。”狄千雪挥手催道。 狄无忌叹口气，紧跟在狄千雪身后。 他们顺着街头店铺的墙壁走，这些地方更为黑暗，极难被人发现。 那些搜寻的官兵所有人都举着火把，经过的时候，能将整条街照得明亮如昼。 但墙脚那些地方，处在火光的尽头，愈发漆黑。 有时候，有的兵士好似察觉到了异常，想过来查看，却被空气飘浮的臭味给赶走。 将亲爹塞进粪桶，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好处。 “你叫什么？”这一路走来，狄无忌愈发觉得，这个脏兮兮的车夫，看似娇小，实则能耐不小。 狄千雪正要回答，只见前方又出现一队人马，看穿着，赫然是锦衣卫。 这队锦衣卫有将近二十人，带头的正是司六。 东厂密牢有要犯被救走，消息瞬间就传到了锦衣卫。 指挥使申屠有雨从小妾身上爬起来，裤子都没提好就出现在东厂，下令东厂的所有人全都出动，翻遍长安城，也要将逃犯抓到。 从东厂那边传来的命令是必须抓活的。 生擒比弄死可麻烦多了。 司六走得很快，满脸都是凝重，猛地他停下脚步，朝狄千雪和狄无忌所在的地方闻了闻，皱眉道：“那边怎么这么臭？” “可能有谁在那边屙屎了吧。”有锦衣卫笑着答道。 司六道：“你去那边拉一坨，让我们闻闻看。” “大人这癖好……”那个锦衣卫满脸尴尬。 司六却是拔出刀，朝那边的黑暗喝道：“出来。” 搜捕途中，他们多次检查夜香夫所赶的粪车，都没有发现问题。 但要躲过全城搜捕，藏在粪车上的巨大粪桶里，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许多人就因粪桶过于恶臭，都不愿靠近，更别提仔细检查了。 狄千雪紧张得浑身直冒冷汗，手摸向腰间的软剑。 狄无忌也攥紧了手里的刀。 这把刀还是从东厂带出来的，虽不算好刀，但也不差，用来杀一群锦衣卫，绰绰有余。 “大人，那边除了秽物，还能有……”又有人掩着鼻子说道。 但司六已是将手里的火把抛向了那边。 火把在空中翻转，很快就照亮了那片黑暗。 猫在墙脚的狄千雪和狄无忌，如离弦之箭般，双双飞扑向一众锦衣卫。 第五十三章 靠谱的师父们 “摆阵。” 司六大吼。 能被关进东厂密牢的人，无不武功高强。 而能从东厂密牢救走囚犯的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锦衣卫平时训练的时候，经常会习练作战阵法，三人便能成阵，可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威力。 此阵人数越多，威力越强。 司六带着十几人组成阵法，一把把绣春刀在火光中泛着寒芒，组成了铁桶一般的防护。 “别犯傻。”狄无忌猛地一把拽住狄千雪，脚下一蹬，身子朝侧面蹿出。 狄千雪本是要跟这些锦衣卫拼命的，倒是没想到，既然敌人组成了防御阵法，的确是逃命的最佳时机。 看俩二人杀气腾腾的冲来，司六瞬间想到要以防御为主，再伺机寻找进攻的机会。 只有如此，才能用最小的伤亡拿下逆贼。 却没料到，这逆贼是只老狐狸，变招极快，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咻咻咻。 狄无忌带着狄千雪刚跳上一侧的墙头，正前方的黑暗中，乱箭如蝗。 锵锵锵。 二人挥动手里的武器，被逼得回到长街上。 黑暗中的官兵数量极多，翻墙往前冲必死无疑。 退一步，只需要面对十几个锦衣卫，胜算极大。 看到二人回来，司六长舒口气，一声令下，防御阵法瞬间变成进攻阵法。 司六一刀当先，以雷霆之势劈向狄无忌。 面前两个脏臭的人，看着都像是东厂密牢的囚徒，直觉却告诉司六，狄无忌武功更高，更危险。 锵。 狄无忌一把将狄千雪扯到身后，手里的刀在青石路面上带起一片璀璨的火花，正好跟司六劈来的刀碰在一起。 司六的身后有十几个兄弟在支撑，饶是如此，仍被震得向后飘退。 狄无忌也是噔噔噔向后退去，被狄千雪一把扶住。 “真是老了。”狄无忌目光如炬。 这要放在以前，别说十几个锦衣卫，就是一百个锦衣卫组成的阵法，也挡不住他的一枪。 枪？ 此刻若是手里有枪，他坚信只需一枪，就能夺走这群锦衣卫的性命。 “不是老了，是饿了，累了……”狄千雪安慰道。 武功再高的人，被关在东厂密牢那种地方，吃不饱，睡不好，哪还有力气跟人打架？ 被锁在那种阴暗的地狱，别说是人，就是机器，也会生锈。 长街尽头，突然有更多的锦衣卫飞奔而来。 狄无忌一看势头不对，催促狄千雪往另一边逃。 “闪开，快闪开……”旁侧的墙上突然跳下一人，黑衣蒙面，双手抓着很多鸽子蛋大小的黑色圆球。 他一边嘴里大喊大叫，一边将手里的圆球抛向了司六等人。 虽不知这圆球是何物，但直觉告诉司六，这圆球必定危险。 果不其然，圆球落地，发出雷鸣般的爆炸声。 有好几个锦衣卫被圆球击中，身躯顿时爆为一片血雾。 “这场面虽很好看，但现在我们没空啊，两位。”那黑衣人急得直跳脚。 狄千雪警觉地问道：“你是谁？” “冰原雷家？”狄无忌冷声问道。 那黑衣人道：“别猜了，快跟我来。” 三人从漫天的烟尘旁边掠过，翻过对面的墙壁，进入一座荒废的宅子，出宅子后，已经能看到南城门。 但南城门下，火把如簇，数千官兵聚在那里，场面恐怖。 “这……”狄千雪满心绝望。 魏青山将狄无忌从东厂密牢带给她后，他们一路逃到这里，很不容易。 本以为到了这里，有林非叶的安排，就能顺利出城。 可看到眼前的场面，就算林非叶是锦衣卫的千户，又有什么办法送他们出城呢？ “城门这里肯定出不去，我看你们不如往那边走，距城门越远，巡守越是松散，或能找到出城的机会。”那黑衣人朝左边指了指。 狄千雪暗暗点头，再次问道：“你是谁？你是魏大哥……” 她急忙捂住嘴巴，在不明底细的人面前，绝不能提魏青山的名字。 要是让魏青山暴露，那她就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正是师父让我来的。”那黑衣人取下面巾，露出的赫然是魏无邪的那张脸，但他很快又将面巾戴好，在前带路。 狄千雪见过魏无邪，知道魏无邪是魏青山的徒弟，值得信任。 狄无忌什么话都没说，随便跳出来一个人，就想赢得他的信任，简直是做梦。 “好像在那边，追。” “那边也有动静，过去看看。” 不远处官兵的喊声宛如惊雷，声声都在重击狄千雪的心。 “杀。” “休走。” 很快四周又传来喊杀声，然后是激烈的打斗声。 魏无邪猫在灌木丛里，嘴角带笑，忖道：“我的这些师父们，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南城门下方的官兵，也有不少离开，前去支援。 “狄帅，狄帅……” 左侧突然传来了林非叶的声音。 狄千雪兴奋地道：“林姐姐，我们在这里。” 林非叶也是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纱，靠近后才将面纱取下，一双美眸仔细打量着狄无忌。 “狄帅，真的是你？”林非叶见过几次狄无忌，哪怕此刻的狄无忌，无比狼狈，无比沧桑，可她还是认了出来。 长期被关在东厂密牢的人，都会脏臭不堪，甚至精神失常，但也不至于臭到这种地步吧？ 看到林非叶皱眉掩鼻，狄无忌嘿嘿说道：“这家伙不但将我塞进粪桶里，还往我身上倒了不少夜香哪。” 林非叶闻言忍住笑，朝狄千雪竖了竖拇指。 狄千雪笑道：“多谢林姐姐的夸赞。” “林姑娘，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就靠你了。”魏无邪低声说道。 出城的人越多，越容易被拦下。 魏无邪虽不再护送狄无忌，却还会跑去阻止官兵，制造混乱，尽全力给狄无忌创造出城的条件。 林非叶道：“放心吧。” 左边的打斗声在逐渐平息，右边仍是杀声震天。 “林姐姐，你怎么往右走啊？”狄千雪看到林非叶动身后，竟是去右边，不由急了。 刚才魏无邪也说了，往左最是安全。 现在听打斗声，也能知道左侧相对而言是安全的。 “越安静的地方越危险。”林非叶道，“况且，我的安排都在右边。” 狄千雪看了一眼狄无忌，点头道：“林姐姐，我相信你。” “走左边。”狄无忌突然开口道。 第五十四章 竹林客栈 林非叶皱眉不语。 她心里清楚，狄无忌这是不信任她。 “狄帅，我们应该听林姐姐的。”狄千雪说道。 狄无忌冷声道：“若我非要走左侧呢？” “那自然是听狄帅的。”林非叶哂笑。 狄无忌倒是不再废话，真的朝左边走去。 “林姐姐，这……”狄千雪满心担忧，在想要不要道明自己的身份，那样的话，狄无忌肯定会听她的。 林非叶低声道：“别担心，两边我都做了安排。” 狄千雪满腹狐疑，不解林非叶这么做的用意。 相比右侧的打打杀杀，左侧一片宁静，甚至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事实上，在他们朝左行去没多久，右侧的打斗也已结束，那边也变得无比安静。 林非叶倒是没料到，偷心公子魏无邪竟有九十九个师父，而那些人个个本领高超，能够以一当百，将围追堵截的官兵耍得团团转。 林非叶只需要想办法送狄无忌和狄千雪出城即可，别的事，自有别人去做，根本不需要她操心。 而她所做的事越少，越不容易暴露。 左侧那边，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浓，偶尔能遇到几具尸体，有穿着古怪的江湖中人，也有官兵，处处可见厮杀过的惨烈痕迹。 到了城墙下，林非叶扯了扯提前放好的绳索，低声道：“上面的人都被迷倒了，很安全，你们快出城去吧。” “林姐姐，谢谢你。”狄千雪紧紧抱住林非叶。 林非叶笑着拍拍狄千雪的脑袋，催道：“迟则生变，快走。” 狄千雪抹掉眼泪，让狄无忌先爬。 “这绳索很牢固，足以承受你们二人的重量，上去后，记得将绳索带走。”林非叶还得去取右侧那边的绳索。 狄千雪点点头，抓住绳索，快速向上攀爬。 尽管城墙上巡逻的兵士被放倒，他们的动作还是很小心，尽量不发出过于刺耳的响声。 快到城墙上时，狄千雪扭头看了一眼，热泪滚落。 此一别，不知再见会在何时。 林非叶不再逗留，匆匆奔去另一边。 处理掉那边的绳索，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便能脱掉夜行衣，化作锦衣卫，追捕逃犯。 当她来到右侧城墙放置绳索的地方时，居然没看到绳索。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心咯噔一下，瞬间被不安塞满。 若方才狄无忌听从她的话，真的走右侧，此处却没有绳索，那她…… 但她并不清楚，魏青山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 若他们走右侧，那魏青山就会从左侧出城，顺便清理掉悬在左侧城墙上的绳索。 林非叶倒是没有再想什么，而是快速脱掉夜行衣，听到斜前方似有打斗声，拔出绣春刀奔了过去，途中碰到死尸后，劈了几刀，让刀刃染了血。 魏青山站在城墙上，目送林非叶离去，这才从另一侧下城墙出了城，再次悄然跟在狄千雪和狄无忌的身后。 出城后，狄千雪专挑小路走，狄无忌倒是也没反对，不多时已是深入了山林中。 “狄帅，这里应该安全了。”狄千雪累得双脚都快没了知觉，“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会儿吧？” 在东厂密牢，狄无忌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这时候也是又饿又累，便没有反对。 只是在潮湿阴冷的地上干坐着，身子都在变得僵硬，这可算不得是什么休息。 “你……有吃的吗？”狄无忌摸着肚子问道。 狄千雪尴尬地道：“原本是带了烧饼，可……” “既然带了，那就拿出来，年纪轻轻可不能学会吃独食。”狄无忌笑着教训。 狄千雪道：“就是之前我倒夜香的时候，不小心浇到了，狄帅，你还要吃吗？” 狄无忌真想一拳砸在狄千雪满嘴喷粪的臭嘴上。 “现在要是跟爹相认，爹肯定会抱我，还是算啦算啦，等爹洗干净后再说吧。”狄千雪光是闻着狄无忌身上的味儿，就已经快疯了，若再被狄无忌拥在怀里，估摸得被熏死。 稍作歇息，狄无忌起身继续赶路。 这一身的臭味，连他自己都受不了，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若在夏日，随便找条小溪冲一下就好，可现在已近重阳，夜寒如冰，以他现在的身子骨，可经不起在冰冷的河水里折腾。 “狄帅，我知道哪儿可以让你洗个澡。”狄千雪起身带路。 哪怕在山林中穿行，只要稍稍靠近官道，就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 这么快就派人到城外追捕，只怕是城墙上昏迷的守卫已被发现。 眼看天都快亮了，狄无忌实在是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问道：“还没到？” 狄千雪指着前方说道：“到啦，就在前面，我们穿过那片林子，就能直达竹林客栈。” “竹林客栈？”狄无忌一愣。 狄千雪笑道：“是呀，竹林客栈的老板是江湖中人，自然不会管朝廷的破事，也只有那里才肯收留我们。” 就算是江湖中人开的客栈，朝廷真若要他狄无忌死，也会毫不犹豫地踏平竹林客栈。 好在他只是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吃顿饱饭，然后就离开，只要动作快点，应该不会连累到竹林客栈。 竹林客栈就建在一片翠绿的竹林中，有清澈小溪从旁侧潺潺流过，景色宜人。 正如狄千雪所说的，哪怕他们二人又脏又臭，比之乞丐都不如，可当她将银锭拍在柜台上，掌柜的还是嘻嘻哈哈地让小二给他们准备房间。 “你身上要是还有钱的话，麻烦再去给我买一身衣服。”狄无忌心知自此之后，他就得浪迹江湖，或者归隐山林。 此后，家国大事都将与他无关。 狄府被屠的那晚，他虽然将爱女藏于地窖，可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凭爱女的本事，根本无法活着逃离。 “放心，我给你带了衣服。”狄千雪进入房间，将给狄无忌准备的衣服放到床上，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说道，“狄帅，等会儿给你一个惊喜。” 狄无忌想问是什么惊喜，但狄千雪已经出去，将门关上。 由于狄千雪给足了银子，给二人的洗澡水，小二很快就准备好了。 泡进热水里，狄无忌感觉此生从没如此快活过。 魏青山走进竹林客栈时，依旧穿着白袍，只是没有戴银面具，看着风度翩翩，像是来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 “快去传消息，狄无忌果然来了竹林客栈。”旁侧的角落里，坐着两个喝得脸颊通红的酒鬼，其中一人很快站起，摇摇晃晃地朝外走去。 魏青山站起身跟了出去。 第五十五章 石子守护 刚出客栈大门，那人便不再装醉，健步如飞，快速闪入竹林。 魏青山紧跟在后面，悄无声息。 到了林子深处，那人停下脚步，拿出一个竹筒，显然是要放信号摇人。 魏青山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对准那家伙的后脑勺用力砸过去。 啊地一声，那人的脑袋被砸得开花，红白液体四溅，向前一头栽倒。 好像用力过猛了？ 魏青山走过去捡起那竹筒时，这家伙的跑马灯也跑完了。 这家伙就是个无名小卒，无门无派，却依附天剑门，帮天剑门搜刮和传递消息。 天剑门门主正是卫如山，刚逃得生天，就开始插手庙堂之事？ 狄无忌乃是抗击外寇的英雄，卫如山身为武林盟主，既然想杀狄无忌，肯定得做隐秘些，以免暴露真面目。 狄无忌和狄千雪都需要好好睡一觉，魏青山想着一拉竹筒下面的线头，一道红芒瞬间升空，在空中炸开一颗赤红的骷髅头。 从此刻开始，但凡急匆匆赶来竹林客栈的人，可能都得将命留下。 敌人到来的速度，出乎魏青山的预料。 那些人都是黑衣蒙面，手持利刃，来势汹汹，杀气腾腾。 但他们还没靠近竹林客栈，就被突然飞来的石子击中，要么脑袋开花，要么心口洞穿，死状凄惨。 约莫半个时辰后，在竹林客栈吃酒的那人也走了出来。 同伴出去摇人，这么久未归，着实诡异。 时隔这么久他才出来查看，也是因为喝得太过高兴，反而忘了正事。 他刚出客栈大门，魏青山从屋顶跃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轻轻一扭，咔嚓声中，那人也去见了阎王。 魏青山随即将其抱起，用力一扔，百来斤重的尸体直直飞进了竹林深处。 …… 狄无忌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将胡子和头发稍微收拾一下，整个人焕然一新。 此前脏臭不堪，现在举手投足间，尽显威武。 狄千雪也洗了澡，换上青色长裙，将头发梳得很好看，从邋里邋遢的夜香夫摇身变成了光艳照人的小仙女。 “狄帅，洗好了吧？我来给您送饭。”狄千雪端着酒菜敲了敲狄无忌的房门。 “进来吧。”屋中传出狄无忌的声音。 狄千雪推门进去，看到狄无忌的模样，也是一愣。 狄无忌并没有看她，她忍住笑，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催道：“狄帅，快吃吧，虽然我们逃出了长安城，并不意味着已经安全了。” 那些想让狄无忌死的人，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依旧会追杀他们。 此刻狄千雪说话时，不再故意改变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狄无忌扭转头，看到狄千雪的刹那，遽然跳起，揉了揉双眼，愕然道：“千、千雪？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爹，你没做梦。”狄千雪说着早已控制不住泪水，飞身扑进了狄无忌的怀里。 狄无忌紧紧抱住，老泪纵横。 坐在屋顶的魏青山，从瓦缝里看到这一幕，如沐春风，身心舒畅。 既然狄无忌和狄千雪已经相认，那今晚，更不能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爹，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洗？这身上怎还那么味儿？”狄千雪抹掉眼泪，拉着狄无忌坐下，趁还有时间，得赶紧吃饭。 狄无忌斥道：“知道我是你爹，你还故意往我身上倒？” “好啦，要吃饭了，别提那些恶心的事。”狄千雪给狄无忌夹了一根大鸡腿。 此刻她只在想一件事，就是跟爹远走高飞，隐遁江湖，颐养天年。 虽说这么做，注定要跟魏青山等人永别，但她无法再承受失去亲爹的痛苦。 至于魏青山等人，她将此生怀念，日日为他们祈福。 吃完饭，狄无忌就要继续赶路。 “爹，我们都累了，今晚就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走。”狄千雪出去看过，竹林客栈一切正常，追兵尚未发现他们的踪迹。 只有休息好了，才有力气逃命。 狄无忌的身体太过疲惫，确实已在崩溃的边缘，当即同意，若情况不对，再杀出去。 结果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都没有人来打扰。 别说狄无忌，就是狄千雪，也开始觉得不对劲。 吃过饭，带上让客栈老板准备的干粮，二人继续往南走。 狄无忌是北境人，却厌恶北境的酷寒，独爱江南的四季如春。 若能隐于江南，也算是了却了狄无忌的一桩心愿。 为避开官兵，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在竹林深处穿行，很快就碰到了大量尸体。 “爹，这是怎么回事？”狄千雪骇然问道。 那些人竟都是被石子击毙，死状极惨。 狄无忌道：“看来是有人在暗中护我们在昨晚睡了个好觉。” “会是谁？”狄千雪心知不可能是林非叶。 送他们出城后，林非叶还得恢复锦衣卫的身份去搜捕。 她倒是有想过魏青山，可魏青山的武功，怕是没这么高吧？ 众多尸体当中，不乏高手，扔石子将他们击毙，需要极其高深的内功。 狄无忌心头懊悔，早知如此，昨晚洗完澡，就该赶路。 那些想杀他的人，显然知道他人就在竹林客栈，现在再要避开那些人的耳目，悄然隐退，可就难了。 竹林尽头是一座大山，翻过去后，就是终南山。 狄无忌思忖再三，最终决定回去走大路。 “爹，走官道太危险了。”狄千雪一听吓坏了。 狄无忌笑道：“估摸他们都知道我们会在山林中穿行，如此官道反而安全。” 都说兵不厌诈，其实逃命也是如此。 上官道后，正好碰到了要去往江南的商队。 狄千雪给了银子后，商队同意捎他们一段路。 坐在商队的货车上，吹着冷风，倒也惬意。 正如狄无忌所预料的那样，官道确实很平静。 魏青山一直跟着，心头纳闷，魏忠贤交给他的两个木匣子，说是等狄无忌安全后，再交给狄无忌，难不成他得一直跟着直到狄无忌找到要隐居的地方？ 千面郎君的头颅，魏忠贤说是会给他留着，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今日午时他已砍掉了千面郎君的头。 商队虽不大，但也有十几辆货车，自然走得极慢。 到午时后，商队停下来休息吃饭。 商队的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俊朗公子，一身暗红的锦袍，更显英武。 “千雪姑娘，这羊汤暖身子，可好了。”这公子名叫周如意，初见狄千雪的时候，就对狄千雪生了好感。 第五十六章 独眼山贼 狄千雪没有拒绝，接过两碗羊汤，顺便掏出银子，说是这两碗羊汤算她买的。 周如意还想继续纠缠，却被狄无忌杀人般的眼神所摄住，只得悻悻离去。 狄千雪拿出银针，试了试，羊汤里没有毒。 她又拿出烧饼，掰碎后放进羊汤，泡软后吃起来又香又容易填饱肚子。 躲在旁侧林子里的魏青山，自然没有羊肉汤喝，却有烧鸡吃。 离开竹林客栈的时候，他特意买了两只烧鸡，外焦里嫩，非常好吃。 哒哒哒。 一片羊肉香的笼罩下，清脆的马蹄声引起了周如意的警觉。 商队的护卫们纷纷放下碗，起身拔刀，凝神以备。 狄千雪赶紧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喝光，跟狄无忌躲到了商队的马车后。 数十骑很快逼近，马蹄踏起的烟尘冲上云霄。 来人并非官兵，而是一群江湖草莽，长得歪瓜裂枣，穿得稀奇古怪。 靠近后，他们迅速散开，将商队团团围住。 “打、打劫。” 为首那人，瞎了一只眼，胡子像是用浆糊粘在一起，一张嘴就是结巴，满嘴的黄牙缝隙里好似还有虫子在爬。 只看一眼，狄千雪恶心地差点将刚喝的羊汤全吐了出来。 周如意面带笑意，抱拳行礼，心知只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这群山贼定会放过他们。 别看周如意还很年轻，实则已经多次往返长安，做成了好几单大买卖。 像这些山贼，只为求财，其实并不愿伤人性命。 只是劫财的话，官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 但若伤人性命，性质完全不同，若官府认真起来，再厉害的山贼也得吃瘪。 “好汉，在下……”周如意从腰间取下钱袋子，一脸诚恳。 谁知他刚开口，那独眼山贼唰地挥刀，周如意的脑袋顿时飞了出去。 商队的人吓得缩在一起，没人敢吭声。 即便是那些周如意花重金请来的护卫，也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紧张得全身冷汗狂冒，不知所措。 “都愣着干嘛？”独眼山贼狂笑道，“早干活，早完事，早享受。” 四周的山贼尽皆大笑，纷纷挥刀。 很明显，这群山贼不为求财，而是奔着人来的。 那些护卫再怎么被吓破胆，生死关头，也只能握紧武器，使出浑身解数迎敌。 狄千雪拔出藏在马车下的刀，踩着马车高高跃起，一刀出，群山寂。 数名山贼还没反应过来，已是命丧狄千雪的刀下。 “千雪的武功又精进不少。”狄无忌看在眼里，颇为欣慰，也拿起一把刀，杀向另一侧的山贼。 独眼山贼倒是没料到，在这不起眼的商队中，竟还藏有高手。 但商队的这批货物，他们要定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法阻止他们。 正想时，又有几个山贼倒在了狄千雪的刀下，狄千雪距独眼山贼已在三丈之内。 独眼山贼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原本他的底气就是手底下兄弟多，可这一转眼的功夫，一大半的兄弟都倒下了。 再看看狄无忌，出刀比见血，比狄千雪还生猛。 更何况商队的那些护卫，也不全是吃素的，为了生存，他们爆发出了非常恐怖的战斗力。 大势已去，只能来日再图。 独眼山贼一挥手，身侧的几人也拔刀冲向狄千雪，但他自己，掉转马头，朝来路狂奔。 “休走。”狄千雪甩出一把长刀，刀如离弦之箭，但还是慢了一步，让那独眼山贼转过弯逃走了。 剩下的山贼看到头儿已逃，都是无心恋战，纷纷逃离。 虽赶跑了山贼，但周如意身首分离，断无复活的可能。 商队的那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然你们都已经拿了钱，那就将周如意的尸体和货物都送到他家去吧。”狄千雪叹了口气。 世道黑暗，好人难有好报。 周如意此人给她的感觉不像是坏人。 …… 独眼山贼快马加鞭，绕过弯道，扭头看到没有人追来，不由长舒口气。 但当他再次看向前方，却见前方远处竟站着一人，白衣胜雪，戴着诡异面具。 “让开。” 独眼山贼拿刀背一拍马屁股，让骏马奔跑得更加迅速，同时将刀高高举起。 碰到不长眼的人，无需废话，一刀劈了便是。 魏青山倒是没将这独眼山贼放在眼里，连狄千雪都打不过，绝对是废物。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对准独眼山贼扔了过去。 唰。 独眼山贼并未减速，眼看石头袭来，猛地一刀劈出。 在他的预想中，这一刀定能劈开那石头，再纵马疾驰过去，顺带着一刀劈开魏青山的脑袋。 结果却在嗡地一声中，他手里的刀被石头击得脱手飞出，连带着他整个人从马背上向后栽落，摔得差点就去见了阎王。 魏青山拦住马，赞道：“是匹好马。” “你、你是谁？”独眼山贼挣扎着站起，嘴里鲜血狂涌，视线也变得模糊。 魏青山翻身上马，纵马从独眼山贼的身上踏了过去。 独眼山贼倒在地上，身子抽搐几下，很快就没了呼吸。 转过前面的弯，魏青山本以为狄无忌和狄千雪已经骑马离开，没想到狄无忌坐在路边，嘴角溢血，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锵锵声中，狄千雪娇小的身影，正跟一个身披红色披风的壮汉激战。 那壮汉手里握着一把极其古怪的刀，没有刀尖，刀刃也未开刃。 但在壮汉手里，那把怪刀的每一击，都势若雷霆，看似不成章法，却总能压制住狄千雪精妙绝伦的刀法。 魏青山从没见过这种刀法，一时间，只顾欣赏，反倒忘了应该过去帮狄千雪一把。 狄千雪的刀法出神入化，毫无破绽，但要跟那壮汉对招，对自身内力的消耗非常大，结果一个不慎，被壮汉的刀气所伤，一头栽倒在狄无忌的身旁。 “爹，我打不过……”说话间，狄千雪又是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若在以前，狄无忌自然无惧，只是他的功力只恢复了五六成，只怕这回他们父女真是在劫难逃。 第五十七章 刀神 “夜千寒，别以为你蒙着面，我就认不出你来。”狄无忌稍作盘算，眼下只能跟对手周旋，或能找到机会，送爱女逃得生天。 他十八岁拜将，二十岁挂帅，南征北战，戎马半生，此生过得已足够轰轰烈烈，死也无憾。 但他的爱女狄千雪，年仅二八，大好人生才刚开始，今日绝不能折在这里。 夜千寒？ 刀神？ 狄千雪又惊又疑，堂堂刀神，为何会来追杀他们？ “狄帅好眼力。”那壮汉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丑脸。 狄千雪惊道：“你真是……刀神？” 刀神夜千寒的画像，大魏境内但凡卖话本的地方，都能买得到。 除了长枪，狄千雪最喜欢的武器就是刀。 她自然也将夜千寒当作偶像。 “刀神之名，愧不敢当。”夜千寒哂然一笑，“真正的刀神乃是先师。” 狄无忌揶揄道：“九牛刀法你只学了两招，的确当不得刀神之名。” “哪怕只有两招，杀你，足矣。”夜千寒脚下发力，刀如奔雷，却是直扑狄千雪。 他就是要让狄无忌明白，狄无忌此生，护不住任何想护的人。 “爹……”狄千雪无力再战，只得看向狄无忌微微一笑。 狄无忌就在狄千雪身旁，绝不会让爱女出事，低声道：“千雪，爹还有力气拦他，你快走。” “爹，我走不动……”狄千雪可不会再次抛下亲爹。 若他们父女能携手共赴黄泉，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魏青山见状迅速戴上面具，飞身一脚，将身下的骏马踢得飞撞向夜千寒。 身后陡然有雷音轰来，夜千寒一扭头，看到一匹骏马四肢乱蹬，身子翻转着朝他砸来，眉头一皱，原本刺向狄千雪的刀，转而劈向骏马。 凄惨的马嘶声中，壮硕的骏马被劈成两半，飞溅而出的鲜血和秽物将夜千寒浇了个透。 “小子，胆敢坏我好事，可是活腻了？”夜千寒将刀攥得更紧。 狄无忌和狄千雪都已身负重伤，绝无法逃脱，待他解决掉突然冒出来的不怕死的混蛋，再去杀那父女俩也是不迟。 魏青山在地上捡起一把山贼遗落的刀，笑道：“若你现在跪下来学三百声狗叫，我或许还能考虑放你一马。” 夜千寒丑脸抽搐，冷冽的眸子怒火闪烁，心头却觉得魏青山的这打扮有些熟悉。 “阁下可是……白龙使？”夜千寒猛地想了起来。 靠山教的白龙使，正是眼前此人的这副装扮，尤其是脸上的那银面具，乃是靠山教教主亲手打造，普天之下绝无第二人能制出。 魏青山咋舌道：“夜千寒，眼力不错啊，居然能认出我。” “若阁下也是来杀狄无忌的，那我倒是乐意将这机会相让。”夜千寒知道靠山教跟朝廷一直不对付，特别是不久前，锦衣卫大肆捕杀靠山教弟子，令靠山教元气大伤。 魏青山摆手笑道：“不对，我是来救他们的。” “救？”夜千寒皱了皱眉。 靠山教居然想救狄无忌？ “你们靠山教不是一直跟朝廷作对吗？”夜千寒还是决定解决心头的疑惑，“为何要救狄无忌？” 魏青山道：“以前的狄无忌为朝廷效力，如今是朝廷要让狄无忌死，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朋友施以援手，正是靠山的真谛所在。” “呵呵，白龙使，就凭你，也想拦我的刀？”夜千寒向来没将靠山教的狗屁龙使放在眼里，倒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讨教一番。 今日白龙使主动送上门，他倒是不介意送靠山教一份大礼。 “爹，那人真是靠山教的白龙使？”狄千雪低声问道。 狄无忌在暗暗运功疗伤，道：“看看再说。” 不管这个白龙使是真是假，此来有何目的，现在都是帮他赢得了疗伤的机会。 只要能再恢复一点功力，或能用伤心一枪重创夜千寒，虽说这样做会让他丢掉性命，好歹能为狄千雪拼来活命的机会。 狄千雪也不再浪费时间，想活命，必须尽快疗伤，恢复功力。 但愿那个白龙使能厉害点，多跟夜千寒过几招，好好消耗一下夜千寒。 如此即便到最后白龙使死在夜千寒的刀下，他们父女二人合力，定能将夜千寒斩杀。 “纳命来。” 夜千寒不再废话，想要速战速决，以免又生变故。 若他杀不了狄无忌，那他绝无法看到明天的太阳。 眼看夜千寒持刀杀来，魏青山将刀柄攥得更紧，凝聚内力到长刀上，一颗心扑扑狂跳，颇为紧张。 他并不懂什么刀法，只能凭九阳神功的内力硬抗。 夜千寒的刀法至刚至阳，每一刀都势若山崩，若非九阳神功的内力足够强大，魏青山恐怕连一刀都接不住。 夜千寒不断挥刀劈砍，魏青山只能边退边挡。 锵锵声中，两把刀不断碰撞出夺目的火花。 夜千寒的刀法的确精妙绝伦，但不管他如何出刀，又如何变招，魏青山总能用无比诡异的动作，用手里的刀险险化解。 魏青山深不可测的功力，让夜千寒心头生出极其不好的感觉。 “这个白龙使居然不会使刀。”正在疗伤的狄无忌，反被那二人的决斗吸引，看得目不转睛，“你看看他出刀的姿态，倒像个刽子手。” 狄千雪愣道：“刽子手？” 魏大哥不就是刽子手吗？ 但魏大哥绝不可能是靠山教的白龙使。 她使劲摇摇头，只盼在下一瞬，夜千寒的脑袋能突然飞出去。 交手数十招，魏青山已经摸透了夜千寒的刀法。 夜千寒的刀法看似变化多端，实则变来变去，也就两招。 靠两招刀法行走江湖，居然还能混个刀神的名头，夜千寒的这运气真是好得没话说。 “刀神，接下来让你看看我的刀法。”魏青山声如洪钟，说话间，手里的长刀疾速翻转，使的赫然便是夜千寒的刀法。 虽说照猫画虎，必成笑料，但有九阳神功托底，魏青山的刀招，威力远胜夜千寒。 “你……”夜千寒怒不可遏，手底下难免出错。 唰。 魏青山一刀劈落，夜千寒的右臂连带着手里的怪刀斜飞了出去。 “好。” 狄千雪看得忍不住叫好。 狄无忌也是松了口气，断掉右臂的夜千寒，再也不足为惧。 魏青山并未留手，身子一晃到了夜千寒的身前，左掌轻轻在其胸口一碰。 夜千寒整个人倒飞出去，口吐鲜血，脸色煞白。 第五十八章 重回长安 “化骨绵掌！” 若此前狄无忌对魏青山的身份还有所怀疑，此刻看到魏青山所用的掌法，他心头的疑虑尽皆消散。 化骨绵掌乃靠山教的不传之功，即便在庞大的靠山教中，除教主外，也仅传于白龙使。 想不到靠山教的白龙使，武功竟如此高强，能打得刀神夜千寒没有还手之力。 夜千寒中了化骨绵掌，七日内，必将骨化而亡，死亡过程极度痛苦。 “狄帅，可还有力气赶路？”魏青山看都不看夜千寒，几步来到狄无忌的面前。 狄无忌抱拳笑道：“当然，这次多谢白龙使了。”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魏青山摆摆手，“不知狄帅接下来有何打算？” 狄无忌道：“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 往后的事，等养好伤，自有定论。 狄无忌倒是想像狄千雪说的那样，从此遁入江湖，再不过问世事，可郁结在他心头的疙瘩，好像并非遁入江湖就能解开。 蒙冤入狱，家门被屠，若不得昭雪，何谈瞑目？ “我倒是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若狄帅信得过，不妨……”魏青山身上还揣着魏忠贤所给的木匣子，只要找机会将木匣子交给狄无忌，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长安城的千面郎君，还有躺在那边的夜千寒，这两颗头颅，他真的很想砍下，看是否能得到他们的本事。 若能得到千面郎君的易容术和夜千寒的九牛刀法，那从此在这大魏江湖，他魏青山将能横着走。 夜千寒只会两招九牛刀法，就能在江湖中赢得刀神的称号，而系统若肯奖励九牛刀法，必然是完整的九牛刀法，再搭配九阳神功使用，只怕魏忠贤都非他的对手。 “白龙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哪怕走上绝路，狄无忌也不想跟靠山教扯上关系。 狄千雪道：“爹，先听听他怎么说。” 南行的路，比她想象中的更难更危险，若魏青山真有好的去处，也不是不能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摆脱敌人的追杀，到安全的地方养伤。 敌在暗，稍有不慎，就会堕入地狱。 “狄帅可回长安。”魏青山笑道。 狄千雪惊道：“回长安？你疯了？” 好不容易逃出长安城，若再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回长安？ 狄无忌倒是觉得，魏青山的想法很大胆。 “狄帅可考虑考虑，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魏青山说完便拎起夜千寒，旁侧有山贼留下来的马匹，随便挑一匹纵马离去。 夜千寒性命堪忧，在没上刑场前，绝不能让其死掉。 “爹，我们该不会真要回长安吧？”狄千雪问道。 狄无忌道：“继续南下，太危险了。” “可那白龙使就是在胡说八道，回长安绝无生路。”狄千雪虽很感激白龙使救了他们，最后离去时却撂下回长安的话扰乱狄无忌的心，用心险恶，理该当诛。 狄无忌道：“很快会有官兵到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狄千雪搀扶起狄无忌，但狄无忌坚持往长安那边走。 狄千雪摇摇头，心想爹一定是疯了。 …… 魏青山摘掉面具，换上普通的衣服，在路边等了半晌，看到狄无忌和狄千雪果然转而折向长安，不由一笑。 不多时，就有官兵经过，带头的人正是林非叶。 魏青山跳出来拦住，抱拳问道：“林大人这是要去哪？” “魏青山？”林非叶勒住马，满脸诧异。 魏青山笑道：“我这里有个重犯，还望林大人能帮忙送到东厂。” 林非叶没看到魏青山所说的重犯，跳下马，来到路边，这才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夜千寒。 “此人是谁？”她问。 魏青山答道：“你派人送到东厂，让好生照顾，在我砍下他的头前，可别让他死了。” “神神叨叨的。”林非叶嘴上在骂，仍然喊来两人，让他们将夜千寒送去东厂。 至于东厂的人会不会按照魏青山所说的去做，可不是他们锦衣卫能过问的。 看到林非叶迅速翻身上马，魏青山再次问道：“林大人这是要外出公干？” “明知故问。”林非叶说着一挥马鞭，纵马离去。 狄无忌逃狱，最忙的正是锦衣卫。 长安城中的搜查基本结束，林非叶这才带人前往外地，希望能堵住狄无忌。 即便在某个地方碰到狄无忌，她也不会将其缉拿归案，只会想办法将人放走。 “魏大哥，魏大哥……” 回城的途中，魏青山突然听到了狄千雪的喊声。 就在官道旁侧的灌木丛中，狄千雪探出了小脑袋，满脸都是欣喜。 能在长安城外看到魏青山，狄千雪心里清楚，魏青山必然是来找他们的。 魏青山朝两侧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过去，也躲到了灌木丛后面。 “千雪，你们怎么又回来了？”魏青山脸上的惊诧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狄千雪道：“刚才我们遇到了贼人，幸好有什么白龙使搭救，但那白龙使临走前，却说若我们能藏到长安，才是最安全的，我觉得不妥，可我爹……” “小兄弟，你能救我出东厂密牢，靠的是演戏吧？”狄无忌轻轻一笑。 狄千雪愣道：“演戏？” “不愧是狄帅，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魏青山也笑了笑。 狄无忌哈哈笑道：“既如此，那我又何必南下？径回长安便是。” “爹，魏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啊？”狄千雪瞪大眼睛，越听越是糊涂。 魏青山抱抱拳，笑道：“狄帅慧眼如炬，晚辈佩服。” “小兄弟，可愿送我们父女回长安？”狄无忌问道。 魏青山道：“乐意效劳。” 灌木丛下泥土湿润，魏青山抓起一大把，将狄无忌和狄千雪的脸弄脏。 “魏大哥，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长安城？”跟着魏青山走在官路上，狄千雪心头惶恐，总担心下一瞬会有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旦被擒，恐怕等待他们的就是断头台。 魏青山笑道：“千雪，越是不慌，越不容易引人怀疑。” “可我心里慌得很呀。”狄千雪轻轻捶着自己的心口。 长安城的南城门就在眼前，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非常热闹。 第五十九章 虎符 城门守卫对进出的人都盘查得很严格，一旦发现可疑者，便会立即逮捕。 狄无忌看似镇定，实则心头也很紧张。 “站住。” 魏青山刚靠近城门，就被守将拦住。 魏青山没有说话，只是拿出魏忠贤所给的令牌，故意板着脸，好似在强压火气。 那守将看到令牌，吓得双腿发软，急忙说道：“大、大人请。” 狄无忌和狄千雪跟着魏青山进了城，那些守卫全都低着头，竟都不敢看他们一眼。 “魏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进了城，狄千雪长舒口气。 狄无忌加快脚步，跟魏青山并肩而行，低声问道：“小兄弟，你是魏忠贤的心腹？” “心腹谈不上，只是为督主办事而已。”魏青山如实说道。 魏忠贤在朝中号称九千岁，手底下有走狗无数，魏青山才加入东厂多久，距成为魏忠贤的心腹估摸还差十万八千里。 “所以魏忠贤到底想做什么？”狄无忌问。 魏青山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我感觉，督主并不想让狄帅死。” 狄无忌笑了笑，想他狄无忌在东厂密牢受尽折磨，若魏忠贤不想让他死，简直就是笑话。 狄无忌在长安城中，还有几座不大的小宅子，都是用别人的名字买的，无人知晓。 他打算先随便找一座小宅子先住着，再慢慢思忖往后的事。 魏青山跟着来到那座宅子，确实很小，只有三间房，院中长满了杂草。 进院子后，狄千雪就开始拔草打扫。 魏青山帮着干活，心里却在想，狄无忌躲在这里，应该算是安全了吧？ 想杀狄无忌的人，除了夜千寒，其余人都已死在他的手里。 那晚竹林客栈外，有敌人无数，多是天剑门的人。 卫如山居然也想要狄无忌的命，这个江湖正道的领军人物，实则就是个恶魔。 倒是那夜千寒，目前还不知道他是谁派来的。 不过等他砍下夜千寒的头，应该就能知晓一切。 …… 东厂。 魏忠贤正在院中喝茶。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旁侧，低声说道：“督主，魏青山已送狄无忌重回长安城。” “我交给他的东西呢？”魏忠贤放下茶碗问道。 那黑影答道：“不出意外，很快就会交给狄无忌。” 魏忠贤点点头，又重新端起了茶碗。 “督主，还有一事……”那黑影似乎在犹豫。 魏忠贤皱眉道：“有事便说。” “夜千寒欲杀狄无忌时，是靠山教的白龙使救了他。”黑影说道。 魏忠贤愣道：“靠山教白龙使？” 靠山教的人居然会救狄无忌，真是奇哉怪也。 “好好查查此事。”魏忠贤说完朝外摆摆手。 那黑影应了一声，再次凭空消失。 …… 苏府。 得知夜千寒失手，苏武天勃然大怒。 狄无忌还活着，就已经是最糟糕的消息。 而更不妙的是狄无忌居然会被人救出东厂密牢，只怕这一切都是魏忠贤那老阉狗的阴谋。 迫不得已，苏武天只能启用夜千寒这枚棋子，让其在斩杀狄无忌后，顺便将魏青山也给解决了。 谁知世事难料，夜千寒在对付狄无忌时就失了手。 如今狄无忌不见了踪影，魏青山也还活得好好的，事情居然会不顺利到这种地步，看来是时候去庙里求个签。 “让媚女去，我不希望魏青山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苏武天一用力，将手里的茶碗捏得粉碎。 伺候在旁侧的下人，急忙应声去办。 …… 狄千雪做了一桌子的菜，又去买了好酒回来。 酒过三巡，狄无忌放下筷子，笑道：“青山兄弟，你安排一下，我要跟魏忠贤见一面。” “这……”魏青山有些为难，“狄帅，此事我会跟督主说的。” 狄无忌点点头，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 “爹，你不隐退了？”狄千雪一脸失望，只觉食难下咽。 狄无忌道：“千雪，匈奴苍狼王，谁能挡得住？” 一旦匈奴大军突破玉门关，届时匈奴铁骑一路南下，战火将燃遍大魏的土地，大魏百姓将流离失所。 那种局面，狄无忌绝不会让其发生。 狄千雪垂下头，心知她的这个亲爹，一心只想着大魏百姓，如今匈奴攻打玉门关，让他就此隐退，也只会让他郁郁寡欢。 但如今的大魏朝堂，乌烟瘴气，狄无忌若再入朝堂，下场恐怕会比此前更惨。 “爹，可是魏忠贤……”狄千雪暗暗攥紧拳头。 此前狄府被满门抄斩，不正是魏忠贤所为？ 狄无忌当真能放下此等深仇大恨，再跑去求得魏忠贤的帮助，好重回朝堂？ “其实被关在东厂密牢的日子里，我一遍遍想过，总感觉咱狄家遭殃，并非魏忠贤所为。”狄无忌叹了口气。 狄千雪道：“爹，那晚屠杀我们的就是东厂的公公们，就连娘也被……” “千雪，我只是觉得不对劲，所以更该想办法回去，查明真相。”狄无忌目露凶芒，“不管是谁，只要查明，我定斩不饶。” 狄千雪倒是也希望能为死去的狄家人尤其是娘亲报仇，可她这老爹好像忘了一件事，必须得提醒提醒他。 “爹，别忘了，我们现在是逃犯。”她一脸无奈。 狄无忌笑道：“所以我必须见到魏忠贤，好好谈一谈。” 既然魏忠贤会安排魏青山放他逃出东厂密牢，必有目的。 现在他主动寻求跟魏忠贤的合作，相信魏忠贤不会拒绝。 昔日他还为帅时，可没少跟魏忠贤斗，他们之间绝对算得上是死对头。 “狄帅，其实吧，督主还有东西让我交给你。”魏青山拿出蛇皮袋，从里面取出那两个小匣子。 那俩小匣子做工精美，表面雕刻着飞龙，相信里面装的东西绝不简单。 狄无忌拿起方方正正的那个小匣子，轻轻打开，里面装的赫然是虎符。 “爹，这是……”狄千雪大吃一惊。 狄无忌道：“这是虎符，凭此虎符可执掌大魏兵权。” 狄家没出事前，这虎符一直在狄无忌的手里，狄无忌对这虎符真是太熟悉了。 “看来督主是想让狄帅重新领军，抵御匈奴的入侵。”魏青山松了口气。 狄千雪看着那个长条状的木匣子问道：“那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第六十章 率百官相送 虎符在手，长条匣子里装的是什么，狄无忌已然猜到。 打开木匣子的时候，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爹，要不我来帮你吧？”看到狄无忌半晌都打不开，狄千雪心头颇为着急。 狄无忌一咬牙，将长条匣子打开，里面装的果然是圣旨。 “青山兄弟，你不宣读一下？”狄无忌激动地问道。 魏青山笑道：“我非公公。” 魏忠贤既然没有交代，那便说明这道圣旨，可不宣读。 狄无忌小心翼翼地拿起圣旨，轻轻展开，看到上面的字，神情激动，瞬息间已是老泪纵横。 狄千雪凑到后面，看到圣旨上封狄无忌为征北元帅，即日奔赴玉门关，抗击匈奴。 “恭喜狄帅所愿得偿。”魏青山抱拳道贺。 有兵符，有圣旨，狄无忌这也算是彻底翻了身。 此刻狄无忌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一切究竟是魏忠贤的安排，还是魏皇的意思？ 魏皇仁爱，却生性胆小。 当年屠狄家满门的圣旨，正是魏皇所下，如今重新启用狄无忌，以魏皇胆小的性子，想来很难下定决心。 想来想去，是魏忠贤安排了这一切的可能性最大。 要让魏皇重新启用他狄无忌，无疑只有魏忠贤一人能做到，哪怕是当朝宰相苏武天，也左右不了魏皇的想法。 “爹，你真的要去吗？”狄千雪眼含热泪。 就算他们能放下狄府被屠的仇怨，若狄无忌真的踏上北伐的路，结局如何，无从预料。 反正狄千雪心头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挂帅北伐，吃力不讨好且不说，最终的结局恐怕难以圆满。 狄无忌笑道：“千雪，这是爹的宿命。” “那我要陪爹同去。”狄千雪哭着说道。 狄无忌本想拒绝，稍稍思忖，还是点了点头。 “狄帅，我的使命既已完成，就先告辞了。”魏青山起身道别。 狄无忌也跟着站起，笑道：“青山兄弟，我送送你。” “狄帅留步。”魏青山摆摆手，赶紧离开。 狄千雪追出去时，魏青山已经走远了。 “爹，我们何时出发？”狄千雪转身问道。 狄无忌笑道：“就现在。” 狄千雪愣了愣，心想难道什么都不用准备，就这么直奔玉门关？ …… 魏青山刚回到刽子手别院，就遇到了海小富。 海小富一直守在这里，就等魏青山回来，好让魏青山马上去见魏忠贤。 魏忠贤很难得地穿上了官服，人看着精神不少。 “这次的事，你做得很好。”魏忠贤一开口，就是赞赏之词。 魏青山答道：“有督主运筹帷幄，我等做事自不会出纰漏。” “走吧，我们去送送狄帅。”魏忠贤心情极好，藏不住脸上的笑意。 魏青山心头纳闷，但还是跟着魏忠贤离开东厂。 魏忠贤的马车快速驶向北城门。 途中，更是遇到了不少朝中官员，都是神色匆匆赶往北城门。 抵达北城门时，只见那里已有不少官员，正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他们也是刚收到消息，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北城门，若是慢上一步，头顶的乌纱帽就别要了。 魏忠贤刚钻出马车，便看到苏武天迎面走来，其身后跟着朝中百官。 “魏督主请我等来此，不知所为何事？”苏武天虽在跟魏忠贤说话，但凶恶的眼神几度瞥向魏青山。 在丽春院受辱后，苏武天早当魏青山是死人。 百官都是聚拢过来，眸子里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惊惧。 魏忠贤平日里总是呆在东厂，很少外出，更不会与百官见面。 可一旦魏忠贤召见他们，绝对没好事。 “时间也差不多了，诸位大人还是请排成两队，夹道而立。”魏忠贤轻咳一声，开口的声音无比阴冷低沉。 百官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脚下早已按照魏忠贤所说在移动。 附近的百姓很少看到这样的大场面，都是忍不住驻足，想要一看究竟。 “魏督主，莫非陛下……”苏武天的眉头皱得很紧。 就此刻的阵仗而言，只有魏皇出宫外巡，才能见到。 但魏皇外巡，乃是天下大事，百官会提前数月得知，并努力筹备，绝不会如此草率。 “苏相跟狄帅的关系，好像一直都很不错嘛。”魏忠贤笑得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苏武天闻言眉头舒展开来，笑道：“魏督主说笑了，这天底下，早无狄帅。” “若无狄帅，玉门关谁能守？”魏忠贤突然敛起笑容，“若无狄帅，匈奴贼寇谁能驱逐？” 苏武天哈哈一笑，摊手问道：“敢问督主，狄帅呢？” “别急。”魏忠贤转身看向长街尽头，“狄帅很快就会现身。” 百官听到这话，脸色都很难看。 当年狄府被屠，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助力。 故而在得知狄无忌还活着，而且被人从东厂密牢救走后，他们如坐针毡，饱受煎熬。 此刻魏忠贤将百官召集到北城门，说是狄无忌很快就会现身，这是要搞什么？ 长街尽头，突然出现两匹马。 那两匹马跑得并不快，街头的百姓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避让。 马背上的两人正是狄无忌和狄千雪。 远远看到北城门这边的阵势，狄千雪惊得差点从马背上摔落。 狄无忌倒是不觉得意外，他再次挂帅北伐，若是悄无声息离开长安，只怕到了玉门关，边关的将士也不会相信，更不会听从他的命令。 靠近北城门后，狄无忌远远便翻身下马，牵着马来到魏忠贤的面前。 “居然真的是狄帅。” “督主亲率百官相送，狄帅……” 看到狄无忌，百官再度交头接耳，又是惊惧，又感荒谬。 苏武天脸色泛白，双拳攥得很紧，一双充血的眸子死死瞪着狄无忌。 “见过魏督主。”狄无忌抱拳行礼，“见过苏相。” 魏忠贤笑道：“狄帅，陛下让我代其相送，只愿狄帅能马到成功，荡平贼寇。” “烦请督主转告陛下，狄无忌必不辱使命。”狄无忌道。 魏忠贤笑了笑，扭头问道：“苏相可有什么要说的？” “魏督主，让狄无忌去玉门关，当真是陛下的意思？”苏武天对此抱有怀疑。 百官中心存疑虑者，亦是不少。 第六十一章 万颜术 魏忠贤轻笑道：“苏相，此等大事，我等做奴才的，难道还能擅做主张？” 哪怕魏忠贤是九千岁，但也并非万岁，朝中要事，仍是魏皇决定。 “可狄无忌欺君罔上……”苏武天还是决定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魏忠贤笑道：“狄帅蒙冤，狄府被屠，此事的真相，陛下已命我彻查，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届时若能证明狄帅的清白，那些构陷狄帅的人，可能都得被诛九族。” 苏武天呵呵一笑，这种威胁的话，可吓不到他。 狄千雪呆呆看着魏忠贤，头一回觉得魏忠贤这老太监，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憎。 当年狄府被屠，魏忠贤很可能参与其中，此后狄无忌更是被关在东厂密牢，受尽折磨。 狄千雪对魏忠贤的恨意，足以将魏忠贤千刀万剐。 倒是苏武天，当年朝中唯一为狄无忌说好话的人，此刻看来，怎那般讨人厌？ “狄帅，既然苏相不信，那便将圣旨拿出来，就盼苏相能识字吧。”魏忠贤话里的嘲讽意味太过浓郁，搞得百官都很惶恐。 这些年，魏忠贤和苏武天明争暗斗，遭殃的正是他们，无论战队哪边，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狄无忌拿出虎符和圣旨，交到苏武天手里。 苏武天用双手接过，打开圣旨，脸色遽变。 “苏相，不妨就将圣旨念出来，也好让百官都能知晓。”魏忠贤笑道。 苏武天这回很顺从，只是宣读圣旨的声音极轻，却因四周鸦雀无声，百官都能听得清。 苏武天将两样东西交还给狄无忌，笑道：“那苏某就预祝狄帅马到功成。” “恭祝狄帅马到功成。”百官跟着喊道。 这熟悉的一幕，让狄无忌心头颇为感慨。 想当年，金戈铁马，沙场沐血，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如今再闻贺声，他心头毫无激情，只剩唏嘘。 “狄帅，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就上路吧？”魏忠贤笑道。 狄无忌点点头，翻身上马。 狄千雪来到魏青山的面前，笑道：“魏大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 “千雪也是。”魏青山笑道。 狄千雪轻轻抱了一下魏青山，也跳上马背，紧追狄无忌而去。 都说虎父无犬子，魏青山愿意相信，可能再次听到狄千雪的消息，她已经成长为一代名将。 “申屠大人，狄府旧案的调查，就交给你们锦衣卫了。”魏忠贤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申屠有雨抱拳应道：“是。” “青山，我们回。”魏忠贤一挥手，让魏青山也上了他的马车。 此举无疑是在警告苏武天，如今魏青山是他魏忠贤极为器重的人，谁若敢动，就是跟他魏忠贤过不去。 苏武天嘴角带笑，他苏武天想杀的人，就是魏皇也护不住，更别说一条老阉狗。 彻查狄府旧案的重任，申屠有雨自然交给了林非叶。 林非叶欣然同意，当年的案子，她也觉得疑点重重，如今有机会重新调查，她一定会不惜代价查明真相。 而回到刽子手别院后，魏青山就很期待明天。 明日午时，千面郎君和夜千寒的头，都将由他亲手砍下。 到时候会得到什么奖励，他真的非常期待。 …… 长安北城门外十里处，有座亭子。 一身锦衣的魏无邪，就站在亭子里，一直焦急地眺望着长安方向。 直到马蹄声传来，他顿时面露喜色，急忙冲出凉亭，来到大路中间。 有人拦路，狄无忌早早勒马。 “偷心公子，是你？”狄千雪看清魏无邪的长相，颇为诧异，搞不懂魏无邪在此拦路，意欲何为。 狄无忌斥道：“千雪，休得无礼。” 狄千雪纳闷中，狄无忌已是翻身下马，上前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狄无忌就要跪拜，却被魏无邪伸手拦住。 太子殿下？ 狄千雪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 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偷心公子，竟会是当朝太子？ 魏无邪笑道：“狄帅，我已经等你很久了，那我们出发吧。” “殿下这是……”狄无忌满眼不解。 魏无邪道：“父皇已经准我随狄帅奔赴边关，保家卫国。” 狄无忌微微一笑，翻身上马，心想几年过去，太子殿下真是成长了不少。 …… 将近午时，坐在刑场旁侧的魏青山，早就迫不及待。 千面郎君和夜千寒很快被带到刑场。 秋风瑟瑟，日头并不灼热，但那二人仍是满头大汗。 千面郎君虽怀疑过，却从不信卫如山真会抛弃他，一直在等卫如山派人来救，直到身赴刑场，都没等到任何人。 夜千寒也是如此，被抓后，坚信会有人来救他。 此刻他们都身在刑场，恐怕已无人能救他们活命。 想那卫如山被行刑时，可是整个大魏江湖的力量都来劫法场，也没能阻止假卫如山的人头落地。 今日的监斩官，正是林非叶。 时辰刚到，林非叶便丢下令牌，喊道：“斩。” 她知道，魏青山最喜砍头，尤其是在刑场上砍头。 魏青山站起身，拎着鬼头刀，唰地砍掉了千面郎君的头。 千面郎君好似还有话要说，但魏青山的动作很快，根本没给他再说废话的机会。 【宿主砍掉恶徒韩如松的头，获得奖励：万颜术。】 这万颜术，正是江湖中最顶尖的易容术。 看到这奖励，魏青山嘴角露笑，算是所愿得偿。 千面郎君本名就叫韩如松，生在富贵人家，立志考取功名，奈何赶考多年，都没能高中，心灰意冷之下，流转江湖，得高人指点，习得万颜术，以采花为乐。 后被卫如山招募，秘密加入天剑门，替卫如山做了很多脏事。 如今死在魏青山的刀下，能将万颜术传承下去，也该瞑目了。 魏青山再次举起刀，这回对准的是夜千寒的脖子。 夜千寒功力被封，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魏青山，你敢杀我，主人绝不会放过你。”哪怕要求饶，夜千寒所说仍是在威胁。 想不到堂堂刀神，背地里竟是别人养的一条狗。 夜千寒的主人是谁，无需夜千寒亲口道出，这一刀下去，魏青山照样能知晓。 “刀下留人。” 长街尽头突然有一骑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喊得声嘶力竭。 第六十二章 九牛刀法 刀下留人？ 砍掉千面郎君的头，能够得到千面郎君的易容术。 毫无疑问，只要砍掉夜千寒的头，就能得到夜千寒的刀法。 夜千寒只会两招，就能在江湖中成就刀神之名，这套刀法的强大，可见一斑。 魏青山想着一刀劈落，夜千寒的头颅顿时滚了出去。 骑马那人刚奔到刑场外围，人还没下马，就看到夜千寒人头落地，整个人顿时愣住。 【宿主砍掉恶徒夜千寒的头，获得奖励：九牛刀法。】 看到奖励的瞬间，魏青山就差激动到跳起来。 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事。 夜千寒此人为了练刀，付出极大的努力，小有所成后，更是在江湖中到处试刀。 虽说惨死在他刀下的那些人，多是恶人，但也有少数良善。 一次次凶残的试刀中，夜千寒也如愿赢得了刀神的美名。 刀神之名，如雷贯耳，却因成就这美名的路上，得罪了太多太多的人，夜千寒总被仇家追杀。 走投无路之际，苏武天的出现拯救了他。 从那以后，他便开始为苏武天卖命。 苏武天想要除掉的人，若无法光明正大除掉，就会出动夜千寒。 夜千寒也从未让苏武天失望，但有任务，必圆满完成。 苏武天能够巩固在朝堂上的地位，可以说夜千寒功不可没。 特别是屠戮狄府的那晚，夜千寒最为勇猛，狄府有一大半的人都惨死在他的刀下。 狄无忌武功高强，不是一两人合力就能拿下的，若非夜千寒的突然偷袭，可能那晚他们根本无法拿下狄无忌。 “你、你这刽子手，可是耳聋了？”那人跳下马背，看都不看夜千寒的头颅，几步冲到魏青山的面前，指着魏青山的鼻子骂道，“我不是一直在喊刀下留人，你竟敢不从，像你这种杂碎，就该卖到狗肉店。” 魏青山轻轻擦拭着鬼头刀上的血迹，笑问道：“你是谁？” “我乃宰相府……”那人吹胡子瞪眼，难压心头的怒火。 魏青山笑道：“头已经砍掉了，难不成要让我给你缝回去？” “你、你会后悔的。”事已至此，在这里跟魏青山较劲，毫无意义。 那人翻身上马，挥动马鞭，快速离去。 长街上的百姓纷纷避让，然后指着远去的马儿叫骂。 “宰相府的人居然会来救夜千寒。”林非叶走过来，颇觉不解。 魏青山道：“夜千寒是苏武天的走狗。” “这怎么可能？”林非叶瞪大眼睛。 魏青山笑道：“如若不然，夜千寒为何要去刺杀狄帅？” “夜千寒即便是苏相的人，可苏相为何要杀狄帅？”林非叶心头愈发迷茫。 众所周知，苏武天是朝中主战派的领袖，而狄无忌是抗击匈奴最出色的统帅，两人完全属于同一阵营。 魏青山道：“正如你所了解的卫如山那般，你了解的苏武天，可能并非真实的苏武天。” 若在以前，魏青山说出这种话，林非叶绝对会据理力争。 但自从在看待卫如山为人的失利过后，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持怀疑态度，对魏青山看人的本领颇为钦佩。 跟林非叶在刑场分别后，魏青山径直回到刽子手别院。 新招的刽子手柳六，跑来说是有送给魏青山的东西。 海小富此前招收的刽子手当中，最是看重柳六。 柳六还很年轻，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小时候因家里失火，一张脸几乎全被烧毁，相貌狰狞恐怖。 有此等瘆人的尊荣，柳六这辈子很难找到媳妇，做个刽子手赚足养老钱，的确是最佳选择。 魏青山执掌刽子手别院后，许多杂事，都交由柳六负责。 柳六所说的东西，就放在魏青山的房间门口。 那是一个木匣子，上面挂着锁，但钥匙就插在锁孔里。 魏青山抱进屋子，打开匣子，看到里面装的银票，数了数，竟有万两纹银之多。 此外，还有一封信。 这木匣子竟是魏无邪送来的，在信中，魏无邪直言他要追随狄无忌去边关建功立业，这些银票乃是他孝敬魏青山的，以感谢魏青山将狄无忌救出东厂密牢，并护其周全。 魏青山将银票连同信都装进蛇皮袋里，脸上挂着笑意。 如今的他怀揣巨款，若有空，肯定得多去吃喝玩乐。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洗个澡，换身衣服，小憩片刻，正好出门逛逛街，再吃个晚饭，就能去丽春院寻快活。 来到古代不多去青楼享受享受，无疑是白来一趟。 天气转冷，吃碗带汤的羊肉，绝对是最舒畅的享受。 狄无忌已经去了玉门关，而他如愿得到了万颜术和九牛刀法，喜事接踵而至，不找两个姑娘都说不过去。 踏进丽春院的大门，老鸨满脸带笑相迎，听到魏青山要姑娘，当即一挥手，一群姑娘娇笑着过来，成排而立，供魏青山挑选。 说实话，这些姑娘都很不错，有颜值，也有身材。 但看着她们，魏青山的脑中莫名出现了阿茶和林非叶的身影，甚至是狄千雪都满脸带笑地站在面前。 跟那三个女人相比，眼前这些简直就是土鸡。 “魏公子可是都不满意？”老鸨察言观色，就能知晓魏青山心头的真实想法。 魏青山道：“就没有质量更好的姑娘？贵点也没关系。” “我知道魏公子不差钱。”老鸨掩嘴笑道，“偷心公子可是特意叮嘱过，但凡魏公子来我丽春院，所有的花销都记在他的账上。” 想不到魏无邪竟如此贴心，既然如此，那魏青山自然也没理由给魏无邪省钱，当即笑道：“我要花魁。” “魏公子可去三楼，朝右走到尽头处。”老鸨再三保证，那屋子里的姑娘，定能让魏青山满意。 魏青山拎起一壶酒，笑眯眯走上三楼，敲了敲老鸨所说房间的门。 房门很快打开，看到开门的人，魏青山顿时愣住。 竟然是阿茶。 “公子，站门口作甚？”阿茶侧身让开路，“快进来吧。” 魏青山闷头进入屋中，这间屋子非常宽敞，布局典雅，比阿茶此前住的房间要好上几倍不止。 “阿茶，你就这么喜欢来青楼卖身？”魏青山在椅子上坐下，举起酒壶美美喝了一口。 第六十三章 偷画像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带有明显的侮辱味道。 阿茶听了却不生气，轻轻将门关上，笑问道：“还在生我的气？” “虽说是假的，但跟你共同经历过的那些回忆，还是很美好的。”魏青山上下打量着阿茶。 阿茶脸一红，在魏青山对面坐下，笑道：“此前骗了你，我自罚三碗。” 什么卖身，什么童儿，只不过是她随口编造的谎言。 不管是别的男人，还是魏青山，都被她精湛的演技所骗到。 屋中的桌子上就有酒菜，阿茶倒了满满三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三碗酒下肚，她的脸颊愈发红艳，更显娇媚动人。 魏青山一直在戒备，以防阿茶再用那种药粉。 说来也是奇怪，拥有满级九阳神功的他，可以说是百毒不侵，唯独阿茶调配的诡异药粉，竟然抵御不了。 “公子放心，我不会再对你用那种药粉。”阿茶似乎看出了魏青山在想什么。 魏青山鄙夷地道：“你这人毫无信誉可言，你的话，我不会再信。” 阿茶轻轻摇头，看来有损自身诚信的事，真的得少做。 不然的话，当有一天，发现自己需要某个被自己伤过的人帮忙时，将会陷入非常可怕的绝望之中。 “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又回到了这丽春院？”魏青山对此着实很好奇。 阿茶道：“丽春院本就是我的产业，我便是丽春院的幕后老板。” “看来所谓的大人物都有共同的癖好，那就是喜欢逗趣小人物。”魏青山轻轻摇头。 初次踏进丽春院的他，属于小人物中的小人物。 “此外，摘星楼也是我的产业。”阿茶语出惊人。 魏青山满脸惊诧，问道：“此话当真？” “其实吧，在大魏各地，我还有很多产业。”阿茶笑着说道，“而在长安城，我还有一家赌坊，一家钱庄。” 魏青山啧啧称奇，笑道：“照你这么说，那你岂不是大魏首富了？” “产业虽多，但我手头其实没多少钱，钱都用到别的地方了。”阿茶努力赚钱，并非为了贪图享乐，只为成就大事。 魏青山喝了口酒，没想到阿茶房间里的酒，居然是摘星酒。 “那你告诉我这些作甚？” 说话间，魏青山又倒了满满一碗酒。 “自然是有事想请公子帮忙。”阿茶笑了笑，俏脸泛红，“若公子肯帮忙，事成之后，阿茶愿以身相许。” 魏青山笑问道：“这话姑娘应该对很多人说过吧？” “公子怎会这么想？”阿茶秀眉轻蹙。 魏青山道：“有个偷心公子一直要拜我为师，我没有收，直到后来我发现，那家伙居然有将近一百个师父。” 阿茶揉了揉额头，魏无邪那混蛋做事，向来如此。 但有一点她必须承认，师父多有师父多的好处。 如今魏无邪已经追随狄无忌去了玉门关，待其再归长安，定会脱胎换骨。 看到阿茶嘴角的笑容，魏青山就知道她跟魏无邪必然关系匪浅，不然的话，魏无邪怎能随意在丽春院和摘星楼挂账？ “公子，此事只有你能做成，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阿茶正色说道。 今晚若魏青山不来，明日她也会亲赴刽子手别院，找魏青山好好商议。 魏青山呷口酒，问道：“何事？” “偷东西。”阿茶的声音变得极低。 偷东西？ 魏青山无语道：“我可不擅长偷盗，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盗非常多，既然阿茶姑娘这么有钱，定能将他们全都请到，就算去皇宫偷东西，也能轻松成功。” “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在皇宫，反倒好了。”阿茶长长叹了口气，“只可惜，那东西在魏忠贤的手中。” 魏青山笑道：“让我去偷魏督主的东西，你这是想让我死。” “那东西对魏忠贤而言，无关紧要，可对我，十分重要。”阿茶说道。 很可能，魏忠贤都不记得他手头还有那东西。 魏青山若能找到并偷偷拿走，说不定直到魏忠贤驾鹤西去，都不会发现。 魏青山问道：“是什么东西？” “一幅画像。”阿茶说着起身走到一侧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张画纸。 画纸上是个简易的女人画像，身穿华服，头戴凤冠，美若天仙。 “她是我娘。”阿茶说道，“我娘唯一的一张画像，就在魏忠贤手里。” 这些年，她想了很多办法，也请了很多人，都是一无所获。 即便是魏忠贤最信任的亲信，也没能找到。 尽管结果都很惨淡，但她从未失去信心，也绝不会放弃。 魏青山倒是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当年海小富突然失去魏忠贤的信任，被贬去刽子手别院，该不会是因帮你偷画像吧？” “是他告诉你的？”阿茶愕然。 魏青山笑道：“瞎猜的。” 想不到海小富被魏忠贤弃用，竟还真是因帮阿茶偷画像。 魏忠贤并没有处死海小富，甚至还让海小富执掌刽子手别院，应该也是查到，海小富并没有生出反叛之心。 如今魏忠贤重新启用海小富，就是最好的证明。 魏青山倒是不想得到魏忠贤的重用，只是想呆在刽子手别院，并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如此他就能一直有头砍，而且还可调查清楚死囚的身份，只砍恶徒的头，获得奖励，不必遭受惩罚。 “公子可愿相助？”阿茶满眼期待地问道。 魏青山笑了笑，问道：“冒昧问一句，你娘的画像为何会在魏督主手中？” “他们是青梅竹马。”阿茶虽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魏青山道：“魏督主都能当你爷爷，你确定他跟你娘是青梅竹马？” “公子就说帮不帮吧？”阿茶问道。 魏青山笑道：“我会试试看，但不保证一定能做到。” “阿茶先行谢过公子。”阿茶说着伏身过来，在魏青山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魏青山整个人都呆住，睁眼能够看到阿茶衣口里十分有料。 “此事并不着急，公子可慢慢来。”阿茶又回到椅子上，倒了一碗酒，“我再敬公子一碗。” 摘星酒越喝越香，越香越容易让人沉醉。 阿茶来到门口，轻轻一拍手，顿时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今晚就让她们好好服侍公子。”阿茶嫣然一笑，出屋后将门带上。 那两个姑娘都是老手，娴熟的手法根本不用魏青山做什么，就能飘飘欲仙。 第六十四章 岭南四怪 虽享用了阿茶安排的服务，但魏青山对阿茶的话，真是一个字都不愿相信。 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 青梅竹马的画像岂会是无关紧要的？ 阿茶说得轻描淡写，只是这样的谎话，再也骗不了他。 回到刽子手别院，魏青山冲个澡，开始处理一些事务。 以前他看海小富终日无所事事，闲得蛋疼，还以为身为刽子手别院的管事，本就没多少事可做，直到他自己执掌别院后，才知身为管事每天竟有处理不完的杂务。 许多杂务他都交给柳六去处理，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事都需要他亲自过问。 身为管事，每月的俸禄增加十两。 即便不砍头，现在魏青山每月都会有十五两的俸禄，算是很高的收入。 这几天倒是有几个死囚要处斩，只是他们都很普通，其中有两个，基本没做过十恶不赦的事，很可能会被系统判定为好人。 魏青山也懒得去砍他们的头，从千面郎君和夜千寒身上，他已经尝到了甜头，想要更好的奖励，就需要砍掉有真本事者的头颅。 答应阿茶偷画像的事，反而被魏青山抛到脑后。 目前绝非得罪魏忠贤的最佳时机，若有可能，或许永远都别得罪魏忠贤比较好。 看魏忠贤的年龄，估摸也蹦跶不了几年了。 …… 入冬后，干燥的河西走廊北风呼啸，寒气瘆人。 快抵达玉门关的时候，天空开始飘雪。 雪越下越大，一夜间，山川披上银装，险陡的路车马都很容易失足。 狄千雪冻得鼻子都红了，逆风而行，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风雪太大，继续赶路容易出事。 狄无忌对这一带非常熟悉，知道只需要再坚持片刻，就会有歇脚的山洞。 现在只能先去那座山洞躲避风雪，等风雪停歇后，才能继续赶路。 再有两日，就能抵达玉门关。 狄无忌跟匈奴斗了半辈子，在酷寒的严冬，匈奴很少发动入侵。 但这次，苍狼王就跟疯了似的，竟欲踏雪南侵。 匈奴人擅长马战，若遇厚雪，战斗力必将大打折扣。 跟匈奴的战斗中，狄无忌最熟悉的强敌正是匈奴单于古隆，至于这个苍狼王苏达尔，是在狄府出事后才崛起的。 对付不熟悉的敌人，更需谨慎。 当然，目前摆在狄无忌面前的最大难题，还不是匈奴苍狼王，而是镇守玉门关的大魏将士。 能避风雪的山洞里，已经有四人在烤火，三男一女，全都裹着厚厚的棉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 狄无忌一眼便看出，这四人都是江湖中人，而且武功都不低。 狄千雪钻进山洞的时候，冻得手脚都快失去知觉。 “小妹妹，快过来烤烤火吧。”身穿红棉袄的女人笑着招手。 这女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嘴角有颗黑痣，笑起来有种妩媚感。 若是男人，肯定会喜欢她这种有风情的女人。 “谢谢姐姐。”狄千雪应着坐过去。 火旁的温热，让她感觉非常舒服。 狄无忌紧挨着狄千雪坐下，将双手伸到火堆旁，笑问道：“几位打哪来？又打哪去？” “我们兄妹四人，浪迹江湖，无所事事，正欲去玉门关，抵御外寇。”一个年长的汉子开口说道，听其口音，像是岭南人。 狄无忌抱抱拳，赞道：“有此抱负，实乃百姓之幸，莫非四位便是岭南四侠？” “兄台当真慧眼如炬。”那年长汉子啧啧称奇，“没错，我们兄妹四人正是岭南四侠。” 狄千雪疑惑地道：“岭南四怪我倒是听说过，怎从没听说过什么岭南四侠？” 红袄女人媚笑道：“小妹妹，岭南四侠就是岭南四怪，岭南四怪便是岭南四侠。” 狄千雪瞪大眼睛，似乎无法理解这样的说法，惹得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 就连狄无忌，也是笑得很欢快。 岭南四怪亦正亦邪，杀人如麻，绝对当不起“侠”字。 狄无忌称他们为岭南四侠，只是客气的说法。 要说岭南四怪跑去玉门关抗击匈奴，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更离谱。 狄无忌朝狄千雪使个眼色，狄千雪瞬间了然，从包袱里取出干粮，询问一番，那四人都是不吃。 父女二人的身子暖和起来，就着烈酒啃着烧饼，亦也快哉。 “爹，我想睡会儿。”狄千雪吃饱后，打着哈欠说道。 狄无忌看了一眼洞口，道：“这暴雪一时半刻不会停，睡会儿也好。” 狄千雪来到旁侧的稻草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四位大侠不睡吗？”狄无忌打着哈欠问道。 那红袄女人笑道：“我们刚睡醒。” 狄无忌笑了笑，也来到那边的稻草堆上，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时间慢慢过去，狄无忌和狄千雪父女俩都发出了低沉的鼾声。 “毫无防备，这还是那个战无不胜的狄帅？”红袄女人站起身，迈着猫步来到狄无忌的面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她那莹白如玉的柔荑。 一个矮壮汉子嘿嘿笑道：“咱这安神香，就是饕餮来了也能睡到它老婆生完孩子。” 红袄女人翻个白眼，蹲下身子，玉手轻轻抚摸着狄无忌无比粗糙的脸。 哪怕年过半百，这男人仍然让人心动得紧。 红袄女人越凑越近，就差将红唇紧紧压在狄无忌的嘴巴上。 “狄无忌的这闺女长得真不错。”那矮壮汉子也站了起来，走向狄千雪时使劲吞咽着口水。 红袄女人媚笑道：“安神香下，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可用来泄欲。” “狄无忌这老头你都下得去手，还真是饥不择食。”矮壮汉子肆意嘲讽，只因他多次提出要跟红袄女人睡一晚，都被无情拒绝。 真不知道狄无忌有什么好的，竟能让红袄女人主动扑向其怀抱。 矮壮汉子满心怒火熊熊燃烧，一把脱掉棉袍，淫笑着向狄千雪扑去。 “啊……” 狄千雪突然右臂一甩，手握长刀，精准地刺入了矮壮汉子的心口。 矮壮汉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向后倒地身亡。 红袄女人微愣间，却见寒芒一闪，她的脑袋瞬间离开肩膀，骨碌碌滚出了山洞。 “你们……”剩下的两人看到狄无忌和狄千雪双双站起，满脸惊疑。 第六十五章 督粮官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说话，握紧手里的刀，齐齐杀向面前的二人。 岭南四怪当中，以那年长汉子的武功最为高强。 但在狄无忌的刀下，没能挺过十招，就被一刀削掉了半边脑袋。 剩下的那人看到老大被杀，就想冲出山洞逃命。 狄千雪飞身而起，脚踏洞壁，眨眼追上那人，从身后一刀刺穿了那人的心脏。 拔出刀时，那人的身子由于惯性，仍然向前冲出好几步，直直冲出山洞，倒在了外面的雪地里。 “爹，我们跟岭南四怪无怨无仇，他们必然是受人指使。”狄千雪在雪地里擦干净刀刃上的鲜血。 狄无忌笑道：“不想让我们活着抵达玉门关者，大有人在。” “我们就该隐退。”这话一路行来，狄千雪说了不下百遍。 起初狄无忌还会耐心解释，到后来，他发现狄千雪就是喜欢拿此事抱怨，别理就是。 “千雪，去睡会吧。”狄无忌来到洞口，外面天昏地暗，鹅毛大雪在劲风中到处乱窜。 这场暴雪，说不定下到明晨，也不见得会停。 狄千雪确实困了，再次躺到稻草上，这回真是很快就睡着了。 狄无忌将山洞里的尸体丢下外面的山坡，又用雪将血迹稍作清理，以免血腥味会引来的狼等凶兽。 “如此风雪，但愿殿下已经平安过山。”狄无忌坐在洞口，开始担心起魏无邪。 魏无邪先行一步，或许在这场暴风雪到来前，早已过了这座大山。 …… 岁月如水。 日子静好。 白天的时候，处理完刽子手别院的事，魏青山便会在院子里练刀。 九牛刀法共有九刀，夜千寒所谓的两招，其实都含在九牛刀法的第一刀中。 这第一刀共有三十六种变化，奇妙无穷。 感觉只练成这第一刀，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入夜后，若感寂寞，魏青山就会去丽春院，阿茶便会给他安排绝世美人，每次去都不重复。 至于偷画像的事，阿茶再没跟魏青山提过。 并非阿茶不想提，而是她很清楚，若一直苦苦相逼，只会适得其反。 她就是要对魏青山百般好，好让魏青山觉得对她有所亏欠，然后主动去偷画像。 相比九牛刀法，万颜术就容易练成。 魏青山现在的易容术，虽远远不如千面郎君，但也算出色。 偶尔易容出门，碰到熟人，都是没能认出他。 跟刽子手别院的云淡风轻不同，朝堂里的争斗，波诡云谲，腥风血雨。 算算时间，狄无忌差不多已经到了玉门关。 如今边陲大雪封路，粮草难以及时运到，狄无忌刚到就得面临粮草短缺的困境。 为此，朝中的主战派一直在努力筹调。 然而最先出发的几批运粮大队，都在半道出事，搞得朝中人心惶惶。 苏武天将矛头直指魏忠贤。 魏忠贤始终没有反击，究竟是谁在暗中捣鬼，无需调查，也能知晓。 比起跟苏武天的斗争，当务之急，无疑是将粮草快速运到玉门关，以定军心。 这天魏青山被魏忠贤叫过去，听到魏忠贤竟让他去运粮草，他还以为是他的耳朵出问题了。 哪怕现在的他是刽子手别院的管事，充其量仍然是个刽子手。 让刽子手运粮到边关前线，别说在大魏的历史上，就是历朝历代似乎都没这个先例。 “这只是个幌子。”魏忠贤笑道，“我自会派人在暗中护送，那些不想让粮草运到玉门关的人，势必要全揪出来，绳之以法。” 主战派领袖苏武天在暗中百般阻挠，被视为祸国殃民的阉贼魏忠贤却在全力支持狄无忌，这还真是世道阴暗，人心险恶。 “莫非你没信心可担此重任？”看魏青山不说话，魏忠贤的眉头皱了起来。 魏青山道：“督主，我只是受宠若惊。” “只要有本事，别说刽子手，就是街头乞儿，也可封侯拜相。”魏忠贤也是出身贫寒，深信英雄不问出处的道理。 魏青山抱拳应道：“青山定不辱使命。” “事成之后，想要什么，可尽管提。”魏忠贤拍拍魏青山的肩膀。 魏青山心想到时候若开口要阿茶娘亲的画像，魏忠贤会不会给？ 别到时候非但不给画像，还恼羞成怒要砍掉他的脑袋。 魏忠贤手底下的能人异士非常多，朝中百官中也有不少都是魏忠贤的亲信走狗，派谁去运送粮草都可。 但魏忠贤偏偏选中了魏青山。 正如魏忠贤所说，或许魏青山真是个幌子，只为引出那些意图破坏运粮的人，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魏忠贤还特意叮嘱过，满朝文武，魏青山可随意挑选副手。 哪怕选中苏武天，魏忠贤也有办法让苏武天亲自陪魏青山去押送粮草。 魏忠贤或许真能做到，但魏青山不会傻到挑中苏武天给自己添堵。 满朝文武，魏青山最为熟悉的只有林非叶。 最近长安城中很太平，调查狄家蒙冤的事又没有什么进展，林非叶索性在街头缉盗。 “魏督主让你去押送粮草？” 听完魏青山所说，林非叶双眸圆睁，嘴巴大张，只觉魏青山一定是在开玩笑。 并非她看轻魏青山，只是让一个刽子手给前线将士押送粮草，未免太草率太儿戏了。 魏青山笑道：“我只需要一个副手，那就是你，愿不愿意，今晚你好好考虑一下，明早给我答复。” “我若去了，狄府的案子……”林非叶是真的想查出点什么，好还狄府枉死的那些人一个公道。 魏青山道：“时隔多年，现在很难查到什么，不是吗？” 林非叶虽不愿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是实情。 “我会认真考虑的。”林非叶明白了魏青山的意思。 此次筹备的粮草，并不在长安，而是远在距长安五百多里外的定州。 魏青山什么都不用做，明天上路，到定州后，运粮大队就能启程。 走出锦衣卫的大门，魏青山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丽春院。 “魏公子，还是老房间，姑娘们马上就到。”老鸨看到魏青山，都不需要魏青山开口，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魏青山进入房间，很快就有人送来丰盛的酒菜。 又过片刻，有人敲门，进来的却不是卖身的姑娘，而是阿茶。 第六十六章 运粮西行 “公子要离开长安？” 阿茶进门便开口问道。 魏青山诧异地问：“你如何得知？” “一个刽子手担当狄帅的督粮官，此事已经在长安传开了。”阿茶笑道。 像这种离谱的消息，在长安城的传播速度最为惊人。 魏青山低头吃酒。 “公子可否带上我？”阿茶问道。 魏青山放下酒碗，问道：“你去做什么？” “去玉门关会故人。”阿茶笑道，“路途遥远，危险重重，我一个弱女子，实在不敢独行。” 弱女子？ 阿茶的武功可一点都不弱。 “明天日升之时，我们在西城门会合。”魏青山倒想看看，阿茶这回又想搞什么鬼。 阿茶笑着点点头，出屋后，很快就有四个姑娘媚笑着进来。 明天就要远赴玉门关，今晚阿茶直接给安排四个姑娘，莫不是想让魏青山在明早下不了床？ 但对这种事，魏青山自然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有九阳神功托底，别说四女，就是九女，也能轻松驾驭。 次日天还没亮，魏青山便从刽子手别院出发，刚出大门，就被海小富叫去。 “青山，督主特意让我叮嘱你，此次运粮，若遇阻碍，可先斩后奏。”海小富在先斩后奏四字上加重了语气，就是希望魏青山能明白，此次担任督粮官，魏青山的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魏忠贤的脸面。 魏青山笑问道：“公公的意思是我可随意滥杀无辜？” “咱东厂的刀下，没有无辜。”海小富拍拍魏青山的肩膀，心知要真正体会这句话的真谛，魏青山还需要好好锻炼。 此次督粮，困阻重重。 若魏青山无法变得心狠手辣，绝对无法完成运粮重任。 能让魏皇重新启用狄无忌，魏忠贤也是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假若狄无忌北伐失利，魏忠贤在朝中所面临的压力之恐怖，难以想象。 狄无忌能否旗开得胜，粮草的保障尤为重要。 来到西城门的时候，阿茶已经等在那里，唯独不见林非叶。 太阳从东边冒出头的时候，西城门缓缓打开。 看来林非叶是不会来了，魏青山叹了口气，翻身上马，率先冲出城门。 林非叶赶到西城门的时候，日头已经升得很高很高。 若非临出门的时候遇到点事，也不会误了时辰。 若她现在纵马去追，定能追上魏青山，只是她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看来是天意要让她留在长安，继续追查狄府被屠的真相。 此事被抹得干干净净，现在想要找到些许蛛丝马迹，简直难若登天。 不日抵达定州城，负责筹备粮草的定州知州颜晚三，在看到魏青山的瞬间，挺着圆鼓的肚子疾步奔来，抱拳行礼。 “颜大人，可都准备好了？”魏青山一直沉着脸，就是要给颜晚三压力。 颜晚三知道此次长安派来的督粮官，乃是魏忠贤的心腹，绝非他能得罪得起。 “当然，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就能即刻出发。”颜晚三满脸堆笑，“今天天色已晚，下官斗胆请大人在定州歇息一晚，明日再上路也不迟。” 魏青山叹道：“晚到一夜，前线的兄弟们就得多挨一夜的饿，颜大人，还是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做好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好。”颜晚三笑着应道，然后转身去传令。 阿茶低声道：“这家伙可不像是好官。” “你从哪看出来的？”魏青山笑问。 阿茶笑道：“若不信，咱走着瞧。” 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 此次颜晚三筹备的粮草，共装了二百车，每辆车需要三人押送，再加上护送的兵士，整个运粮大队的总人数超过了千人。 初次外出公干，就要管理这么多人，说实话，魏青山心头还是颇为紧张的。 “我们先去吃饭。”魏青山说道。 阿茶笑问道：“不等知州大人的招待？” “给狄帅送粮要紧。”魏青山笑道。 来到街上，二人随便吃了面，再回到州衙的时候，颜晚三说可随时出发。 魏青山点点头，跟着颜晚三来到粮队所在地，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魏青山深吸口气，开始仔细检查。 “大人安心，这些粮草都没问题。”颜晚三陪在旁边，说话的时候总是嘻嘻哈哈的。 这批粮草一旦交接完成，那此后不管出什么事，都将由魏青山负责。 若颜晚三只装了几十车粮草，剩下的都是空车，途中随便制造一起意外，就能将所有罪责都推给魏青山。 魏青山随意抽查了十几辆车，都没有任何问题。 有时候，负责筹备粮草的官员，会以次充好，将发霉的粮食装车。 魏青山继续抽查，颜晚三始终面带笑意跟在旁边，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几十车的抽查都没有出问题，再看看颜晚三自信的模样，可见这批粮草，应该没有问题。 “颜大人，那我们这就上路了。”魏青山在交接文书上签了字。 颜晚三抱拳道：“魏大人，路途遥远，天寒路滑，小心小心。” “那就借颜大人的吉言了。”魏青山笑道。 拜别颜晚三，魏青山带领运粮大队，离开定州，直奔玉门关。 阿茶总觉得那个颜晚三没安好心，可那家伙居然没在粮草上动手脚，或许只是不想留下任何把柄。 魏青山这个督粮官，着实不好当。 只因这批粮草是要送去给狄无忌的，便注定漫长的路途绝不会太平。 看魏青山轻松自在的模样，阿茶只能摇摇头，真不知道魏青山是傻，还是大智若愚。 由于魏青山没有带副官，颜晚三特意给安排了一人。 那人名叫宋志诚，是个武将，长得高高瘦瘦的，慈眉善目的模样，说话时的声音绵绵的，有点娘。 虽早已入冬，但定州境内，还没有降过雪，道路干燥易行。 只半天的功夫，就走出了四十多里，勉强抵达了官驿。 官驿提前收到消息，在院中搭建帐篷，好让运粮的所有人都能睡个好觉。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前的运粮队伍多次离奇失踪，只怕玉门关的存粮，已经所剩不多。 此次运粮若再失败，狄无忌就算再神，带着饿着肚子的将士们，恐怕也难以抵御如狼似虎的匈奴大军。 第六十七章 老火 吃饱喝足，众人相继歇下。 虽说在官驿比较安全，但为确保万无一失，魏青山还是安排了人夜巡。 官驿有个年老的伙夫，脸上的肉皮都卷到了一起，眯眯眼都难以睁开。 官驿的人都喊他老火，对他非常尊敬。 老火很少说话，总是猫在众人想不到的地方，美美抽着旱烟。 他所用的如意状的烟斗，像是用玉石打造，精美至极。 官驿的人但凡有不懂的地方，都会向老火讨教。 魏青山起夜的时候，看到屋外有火星，出门一看，正是老火窝在一处墙角，嘴巴吧嗒吧嗒在抽烟。 那漫天的烟雾将老火完全笼住，再加上老火那狰狞的相貌，让他看起来宛如从地狱逃出来的修罗夜叉。 魏青山走过去，笑问道：“老火前辈，这么晚还不睡？” “上了年纪，睡两个时辰即可。”老火不会将时间浪费在睡觉上，有睡觉那功夫，都能美美抽好几袋烟叶了。 魏青山抱拳一笑，转身欲回屋睡觉。 “魏大人，继续走二百来里，就是华家岭。”老火吐出个烟圈，整张脸都藏在逐渐变大的烟圈里。 魏青山又转身看着老火，问道：“华家岭？” “前几日，华家岭就下雪了。”老火叹道，“这几天雪一直没停。” 哪怕路上没有积雪，运粮车队想要翻越华家岭，都是困难重重。 现在整座华家岭被冰雪覆盖，再怎么小心翼翼，也容易发生意外。 魏青山笑道：“多谢老火前辈的提醒。” 老火埋头抽烟，再不言语。 回屋后，魏青山怎么都睡不着，迷迷糊糊睡过去，却梦见车队全都翻下了悬崖。 前线将士等不来粮食，被逼得造了反，将狄无忌和狄千雪的尸体挂在高高的木桩上。 “魏大哥，都怪你，都怪你……”狄千雪突然抬起头，满脸都在流血。 魏青山从梦中惊醒，看到外面天色大亮，伸手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穿好衣服，洗把脸，来到外面时，众人正在吃早饭。 “见大人睡得香，我等便不敢惊扰。”看到魏青山出屋，宋志诚急匆匆跑了过来。 魏青山笑道：“无妨，晚出发会儿也不碍事。” 至于睡得香，魏青山可一点都不觉得，那个噩梦真是太可怕了。 魏青山随后命人取来华家岭的地图，仔细研究。 华家岭海拔极高，一侧临崖，山道又陡又窄。 如今下了雪，运粮车队想要过岭，确实凶险。 “宋志诚，马上去找当地最优秀的向导。”魏青山说道。 宋志诚立马去办，只是心里在想，华家岭天险摆在那里，就算将当地所有能当向导的人找来，貌似也毫无用处。 “定州最熟悉华家岭的人，不就是老火吗？”有官驿的人在不远处小声议论。 另一人赶紧说道：“别胡说八道，老火那般年纪，怎受得了华家岭的风寒？” 若因他们话多，让魏青山逼迫老火去了华家岭，要是老火出点事，那他们以后也别想在这官驿混了。 魏青山收起地图，询问之下，很快找到了老火。 见到老火的时候，老火嘴里总是叼着烟斗，在吞云吐雾。 “魏大人若有需要，我倒是可当向导。”老火说道。 魏青山还没开口，老火就知道他此来的目的，现在他不得不怀疑，刚才那两个多嘴的官驿杂役，八成是老火派去故意说那种话的。 主动请缨，不得不防。 魏青山想着笑问道：“想来老火前辈还有条件？” “正是。”老火也不藏着掖着，“若大人想安然过华家岭，先得除掉岭上的贼窝。” 魏青山笑道：“早就听闻定州一带多山贼，想不到这华家岭上也有贼窝。” “华家岭易守难攻，正是山贼建寨立身的好去处。”老火道。 魏青山道：“这些年跟匈奴的战事，就没停歇过，如此要道，朝廷岂会纵容由山贼霸占？” “他们只打劫商队，从不会对官运下手。”老火道，但这绝非朝廷坐视不管的理由。 既然这伙山贼盘踞在定州境内，那定州州衙就该想尽一切办法铲除，还百姓一片安宁。 官府的不作为，正是逼迫老百姓造反的直接原因。 魏青山笑问道：“那老火前辈的条件是？” “就是除掉贼窝。”老火说道。 这倒是出乎了魏青山的意料，但看老火义愤填膺的模样，只怕老火跟盘踞在华家岭的山贼有着血海深仇。 魏青山笑道：“老火前辈，你莫不是不知道，我魏青山就是个刽子手。” “普通的刽子手能成为给狄帅运粮的督粮官？”老火对魏青山的底细还是有所了解的，从东厂走出来的刽子手，绝不普通。 老火也不想将希望寄托在魏青山身上，只是他已经很老了，继续等下去，恐怕到死也看不到华家岭的天再次变得晴朗。 魏青山叹道：“大雪封路，山贼虎视眈眈，我这督粮官的运气，真是好得没话说。” “不止。”老火道，“还得提防祸起萧墙。” 这点魏青山倒是清楚，目前朝中最不希望狄无忌出战绩的人，正是当朝宰相苏武天。 只要能阻断粮草，狄无忌必败无疑。 到时候，别说狄无忌，就连魏忠贤，苏武天都能一起收拾。 苏武天的如意算盘要打得好，必须保证魏青山无法将粮草如期送到玉门关，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 过了这华家岭，前方就是一马平川，再要动手难度很大。 只是运个粮，就有如此恐怖的压力，作为统帅跟匈奴死斗的狄无忌，又该承受着何等压力？ 魏青山笑道：“既如此，那清剿山贼的计划，还得靠前辈来制定了。” “这是计划。”老火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魏青山接过打开，纸上的字迹都变得有些模糊，好在还能辨别。 这计划显然是老火在很久之前就制定好的，照此计划，清剿掉华家岭的山贼，可谓是轻而易举。 魏青山道：“若前辈带着这计划书去找定州知州颜晚三……” “找了。”老火自嘲地笑笑，“换回一顿毒打，差点将老命交代在定州城。” 第六十八章 温如玉 颜晚三看着就不像好官。 纵容山贼占领华家岭要地，这便已是死罪。 清剿华家岭山贼的时候，若查到颜晚三从中作梗，魏青山定斩不饶。 有魏忠贤的鼎力支持，魏青山决定放手去干。 要是连魏忠贤都保不了他，那他还能浪迹江湖，照样过得肆意快活。 万颜术小有所成的他，避开朝廷的追捕，那是轻而易举。 “若颜晚三也插手相助山贼，大人又当如何？”老火还是决定将话说开，且看看魏青山的反应。 盘踞华家岭的这伙山贼，打劫过往商队和行人的所得，老火怀疑有一大半都进了颜晚三的腰包。 魏青山拿起鬼头刀，笑道：“砍头这事，我熟。” 老火呵呵一笑，可不信魏青山真敢砍掉颜晚三的头。 颜晚三在定州当了快五年的知州，搞得定州官场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但因颜晚三在朝中有人，即便有些不好的消息传到长安，也能被压下来。 “青山，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动身？”阿茶神色匆匆地来找魏青山。 魏青山笑道：“不急，我跟老火一见如故，打算在这官驿多呆几日。” “你疯了？”阿茶瞪眼问道。 老火吧嗒吧嗒抽着烟，一言不发。 魏青山拉着阿茶离开，到了无人的地方，将华家岭的凶险告知。 不将前路铺平，贸然带车队过岭，只会坠入万劫不复。 “华家岭如此要地，竟有山贼盘踞？”阿茶听得目瞪口呆。 华家岭距定州城不到二百里，颜晚三在定州五六年，难道都不管管？ 魏青山笑道：“就别指望颜晚三了，说不定那群山贼都是颜晚三的心腹。” 若无颜晚三的默许，华家岭这种要地，必然都会有重兵把守，岂会被山贼占据？ “青山，我可帮你一同杀敌。”阿茶说道。 魏青山轻笑道：“如此甚好，那我们就扮成夫妻，先去探探。” “为什么要扮成夫妻？”阿茶红着脸问。 魏青山道：“听老火说，华家岭贼窝的大当家徐烟杆好人妻。” 以阿茶的姿色，再加上人妻身份的助力，还不得将徐烟杆迷死？ “好人妻，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阿茶的脸更红了。 正常来说，男人不都喜欢黄花大闺女吗？ 就为那一点红，男人能变得比疯狗更疯。 魏青山道：“这种人多了去了，只是你没遇到罢了。” “如果老火所说是真的，那贼窝里有百来人，你我二人去貌似……”阿茶觉得这太冒险了。 魏青山笑道：“你怕了？” “只是一群毛贼，我会怕？”阿茶最容易中激将法。 魏青山道：“那我们准备准备，该上路了。” 阿茶心想就两个人去，还需要准备什么，直到看到魏青山推了一辆独轮车过来，车里装着一些货物，才知什么叫做戏做全套。 …… 白雪覆盖下的玉门关，隐在铅云之下，宛如一尊精美的玉雕。 狄千雪远远看着，嘴角渐渐有了笑容。 见惯了江南的娟秀，陡见玉门关的雄伟，狄千雪好像有点明白了，难怪爹死活不肯隐退，若换做是她，也不愿如此壮美的玉门关落入外寇之手。 再次来到玉门关，狄无忌心头也是有着万般感慨。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晓，如今城中主事的将领换成了温如玉。 此前的玉门守将因过于自大，已经惨死在匈奴的乱箭之下。 温如玉主事后，选择保守守城，多次击退匈奴大军的进攻，方没有让玉门关被攻破。 温如玉是狄无忌亲自带出来的兵，天资卓越，成长迅速。 匈奴发起进攻已有数月，却迟迟没能攻破玉门关，原本狄无忌还很诧异，直到得知是温如玉在镇守，心头的疑惑这才得以解开。 时隔多年，温如玉显然又成长了不少。 踏进玉门关，狄千雪东看看，西瞅瞅，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若没有战事，玉门关则是西域诸国进入大魏帝国的必经之地，故而玉门关中许多建筑物都有西域诸国的影子。 狄千雪从没见过这些异域建筑，难免会被好奇心驱使，整个人都变得无比兴奋。 玉门关关城内有一座帅府，正是当年朝廷专为狄无忌所建。 自从温如玉掌权后，这座帅府一直空着。 在温如玉看来，普天之下除了狄无忌，再无人有资格入住帅府。 狄无忌再度挂帅的消息，早已传到玉门关，为此，温如玉激动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一直派人在探狄无忌的行程。 结果狄无忌已经踏进了玉门关，温如玉才刚收到消息，急匆匆带人来寻。 当街相遇，温如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熟悉温如玉的百姓都是忍不住驻足，看得莫名其妙。 在东厂密牢饱受折磨，如今哪怕精心打扮过，狄无忌的相貌也跟此前大不相同。 平日里没机会见到狄无忌的百姓，自然无法认出。 狄无忌将温如玉扶起，笑道：“如玉，幸好有你。” 温如玉尚未到而立之年，生得面如冠玉，孔武健壮，他抹掉泪水，看向狄千雪说道：“温如玉见过大小姐。” “温将军别这样，我可受不起。”狄千雪笑道。 温如玉刚要说话，却听狄无忌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最紧缺的还是粮草。”温如玉低声答道，“不过朝廷新调派的粮草，已从定州出发，若不出意外，当能解燃眉之急。” 狄无忌道：“此前数次的粮草押运都出了意外，恐怕是有人在暗中破坏，不知此次的督粮官是谁？” “叫什么魏青山，好像是东厂的……”温如玉眉头紧皱，让一个刽子手当督粮官，这简直就是在胡闹。 狄千雪欣喜地道：“想不到朝廷会派魏大哥当这次的督粮官，那肯定没问题了，这次的粮草定能顺利运达。” “大小姐认识魏青山？”温如玉只是随口一问。 从狄千雪对魏青山的称呼中，就知道他这是多此一问。 “我爹就是魏大哥救出来的。”狄千雪笑道。 有魏青山督粮，狄无忌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粮食的事不用再去操心，但眼下需要操心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 “这就是华家岭啊。”阿茶抬头看着面前的高山，“果然凶险。” 进山的道路还算宽敞，能够让两辆马车错开行驶。 只是那道路看着像是直立，从半山腰开始，一侧临着万丈深渊，看着就很吓人。 连着几日的大雪总算是停了，但天并没有放晴，低垂的铅云压在岭上，昏暗沉闷。 魏青山皱眉道：“路上的积雪这么厚，马车根本上不去，只能先扫除积雪。” “先荡贼窝，再除积雪，行动吧。”阿茶笑了笑，迈开步子，直朝岭峰走去。 第六十九章 入贼窝 通往岭峰的路又陡又滑，好在这段路并不是太长，到了半腰处，道路会变得平缓，只是临崖的那一侧，饶是魏青山看了，也觉胆寒。 “你推着车呢，往里面点，小心摔下去。”阿茶笑着提醒。 以魏青山的武功，就算从这里摔下去，也不会有事。 平缓的路走了还不到五百步，前方就出现了一线天峡谷。 峡谷非常窄，许多地方只能供一辆马车通行。 “据说前朝的时候，要去西域，需要绕过华家岭，高祖皇帝开国后，命人凿开华家岭，通往西域的路，可是足足缩短了五百里。”阿茶对开凿华家岭的这段历史非常熟悉。 魏青山道：“这山贼怎还不出现？” “他们会将商队堵在一线天内。”阿茶答道。 山贼要的就是让商队插翅难飞。 说话间，二人已是进入一线天内。 周围的光线瞬间暗淡下来，空气沉闷。 魏青山抬头看看，灰色的天空果然如同一条线。 如此重要的地方，颜晚三居然纵容山贼盘踞，而且还不派重兵把守，若大魏帝国的地方官员都如颜晚三，帝国这栋大厦只怕很快就会倾覆。 “魏公子，我觉得颜晚三的头你当一刀砍了。”阿茶心里也在想此事。 久居长安，岂能知道地方官员竟昏庸无能到这种地步？ 魏青山笑道：“像那种恶人，我很乐意。” 砰。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一颗巨大的雪球落在正中。 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有数人出现在雪球后面，手持利刃，面带淫笑。 噔噔噔。 在一线天的入口处，同时出现了不少人。 若是商队就这样被堵在一线天峡谷内，不多交点买路钱，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这小娘子真俊哪，大当家必定欢喜。” “那小哥也不错，二当家必也欢喜。” 听到后面那句话，阿茶没忍住都笑出了声。 魏青山只知这华家岭贼窝的大当家好人妻，却不知他们的二当家好美男啊。 魏青山低声道：“看来我不用死在这里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你们要做什么？”阿茶瞬间换脸，紧紧抱住魏青山的胳膊，怕得声音都在发抖。 一个健壮的匪徒几步走过来，狞笑道：“小娘子，我们大当家最会疼人，跟了他，不比跟这小白脸强？” “行啊。”阿茶笑道。 魏青山揉了揉额头，稍微演一下也行啊，这么上赶着去送，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俩有问题。 谁知这群山贼还不如傻子，笑呵呵地押着他们去了他们的山寨。 说是山寨，实则就是几十座搭在岭峰之巅的破茅屋。 茅屋中，欢笑猜拳声格外洪亮。 只有大商队经过，他们才会倾巢而出，对付零散的旅人，只去几个兄弟即可。 较为开阔的地方，修了一座小院子，院子正中的茅屋非常大，外面挂着“聚义堂”的牌匾，看着有模有样。 “大当家，二当家，今天收获不错。”健壮山贼冲进聚义堂，声音里满是欢快。 整座山寨只有两位当家，大当家徐烟杆年过半百，身上总带着一杆长长的烟枪，脸上也有多处被烟枪烫伤的疤痕。 二当家是个糙汉，鼻毛外露，喜欢抠脚，整个人邋里邋遢，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 徐烟杆好人妻，兄弟们尚能理解，毕竟人妻比黄花闺女更解风情。 但二当家喜好男人，这就成为了众兄弟闲暇时的笑谈。 不过他们绝不敢当着二当家的面取笑，不然等待他们的必然是脑袋开花。 两位当家看到阿茶和魏青山的时候，眼睛全都亮了。 尤其是二当家，塞在鼻孔里的手指掏出来，带出一大块秽物，激动地冲到魏青山面前，上下仔细打量，连声道：“好好，好好好，好……” 魏青山被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看到二当家居然伸手想摸他的脸，急忙向后退了一步。 徐烟杆点燃烟斗，吸了一口，笑道：“将他们清洗干净，送到我和二弟的房间。” 阿茶转身离开的时候，朝魏青山眨了眨眼。 按照原先的计划，乃是阿茶先杀徐烟杆。 这下倒好，就连魏青山都被二当家相中，便可将二当家一并除掉。 只要除掉两大当家，剩下的小喽啰，只会做鸟兽状一哄而散。 有免费的热水澡泡，阿茶极为欢喜。 刚洗完穿好衣服，徐烟杆就推门进来。 “小娘子生得如此可人，不如就留下来，当我的压寨夫人吧？”徐烟杆是越看越喜欢，跟阿茶一比，此前他玩过的那些人妻，简直就是垃圾。 阿茶坐在床头，笑问道：“这话只怕大当家对很多小娘子都说过吧？” “的确说过。”徐烟杆倒很真诚，“但一夜过后，我就对她们失去了兴趣，然后便会放她们离开。” 徐烟杆有个规矩，就是只图财，不害命。 阿茶叹道：“大当家怎敢保证，今夜过后，就不会对我也失去兴趣？” “哈哈哈。”看着如此风情无限的阿茶，徐烟杆躁动的心早就按捺不住，将烟枪放在桌子上，脱掉袄子，就朝床边走来。 才刚靠近，只见阿茶轻轻一挥手，撒出一把药粉。 徐烟杆只是一愣，随即便扑到床上，阿茶却是轻盈地到了地上。 床上的徐烟杆抱着被子，又亲又啃，动作龌龊。 阿茶拿起徐烟杆留在桌子上的烟枪，对准徐烟杆的后脑勺，猛地敲下。 那看似坚硬无比的脑壳，竟如豆腐做的，只一下，就见血花四溅，脑白狂冒。 徐烟杆趴在被子上抽搐了没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阿茶推门出去，外面竟无一人。 刚才进这屋的时候，她看到魏青山好像被带进了左侧的那座茅屋，当即走过去，推门进去，只见魏青山正在擦鬼头刀上的血。 二当家的脑袋被塞在夜壶里，身躯跪趴在地上，屁股翘得老高。 “魏青山啊魏青山，你没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吧？”阿茶开玩笑地问道。 魏青山无语道：“这家伙看着很魁梧，很有男子气概，没想到竟然是个受。” “受？”阿茶不解。 魏青山也懒得解释，笑道：“走吧，天黑前，我们要让这贼窝彻底消失。” 阿茶还拿着徐烟杆的烟枪，感觉这烟枪用来当武器，竟十分顺手。 第七十章 一刀之威 闲来无事的时候，山贼就喜欢开怀畅饮，喝得烂醉如泥。 魏青山和阿茶联手，一刀一烟枪，见谁杀谁。 山贼们彻底反应过来时，已有十几人横尸在地。 余下的山贼很快聚集起来，手持各种怪异的武器，怒目喷火，将二人团团围住。 “公子，你安排的人马呢？”阿茶倒是不惧眼前的这些喽啰，就是杀人杀急眼了，容易溅自己一身血。 身上穿的这件红袄，乃是她亲手所做，最得她心，染上血可不太好洗。 魏青山道：“现在想来，可能老火并不值得信任，说不定此刻的我们，早已身在龙潭虎穴。” “龙潭虎穴我又不是没闯过，别怕，我护你。”阿茶将手搭在魏青山的肩膀下，好似周围百来多的山贼，都是泥做的摆设。 魏青山鄙夷地道：“我魏青山还不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能被女人保护，那是莫大的福气，知足吧。”阿茶索性在魏青山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 那群围着他们的山贼，看得愈发愤怒。 明明已经深陷绝境，这二人居然还有心思打情骂俏，着实可恶。 山贼们彻底被怒火吞噬，不约而同高喊着杀向二人。 阿茶嘴上说要保护魏青山，但看山贼们杀来，一个跃身，便持烟枪杀进了人群里。 真要保护，不应该是呆在魏青山身边，贴身保护？ 魏青山摇摇头，一挥鬼头刀，璀璨刀芒似能冲开天空的阴霾，冲向他的数人被刀芒扫中，顿时惨叫着向后栽倒，飙洒而出的鲜血落到地上，宛如在洁白的雪面上绽开了朵朵红梅。 但彻底被激怒的山贼，可不会因为同伴的惨死而选择逃跑，只会变得比疯狗更疯。 魏青山持刀冲进人群，四周全是凶猛击来的利器，但九牛刀法的精妙，足以让他手中的鬼头刀，荡开那一把把想夺走他性命的利器。 鬼头刀出，必然会见血。 魏青山发现不管平日里在院子里多勤奋练刀，若无实战，终究都是花架子。 这群山贼的武功非常杂，所用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正因如此，短短十几招过后，魏青山对九牛刀法的领悟便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魏青山，你在那绣花呢？”阿茶瞥了一眼，看到魏青山在一众山贼当中来回穿梭，地上却没躺几具尸体，不由火大。 魏青山分明可以一刀劈死好几人，却非得跟山贼戏耍，也太可恶了。 要是事后她的衣服上粘到一点血，她定要让魏青山也出出血。 魏青山笑道：“阿茶，你慢点杀，多留点给我，我想练练刀。” 阿茶索性一个跃身，直接上了一侧的茅屋屋顶，喊道：“去打他，去打他。” 也就这一会会的功夫，死在阿茶手中的山贼，估摸超过了三十人。 山贼们早被魏青山嚣张的话激怒，既然不用去对付阿茶那个女魔头，他们合力，定能拿下魏青山。 外面都乱成这样了，两位当家居然还没出来，只怕早已凶多吉少。 在两位当家的带领下，又凭借华家岭的天险，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仅凭一男一女两人就能将山寨搅得鸡犬不宁。 九牛刀法共九刀，魏青山已练成了五刀。 每一刀中含有的变化，无穷无尽，精妙绝伦，威力强大。 眼看众山贼群围而来，魏青山凝聚一身功力到鬼头刀上，猛地身子疾速旋转，手中的鬼头刀瞬间朝四周刺出千百刀，就像是魏青山的手里原本就握着千百把鬼头刀。 别说靠近魏青山的那些山贼，即便身在外围的山贼们，尽皆被刀芒扫中，鲜血狂飙，倒地身亡。 只一招，上百山贼尽皆横尸雪地中。 阿茶看得目瞪口呆，握在手里的烟枪缓缓滑落，她都没有察觉。 “阿茶，你是打算坐在那里过年吗？”魏青山擦干净鬼头刀上的血迹，抬头看到阿茶还坐在屋顶。 这茅屋的屋顶看着就不怎么结实，要是被阿茶压塌了，多少有些尴尬。 阿茶纵身跳下，疑惑地问道：“你怎会九牛刀法？” “夜千寒传我的。”魏青山信口胡诌。 阿茶无语道：“他传你刀法，然后你砍了他的头？” “他犯下的是死罪，为了不让九牛刀法失传，传给我也很正常。”魏青山道。 这解释倒是合情合理，但阿茶还是不怎么信，像夜千寒那种人，宁可九牛刀法从此失传，绝不会传刀法给魏青山。 “快……” 老火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魏青山来到茅屋旁侧，看到老火带着众多兵士气喘吁吁地冲来。 “真及时啊。”阿茶冷声揶揄。 战斗都结束了，魏青山安排的支援力量竟刚刚赶到。 这若贼窝里有绝世高手，这些人刚好能赶来给他们收尸。 老火等人冲到这边，看到遍地的尸体，全都愣住。 “魏大人，你、你们没事吧？”老火回过神，颤声询问。 魏青山笑道：“没事。” “有事。”阿茶抬起袖子，袖口处溅到了几滴血。 魏青山道：“这不算事，晚上我帮你洗。” 阿茶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徐烟杆呢？”老火问道。 阿茶指了指旁侧的茅屋。 老火道声谢，脸色惨白地冲了过去。 “这是在徐烟杆的枕头下找到的。”阿茶拿出一个信封，硬塞给魏青山。 魏青山从里面抽出信，快速看完，哂笑道：“好一个颜大人。” “这信是颜晚三写的？”阿茶问道。 魏青山道：“颜晚三花纹银万两，请徐烟杆将我们押送的粮草全推入深渊。” 阿茶将信拿过去，看得很认真。 “这种信一般看后就会焚毁，徐烟杆却选择留着，摆明了就是想摆颜晚三一道。”阿茶看完后说道。 老火从茅屋里出来时，手里拎着徐烟杆的头，一脸兴奋。 若能砍掉徐烟杆的头，或许还能知道一些颜晚三的计划，老火这家伙倒好…… “老火，这里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清理干净。”魏青山说道。 老火抱拳应道：“全是茅屋，一把火就能烧个干净。” 低垂的云朵似乎快要压到众人的头顶，高空中断断续续有零星的雪花飘落。 “只怕又会是一场暴雪。”老火抬头看看天空，一脸担忧。 魏青山不担心会下暴雪，就是将粮草交由宋志诚看守，实乃败笔。 第七十一章 粮车坠崖 可能最大的败笔是没能从长安带几个亲信过来。 不过，他在长安又哪来的亲信？ 只是运个粮，就这么麻烦，若真要做一番大事，手底下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万万不行。 狄无忌能成就大魏战神的威名，靠的不全是自己，更是他手底下有一大群良将亲信。 培养亲信，确实不易，这种事更是急不来。 回到官驿，看到粮草安然无恙，魏青山也是松了口气。 不过慎重起见，他还是检查了一些粮草，都没有问题。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看到魏青山从华家岭平安回来，宋志诚内心颇为震撼。 盘踞华家岭的山贼多是喽啰，可其大当家徐烟杆，武功不弱，智谋也高。 魏青山只跟阿茶二人入虎穴，绝难全身而退。 虽说官驿的老火一心想杀徐烟杆，但他略施小计，就让老火等人无法及时杀上华家岭。 空中雪花零零散散，可看瘆人的乌云，只怕这雪会越下越大。 魏青山道：“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大人，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宋志诚提醒道。 华家岭本就险峻，如今又被积雪覆盖，在夜间过岭，容易出事。 魏青山笑问道：“宋将军这是在教我做事？” “不敢。”宋志诚抱抱拳，“属下这就去办。” 不到顿饭功夫，老火等人回到了官驿，并说登上华家岭的那段陡路上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最好是现在就能出发过岭。 老火在这边生活了一辈子，自然会看点天象，感觉此刻的零星小雪到深夜会演变成鹅毛大雪，而且好几天都不会雪停。 玉门关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城中的粮草已经撑不了多久。 这批粮草在路上多耽搁一天的时间，前线的将士们就会愈发焦躁，狄无忌刚到玉门关，只怕也很难服众。 魏青山笑道：“我已传令下去，这就出发。” “夜间过岭，确实危险，若大人不嫌弃，我等都愿意效劳。”老火说道。 官驿里的人都是老火栽培的，老火完全信任他们。 反倒是宋志诚等人，就凭他们是颜晚三的人，老火便对他们有戒心，也提醒过魏青山要祸起萧墙。 颜晚三绝对不会让这批粮草顺利运抵玉门关。 此前的那些粮草，出事的过程也很蹊跷，老火一直在暗中调查，虽有了一些眉目，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 更何况，魏青山此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老火尚拿不定主意。 此前的那些督粮官，也是从长安来的，结果不还是都跟颜晚三是一丘之貉？ 片刻后，运粮队离开官驿，直奔华家岭。 到华家岭附近时，天色已暗，落雪也变得更紧。 看到那段陡路上的厚雪被清理到两侧，中间的路足够让粮车通行，魏青山不由赞道：“老火，你们这办事效率真是不错。” “回大人，其实这很简单，弄几匹马上去，再将众多扫帚绑在一起，上面踩几个人，自上而下，顷刻间就能清理出一条安全的通道。”老火笑道。 就在刚才，老火留下的人又按照他所说的方法来了一遍，正中道路上几乎看不到雪，许多路面都露出了砂石。 魏青山大手一挥，喝道：“上。” 粮车一辆接一辆驶上陡坡，魏青山站在旁边盯着，眉头皱得很紧。 “都要过岭了，还苦着脸干嘛？”阿茶问道。 魏青山道：“是刚开始过岭，不是已经过了岭。” “华家岭的险，就是这段峭路，还有那万丈深渊和一线天，如今山贼被诛，肯定不会再出意外。”阿茶说道。 人的精神状态要是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中，很容易变傻的。 魏青山看着一辆辆粮车从眼前驶过，皱眉问道：“阿茶，你有没有觉得这些粮车不对劲？” “粮车不都是这样？”阿茶满脸诧异，“再说了，出发前，你可是检查过的。” 魏青山叹道：“但愿是我多心了。” 破路虽陡峭，但拉车的马匹很健壮，再加上有数人帮忙推车，倒是没出什么意外。 所有粮车都爬上陡坡后，便继续朝一线天峡谷走去。 夜如墨。 雪更急。 北风吹到脸上，如刀割一般疼。 “慢点，再慢点，别着急……”老火在最前面押车，不住高声提醒。 夜间行车，本就危险，况且现在风雪变得如此猛烈，要是后面有一匹马受惊，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这批粮草若出了意外，再筹到这么多粮草，又需要十天半月的时间。 玉门关一旦断粮，别说十天半月，就连三天都挺不过去。 宋志诚走到队伍的正中间，看时机已然成熟，朝身侧的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刀，猛地插了身前马匹的屁股一刀。 那骏马吃痛，嘶声嚎叫，四蹄发力，如疯了般向前冲去。 前方拉车的马受到冲击，也开始失控。 一时间，马嘶声，众人的惊叫和惨嚎声，混杂在一起。 临崖的这段路本就狭窄，后马撞前车，瞬间有不少粮车拖着马儿坠入了深渊。 “大家冷静。”宋志诚声如洪钟，“先控制住受惊的马儿。” 众兵士手忙脚乱，别说控制住马，就连他们自己似乎也无法控制，有不少人直接被马撞下了深渊。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粮车连同马儿都坠入了深渊。 押粮的兵士们歪七竖八坐在雪地里，有不少人都受了伤，士气低沉。 老火的头被撞破了，血流了一脸。 魏青山一路走过来，嘴角居然还带着笑意。 “你还能笑得出来？”阿茶皱眉问道。 魏青山笑道：“这么多粮车，这么多人，竟让所有车马都坠入了深渊，我大魏男儿真是威武能干啊。” “是很奇怪啊。”阿茶也很无语。 前方有马儿受惊，后方的人难道就掌控不住他们手头的马？ 所有粮车都坠入了深渊，这也太离谱了。 只不过，纵然这是人为，所有粮草坠了崖却是不争的事实。 失去这批粮草，刚到玉门关的狄无忌，又将如何应对？ “大人，对不起，都怪我等没能……”老火急匆匆奔来，头上的血还没有止住。 魏青山道：“事已至此，自责也没用，让大家先回驿站休息吧。” 第七十二章 造反 众人灰头土脸地陆续回去，只有魏青山仍站着没动。 “你不回去？”阿茶站在悬崖边上，看着下面黑乎乎的深渊，心头居然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回去想办法赶紧筹粮吗？ 亦或是，直接跑路。 此前的那些督粮官，可是都跑了。 如果魏青山真敢回长安去，下场必然是被砍头。 魏青山道：“先前我就感觉那些粮车不对劲，直到刚才粮车坠崖，我总算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阿茶不解。 魏青山笑道：“粮草早被掉包了。” “什么？”阿茶大为震惊，“这怎么可能？” 整个运粮小队都是颜晚三安排的人，途中出现任何意外，都不算意外。 “阿茶，你先回去盯着宋志诚，我下去看看。”魏青山道。 阿茶看魏青山真打算跳下深渊，急忙一把拉住，斥道：“你不要命了？” “总得拿出点证据，揭穿宋志诚的阴谋。”魏青山笑道，“然后再砍了宋志诚的头。” 阿茶啧啧舌，笑问道：“那粮草呢？” “粮草的事，总会有办法的。”魏青山说完便纵身跳下了深渊。 阿茶本想跟下去，但仔细一想，既然魏青山让她去盯着宋志诚，那她就去盯着宋志诚。 若魏青山摔死在深渊里，只能说明，她阿茶看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回到官驿，老火等人围在一堆篝火旁边，莫不低垂着头。 倒是宋志诚等人，把酒高歌，就像是在过年。 阿茶什么都没说，挨着老火坐下来。 “阿茶姑娘，喝口酒暖暖身子吧。”老火将刚开封的一壶酒递给阿茶。 阿茶笑着接过，尝了一口，虽远不如摘星酒，但还算有点特色。 关键是这酒非常烈，一口下去，从嗓子眼到胃里，感觉都在燃烧，被冻得发颤的身躯果然暖和了起来。 “粮草坠崖，他们怎么那么高兴？”阿茶看着宋志诚等人问道。 老火道：“出了事，有督粮官担着，他们不用承担责任，必然无所谓。” “但弄丢粮草的不是督粮官一人啊？”阿茶面有愠色。 旁侧的一个老头低声说道：“他们上头有人，长安有靠山，没人能动得了他们。” “该不会此前几次的粮草出事，也跟他们有关吧？”阿茶皱眉问道。 老火叹道：“就算有，我们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他们。” 时间在慢慢过去，阿茶满心着急，魏青山还没回来，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大家伙儿都去睡吧，夜已经很深了。”宋志诚突然站起来，打着哈欠说道。 老火起身说道：“魏大人还没回来，我们岂能先睡下？” “魏大人说不定脚下一滑，已经坠入深渊摔成了肉泥。”有兵士喝得满脸通红，身子摇摇晃晃几乎无法站立。 阿茶轻笑道：“若魏大人摔成了肉泥，你们都得下去给魏大人陪葬。” “哟，这小娘们口气挺大啊，这是吃了多少蒜啊？” “随军的娘们哪有良家？依我看，这娘们就是魏青山花钱找的婊子……” “原来如此，那我们岂不是也可玩玩？” “说什么呢，自然是宋将军先玩。” 所有兵士好像都喝大了，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嘴里自然也是满嘴喷粪。 阿茶坐着没动，面带笑意，倒想看看，大魏的这群将士是不是真敢动她。 “阿茶姑娘，我们挡着，你先走。”老火朝他的兄弟们使个眼色，所有人纷纷起身，手持武器。 官驿里杂役只有二十多人，面对成千人的运粮大队，说他们是以卵击石的卵，都是在侮辱卵。 阿茶笑道：“我若走了，你们不都得被砍死？” 这还真是不出长安城，不知世道之黑暗。 地方官员和将帅都若变成了这样，而朝廷却迟迟不出手整顿，只能说明大魏帝国的气数要尽了。 “阿茶姑娘，你若出点事，我们没法向魏大人交代。”老火再次催促阿茶快走。 宋志诚手持长刀，一步步走过来，狞笑道：“走？今晚你们谁都走不了？” 先解决掉官驿的这群废物，就算魏青山回来，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魏青山？ 魏青山能解决掉徐烟杆，足见此人有点本事。 但再有本事，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你们这是要造反？”阿茶问道。 宋志诚笑道：“姑娘莫要胡说，魏青山将粮草推下深渊，我等都能作证，现在我们只是想控制尔等，听候朝廷的发落。” “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比之长安三岁小儿都不如。”阿茶轻轻摇头。 宋志诚嘿嘿笑道：“我只知道死无对证。” 阿茶从老火手里拿过刀，笑道：“那我们就好好看看，你我二人，谁会先死？” “有趣。”宋志诚举起刀，面露杀气。 朝廷运往玉门关的粮草，多次在华家岭一带出事，朝廷早有怀疑，宋志诚此次也是带着使命而来，那就是华家岭官驿的杂役们，可能所知不少，需要铲除。 今夜恰逢暴风雪，粮草又刚出事，正是抹掉一切痕迹的最佳时机。 “宋志诚，你真是好大的狗胆。”魏青山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 听到这声音，阿茶莫名觉得安心。 话音未落，魏青山人已是到了阿茶的身边，肩头还扛着一袋粮食。 看到魏青山肩头的粮食袋子，宋志诚面露惊骇，问道：“你去了深渊？” 所有粮车都被推入深渊，风雪足以摧毁所有证据。 谁能想到，在这如墨的暴风雪夜里，魏青山竟然敢下深渊。 魏青山的勇气和实力，确实出色，宋志诚也很佩服，但很可惜，这样的人物成不了同伴，只能毁掉。 魏青山将粮袋子丢到地上，一刀劈开，里面装的竟是枯草。 “宋志诚，粮食呢？”魏青山冷声问道。 坠崖的粮车上装着的全是用枯草填充的布袋子。 这个发现，让魏青山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只要真正的粮食没事，那找回来就能继续上路，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宋志诚笑道：“粮车全都翻进了深渊，众目睽睽，莫非魏大人眼瞎了？” 第七十三章 抢占先机 “枯草做粮食，宋将军这如意算盘，着实精明。”魏青山向前走了两步，手里攥着的鬼头刀看着有些瘆人，“只怕此前出事的几批粮草，也是被宋将军用同样的法子私吞了吧？” 宋志诚呵呵笑道：“魏大人，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青山，他们都要杀我们灭口了，你还跟他们讲这些废话作甚？”在阿茶看来，就该一刀劈掉宋志诚的脑袋。 只要宋志诚一死，剩下的兵士会如猢狲般，在树倒后迅速逃散。 宋志诚道：“尔等弄丢了粮草，却还想将罪责推到我们身上，真是痴心妄想。” “聒噪。” 魏青山猛地出刀，人刀合一，如闪电般掠过宋志诚的身旁。 宋志诚手里的刀，甚至都没举起，脑袋便砰地一声落了地，断脖处鲜血狂涌，宛如喷泉。 别说运粮的千余兵士，就是老火等人，莫不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阿茶嘴角露出笑容，心想这样才对，对付敌人，就该狠辣果决。 有时候哪怕只有一丁丁的迟疑，可能就会让敌人抢占先机。 宋志诚的跑马灯跑得很快，瞬间就已结束。 但从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中，魏青山还是看出了几个关键点。 宋志诚乃是颜晚三一手提拔起来，对颜晚三忠心耿耿，但凡是颜晚三的命令，无论何事，都会照做。 盘踞在定州境内各地的山贼山匪，正是宋志诚听从颜晚三的命令，悄然组建，其中有不少人还是从军中选拔，目的自然是为了敛财。 颜晚三到定州的这几年，光是靠山贼打劫，估摸就积攒了不少钱财，再加上搜刮的民脂民膏，怕是都已富可敌国。 此前几次粮草出事，自然都是颜晚三的杰作。 不过宋志诚只是传达过命令，只有这次，宋志诚才亲自动手，只因此次的督粮官魏青山是东厂派来的，颜晚三必须得谨慎些。 派宋志诚亲自出马，颜晚三也是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至于此次魏青山押送的粮草，就被藏在官驿外的一条沟壑里，上面覆盖着积雪。 宋志诚手底下的那些兵，看到将军竟被魏青山一刀给砍了头，所受的震撼太过恐怖，到此刻仍是呆呆看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魏青山提着带血的鬼头刀，高声道：“我知道诸位只是迫于宋志诚的淫威，不得已才帮他作恶，只要现在回头，朝廷定会给你们重来的机会。” 所有人都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宋志诚的尸体就在他们眼前，篝火照映下洁白的雪地上的那一片鲜红，着实瘆人。 “大人，我们只是大头兵，只知道听从宋将军的命令……” “是啊，若我等敢不从命，会掉脑袋，就连家人……” 站在前排的兵士颤声开口。 哪怕是被宋志诚所逼，可他们终究是犯下了重罪。 且不说此前，单论这次，他们将粮车弄下深渊，便已是诛九族的大罪。 魏青山笑道：“我知道你们的担忧，在此我可保证，只要你们能助我将粮草运到玉门关，便可将功补过，朝廷绝不会再追究你们的责任。” “魏大人，听说你只是东厂的一个刽子手，刽子手如何能代表朝廷的意思？”有人尖声问道，显然是用内力稍稍改变了原本的声音。 千余人的大队伍当中，不可能没有宋志诚的亲信。 这些亲信必然知道，宋志诚其实也只是个喽啰，他们真正的靠山是颜晚三。 现在宋志诚已死，谁若能鼓动众人，宰杀魏青山等人，平息此事，必能得到颜晚三的赏识，成为第二个宋志诚。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若一心只想当个大头兵，那到死也只能是个大头兵。 刽子手确实代表不了朝廷的意思。 那人的话，在众兵士当中引发轩然大波。 魏青山站着没动，目光看向另一侧，冷声问道：“你是宋志诚的心腹吧？” “我只是道出实情。”那人看魏青山似乎没发现他的所在，斗胆回应。 魏青山哂笑道：“你以为你鼓动所有人杀了我，你就能成为第二个宋志诚？” 那人不敢吱声，心头的那点小九九被道破，还是让他颇为慌乱。 “就算你们现在众志成城，将我等砍杀，宋志诚背后的靠山，也绝不会放过你们。”魏青山继续说道，“相信你们都知道，东厂魏督主最是护短，睚眦必报，若我今晚惨死在此，魏督主一怒之下，说不定会屠掉整个定州。” 魏忠贤护短，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哪怕只是个小小的刽子手，只要属于东厂，魏忠贤照护不误。 正因如此，所谓的阉党，队伍才会那么庞大。 阉党里的许多人，可是都愿意为魏忠贤而死。 阿茶觉得魏青山这话，还是太过危言耸听了，不过好像收到的效果还不错，原本蠢蠢欲动的兵士们，又变得安静老实。 “魏忠贤绝不会为一个刽子手屠掉一州的百姓。”那人尖声说道，“大家不要被骗了，我等追随宋将军已犯下诛九族的大罪，断无戴罪立功的可能。” 众兵士听了这话，都觉在理。 就算魏忠贤愿意为了魏青山屠州，此前他们犯下的已是诛九族的重罪，根本就没有重来的机会。 若要造反，唯有反到底，方有活路。 魏青山哂然一笑，猛地脚下发力，如一阵风掠过。 挡路的众兵士纷纷被撞开，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魏青山的手里已经拎着一颗正在滴血的脑袋。 “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不少宋志诚的亲信。”魏青山一步步走到众人前面，“但我奉劝一句，莫作死。” 千余人是很多，但真要拼个鱼死网破，魏青山有信心宰个数百人，还能全身而退。 至于剩下的数百人，只要他休息一个时辰，便能全部斩杀。 “魏大人，我、我们当真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有兵士颤声问道。 其余人全都紧咬嘴唇，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想听听魏青山会怎么说。 魏青山道：“我一直说有，但若你们不信，也没办法。” 第七十四章 守城兵魏无邪 魏青山自信从容，面对千余人，丝毫不慌。 反倒是他手中握着的鬼头刀，让那些兵士莫不心生胆寒。 “魏大人可能跟魏督主说得上话？”有兵士高声问道。 魏青山道：“当然，不然我一个刽子手，如何能成为督粮官？” “那我便相信魏大人一回。”还是那个年老的兵士咬牙说道。 魏青山出刀果决，既然敢砍掉宋志诚的头，说不定此人当真值得信任。 先前的那些督粮官，又有哪个敢跟颜晚三的部下唱反调？ “我等愿誓死追随魏大人。” “誓死追随魏大人。” “誓死追随魏大人。” …… 起初只有三四人在喊，到最后，千余人异口同声，声如惊雷，响彻夜空。 阿茶头一回觉得，魏青山好像也有成为将军的潜质。 老火长舒口气，真若动起手来，就算能杀敌八百，己方也会全军覆没。 “速速将粮草装车，天明后便出发。”待到声浪平息，魏青山高声喊道。 在老火的带领下，千余人同时出动，将藏在沟壑里的粮草，尽数搬出。 此外，运粮的粮车和马匹，都需要去附近的县镇采购。 此事老火亲自带人去办，动身前再三保证，天亮前定能完成采购。 “青山，虽说宋志诚死了，可颜晚三还好好的。”阿茶看着漫天飘舞的雪花，忧心忡忡，“颜晚三身为定州知州，恐怕不好对付。” 魏青山笑道：“就怕他不来。” “来了你又当如何应对？”阿茶笑问。 魏青山道：“以颜晚三犯下的罪行，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便会砍掉他的脑袋。” “什么话都不说？”阿茶笑得更欢。 魏青山道：“多说无益。” 阿茶打了个哈欠，该去睡会儿了。 魏青山没怎么睡，只靠在篝火旁边稍稍眯了会儿，直到快天亮时，老火等人带着马匹和粮车回来，他才松了口气。 “老火，你窝在这座小小的驿馆，真是太屈才了。”魏青山由衷佩服老火。 老火能力出众，在这官驿都非管事，只因无人赏识。 老火笑道：“这年头能有口饭吃，已是天大的幸运。” 嗖。 黑暗中突然射来一支利箭。 “大人小心。”老火看到那利箭竟是射向魏青山，正要拔刀，却见魏青山已是一个箭步，将那利箭抓在手中。 在箭尾上，赫然绑着一张纸条。 取下纸条，魏青山缓缓展开： 颜晚三已知晓此处变故。 魏青山将纸条丢进篝火里，心知这必然是魏忠贤暗中安排的人传来的消息。 不到万不得已，那些家伙只会在暗中盯着，不会出手。 如果这次宋志诚真的要将所有粮草推入万丈深渊，恐怕他们就会出手相助。 “大人还是去睡会儿吧。”老火说道。 魏青山笑了笑，道：“老火，这次弄到手的粮车有多少？” “足以装下所有的粮草，还能有剩余。”老火答道。 老火也是担心有的粮车会坏掉，所以才多弄了一些。 “我有一计，却是需要更多的粮车。”魏青山笑道，“所以我们明天再休整一天。” 老火愣道：“再休整一天？” “虽说要再耽搁一天，但只要能确保这批粮草不再出纰漏，还是值得的。”魏青山道。 老火抱拳道：“全凭大人吩咐。” 说到底，魏青山才是督粮官，老火可提建议，最终决定一切的人，只能是魏青山。 老火随后传令下去，所有人都去休息，后天再出发。 天亮后，阿茶得知消息，跑去询问，却见魏青山睡得很香，只能忍着没有打扰。 …… 玉门关。 魏无邪穿着普通兵士的战袍，靠在冰冷的城墙上啃着坚硬的烧饼。 面对匈奴一波又一波的进攻，魏无邪已然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 当日，他虽跟狄无忌和狄千雪一同从长安城出发，但后来他先行一步，说是要帮狄无忌探探前路。 抵达玉门关后，他应招入伍，如愿做了守城的普通兵士。 短短几天内，匈奴就发动了好几次进攻。 刚来的时候，跟魏无邪变得熟悉的一些人，早已埋骨在这城墙下。 哪怕狄无忌和狄千雪抵达后，魏无邪也没有去找他们，就像现在这样，在这里做个普通的守城兵士，远比在纸上谈兵好得多。 而此刻在帅府，狄无忌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狄千雪很快进屋，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爹，魏无邪该不会临阵脱逃了吧？”狄千雪忍不住问道。 狄无忌斥道：“莫要胡说，诋毁殿下，也是死罪。” “我还是不敢相信，那偷心公子竟会是太子殿下？”狄千雪也不知道为何，只要想到魏无邪就是当朝太子，就觉头皮发麻。 魏无邪号称偷心公子，不知跟多少良家姑娘有染，而且花钱大手大脚，见到稍有本事的人就会磕头拜师。 试问这样的蠢货，怎可能是一国储君？ 狄无忌道：“殿下变成那般，也是为了救我。” 若非魏无邪的那群师父，可能…… 但这种话，只能用来骗骗自己，毕竟若非魏忠贤运作，若非魏皇特赦，狄无忌绝难出狱，更不可能重新挂帅北伐。 但也不能因为这些，就看不到魏无邪为营救狄无忌所做的准备。 “继续找，一定要找到殿下。”狄无忌还是不肯相信，魏无邪会临时反悔，只身折返长安。 若魏无邪真是那样的人，将来大魏帝国交到他手中，只会在下坡路上走得更快。 狄千雪无奈地摇摇头，喝了碗水后，转身继续去找。 就在这时，号角再次吹响，这意味着匈奴大军再次发起攻城。 狄无忌拿起长枪，快速来到城楼上，城外白茫茫的雪地上，身披红色披风的匈奴战士组成的巨大的红色长方阵，正朝关门这边逼近。 匈奴的苍狼王也是个狠人，按理说在雪地里作战，让战士身着白衣，更易隐藏，但这家伙偏偏要反着来，那一抹抹的鲜红，简直就是活靶子。 “放箭。” 待到敌军进入射程之内，狄无忌一声令下，漫天羽箭齐齐射出。 羽箭射入敌阵，瞬间有不少敌兵中箭倒地。 狄无忌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他还没看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苍狼王竟已鸣金收兵。 匈奴大军撤退的时候，将阵亡的同袍尸体也给带走了。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狄无忌越想越觉头疼。 第七十五章 草人借箭 不到一个时辰，匈奴大军再次杀来。 狄无忌刚回到帅府，正准备吃口饭，却只能匆匆赶回去。 “爹，苍狼王莫非是想耗跨我们？”狄千雪一直留在城楼上，也就才眯会儿，匈奴便再次杀来。 狄无忌道：“城中将士众多，就这种程度的消耗，先耗跨的反倒是他们自己。” “那苍狼王为何要这么做？”狄千雪满脸疑惑。 狄无忌也很疑惑，深邃的目光看着正在快速迫近的匈奴大军，迟迟没有下令放箭。 来攻城的匈奴大军，顶了天也就二千人。 而且他们还没有带攻城梯等，难不成匈奴人还想靠轻功攻上城墙？ “爹，再不放箭，他们就要……”狄千雪说话时，惊讶地看到匈奴大军进攻的速度竟然放缓了。 大雪纷纷扬扬，看不真切。 狄无忌道：“我算是看明白了。” 狄千雪疑惑地看着狄无忌。 “昔有草船借箭，如今苍狼王竟拿草人借箭，真是厉害。”狄无忌双拳紧握。 就算大雪飘飞，但当匈奴大军靠得足够近，他还是看出了端倪。 狄千雪疑惑地问：“爹，你是说那些匈奴兵都是草人？” “看那架势，应该是一个真人带着十个草人。”狄无忌也只是猜测，毕竟雪太大了，太过影响视线。 狄千雪扭头说道：“用火箭。” 若真是草人，火箭必能破之。 狄无忌满意地点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却被狄千雪先说出来了。 匈奴大军还在缓慢靠近，城墙上的众将士却已是准备妥当，一瞬间，无数火箭嗖嗖射出。 那些匈奴兵士看到火箭，莫不惊慌失措，转身就跑，但还是有不少被火箭射中。 他们扛着的草人，更是一点就着。 城外的雪地上瞬间出现了一片火海。 匈奴兵士的惨嚎声，更是响彻云霄，似乎让这雪落得更急了。 “果然是草人。”狄千雪面露喜色。 望着匈奴大军狼狈逃窜，众将士尽皆欢呼。 温如玉从旁侧的城墙上过来，说道：“狄帅，我们的粮草不多了。” “还能撑多久？”狄无忌皱眉问道。 温如玉道：“顶多半个月。” “半个月内，魏大哥定能将粮草运到。”狄千雪说道。 温如玉道：“我也相信魏大人，但凡事都有意外，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对策。” “如玉说得对。”狄无忌叹了口气，“先看看能不能从关内的大户人家筹到一些粮食。” 温如玉转身去办。 …… 一天休整，所有人都恢复了气力。 魏青山需要的粮车，老火也全准备妥当。 入夜后，魏青山便让老火负责押送真正的粮草上路。 魏青山和阿茶悄然跟着，目送大队伍翻过华家岭，直奔玉门关而去，这才安心回到了官驿。 “青山，你真的信任老火？”回去后，阿茶喝了碗酒暖身子。 在她看来，其实老火很可能也是颜晚三的人。 安排不同的手下去唱红脸和白脸，最是能迷惑对手。 颜晚三能在定州胡作非为近六年，自有其过人的本事。 “其实我比较信任你，要不你去盯着老火？”魏青山笑问。 阿茶道：“我是江湖中人，可不会插手朝廷的事。” “那就别废话了。”魏青山一脸鄙夷。 阿茶怒道：“你……” 其实魏青山完全不慌，老火那边，自有魏忠贤派来的人相护送。 况且，他只会在此等颜晚三一天。 一天后，无论颜晚三来不来，他都可迅速追上运粮队。 必须得提防颜晚三，确保这批粮草的万无一失。 阿茶哼了一声，懒得再跟魏青山争论，先回房间休息。 自从离开长安，她就没睡过一次好觉，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老得很快。 次日一大早，魏青山就带人上路。 三百多辆粮车上装的其实都是枯草，每辆粮车也仅有一人。 这样的运粮队怎么看都不正常，若真有人想对粮草下手，稍稍有点脑子，就不会贸然行动。 昨晚雪停了几个时辰，到今晨，阴暗的天空没有放晴的迹象，狂风愈发猖狂。 通往华家岭的那段陡路上，倒是还没积雪，这无疑是好消息。 魏青山催促众人加快速度，必须得在大雪降临前登上华家岭。 一匹马拉着一辆很轻的粮车，哪怕是再陡的上坡路，走得也很轻松。 过了临崖路，前方就是一线天，一切都很顺利。 魏青山心想或许是他多虑了，颜晚三将一切事务都交给宋志诚，自然对宋志诚非常信任。 只不过，他故意多停留一天，不就是为了让宋志诚的亲信给颜晚三通风报信？ 若颜晚三没有任何动作，只能等从玉门关回来，再好好会会颜晚三。 “不对劲。”阿茶站在一线天峡谷的入口处，神色凝重。 魏青山笑问道：“你是说这里有埋伏？” “若有人想对我们下杀手，其实那段临崖路比这里好多了。”阿茶说道。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一线天这里不对劲。 魏青山笑道：“既如此，那我们先去探探路。” 阿茶没有意见，毕竟这么多人进入一线天，若遇埋伏，确实麻烦。 若只有他们二人，脱身应该不难，更不会有伤亡。 这条一线天峡谷，足足有二里长，最窄的地方，仅能供一辆马车险险通行，越到里面，越觉昏暗气闷。 “阿茶，要不你上去看看？”魏青山抬头看了看头顶。 顶端更是只有一条缝，魏青山感觉他若上去，可能都会被卡在那里。 阿茶身形纤细，绝对能到上面去。 “我看不用了。”阿茶笑道。 只因在前后两侧，已经出现了数人。 那些人就藏在积雪中，身穿白衣，哪怕只是趴在地上，若不细看，都很难发现。 魏青山无语道：“只有这么几人？” “魏青山，杀你，何需人多？”一人从正前方缓步而来，身穿厚厚的棉袄，看起来像个胖嘟嘟的雪人。 饶是如此，那人的鼻子仍然被冻红了，方方正正的脸也有着很明显的高原红，颇为滑稽。 魏青山笑道：“我虽是个小人物，但就凭你们几个，恐怕远远不够。” 第七十六章 塞北七鬼 那胖雪人嘿嘿一笑，一抬手，两侧的人亮出武器，踩着石壁飞扑而至。 “塞北七鬼？”阿茶看到他们的身姿，瞬间认出了这几人的来头。 那胖雪人嘿嘿笑道：“小娃儿有点眼力，既然认出来了，那就乖乖将脖子伸长。” 塞北七鬼出马，从不失手。 被他们送去做了鬼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说话间，两侧的六人已到身前。 阿茶手腕翻转，居然又拿出了徐烟杆的大烟枪，唰唰唰连点三下，杀向她的三人顿时被逼退。 另一侧的三人，也被魏青山一刀迫退。 “哟，有点本事嘛。”那胖雪人正是塞北七鬼的老大，江湖人称大头鬼。 大头鬼的头其实不算大，就是脸很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只因他的铁头功练得炉火纯青，据说一头能撞穿铁板。 江湖中死在这颗铁头下的冤魂，数不胜数。 “你们是颜晚三派来的？”魏青山只想知道，颜晚三究竟有没有亲自来。 大头鬼轻笑道：“雇主的信息，我们从不透露。” “无妨，杀了你们，照样能知道你们是谁找来的。”魏青山握紧手中的刀，一步步朝大头鬼走去。 大头鬼道：“二弟，五妹，六弟，三招之内，砍下这小子的脑袋，当蹴鞠。” 话音未落，大头鬼的六个弟弟妹妹，再次杀向魏青山和阿茶。 阿茶低声提醒道：“塞北七鬼，可融为一人，也可化作数十人。” 阿茶此前从没跟塞北七鬼交过手，不过对这七个家伙的路子，却是非常熟悉。 事实上，但凡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无论黑白哪道，她都可如数家珍。 “你小心点。”魏青山倒是不惧面前的三人，哪怕再加上那个大头鬼，照样不是他的对手。 在这一线天峡谷内交手，其实人越多，反而更会束手束脚，难以施展。 眼看三人扑来，魏青山正要出手，却见那三人在相互交错中，赫然化成了一人。 但那人又好像长着三头六臂，手持不同的利器，所用的武功路子也完全不同。 这就是阿茶所说的融为一人？ 陡然遇到这种场面，确实很唬人。 但高手过招，招式向来都很简单，绝不会做花里胡哨的多余动作。 正所谓无招胜有招，越是花里胡哨的招式，实则所暴露的破绽也会更多。 魏青山想着凝聚功力，遽然出刀。 这一刀，只是很普通的劈砍。 哪怕是普通人砍柴，也常用这样的劈砍。 然而这种简单，正是九牛刀法的真谛。 九牛刀法的每一刀都是变幻无穷，复杂至极。 但所有的复杂，只是表面，真能悟透这套刀法，所使出的刀式，反而越加简单。 刀尖掠过，遽然光芒乍现。 刚杀到近旁的三人，顿时被刀芒扫中，哀嚎着倒飞而出。 砰砰砰。 三人先后落地，胸膛几乎都被劈开，都能看清里面的内脏。 “大哥……” 三人想向大头鬼求救，却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就全断了气。 “二弟，五妹，六弟……”大头鬼看着脚下的三具尸体，伤心欲绝，更是怒火朝天，壮硕的身躯都在颤抖。 阿茶数烟枪击退其余三人，听到大头鬼的哀嚎，扭头一看，只见攻向魏青山的三人，居然已经变成尸体躺在那里，大为惊骇。 魏青山提着刀，几步到了大头鬼的面前，轻笑道：“到你了。” “你、你是夜千寒的徒弟？”大头鬼踉跄向后退去，“不，不对，夜千寒的刀法，也没到此等境界。” 魏青山笑道：“夜千寒算个鸟，他的头都是被我砍掉的。” 此事早传遍江湖，大头鬼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怎么相信罢了。 “撤。”大头鬼稍作思忖，便知他们七人绝非眼前这二人的对手，已经失去三人，此刻不逃，更待何时？ 大头鬼说走就走，别看穿得肥硕，轻身功夫却相当不错，只喊出一个字，人已是在数丈开外。 “恐怕你们走不了了。”阿茶飞掠而过，烟枪戳中一人的脑门。 那人的脑袋顿被洞穿，脑浆向后喷溅而出，在雪地里砸出一片小坑。 其余两人早在好几丈之外，但阿茶只是一个掠身，就已追上，手里的烟杆唰唰连点。 那二人没撑几招，脑袋也被阿茶手里的烟枪戳穿，倒地身亡。 阿茶回头看去，视线之内，已经看不到魏青山。 待她追上去，看到那大头鬼已被魏青山踩在脚下，口吐鲜血，无力再战。 塞北七鬼的老大，在魏青山面前，竟如此弱？ 鹅毛大雪从一线天的罅隙里飘落而下，落到魏青山的头发上，落到大头鬼的脸上，也落到了阿茶的心里。 早就看出魏青山不简单，不然阿茶也不会如此关注魏青山，但如今魏青山所展露的实力，着实出乎她的意料，让她难以置信。 “大侠饶命。”大头鬼有气无力地求饶，“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 阿茶冷声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我若说了，能否放我一条活路？”大头鬼颤声问道。 阿茶笑道：“当然。” 她也只是嘴上应下，待大头鬼真的说出幕后指使者，一刀砍了便是，跟这种小人，没必要讲什么江湖道义。 “是……”大头鬼的眼珠子转动得很快，不知道脑袋里又想憋什么坏主意。 魏青山却是一挥刀，大头鬼的脑袋便滚了出去。 “青山，你这……”阿茶颇为无语。 大头鬼明明要招了，魏青山的性子也太急了，就不能稍微等等？ 魏青山在大头鬼的衣服上擦拭着鬼头刀，轻笑道：“他们是谁派来的，难道阿茶你猜不出来？” “颜晚三？”阿茶试探地问。 魏青山摇头道：“是苏武天。” “苏武天？”阿茶挑了挑眉，“就因你从苏武天手里抢了狄千雪，他便要对你赶尽杀绝？” 魏青山笑道：“杀我和毁掉狄帅，对苏武天来说是同一件事。” 不管是宋志诚，还是颜晚三，其实都是小人物。 站在他们背后的大靠山，正是苏武天。 “他们怎么还没跟上来？”阿茶扭头看去。 原本就说好，待他们进入一线天，顿饭功夫后，粮车就可进入一线天峡谷。 第七十七章 被困一线天 苏武天应该知道魏青山不好对付，不可能只派塞北七鬼。 宋志诚死后，颜晚三必然也会坐不住。 魏青山想着说道：“只怕他们已被颜晚三的人给处理了。” “那们是往前走，还是回去看看？”阿茶问道。 魏青山道：“还是得回去看看，说不定能救下几人。” 阿茶笑着点点头，一转身，脸色遽变，急忙拉着魏青山向后飘退。 咻咻咻。 数十支羽箭射落到二人刚才停留的地上，溅起的雪花如白雾一般，迅速弥漫开来。 一线天峡谷的顶端，脚步杂乱，只怕有数百人在上面。 如此一线天峡谷的两侧，必然也有重兵把守。 “站那别动。” 顶端有人冷冷说道。 魏青山朝阿茶使个眼色，既然对方暂时不打算动手，那就先看看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阿茶低声道：“现在的我们，可真像是瓮中的王八。” “别这么说自己。”魏青山笑道，“虽然你的确很像。” 阿茶怒道：“你敢骂我？” 看来魏青山还是不清楚目前他们的处境，其实真能算是绝境。 若有上千精兵将他们堵在这一线天峡谷内，就算真能给他们插上翅膀，也绝难活命。 “是你先骂我的。”魏青山不以为然。 啪啪啪…… 在左侧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清脆的鼓掌声。 魏青山瞥了一眼，便看清来人正是颜晚三，身披貂皮长袄，身后跟着一大队甲胄森寒的精兵。 而在头顶，更有数百支利箭瞄准着二人。 颜晚三既然敢亲自现身，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颜大人，您这是？”魏青山转身看着颜晚三。 颜晚三继续往前走了十几步，在距魏青山三四丈远的地方停下，笑道：“魏大人，这都多少天了，你居然还在华家岭，莫不是故意想让狄帅断粮？” 倒打一耙的本事，颜晚三这种人肯定是练得炉火纯青。 魏青山笑道：“粮草就在外面，我只是先进来探探路，难道颜大人没有看到？” “粮草？”颜晚三摊摊手，“哪有粮草？” 魏青山皱眉道：“所以你把他们杀了？” “本官的确是从那边来的，但没看到什么人。”颜晚三自然不会承认，魏青山督管的运粮队，已被他的人推进了华家岭的深渊。 至于那些粮草，自然是被运走，被妥善安置，毕竟有大用处。 魏青山笑道：“颜大人，我的人你会杀，但那些粮草，你肯定舍不得扔，不过你确定你搬走的那些是真的粮草吗？” 颜晚三脸色微变，他的人，可是一直在暗中盯着魏青山的一举一动。 宋志诚那废物失败后，根本就没有粮草被运走。 虽说刚才登上华家岭的时候，他就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这批粮草是魏青山亲自押送，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魏青山，你且看看，此时此刻，你究竟是何处境？”颜晚三的脸上又恢复了淡定从容的笑容。 只要今天能在华家岭宰了魏青山，来日他就能到长安就职。 在定州六年，他所做的事，早就做完了。 如今只需要一个契机，他就能去神往已久的长安。 这个契机就是帮苏武天解决掉魏青山这个麻烦。 魏青山笑道：“颜大人，若在空旷的地方，你手底下人多，我可能还会有所忌惮，但你偏偏自作聪明，选择在此地设伏，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蠢呢，还是笨？” “瓮中的鳖，堪比井底之蛙。”颜晚三眼里尽是轻蔑。 魏青山向前走了两步，笑道：“那我们就好好瞧瞧，你我之间，谁才是鳖蛙？” 颜晚三一挥手，喝道：“放。” 埋伏在一线天顶端的弓箭手，纷纷拉弓射箭，羽箭穿过片片雪花，密密麻麻射向魏青山和阿茶。 “那女的，留活口。”颜晚三突然发现，跟在魏青山身旁的姑娘，长得真不赖。 那些弓箭手再次弯弓搭箭，却是全瞄准了魏青山。 阿茶站在魏青山身后，只见魏青山手里的鬼头刀，轻轻转动，却能爆发出无比恐怖的力量，但凡靠近二人的羽箭，全被击飞。 魏青山单手挥刀，神情自若，还不忘调侃颜晚三：“颜大人，却不知你是否带足了箭？” 颜晚三的脸色异常难看，早就知道魏青山不好对付，却没料到魏青山的武功竟是如此高强。 此刻他总算明白了魏青山刚才那话的意思，若在空旷处，千余名精兵一拥而上，定能迅速将魏青山斩杀。 如今在这狭窄的一线天内，人多反而会束手束脚，根本施展不开。 “他们好像真的带足了箭矢。”阿茶笑着提醒。 虽说现在躲在魏青山身后非常安全，可照这样下去，魏青山的内力总有耗尽的时候。 与其等到那时候，还不如趁现在他们两人联手杀出去。 魏青山道：“我助你先上去。” “你让我顶着乱箭到上面去？”阿茶使劲摇头。 人在空中，最难躲闪。 阿茶虽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可若想从那窄窄的罅隙冲出去，就算有九条命，估摸也不够用。 魏青山笑道：“放心，有我助你，你定不会中箭。” 不是阿茶不信任魏青山，而是她这个人，从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 “就是现在。”魏青山猛地双手握刀，朝顶端迅疾劈出。 璀璨刀芒裹着震耳雷音，正中一线天顶端的岩石。 轰隆声中，岩石裂开，碎石坠落如雹。 本在那片区域朝下射箭的弓箭手，也被刀芒扫中，顿时有血雨混在雪花里飘落。 唰唰唰。 魏青山不断朝上挥刀，每一刀都能劈开坚硬的岩石，都能让狭窄的罅口变得更宽阔，也能带走一些弓箭手的性命。 “杀。” 颜晚三看得目瞪口呆，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挥手让两侧的精兵迅速靠拢。 三面合击，就算魏青山是块精铁，也得被碾成齑粉。 “别愣着了。”魏青山一把抓住阿茶的手，双脚发力，挥刀劈开从两侧远处射来的利箭，带着阿茶轻松冲出了一线天。 峡谷内两侧冲来的精兵，抬头呆呆看着，都有些不知所措。 第七十八章 暴风雪 “一群废物。” 颜晚三又惊又怒，喝斥众人赶紧离开一线天，从两侧围堵。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魏青山死在华家岭。 若他连此事都做不成，如何能得到苏相的赏识？ 原本躲在上面的弓箭手，只需要朝一线天内的两人射箭即可，虽说外面的风雪大了点，胜在安全。 谁能想到，魏青山竟能用刀裂石开路，一眨眼那两尊恶煞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魏青山和阿茶倒是不说废话，见人就杀。 弓箭手们虽拔出佩刀抵抗，但就凭他们的武功，根本挡不住那一把刀，一杆烟枪。 魏青山和阿茶一左一右，追着那群弓箭手，所过之处，尸横雪地，血漫如红玉。 有一些弓箭手眼看他们逃不掉，索性挑宽阔点的地方，直接跳进了一线天峡谷。 那些跳下去的人，运气好点的被摔个半死，运气差的直接被摔成了肉泥。 “趁他们追上来前，我们赶紧走。”阿茶说道。 狂风卷着雪粒打到脸上，真是火辣辣地疼。 魏青山道：“不能放过颜晚三。” “颜晚三身边有那么多兵，你确定就凭我们俩能杀得了他？”阿茶觉得他们能从一线天逃出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魏青山笑道：“只是去杀颜晚三，又不是要将那些精兵全杀了。” 阿茶无奈地点点头，现在她跟魏青山算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理当同进同退。 “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颜晚三好歹也是定州知州，你就这么把他杀了，就不怕惹祸上身？”阿茶笑问道。 魏青山道：“千方百计阻扰粮草运往玉门关，颜晚三这摆明了是要造反，杀他是为朝廷除掉蛀虫，就算陛下知道了，应该也会奖赏我。” “想得倒是挺美。”阿茶说着便朝玉门关方向走去。 魏青山拦住她，笑道：“我们应该走这边。” “颜晚三应该会去前面堵我们。”阿茶说道。 “先断掉他的退路。”魏青山不管不顾，就朝来路奔去。 他的轻功并不高明，虽说速度很快，却在雪地上留下了非常清晰的脚印。 相比之下，阿茶的脚尖只是轻轻一点雪面，就向前蹿出好几丈，轻轻松松便跟在魏青山的身旁，而她所经过的雪地上，更是没留下半只脚印。 一线天峡谷的入口处，原本把守着数百精兵，但此刻，那些精兵竟全倒在地上，流出的鲜血将山道染得通红。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茶只觉头皮发麻。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大魏的精兵，他们只是被颜晚三带入了歧途，罪不至死。 让他们迷途知返，奔赴前线，方为正道。 就在这时，风雪中有一人快速靠近。 阿茶正要动手，却被魏青山拦住。 那人在丈许外停步，恭声道：“大人，蝼蚁都已清理干净，颜晚三尚在一线天内。” 魏青山点点头，迈步再次踏进一线天。 阿茶跟在后面，神情凝重，半晌后忍不住问道：“那人是谁？” “魏督主的亲信。”魏青山笑道。 阿茶恍然道：“我明白了，难怪这一路上，你都有恃无恐，敢情是有高手在暗中护送。” “苏武天用脚毛想想，就能知道狄帅既然是魏督主捞出来的，魏督主岂会让狄帅断粮？”魏青山心知就算他这次运粮失败，魏忠贤必然还有别的安排，绝不会让狄无忌再因粮草问题而吃败仗。 阿茶笑道：“在狄帅这事上，我头回觉得魏忠贤是个好人。” “这世上的好坏本就难以分辨。”魏青山叹了口气。 突然一阵冷风袭来，吹得阿茶都向前跑了好几步，一头撞在魏青山的后背上。 “阿茶，别这么着急，等此间事了，我们找个暖和的客栈慢慢……”魏青山此刻也察觉到了这怪风的不对劲。 华家岭的风向好像变了。 狂风掠入一线天，一线天内风声如雷，更卷起积雪疯狂肆虐。 即便是魏青山，都开始有些站立不稳。 “上去。” 魏青山抓住阿茶的肩膀，腾地跃起，一掌劈开顶端的一块横石。 二人再次来到一线天顶端，风雪虽大，却比下面好多了。 “我从没觉得雪砸到脸上，居然会这么舒服。”阿茶刚才着实被吓坏了。 哪怕她武功高强，可刚才在一线天峡谷内，她整个人好像被狂风完全控制，身子已不由自己掌控。 那种对自己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无比糟糕。 魏青山道：“若颜晚三死在峡谷内，算他命好。” “刚才你怎么没被邪风控制？”阿茶讶异地问。 魏青山笑道：“只是狂风罢了，难不成你还会被狂风控制？” “我才没有。”阿茶可不愿承认，她会败在华家岭的邪风下。 狂风怒号，雪花乱舞，噼里啪啦打在大地上，天地一片昏暗。 饶是魏青山，此刻也是视线受阻，看不到太远的地方。 阿茶躲在魏青山身后，双手紧紧抱着魏青山的腰，瘦小的身躯在颤抖个不停。 “这是谁将天捅了个窟窿吗？”魏青山凝聚一身功力抵抗，才不至于被狂风卷走。 但这样坚持下去，绝非办法，必须尽快到安全的地方。 峡谷内最为危险，峡谷顶端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能找找看有没有能避风的地方。 “抓紧我。”魏青山说着便朝山坡下迈步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阿茶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粘在魏青山的后背上。 别看阿茶人有点瘦，但魏青山能够感觉得到，阿茶胸前的料当真很足。 没走多远，魏青山惊喜地发现了一座洞口，当即钻了进去。 进入洞中，耳边仍能听到狂风暴雪的怒号，身体却感觉不到任何威胁。 “得救了。”阿茶长舒口气，人却依旧挂在魏青山身上，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魏青山将她放下，笑眯眯地问：“要不我们再进去点运动运动，也好暖暖身子？” “运动运动？”阿茶被冻得瑟瑟发抖，有点不大明白魏青山的意思。 这华家岭的鬼天气着实离谱，那般恐怖的暴风雪，阿茶还是头回碰到，简直要命。 第七十九章 小白虎 魏青山可不信阿茶真的不懂，不过阿茶要装傻，那他正好细说细说。 “这山洞里有东西。”阿茶看向里面，秀眉紧蹙，“恐怕你真得好好去运动了。” 山洞里面漆黑一片，外面的风声宛如鬼哭。 魏青山攥紧手里的刀，问道：“带火折子了吗？” “你出门都不带火折子？”阿茶一脸鄙夷。 魏青山道：“打斗的时候弄丢了。” 火折子那玩意儿，魏青山真是用不习惯，哪有打火机方便实用？ 阿茶吹燃火折子，洞中总算有了少许亮光。 二人的目力都极其出色，凭借微弱的光芒，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能住在这山洞里的东西，八成是猛兽。 要是能弄个火把出来，效果无疑会更好。 凶禽野兽就没有不怕火的。 说起火把，好像他还真的有准备，就在蛇皮袋里。 蛇皮袋的空间非常大，而且将东西装里面，好像会缩小，很是神奇。 趁阿茶不注意，魏青山取出两支火把，在阿茶手里的火折子上点燃。 “你哪来的火把？”阿茶收好火折子，接过一支火把，满脸疑惑。 魏青山笑道：“其实我是神仙。” 阿茶翻个白眼，率先走向山洞深处，手中有了火把，她的底气也足了很多。 “好像是……老虎。”走了没多久，阿茶又停下脚步。 洞中有股骚味，若要魏青山来说，更怀疑这是座狐狸洞。 但阿茶好像很自信，下一瞬便肯定地说山洞深处住着的定是老虎。 阿茶加快脚步，顷刻间，火光已能照到山洞的尽头。 尽头处，宽大如堂，一侧还有暗河悄无声息地流过。 但阿茶的注意力全在一个巨大的石窝上。 魏青山攥着刀，不像阿茶那般谨慎，几步走到石窝前，看到石窝里还真的有老虎。 不过是只小小的白色老虎，比猫大不了多少，缩在松软的兽毛中，睡得正香。 “原来是只小虎。”阿茶忍不住想伸手去摸，“真可爱。” 魏青山道：“我想它的爹娘很快就会回来。” “外面那天气，就算是猛虎，也容易出事啊。”阿茶满脸都是担心。 毕竟这世间再凶猛的老虎，也绝非她的对手。 面对暴风雪，她都无能为力，更别说是老虎。 看到阿茶似乎还想去摸小白虎，魏青山急忙制止，劝道：“我们只是进来躲躲风雪，等暴风雪停了就走，就别影响小白虎跟它爹娘之间的感情了。” “我们来过洞里，已经在这里留下人类的气息了。”阿茶叹道。 魏青山不以为然，只要不在小白虎身上留下他们的气息，估摸问题不大。 “你带吃的了吗？”阿茶的肚子早就饿了。 魏青山从蛇皮袋里取出两只烤鸡，还有两小壶美酒，笑着分给阿茶。 “你这袋子真是神奇。”阿茶简直不能相信，就那么小的破袋子，居然能装下这么多的东西。 魏青山笑道：“都说了我是神仙。” 咬一口烤鸡，再喝一口烈酒，那滋味，才是真正的快活赛神仙。 “行行行，看在这烤鸡和美酒的份上，我姑且信你是神仙。”阿茶吃得有些狼吞虎咽。 魏青山笑问道：“那你想不想成为神仙的女人？” “身陷囹圄，你居然还有心思想那些？”阿茶将一只鸡啃个干净，又咕咚咕咚猛灌好几口酒，身子算是彻底暖了起来。 暴风雪真是太可怕了，她现在一心祈祷，此生再也不要碰到暴风雪了。 洞外的狂风仍在怒号，恐怕这场来势汹汹的暴风雪，没那么容易停歇。 “我们眯会儿吧。”魏青山找个地方，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 阿茶瞪大眼睛，问道：“你、你真能睡得着？” “这么大的风雪，老虎肯定回不来，那小白虎又伤不了我们，有什么睡不着的？”魏青山将鬼头刀抱在怀里，不再说话。 阿茶坐在另一侧，倒是也想闭眼休息，却怎么都睡不着。 直到魏青山发出轻微的鼾声，她仍很清醒，甚至有些心烦气躁。 既然睡不着，她索性睁大眼睛，静静看着魏青山。 像魏青山这般英俊又有本事的男人，居然在东厂当刽子手，着实离谱。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不再有风声传来，阿茶站起身，来到洞口。 外面夜色如墨，风虽停了，但雪下得更急。 他们来时留下的脚印，早被落雪覆盖。 只怕还有几个时辰才会天亮，这失眠的夜，真是太难熬了。 这一夜，对阿茶而言，简直比一生还要漫长。 魏青山睁眼醒来时，天已大亮。 阿茶坐在旁边，眼睛有些肿，神情看起来非常憔悴。 “昨晚你没睡？”魏青山惊讶地问道。 阿茶叹道：“睡不着，死活都睡不着。” “你就是太过胆小，我说过，大老虎回不来。”魏青山站起身，伸个懒腰，来到石窝旁边，小白虎居然仍睡得很香。 阿茶道：“它就没动过，该不会早死了吧？” “肚皮还动呢。”魏青山道。 小白虎肚皮上的毛在轻轻颤动，这足以说明小白虎还活着。 只不过，若大老虎丧生在暴风雪中，那这只小白虎就真的死定了。 魏青山在旁侧捡了根树枝，轻轻戳了戳小白虎，小白虎纹丝不动。 “瘦成这样，得是多久没吃奶了？”魏青山心疼地道，目光却看着阿茶。 阿茶下意识向后退去，捂着胸口说道：“别看我，我、我没奶。” 魏青山笑了笑，看起来很猥琐，人却已是走向洞外。 雪花漫天飘舞，山川尽被冰雪覆盖。 “这雪暂时停不了，我们可要继续赶路？”阿茶问道。 至于颜晚三，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丧生在昨日的暴风雪中。 魏青山道：“我们得带上小白。” “小白？”阿茶愣了愣，才明白魏青山说的是洞中的那只小白虎。 魏青山显然没有征询她同意的意思，说完话，便径自进洞，将奄奄一息的小白虎装进蛇皮袋里。 小白虎是生是死，全靠它的造化了。 一线天峡谷里的积雪，想来非常厚，现在也没有再进峡谷的必要，两人踏雪而行，不到一个时辰便翻过了华家岭。 前方竟有烤肉的香味随风飘来。 第八十章 屯兵屯粮 前方是片浅滩，怪石嶙峋，阴气逼人。 烤肉味正是从巨大的石头后飘来的。 二人悄然过去，一眼便认出了颜晚三。 颜晚三坐在一块石头上，身上的袍子破破烂烂，头也被一块破布包着，应是受了伤。 在他身边，只跟着二十几人，全都负了伤，除过几个正在烤肉的，其余人都是垂头丧气，宛如死尸。 暴风雪掠过后，近千精兵竟只剩二十余人，颜晚三也是痛恨不已，好在他总算在暴风雪中活了下来。 人只要还活着，终归会有希望。 “烤肉呢？” 阿茶还在观察，魏青山已是笑着走了过去。 一阵悉悉索索声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颜晚三起得有些猛，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摔倒，但他强咬着牙，抬手指着魏青山，嘎声道：“魏魏魏青山，你你你居然还活着？” “如你所见。”魏青山笑着朝前继续走，“不但活着，还活得很好。” 看魏青山和阿茶的状态，好似昨天迅猛袭来的暴风雪，对他们没造成半点伤害。 那些兵士的面目极度扭曲，看着很夸张，宛如白日见了鬼。 暴风雪中，他们的同袍被狂风卷到空中，撞上山壁，成为肉饼。 或者数人直接在空中相互碰撞，血雨如倾盆。 哪怕他们当中有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从未见过那种恐怖的场面。 天灾面前，人真是太渺小了。 颜晚三向来是他们心目中的神，可就是这神，也在暴风雪中狼狈不堪，身负重伤，差点丧命。 可魏青山和阿茶这两个敌人，居然毫发无损，莫非他们是仙人？ 昨天身边有千余精兵，颜晚三根本没将这二人放在眼里。 但此刻他的身边仅有二十几人，而且全都负了伤，颜晚三内心有多绝望，只有他自己知道。 “魏青山，你到底要做什么？”颜晚三已经很努力了，可说话的声音竟还在发颤。 魏青山叹道：“这话应该我来问颜大人吧？” “本官乃定州知州，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督粮官，当听命于本官。”颜晚三心头忐忑，只能拿官大压压魏青山。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的官职，可比魏青山大好几级。 魏青山看了一眼手中的鬼头刀，轻笑道：“杀奸佞，杀贪官，正是我等刽子手的职责所在。” 狗屁不通，刽子手什么时候有这种职责了？ 阿茶站在旁侧烤火，嘴角带笑，倒是很好奇魏青山会如何处置颜晚三。 虽然此前魏青山曾说过，见到颜晚三绝不多说废话，直接一刀砍了。 归根结底，颜晚三都是定州知州，执掌定州军政大权，乃是朝中重臣。 魏青山一个小小的刽子手，恐怕还没有斩杀一州知州的魄力。 颜晚三死死盯着魏青山，似乎想看穿魏青山脑中的真实想法。 魏青山神色自若，根本就看不穿，正所谓先下手为强，颜晚三突然轻咳一声。 那二十余人几乎在同时杀向魏青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倒将阿茶吓了一跳。 魏青山唰地出刀，身子转动，刀尖所过之处，鲜血飙射。 只一刀，那二十余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魏青山随后拿刀指向颜晚三，哂笑道：“颜大人，到你了。” 颜晚三颓然倒地，额头冒出黄豆般大的汗珠，喘着粗气说道：“魏青山，你敢杀我，朝廷不会放过你。” “朝廷？”魏青山乐了，“颜大人千方百计阻止我将粮草运到玉门关，定是匈奴安插在的我大魏的细作。” 看到魏青山提着滴血的刀逼近，颜晚三仓皇站起，踉跄后退，急忙又道：“我是苏相的人，你敢动我，苏相定不轻饶。” 魏青山咋舌道：“敢情你是苏相的人，不知在阻止粮草这事上，有没有苏相的功劳？” “你……”若非在这荒野，颜晚三都开始怀疑隔墙有耳。 朝中想整垮苏武天者，大有人在。 若苏武天真跟粮草出事扯上关系，必然会很麻烦。 魏青山笑道：“颜晚三，别说你的靠山是苏武天，就是陛下，也保不了你，只因你所犯下的事，便是死罪。” “无知小儿，真敢口出狂言。”颜晚三看得出来，在杀他这事上，魏青山也很犹豫。 魏青山遽然出刀。 颜晚三惊得双眸圆睁，慌乱中倒也不忘奋起反抗，藏在袖中的两把短刀疾射而出。 锵锵。 两把短刀裹挟的力道，看似强劲，没想到只是被魏青山的刀风扫中，便更改方向，撞上了巨石。 “不……” 颜晚三的眼眸里，尽是刀芒闪烁。 刀芒消失的时候，他的脑袋也离开了肩膀。 看着颜晚三的尸体缓缓倒下，阿茶咋舌道：“魏青山，你真的敢杀他啊？” 魏青山道：“这种人，本就该死，一刀砍了，反倒便宜他了。” 得罪苏武天的事，魏青山还真是没少做。 这事若被普通百姓知晓，恐怕会骂魏青山是卖国贼。 长久以来，苏武天都是主战派的领袖，抗击外寇，保家卫国，深得民心。 头颅落地的时候，颜晚三的跑马灯也开始出现跑动。 颜晚三出身河东颜氏，乃名门之后，仕途也是一帆风顺。 他从县丞入仕，到执掌定州，不过十余年的时间。 为官初始，他也曾一心为民，只盼能做出点政绩，好擢升到更广阔的舞台。 但大魏官场的黑暗，浇灭了无数像颜晚三这种曾有志向的好官，让他们在一夜间变得贪得无厌，想尽办法搜刮民脂民膏。 搜刮来的钱财交上去后，颜晚三擢升迅速，到定州后，更是变本加厉，搅得当地民不聊生。 朝廷调拨送往玉门关的粮草，正是由颜晚三派人截下，然后妥善安置。 更让魏青山感到离谱的是颜晚三这家伙居然还私造兵甲。 屯粮，屯兵，屯器，这摆明了就是要造反？ 此事就连苏武天，好像都不知情。 一直跟颜晚三联络的人，总是黑衣蒙面，极为神秘。 颜晚三称那人为“总兵”。 粮草和武器都是被那位总兵带走，具体安置到何地，颜晚三也不知晓。 那总兵会是苏武天的人吗？ 第八十一章 抵达玉门关 如果总兵是苏武天的亲信，那便足以说明苏武天这家伙想要造反。 如今的大魏帝国虽内忧外患，但现在造反的话，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 苏武天那种老狐狸，应该没这么傻，除非苏武天的背后还有靠山。 “颜晚三一死，只怕定州要乱。”阿茶担忧地道。 魏青山笑问道：“阿茶，你好像很关心朝廷的事？” “哪有？”阿茶翻个白眼，“只因你在朝廷做事，我才多嘴几句。” 魏青山又问道：“这么说你很关心我？” “关心谈不上。”阿茶转过身去。 魏青山蹲下身子，在颜晚三的身上摸索，顺便问道：“阿茶，你在靠山教究竟是何身份？” “就是个打杂的。”阿茶道。 打杂的能认识白龙使？ 阿茶在靠山教的地位，必不简单。 既如此，那她执意跟随魏青山去玉门关的用意，必也不纯。 到目前为止，阿茶还没透露出任何敌意。 不过魏青山可不会因此而放松警惕，想活命，就得草木皆兵。 从颜晚三的身上，魏青山摸出了不少银子。 此外，还有一封信。 那封信正是苏武天写给颜晚三的，让颜晚三无论如何都要除掉魏青山。 可惜的是，信中并没有提及粮草的事。 “你就这么走了？”阿茶一抬头，竟发现魏青山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魏青山笑道：“不走难道留下来过年？” “这里不管了？”阿茶无语。 魏青山道：“自会有人处理。” 暗中的那些人，不但会将这里处理干净，还会上报魏忠贤。 远离华家岭后，雪总算是停了。 华家岭那个地方，着实诡异离奇。 休息的时候，魏青山从蛇皮袋里取出小白虎。 小白虎这会儿倒是醒了，却虚弱得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拼命想睁大糊满眼屎的眼睛。 魏青山拧下一只烤鸡的腿，塞到小白虎的嘴边，小白虎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 “它这么小，应该还不会吃肉吧？”阿茶道。 魏青山道：“我们得尽快找到奶，不然小白就要饿死了。” “这天寒地冻的，上哪去找奶？”阿茶颇为无语。 魏青山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奶。” “那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阿茶真不知道魏青山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但魏青山好像没听到，只顾着朝前走，速度越来越快。 快到中午时，前方还真的出现了一座小镇。 进入镇子，魏青山就跑去给小白虎找奶。 阿茶也没闲着，到另一边去打听。 她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小白虎看着那么可爱，她可不忍心让小白虎活活饿死。 阿茶忙活许久，总是在吃闭门羹，甚至还被人当成是变态。 只是找人借点奶水，居然比杀人还累人。 “阿茶，那边有热腾腾的羊肉泡馍，我请你。”在街头相遇时，魏青山笑着邀请。 阿茶皱眉问道：“不给小白找奶了？” “找奶？”魏青山鄙夷地道，“小白都吃饱睡着了。” 吃饱了？ 阿茶瞪眼问道：“你在哪找到的奶？” “往东走，有个牲畜市场，有奶牛，也有奶羊。”魏青山一直觉得阿茶很聪明，没想到阿茶犯起蠢来，真是蠢到家了。 阿茶呆道：“奶牛？奶羊？”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可她怎么就只想到要找人借奶？ 小白虎其实就是野兽，用得着吃人的奶？ 太白痴了。 好在一碗羊肉泡馍下肚，能够驱走饥饿和寒冷，也能让她的心情转好。 “不出意外，明天就能追上老火。”魏青山吃饱喝足，笑眯眯看着阿茶，“阿茶，你确定你真的要去玉门关？” 阿茶道：“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愿与我同行？” “那倒不是。”魏青山笑道，“就是随便问问。” 在这座小镇上，二人买了马。 魏青山甚至还买了只奶羊，就绑在马背上，方便小白虎能随时随地吃到热乎的鲜奶。 正如魏青山所预料的那样，在次日午后，他们在官道追上了老火。 在老火的看管下，运粮队一切顺利，必能提前抵达玉门关。 看到魏青山的马背上还挂着一只羊，老火的眼眸里尽是诧异。 “有个小家伙要吃奶。”魏青山翻身下马，笑着解释了一句。 老火下意识看向阿茶，随即“哦”了一声，一副我懂的模样。 但在他心里，还是觉得魏青山这事做得过于夸张，就是这几天魏青山跟阿茶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见得就能怀上。 就算能怀上，也需要怀胎十月才能生产。 顺利生产后，说不定阿茶的奶水很足，完全用不到那只奶羊。 虽说魏青山的做法是很离谱，好歹也能说明魏青山是个好男人。 “大人，后面的事都解决了？”老火还是很担心。 翻过华家岭后，他们快马加鞭，一天只歇三个时辰，就是不想让后面的追兵追上。 魏青山笑道：“放心吧，颜晚三不能再作妖了。” “没想到宋志诚的背后还真是颜晚三。”老火怎可能不担心，颜晚三身为一州知州，手头有兵权，真若派人来追，这批粮草恐怕还得出事。 魏青山道：“我已经砍掉了颜晚三的脑袋。” “什、什么？”老火彻底呆住。 颜晚三若真死了，那他们所面临的威胁，或许真的就消失了。 运粮队的众兵士得知这个消息，都是不敢相信，直到魏青山将颜晚三的头颅拿出来。 那一刻，他们都很庆幸，当时听从魏青山的建议，弃暗投明，不然的话，可能他们早已丧生在华家岭的暴风雪中。 在颜晚三头颅的激励下，运粮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不日已是能看到玉门关。 入冬后，玉门关一带多降雪，大地都裹上了银装，放眼望去，尽是美景。 玉门关的城门大开着，时不时有人进出。 得知消息的狄千雪，早早便呆在城门外等候。 看到运粮队真的出现，她纵马飞驰而来。 “魏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提前将粮草送到。”狄千雪勒住马，笑得嘴巴都歪了。 魏青山笑道：“幸不辱命。” “快进城吧。”狄千雪在前带路。 运粮队浩浩荡荡进了城。 城楼和城墙上的兵士都在欢呼。 “我的这个师父，还真是牛啊。”魏无邪在城墙上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第八十二章 深夜救美 帅府很大，空房很多，狄千雪本要安排魏青山一行住在帅府，但这显然不合规矩。 魏青山最终还是带着众人进了官驿。 毕竟他们待不了几天，就得返回。 得知途中发生的事，狄千雪无比震惊。 想不到堂堂苏相，竟才是千方百计想让边关将士断粮的罪魁祸首。 “爹，昨天你还跟我说，苏相不可能……”狄千雪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狄无忌笑道：“苏相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当年的事，不可能是他。” “那这次呢？”狄千雪反问。 狄无忌端起茶碗，这次他无话可说，毕竟人都是会变的。 身为主战派的领袖，苏武天最近的所作所为，确实很反常。 “小兄弟，此次粮草顺利运达，足以稳定军心，这后续的粮草……”狄无忌只盼魏青山能应承下来，往后运往玉门关的粮草，都由魏青山担任督粮官。 魏青山笑道：“狄帅，我倒是很乐意，就是此事，也得听上面的安排。” “也对也对。”狄无忌哈哈笑道。 谁能成为督粮官，的确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此次让魏青山担任督粮官，更像是魏忠贤对魏青山的考验。 现在魏青山顺利通过了考验，往后会更受魏忠贤的器重，前途不可限量。 虽说狄无忌一直都很反感魏忠贤，但却不得不承认，能得到魏忠贤的赏识，仕途将会是一片坦途，擢升迅速。 在帅府吃过午饭后，魏青山便回到了官驿。 老火等人正跟阿茶切磋武艺，看来十分热闹。 “阿茶，你不说是来玉门关找人的吗？”魏青山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戳破阿茶的真面目，“怎么还赖在官驿不走了？” 阿茶笑道：“我是来找人的，但我已经打听到，我要找的人已经战死了。” “战死了？”魏青山可不信，“人死了，你这么开心？” 阿茶看着自己的拳头笑道：“我是来报仇的，既然人死了，倒是省了一番力气，能不开心吗？” 横竖都有理是吧？ 咚咚咚。 西城门那边，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战鼓声。 老火皱眉道：“定是匈奴再次攻城了。” 玉门关只有两座城门，西城门通往西域，东城门通往长安。 每次匈奴大军来袭，战鼓声都会响彻全城。 长期在城中生活的百姓，早就习惯了，他们坚信在狄无忌的带领下，大魏将士必能守住玉门关，绝不会让匈奴踏进关门半步。 倒是那些初来乍到的人，每次听到鼓声，都会心惊胆战，脸色惨白，巴不得赶紧找个地洞躲进去。 两国交战的大场面，魏青山只在影视剧里看过，现在倒是有机会亲眼目睹，他自然不想错过。 “大人，我们无权登上城墙。”老火笑着提醒。 大敌来袭，他们更不能去扰乱军心。 魏青山愕然问道：“还有这规矩？” “我们的职责就是将粮草安然送到，便是对狄帅最大的助力。”老火颔首道。 战鼓声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停歇。 城中恢复安静，无疑是狄无忌又一次击退了匈奴的进攻。 “我们再休息两天，就能返程了。”魏青山叹了口气。 老火等人都很高兴，按照惯例，他们只能在这里休整一天，两天的时间，足够驱散来时的所有疲惫。 入夜后，魏青山请老火等人去官驿附近的一家酒馆吃酒。 天寒地冻，只有烈酒能暖身子。 酒馆里人很多，醉鬼也很多，乱糟糟的，很有烟火气息。 老火的酒量简直惊人，能跟魏青山对饮数十碗不说，竟连脸都没红。 老火这人，身上必然有很多秘密，绝不简单。 “大人，我看夜已经很深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老火喝得很高兴，早已尽兴，自从到官驿做事后，他从没如此高兴过。 魏青山笑道：“老火，从没发现，你的酒量竟如此好。” “大人更厉害。”老火这话可不是恭维。 入江湖以来，没被他灌倒的人，魏青山是头一个。 其余人早就不胜酒力，提前回了驿馆。 二人各自拎着一坛酒走出酒馆，长街清冷，寒风呼啸。 自古以来，匈奴人一直想尽办法，想要入主中原，可能就是因为北境太过苦寒。 “救命，救命啊……” 官驿就在附近，二人没走几步，前方就传来女人的求救声。 二人正发愣时，只见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正踉踉跄跄朝这边跑来。 而在她身后，赫然追着四个黑衣蒙面人。 碰到这种事情，不出手管一下，魏青山都觉得手痒。 “公子，救我……”那女人冲过来，已经累得快没力气，急忙躲到魏青山的身后。 那女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有些重要部位都快无法遮掩，不过她左肩上似乎有一个奇怪的纹身半遮半掩，只因她左肩的衣服还算完整，这才看不真切。 但那纹身，看着有些熟悉。 “识相的话，你们速速滚开。”追过来的人冷声威胁。 魏青山笑道：“几位这么牛，怎不出城去杀贼寇？” “就是就是，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那女人躲在魏青山身后，说话也有了底气，多是她看出来，魏青山打算多管管这闲事。 带头那人哂笑道：“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竟敢多管闲事，我看是活腻了。” 说话间，四人都是举起刀，同时劈向魏青山。 “大人小心。” 老火抢先一步，挪身到魏青山身前，以一双肉掌，竟挡住了那四人凶猛的攻势。 若魏青山出手，那四人早就横尸当街。 但现在老火出手，魏青山反而觉得很有趣。 遇到危险，自有手下应付，难怪世人都很喜欢权势。 砰砰。 老火看似老迈，身子却很灵活，避开一把把利刃的攻击，还能两掌击退四个匪徒中的两个。 那两人胸口中掌，都是口吐鲜血。 那女人看情况也差不多了，朝那带头的人使个眼色。 “臭婊子，咱走着瞧。”带头那人怒骂一声，急匆匆逃离。 魏青山不去看那女人，而是笑着问道：“老火，以后有没有兴趣跟着我混？” 第八十三章 耍心机 “这不是已经在跟着大人混？”老火哈哈一笑。 那女人站在旁侧，微微蹙眉，明明她这个大美人在此，魏青山竟好似看不到她，属实可恶。 “奴家小玉，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她很快换上笑脸，挪步到魏青山身前，躬身行礼，声音酥得让人浑身发软。 魏青山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奴家无以为报，只能……”小玉说着便往魏青山身上靠。 魏青山倒是也不客气，一把搂住了小玉。 小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向后跳开，面有愠色。 魏青山看着像是正人君子，没想到骨子里竟如此龌龊。 老火在旁憋着笑，早就发觉这女人不简单，必有阴谋。 若是普通人，在这飘雪的寒夜，身上穿成这样，早就被冻坏了。 可这女人呢，面色如常，身躯不颤，一看就知内功不俗。 倒是追杀她的那四人，武功稀松平常，绝非这女人的对手。 这女人演这么一出戏，目的看来就是要接近魏青山，只怕要对魏青山不利。 老火暂时不说破，只是死死盯着小玉的一举一动。 等回到驿馆，他再找机会，好好跟魏青山说说，让魏青山提防着点。 “姑娘不是说要以身相许么，这就不乐意了？”魏青山神情玩味。 小玉本来是想这么说，结果却被魏青山的轻浮给搞不会了，结结巴巴地道：“谁、谁说我要以身相许了？我、我是想说、说我要给公子当牛做马，好好伺候公子。” “在床上伺候不也是伺候？”魏青山一脸认真。 小玉心头厌恶至极，暗想这魏青山不愧是刽子手，生性粗鄙，好色成瘾。 要潜伏在这种色狼身边，真的很危险啊。 “老火，我们走。”魏青山哂然一笑，不再搭理小玉。 结果还没走几步，小玉又快步追了上来，嗲声道：“公子去哪，奴家就去哪。” “随你。”魏青山现在只想回驿馆睡觉。 进入驿馆的时候，魏青山加快脚步，跟小玉拉开距离，低声对老火说道：“派人盯死她。” 老火应了一声，既然魏青山已发现小玉的反常，那他就安心了。 按照计划，小玉是要跟着魏青山进入房间的，可现在她犹豫了。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鬼知道魏青山这色狼会对她做什么。 可若不跟魏青山同处一室，那他们的计划又该如何推进？ 正犹豫时，魏青山已是进入自己的房间，并将房门关上。 冷风打在脸上，倒是让小玉清醒过来，跟计划相比，她的清白又算得了什么？ 此次是她主动要求，上头才同意让她接近魏青山，若她无法圆满完成任务，那以后在会里，将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下定决心后，她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魏青山倒是很快开了门，笑眯眯地问：“小玉，有事？” “外面太冷了，公子能让小玉进来说话吗？”小玉双手抱肩，娇躯瑟瑟发抖。 喜欢狂刷影视剧的魏青山，被小玉这拙劣的演技所逗笑，侧身让开，待小玉进屋，便将门反锁。 …… 风急雪大。 哪怕身旁燃着火盆，呆在城墙上也是冷得可怕。 许多兵士都靠在火盆旁熟睡。 大魏百姓的安稳日子，正是靠这些吃尽苦难乃至付出生命的将士所守护的。 魏无邪却睡不着，只因阿茶就站在旁侧，眺望着关外的黑暗。 放眼望去，一片漆黑，真不知道阿茶能从黑暗中看出什么。 “太冷了。”魏无邪深吸口气，“快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阿茶问道：“那你呢？”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魏无邪道。 阿茶揶揄道：“都不跟狄帅会合，藏身在这城墙之上，只做个普通的兵，你是担心匈奴的马刀砍不死你吗？” “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魏无邪恼火地道。 阿茶叹道：“若你战死，国将如何？” “大魏又非只我一个皇子。”魏无邪不以为然。 如今的他，只知道他在做最正确的事，至于别的事，暂时不去考虑。 阿茶又将目光投向远方的黑暗，轻声道：“我支持你现在在做的事，但我还是想劝你，跟在狄帅身边，才能学到东西。” “现在这样就挺好。”魏无邪笑了笑。 要是他真的跟在狄无忌的身边，狄无忌自然会将万人敌倾囊相授，可那样他又能学到几成？ 现在他躲在暗处，可以好好观察狄无忌的用兵，更能身处其中，易于悟透。 “倒是你，还没玩够？”魏无邪决定转移话题。 万一阿茶一激动，跑到狄无忌面前多嘴，那他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流水。 阿茶斥道：“我不是在玩。” 魏无邪轻轻一笑，靠在火盆旁边闭上了眼睛。 阿茶很想暴揍他一顿，可看着他的模样，满心都是心疼。 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爱哭的小毛孩，真的长大了。 要不要去提醒一下狄无忌，她心里也很矛盾。 魏无邪想去做的事，她本不该过多干预。 都说关心则乱，有时候过多的关心，很可能会演变成最惨痛的伤害。 …… 小玉坐在床头，轻轻抖掉鞋子，露出白玉般的玉足。 她双颊通红，香肩半露，表情勾人。 “公子，我想好了，救命之恩，就该以身相许。”小玉开口时，声音酥麻，任何男人听了都会很有感觉。 魏青山也不例外。 “你是说真的？”小玉的姿色其实挺不错，魏青山觉得可以耍耍。 小玉垂下头，羞涩地道：“嗯，公子快过来呀。” 她身上有个香囊，里面藏了非常猛的迷香，只要将香囊摁到魏青山的脸上，魏青山必会迅速陷入昏迷。 只要让魏青山以为跟她有了肌肤之亲，那拿捏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小玉突然改变策略，定是想好了对策。 不管小玉的有何对策，魏青山已然有了对付她的法子。 这时候，阿茶送给他的神秘药粉，不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耍心机，魏青山还真不怵眼前的这个女人。 魏青山边走边脱衣服，脸上的笑容让小玉恶心到想吐。 待到魏青山刚靠近，小玉便迅速出手，想把香囊拍到魏青山的脸上。 但她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停下不动。 下一瞬。 整个人便扑进了魏青山的怀里。 在走向小玉的时候，魏青山早将神秘药粉用内力送了过去。 第八十四章 老火的第二春 什么叫棋高一着？ 这就叫棋高一着。 只要经济足够高，在刺客近身前，射手就能将其斩杀。 中了阿茶的神秘药粉，即便身旁没有人，小玉也能疯狂一整夜。 魏青山轻轻躲开，笑眯眯看着陷入癫狂的小玉。 神秘药粉的助力下，小玉宛如这世间最凶猛的野兽，再结实的被子，也有些招架不住。 魏青山拿起小玉的那个香囊闻了闻，应该是迷香，比普通的迷香威力更强。 九阳神功能抵御世间百毒，唯独阿茶的神秘药粉，竟无法抵御。 此刻的小玉，身无寸缕，左肩的文身清晰可见。 那文身是一条巨蟒，头顶生角，盘伏在一座险要的尖峰上，威风凛凛，煞气逼人。 这巨蟒文身，魏青山在颜晚三的身上也看到过。 拥有相同的文身，必然是来自同一个组织。 魏青山找来笔墨，将那文身画下。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敲门声。 魏青山过去打开门，看来人竟是老火，诧异地问：“还没睡？” “我这不是在给大人放哨？”老火咧嘴一笑。 放哨？ 放什么哨？ 看魏青山满面疑惑，老火解释道：“我看到阿茶姑娘回来了，再有盏茶功夫，就该到了。” 魏青山笑问道：“所以呢？” 所以呢？ 老火顿时睁大了双眼，道：“大人中意阿茶姑娘，阿茶姑娘心悦大人，要是让阿茶姑娘知道大人屋中藏着个女人，岂不是全完了？” 魏青山无语道：“谁说我中意她，她心悦我？” “傻子都能看出来。”老火也不废话，直接进屋，用被子裹住光溜溜的小玉，急匆匆离去。 直到老火进入他自己的房间，魏青山才想起来，喊道：“你好歹把被子给我留下。” 屋中虽有火盆，但在这天寒地冻的严冬，晚上睡觉没被子，不被冻死，也会被冻得涕泪直流。 话说回来，别看老火年纪大了，刚才抱着小玉狂奔进屋的背影，猴急猴急的，只怕是老当益壮，尚能战。 正要回屋，却见阿茶翻墙进来，低着头就朝她的房间走去。 “这么晚去哪了？”魏青山出声问道。 阿茶被吓了一跳，看是魏青山，笑答道：“睡不着，随便逛了逛。” “火盆弄旺点，今晚真的很冷。”魏青山说完便转身进屋，将门关上。 阿茶摇摇头，只觉莫名其妙，习武之人，岂会惧怕这点寒冷？ 倒是魏青山，大半夜不睡觉，站在门口等着给她说这样的话，是何用意？ 魏青山回屋后，将火盆弄旺，倒不觉有多冷。 翌日清晨，院中就传来小玉杀猪般的尖叫。 魏青山心想有好戏看了，急忙穿好衣服，出去时，其余人都已经站在老火的房间外，好奇地朝里张望，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就连阿茶，也是走了过来，笑着问道：“老火屋里藏了女人？” “女人的叫声就是从老火屋里传出的。”众人都很兴奋，没想到老火年纪大了，居然还能人事。 小玉很快从老火的房间里冲出来，身上披着的竟是老火的衣服，只因她的衣服，还留在魏青山的房间里。 看到魏青山，小玉满脸愤怒，质问道：“我不是应该在你屋中吗，怎会到那老头的床上？” 魏青山一本正经地道：“小玉姑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公子，你救我一命，我以身相许……”小玉恼火至极。 如果命中注定她要在昨晚失去清白之身，她宁可夺走她第一次的那个人是魏青山，而非老火那个又脏又臭的糟老头。 可她的落红，却在老火脏兮兮的床上。 “小玉姑娘，可不许胡说八道，昨晚你爬上我的床，说你就喜欢我这样的老头子，经事多，会疼人。”老火衣衫不整地出来，满面红光，好似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春。 小玉怒道：“你放屁。” “看看我脖子上的这些是什么？”老火仰起头，露出了一脖子的草莓印，“全都是你咬的。” 昨晚将小玉抱回房后，老火本来并不打算对她做什么，谁知小玉突然醒过来，强行将他摁倒在床上。 那般热情似火，搞得多年不近女色的老火，竟能重振雄风。 更惊喜的是看似放荡的小玉，竟然还是个雏儿。 老火脖子上的一块块紫红，小玉简直没脸看。 事实上，直到此刻，她仍能清楚地记得，昨晚她跟老火究竟有多疯狂。 至于跟魏青山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她完全记不得。 这也是阿茶的神秘药粉的神奇之处，若中了药粉的人，即便一晚上跟许多人有染，到清醒后，只会记得最后一个。 “咳咳。”魏青山掩着嘴向前走了几步，“小玉姑娘，其实吧，昨晚救了你的人，的确是老火，不是我，不如以后你就跟着老火好好过日子吧？” 小玉气得花枝乱颤，却是无话可说。 明明是她要捂晕魏青山，弄出跟魏青山一夜风流的假象，然后好留在魏青山身边，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 老火咧嘴笑道：“小玉，虽说我的年纪，都能当你的爷爷，但你也说了，年纪大的人会疼人，我保证以后会好好疼你。” 心念电闪间，小玉就做出了决定。 事已至此，想留在魏青山身边绝无可能，不过若能跟着老火，似乎也不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她跟着老火，老火跟着魏青山，那她不还是跟在魏青山的身边吗？ 只要不影响计划，那她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全盘计划那么重要，必然会有所牺牲，别说她的贞洁，就是性命，为计划的成功都可舍弃。 “老火，那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好。”小玉突然挽住老火的胳膊，惹得众人都在拍手起哄。 老火倒是没料到，小玉竟会如此，顿时有些慌，无助地看向魏青山。 魏青山眨眨眼，手中做了个龌龊的手势，意思是让老火将计就计，有年轻姑娘投怀送抱，能睡就睡，但必须保持警惕，别被小玉害了性命。 老火心领神会，正好身体又有反应，当即拦腰抱起小玉，疾步冲回了房间。 众人都在哄笑，但更多的是羡慕，羡慕这种好事居然没落到他们头上。 “青山，有空陪我出去逛逛吗？”阿茶看了这么一场闹剧，心情极好。 老火突然有了女人，整个人看着都年轻了不少，这是好事。 魏青山笑道：“当然，等我先去换身衣服。” 第八十五章 巴蛇食马？ 现在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恐怕还留有小玉身上的脂粉味。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得处理掉小玉的衣物。 趁着魏青山去换衣服，阿茶也没闲着，回屋找了身衣服，从窗户丢进了老火的房间里。 干柴烈火总有熄灭的时候，小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总不能一直穿着老火那脏兮兮的衣服？ 离开驿馆，阿茶所去的方向，正是关城内最热闹的市集。 两国没有开战前，商贸往来频繁，玉门关市集最为热闹，快能比得上长安的市集。 但现在，市集冷冷清清，摊贩都没多少，更别说来买东西的人了。 战争最能摧毁人间烟火气。 “明天就返程了？”阿茶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魏青山笑道：“该回去了。” “我想留下来。”阿茶说道。 许多江湖中人，无疑都有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可能阿茶也不例外。 魏青山道：“想留那就留下，反正你是自由身。” “这次喊你出来，就是想跟你聊聊你回去后的事。”阿茶似乎忧心忡忡，“宋志诚和颜晚三等人相继失手，苏武天绝不会放过你。” 归途中，必然会有刀山火海在等着魏青山去闯。 纵然能闯过，到长安后，也会有苏武天专门为魏青山打造的地狱。 以前是她当局者迷，视苏武天为抗击匈奴的英雄，直到她走出来，以旁观者的身份再去回看，往昔所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苏武天造下的孽。 魏青山笑问道：“你这是在担心我？” “这是靠山教的令筒，若遇危险，好好利用一下你白龙使的身份。”阿茶将一个小小的竹筒递给魏青山。 靠山教教众遍布天下，哪怕在长安城，只要发出讯号，也可保魏青山无恙。 魏青山笑道：“这么好用的令筒，不多给我几个？” “行吧。”阿茶又多给了两个，也是出乎了魏青山的预料。 在外吃了午饭，阿茶没再回驿馆，而是自己去找客栈住。 魏青山刚回到驿馆，就见有人神色慌张地跑来，说是出事了。 魏青山脸色一沉，让小玉留在驿馆，果然是冒险之举。 “老火呢？”魏青山快步朝前奔去。 跟在身旁的那人答道：“老火没事，正盯着……” 只要老火没事就好。 出事的地方就在官驿的后院，那里已经聚集着很多人，都在相互争论，非常聒噪。 看到魏青山到来，老火从人群里挤出来，说道：“就在刚才，有两匹马被野兽吃了。” “就这事？”魏青山颇觉无语。 老火嘎声道：“吃掉马的好像是蛇……” “好像？”魏青山皱了皱眉。 老火道：“目击者已经被吓傻了，话都说不清楚，嘴里只是一个劲在念叨……” “蛇吃马啦，蛇吃马啦……” 被吓傻的那人是这官驿的一个杂役，平常专门负责喂马，现在不管有人问什么，他的嘴里只会念叨这四个字。 但他所说的蛇，竟无第二人看到。 雪停后，太阳高悬头顶，光芒被洁白的雪地反射后，格外刺眼。 能够吞掉两匹马的蛇，其体型之大，绝对超乎人们正常的认知。 如果不能隐身，此巨蛇大白天出现在城中，必然会有不少目击者。 老火已经派人到处去打听，希望能有所收获。 在此事的处理上，老火已经做得足够好。 还有一点，如此巨蛇在雪地上爬行，肯定会留下痕迹。 老火也已派人顺着痕迹去追寻。 有些蟒蛇，偷偷潜入农家院子，吞掉鸡鸭或羊等后，就会留在原地慢慢消食，只因它们拖不动那鼓起来的大肚子。 一次吃掉两匹马的大蛇，刚吃完就能迅速逃掉，简直闻所未闻。 最离谱的是现在是严冬，天寒地冻，所有蛇类都在洞穴里冬眠，不可能外出觅食。 综上种种，魏青山不相信吃掉马的会是大蛇。 所有人都不信，但因那人一直在说蛇吃马，听多了心里难免会有所相信。 “小玉呢？”魏青山将老火拉到旁边，低声询问。 老火道：“应该在房间里吧？” “应该？”魏青山的声音瞬息变冷。 老火也知道是他疏忽了，急忙跑回去查看。 听从魏青山的命令，老火一直都在盯着小玉，若非后院出现这档子事，他也不会暂时将小玉抛到脑后。 老火很快就折了回来，紧张地道：“小玉不见了。” “她千方百计接近我们，不可能突然离去，除非……”魏青山的眉头皱得更紧。 除非小玉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 大蛇出现，小玉消失，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大家都散了吧，以后多加小心，真若碰到大蛇，保命要紧。”魏青山嘱咐一句，便先行离开。 刚从后院过来，就看到狄千雪神色焦急地院中踱步。 “魏大哥，你可算回来了。”狄千雪几步冲到魏青山的面前，“城中竟有巴蛇现身。” 魏青山愣道：“巴蛇？” “昨晚有人亲眼看到，真是巴蛇出现，吞掉了他家的一群羊。”狄千雪说道。 为这事，她已经奔波了半天，结果只查到巴蛇爬行过留下的痕迹通往了城外的玉狼山。 她想进山查探，狄无忌死活都不同意，无奈之下，只能来找魏青山商量。 幸好魏青山人还在玉门关，不然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青山还没回应，老火派去跟踪蛇痕的人也回来了，所说的位置正是玉狼山。 “原来魏大哥已经在查这事。”狄千雪颇感意外。 魏青山道：“就在昨晚，我们的两匹马也被大蛇吃了。” “肯定是巴蛇，别的蛇也没有那么大的胃口。”狄千雪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巴蛇吞象三年觉只是个传说，谁能想到现实中，竟真的有巴蛇存在。 魏青山还是觉得很扯淡，笑着问道：“千雪，你找到了几个目击者？” “就一个。”狄千雪答道。 夤夜凄凄，只一个目击者，倒还能说得过去。 但刚才，可是大白天，仍然只有一个目击者，这就不大现实。 “魏大哥，传闻巴蛇能隐身。”狄千雪突然想起她来找魏青山的真正目的，“要不我们一起去玉狼山探探？” 第八十六章 禽兽开会 玉门关外玉狼山，玉狼山中地狱现。 但凡闯江湖的人都知道这句话。 玉狼山连绵八百里，林深沟大，据说生存着许多凶禽猛兽，绝对是人类的禁地。 自古以来，倒是不断有不怕死的，或只身，或结伴，踏入玉狼山后，全都没有回归。 说玉狼山是人间地狱，毫不为过。 老火低声提醒，只是想阻止魏青山答应狄千雪的请求。 魏青山好似没听到，笑问道：“现在出发？” 狄千雪笑着点点头。 老火等人想要跟随，却被魏青山阻止。 若真有巴蛇，去的人多，只是去给巴蛇填饱肚子。 只是进山查探，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老火，可能我们还得在玉门关多待几日，你马上带人去查那个文身。”魏青山拍拍老火的肩膀，小玉绝非善茬，务必小心。 老火叹了口气，领命去办。 小玉肩头的文身上就有一条狰狞瘆人的蛇。 这一切，不可能全无关系。 查文身的事，老火尽力就好。 此事，魏青山应该找阿茶帮忙，以靠山教的势力，或许真能查出点什么。 “就我们两个人去？” 出了关城，魏青山也没看到别人。 他不带人，狄千雪至少也该带一些人。 “我们只是去确认巴蛇真的存在，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狄千雪笑道。 在她心目中，有魏青山在，能抵千军万马。 巴蛇爬过的雪地上，有非常清晰的痕迹，只要跟着那痕迹走，定能找到巴蛇。 二人骑马直奔玉狼山，顿饭功夫后，已是到了玉狼山下。 巴蛇留下的痕迹，宛如一条沟壑，延伸进了阴气森森的玉狼山。 前面的路，不能再骑马，只能步行。 魏青山走得很快，回头看狄千雪能够跟得上，也是松了口气。 穿过山林，爬上一座又一座的山头。 眼看天色将暗，狄千雪开始害怕了。 她停下来喝口水，颤声问道：“魏大哥，我们还要继续追吗？” “都已经到这里了，现在放弃，岂不可惜？”魏青山笑道。 狄千雪道：“山中多凶禽猛兽，甚至还有上古神兽，入夜后极为危险，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就算巴蛇真的存在，看这爬痕，应该已经进入了玉狼山的深处。 只要巴蛇不再出来害人，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 现在往回走，等他们走出山，恐怕天都已经黑透了。 进山寻找巴蛇的兴奋劲，已经过去了，取而代之的全是对各种玉狼山传说的恐惧。 狄千雪觉得她真是太没用了。 “只有这一道爬痕，也可能是巴蛇出山的时候留下的。”魏青山道。 这场雪虽是在昨晚的后半夜停的，但因巴蛇留下的爬痕过于宽深，没有特大暴雪，极难被覆盖遮掩。 狄千雪倒是没想过这点，若这爬痕真是巴蛇出山时所留，那就说明巴蛇还在关城附近，想到此，简直让她不寒而栗。 “魏大哥……”狄千雪甚至都已看到，玉门关已被巴蛇摧毁。 魏青山道：“回去吧。” 狄千雪尽管很累，但脚底下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遽然袭来的一声兽吼，吓得她脚下一哆嗦，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厚厚的雪地里。 魏青山一把将她拉起，笑道：“山里有野兽不是正常，怕什么？” “我、我才没怕呢，我就是……”狄千雪想说她是脚滑了，猛地看到左侧方好像有什么，“魏大哥，那是什么？” 左侧不远处的雪地上，竟有许多五颜六色的树枝。 走近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树枝，而是冻僵的蛇，颜色艳丽，极为瘆人。 这些蛇都被冻得硬梆梆的，死得不能再死。 “它们不好好在洞里冬眠，跑出来作甚？”狄千雪皱眉。 魏青山道：“可能跟巴蛇有关。” 旁侧遽然有红影一闪，狄千雪细看时，却是什么都没有。 她呆呆看着那边，忖道：“莫非是我花了眼？” “怎么了？”魏青山问道。 狄千雪指着前方说道：“那边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二人过去查看，在雪地上发现了浅浅的人类脚印。 这山里居然有人？ 时间紧迫，他们本该即刻出山，但又不想放过这条新线索。 再花顿饭功夫，也耽搁不了多少事。 顺着脚印，没找到任何人，倒是看到了不少猛兽，有老虎，有狼，有熊，还有长得什么都不像的兽类和禽类，都是二人叫不上名字的存在。 它们聚在一起，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一声禽鸣，一声兽吼，此起彼伏，很有规律。 “嘘！” 狄千雪正要说话，旁侧传来女人的嘘声。 这声音魏青山非常熟悉，竟是阿茶。 阿茶就伏在旁侧不远的雪地上，鲜红的衣衫几乎全被白雪覆盖着。 “阿茶，你怎么在这？”魏青山低声问道。 阿茶道：“你们为何而来，我就是为何而来。” 阿茶选择留在玉门关，本是为了魏无邪，却没想到玉门关突然出现了巴蛇。 此事搞得城中人心惶惶，阿茶便想调查清楚，还城中一片安宁。 匈奴在关外虎视眈眈，若城内再出乱子，只怕就是狄无忌，也很难守得住玉门关。 三人不再说话，只是伏在雪地里，默默盯着前方空地上凶禽猛兽。 这些禽兽，都像是成了精。 有风起。 三人所在的地方，正是上风处。 一瞬间，所有禽兽都是扭转头，齐刷刷看向这边。 魏青山颇为无语，不管是阿茶，还是狄千雪，都有涂抹脂粉。 现在脂粉味被风送过去，那些鼻子比狗还灵的禽兽们，怎可能不被惊动？ 但奇怪的是，它们只是看着这边，竟无一个朝这边走来。 甚至有的老虎，身躯颤抖着在往后退。 “它们在……害怕？”狄千雪一脸震惊。 阿茶道：“它们应该怕，若敢过来，就是找死。” 但魏青山清楚，它们怕的不是他们三个，而是别的。 能够称霸玉狼山的王恐怕只有巴蛇。 是巴蛇就在山中，还是从山外回来了？ 吼 一声恐怖的虎啸，响彻群峰。 下一瞬，所有禽兽尽皆四散奔逃。 三人藏着没动，等了半晌，周围仍无任何动静。 巴蛇极有可能会隐身，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魏青山突然发现蛇皮袋在蠕动，打开一看，是小白虎醒了。 第八十七章 极乐国 看小白虎夹紧两条后腿，屁股抖动的样子，肯定是要方便，而且快憋不住了。 魏青山一把将小白虎拎出来，小白虎甚至来不及走远，就在三人旁边的雪地上，又拉又撒，味道刺鼻。 阿茶倒不觉得有什么，狄千雪的目光简直无法从小白虎身上挪开。 这只大猫真是太可爱了。 “魏大哥，想不到你还喜欢养猫呀。”狄千雪可怜巴巴的模样，更想让魏青山将小白虎送给她。 小白虎扭头瞥了狄千雪一眼，眼神里全是轻蔑。 狄千雪无语道：“它、它好像瞧不起我。” 居然被一只猫给鄙视了，狄千雪又是好气，又觉好笑。 魏青山笑道：“小白是老虎。” “老虎？”狄千雪傻了眼。 老虎长什么样，她自然知晓，就是没想到小老虎会长得这么像猫。 方便完，小白虎就想跳回蛇皮袋去。 魏青山抓起它塞了进去，再看看四周，仍很安静，只怕巴蛇不在附近。 不过他心头倒是有个非常可笑的想法，那就是那群禽兽突然被吓跑，有没有可能不是因为巴蛇，而是因为小白虎？ 走出玉狼山的时候，三人都觉得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 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猜测应该是山中的动物们。 天色已如墨染，群山齐喑。 阿茶主动道别，率先消失在黑暗中。 “魏大哥，你很喜欢阿茶姐姐？”狄千雪看到魏青山似乎一直注视着阿茶消失的地方。 魏青山笑了笑，道：“走吧，莫让狄帅担心。” 狄千雪偷偷跑去玉狼山调查巴蛇，夜黑未归，狄无忌必然会担心。 雪地里马儿跑得并不快，但也没过多久，就看到了玉门关的东城门。 守将看是狄千雪，早早下令打开了城门。 入城后，二人分手，狄千雪自去帅府，魏青山则骑着马回到了官驿。 官驿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非常热闹。 “大人，找到小玉了。”老火一直盯着大门这边，看到魏青山回来，急忙迎过来，“但找到的是尸体。” 魏青山愣道：“尸体？” “就在后院的马槽里。”老火说道。 小玉的尸体已经被搬到了旁边，但马槽里还留有血迹。 马厩里的马匹已全部转移，只在一侧的角落里栓着一头老黄牛。 据说这这黄牛曾立过功，狄无忌亲自下令，要善待老黄牛。 哪怕后来狄府被屠，驿馆的人也没有抛弃老黄牛，依旧用心照顾。 衙门的仵作来过了，验尸的结果是小玉被一掌震碎了心脉，当场身亡。 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是喂马的老陈。 老陈像往常一样到马厩去喂马，一眼就发现了马槽里的尸体。 当时，有三匹马或舔或咬，在摆弄尸体。 那三匹马的状态很不对劲，老陈急忙过去，将尸体从马槽里弄出来，然后将马匹转移。 “仵作说小玉大概是在晚饭前死亡的。”老火自责地道。 那时候，老火突然肚子疼，就去了茅厕。 不过老火有找人盯着小玉，结果那人看小玉看得太过入迷，竟睡了过去。 等他突然惊醒，看到小玉不见踪影，急忙跑到茅厕找老火。 老火屁股都没擦干净，就带人去找，正是在那时候，老陈跑来说在马槽里发现了尸体。 小玉的死，倒是容易查明，魏青山只要砍上一刀，就能知晓。 “那刺青查得怎样了？”魏青山转而问道。 老火摇摇头，在城中打探半日，一无所获。 “大人，衙门那边来人了。”有杂役跑来说道。 说话间，衙门的人已经到了，带头的竟然是狄千雪。 狄千雪刚回帅府，得知驿馆那边出了命案，便主动请缨过来查探。 仵作验尸的结果，狄千雪也已知晓，其实她过来，主要是为了处理尸体。 因与匈奴作战，城中的许多事都处理得非常简单。 若小玉的尸体不是出现在驿馆的马槽里，而是横尸街头，估摸早被拖出城埋了。 既然接手此案，狄千雪自然想要调查清楚，对驿馆里的所有人都进行了盘问。 感觉所有人都很可疑，又感觉所有人都不像是凶手。 狄千雪毫无查案经验，除了盘问，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魏青山将狄千雪拉到旁边，低声道：“千雪，杀死她的真凶，我来找，但你得让我砍她一刀。” 在长安的时候，狄千雪就听过一些传闻，现在魏青山主动提出帮忙，她自然乐得答应。 小玉的尸体刚被抬到人少的地方，就被魏青山一刀砍掉了脑袋。 跑马灯随即出现，开始跑动。 小玉刚出生，就被亲生爹娘抛弃，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 吃尽苦头的小玉，在八岁那年迎来转机，被一个闯江湖的老头带去，习得了一身武艺，从此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老头并非普通的江湖人，而是所谓极乐国的子民。 小玉只知道，极乐国说是国，其实就是江湖组织，在各地努力发展子民，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推翻大魏帝国，实现四海一统。 极乐国的这些说辞，所有子民都深信不疑，全都坚信等极乐国真的成为天底下唯一的帝国，他们就能过上人人平等的好日子。 但在正常人看来，他们就是密谋想要造反。 加入极乐国的小玉，也将一腔热血投入到造反当中，并逐渐拥有了一定的地位。 极乐国的所有行动都很隐秘，不管是江湖门派，还是大魏朝廷，竟都不知极乐国的存在。 巴蛇正是极乐国的图腾。 小玉接触到巴蛇，还是一年前的事。 巴蛇性冷，极难掌控，唯一能掌控巴蛇的人，正是极乐国的国主。 此外，极乐国会选拔一批黄花闺女。 一旦需要巴蛇出马，就需要这些清白姑娘去做标记。 巴蛇闻着味儿便会前往，极乐国需要摧毁铲除的存在，巴蛇也能轻松抹掉。 此次，极乐国派小玉来到玉门关，就是要引巴蛇到玉门关，好摧毁玉门关，引匈奴入侵。 极乐国想要推翻大魏帝国的统治，需要想尽一切办法动摇大魏帝国的根基。 作为巴蛇引路人的姑娘，一旦失去童贞之身，她们身上的味道也会发生改变，泯然于众，无法继续引路。 第八十八章 商讨对付巴蛇 失去贞操后，小玉就开始思考要找到一个靠山。 摧毁玉门关，引匈奴入侵，这对极乐国下一步的计划极为重要。 小玉偏在这节骨眼上失了身，已然成为极乐国的罪人，必然会被打入地狱。 老火武功不弱，但还没法跟极乐国抗衡。 魏青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却也不是极乐国的对手。 身为极乐国的元老，小玉太清楚极乐国的实力和手段了。 普天之下，能跟极乐国对抗的恐怕只有魏廷。 想来想去，显然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逃。 远走高飞，逃到极乐国找不到的地方。 小玉稍作收拾，还没离开驿馆，就被突然跳出来的黑衣人一掌击毙。 那黑衣人扛起小玉丢进马槽里，看到有马儿过来舔咬，哂然一笑，便翻墙离去。 看完小玉的跑马灯，许多事情都已变得明朗。 狄千雪命人将小玉的尸体掩埋，回头看到魏青山还在发呆，便笑道：“魏大哥，在边关，这种案子多得很，大多都是不了了之。” “千雪，你听说过极乐国吗？”魏青山回过神，轻轻一笑。 狄千雪愣道：“极乐国？” “巴蛇图腾正是极乐国的象征。”魏青山道。 狄千雪道：“巴蛇图腾是小玉肩头的刺青？” 看到魏青山点头，狄千雪跟着摇摇头。 什么巴蛇图腾，什么极乐国，她从未听说过。 “魏大哥，这个极乐国是一个国家吗？”狄千雪只从名字上判断，感觉极乐国跟大魏和匈奴等一样，都是国。 魏青山笑道：“就是个邪恶的江湖组织，意图造反。” “这……”狄千雪脸色遽变，此事必须马上告诉狄无忌。 虽然夜已经很深，但狄无忌还没有休息，而是在苦思彻底击败苍狼王的良策。 匈奴大军时不时发起攻城，搅得城中不得安宁，必须尽快解决。 “爹，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说。”狄千雪直接推门进去，魏青山跟在后面，抱拳行礼。 狄无忌放下手头的地图，起身笑道：“千雪，去泡壶好茶来。” 粮草顺利入了玉门粮仓，魏青山的任务圆满完成，狄无忌心知魏青山很快就要回长安去了。 狄千雪很是无语，大半夜的，还喝什么茶？ 但她还是出门去泡茶。 “狄帅可知极乐国？”魏青山在旁侧坐下。 狄无忌若有所思，很快便笑道：“有所耳闻，但不甚了解。” 极乐国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没想到狄无忌竟会有所耳闻。 “极乐国跟靠山教一样，就是江湖中的歪门邪道。”狄无忌只是听说过，但对极乐国不甚了解。 狄千雪在这时候端着茶水进来。 狄无忌所说的好茶，其实非常普通，路边的茶棚所用的茶叶，只怕都比这茶叶好。 但对狄无忌而言，这已经是他所拥有的最好的茶叶了。 “爹，城中出现的巴蛇，魏大哥已经查明，乃是极乐国的图腾。”狄千雪迫不及待地说道，“极乐国此次来玉门关的目的，就是要帮匈奴攻破玉门关。” 狄无忌眉头紧皱，扭头看向魏青山，问道：“小兄弟，这世间果真有巴蛇？” “的确难以置信。”魏青山道，“虽不知极乐国拥有的是不是巴蛇，但那条蛇的庞大，还是超乎了我们的认知。” 轻轻松松就能吞掉两匹马的大蛇，其体型之恐怖，着实瘆人。 匈奴入关，天下大乱。 若极乐国真想造反颠覆大魏帝国的统治，引匈奴入关让天下大乱，确实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方式。 “小兄弟可有良策？”狄无忌想着问道。 魏青山道：“若能除掉巴蛇，就能阻止极乐国的计划。” “可是该如何做才能除掉巴蛇呢？”狄千雪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脑子里始终没有答案。 魏青山笑道：“巴蛇来到城中，并未伤人，却吃了一头牛和两匹马，足见它是真的饿了，或许能用牲畜再钓钓它。” 没摧毁玉门关前，巴蛇随时都有可能再现身。 最麻烦的还是狄千雪所说的该如何除掉。 就算巴蛇突然钻出来，要怎么做，才能杀死那种庞然大物？ “普通的弓箭和长矛，肯定伤不到它。”狄无忌的眉头皱得更紧，“恐怕只能用火了。” 引燃巴蛇，或能烧死巴蛇。 如此就需要建一个油池，引巴蛇进入后，引燃杀蛇。 魏青山笑道：“狄帅所言甚是。” “油池的事，千雪你去办，最好再筹备一批火药。”既然决定要除掉巴蛇，狄无忌觉得必须做到多重保证，确保万无一失。 吃完茶，魏青山起身告别回到了驿馆。 刚回房间，蛇皮袋里又有动静。 小白虎这回是饿了。 魏青山给了它准备好的羊奶，还有一只生鸡。 自从小白虎会吃肉后，对奶的需求大大减少。 随着小白虎身躯的长大，以后对肉的需求量将会越来越大。 魏青山并不打算长期养着小白虎，只要等小白虎稍微长大点，拥有在野外独自生存的能力，就将它放归自然。 吃饱喝足，小白虎并不打算回蛇皮袋里，而是跳到魏青山的床上，用脑袋顶开被子钻了进去。 魏青山无语至极，来到床前，斥道：“我喜欢抱着猫睡觉，而不是老虎。” 小白虎将脑袋从被窝下探出来，眨巴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似乎在让魏青山就当它是猫便好。 别看小白虎还很小，可一顿饭已经能吃掉一只鸡，而魏青山身上的那只鸡，还不到二两肉，估摸都不够给小白虎塞牙缝的。 折腾到现在，魏青山确实又累又困，一把抓起小白虎，强行塞进了蛇皮袋。 若他不打开蛇皮袋，小白虎根本没办法出来。 小白虎倒是没有叫唤，一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魏青山。 在关乎做真男人这事上，魏青山态度坚决，绝无妥协的可能。 次日魏青山还在睡，却被恐怖的鞭炮声吵醒。 还没到过年的时候，城中鞭炮齐鸣，定是另有喜事。 出屋后一问，才知是匈奴撤兵了。 魏青山觉得这没什么值得放炮庆祝的，匈奴大军暂时撤离，明天又能再次兵临城下。 但对长期处在匈奴威胁下的城中百姓来说，可能匈奴撤军，相当于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乌云终于消散了。 “魏大哥，这么早你就起来啦？”狄千雪突然出现，让魏青山不得不停止练刀。 第八十九章 失踪 狄千雪一大早过来，只为请魏青山帮忙。 油池的事，她能自己解决。 就在今晨，有不少人跑到帅府大门外，嚷嚷着要见狄无忌。 狄千雪刚好出门，一问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找人的。 “昨晚有几十人失踪了？”魏青山听后也是吃了一惊。 狄千雪道：“在帅府门口闹事找人的就这么多了，恐怕还有很多是我们不知道的。” 为此，狄千雪已经派人去张贴告示，若家里有人联系不上，请立即到帅府告知。 这些人的失踪，她怀疑跟匈奴撤军有某种关联。 匈奴前脚刚撤军，城中就有大量人口失踪，未免过于巧合。 魏青山倒是很想帮狄千雪这个忙，只是他并不擅长查案。 如果有尸体的话，倒是好办，砍一刀便是。 现在人都消失不见了，让他怎么查？ “魏大哥，你会帮我的，对吧？”狄千雪可怜巴巴地看着魏青山。 魏青山笑道：“当然。” 说话间，魏青山喊来老火等人，到街头去打探消息。 正如狄千雪所担心的那样，但凡有人的地方，都在谈论昨夜有人失踪的事。 有不少人边说边抹泪，只因他们也有亲人失踪。 帅府那边，更是聚集着大量百姓。 过去一问，才知道登记的失踪人口，竟已超过了二百人，这是非常恐怖的数字。 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提升。 如果这些人的失踪跟极乐国有关，那就说明，一直在暗中密谋的极乐国，已然万事俱备，开始行动。 远离帅府，魏青山和老火二人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这是一座很破旧的宅子，土砌的院墙有不少地方都塌了，厚厚的积雪都没能掩住墙脚的枯草。 开门的是个老妪，拄着拐杖，驼背得厉害。 “二蛋不在家。”老妪微微抬头，眯成线的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看到面前的二人，“你们还是改天再来讨债吧。” 这老妪居然将他们当成了追债人。 那个小名叫二蛋的男人，正是这老妪的儿子，娘俩相依为命，却因二蛋好赌，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二蛋好赌成性，谁劝都没用，但他对老娘还算孝顺，一日三餐都会准时送到。 今晨二蛋没有出现，老妪着急万分，跑去二蛋常去的赌坊和酒馆，都没能找到人。 途中听说昨晚有不少人失踪，老妪急忙跑去帅府，希望官府能帮她找回儿子。 “大娘，我们不是追债人。”魏青山笑道，“是狄帅派我们来的。” 在玉门关，搬出狄无忌的名头最为好用。 老妪听到这话，泪水哗地流出，急忙请二人进入院子。 院中的雪都没有扫，老妪来来回回只走出了一条路。 魏青山问了一些问题，主要是二蛋平时跟谁有仇，或是交恶。 这问题很好回答，玉门关关城内最想二蛋死的人，就是赌场的追债人。 这话魏青山可不认同，赌场不可能派人杀了二蛋，毕竟只要二蛋还活着，就会有价值供他们压榨。 若真的杀了二蛋，那欠赌场的银子赌场永远都追不回。 砍掉二蛋的一只手什么的倒是很有可能。 问清二蛋常去的赌场，魏青山留下一些银子，便离开了二蛋的家。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根本帮不过来。”老火低声提醒。 魏青山笑道：“但碰到了，能帮就帮。” 老火暗暗点头，可怜人是很多，但能遇上的又有几人？ 相遇即是缘。 关城内只有两家赌坊，一家在北，一家在南。 二蛋常去的是金钩赌坊，位于南城，规模虽不如北城的那家，却因放贷容易，最不缺赌客。 就算城外匈奴铁骑虎视眈眈，城内有巴蛇出没，也丝毫影响不到赌徒们的热情。 赌坊里的温度很高，有一些人热得都光着膀子，高声吆喝。 魏青山和老火装扮，一点都不像官府的人，更像是赌徒。 魏青山拿出一张银票，高声道：“谁知道二蛋在哪，这银票就是谁的。” 吆喝的赌徒们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都被魏青山手里的百两面额的银票吸引。 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小子，你面生得紧哪。”一个虬髯汉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不知找二蛋何事？” 魏青山笑道：“告诉我二蛋人在哪，这银票就是你的，别的，莫问。” 众赌徒都很眼馋，莫不在心里叫骂，他们怎偏偏不晓得二蛋的下落？ 那可是一百两啊一百两，真若错过，就会悔恨终生。 那虬髯汉子刚输光了银子，正是需要赌资的时候，嘿嘿笑道：“我知道二蛋在哪。” “在哪？”老火问道。 那汉子咧嘴笑道：“但你们先得将银票给我。” “想得美。”老火笑了。 没想到魏青山二话不说，竟真的将银票递给了那汉子。 那汉子接在手里，仔细查看，确认银票是真的，急忙揣进怀里，靠近魏青山后，低声说道：“二蛋死了。” “死了？”魏青山心头一凛，“尸体在哪？” 虬髯汉子笑道：“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老火脾气不好，很想一拳将这混蛋砸晕。 魏青山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又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得了银票，那汉子开心得简直快要飞起，悄声说了个地方。 魏青山朝老火使个眼色，老火出赌坊后，叫上人，直奔那汉子所说的地方。 虬髯汉子看魏青山并不离开，顿时有些慌，也没心思再赌，就跟众人挥手道别，打算离开。 “兄台就这么走了？”魏青山笑着问道。 虬髯汉子笑道：“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急事。” 魏青山也不阻拦，而是选择跟随。 虬髯汉子扭头看了好几次，面目逐渐变得凶恶。 穿过长街，他突然拐进了一条小巷。 魏青山追进去时，虬髯汉子就在小巷深处等候，手里还握着一把短刀。 魏青山饶有兴致地问：“你这是想杀我？” “这只是个警告。”虬髯汉子冷声道，“若你继续跟着我，我不介意送你下地狱。” 魏青山笑道：“你可以试试。” 虬髯汉子看到魏青山非但没被吓跑，反而迈步朝他走来，怒吼一声，举刀刺向魏青山。 第九十章 良机已到 这虬髯汉子竟是个练家子，下盘稳健，出刀狠辣。 魏青山停下脚步，站着没动，看模样，好似已被吓傻。 “去死吧。”虬髯汉子面目狰狞。 短刀快刺到魏青山面前时，只见魏青山猛地抬起右拳，一时间，风声大作。 虬髯汉子手里的短刀在他眼皮子底下寸寸断裂，然后被拳风掠走，不知所踪。 拳风刚劲，扫得虬髯汉子面颊刺疼，根本睁不开眼。 待到一切平息，他骇然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缓缓睁眼，看到的是魏青山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 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喉头好像卡着什么，无法发出声音。 魏青山放下拳头，笑问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我我我我说，但但但……”虬髯汉子浑身哆嗦，就连裆部的湿润都没发现，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老火带人来到这里，说是没找到二蛋的尸体。 魏青山过去，从虬髯汉子怀里摸出那两张银票，转手递给老火，说道：“回头请兄弟们吃顿好的。” 众人都在欢呼。 目视银票被拿走，虬髯汉子连个屁都不敢放，额头的汗珠汇聚到一起，俨然化作涓涓细流。 “我、我虽不知道二蛋的尸体在哪，但我知道二蛋已经死了。”虬髯汉子缓过一口气，心想若他将所知全都说出，或许还能得到丁点赏钱。 魏青山问道：“死了？莫非是你杀的？” “不不不……”虬髯汉子的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不是我杀的，别看我长得吓人，但我其实连只鸡都不敢宰。” 魏青山道：“说重点。” “昨晚在赌场里输了钱，离开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为了得到赏钱，虬髯汉子说话也利索了不少，“我突然觉得尿急，就到阴暗的地方解手，蓦地，我听到了二蛋的惨叫声……” 虬髯汉子倒是会讲故事，老火等人很快代入其中，听得入了迷。 按照虬髯汉子的说法，二蛋是被人砍掉手脚后带走的。 如果不及时处理，甚至即便及时处理，只怕二蛋也会失血身亡。 带走二蛋的那些人，全都穿着黑衣，脸上戴着奇怪的面具，夜色中格外吓人。 “我知道的全都说了，那赏钱……”虬髯汉子满脸期待地看着魏青山。 魏青山丢下两个铜板，转身离开。 虬髯汉子气得脸都绿了，又不敢发作，最后还是捡起铜板，默默离去。 随后又去调查了好几人的失踪，所得的消息，跟虬髯汉子所说差不多。 事情其实已很明了，昨晚城中失踪的那些人，都是被一群奇怪的蒙面人带走的。 在帅府跟狄千雪会合后，狄千雪刚好整理完手中的名册。 一夜之间，城内足足有三百人失踪。 “魏大哥，我担心今晚他们还会动手。”狄千雪愁眉不展。 匈奴撤军，本该是他们松口气的时候，没想到城内却出了这档子事，竟比对抗匈奴的攻城还让人糟心。 魏青山道：“多派人手，加强防备就好。” “被抓走的人，好像都受了伤，不是断手，就是断脚。”狄千雪虽不愿相信，却也知道那些人很可能都已惨死。 魏青山道：“那些神秘人多半就是所谓的极乐国子民。” 顺着这个思路，那他们将人弄残抓走，很可能是为了巴蛇。 最大的可能是极乐国一直在用人喂养巴蛇。 若真是如此，那巴蛇又为何要吞食牛马？ 不管怎么说，有大量极乐国的子民在城中，乃是不争的事实。 不管他们藏匿得多隐秘，只要去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 黄河楼。 阿茶坐在三楼雅室的窗边，能够俯瞰到玉门关最美的景色。 白雪覆盖下的一切看着都是那么美好。 她打算再进一回玉狼山，看能否找到有关巴蛇的线索。 巴蛇乱民心，此事不解决，待匈奴大军再度袭来，恐出意外。 更何况，说不定巴蛇真能摧毁玉门关。 极乐国，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一只信鸽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正奋力振动翅膀，朝这边飞来。 信鸽稳稳落到了她面前的窗台上。 阿茶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信筒，打开装在里面的信，看后嘴角有了笑容：“合作？真及时啊。” 正愁不知该从何入手调查极乐国，没想到极乐国居然主动找上门，要跟靠山教合作。 靠山教号称大魏帝国江湖中的第一帮派，有教众超十万，最近又遭受朝廷的打压，极乐国若要寻求同谋，靠山教确实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不过此事阿茶出面，不好处置。 稍作思忖，她便想到了一个人。 白龙使不是正好在玉门关吗？ 阿茶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能想到白龙使，她对自己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离开黄河楼，阿茶径直去驿馆找魏青山。 魏青山忙活半天，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打算好好睡一觉，今晚可能会是个不眠夜。 他刚准备睡下，就听见有人翻窗而入。 敢在大白天翻窗的绝对不是小毛贼。 “刚到下午，你就准备睡了？”阿茶走过来在椅子上坐下，声音带着调侃。 魏青山躺着没动，只是道：“太累了。” “就你这体力，以后如何伺候媳妇？”阿茶边说边摇头。 魏青山伸手拍拍身旁的床，问道：“要不你先来检验一下？” “免了，我对你的身体不感兴趣。”阿茶一脸鄙夷。 魏青山翻身坐起，笑道：“那可说不准。” 现在不感兴趣，不代表将来仍不感兴趣。 “说正事。”阿茶的脸因羞涩微微发红，心知继续这话题，最尴尬的只能是她自己，“极乐国想跟靠山教合作，教主决定让白龙使去商讨此事。” 魏青山愣道：“极乐国要跟靠山教合作？” 阿茶点点头。 这无疑是天大的良机，魏青山瞬间来了精神。 “白龙使，准备准备，今晚就能见到极乐国的子民啦。”阿茶俏皮地眨了眨眼。 魏青山很想去，但又担心会穿帮，皱眉道：“可惜我不是真正的白龙使。” “白龙使身亡的事，教主尚不知情。”阿茶笑道。 魏青山在心里盘算，嘴上却道：“阿茶，你是打算叛出靠山教吗？” 第九十一章 极乐国左将军 叛教？ 阿茶不解地问：“何出此言？” “让我假扮白龙使去跟极乐国谈判，你觉得会有谈成的可能吗？”魏青山笑问。 阿茶笑道：“谈不拢更好，我靠山教力主抗击外寇，绝不会跟极乐国同流合污。” “那我就去试试看。”魏青山点头同意。 阿茶将碰面的时间和地方告诉魏青山，并提醒极乐国极为神秘，外界对其所知甚少，碰面商谈的时候，务必要慎之又慎。 “阿茶，你跟我说实话，你在靠山教究竟是什么身份？”魏青山只是趁机随口一问，“你该不会也是什么龙使吧？” 阿茶俏皮地眨眨眼，笑道：“暂时保密。” 时机成熟的时候，她自然愿意相告。 但这个时机什么时候成熟，不在天，不在她，而是在魏青山身上。 魏青山早就赢得了她的信任，接下来，就看魏青山有没有本事征服她的心。 阿茶走后，魏青山重新躺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快吃晚饭时，老火跑来敲门，这才惊醒魏青山。 距跟极乐国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 “还是什么都查不到。”老火从没觉得自己竟是这般无能。 魏青山笑道：“不用查了，有空的话就去街头帮忙盯着，要是不想去，就在驿馆吃酒睡大觉。” “大人，这、这恐怕不妥吧？”老火大为震惊。 魏青山道：“照我说的做。” “是。”老火应了一声。 魏青山给的银票，还没有花光，正好再带众兄弟去快活一番。 吃过晚饭，魏青山继续回房睡觉。 老火叮嘱下去，除非天塌下来，否则谁都别去打扰魏青山。 魏青山最近过于劳累，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约莫时间将到，魏青山乔装成白龙使，翻窗离开，避开驿馆的所有人，悄然离开。 极乐国所约的地方正是位于城南的金钩赌坊。 入夜后，金钩赌坊人声鼎沸，最为热闹。 赌坊里的赌徒又换了一批，都在埋头押大小，根本没人注意魏青山。 魏青山慢步来到柜台处，那里只有一个小胡子老头在看书。 “我觉君非池中物。”魏青山轻轻敲了敲柜台。 那小胡子老头腾起站起身，手里的书册都掉到了地上，小心翼翼地道：“一杯同看月昏黄。” 这两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诗，也是阿茶告诉魏青山的，并说这是极乐国定下的接头暗号。 “尊使请随我来。”小胡子老头语声恭敬，在前带路。 玉门关的金钩赌坊，看来是极乐国的产业。 穿过后门，踏进一座窄小的花园，又进了一间丈许见方的小屋子。 小胡子老头转动桌上的花瓶，咔嚓声中，左侧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尊使请。”小胡子老头恭声说道。 魏青山微一点头，迈步走进暗门。 暗门随即缓缓关上。 那小胡子老头没有逗留，快步返回赌坊，继续看书，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 暗门后面是被油灯照得通明的暗道。 魏青山走得很快，顷刻间，已是走到了尽头。 尽头处，有一道虚掩着的门。 出于礼貌，魏青山抬手敲了敲门。 “门没关。” 里面传出一个稚嫩的女声。 魏青山推门进入，屋中宽敞如堂，装饰金碧辉煌，两侧的架子上陈列着大量精美的古董。 正后方有片珠帘，隐约能够看到有人就在珠帘后。 魏青山走近几步，抱拳说道：“靠山教白龙使，依约而来。” “尊使请坐。” 还是那略显稚嫩的女声。 旁侧就有椅子，魏青山过去坐下，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茶点。 珠帘后的人半晌都没说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魏青山拿起点心，就着茶水，美美吃着。 那人显然在默默观察魏青山。 只凭魏青山敢吃他们提供的茶点这一点，就能断定，靠山教的白龙使确实是个人物。 “我奉约而来，阁下却打算一直缄默？”魏青山冷声问道。 那人笑道：“尊使莫急，左将军很快就到。” “已经过了我们约好的时间。”魏青山的语声透着不满。 那人道：“左将军原本到了，却因临时有事，不得不走开片刻，为表歉意，我们奉上黄金百两，还请尊使笑纳。” 只见那人一抬右手，一个木盘撞开珠帘，轻轻飘落到魏青山面前的桌子上。 木盘里有十个金饼，光芒灿烂。 “那我就不客气了。”魏青山的笑容更加灿烂，将所有金饼收入袖袋里，“阁下既非左将军，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答道：“我只是左将军身边的婢女罢了。” 一个婢女，就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内功？ 这话魏青山完全不信，若婢女都如此强，那极乐国岂非高手如云？ “左将军，您回来啦？”那婢女突然起身，朝一侧行礼。 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径直掀开珠帘走了出来，只见他穿着银色战甲，还算俊朗的面容微微泛黄，离谱的是在其左边眼角，竟然有一颗泪痣。 若是女人有此泪痣，常被称作美人痣。 但男人的话…… 这颗痣让本该英武不凡的左将军，看着格外滑稽。 “让尊使久等了。”左将军抱拳道歉。 魏青山抱拳还礼，笑道：“点心不错。” “那我们谈正事？”左将军平日里做事，最烦拖泥带水。 有事说事，速速解决，节省下来的时间能做很多事。 魏青山点点头，道：“好。” 合作是极乐国主动提出来的，具体如何合作，自然得先听听极乐国给出的方案。 “不出三日，玉门关必破。”左将军似乎对此很有信心，“届时，匈奴的十万铁骑将长驱直入，直逼长安城。” 魏青山只是听着，并不插嘴。 “匈奴铁骑奔向长安的时候，我极乐国会在北境起事。”左将军继续说道，“当然了，东海那边也不会平静，若贵教能在南荒呼应，到时长安四面受敌，大业可成。” 西有匈奴，北有极乐国，南有靠山教，东边的却不知是何方势力？ 但这些势力若真能拧成一股绳，动摇大魏帝国的根基根本不在话下，直接推翻大魏帝国也完全有可能。 “按照将军所说，不知事成之后，我靠山教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魏青山此刻完全是站在靠山教的立场上说话。 第九十二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能否达成合作，利益分配最为关键。 许多本能成事的团队，就因利益分配矛盾，最终走向分崩离析。 左将军笑道：“事成之后，南荒将会是贵教的。” “届时西边属匈奴，南边归我靠山教，北境和中原归极乐国，那东边呢？”魏青山忍住笑，极乐国说是要一统四海，实则是要将完整的大魏帝国一分为四。 也可能这只是权宜之计，待极乐国真的站稳脚跟，又会跟合作的其余三方撕破脸皮，实现一统。 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受难受苦的还是无辜百姓。 “跟魏廷对抗，九死一生，仅凭将军的三言两语，真当我靠山教弟子都是白痴吗？”魏青山冷声质问。 左将军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轻声问道：“尊使可是怀疑我们无法攻破玉门关？” “正是此意。”魏青山道。 极乐国摧毁玉门关的王牌正是巴蛇，魏青山绝不会主动询问，只能诱使左将军主动提及。 “尊使人在玉门关，可听闻巴蛇传说？”左将军果然提到了巴蛇。 魏青山点头道：“巴蛇吞食牛马的事，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只是这世上当真有巴蛇的存在？” “巴蛇乃我极乐国的图腾，如今就藏身在玉狼山，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撞塌玉门关的西城门，匈奴铁骑将会长驱直入。”左将军的声音逐渐拔高，眼眸里闪耀着奇异的光泽，好似已能看到匈奴铁骑踏平河西走廊的壮阔。 匈奴大军杀到长安，快则一两月，慢则一年半载。 在这期间，魏廷必然会凝聚大量兵力阻击匈奴大军，到那时，正是他们起事的时候。 计划非常完美，只要按照计划一步步执行下去，胜利的曙光就会出现。 “将军莫不是忘了，匈奴苍狼王已经退兵？”魏青山提醒了一句。 左将军笑道：“巴蛇极难掌控，一旦出了岔子，可能还没等摧毁玉门关西门，就先碾碎了匈奴大军，退兵只是权宜之计，待西门坍塌，大军便会立刻杀到。” 匈奴入关，已成定局。 为保万无一失，极乐国才会跟各方豪杰同谋。 江山这碗佳酿，但凡稍稍有点野心的人，只要有机会，无疑都想分上一口。 “此事我会如实转告教主，结果如何，还得教主定夺。”魏青山心知若一直刺探，难免会让这个左将军生疑。 一个白龙使，还没资格替整个靠山教决定如此重要的事。 左将军心里尽是轻蔑，微笑道：“好，三日后，还是这个时辰，这个地方，我恭候贵教的决定。” 魏青山起身告辞。 左将军目视暗门关上，隔着珠帘说道：“却不知靠山教会作何选择？” “靠山教虽被魏廷打压，却仇恨匈奴，他们不会轻易跟匈奴合作。”珠帘后的稚嫩女声应道。 左将军皱了皱眉，问道：“那我们为何还要邀请靠山教？” “不轻易并不代表着绝不会。”那女声笑了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只要给足利益，别说靠山教，就是当朝亲王，也能策反。 “此外，那日玉狼山中群兽惊散，经查，很可能跟魏青山有关。”左将军的语气更像是在汇报。 那女声诧异地问：“魏青山？” “魏青山的底细也已查清，本是长安东厂管辖下的一个刽子手，不知为何，竟被魏忠贤重用，肩负起督粮官的重任。”左将军对这点始终觉得难以置信。 魏廷有那么多的能人异士，督粮重任居然会交给一个刽子手，可谓是滑天下之大稽。 结果却是魏青山顺利将粮草运到玉门关，此事已经传遍天下，在大魏百姓心目中，魏青山已然成为大英雄。 “魏青山。”那女声喃喃自语，“刽子手？有趣……” 左将军问道：“可要派人将他做掉？” “能让群兽惊散的人，你做得掉？”那女声反问。 左将军顿时不说话了。 其实当日在山中，还有两个女人，也可能跟群兽惊散有关。 在巴蛇的威压下，玉狼山的凶禽猛兽尽皆俯首听命，却突然出现某物，惊散兽群，这无疑是个变数，需要调查清楚，并尽快解决。 极乐国取代大魏帝国的计划，绝不容有半点的纰漏。 …… 回到驿馆，魏青山刚要脱鞋子打算泡个脚，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头的阿茶。 阿茶满脸带笑，手里抓着一大把瓜子，嗑得满地都是瓜子皮。 “能不能讲点卫生？”魏青山冷声吐槽。 阿茶笑道：“只是瓜子皮而已，扫了就是，还是说说你们谈判的事吧。” “极乐国想让靠山教在南荒造反，兵发长安，推翻大魏帝国。”魏青山说道。 本就没跟左将军聊多少，总结下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阿茶猜测大概就是这样，又问道：“没说东边由谁主攻？” “这倒没有。”魏青山没想到阿茶居然会如此聪慧，“不过东边的同盟可能也不知道南边的是谁。” 阿茶笑道：“其实这很容易猜到，靠山教的势力主要集结在南荒一带，而东边沿海则是天剑门的势力范围。” 天剑门门主卫如山仍是大魏江湖的武林盟主，一声令下，必然追随者甚众。 魏青山倒是将卫如山这老贼给忘了。 “极乐国的左将军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征询靠山教教主的意思，是否愿与极乐国合作。”魏青山希望阿茶能转达一下，三天后的晚上，他还要去回复左将军。 阿茶笑道：“到时候你去告诉那什么左将军，我们同意合作，但前提是我们观摩一下巴蛇，若无巴蛇存在，那这种合作也就没必要了。” “不问问教主的意思？”魏青山问道。 阿茶道：“教主命我全权负责此事，我当然能决定。” “阿茶，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就是靠山教的教主？”这个想法，曾多次在魏青山的脑中冒出。 阿茶吃了一惊，但脸色瞬间恢复平静，轻笑道：“你觉得可能吗？” “很有可能。”魏青山可不傻。 阿茶笑道：“那你就当我是靠山教的教主好了。” “你还不走，是打算跟我同寝吗？”魏青山话还没说完，阿茶已是起身离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除了尴尬，更易出事。 这一夜平安无事，次日没有收到昨晚有人失踪的消息。 老火却是早早来约魏青山，说是他们发现了一座窑子，只在早上开门迎客，别具特色，来玉门关若不去长长见识，就是白来了。 第九十三章 乞丐小黑 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人在早晨精力旺盛，体验感自然更佳。 魏青山没有拒绝，倒是也想去见识见识那种地方。 一听魏青山要请客，所有人都很兴奋，就连年迈的伙头兵老吴，也决定去试试。 男人嘛，不管年龄多大，统一的爱好也就那点事。 匈奴撤军后，玉门关城内明显热闹了不少，街头行人摩肩擦踵，摊贩的叫卖声都冲破了天际。 望着这热闹的场景，众人都很感慨。 若无战事，这人间烟火气真是太美好了。 “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前方的街口有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跪伏在地上，不断朝来来往往的人磕头。 战争阴霾的笼罩下，关城内的百姓日子都不好过。 街头的乞丐明显比往常更多。 可怜其中的一个乞丐，就会有成群的乞丐冒出来，本来是要行善的，到最后只会惹一身骚。 老火等人都是尽量绕着走，以免被小乞丐突然抱住脚踝，难以脱身。 魏青山倒是一个没注意，脚踝还真被小乞丐死死抱住。 “大哥哥，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好饿……”小乞丐仰起头可怜巴巴看着魏青山。 她的头发又长又脏，脸上也满是污垢，可那双大眼睛却无比清澈。 魏青山掏出一些碎银子，弯腰塞到小乞丐手里，笑道：“那边就有肉包子卖。” “谢谢大哥哥。”小乞丐连连磕头，“大哥哥你人真好。” 魏青山道：“我还有急事，你能不能放开我？” 小乞丐道声谢，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魏青山的脚踝。 没走几步，前方果然冲出一大群乞丐，跪趴在魏青山面前，死活都不肯让魏青山走。 老火正要说道魏青山几句，却见魏青山抓出一大把的铜板，朝空抛出。 不仅仅是那些乞丐，就连经过的路人都是忍不住，加入到哄抢大军中。 街口瞬间乱成一团麻。 魏青山等人顺利脱身，直奔窑子而去。 那个小乞丐站在人群后面，目送魏青山的背影远去，嘴角弯出一抹诡笑：“魏青山，这人真有意思。” 她并没有去买肉包子，而是穿过人群，悄然跟着。 半晌后，看到魏青山等人进入窑子里，她嘟嘟嘴，男人果然都一个样，不管多有趣的男人，最喜欢去的地方都是风月场所。 她也不去别的地方，就蹲在窑子附近，耐心等魏青山出来。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差不多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魏青山等人方才又说又笑地走了出来。 “大人，你看。”老火一眼就发现了小乞丐。 魏青山笑道：“她可能是遇到难处了。” 走过去一问，小乞丐顿时泪下如雨，哽咽道：“大哥哥，能不能将小黑留在你身边？小黑会当牛做马伺候大哥哥的。” 魏青山愕然问道：“你叫小黑？” 小乞丐狠狠点头。 别人都喜欢嘲讽她的名字，但她自己，其实还蛮喜欢这个名字的。 “小黑，你是个姑娘，跟着我们一群大男人，不方便。”魏青山婉言拒绝。 小黑急忙说道：“我会很乖的，我不会给大哥哥、给叔叔爷爷们添麻烦的。” “行吧。”魏青山叹了口气，“我会给你找户好人家的。” 小黑再次点头，只要能暂时跟在魏青山身边，她就很知足了。 回到驿馆，小黑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人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小美人，就是先前那个又脏又臭的小乞丐。 一倾如瀑的长发直直垂到腰际，吹弹可破的脸蛋圆鼓鼓的，衬得那双大眼睛愈发醉人。 魏青山问道：“小黑，你多大了？” “我不清楚。”小黑摇摇头，“记得有人说我肯定超过十二岁啦。” 十二岁？ 看着不像，顶多也就十岁左右吧。 正如小黑所说，这三天里，她无微不至伺候着魏青山。 从洗漱到一日三餐，再到睡前泡脚铺床，小黑都会准备妥当。 “小黑，今晚我临时有事，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魏青山听到外面打更的声音，心知差不多是该出发了。 小黑顺从地点点头，像往常一样叮嘱魏青山出门要小心。 远离驿馆后，魏青山易容成白龙使，为免意外，他将自己的容貌稍稍做了改变。 如此即便面具被摘掉，也不会有人知道靠山教的白龙使其实是他魏青山。 进入金钩赌坊，跟掌柜的对了另外两句不着调的诗，顺利进入暗门，来到那间暗室。 左将军已等在里面，看到魏青山进来，起身笑着相迎。 珠帘后面，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没有。 “将军的婢女今晚不在？”魏青山只是随口一问，明显看到左将军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左将军很快笑了笑，以遮掩内心的不安，笑道：“尊使，请坐，刚沏的茶，尝尝。” 魏青山倒是不客气，轻呷一口，果然是好茶。 但这茶偏苦，又夹带着丝丝果香味，非常奇特。 “不知贵教主考虑得如何了？”左将军决定直接谈正事。 魏青山笑道：“我们靠山教愿意合作，前提是我们必须先得亲眼看到巴蛇。” 有巴蛇在，或可成事。 但若巴蛇只是极乐国编造出来的谎言，用来招揽子民，那靠山教自然不会上当。 “这在情理之中。”没想到左将军竟一口应承下来，“贵教最多可派两人去看巴蛇，时间就定在三日后如何？” 又是三日？ 魏青山笑道：“我们当然没问题，关键看你们方便。” “那就定在三日后。”左将军似乎松了口气，“三日后的亥时，我们在玉狼山下碰面。” 若巴蛇真的存在，看来就藏身在玉狼山中。 魏青山正要告辞离开，却见珠帘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将军的婢女真是奇怪。”魏青山笑着调侃，“居然都不出来端茶倒水。” 左将军呵呵一笑，并不解释。 “告辞。”魏青山不再废话，转身离开。 珠帘后的女人低声问道：“他们是不是想看巴蛇？” “正是如此。”左将军点点头，“我约在了三日后。” 那女人道：“那就这样吧。”说完她便起身，急匆匆离去。 第九十四章 聚聚散散 回到驿馆后，不出意外，魏青山又看到了阿茶。 阿茶这回总算是当了回人，没有弄得满地都是瓜子皮。 得知三天后就能见到巴蛇，阿茶果然很兴奋，她对巴蛇可是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 “不过嘛，我们还是得提防着幻术。”阿茶笑道。 江湖中有一些幻术非常强大，就连阿茶也曾中过招。 若用最强大的幻术，可能三日后的夜晚，他们照样会中招。 “怎么防？”魏青山问道。 幻术不同于剧毒，九阳神功也是没用。 “我来想办法。”阿茶叹了口气。 送阿茶离开后，魏青山立即上床睡觉，对三天后的事充满期待。 …… 匈奴撤军后，无疑给了大魏将士们喘息的机会。 在狄无忌的安排下，修缮城墙，筹备箭矢，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城中也不再有人失踪，这也让狄千雪松了口气。 战争阴霾下，玉门关突然变得如此宁静，反让人不大习惯。 一天里的绝大多数时间，魏无邪都是在城墙上度过。 昔日长安的玉面公子，如今在西北风的摧残下，皮肤黝黑，高原红的脸蛋无比滑稽。 匈奴退兵，必有后招。 这后招，只怕比暴风雪更加凶猛。 “无邪，挺享受啊。” 陡然听到魏青山的声音，魏无邪着实有些懵。 扭转头，果然看到魏青山就站在不远处。 “师父，你怎来了？”能再见到魏青山，魏无邪还是非常高兴的。 魏青山笑道：“听说你来玉门关当了个大头兵，出于好奇，这才过来看看你。” “听谁说的？”魏无邪最不想让狄无忌知道他的存在。 虽是跟狄无忌一起来玉门关的，但他现在，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士兵。 魏青山道：“阿茶。” “我就知道是她。”魏无邪的声音里透着怨愤，“她还有没有说过别的什么？” 魏青山笑问道：“无邪，我很好奇，你跟阿茶很熟吗？” “算熟吧。”魏无邪点点头，“师父问这个，莫不是看上阿茶了？” 魏青山摇头道：“那倒没有。” 可能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真的对阿茶动过情，但后来发现他被阿茶骗得团团转，恍然顿悟，爱别人，远不如爱自己。 女人嘛，青楼的姑娘无疑更好，各取所需，没有纠葛。 “师父觉得阿茶如何？”魏无邪似乎很乐意谈论阿茶。 魏青山道：“貌美如花，狡猾如狐。” “这评价真的是非常高了。”魏无邪笑道。 若论世间狡猾，阿茶认第二，恐怕无人敢认第一。 魏青山看向关外，关外白雪皑皑，景色宜人。 “虽说西域苦寒，但一年四季，也是景色如画，匈奴人当真是不知足。”魏无邪笑道。 魏青山笑道：“与其纵容他们欲要吞并中原，还不如将匈奴纳入大魏的版图。” “师父倒是敢想。”魏无邪吃了一惊。 吞并匈奴，估摸还从未有人如此想过。 魏青山道：“我想没用，主要是朝廷也得这么想。” “师父当真觉得吞并匈奴可行？”魏无邪满眼都是兴奋。 魏青山轻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行的？大魏的版图本就不大，继续扩张，才是王道。” 四海但有来犯者，将其纳入大魏帝国的版图，方为正道。 且不说大魏帝国开国后，就是此前的历朝历代，一直都在跟西域诸国较量。 待国力强盛，铁骑征服西域倒是容易，但后期的统治，就没那么好维护。 “无邪，真打算一直待这里不回长安了？”魏青山只是过来看看魏无邪。 魏无邪道：“会回去的，但得等匈奴彻底被击败后。” 若不破匈奴，他绝不回长安。 “师父，阿茶其实人不坏，是个好姑娘。”魏无邪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若是可以，希望师父能好好照顾她。” 魏青山笑道：“好。” 魏青山离开没多久，阿茶又来到了城墙上。 阿茶其实早就到了，但因看到魏青山在，这才躲着没现身。 不出意外，待看过巴蛇后，她就会离开玉门关。 只留魏无邪一人在此，她很不放心。 “你也要走了，对吧？”魏无邪猜到了阿茶此来的目的。 阿茶点点头，道：“对，我是来道别的。” “人生就是聚聚散散。”魏无邪的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看着远方，此刻的他更像是多愁善感的诗人。 阿茶道：“极乐国的阴谋，我会想办法粉碎，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不要死。” “我的武功其实不差好吧？”魏无邪颇为无语。 况且他最烦的，就是被身边的人一直当成是长不大的孩子。 阿茶突然揪住魏无邪的耳朵，斥道：“千军万马中，武功高有什么用？我的意思是你学聪明点，别作死。” “姐，你别这样。”魏无邪急忙求饶，“让人瞧见了不好。” 阿茶怒道：“谁让你喊我姐的？” “你再不撒手，我就一直喊，大声喊，姐，姐……”魏无邪的声音果然在逐渐拔高。 “行了行了，好好保重。”阿茶赶紧松开手，转身离去。 魏无邪摸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目视阿茶的背影远去，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要风风光光回长安。 被一群丑陋的嘴脸围着骂他是纨绔是废物的场景，余生他不准再出现。 …… 到了约定的日子，魏青山和阿茶早早就来到了玉狼山附近。 他们找地方躲了起来，想先观察观察情况。 阿茶所说的提防幻术，就是在身上戴个香囊。 那香囊的味道很清淡，有醒神的功效，原本哈欠连天的魏青山，戴了香囊后，整个人都变得清醒了。 左将军可是特意叮嘱过，玉狼山中无比危险，若他们提前到了，务必在山外等候，不要贸然进山。 将近亥时，月亮爬出乌云，洒下皎洁的银芒，照得满山积雪熠熠生辉。 冷风中，有一人从旁侧疾步行来，看身形，正是左将军。 “他竟只身一人前来？”魏青山颇感意外。 阿茶道：“山里有他们的同伙。” 极乐国不可能只留巴蛇在山中，却不派人照看。 就算他们有掌控巴蛇的法子，可不管怎么说，巴蛇都是畜生。 是畜生，就有失去掌控的时候。 阿茶笑道：“走吧，该是我们去长见识的时候了。” 躲起来竟是毫无意义。 第九十五章 巴蛇吞牛 左将军看到白龙使装扮的魏青山，笑着迎上前来，抱拳道：“尊使，不知这位姑娘是？” 阿茶戴着人皮面具，面黄肌瘦，相貌平平。 “这是我们靠山教的圣姑小茶。”魏青山随口说道。 阿茶早就给自己想好了身份，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魏青山抢了先。 幸好魏青山所说，还算可信，不易穿帮。 “久闻靠山教圣姑大名，想不到竟是如此年轻漂亮。”左将军要是眼瞎，完全可以不说话。 但这话阿茶听来很是受用，笑着说道：“左将军也是英武俊朗，堪称人中之龙。” 左将军满面春风，笑得拢不住嘴。 “将军，是不是该进山了？”魏青山可没兴趣听他们俩互相吹捧。 左将军笑道：“请随我走。” 左将军展开轻功，踏雪无痕，眨眼已在数丈开外。 魏青山和阿茶完全能跟得上。 起初，左将军只想试试这二人的武功，看他们竟能跟上，当即用尽全力。 谁知到最后，他累得气喘吁吁，宛如正在耕地的老黄牛，可一回头，那二人仍是不远不近跟着。 左将军停下来缓口气，待二人靠近，钦佩地道：“两位武功之高，在下佩服。” 就算有所掩饰，他粗重的呼吸，以及额头上不断滚出的汗珠，都已让他暴露。 再看魏青山和阿茶，脸不红，气不喘，游刃有余的模样，着实让人羡慕。 “我们差点就追不上将军了。”魏青山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阿茶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轻咳几声，气息开始变得有些喘。 “敢情是在硬撑？” 左将军心里舒了口气。 “还没到吗？”阿茶有些绝望。 左将军道：“还要走半个时辰。” 此刻他们已经深入玉狼山，再走半个时辰，绝对能走到玉狼山最隐秘的黑暗地带。 有关玉狼山不好的传说，基本上都是在说黑暗地带。 接下来的路，左将军明显放缓了速度。 他们时而穿行在深深的沟壑里，时而踏着高大的雪松树冠前行，时而又在峭壁上攀爬。 为了见见巴蛇，就是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好在左将军突然停下来，笑眯眯地道：“到了。” 这会儿他们身处一座孤峰上，前方是座幽深的山谷。 山谷两侧松木高大，隐约能够听见隆隆的流水声。 在北境的严冬，所有河面湖面都结了厚厚的冰，这水声是从冰面下传出来，更能想象那地方的水流有多湍急。 “巴蛇就在仙人谷中。”左将军激动地道。 即便身为极乐国的左将军，也不是常有机会能看到巴蛇。 阿茶也很激动，颤声问道：“我们现在可以进谷了吗？” “还不行。”左将军道，“得再等等。” 阿茶不解地问：“我们都到了，还等什么？” “相信两位也知道，巴蛇绝非凡物，纵然是我，也无法掌控。”左将军笑着解释，“在我极乐国内，真正能掌控巴蛇的仅有一人，那就是我们的国主。” 魏青山问道：“将军的意思是今晚贵国国主也会来？” “国主正在仙人谷闭关，不便见客，只能操控巴蛇，供二位瞻仰。”左将军道。 幸好没等多久，仙人谷中就有烟花升空。 左将军深吸口气，道：“我们走这边。” 即将要见到巴蛇，左将军不忘叮嘱几句，巴蛇非常敏感，他们不能靠得太近，最关键的是不管他们看到什么，万万不可弄出任何声响。 旁侧有条小径，又陡又窄，下去后，有一小块凸石，正好能看到下方的谷中湖。 月光下，湖水泛着波纹，美轮美奂。 “河都结冰了，这湖居然没被冻住？”阿茶惊讶地道。 魏青山笑道：“想来这湖底有岩浆的存在吧。” “正是。”左将军笑道，“此乃仙人湖，湖水常年温热，巴蛇最是喜欢。” 蛇喜温暖湿润的环境，最是厌恶干燥寒冷，巴蛇也不例外。 “那头牛是？”阿茶突然发现了在湖畔吃草的老黄牛。 那头牛非常壮实，体型比正常的牛大得多。 “巴蛇喜吞象，但咱这地方，哪来的大象？”左将军耐着性子解释，“退而求其次，牛便成了巴蛇最喜欢的食物。” 魏青山调侃道：“那看来平日里，你们并没有喂饱巴蛇，不然巴蛇也不会跑到关城偷吃马匹。” “正因国主闭关，故而巴蛇偶尔会失控。”左将军虽不愿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巴蛇闯进玉门关关城内，先是偷吃官驿的马匹，再是在偷吃百姓的牛，将事情闹得很大。 所幸世人都不愿相信，这世间真有巴蛇的存在，结果才不至于太过糟糕。 “将军，既然巴蛇有失控的可能，你让我们如何相信巴蛇就能帮我们推翻魏廷？”阿茶担忧地问。 左将军笑道：“国主出关后，就会跟在巴蛇身边，有国主在，巴蛇再无失控的可能。” “那就好。”阿茶对这个所谓的极乐国国主，倒是愈发感兴趣了。 其实她真正感兴趣的不是国主这个人，而是国主操控巴蛇的法子。 只要能学会这法子，那她也能操控巴蛇。 只要想到骑着巴蛇游历天下，她就感觉一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那头老黄牛吃饱后，就地卧倒，准备休息。 魏青山和阿茶都没有再催。 左将军也没说话，双拳紧握，眼眸圆睁，似乎比他们俩更激动。 看左将军这反应，应该不会用什么幻术。 “咕咕咕……” 山谷中突兀地响起几声鸟鸣。 左将军兴奋地道：“国主已经行动了，巴蛇很快就会出现。” 魏青山和阿茶也是瞪圆眼睛，都不敢眨眼，生怕会错过巴蛇现身的重要时刻。 本卧地的老黄牛，遽然又拼命站了起来，惊慌四顾，不知该从哪边逃离。 “这老牛似乎忘了它是被栓着的。”阿茶看了都觉得那老牛非常可怜。 魏青山抬手一指：“那边。” 一颗巨大的蛇头缓缓探出湖面，并迅速朝老黄牛逼近。 老黄牛拼了老命，都没能挣脱缰绳。 那颗比房屋还巨大的蛇头，腾地上了岸，只一口，便将老黄牛吞进了肚子。 左将军此刻已是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摁着心口，热泪盈眶。 每每看到巴蛇进食，都能让他欣喜若狂，泪流满面。 第九十六章 歃血？ 头如房屋，身似丘陵，尾巴竟从仙人湖的另一畔翘出，巴蛇之大，恐怖如斯。 魏青山忍不住去想，就算他能将九牛刀法练到化境，当真能杀死此等怪物？ 巴蛇体表覆盖着暗黑色的鳞甲，月芒下反而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看着就很结实，只怕刀枪不入。 就连巴蛇的眼睛，赤红如血，宛如两个大红灯笼。 阿茶心里想的是对付巴蛇，貌似只能从其双目入手，但看那双眼睛好似夜叉修罗的眸子，显然也不好对付。 远观之下，感觉这巴蛇貌似毫无弱点。 半晌后，巴蛇的头颅和尾巴都缓缓沉入了仙人湖。 湖面上的波纹很快就归于平静。 “两位，可还满意？”左将军从地上站起来，满面春风。 魏青山叹道：“巴蛇之威，确实惊人。” “若巴蛇出动，小小的玉门关关城，便如用豆腐所做。”左将军这话绝非吹嘘，只怕巴蛇甩甩尾巴，就能摧毁玉门关。 阿茶笑道：“跟贵国合作的事，我相信我们教主会同意的。” “有圣姑这话在，我就安心了。”左将军轻轻一笑。 三人随后顺着原路返回，途中左将军再次询问，靠山教教主何时能给准确的回复。 巴蛇出山，起事就在眼前，靠山教这边，必须尽快搞定。 阿茶笑问道：“将军，只凭我教的一句口头承诺，贵国国主就能安心？” “当然不能。”左将军觉得这圣姑果然聪明，“还需歃血为盟。” 阿茶问道：“传闻中的歃血？” “正是。”左将军点头。 所谓歃血为盟，在魏青山看来，也就是图个心安。 不过在这个世界，巴蛇都存在，可能他们所说的歃血，真有可能缔造某种神奇的盟约，并被神秘力量束缚。 不然的话，阿茶刚才也不会暗暗皱眉。 阿茶的不悦只是一闪即逝，又笑着说道：“将军定个时间吧。” “不知贵教教主何时能到玉门关？”左将军问道。 这歃血为盟，自然得一教之主亲自进行，若随便找个阿猫阿狗，也就失去了歃血的意义。 阿茶道：“教主目前人在肃州，一天之内，便可赶到玉门关。” “那就明晚如何？”左将军满脸期待地问。 阿茶笑道：“当然可以，只不过，就我教教主跟贵国国主二人？” “还有两位，已在玉门关。”左将军笑道，“明晚入夜后，有劳贵教教主亲赴玉狼山仙人谷。” 阿茶应道：“好。” 左将军送二人出玉狼山后，便转身回去。 山中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似乎很惧怕左将军，全都没有异动。 “这左将军笃定你们教主一定会来？”魏青山回头看着银芒闪闪的玉狼山，眸中也有寒芒闪烁。 明晚的歃血为盟，他也想去长长见识。 阿茶笑道：“教主一定会去。” “你这么肯定？”魏青山问道。 阿茶道：“只因明晚，你就是我靠山教的教主。” “你这……”魏青山目瞪口呆。 阿茶轻笑道：“教主人在南荒，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也赶不到玉门关，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假教主，而你就很合适。” 现在魏青山敢肯定，阿茶就是靠山教的教主。 若非教主，岂敢乱来？ 魏青山无奈地道：“我这刚扮演完白龙使，又去扮演教主，很容易穿帮啊。” “我对你的易容术很有信心。”阿茶笑道。 魏青山的万颜术已有相当深厚的火候，至于声音，用内功稍作改变，那个左将军绝对认不出来。 看魏青山似乎还在犹豫，阿茶又说道：“我们教主名震江湖的武功绝学，正是化骨绵掌。” 魏青山的化骨绵掌也颇有火候，简直注定就是要来假扮靠山教教主的。 魏青山稍作思忖，笑道：“行吧，但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我还以为你会问歃血后，对你有什么影响呢？”阿茶似乎大大松了口气。 魏青山皱眉道：“这正是我接下来想问的。” “歃血盟约，不可违背，否则会……”阿茶很是犹豫，不知该不该如实相告。 魏青山咋舌道：“你这是想害我啊。” “也可以这么说。”阿茶笑道。 最古老的歃血仪式，早已失传。 如今江湖中流传的歃血仪式，分为好几个派别，所能起到的效用，其实微乎其微。 阿茶本想说明这点，但看魏青山似乎很惧怕歃血，觉得逗逗他其实也挺好玩。 “那这假扮教主的事，我也不做，还是你亲自来吧。”魏青山可不傻，就算再想去见识所谓的歃血结盟，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阿茶道：“其实吧，现在的歃血所能起到的作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以前呢？”魏青山问。 阿茶有些神往地道：“古老的歃血仪式，一旦缔结成功，谁若违背，必遭天打五雷轰，最后连骨头渣都不剩下。” “那你怎敢保证极乐国用的就不是最古老的歃血仪式？”魏青山笑眯眯地问。 阿茶道：“因为那种仪式早就失传了。” 失传？ 这种鬼话，魏青山可不相信，哂笑道：“极乐国都拥有巴蛇那种怪物，若还掌握着古老的歃血仪式，也不奇怪吧？” 阿茶皱眉不语。 她倒是没往这方面想，只要想想巴蛇的恐怖，就能知晓这个神秘的极乐国，确实本领不小。 极乐国或许真有可能仍传承着最古老的歃血仪式。 如若不然，极乐国也不会行事如此草率，显然他们对歃血结盟一事，信心满满。 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很棘手。 帮极乐国造反，靠山教绝不会做这种事。 但如若现在不加入，来日又如何给极乐国最惨痛的一击？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阿茶被魏青山点醒后，也不愿拿魏青山的性命去冒险，“好在还有一天的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违背歃血盟约，身遭五雷轰顶，就是大罗金仙，也得灰飞烟灭。 魏青山笑道：“你们靠山教高手如云，我想如今在玉门关内的必也不少，从中找一个忠心不二的当死士，问题不就解决了？” “我靠山教又非邪教，岂会拿教众的性命儿戏？”阿茶怒极。 魏青山笑了笑，跟阿茶告别，回去睡觉。 送死的事，没人愿意去做。 次日魏青山还在睡，小黑已是推门进来，端着洗脸水。 魏青山本想赖会儿床，可看到小黑的那双大眼睛，估摸没人能拒绝她。 “大哥哥，我煮了粥，这就去给你盛。”小黑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第九十七章 岳小黑的海螺 小黑熬的粥，用料丰富，粘稠晶莹，看着就很美味。 魏青山尝了一口，确实好吃到爆。 “大哥哥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熬粥给大哥哥喝。”得到魏青山的夸赞，小黑高兴到跳起。 魏青山将一碗粥喝完，目送小黑端着碗离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跟小黑的相遇，本就不同寻常，故而魏青山始终保持着警惕。 自从他的衣食起居都由小黑照顾后，魏青山便早早发现，小黑竟然在给他下毒。 茶水，点心，饭菜，乃至刚才的粥里面，全都有少量的毒药。 起初魏青山还有所担心，但当发现这少量毒药进入他的体内，很快就被九阳神功的内力所化解，便安下心来。 小黑很是谨慎，每次下毒，只会放一点点，为的就是不让魏青山察觉。 但在一次次的积累中，魏青山体内积聚的毒素会越来越多。 待魏青山察觉到不对劲时，为时已晚。 刚才小黑之所以那么高兴，应该不是因为魏青山夸赞她熬的粥好喝，而是因为经过数日的积累，她下到魏青山体内的剧毒剂量，已大功告成。 魏青山换身衣服，正准备出门，却见阿茶翻墙进来。 “放心，那小姑娘给你下的毒，不会毒死你。”阿茶此来，就为说此事。 为了弄清楚小黑所下的是什么毒，初次发现小黑下毒后，他就将茶水封存了一点，带去交给阿茶，希望阿茶能查清楚究竟是何毒药。 这点小事，魏青山不想去麻烦狄千雪，只希望瞎猫能碰到死耗子，这才去找了阿茶。 倒是没料到，阿茶还真能弄清楚是何毒药。 魏青山请阿茶进入屋子坐下，倒了碗茶给她。 “那毒药虽毒不死人，却能操控人的心神。”阿茶可不敢喝魏青山屋子里的茶。 这些茶都是小黑准备的，说不定里面仍被下了毒。 魏青山轻笑道：“敢情小黑只是想要控制我。” “你好像很失望？”阿茶揶揄。 魏青山笑了笑，又问道：“那她的底细呢？” “查不到。”阿茶轻轻摇头。 靠山教消息灵通，却查不到小黑的底细，足见小黑的来头很不简单。 魏青山顺利将粮草运到玉门关，被很多人视为英雄的同时，自然也会被很多人憎恨。 像小黑这种长得水灵的小姑娘，扮成可怜的小乞丐接近魏青山，的确更易得到魏青山的同情，从而让魏青山放松警惕。 “我的建议是杀了算了。”阿茶笑道。 留小黑在身边，终究是个隐患。 阿茶就不喜欢在身后留有隐患，稍稍察觉到苗头不对，她便会迅速出手，哪怕错杀，绝不让自己陷入险境。 魏青山笑道：“不用，我已经有了更好的应对之策。” “那就祝你好运吧。”阿茶叹了口气。 魏青山转而问道：“今晚的歃血之约，你可有法子应对？”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件事。”提到此事，阿茶颇为兴奋，“今晚还是由你扮成教主。” 魏青山皱眉道：“你若敢害我，我照样会杀了你。” “放心，我宁可自己死，也不愿让你死。”阿茶的眼睛睁得很大，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真诚。 可魏青山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狡黠，这女人嘴里的话要是能信，明天的太阳绝对会从西边出来。 魏青山问道：“怎么应对歃血？” “用鸡血。”阿茶笑道，看魏青山似乎不解，又解释道，“歃血为盟，都是割左手食指放血，以你的易容术，难道就不能在指肚那里藏一点点鸡血？” 魏青山翘起拇指，赞道：“阿茶，你不愧是只狐狸精。”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阿茶面有不悦。 魏青山笑道：“本就是在夸你。” 用狐狸精夸人，总会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 “鸡血容易凝固，但只要往里面加一点药粉，无论放多久，都不会凝固。”阿茶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用到的鸡血。 魏青山问道：“阿茶，你除了会用毒之外，是否还会医人？” “那是自然。”阿茶嘴角上扬，“我敢说我的医术，天底下没几人能超过。” 刚说完话，阿茶便扭头朝门口扫了一眼。 “你的小黑来了。”阿茶迅速翻窗离开，但声音仍传进了魏青山的耳中，“别误了今晚的大事。” 魏青山刚将阿茶给的鸡血藏好，就听到了敲门声。 小黑这时候来，八成是来检验成果的。 魏青山坐在椅子上没动，也没有应声。 果然，敲了几下后，小黑便直接推门进来，看到呆坐不动的魏青山，她邪魅一笑，几步来到魏青山的面前，伸出小手在魏青山眼前晃了晃。 “魏青山，其实你是个好人，只可惜……”小黑的声音里尽是惋惜，“只可惜啊，自古好人都不长命。” 魏青山闻言心道：“莫非这家伙是想杀我？” 真若如此，直接下剧毒不就行了？ 但小黑并没有亮出利刃抹断魏青山的脖子，而是在旁侧的椅子上坐下，摸出一个精美的海螺，放到嘴边，轻轻一吹。 海螺发出了低沉却很优美的声音。 魏青山心里清楚，若他真的已中毒颇深，听到这海螺声，必然需要有所反应。 虽不知该如何做，但他还是站了起来，用极其迷茫的眼神看向小黑。 “魏青山，从此刻起，我岳小黑就是你的主人。”小黑停止吹海螺，声音也变得阴冷可怖，“无论主人说什么，你都必须照做。” 谁能想到，小黑竟真是她的真名。 魏青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回应，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给你三天时间，务必要杀了狄无忌。”岳小黑的声音依旧冰冷。 魏青山再次点头。 岳小黑似乎很满意，不再说话，而是再次吹起海螺。 正当魏青山不知该作何反应时，岳小黑猛地起身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哭道：“大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难道这时候应该恢复正常？ 魏青山甩了甩头，疑惑地问：“小黑，我刚才怎么了？” 第九十八章 砍狄帅的头 “大哥哥刚才愣愣的，好像都听不到我的声音，真是吓死我了。”岳小黑嘤嘤咛咛地哭了起来。 魏青山拍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了几句。 “大哥哥，你、你没事吧？”岳小黑抹掉眼泪，一脸担心地问。 魏青山笑着摇摇头，道：“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那大哥哥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煮碗醒神汤。”岳小黑说着就要离去。 魏青山起身道：“不用麻烦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目送魏青山离去，岳小黑嘴角出现的诡笑，格外瘆人。 离开驿馆，魏青山直奔帅府。 这个时间点，狄无忌正在练枪。 狄千雪就在旁侧看着。 那一杆长枪，在狄无忌手里，宛如活物一般，指哪打哪，随心所欲，耍得出神入化。 狄家枪威震四海群寇，在江湖中也颇有声望。 一套狄家枪法练完，狄无忌便到旁边喝水，顺便看着狄千雪开始练枪。 狄千雪对狄家枪的领悟，已很出色，如今又有狄无忌在旁陪练指点，更是进步明显。 待到狄千雪也练完枪，魏青山才走进院门，笑着称赞。 “让魏大哥见笑了。”狄千雪俏脸通红，羞赧垂首。 魏青山笑道：“应是饱眼福了。” 狄家枪以刚猛著称，却也能以柔克刚，十分诡异。 无论是狄无忌使出来的霸道，还是狄千雪枪下的柔韧，都可令人叹为观止。 “小兄弟，屋里请。”狄无忌心知魏青山此来，必然有事。 入屋后，狄千雪很快送来刚泡好的热茶。 “狄帅，我此次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事。”魏青山端起茶，并没有喝。 狄无忌却是呷了一口，润润喉咙，笑道：“这么客气？有事直说就好。” “我想砍掉狄帅的头。”魏青山道。 狄无忌和狄千雪双双愣住，随后都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魏青山。 狄千雪拿在手里的茶碗都没拿稳，滚烫的茶汤洒到手上，好似都没察觉。 “魏大哥，你、你在说、说笑吧？”狄千雪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 她太清楚魏青山的武功有多高深了，魏青山真若对狄无忌动了杀心，此事将会无比糟心。 魏青山笑道：“不是说笑，而是真的要砍掉狄帅的脑袋。” “说说你的计划吧。”狄无忌面带微笑。 狄千雪真不知道，听闻此事，她这老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有人对我下毒，意图操控我刺杀狄帅，我们需要演一场戏，让他们以为狄帅已经死了，如此他们便会肆无忌惮。”魏青山笑着说道。 狄千雪闻言长舒了口气，敢情是要演戏，真是快要吓死她了。 也是该责怪魏青山，不将话说清楚，非得搞得这么吓人。 狄无忌笑道：“这个好办，到时候你砍我一刀，我在脖子上弄个血包，定能以假乱真。” “那家伙非常狡猾，不真的砍掉脑袋，恐怕骗不过她。”魏青山道。 狄千雪急声道：“魏大哥，你该不会真的要砍掉……” “城中应该有死囚吧？”魏青山笑着打断了狄千雪。 狄无忌瞬间明了，笑道：“将死囚易容成我，再砍掉其脑袋，确实比弄个血包更妙。” 狄千雪再次垂下头，向来自诩冰雪聪明的她，此刻竟完全像个白痴。 “死囚的事容易办，就是这易容……”狄无忌说着皱了皱眉头。 真要骗过某个极其精明的对手，那此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魏青山笑道：“易容的事交给我。” “什么时候砍头？”狄无忌问道。 魏青山道：“越快越好。” “那我们现在就去选死囚。”狄无忌又喝了口茶，起身朝外走去。 魏青山也将碗里的茶一饮而尽，紧跟在狄无忌身后。 今晚还要去玉狼山参加歃血仪式，最好是在午后就能演完这场戏。 魏青山很期待此事过后，岳小黑又会让他去做什么。 岳小黑不大可能是匈奴的细作，十有八九是极乐国的子民。 极乐国要造反，目前最大的阻碍正是狄无忌。 只要能除掉狄无忌，匈奴入关的路途，将会是一马平川。 约莫半个时辰后，魏青山从帅府出来，径直走向驿馆。 回到驿馆，看到岳小黑正在洗衣服。 “大哥哥，你还有要洗的衣服吗？”岳小黑的笑容很甜美，很有迷惑性。 魏青山笑着摇摇头，回屋取了把普通的刀。 “大哥哥，你拿刀作甚？”岳小黑颇为吃惊。 魏青山只是笑了笑，一言不发，拎着刀便出了门。 衣服还没搓干净，但岳小黑快速捞起来晾好，悄然跟上。 匈奴退兵后，街头的行人明显变多。 狄无忌从帅府出来时，一路上不断有百姓笑着打招呼。 在无人的地方，魏青山早就黑衣蒙面，静候假狄无忌的到来。 那个死囚突然被释放，本就很懵，碰到百姓都在跟他打招呼，一声声“狄帅好”，更是让他无比诧异。 虽不清楚这些人为何会将他错认成狄无忌，但那种感觉是真的好，稍稍习惯后，再遇有人问好，他也会笑着挥手给出回应。 魏青山看到那死囚出现，便拔刀出鞘，蓄势待发。 待其经过，他猛地从躲藏处冲出，只一刀，就劈掉了那家伙的脑袋。 百姓们发现意外时，魏青山已是悄然离去，只留下假狄无忌的尸体横在街头。 鲜血狂涌，顺着青石缝隙四溢。 短暂的安静后，一声声骇人的惊叫打破了平静。 狄千雪很快带人赶到，看到地上的尸体，嘶声哭喊道：“爹……” “狄帅被杀了。” “狄帅死了。” “狄帅……” 百姓们惊慌失措，或奔逃，或跪地痛哭。 狄千雪带来的人很快就将尸体抬走，以免会露馅。 在暗中看着这一切的岳小黑，喉头发出咕咕咯咯的笑声，难听刺耳，阴冷瘆人。 “魏青山果然是把好刀。”岳小黑笑够了，开始思索接下来该让魏青山去杀谁。 但凡是挡路的，显然都可操控魏青山全部除掉。 而回到帅府的狄千雪，忧心忡忡，毕竟百姓若知狄无忌被杀，只怕城内会乱套。 正想时，温如玉火急火燎地赶来，看到假狄无忌尸体，扑通跪倒，放声痛哭。 狄千雪很想跟他解释清楚，又想到狄无忌的叮嘱，只得作罢。 不冒险一搏，便无法引狼入彀。 第九十九章 石窟碰面 魏青山刚回驿馆，就看到岳小黑手里拿着海螺，站在一棵榆树下，似乎在犹豫什么。 “大哥哥，你回来啦？”她的声音纯真，笑容无邪，换谁都会喜欢。 魏青山笑问道：“有吃的吗？” “我这就去准备。”岳小黑收起海螺，快步跑去了厨房。 要再次操控魏青山去做什么，看来必须得吹响海螺。 岳小黑刚才应该是在思考，接下来要让魏青山去做什么。 半日的时光很快过去，魏青山一觉醒来，吃过晚饭，便外出溜达。 魏青山前脚出门，岳小黑后脚也出了门。 老火听从魏青山的命令，悄然跟着岳小黑，只可惜没跟多久，就给跟丢了。 幸好魏青山早就提醒过，跟丢岳小黑并不奇怪，跟不丢才奇怪。 跟丢后，老火挠挠后脑勺，心想魏青山简直神了，竟连这个都能预料到。 岳小黑来头不小，实力不俗，就凭老火等人，绝对盯不住。 易容后，魏青山直接阿茶下榻的客栈会合。 阿茶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并不觉得吃惊，反倒莞尔一笑，道：“青山，进来吧。” “你能认出来？”魏青山走进屋子，心头有些惶惶。 阿茶笑道：“除了你，没人知道我住在这里。” 刚才陡然看到这副模样的魏青山，她确实没认出来，不得不惊叹魏青山易容术的高超。 “血包准备好了没有？”阿茶只关心这个。 在极乐国主导的歃血仪式上，能否蒙混过关，魏青山易容在指肚上的血包，最为关键。 魏青山笑道：“放心吧，我很惜命。” “我们也该动身了。”阿茶从旁侧的衣架上取下鲜红的袄子，穿好后，率先出屋。 刚才魏青山进来时，就察觉到附近有人鬼鬼祟祟的。 尽管阿茶很有自信，但恐怕她住在这里并非什么秘密，至少极乐国的人就很清楚。 出城后，二人直奔玉狼山。 山脚下，左将军早已等在那里。 “见过圣姑。”左将军笑着迎过来，“想必尊驾就是靠山教教主吧？” 魏青山只是点了点头。 阿茶笑道：“将军莫怪，我们教主就是这样，不喜言语。” “两位请。”左将军只是来迎接贵客的。 阿茶问道：“其余人都到了？” “是，他们来得早。”左将军笑道。 阿茶又问：“前方该不会有什么陷阱在等着我们吧？” “圣姑说笑了。”左将军打个哈哈。 他当然明白阿茶的担忧从何而来，极乐国这回想要干一番大事，却不仔细核实靠山教众人的身份，这本身就很可疑。 对此，左将军也很疑惑。 只不过，国主的想法，绝非他能揣测。 既然国主认可靠山教圣姑等人的身份，他这个迎宾，只需将贵宾迎进即可。 今晚走的是另一条路，能够绕开悬崖峭壁，从通往谷口的正道进入仙人谷。 “这段路看似平坦，没有阻碍，实则暗中布置着奇门阵法，一步走错，就会万劫不复。”左将军叮嘱二人一定要跟着他的脚印。 现在是冬天，走过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如此魏青山和阿茶便不会走错。 顷刻间，他们已能看到仙人湖。 那条恐怖至极的巴蛇，此刻就藏身在仙人湖中。 绕过仙人湖，继续往里走，穿过狭窄的栈道，最后进入了一座石窟。 那石窟是在山壁中开凿出来的，错综复杂，即便是左将军，也容易被绕晕。 幸好这次要进行歃血仪式的一个窟，并不隐秘，左将军沿途都可以做好记号，很轻松就带二人进入了那个窟。 出乎魏青山的意料，里面已经坐着两人。 其中一人，魏青山最是熟悉不过，赫然便是卫如山。 卫如山穿着青色长袍，面前的火盆燃烧得很旺，长长的白髯上似乎还结着一层冰。 相比在东厂密牢的时候，如今的卫如山威武霸气，堪比天神。 另一人坐在角落的石凳上，正在打量石壁上一幅只完成一半的壁画。 那人的服饰极为夸张，似乎是将一张狼皮随便裁剪缝合后，直接套在了身上。 但这古怪的打扮丝毫遮掩不了他那气宇轩昂的英雄气概。 不出意外，这家伙应该就是匈奴的苍狼王苏达尔。 “两位请随便坐，我们国主很快就到。”左将军说完便退了出去。 阿茶笑眯眯看着卫如山，揶揄道：“卫盟主，你果然是卖国贼啊。” 这挑衅的话说出来，魏青山都是吃了一惊，搞不懂阿茶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卫如山始终盯着火盆，一言不发，好似没听到阿茶的话。 阿茶笑了笑，又朝苍狼王伸出手，道：“苏达尔王，久仰久仰。” “你是？”苍狼王将目光从壁画移到了阿茶身上，顿时被阿茶的美貌所惊到，目光也变得痴迷起来。 阿茶笑道：“我是靠山教的圣姑小茶。” “呵！”卫如山突然发出一声哂笑，“从未听说靠山教有什么圣姑。” 阿茶鄙夷地道：“那是你孤陋寡闻。” 靠山教在江湖中名气很大，江湖中人对靠山教也算了解，但他们对靠山教的了解，也仅限于五龙使，更不知晓靠山教的教主是谁。 卫如山呵呵一笑。 极乐国行事谨慎，但在邀请靠山教这事上，着实大意。 “那这位是？”苍狼王的目光又落到了魏青山的身上。 阿茶道：“自然是我靠山教的教主。” “你们教主难不成是个哑巴？”卫如山冷声揶揄。 阿茶道：“我们教主只是不喜说话，而且最不喜跟废物说话。” 要是可以，魏青山真想抽阿茶几巴掌。 原本只要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极乐国的国主过来就行，没事挑衅卫如山和苍狼王干啥？ “废物？”卫如山缓缓站起身来，“那就让我这个废物，来讨教几招。” “卫盟主，我劝你别找死，要知道我们教主的化骨绵掌，可是……”阿茶继续挑衅。 魏青山这回算是懂了，阿茶就是要挑衅卫如山跟他动手，好让他一展化骨绵掌的神威。 可能极乐国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 唯有化境的化骨绵掌，才能证明他靠山教教主的身份。 第一百章 歃血结盟 “化骨绵掌就是个笑话。” 卫如山满眼不屑。 魏青山迈步走向卫如山，轻笑道：“那我便来领教一下卫盟主的纸钟罩豆腐衫。” “牙尖嘴利。”卫如山暗暗运功，体表的肤色在瞬间变成了紫红色。 魏青山同情地道：“卫盟主这是便秘了？” 阿茶一个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 苍狼王饶有兴致地瞧着魏青山，想不到堂堂靠山教教主，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是针尖麦芒。 卫如山怒不可遏，脚下发力，一个飞身，便是一记直拳直击魏青山的面门。 魏青山站着没动，凝聚毕生功力到右掌，遽然翻出，掌心雷音爆出。 卫如山见状大惊，急忙收招，却见魏青山已是直扑过来，逼得他不得不跟魏青山对了一掌。 噔噔噔。 卫如山连连向后退去，一条右臂几乎失去知觉，脸色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魏青山也是退了好几步，只觉喉头发甜，暗暗惊叹卫如山内功的深厚。 “教主，没事吧？”阿茶一脸担心。 魏青山强行将涌到喉头的血咽了回去，微笑道：“无妨，这卫盟主的纸钟罩果然名不宣传。” 阿茶握住魏青山的手，几根手指轻轻搭到手腕上，眉头轻锁，很快找出一颗药丸，让魏青山服下。 魏青山本觉胃里翻江倒海，十分难受，吃下那药丸后，果然舒服不少。 再看卫如山，此刻直接坐在地上，闭目运功。 “你的掌力击穿他的金钟罩了。”阿茶满脸兴奋。 刚才魏青山所用的正是化骨绵掌，虽不知他是从哪学来的，可阿茶看得出来，魏青山的化骨绵掌威力绝对比靠山教教主强。 卫如山这回恐怕有苦头吃了。 “卫盟主，这才一招，你怎就坐下了？”魏青山感觉神清气爽，“本座不想乘人之危，站起来咱继续打。” 卫如山的脸色愈发难看，额头甚至冒出了白气。 “只怕卫盟主已无再战之力。”苍狼王一脸钦佩地看着魏青山，“教主武功盖世，小王佩服。” 话音未落，猛听卫如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狂吼声中，他左手成掌，狠狠劈中他自己的右臂。 就听咔嚓一声，他的右手连带着半条手臂，掉落在地。 空荡荡的衣袖里，顿时滴血成线。 卫如山一脸痛苦，从身上摸出金创药，全都倒在断臂处止血。 “卫盟主，这有必要断臂吗？”阿茶讶然问道。 卫如山心头火大，冷声道：“不劳圣姑费心。” 先前他还很怀疑魏青山的身份，现在敢打保票，魏青山绝对是靠山教的教主。 能将化骨绵掌练到那种境界，普天之下，唯有靠山教教主能做到，纵是靠山教的白龙使，实力也是远远不如。 卫如山听从极乐国的安排，刻意挑衅，好试探来此的靠山教教主，结果倒好，竟是搭了条手臂进去。 若非他当机立断，迅速断臂，可能魏青山那一掌的掌力，真能震碎他周身的骨头。 保命还是保手，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左将军在此刻突然现身，拿着白布帮卫如山包扎。 事情闹成这样，绝对是他们极乐国的安排不周。 卫如山倒是没有埋怨什么，这时候痛斥极乐国，毫无意义，忍而不发，才能谋取到更大的利益。 “国主到。” 窟外突然有人喊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 率先走进来的是个身材矮小的人，身穿紫黑龙袍，头戴王冠，脸上却戴着金制面具。 在其身后，跟着一人，手提长刀，长长的驴脸上布满了杀气。 极乐国的国主居然是个矮子，阿茶真的很想笑。 “这是我们国主。”左将军给众人做了介绍，“这是我极乐国的右将军。” 苍狼王不耐烦地道：“都等了这么久了，快开始吧。” 这地方毕竟在大魏境内，苍狼王心神不宁也情有可原。 那极乐国国主几步过来，在石壁上摸索几下，咔嚓嚓声，正中的地面突然有石板挪开，一座祭台缓缓升起。 祭台并不大，四周雕刻着奇怪的纹路，顶端有只巨大的石碗，石碗里面是空的。 “还真是最古老的歃血仪式。”阿茶暗暗吃惊。 祭台完全升起还需要一点时间，趁此时间，极乐国国主看着众人说道：“歃血结盟前，有一点孤必须明说，此乃最古老的歃血仪式，一旦缔结成功，谁若违背盟约，将被天雷轰得尸骨无存。” “这一点我想大家应该都很清楚吧？”卫如山的脸色依旧难看，“直接开始吧。” 极乐国国主瞥了一眼卫如山的断臂，没有再说话。 毫无疑问，这个极乐国国主根本没将其余人放在眼里。 此刻最憋屈的人正是苍狼王。 不管是极乐国国主，还是卫如山，还是靠山教教主，全都是江湖组织的头领而已，而他苏达尔可是匈奴的王。 魏青山虽然没去看苏达尔，心里却在想，若他将苏达尔擒了，能否改变匈奴和大魏帝国的战局？ 其实吧，即便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匈奴的单于古隆，将其擒获，估摸也改变不了什么。 匈奴人最是凶残，从不顾念至亲骨肉之情。 单于被抓，随后会冒出来一堆新单于。 苍狼王被擒，能取而代之者甚多。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歃血结盟。 让苍狼王跟极乐国国主和卫如山，还有一只已经被炖了的鸡结盟，若这歃血盟约真有神秘力量的约束，那接下来就是疯狂实施反间计的时候。 待到那座祭台完全升起，极乐国国主伸手道：“盟约已经拟好，诸位可先看看，若无问题，便签字画押。” 卫如山率先夺了过去，看后觉得没问题，签字画押后，又交给了苍狼王。 苍狼王也是如此，最后才轮到魏青山。 所谓的盟约，无非就是共同掀翻大魏帝国，事成之后的利益分配。 魏青山自然没意见，签字画押后，极乐国国主将这份盟约丢进了祭台上的石碗。 极乐国国主拿起祭台上的骨刀，割破手指，滴血到石碗中。 石碗中顿时腾起一片红雾，朦朦胧胧，内里好似有千军万马在厮杀。 第一百零一章 神奇的石碗 “我来。” 卫如山用嘴叼起骨刀，脑袋一甩，割破左手食指，将血滴进石碗里。 石碗里的红雾愈发浓郁，里面的厮杀也转变成了刀光剑影。 魏青山顿时心虚地看了一眼阿茶。 阿茶的眉头也是皱得紧紧的，显然也发现了这只石碗的神奇之处。 极乐国国主一心想要逐鹿天下，石碗便会呈现出千军万马厮杀的大场面。 卫如山只想一统江湖，石碗里就会有刀光剑影。 苍狼王想的也是逐鹿天下，估摸石碗里也会出现千军万马。 一旦如此，等会儿魏青山将鸡血滴进去，又会发生什么？ 苍狼王早就迫不及待，拿起骨头，也是割破了左手食指的指肚。 正如魏青山所想的那样，鲜血入碗，红雾滚动，有千军万马奔腾。 三人同用一把刀，真不怕传染个啥病？ “教主，到你了。”阿茶小声提醒。 不管会发生何事，这鸡血必须得滴入石碗。 事情若是败露，大不了他们联手，杀出玉狼山。 魏青山走上前，用骨头割破左手食指上的人皮，藏在里面的血包顿时破裂。 几滴血落入石碗中，碗中红雾蒸腾，偶有凤鸣传出。 众人都是诧异地看向魏青山，魏青山却是沉住气，不动声色地道：“本座无意权势，只醉心求仙访道，只盼有朝一日，能够得道成仙。” “那就提前恭贺了。”极乐国国主的声音可不像是在恭贺，更像是想对魏青山兵戈相向。 卫如山警觉地问：“国主，这种情况正常吗？” “教主确有成仙之资。”极乐国国主赞道。 魏青山笑着道了声谢，心想幸好红雾里传出的不是鸡叫，不然这谎还真不好圆。 就在此时，祭台上的石碗开始缓缓转动。 碗中红芒大作，光彩夺目，照得整座石窟都红灿灿的，非常诡异。 过了半晌，红芒消失，只见碗中竟是什么都没有。 丢进去的盟约书，四人滴进去的血液，竟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恭喜诸位，盟约已成。”极乐国国主似乎极为开心，“预祝我等旗开得胜，掀翻魏廷，各偿所愿。” 苍狼王问道：“我等是否可以离开？” “自然。”极乐国国主道，“送贵客出山。” 玉狼山中最危险的存在自然是巴蛇。 但巴蛇常年蛰伏仙人湖中，不常外出，不过山中的其余动物，也很危险。 极乐国的子民有独特的法子，能让那些凶残的动物对他们避而远之，甚至还能直接驱使动物们。 “断臂之仇，我天剑门记下了。”走出仙人谷后，卫如山对魏青山放了狠话。 魏青山笑道：“卫盟主，我们刚成为盟友，你就要背弃盟约吗？” “我只是说记下了。”卫如山冷哼一声。 刚才缔结的盟约，期限到大魏帝国被推翻，就会自动终结。 到那时，也将会是他卫如山一雪前耻的时候。 魏青山道：“是该记下，到时候，你的右手，我也要了。” 卫如山怒不可遏，若非这里是极乐国的地盘，他铁定会跟魏青山好好打一架。 先前在那石窟里，无疑是他过于大意了。 出玉狼山后，魏青山几次忍住了斩杀卫如山和苍狼王的冲动。 匈奴和天剑门跟极乐国勾结，意图造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即便现在杀了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倒不如留着他们，看看一旦他们做出违背盟约的事，是否真会有神秘力量惩治他们。 “想不到真能蒙混过关。” 进入关城后，阿茶的心情变得极好，提议必须痛饮，不醉不归。 魏青山倒是没有喝酒的兴致。 “吃酒是其次，主要还是想跟你聊聊小黑的事。”阿茶笑得不怀好意。 魏青山道：“我已经猜到，小黑应该是极乐国的人。” “你都猜到了？”阿茶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魏青山摆摆手，道：“你也别喝了，回去洗洗睡吧。” 目送魏青山离去，阿茶一跺脚，太没劲了。 回到驿馆，岳小黑并没有出现，魏青山以为她是睡着了，便自己打了洗脚水。 次日。 老火一大早跑来就说，小黑不见了。 魏青山并不着急，道：“可能她是腻了，便自己离开了。” “她一个乞儿，能跟着大人……”话说出口，老火都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此前他负责跟踪岳小黑，愣是没跟住，岳小黑绝非乞儿。 出乎魏青山的预料，吃早饭的时候，岳小黑竟然回来了。 驿馆的杂役在大门附近看到了昏倒的岳小黑，就将岳小黑送回了她的房间，并且请了郎中。 魏青山赶过去时，郎中刚好瞧完。 “小姑娘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体底子羸弱，切忌太过劳累，我再开个方子，休养几日，当可无碍。”郎中笑道。 魏青山道：“老火，你去抓药。” 老火应了一声，带着郎中离开。 岳小黑躺在床上，脸色发黄，嘴唇绀紫，身躯还在微微发抖。 正愁不知该如何悄无声息地给岳小黑下毒，没想到这大好良机直接就来了。 魏青山怀里所揣的毒药，乃是从阿茶那里求来的。 阿茶身上总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药物。 这次魏青山讨来的药物，倒不会毒死人，就是会让人一病不起，苟延残喘，却死不掉。 既然岳小黑带有目的接近他，那他就想办法让她根本无法离开，直接带她离开玉门关，回到长安，且看看她的反应。 老火抓了药，回来后亲自熬好送过来，看到魏青山还坐在椅子上，似乎一直在守着岳小黑。 “大人，你是怕她跑了，还是担心她？”老火笑着将药放到桌子上。 魏青山道：“老火，你话有点多。” 老火赶紧退了出去。 魏青山将阿茶给的药粉倒进药汤里，用勺子搅拌几下，便来到床前，扶起岳小黑，一勺一勺喂她喝下。 人虽然处在昏睡中，嘴巴倒还听话，一碗药喝完，并没有洒掉多少。 走出屋子，外面阳光明媚。 魏青山伸个懒腰，是时候该回长安了。 巴蛇始终威胁着玉门关，但这并非魏青山长留玉门关的理由。 就在昨日，他便收到了东厂催他返回长安的命令。 距过年已没几日，原本想的是在玉门关过个年，现在看来这个年得在路上过了。 跟狄无忌和狄千雪辞别后，魏青山只带上老火和岳小黑，驾着马车离开了玉门关。 “这一别，真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 站在城楼上的狄千雪，双眸噙泪。 第一百零二章 包子铺外的尸体 岳小黑醒过来时，人已在金州，距玉门关有千里之遥。 她的身子很虚弱，能坐能站，就是无法走路。 “醒了？”魏青山端着饭菜进来，“能自己吃饭吧？” 岳小黑双眸浮肿，眸光黯然，弱弱地问：“大哥哥，我睡了多久？” “算上今天，正好七天。”魏青山答道。 七天？ 岳小黑大急，刚站起来就向前栽倒，摔得鼻子都出了血。 魏青山放下饭菜，过去将岳小黑扶到桌前坐下，劝道：“你身子很弱，不宜走动，天大的事跟自己的命相比，都不算事。” 岳小黑真是有苦说不出。 此刻她是真的觉得肚子饿了，也知道现在急是没用的，只能先养好身子。 练功最怕的就是真气乱窜，轻则身负重伤，重则走火入魔。 她暗暗试了试，就算吃再好的疗伤圣药，想要彻底痊愈，至少也需要三个月。 三个月，真是太漫长了。 在这紧要时刻，别说三个月，就是十天半月，都很要命。 “放心，你的病是很难治，但长安有很多名医，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会把你治好。”魏青山语声温柔，满眼关心，实则心里想笑，很期待岳小黑接下来的反应。 岳小黑吃得差不多了，闻言放下筷子，疑惑地问：“大哥哥要带我去长安？” “我们已经在路上了。”魏青山笑道。 “什么？”岳小黑腾地站起，却因腿脚发软不得不重新坐下，“那我们现在在哪？” 魏青山道：“这里是金州，今天是除夕，我们就在金州过年，明日继续赶路。” “不行，我得赶紧回玉门关去。”岳小黑急不可耐。 奈何她的身子不争气，别说去玉门关，就连这间屋子，竟都走不出去。 魏青山劝道：“治病要紧。” “我没病。”岳小黑颇为火大。 魏青山耐着性子说道：“都这样了还说没病？小黑，你不过是个小乞丐，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我必须得回去……”岳小黑倒在地上，竟是朝门口爬去。 魏青山无语道：“你是打算爬回玉门关吗？” “爬也要爬回去。”岳小黑快要哭了。 魏青山饶有兴致地瞧着，问道：“爬回去作甚？乞讨吗？要是你真喜欢讨饭，长安其实是更好的选择。” 岳小黑爬到门口，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她抹掉额头的冷汗，满心绝望，这回真是玩脱了。 为了一个刽子手，竟要误了大事。 “好好休息。”魏青山将她抱回到床上，端着碗碟便离开了房间。 既然自己无法爬回去，只能想办法跟下属取得联系，让他们来接。 躺在床上，她的脑子渐渐恢复冷静。 就算真气乱窜伤及根本，也不至于会成这副鬼样子。 她究竟是怎么了？ 她也怀疑过魏青山，可能是魏青山对她动了手脚，但她自诩接近魏青山后，从没露出过马脚，而魏青山对她也很照顾。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客栈大堂内，老火正在吃酒。 “老大，可要出去逛逛？”老火看到魏青山下楼，急忙站起。 魏青山笑道：“来的时候是绕道金州，这回已在金州，肯定得好好逛逛。” “楼上那位……”老火压低了声音。 魏青山道：“盯着，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老火吃得差不多了，拎着一坛酒上了楼，就坐在岳小黑的房间门口。 金州地处交通要塞，战略位置远比定州重要，而且商贸往来频繁，城中自然一片繁华。 今天是除夕，街头到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烟火气息惹人陶醉。 街头最开心的自然是孩子们，穿着新衣，要么手持他们喜欢的玩具，要么拿着他们喜欢的小吃，到处跑来跑去，欢笑声干净纯洁。 这才是该有的年味啊，也是魏青山记忆中小时候的过年。 杀年猪，穿新衣，放鞭炮，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真惨啊。” “这大过年的，怎会发生这种事啊？” “是不是有强盗啊？” 前方的路口，围聚着大量百姓，都在高声议论。 有衙差在维护现场的秩序，不让百姓太过靠近前方。 魏青山挤过去，引起一片不满的骂声，挤到最前面，只见在一家包子铺的外墙上，竟悬挂着一具女尸。 州衙的捕头正在取证，故而还没将女尸放下来。 看那女尸的年纪，当在三十出头，身上没有衣服，可见曼妙身材。 她的脑袋低垂着，看不清面容，但她并非缢死，而是被人用钉子将四肢钉在了墙壁上。 如此手法，确实凶残。 “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站在魏青山旁边的一个老头边说边摇头。 “她是寡妇？”魏青山问道。 那老头扭头瞥了一眼魏青山，低声道：“她叫紫柠，是这天成街很有名的寡妇，守寡十年，门庭若市。” “照你这么说，那这包子铺岂非是瓦房窑子？”魏青山皱皱眉。 老头摆摆手，嘿嘿笑道：“不能算，不能算，去瓦房还得付钱，但来这里，非但不用付钱，事后还有肉包子吃，美着呢。” 魏青山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 “小伙子，看你这相貌，绝对能入得了紫柠的眼，可惜啊……”老头倒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到紫柠这里耍，是不要钱，但前提是得紫柠瞧得上。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被紫柠瞧上的。 魏青山道：“紫柠这么好，怎还有人要杀她？” “估摸是争风吃醋吧。”这老头对紫柠的事，似乎了如指掌，“紫柠貌若天仙，是个男人都想独占她，难免会起冲突。” 争风吃醋，失手杀人，绝不会如此处理尸体。 真正的凶手更像是跟紫柠有着深仇大恨。 负责侦查此案的捕头，约莫在四十出头，留着短须，双颊凸起，显然内家功夫已有相当火候。 调查结束，在那捕头的指挥下，衙差将尸体放下，抬去州衙。 那捕头随后转过身，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高声道：“若能提供有价值线索者，重重有赏。” “能赏多少钱啊？” 立马有不少人都在这么问。 那捕头道：“具体的赏钱，得看诸位提供的线索价值如何。” 众人都在交头议论，暂时没有人站出来提供线索。 第一百零三章 刘山和张老三 那捕头等了半晌，都不见有人站出来，颇为失望，又道：“若有重要线索，可来衙门。” 紫柠的包子铺，也被官府封上。 聚拢在这里百姓，却是迟迟都不散去，仍在讨论此事。 金州虽是咽喉要地，城中却很少发生这种事，只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此事都会是全城百姓热议的焦点。 魏青山以吃瓜者的心态留在这里，倒是听到了不少有趣的说法。 众人口中的紫柠，完全就是不同的人，粗略分一下，紫柠可被分成是两个极端： 一是紫柠是个荡妇，家里进进出出的男人非常多，肯定是靠出卖身体赚钱。 二是紫柠洁身自好，守寡多年，仍尽心尽力照顾着年迈又瞎眼的婆婆。 究竟哪种说法是真实的，魏青山也无从分辨。 一个人，居然会有如此极端的两种说法，简直离谱。 魏青山对此倒是很有兴趣，可惜明天就要离开，无法知晓此案的后续。 “紫柠，紫柠……” 魏青山正要离开，站在人群最后面的一个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男人也就三十出头，应该还不到四十，面容英俊，就是鬓角稍稍有些白发。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嘴里一直喃喃念着紫柠的名字。 “兄台是紫柠姑娘的什么人？”魏青山问道。 那人道：“邻居。” “怎么称呼？”魏青山又问。 那人颇为警惕，斜眼瞪着魏青山，最后还是说道：“刘山。” 看得出来，这个刘山跟紫柠的关系很不简单。 “刘山，相好的都死了，这回肯随我去百花楼了吧？”一个极为邋遢的汉子摇摇晃晃地过来，满身都是酒气。 这家伙尖嘴猴腮，脸喝得红扑扑的，似乎随时都会醉倒在地上。 刘山斥道：“张老三，你别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那张老三吐着酒气说道，“你敢说紫柠不是你相好的？今年春天，我可是亲眼看到，你们一起踏青春游……” 刘山怒目相向，将双拳攥得格格响。 “还是说，你不喜欢去百花院？”张老三越说越起劲，明显醉得不轻，“以前我们都是同去，好不快活，自从你跟紫柠搞到一起，这才……” 砰。 刘山遽然挥拳，一拳打在张老三的脸上。 张老三哀嚎一声，身子向右转出，一头栽倒，满嘴都是血。 这一拳，也让张老三瞬间清醒，怒道：“好你个刘山，竟敢打我？我、我跟你拼了……” 张老三毕竟醉着酒，身子软，起身挥拳扑向刘山，刘山只是轻轻一个闪身，扑空的张老三便再次栽倒在地，双手都被擦破了皮。 这边的骚动也是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众人都是面带笑意，像这样的好戏，无论看多少回都不会腻。 刘山也不逗留，挤开人群，急匆匆离去。 魏青山拉住旁侧的一个大娘，问道：“这刘山跟紫柠的关系真的很好吗？” “好，非常好，好到都能穿同一条裤子了。”那大娘的嘴角有颗很大的黑痣，从面相看就是很爱嚼舌根的主儿，“我敢肯定，他们早就搞到一起去了。” 魏青山问：“有证据吗？” “这还要证据？”那大娘看有不少人都在静候下文，故意拔高了声音，“有一次，我可是亲眼看到刘山在亥时进了紫柠的家，直到卯时才离开。” 有人笑着问道：“阿婆，进出你都看到了啊？” “那两个时间点，正是我关门和开门的……”那大娘尝试解释，就连她自己都察觉这样的解释非常牵强。 金州有夜禁，天黑后，就不许百姓在外走动。 亥时只怕这大娘早在呼呼大睡，还敢大言不惭地说每天她都是在亥时关门。 “这刘山的家在哪？”魏青山想跟刘山好好谈谈。 张老三在这时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骂骂咧咧地离去。 那大娘指着包子铺说道：“左边第三家的字画铺，就是刘山开的，平日里刘山都是住在铺子里。” 刚才刘山朝左边走去，应该没有回字画铺。 魏青山就呆在这里，边听八卦，边耐心等候。 没过多久，就看到刘山从旁侧过来，朝两侧看了看，这才打开锁进了字画铺子。 那做贼心虚的模样，确实很可疑。 魏青山正要过去，却见张老三居然先他一步，敲开了字画铺的门。 刘山开门的速度很快，然后又是鬼鬼祟祟朝两侧看了看，这才将门关上。 魏青山悄然靠近，躲在附近，竖起耳朵。 哪怕相隔较远，屋中二人的对话，他仍是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刘山和张老三在争吵，而且吵得不可开交，甚至相互扭打。 他们争论的焦点竟非紫柠，而是银子。 刘山欠了张老三的钱，张老三这次是来讨债的，就因刘山刚才打了他。 但刘山手头没有现钱，语气也不好，跟酒劲未过的张老三说不到三句，难免会打起来。 “啊……” 张老三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老三，我、我不是故意的……”刘山似乎也吓坏了。 张老三怒道：“刘山，你欠钱不还，还想杀我，我要去官衙告你……” “老三，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你不能……”刘山急声相劝。 但张老三可不听劝，挣扎着爬起，就要出门。 刘山扑过来，用劲将张老三放倒。 魏青山凑过来，戳破窗户纸，看到刘山竟拿起一个巨大的砚台，面露凶光，似乎想去砸张老三的头。 张老三坐在地上，刚才又摔到了脑袋，正摸着脑袋鬼叫。 魏青山一脚将门踹开，吓得刘山一哆嗦，手里的砚台也是掉到了地上。 魏青山笑问道：“刘山，若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砸死他？” “我、我没有。”刘山心虚地道。 张老三怒道：“刘山，你、你竟真要杀我，我、我……” 张老三如看鬼般看着刘山，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仓皇逃出了字画铺。 “你究竟是什么人？”刘山颓然坐在地上。 此刻冷静下来，他很庆幸魏青山出现了，不然的话，以他刚才的状态，绝对会砸爆张老三的脑袋。 那样的话，他这辈子就算彻底完了。 魏青山笑道：“我就是个过路人，只想问问，杀死紫柠的凶手，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第一百零四章 纸火铺包老怪 紫柠死得蹊跷，若说怀疑的对象，他还真的有。 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有个纸火铺，老板是个独眼老头，姓包，大家都叫他包老怪，平日里独来独往，众人见了都是躲着走。 包老怪最爱吃紫柠做的包子，许多时候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包子。 长此以往，心善的紫柠便好心提醒，包子再美味，若常年吃这个，身体也会垮掉。 包老怪只是笑笑，往日继续吃紫柠做的包子。 这包老怪倒是没吃出什么毛病，但紫柠心里过意不去，有时候做饭故意多做点，在包老怪来买包子的时候送给他。 这本是善举，可在街坊四邻眼里，就传成了紫柠在勾引包老怪。 每每听到这种传言，刘山都会气得脸色通红。 紫柠虽是寡妇，自身条件却是那么出色，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岂会主动勾引包老怪那种糟老头？ 魏青山听得津津有味，看刘山突然闭嘴不说，便问道：“包老怪对紫柠可有非分之想？” “应该有吧。”刘山迟疑着说，“但凡熟悉紫柠的男人，哪个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魏青山问道：“你也有？” “我不想否认。”刘山倒是大方。 但他随后保证，尽管他对紫柠也有非分之想，却从没做过任何僭越的事。 他跟紫柠之间的交情，就跟山泉水一样，甘甜清澈，不含杂质。 清如水？ 魏青山心里想笑，刘山嘴上这么说，背地里鬼知道对紫柠存着何种龌龊的心思，又做出何种猥琐的事。 走出字画铺，魏青山又迈步来到了纸火铺。 纸火铺的门大开着，包老怪就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包老怪脸上有不少皮肤都是皱起来的，要么被火烧过，要么被开水烫过，纵是在白天见到，也会让人感到心悸。 这要是到了晚上，陡然见到这么一副面孔，确实能将人吓个半死。 “心情不好？”魏青山在包老怪旁边的台阶上坐下。 包老怪看也没看魏青山，低声道：“你是谁？” “就是个过路人。”魏青山笑道。 包老怪呵呵一笑，道：“过路人？好一个过路人，过路人会不断打听紫柠的死？” 魏青山出入刘山字画铺的场面，他可是一直看在眼里。 他怀疑，魏青山极有可能是公门中人。 便衣调查，确实是很聪明的做法。 魏青山笑道：“好奇而已。” “好奇而已？”包老怪哂笑道，“正常人会好奇这种事？” 魏青山不得不承认，这个包老怪着实厉害，明明是他来问问题的，现在发问的始终都是包老怪。 魏青山叹口气，笑问道：“所以是你杀了紫柠？” 必须反客为主，不能总被包老怪牵着鼻子走。 包老怪吐了口烟，整张丑脸都藏进了烟雾里，冷冷地道：“若你非要说是我杀了人，那就拿出证据来。” 说完话，包老怪磕掉烟斗里的烟灰，起身回了纸火铺。 这案子查起来，其实挺麻烦，魏青山也懒得再浪费时间，又到处转了转，吃了个饭，然后回到了客栈。 客栈里，老火仍守在岳小黑的房门外。 “没动静了。”老火低声道，“应是睡下了。” 睡了？ 岳小黑一心想着逃走，岂会乖乖睡下？ 魏青山踹门进去，果然看到床上没有人，而通往街头的窗户却大开着。 “大人，这这这……”老火满脸惊慌，酒也醒了大半。 若非脑袋喝得昏昏沉沉的，他也不会察觉不到岳小黑早就逃走了。 魏青山叹道：“小黑这孩子也真是的，明明病得那么重，却不相信我们。” 老火只觉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刚想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又听魏青山喝道：“还不去找？” 老火吓得一激灵，急忙飞奔出屋。 魏青山也没闲着，直接跳窗去追。 一群白痴。 岳小黑骂骂咧咧地从床底下爬出来。 客栈小二也在这时进入房间，急声道：“女侠，得罪了。” 小二拦腰抱起岳小黑，急匆匆出屋，直朝客栈的后院奔去。 后院有间柴房，小二将岳小黑藏在里面，然后便去前面招呼客人。 招呼客人的时候，他都是没精打采的，脑子里总会想到岳小黑。 那美若天仙的小姑娘，心肠竟是那般歹毒，他只是进屋送个茶水，就被下了毒。 若他不助岳小黑逃离魔爪，岳小黑就不会给他解药。 为了活命，他只能放手一搏。 “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暗中盯着这一切发生的老火，对魏青山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魏青山笑道：“小黑举目无亲，她的部下可能都不知道她此刻身在何处，故而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身边的陌生人。” 客栈小二无疑是最佳选择。 “我还是不敢相信，小黑会是极乐国的子民。”老火觉得岳小黑的相貌，真的很具有欺骗性。 魏青山道：“她在极乐国的地位，只怕不低，这事演变得非常好玩。” 既然岳小黑执意要逃跑，魏青山就陪她好好演戏，也好让她多吃点苦头，尽早收心。 …… 玉门关。 天空又飘起雪花。 狄千雪站在城楼上，伸出手，看着雪花落到掌心，瞬间融化成水。 她真的非常喜欢玉门关的雪。 多日过去，匈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先前匈奴退兵带给城内的喜悦，正在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忧郁。 狄无忌麾下最出色的密探，也无法刺探到苍狼王军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事实上，此刻的苍狼王，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急躁。 若他不撤军，可能这会儿早就攻破了玉门关，匈奴铁骑正奔腾在魏国的土地上。 但就为减少伤亡，他没忍住听从极乐国的提议，跑去玉狼山搞什么歃血为盟，结果倒好，早过了极乐国承诺的踏破玉门关的最后期限。 结果呢？ 就在方才，极乐国派人来说明，说什么巴蛇还没准备好。 苍狼王真是想笑，信什么不好，非得信畜生。 人都不可信，更何况是畜生？ …… 风雪中，左脚军快马加鞭，只想快点追上魏青山。 待他们发觉岳小黑可能被魏青山带去了长安时，魏青山已离开玉门关超过了两天两夜。 就算魏青山走得再慢，想要追上，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错过跟苍狼王约好的日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目前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回岳小黑，尽可能挽回极乐国的信誉。 不然的话，后果真是不可预料。 最恐怖的是一旦违背歃血盟约，他们的国主将会遭受天谴，被天雷挫骨扬灰。 快，一定要快。 同时左将军在心里祈祷，祈祷魏青山能够在路上因什么事被耽搁行程。 …… 在老火的巡视下，客栈小二根本没有机会给岳小黑送去吃的。 寒冬中，没有火盆的柴房里有多冷，是个人都能想象得到。 岳小黑蜷缩在稻草中，瘦小的身躯被冻得快失去知觉，更要命的是饥肠辘辘的感觉，比在地狱受折磨更为煎熬。 客栈小二也很着急，毕竟再吃不到解药，可能他就得毒药身亡。 冷眼旁观的老火，却觉非常解气。 论折磨人，还是魏青山的手段更为高明。 一夜过去，岳小黑彻底陷入昏迷。 客栈小二总算靠拿柴火的借口进入柴房，结果死活都叫不醒岳小黑。 他壮着胆子在岳小黑身上摸索，希望能找到解药。 倒是找到了一些药瓶子，可哪瓶是解药，他又如何能分辨得出？ 岳小黑身上倒是有一些银子，他全拿走，就算他死了，好歹这些银子能给家里老娘的生活多一些保障。 客栈小二从柴房失魂落魄出来时，老火并没有现身，现在只需要保证岳小黑人在柴房里就好。 魏青山呆在房间里，正准备吃早饭，吃完后，就该离开金州，继续赶路。 却在这时，有人踹门进来。 魏青山一眼认出，带头那人正是那短须捕头。 第一百零五章 如此司法参军 短须捕头身后跟着四个捕快，都是拔刀在手，严阵以待。 魏青山呷了口茶，轻轻将茶碗放下，问道：“官爷有何贵干？” “我怀疑你跟一起命案有关，请随我到公廨接受调查。”那捕头寒声说道。 魏青山诧异地问：“命案？什么命案？” “到公廨后，你自会知晓。”那捕头显得很不耐烦，“你是自己走，还是我们押你走？” 魏青山起身叹道：“我自己走。” 走过那捕头的身边时，魏青山又笑着问道：“不知官爷如何称呼？” “姚向峰。”那捕头道，“今年三十六岁，家住……” 魏青山可没问这捕头的年龄，得知这家伙才不过三十六，显然是长得太过着急了。 客栈里吃早餐的人很多，全都放下筷子，直勾勾盯着被官差带走的魏青山。 老火正好从后院进来，看到这一幕，就想冲过来，却看到魏青山暗暗朝他摇头。 老火心领神会，就凭州衙这些的官差，还奈何不了魏青山。 魏青山既然肯跟官差走，必有其打算，老火只需要照看好岳小黑即可。 州衙气势恢宏，到处都清扫得非常干净。 唯独碰到的差役们，个个看着极为懒散，跟姚向峰的状态全然不同。 靠近停尸房的一座院落，正是金州司法参军苏成子办公的地方。 姚向峰便在苏成子的手底下做事。 城中但有命案，基本上都是姚向峰带人在侦查，苏成子很少过问。 若案子能破，功劳全是苏成子的。 若案子破不了，姚向峰就得背好这口黑锅。 且不说一直追随姚向峰的那群兄弟，就连金州知州都觉得，金州司法参军的这个位子，没有人比姚向峰更合适。 知州孙华武数次力荐姚向峰，都没能收到好的结果。 如今的司法参军苏成子，乃是从长安空降过来的，后台硬，就连孙华武都得罪不起。 此刻苏成子就坐在院子里，喝着小酒，嗑着瓜子，在等姚向峰的汇报。 “苏大人，紫柠被杀的案子，此人有重大嫌疑。”姚向峰带魏青山进入院子，恭声说道。 苏成子抬起头，一脸的肥肉都在颤动，下令道：“那就将他下狱，择日问斩，以安民心。” “大人，我只是说有嫌疑，并非说他就是凶手。”姚向峰顿时急了。 苏成子反问道：“有区别吗？” “天壤之别。”姚向峰咬着牙答道。 此刻在魏青山眼里，苏成子就是个人渣，这姚向峰倒还不算太坏。 苏成子吃力地站起身，这回一身的肥肉都在颤动，笑呵呵瞧着姚向峰，问道：“姚向峰，你可知你为何升不上去？” 姚向峰没有回答，心里却在想，若他也在长安有可靠的靠山，岂会擢升无望？ “我来告诉你为何。”苏成子感觉站着真是太累，又回到椅子上坐下，“因为你做事太不懂得变通了，没人在乎真相是什么，只要能将凶手绳之以法，百姓就会安心，你的前途自会坦荡。” 姚向峰还是没有张嘴，在苏成子说教的时候，最好是保持沉默，别接话。 魏青山忍不住插嘴道：“照你这么说，那我的性命又算什么？” “你只是太倒霉了。”苏成子摆摆手说道，顺便端起茶碗喝一口润润喉咙。 太倒霉了？ 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州的司法参军嘴里说出来的。 别说在古时候，就是在以后的现代，社会的吃人性永远都不会改变。 “姚向峰，这案子就这么结了，快去办吧。”苏成子都懒得再废话。 姚向峰一言不发，默默让人押着魏青山离开。 远离那座院子后，姚向峰低声说道：“放心吧，在我手中，还从没出现过冤假错案。” 即便苏成子那么说了，他姚向峰绝不会照做。 “那就多谢姚捕头了。”魏青山笑着道谢。 姚向峰微微皱眉，问道：“你好像一点都害怕？” 哪怕苏成子让赶紧将魏青山处斩，魏青山始终表现得很镇定。 “有姚捕头这样的好官在，我还怕什么？”魏青山这恭维的话，姚向峰听来很是受用。 但他并不想告诉魏青山，若苏成子突然心血来潮，要亲自跟进此案，那连他都救不了魏青山。 他虽拼尽全力从苏成子手中救人，终归也有他救不了的人。 “但我还不能放了你。”姚向峰带魏青山到他办案的地方，打算好好审审魏青山。 魏青山对紫柠之死的案子，非常上心，这很不正常。 若说是好奇，对此案有好奇心的人那么多，为何仅有魏青山跑去调查？ 魏青山叹道：“这年头说实话，还真是没人信。” “那你可查到了什么？”姚向峰问道。 有些凶嫌，面对普通人可能会多说一些。 魏青山道：“刘山，张老三，包老怪，全都有嫌疑。” “就这？”姚向峰满脸失望，“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凶嫌，此人叫张婆，是个媒婆，就住在紫柠家的对面，多次给紫柠说媒，都被紫柠拒绝。” 魏青山笑问道：“姚捕头觉得真正的凶手是谁？” “不知。”没有确凿证据，姚向峰不会胡乱猜测。 目前这四个人，乃是他重点调查的对象，杀害紫柠的凶手可能就在这四人当中，也可能另有其人。 姚向峰经手的案子非常多，比紫柠之死更诡异离谱的案子，他都碰到过。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有信心将此案查清。 就盼苏成子会给他足够多的时间，毕竟明天若不砍掉魏青山的头，苏成子很可能会跑来过问。 想到有关紫柠的那些全然不同的传闻，魏青山笑问道：“姚捕头，你觉得紫柠是个怎样的人？” “不熟。”姚向峰无法评判。 关于紫柠的离谱传闻，他自然知晓，只是那些传闻虚虚实实，难辨真假。 不管紫柠为人如何，这都不是她被残忍杀害的理由。 在姚向峰眼里，侦破一起命案时，只有被害者和凶嫌，并无善恶。 姚向峰也不解为何要跟魏青山说这些，总觉得魏青山不是坏人，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头儿，张婆到了。”有捕快突然进来说道。 姚向峰看了一眼魏青山，摆手道：“将人带过来。” 那捕快离去，再次出现时，身后跟着一个花甲老妪，穿着光线，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特别是嘴唇，红艳艳的，有些吓人。 张婆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扭动肥大的屁股，腰部的赘肉都在颤抖。 不管她如何卖弄，除了骚，看不出半点风情。 “老身见过姚捕头。”张婆躬身行礼，苍老的发嗲声，惹人作呕。 姚向峰道：“张婆，你应该清楚为何喊你来，那就说说你知道的。” “姚捕头，紫柠那骚……”瞥见姚向峰微微皱眉，张婆急忙改口，“紫柠那小娘子不甘寂寞，经常勾搭男人到她家，有时候一晚上得好几个男人才能满足她呢。” 说起这档子事，张婆老迈的眸子里都闪着光。 姚向峰冷冷地问：“此事你可有证据？” “这还要什么证据？”张婆嬉笑着道，“紫柠家的门槛，快都被那些男人给踏烂了。” 大晚上的，有男人在一个寡妇家里进进出出，除了那点事，还能有什么事？ “刘山跟紫柠是什么关系？”姚向峰太清楚这个问题，问张婆会得到什么答案。 果不其然，张婆一脸坏笑地道：“能是什么关系？一个寡妇，一个鳏夫，这干柴烈火的，不得经常那啥那啥？” 姚向峰呵呵一笑，问道：“听说你曾扬言要杀了紫柠？” 这才是杀手锏。 第一百零六章 张婆 “那都是气话。” 张婆神色如常，没有丝毫的慌乱。 邻里间闹点矛盾，脑热之下说点狠话，这没什么，过后若谁有难，还是会相互照应。 “但你欠了很多钱，这是事实吧？”姚向峰问道。 张婆道：“大人哪，就算老身欠了钱，也不会杀邻居啊！再说了，就算杀了紫柠，我的债就能还清了吗？” “但卖了紫柠，你的债的确能还清。”姚向峰很懂得审问的话术。 张婆尬笑道：“姚捕头真会说笑，老身给紫柠说媒，那是希望紫柠后半辈子能有个保障。” 紫柠还年轻，有手有脚，的确能养活自己，但人都有老去的那天。 孤寡老人有多可怜，是个人都很清楚。 “柯老板给了你多少银子？”姚向峰好似听不到张婆的话。 张婆疑惑地问：“柯老板？哪个柯老板？” “能给你很多很多银子的柯老板。” “咱金州城有愿意给老身很多很多银子的柯老板？” 张婆瞪大眼睛，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姚向峰心头哂笑，在他面前，装傻只会暴露心虚。 “张婆，你可以回去了。”姚向峰朝外摆摆手。 张婆明显松了口气，笑道：“姚捕头，要是有中意的姑娘，记得找老身，老身定能帮姚捕头说成亲事。” 看姚向峰不说话，张婆乐呵呵地离去。 张婆杀人的可能性很低，倒是那柯老板，嫌疑很大。 以柯老板的身份地位，求一个寡妇而不得，这种事传出去，还怎么在金州混？ 如此就不能排除柯老板打算用强，因紫柠誓死不从，争执中将紫柠杀死的可能。 姚向峰瞥了一眼魏青山，道：“先将他下狱，记得好吃好喝供着。” “姚捕头这还是拿我当凶犯了啊？”魏青山一脸无奈。 姚向峰道：“案子没查清前，谁都有嫌疑，包括我。” “如此说来，金州城内的所有人，都该下大狱？”虽然吧，姚向峰所言很有道理，但魏青山还是免不了得吐槽。 其实只要他亮出身份，别说姚向峰，就是金州知州孙华武，也得被吓破胆。 若是不表明身份，现在就得去不见天日的大牢，岳小黑那边也容易出事。 思索再三，魏青山轻声道：“姚捕头，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想对姚捕头不利？”一个捕快紧张地问。 姚向峰摆摆手，带魏青山来到旁侧，倒想看看，魏青山要耍什么花招。 魏青山轻笑道：“姚捕头好像还没问过我的名字？” 姚向峰微微皱眉，的确是他疏忽了，也可能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魏青山会是杀人凶手。 魏青山紧接着道：“在下魏青山。” “你是魏青山？”姚向峰大吃一惊。 别说在这小小的金州城，如今只怕在整个大魏，魏青山的名字都是响当当的存在。 狄帅北伐，粮草难以运抵，正是魏青山克服险阻，顺利将粮草运到玉门关。 此事传遍天下，引得百姓的赞誉一片。 魏青山笑道：“看来姚捕头也知道我，那事情就好办了，我还有要事，这大牢就先不去了。” “魏大人，虽然我信你，只是……”姚向峰心里也很纠结，只凭魏青山的一句话，他便俯首听命，就太傻了。 魏青山道：“我懂。”说着便拿出了魏忠贤所给的令牌。 姚向峰两腿一软，急忙跪倒，后背冷汗涔涔狂冒。 不远处的捕快们看到姚向峰竟给魏青山下跪，莫不惊呆。 魏青山将姚向峰扶起，笑道：“姚捕头不必如此，我只是路过金州，正好撞见命案，好奇之下，难免多嘴，还请见谅。” “不敢不敢。”姚向峰此刻对魏青山是又佩服又惧怕。 魏青山问道：“我能走了吧？” “大人请便。”姚向峰道。 看到那些捕快要拦魏青山，姚向峰急忙喝斥一声，吓得他们纷纷让开。 “头儿，咋回事啊？” “放跑了嫌犯，苏大人那里不好交代啊。” 姚向峰示意众人闭嘴，斥道：“他绝非杀害紫柠的凶手，我以性命担保。” 至于苏成子那里，只要尽快抓到真凶，自能交差。 苏成子根本不关心真凶是谁，只求能迅速破案。 但紫柠的案子，比姚向峰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到了次日，案子仍无任何进展。 虽然怀疑的目标有很多，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得知姚向峰放走了魏青山，苏成子也是怒气冲冲地找来，威胁姚向峰赶紧去将魏青山抓回来问罪。 魏青山不过是个过路人，就算死在这金州，也无人过问。 姚向峰心里清楚，但凡可疑的那些人，八成都给苏成子送过好处。 只要有钱拿，苏成子能将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 “苏大人，那位爷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姚向峰答应过魏青山，不能透露魏青山的真实身份，可谓是有苦说不出。 若是表明魏青山的身份，相信苏成子再猖狂，也会有所收敛。 苏成子冷声道：“一个杀人犯，我们还惹不起？姚向峰，这捕头你若不想干，那就滚蛋，别光占着茅坑不拉屎。” 姚向峰紧握着双拳，这些年在苏成子手底下做事，受了多少窝囊气，只有他自己最是清楚。 “你们马上准备一下，随我去抓逃犯。”苏成子对其余捕快说道。 苏成子下令，众捕快不敢不从。 姚向峰也没办法，既然身上还穿着这身官服，就不能违抗苏成子，只能跟随。 魏青山是魏忠贤跟前的大红人，斩杀定州知州颜晚三都不眨眨眼，苏成子只是个司法参军，相信魏青山定能应付。 …… 路远客栈。 岳小黑被老火重新带回房间，整个人极度虚弱，就连喝口水都很费劲。 她费尽心机，最后还是没能逃离魏青山的魔爪。 此时此刻，他们好像都不再伪装。 魏青山不再伪装成老好人，她也不用假装乖巧可怜。 许多话都敞开了说，确实很过瘾，结果也只是在争吵，解决不了实质性的问题。 “魏青山，只要你肯放了我，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实在是吵不动了，岳小黑只能服个软。 魏青山笑道：“你先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若我说我就是极乐国的国主，你会信吗？”岳小黑一脸不屑。 “信。”魏青山立马说道，“为何不信？” 从玉门关传来的消息是巴蛇迟迟没有出动，倒是苍狼王坐不住了，再次率军来袭，被狄无忌击退。 左将军可是说过，巴蛇只有他们的国主才能操控。 极乐国国主却迟迟没有操控巴蛇踏平玉门关，却是为何？ 假如岳小黑真是极乐国的国主，那一切就很容易解释，也能解释得通。 极乐国国主都被他带走了，试问留在玉门关的极乐国子民，还有谁能操控巴蛇？ 岳小黑着急逃走，估摸也是为了能迅速赶回去，好操控巴蛇摧毁玉门关。 真若是这样的话，那他的无心之举，反而破坏了极乐国的阴谋。 极乐国跟匈奴等的歃血盟约，只怕也会因此而破灭，到时候会遭受天谴的人就是岳小黑？ “呵呵。”岳小黑反倒一愣，“可惜我不是……” 魏青山笑眯眯地道：“我感觉你就是。” “若我真是极乐国国主，岂会被你……”岳小黑在心头暗骂，都怪她自己嘴贱，要是魏青山真的相信她就是极乐国的国主，更不可能放她走。 “大人，不好了，有官兵来了。”老火突然冲进了屋子。 魏青山问道：“带头的可是个胖子？” “大人真是神了。”老火狠狠点头。 就算姚向峰什么都不说，苏成子若知道姚向峰放了魏青山，必不会善罢甘休。 第一百零七章 苏成子尿了 听到魏青山好似得罪了金州本地的官兵，岳小黑的心里又燃起了全新的希望。 待会儿等官兵进屋，她就假装是被魏青山拐卖的无辜少女，定能获救。 “老火，拿我的刀来。”魏青山道。 老火跑到屋子的另一头，取来魏青山的鬼头刀。 持刀在手，就算等会儿从门外进来的是来自地狱的怪物，魏青山也丝毫不惧。 几个捕快率先持刀闯入，苏成子随后迈步进门，气喘得厉害。 在其身后紧跟着姚向峰，脸色极为难看。 “哟，还拿着刀啊。”苏成子不怀好意地笑着，“莫不是想要造反？” 魏青山问道：“不知苏大人意欲何为？” “抓捕杀人犯而已。”苏成子一挥手，示意众捕快赶紧动手。 他的时间很宝贵，每天光是吃喝玩乐都觉时间不够用，更不会将时间浪费在别的事上。 “慢着。”姚向峰急忙喊道。 他不想这群一直跟着他的兄弟，因苏成子的愚蠢白白丢掉性命。 众捕快都是看向姚向峰，苏成子的命令他们不得不从，只有姚向峰的命令，他们服从得心甘情愿。 “姚向峰，你要做什么？”苏成子怒容满面。 姚向峰几步来到苏成子面前，抱拳道：“大人，此人绝非杀害紫柠的凶手，我愿以性命担保……” “那你说真凶是谁？”苏成子咄咄逼人。 姚向峰道：“还在查，只要大人再给我三天时间，我定能……” “三天？”苏成子揶揄道，“给你三天时间，好让你跑路是吧？” 跟苏成子这种人，讲道理绝对行不通，胡搅蛮缠更非其对手。 “官爷，救命……”躺在床上观察情况的岳小黑，突然弱弱开口。 苏成子眼睛一亮，瞥向岳小黑，道：“小姑娘莫怕，若有冤情，大胆说出，本官给你做主。” “我叫小黑，是被此贼从玉门关拐卖而来……”岳小黑抽抽搭搭地说着，时不时抹抹眼泪，擤擤鼻子，楚楚可怜的模样，魏青山看了都觉心疼。 姚向峰虽觉岳小黑所言不可能是真的，仍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魏青山，希望魏青山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但苏成子却不给魏青山解释的机会，喝道：“都愣着干什么？速速将此贼就地正法。” 魏青山手持利刃，按照大魏律令，可就地斩杀。 “魏大人，都这时候了，您就坦露身份吧。”姚向峰急火攻心，张开双臂拦着那些想要杀向魏青山的捕快。 那些捕快都被姚向峰视为兄弟，姚向峰很清楚他们若真的挥刀砍向魏青山会发生什么，无论如何他都得拯救众兄弟的性命。 “魏大人？” 苏成子人虽蠢，但耳朵却不聋，有点紧张地问：“你究竟是何人？” 魏青山轻笑道：“魏青山。” “你是魏青山？”苏成子的反应跟当时的姚向峰如出一辙。 得到魏青山肯定的回答后，苏成子眼里的震惊，瞬间转变成了兴奋。 这家伙在兴奋什么？ 那种兴奋，就像是饥肠辘辘的饿狼，突然遇到了肥壮的山羊。 苏成子反应的转变，也让姚向峰无法理解。 魏青山敛起笑容，沉声问道：“苏武天是你什么人？” “狂徒，竟敢直呼苏相名讳。”苏成子朝长安方向抱抱拳，“苏相乃我远房堂叔。” 远房堂叔？ 估摸得往上数十八代祖宗，才能沾到苏武天这亲戚吧？ 姚向峰等人都是面露不屑，若无苏武天这个靠山，就凭苏成子这畜生，岂能在金州当司法参军？ 现实却是只要苏武天不倒，苏成子的下一步就是一州知州。 自古都是人比人，气死人。 魏青山神情轻松，笑问道：“所以你打算砍了我的头，去向苏武天邀功？” “颜晚三杀不了你，不代表我苏成子也杀不了你。”苏成子自信满满的模样，颇为滑稽。 魏青山的名头，在这金州城格外响亮。 定州知州颜晚三曾在华家岭险地设伏，结果呢，魏青山毫发无损，颜晚三却人头落了地。 至少姚向峰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凭他们能够拿下魏青山。 能被魏忠贤看重的人，岂会没有过人的本事？ “你们还愣着作甚？”苏成子怒道，“谁能拿下魏青山，连升三级。” 众捕快都是蠢蠢欲动，连升三级对他们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连升三级后，意味着他们手头会有更多的权力，也能拥有更多的财富，人生将会彻底被改变。 但他们还是看着姚向峰，迫切想知道姚向峰的想法。 姚向峰的武功他们最是清楚，若姚向峰选择站在魏青山的身边，那他们取胜的希望将极其渺茫。 魏青山也很好奇，追随姚向峰的这群捕快，接下来会作何选择。 特别是姚向峰，看得出来，此刻极为纠结。 “姚兄，你是帮正，还是帮邪？”魏青山想知道姚向峰的回答。 苏成子在金州无恶不作，若姚向峰心头尚存正义，就不会继续跟苏成子同流合污。 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此刻摆在姚向峰面前的选择，极为艰难。 苏成子冷笑道：“姚向峰，我的身后，可是苏相，你想想清楚。” 实则，苏成子心头还是颇为紧张的。 毕竟一旦姚向峰选择站在魏青山那边，那他的处境就会很凶险。 “魏大人的身后，还是魏督主呢。”姚向峰说着拔出佩刀，轻轻指向苏成子。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苏成子的心沉了下去。 “姚向峰，算你狠。”苏成子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知难而退，“你给老子等着。” 看到苏成子竟要逃离，岳小黑叫苦不迭，这回真是看走眼了。 一旦苏成子离开，等待她的将会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魏青山拿刀捅了捅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大人，我让你走了吗？” 苏成子扭转头，满脸诧异地看着魏青山，不解魏青山这话的意思。 “让你离开，去叫更多的人来对付我？”魏青山继续说道，“你觉得我会这么傻？” 苏成子哂笑道：“难不成你想杀我？” 魏青山站起身，拎着刀，一步步走向苏成子。 苏成子脸色大变，骇然后退，呼吸变得极为粗重，一身的肥肉都在颤动。 姚向峰无比紧张地看着魏青山，真的很担心魏青山会一刀劈了苏成子，尽管他也很想这么做，但苏成子毕竟跟苏武天沾亲带故。 人在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往往都不理智，事后也会悔恨不已。 “魏青山，我堂叔可是当朝苏相，你、你……”苏成子全身发软，一屁股坐倒。 魏青山只是朝他走过来，但奇怪的是他竟好像看到勾魂的黑白无常。 苏武天远在长安，绝无法立即出现在这里阻止魏青山。 若魏青山真的一刀砍掉他的头，即便日后苏武天杀了魏青山给他报仇，又有什么意义？ 魏青山笑道：“苏大人，我想告诉你，苏武天多次派人想杀我，都没能得手，就凭你，想都别想。” “你敢杀我，苏、苏相……”苏成子声音发颤，一股尿骚味袭来，他的身下似有潺潺小溪在流。 众捕快看在眼里，都是想笑，却不敢笑。 别看魏青山能将苏成子吓尿，但他们绝对不会相信，魏青山真敢拔刀砍了苏成子。 待魏青山离开金州后，他们还是得在苏成子的手底下做事。 苏成子这人非常小气，极度记仇，这会儿他们没有帮忙，事后只怕会疯狂对付他们。 想到此，他们都在心里祈祷，祈祷魏青山能脑袋一热，砍死苏成子。 魏青山缓缓举起鬼头刀，笑道：“苏武天的走狗，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第一百零八章 惊弓之知州 这种话若传回长安，魏青山就算有一百条命，都不够苏武天杀的。 苏武天若铁了心要杀魏青山，纵然是魏忠贤，怕也保不住。 “魏青山，你也太猖狂了。”苏成子哈哈大笑，“苏相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魏青山笑道：“或许吧，但现在我砍掉你的头，就跟切一块豆腐那般容易。” 苏成子顿时笑不出来了。 远水难救近火，他确实不该老是刺激魏青山，而是应该想办法稳住魏青山，毕竟保命更重要。 跟魏青山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毫无意义，且十分愚蠢。 “魏青山，我堂叔喜欢钱，而我有钱，我可以把我的钱都给你，你再……”苏成子语气的转变，如此迅猛，搞得魏青山都很不习惯。 魏青山目光瞥向那群捕快，问道：“你们谁知道苏大人的钱都藏在哪儿？” “据说苏府有个小金库。”有捕快小声答道。 苏成子还在思忖对策，却见魏青山再次举起了刀。 “魏青山，你敢……”他的声音颤抖得非常厉害。 “放心，你堂叔很快就会下去陪你。”魏青山唰地挥刀。 在众捕快的尖叫声中，苏成子的脑袋滚了出来，鲜血狂冒。 屋子里鸦雀无声。 姚向峰的心嗵嗵狂跳。 岳小黑更是目瞪口呆。 魏青山在苏成子的衣服上擦干鬼头刀上的血迹，然后还刀入鞘。 苏成子的跑马灯随后出现，开始跑动。 这苏成子自小就含着金钥匙，而他家还真能跟苏武天沾上亲戚，说苏武天是他的远房堂叔，一点都不为过。 自小苏成子就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视人命为草芥，家里有不少下人都死在他手中。 长大后，在苏武天的安排下，苏成子如愿进入官场，擢升迅速。 金州虽地处西陲，但战略地位极其重要，作为金州司法参军的苏成子，暗地里帮苏武天筹集粮草，私铸兵甲，犯下累累罪行。 尽管有姚向峰兜底，但被苏成子害死的无辜，仍是数不胜数。 苏武天让苏成子屯粮铸甲，这是想要造反啊？ 苏武天都那把年纪了，真要造反？ 姚向峰等人此刻仍处在震惊中，迟迟无法回过神。 哪怕苏成子的脑袋就在他们脚前，他们仍是不敢相信，魏青山真敢一刀砍了苏成子的头。 魏青山拍拍姚向峰的肩膀，笑道：“姚捕头，辛苦你们将这里清理一下，并将苏成子的尸体处理掉。” “知州大人那边……”感觉姚向峰的声音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魏青山道：“我亲自去解释。” 姚向峰松了口气，让人赶紧处理现场。 苏成子的死，绝对是值得金州所有百姓好好庆贺的大事。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魏青山、老火和岳小黑三人。 岳小黑蜷缩在床上，装出嘻嘻哈哈的模样。 “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揍你。”魏青山攥紧了拳头。 岳小黑道：“魏青山，只要你肯放了我，条件随你开。” “我看你的身材还算不错，要不先陪我一晚？”魏青山上下打量着岳小黑的身体。 别看岳小黑年纪不大，身材凹凸有致，再加上那张天使般的娃娃脸，绝对是无数老男人的最爱。 “你……”岳小黑怒不可遏。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为了大局，她的清白，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更何况百年之后，清白之身又会重新回来，也算不上多大的损失。 关键是即便她这么做了，魏青山当真就会放她离开？ “我愿意。”岳小黑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显然在极力压制心头的怒火。 魏青山来到床头，俯身死死盯着岳小黑，那色迷迷的模样，简直让岳小黑作呕。 宁找青楼妇，莫染良家女，这样的道理，魏青山还是懂的。 有需求，花钱去青楼寻快活，没有纠葛，省心省力省钱。 “我还是去青楼吧。”魏青山说完便转身离开。 岳小黑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怒斥道：“魏青山，你个王八蛋。” 老火悄然退出房间，暗暗佩服，魏青山这羞辱人的手段，着实高明。 到了屋外，魏青山低声说道：“老火，你马上转移小黑，藏到不起眼的地方，我去跟孙大人解释清楚，然后我们就离开金州。” “大人，你真的相信极乐国的人会不遗余力救她？”老火深吸了口气。 魏青山笑道：“不清楚，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老火点点头。 客栈外，姚向峰还等在那里。 魏青山笑道：“姚捕头，带路吧。” 金州城，魏青山并不熟，知州孙华武此刻人在哪，自然也不清楚。 姚向峰却很清楚，这个时间点，孙华武一定在摘云楼用餐。 “这个孙大人，为官如何？”途中魏青山笑着问道。 姚向峰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说孙华武算不得好官，但也不是狗官。 孙华武的为官之道，就是不作为。 不管苏成子等人如何乱搞，他都是不支持，也不反对。 名义上他孙华武是金州知州，实则金州的大小事务，都由苏成子掌控。 年过半百的孙华武，满面油腻，奇怪的是身形保持得不错，看面相应该是极为正直的人。 正在吃蟹腿的孙华武，陡然听到苏成子死了，差点没被噎死。 “姚向峰，是谁害死了苏大人？”面对山珍海味，孙华武再难下咽。 姚向峰颇为紧张，偷偷看了魏青山一眼。 魏青山上前一步，抱拳道：“苏成子是我杀的。” “你？”孙华武仔细打量着魏青山，下一瞬直接暴起，“姚向峰，怎没给此人上枷锁？” 魏青山却是几步走到孙华武的面前，吓得孙华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你你要做什么？”孙华武颤声问道，同时挥手示意姚向峰等人，赶紧过来保护他。 姚向峰等人都是站着没动。 哪怕魏青山只是个强盗，姚向峰也已决定拼命维护，在苏成子手底下窝囊做事，他早就受够了。 魏青山继续逼近时，孙华武还是不出意外地从椅子上倒了下去，而魏青山一脚踩在椅子上，俯视着孙华武，一字一句问道：“苏成子草菅人命，屯粮铸甲，孙大人可知？” 孙华武支支吾吾，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苏成子干的那些事，他不可能全不知情，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孙华武看来，苏成子是在为苏武天做事。 苏相的事，谁敢过问？ “苏成子是为苏相……”孙华武也不知为何，竟想着要给魏青山解释。 可能是魏青山此刻的气势，彻彻底底压垮了他。 魏青山大笑道：“苏武天想要造反，所以你就可以帮着他造反，对吧？”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孙华武彻底慌了。 他只想过若妨碍了苏武天，必死无疑，却没想过，坐视不理就是在帮苏武天造反，而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 魏青山道：“孙大人，现在你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真、真的？”孙华武满脸狐疑地看着魏青山。 魏青山道：“找到苏成子藏起来的粮草，派人运往玉门关，还有兵甲，也可一同运往，并将此事详细呈报长安。” “是、是是……”孙华武猛地惊醒，腾地从地上爬起来，“话说回来，你是谁啊？” 姚向峰道：“回大人，他是从长安来的魏青山魏大人。” “魏青山？”孙华武大吃一惊。 若非姚向峰的手里还拎着苏成子的头颅，孙华武肯定要拿出一封密信，下令即刻斩杀魏青山。 那封密信自然是从长安来的。 “魏大人，客栈那边出事了。”有捕快突然冲上楼来。 第一百零九章 一屁之威 岳小黑就算不是国主，在极乐国的地位必也不低，失踪后，极乐国很可能会倾尽全力搜寻。 这便是魏青山一直在担心的事，一旦他不在，就凭老火的实力，根本无力应对。 匆匆赶到路远客栈，客栈里倒着不少尸体，到处可见瘆人的血迹。 老火就靠近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满脸是血，双手摁着自己的肚子，不让里面的肠子流出来，看到魏青山的瞬间，便急声说道：“大人，他们……” “姚捕头，速请郎中。”魏青山吩咐一句，就想去追。 郎中已经在来的路上，而且，姚向峰的人也正在追查凶徒逃走的路径。 魏青山心里再着急，此刻若追出去，也只会如无头苍蝇般，做无用功。 郎中很快赶到，被老火的伤势所吓到，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并表示无能为力。 看到魏青山似乎要发火，老火急忙笑道：“大人，伤成这样，神仙也难救，就是没能看住小黑，有负大人所托……” “去多找几个郎中过来。”比起抓住岳小黑，魏青山更想保住老火的命。 姚向峰虽知不管找多少郎中来，都是无济于事，但为了让魏青山安心，还是派人去请更多的郎中来此。 老火还想说话，却觉视线越来越模糊，阵阵寒意袭来，身躯开始忍不住发抖。 虽没死过，但他曾多次徘徊在鬼门关，太清楚死亡来临时会有什么感觉。 “青山，有没有想我？”楼下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魏青山闻声看去，只见走进客栈的人，正是阿茶。 阿茶仍是一袭红衣，翩然如仙。 姚向峰跟他的那群捕快兄弟，莫不看得呆了。 魏青山现在可没心情跟阿茶调笑，皱眉问道：“阿茶，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来帮你救人啊。”阿茶笑道。 魏青山突然想起，阿茶的医术极其高明，当即道：“阿茶，无论如何都要救活老火。” “放心。”阿茶迈步走向老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定不会让阎王爷将人抢了去。” 老火虽然还很清醒，但已经说不出话来。 阿茶简单查看了一下老火的伤势，笑道：“我能救活他。” 旁侧的那个郎中，一听这话，欲言又止。 江湖中多神医，他治不好，不见得别人治不好。 这时候，他最好还是保持沉默，认真看着。 “还有，你要找的人，往南去了。”阿茶又说道。 魏青山愣道：“南边？” “若你回去，第一时间肯定是朝北追。”阿茶觉得岳小黑很精明，“往南跑，能跑得更远些，而且更容易找到藏身的地方。” 魏青山道：“老火就交给你了。” 阿茶点点头，嘱咐几个捕快小心翼翼将老火抬到楼上的房间去。 躺在这楼梯上，不好治疗。 姚向峰跟着魏青山去追岳小黑。 魏青山的步子极快，姚向峰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 出了城后，顷刻间，姚向峰已是看不到魏青山的身影。 姚向峰又是钦佩，又是惭愧，继续往南走。 …… 魏青山如一阵风，顺着官道掠过。 藏在一侧灌木丛中的岳小黑，看在眼里，一脸得意。 而在她身旁的人，赫然便是左将军。 左将军始终无法理解，他们为何要逃。 对方只有魏青山和老火两人，当时在客栈里，老火已被他重创，不死也得残。 如此只剩下一个魏青山，等魏青山回来，他照样能将其打得满地找牙。 但岳小黑却坚持要逃，而且还是往南逃，甚至躲在这扎人的灌木丛中。 此刻看到魏青山追来，左将军蠢蠢欲动，很想冲出去将魏青山斩杀。 若非魏青山乱来，岳小黑绝不会被带到金州，玉门关也早被巴蛇摧毁。 “藏好了。”岳小黑似乎看穿了左将军的心思，“不许动。” 左将军纳闷地问：“为何啊？” 一个魏青山，他三两招就能解决。 “你不是魏青山的对手。”岳小黑道。 什么？ 左将军瞠目结舌。 在国主眼里，他这般没用吗？ 若他连一个小小的刽子手都打不过，还有何脸面当极乐国的左将军？ “主上，一个小小的魏青山，我……”左将军觉得他必须得证明自己，若被国主看轻，往后岂能得到国主的重用？ 待极乐国一统天下，他可是要封侯拜相的人。 “我说了，你绝非魏青山的对手。”岳小黑的语气变得很不耐烦。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躲好，不出声，可能要在这里一动不动到翌日天明。 左将军心里直犯嘀咕，但国主的命令，他不得不从。 半晌后，姚向峰也从这里经过。 “主上，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左将军感觉躲在这里并不安全。 岳小黑寒声道：“别让我再说第三遍，不许动。” 察觉到岳小黑可能真的很生气，左将军这回老实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官道上，魏青山和姚向峰并肩返回。 “背着一个累赘，肯定跑不远。”魏青山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我想他们应该是躲了起来。” 姚向峰道：“那我现在就去召集更多人手，严密搜查。” 要在官道两侧的山林中找人，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看到魏青山点头，姚向峰正要飞奔着回城，却听左侧的灌木丛中竟传出了雷鸣般的屁声。 他停下脚步，看看那灌木丛，又惊诧地看向魏青山。 魏青山缓缓拔出鬼头刀，示意姚向峰小心，嘴上却道：“这野猪绝对够大，宰了够兄弟们好好吃一顿的。” 而躲在灌木丛中的岳小黑，脸黑如炭，除了要忍受难闻的臭气，更得忍受心头蹭蹭往上冒的怒火。 左将军的这个响屁，来得真是“恰到好处”，即便满山野猪都翘起屁股，也远远不如。 看到魏青山已经朝这边走来，岳小黑低声道：“我给你个机会，去杀了魏青山。” 这正是左将军做梦都想要的机会，不然他也不会暗运内力，将满腹的浊气一次性全排出体外。 机会虽是岳小黑给的，但也是他努力争取来的。 左将军深吸口气，从躲藏处猛地蹿出，手里拎着巨大的斧子，脸上挂着狞笑。 “姚兄，我跟此人是旧识，交给我。”魏青山拦住了就要扑向左将军的姚向峰。 旧识？ 左将军可不记得他认识魏青山。 靠山教的白龙使，乃至靠山教的教主，全都是魏青山假扮的，可惜的是左将军并不知情。 “三斧之内，让你人头落地。”左将军攥紧斧头，语声冷得瘆人。 第一百一十章 一刀 “身为刽子手，若一刀砍不掉头，枉为刽子手。” 魏青山笑着调侃。 “猖狂。” 左将军大吼一声，身子腾空，一斧劈出，竟有璀璨白芒乍现。 “大人小心。”姚向峰脸色大变，万没想到，这个贼人的武功竟会如此高强。 白芒刚现，左将军人已是到了魏青山的身前。 锵。 魏青山轻轻一举刀，竟是挡住了左将军势若奔雷的一斧。 “你是没吃饭，还是没吃奶，就这么点力气？”魏青山抬头看着左将军扭曲变形的脸，神色轻松，好似左将军真的没有用力。 实则左将军早在这一斧上凝聚了毕生功力，就是想要速战速决。 若魏廷的大军真的赶来，就凭他一人，根本无法护送国主安然离开。 嗖。 魏青山身子一转，鬼头刀斜斜劈出。 看似普通的一刀，遽然竟爆发出万千种变化，但见满空都是刀影，刀芒交错，雷音阵阵。 左将军慌乱中，握着斧头到处乱劈，竟全都劈了个空。 一道刀芒蓦地掠过，左将军的身子向前扑出，手里的斧头还在劈砍，唯独脑袋留在了原地，缓缓坠落。 那颗头颅坠落的速度，极为缓慢，六尺多高的距离，头颅似乎永远都落不了地。 姚向峰看得目瞪口呆，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的刀法。 他也是爱刀之人，对江湖中不同门派的刀法都有所研究，魏青山刚才所使的刀法，简直闻所未闻。 直到左将军的身体扑倒在十步开外，他的头颅方才落到地上。 一刀。 魏青山说到做到。 藏在灌木丛里的岳小黑，也是吃惊得捂住了嘴巴。 左将军的武功如何，她最是清楚，没想到竟接不住魏青山的一刀。 最恐怖的是魏青山所用的刀法，竟是江湖中早已失传的九牛刀法。 此前江湖中有个叫夜千寒的，自称是九牛刀法的传人，到处找人比武试刀，岳小黑有机会见过，断定夜千寒所用的刀法，只是在模仿九牛刀法，甚至连皮毛都没学像。 左将军的跑马灯出现跑动。 此人是个弃婴，吃百家饭长大，都没个像样的名字，什么狗蛋、二黑等等都被人叫过。 到最后，他最喜欢的还是左将军这个称呼。 加入极乐国后，他的人生才真正迎来了转机。 习武，识字，成长，他一步步爬到了左将军的高位，成为了极乐国国主的左膀右臂。 在左将军的跑马灯里，倒是印证了魏青山的猜测，没想到这岳小黑还真是极乐国的国主。 不过极乐国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在极乐国，她人尽皆知的称谓是黑虎娘娘。 在那个所谓是极乐世界的极乐国，到处都能看到黑虎娘娘的雕像。 那雕像是一个绝世美人，骑坐在一头黑虎的背上，长剑指天，威风凛然。 左将军历经艰险，终于能够站在国主黑虎娘娘的身边。 如今极乐国跟匈奴等缔结盟约，将要颠覆大魏帝国，创造真正的极乐国，左将军大展抱负的时机，总算到来。 左将军估摸做梦都没想到，他竟连魏青山的一刀都没接住。 魏青山擦干净刀刃上的血迹，看向灌木丛，轻笑道：“小黑，别躲着了。” 岳小黑轻咳一声，道：“你也知道我行动不便。” 魏青山走过去，将身上沾满草叶的岳小黑抱出来。 “魏青山，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岳小黑用近乎绝望的声音问道。 魏青山笑道：“放你回去，好操控巴蛇摧毁玉门关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岳小黑自然不会承认。 其实她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 从左将军的跑马灯里，魏青山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一切。 左将军誓死追随的黑虎娘娘，相貌一直在变化，从年幼到貌美，再到白发苍苍，极为诡异。 这种轮回，倒是有点像天山童姥。 “魏大人，我来吧。”姚向峰想帮魏青山抱岳小黑。 魏青山笑道：“不用，这家伙贼得很，别伤了你。” 岳小黑随便下点毒，姚向峰都会受不了。 回到城里，有捕快跑来告诉二人，老火伤势严重，已经转移到了州衙。 到了州衙，魏青山立即跑去看老火。 阿茶坐在门口，看到魏青山出现，笑道：“别担心，他的命保住了，但要痊愈，至少得休养半年。” “不会残了吧？”魏青山问道。 先前看到老火的伤势，魏青山只觉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但当真的保住性命，又会担心会不会落下残疾。 人心向来都是不足的。 “不会。”阿茶摇头。 魏青山舒了口气，进入屋子，看到老火睡得很熟。 “抓住凶徒了？”阿茶跟了进来。 魏青山道：“我已经砍掉了那混蛋的头。” “你从玉门关带走的那个小屁孩，应该是极乐国的大人物吧？”阿茶并不傻，能让极乐国左将军亲自来救的人，身份定不简单。 魏青山笑道：“地位至少也在左将军之上。” 阿茶没有再多问，而是又交给魏青山一包药粉。 此前魏青山求去的药粉，想来也用得差不多了，一直给岳小黑用药，最为安心。 “我看那个姚捕头人还不错，将老火交给他，你当可放心。”阿茶似乎看出魏青山此刻在忧心什么。 老火伤得那么重，不适合继续长途跋涉。 姚向峰此人还算不错，但要让他帮忙照顾老火，恐怕不妥。 “魏大人，我们头儿有请。”一个捕快在院子里喊道。 魏青山走出屋子，跟着那个捕快，来到了停尸房。 姚向峰请魏青山过来，就是希望魏青山能帮忙协助查案。 紫柠被杀的案子，疑点重重。 老火受伤后，魏青山对这案子，早就失去了兴趣。 其实姚向峰也不想麻烦魏青山，实在是拗不过孙华武。 孙华武执意让姚向峰请魏青山查案，为的就是要让魏青山在金州多留几日，好培养培养感情。 “魏大人……”姚向峰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魏青山解释。 魏青山问道：“紫柠的尸体呢？” “大人请。”姚向峰转身在前带路。 停尸房里，此刻只有紫柠的尸体。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财两空 仵作验尸所得，紫柠当是凶嫌用枕头被子等物事捂住脸，窒息而亡。 魏青山却在仔细查看紫柠四肢的钉伤。 伤口不是一道长长的细口，而是一个比钉子粗很多的洞。 “紫柠被钉在墙壁上的时候，应该还没死吧？”魏青山心头有个猜测，“仵作为何要说她是窒息而亡？” 紫柠四肢上的钉伤，从伤口来判断，紫柠应该拼命挣扎过。 那时候的紫柠，该是何等绝望。 “紫柠是先被打晕，然后钉到墙壁上，再用被子捂死，最后用被子做了遮挡。”姚向峰解释道。 顺序若是这样，那仵作的验尸就没有任何问题。 如此杀人，凶手八成是跟紫柠有着深仇大恨的人。 姚向峰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调查的。 紫柠在不同的人嘴里，乃是不同的人，或勤俭持家，或水性杨花，但那些人嘴里相同的一点是紫柠为人还算不错，跟谁都没有闹过矛盾。 “姚兄可有主要怀疑目标？”魏青山不忍再看紫柠的尸体。 姚向峰拉起白布，盖住紫柠的尸体，点头道：“有，鳏夫刘山。” 目前只是怀疑，尚未找到任何证据。 从街坊四邻的口中，姚向峰只知刘山非常喜欢紫柠，而紫柠家里却总有乱七八糟的男人出入，再加上刘山曾向紫柠提亲，被紫柠断然拒绝，难免怀恨在心。 “我记得姚兄先前首要怀疑的人好像是什么柯老板？”魏青山想起姚向峰审问张婆的情形。 姚向峰叹道：“柯老板花重金请张婆帮他说媒，但紫柠不想去给柯老板做小，这门亲事自然成不了，柯老板为面子杀人的可能性很大，奈何紫柠被杀的那晚，柯老板有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魏青山听得想笑，越是有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的嫌疑人，犯罪的可能性越大。 姚向峰点头说道：“对，那晚柯老板在家里设宴，畅饮了一整夜，有很多人都可为柯老板作证。” “以柯老板的地位，要杀谁，应该不会亲自动手吧？”魏青山道。 姚向峰道：“确是如此，但，就在刚刚，我们又掌握了刘山可能杀人的新证据。” 这新证据乃是张婆提供，说是刘山欠了紫柠很多银子，最近紫柠要在城中买宅子，急需用钱，刘山却还不上所欠的银子。 这笔银子的具体数目，张婆也不清楚，只知极为庞大，足够在金州城买下一座很不错的大宅子。 要知道，金州城的房子并不便宜。 张婆跑来说这个，正是为了官府所承诺的赏金。 为刺激张婆以后继续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姚向峰给了她赏金。 “我正准备派人去将刘山请过来。”姚向峰说道。 因还不上钱，刘山便将紫柠残忍杀害，倒也说得通。 这世上有太多因借钱而反目的至亲至交。 魏青山笑道：“我们过去。” 姚向峰现在对魏青山充满敬意。 魏青山斩杀左将军的那一刀，已彻彻底底让他折服。 到达刘山的字画铺时，刘山正在写字。 紫柠死了，他的日子还得继续，不写字，不作画，就没有收入。 姚向峰正要开口，却被魏青山拦住。 两人就站在那里，耐心等着。 刘山写字的速度非常慢，慢得姚向峰都想掀了桌案。 差不多过了顿饭功夫，刘山方才放下笔，满意地看着刚完成的作品。 不得不说，刘山的字是写得真好，苍劲有力，比未来的许多所谓的书法大师要强上百倍。 刘山的画功也不差，尤擅人物画。 刘山的美人图在金州颇有名气。 “姚捕头此来，莫不是来问罪的？”刘山似乎早就料到，姚向峰会再来找他。 可能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姚向峰会亲自过来，而不是让差役带他到公廨受审。 姚向峰道：“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管姚捕头说什么，我都不会害紫柠，我刘山早就立下誓言，此生非紫柠不娶。”刘山的眸子里似乎噙着泪，看得出对紫柠的确有着一片深情。 姚向峰笑了笑，问道：“你知道紫柠要嫁人了吗？” 刘山垂下头，看那模样，显然知道。 “紫柠想要嫁人，故而才找你要回此前借给你的银子，只为买座大宅子，好好过日子。”姚向峰继续说道，“但你欠了一屁股债，根本没钱可还，为此还跟紫柠多次争吵。” “我承认，我是因此事跟紫柠争吵过。”刘山嚷道，“但我绝不会因这点事就杀了紫柠。” 姚向峰嘿嘿笑道：“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紫柠嫁给别人，对刘山而言，可谓是人财两空。 “如今紫柠死了，这钱你是不打算还了？”姚向峰又问。 刘山没有回答，只是攥紧了双拳。 姚向峰笑了笑，示意魏青山可以离开了。 而在暗中，早有捕快在盯着刘山的一举一动。 姚向峰就想敲打敲打刘山，刘山若心里有鬼，接下来定会寝食不安，有所行动。 “姚兄，紫柠要嫁的人是谁？”魏青山刚才一直想问这个。 姚向峰皱眉道：“说来我都不敢相信，紫柠要嫁的人居然是张老三。” “张老三？”魏青山大吃一惊，觉得这太扯了。 姚向峰叹道：“挺不可思议的，此事还是张婆抖露出来的，我们现在就去找张老三。” 正说时，他一抬头，竟看到张老三就坐在紫柠的包子铺门口。 张老三的身旁还放着一个酒坛子，整个人喝得醉醺醺的，神志不清。 姚向峰踹了一脚，张老三才哼哼唧唧地醒转。 睁眼看清是姚向峰，张老三嘻嘻笑道：“姚捕头，要不要来口啊？” “真不知道紫柠看上你什么了。”姚向峰每次看到张老三，都觉恶心得想吐。 张老三嗜赌好酒，不学无术，就是个地痞混混。 紫柠虽是寡妇，样貌身材能力样样都很出色。 她的包子铺，生意火爆，一年下来，收入比姚向峰的总俸禄多得多。 “姚捕头，我、我知道紫、紫……”张老三说着猛地张嘴，将昨晚吃的黑面糊糊全都吐了出来，“紫柠的秘、秘密，我、我知道……” PS：临近国庆，又到了收包谷的时候了，撸起袖子加油干。 第一百一十二章 紫柠的秘密 张老三浑浑噩噩，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紫柠的秘密？”姚向峰急忙问道，“紫柠有什么秘密？” 张老三脑袋耷拉到一边，喉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鼻子里甚至还在吹着泡泡，竟是睡着了。 姚向峰狠狠踹了几脚，都没能将张老三叫醒。 正好不远处有巡逻的衙差经过，姚向峰喊他们过来，将张老三抬到衙门。 等张老三醒酒后，可得好好审审。 解决掉左将军，魏青山倒是不急着赶路，而是要先等老火醒过来，确认老火平安无事后，再回长安。 岳小黑的状态很不对劲，就跟个植物人似的，整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有时候，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个时辰都不见眨一下，非常诡异。 魏青山倒是问过，岳小黑只说唯有魏青山将她放了，她才会开心。 但放了她显然是不可能的。 从左将军简短的生平中，魏青山已经确定，岳小黑就是极乐国的国主。 只要将岳小黑攥在手里，巴蛇就不会对玉门关产生威胁。 原本魏青山想一刀砍掉岳小黑的头，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从岳小黑口中套出操控巴蛇的法子，再让其跪到长安菜市口的刑场上。 在那里砍掉岳小黑的头，魏青山才有可能获得岳小黑的一身本事。 即便岳小黑死活不肯透露操控巴蛇的法子，也有可能会从刑场上的一刀得到。 砍掉岳小黑的头，不见得能得到操控巴蛇的方法，故而还是让岳小黑直接说出来最为稳妥。 张老三酒醒后，死活不肯承认紫柠有什么秘密。 姚向峰查案从不愿用刑，总觉得用刑就会屈打成招，可此刻面对偷奸耍滑的张老三，他很想一声令下，对张老三大刑伺候。 “张老三，你可以不说，但只要紫柠身上真若藏着秘密。”注视着张老三的无赖样，姚向峰不怒反笑，“我定能将这秘密挖出来，张老三，你信不？” 张老三躺在地上，双眸紧闭，心里很是惶恐。 紫柠的那个秘密，并非只有他知道，姚向峰真若去挖，别人可不会像他这般守口如瓶。 只要赏钱给足，那些知晓此秘密的人，绝对会按捺不住。 “姚捕头留步。”张老三猛地翻身坐起。 姚向峰笑问道：“想通了？” “我若说了，能拿到赏钱吗？”张老三很不争气地问。 尽管他很鄙视自己，但这世上跟钱过不去，才是天大的罪过。 姚向峰道：“这得看你提供的线索是否有价值。” 有没有价值，还不是姚向峰一句话的事。 张老三迟疑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都说死者为大，最大还是活人的生存。 “紫柠有身孕。”张老三的话让姚向峰目瞪口呆。 姚向峰稳稳心神，又问道：“孩子的爹是谁？” “不清楚。”张老三摇摇头，“但我敢肯定，紫柠不是心甘情愿的，定是被谁给玷污了。” 当张老三发现紫柠的这个秘密后，本是想从紫柠那里要点银子花花，没想到紫柠竟主动提出，希望张老三能娶她。 张老三虽不想帮紫柠养她肚子里的野种，但想到只要娶了紫柠，紫柠的积蓄和包子铺都将是他的，这对穷困潦倒的他而言，无疑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紫柠为何不找刘山？”姚向峰对此也很好奇。 张老三嘿嘿笑道：“只能说，紫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刘山的。” “但她找了你，却不找刘山，这说不通。”姚向峰皱了皱眉。 张老三道：“姚捕头，这有什么说不通的？紫柠跟刘山相互中意，只是碍于彼此的身份，才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结果紫柠突然有了身孕，她哪还有脸让刘山接受那个孩子？” 这么解释，好像也行。 如此一来，最有可能杀死紫柠的人，就是紫柠肚子里孩子的爹。 案情有了全新的进展，姚向峰的心情也是好到极点，当即跑去将这发现告诉魏青山。 魏青山正在院子里练刀，一把鬼头刀，在其手中，灵活如手臂，变化多端，奇诡难测。 待到魏青山练完刀，姚向峰将新发现告知。 魏青山听后也很感兴趣，分析道：“孩子的爹不是张老三，也非刘山，那包老怪和柯老板呢？” 能有机会玷污紫柠的人，八成是熟人。 包老怪和柯老板都对紫柠有意思，求而不得，难免做出越轨之举。 接下来，包老怪和柯老板是姚向峰重点关照的对象。 接连数日，姚向峰都在想尽办法突破那二人。 但那二人都对紫柠有孕在身的事极为震惊，更不会承认紫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的。 姚向峰加大悬赏，希望能有人站出来提供新线索。 年过完了，金州城又开始变得冷清。 一夜大雪过后，街头更是看不到几个行人。 案子不再有进展，姚向峰心里比谁都着急，每天都在紫柠的包子铺附近流转，希望能有全新的发现。 倒是老火，在那场大雪的次日，居然醒了过来。 老火昏迷的这段日子，阿茶每天都是亲自熬药，亲自喂药。 老火能保住性命，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醒转，阿茶当记首功。 老火苏醒，魏青山总算是松了口气。 “醒过来，只要继续养着，就能恢复如初。”阿茶比魏青山还要开心，接下来的治疗，就是按方吃药，不需要再施针，她也解脱了，可随时离开金州。 说实话，对金州这座城池，她是半点喜欢不起来。 “想不到我还能活着再见到大人。”老火说话竟很利索。 魏青山笑道：“这多亏了阿茶神医。” “多谢阿茶神医的救命之恩。”老火想起身行礼，却被阿茶摁住。 阿茶鄙夷地道：“你还是躺着吧，我不想再在金州逗留十几日。” 老火尴尬地笑笑。 “老火，你就继续在金州养伤，直到彻底痊愈，再到长安来找我。”魏青山笑着叮嘱。 老火道：“好。” 即便回到定州，老火也不愿在驿馆继续做个杂役，而是想要永远追随魏青山。 从老火的房间里出去，只见姚向峰站在不远处，神情憔悴，一夜间好似老了很多岁。 魏青山大感诧异，走过去问道：“姚捕头，你这是怎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鬼魂杀人 包老怪和柯老板的嘴，死活撬不开，重金之下，也无人再站出来。 姚向峰还从没碰到过这种案子，感觉凶手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愣是找不到任何证据。 “姚兄，我倒是有个主意。”魏青山笑道。 姚向峰愣愣地问：“什么主意？” “扮鬼。”魏青山说道。 扮鬼？ 姚向峰从不信这世间会有鬼神，却也在瞬间明白了魏青山的意思。 找人假扮成紫柠的鬼魂，将那些有嫌疑的人，一一击破。 谁若心里有鬼，谁就会被紫柠的鬼魂击溃。 主意虽妙，但姚向峰很快想到了最大的难点，那就是由谁来假扮紫柠的鬼魂？ 别说妇人，就是男人，向来都很忌讳鬼神之说。 看来只能从江湖中花重金雇佣，但愿时间不会太久，能够尽快找到愿意接活的人。 “我倒是有个人选。”魏青山向姚向峰推荐了阿茶。 阿茶跟紫柠的身形差不多，再加上他的易容术，绝对能将阿茶变得跟紫柠一模一样。 姚向峰想到阿茶，觉得的确是最佳人选，就是担心阿茶不肯。 没想到跟阿茶一说后，阿茶立马就应允了。 假扮成紫柠，装神弄鬼吓唬那些可能伤害过紫柠的人，阿茶只觉此事非常好玩，至于姚向峰承诺的重赏，她毫无兴趣。 姚向峰显然不知道，阿茶所拥有的财富，比整个金州的百姓加起来还要多。 看似很丰厚的赏金，阿茶自然瞧不上。 入夜后，魏青山给阿茶易容，不到半个时辰，就将阿茶打扮得跟紫柠一模一样。 阿茶本就喜欢穿红衣，再将脸色稍微化得苍白点，用昏黄的灯笼一照，九分像鬼，还有一分像僵尸。 就连姚向峰陡然见了，都是被吓得心嗵嗵狂跳。 再过一个时辰，就将接近子时，正是厉鬼出没的好时机。 “大人，张婆刚才跑来报案，说是张老三死了。”一个差役飞奔着进来，刚说完话，就看到了站在旁侧的阿茶，吓得鬼叫一声，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阿茶竖起拇指，赞道：“青山，你这易容术，简直神了。” 姚向峰蹲下身子，使劲掐着那差役的人中，半晌后，那差役总算是醒了过来。 为免他再次被吓晕，阿茶只能暂时躲了起来。 “张老三死了？”姚向峰问。 那差役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到阿茶，以为他是真的见到鬼了，颤声道：“张婆说张老三是被紫柠的鬼魂杀死的，紫……” 他想说紫柠的鬼魂刚才就在这屋子里，但因他清楚姚向峰平日里最是厌恶鬼神之说，只能闭口不言。 “紫柠的鬼魂？”姚向峰忍不住看了一眼里屋。 若非阿茶一直呆在这里，他都不得不怀疑就是阿茶杀了张老三。 魏青山进入里屋，让阿茶先呆在屋里，不要轻举妄动，他和姚向峰先过去看看情况。 在衙门的正堂里，张婆正在吃茶，端着茶碗的双手抖动得非常厉害，哪怕茶汤溅到手上，也不自知。 看到姚向峰进屋，张婆急忙放下茶碗，起身说道：“姚捕头，紫柠回来了，紫柠真的回来了，我亲眼看到，是紫柠砍掉了张老三的头……” “张婆，你确定你看到的是紫柠？”姚向峰问。 张婆狠狠点头，道：“不会有错，肯定不会有错，紫柠还朝我看了一眼，还对我笑，紫柠下一个要杀的人肯定是我……” “张老三是在哪被杀的？”魏青山打断了张婆的话。 张婆答道：“就在张老三的寒窑里，姚捕头，您可一定要保护我啊，一定要好好……” “这个点儿，你跑去张老三家作甚？”魏青山又问。 张婆神情一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只怕接下来紫柠的鬼魂就会找上你吧？”魏青山笑道。 张婆瞪大双眼，身躯颤抖得厉害。 都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看张婆的反应，只怕平日里亏心事没少做。 “张婆，你不说实话，我也无能为力。”姚向峰轻叹道。 张婆垂下头，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 只要想到紫柠的鬼魂砍掉张老三头颅的那幅画面，那如潮水般袭来的恐惧，根本无法克服。 “我、我说，我都说……”比起性命，张婆觉得她所做过的那些坏事，以及将为那些事而要付出的代价，都不重要。 姚向峰给张婆倒了碗茶，耐心等待。 张婆喝了口茶，润润喉咙，也压压惊，方才开始讲述。 柯清风，也就是柯老板，垂涎紫柠的美色许久，花重金请张婆说媒。 张婆费尽心思，都没能说服紫柠。 紫柠有了意中人，正是刘山，只因他们一个是寡妇，一个鳏夫，若公然结合，恐被街坊四邻笑话。 任何年头，冷言冷语都能杀死人。 那二人都很努力在赚钱，只因他们约好，等攒够足够多的银子，就离开金州，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一起生活。 柯清风有着万贯家财，但凡他看上的女人，就算是有夫之妇，也一定要搞到手。 紫柠只是个寡妇，却自视清高，更是提起了柯清风的兴趣。 柯清风几次登门，都是碰了一鼻子的灰，也被他的那些故交好友嘲讽，堂堂柯老板，竟拿不下一个寡妇，就这，还敢自称风流？ 为此，柯清风给了张婆一百两银子，请张婆帮忙，弄晕紫柠。 那是一个风雪夜，冷得枝头的麻雀似乎都冻僵了。 张婆随便找了个借口，来到紫柠的家，跟紫柠闲扯。 紫柠对张婆没有好脸色，三句话里有两句在催促张婆离开。 从进门开始，张婆就将藏在身上的香囊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在屋子里散开。 紫柠闻到那味道，果然很感兴趣，张婆便将香囊递给她，她拿到鼻子前闻了闻，询问香囊所用的香料。 张婆胡乱扯着，没多久，紫柠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那香囊里添加了威力极猛的迷香，紫柠这一睡，就算拿鞭子抽打在她的身上，她也醒不过来。 张婆听到敲门声，知道是柯清风来了，便过去打开了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始作俑者 柯清风进屋后，直接抱紫柠去了床上，张婆本来想留下放风，但又感觉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就先回了家。 回到家后，张婆坐立不安，没办法，只得又返回紫柠的家。 那时候，柯清风已经完事，早提上裤子离开了。 张婆却听到屋里还有动静，忍不住靠近戳破窗户纸，被所看到的一幕所震惊，差点就叫出声来。 柯清风离开后，开纸火铺的包老怪竟也爬上了紫柠的床。 张婆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没有制止包老怪，而是在屋外挨着冻耐心等待。 没想到包老怪虽上了年纪，却雄风依旧，折腾许久方才心满意足地出来。 看到坐在门口的张婆时，他明显被吓得不轻，还没提好的裤子差点就掉了。 “张婆，你……”包老怪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 张婆笑道：“只要十两银子，就能封住我的口。” 包老怪省吃俭用，刚在前几日攒下了十两银子，让张婆再三保证后，这才将银锭给了张婆。 “所以是你用迷香让紫柠陷入昏睡，然后柯清风和包老怪先后……”姚向峰攥紧了双拳，“可还有第三人？” 张婆使劲摇头道：“没、没有……” “张老三呢？”姚向峰总觉得张老三也对紫柠做了相同的事。 不然的话，紫柠的鬼魂回来，怎会先杀张老三？ 要知道，紫柠在发现她有了身孕后，有考虑过要嫁给张老三。 如果张老三从没做过伤害紫柠的事，岂会被杀？ “包老怪走后，紫柠还没醒。”张婆的声音越来越低，“之后若再有人进去，也能对紫柠……” 当时她跟包老怪是一起离开的，之后再没回来过。 次日紫柠苏醒后，定会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毕竟包老怪那种粗人，可不会清理。 但紫柠并未声张，就跟没事人似的，依旧开门卖着包子。 张婆还特意跑去买了一屉包子，察言观色，觉得紫柠都很正常。 作为过来人，张婆不信紫柠会不知道昨晚在其身上发生了什么。 其实紫柠如此淡然，倒是好事。 事后，张婆不仅从柯清风那里得到了大量银两，还从包老怪那里得到了十两银子，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这后面的事，我是真的不知情。”张婆急得想跳脚。 姚向峰道：“紫柠的悲剧，你是始作俑者。” “姚捕头，话可不能这么说，始作俑者是柯老板才对。”张婆赶紧辩解，“柯老板找到了我，就算我不答应，柯老板还会找别人，紫柠被柯老板盯上，怎么都跑不掉。” 姚向峰喊来捕快，冷声道：“但愿在大牢里，你能好好反省。” “姚捕头，我都坦白了，怎么还要关我进大牢啊？”张婆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姚向峰懒得解释，摆摆手，让捕快赶紧将张婆带走。 张婆叫得撕心裂肺，却是没有用处。 “魏大人，你觉得真是鬼魂杀人吗？”姚向峰皱眉问道。 魏青山笑道：“鬼魂能拿得起斧头？” 只一句话，就让姚向峰释然。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有的是装神弄鬼的人。 二人随后来到张老三的家。 那里已被衙差们封锁，虽在晚上，来看热闹的街坊仍是不少。 张老三的身躯趴在饭桌上，脑袋却滚到了地上很远的地方，地面上到处都是血。 凶器是把普通的斧头，看着有点钝，就被放在桌子上。 从脖子处的断口来看，凶徒至少砍了十几斧，才将张老三的脑袋砍掉。 若非恨到极致，也不会用如此凶残的手法。 “我怀疑张婆看到的紫柠鬼魂，很可能是刘山假扮的。”姚向峰看过现场，说出心头的猜测。 紫柠死后，这世上唯一愿意为她报仇的人，正是刘山。 魏青山却觉得真实情况可能没这么简单，但目前刘山的嫌疑的确是最大的。 姚向峰当即安排人去盯死刘山，同时派人也盯着柯清风和包老怪。 张老三的死只是个开始，紫柠鬼魂的复仇，必绕不开那二人。 张老三被紫柠鬼魂杀死的事，很有必要透露给那二人。 姚向峰一眼看到包老怪就混在围观的人群里，当即喊了一声。 包老怪假装没听到，扭头就走。 “都散了。”在姚向峰的驱赶下，围观的人很快散了个干净。 随后姚向峰敲开了包老怪纸火铺的门。 “姚捕头，只是看个热闹，不犯法吧？”包老怪语气冰冷。 姚向峰问道：“这么说来，你已知道张老三的头被紫柠的鬼魂给砍掉了？” 包老怪没有说话，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在张老三家外面围观的人，只知道张老三出事了，具体出了什么事，他们并不清楚。 唯一的知情者张婆急匆匆去了衙门，都没来得及跟他们说清楚。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小心鬼魂，尤其是紫柠的鬼魂。”姚向峰邪魅一笑。 那笑容让包老怪只觉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我为何要小心紫柠的鬼魂？”包老怪尽量保持镇定。 姚向峰道：“做没做伤害紫柠的事，你心里清楚，好自为之吧。”说完便转身离开。 包老怪将门关上，赶紧跑去收拾细软。 姚向峰在查案上，很有天赋，丝毫不输林非叶。 魏青山就在旁边看着，这才没有去砍掉紫柠尸体的头。 只要一刀下去，就能知道紫柠是怎么死的，凶手又是谁。 一连串事件的背后，紫柠之死的真相，显然正在慢慢浮出水面。 而这种凭借蛛丝马迹一步步查明真相的感觉，还是非常爽的。 回到衙门，阿茶得知不必再装鬼吓人，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埋怨几句，就去睡觉。 次日一大早，魏青山刚起床，姚向峰就急匆匆跑来，说是包老怪也死了。 包老怪已在官府的监视和保护之下，居然还在昨夜被杀，着实离谱。 负责盯着包老怪的两个衙差，垂着头，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那包老怪极为奸猾，昨夜姚向峰和魏青山刚离开，就背着包袱从后院翻墙离开。 两个差役也不阻拦，只是悄然跟着，想看看包老怪要去哪儿。 没想到包老怪比他们还熟悉金州城的大街小巷，不到顿饭功夫，就将他们甩掉。 他们喊来更多的兄弟，在城中到处搜寻。 城门紧关，包老怪不可能离开金州城，只能是藏身在城内的某个地方。 他们找了一整夜，在将近天明的时候，还真的找到了包老怪，不过找到的是包老怪的尸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接连死亡 包老怪的尸体就在他自己的纸火铺里。 确切地说，应是包老怪的头藏在纸火铺里。 至于包老怪的身体，差役们正在拼命寻找，但如果不在较为明显的地方，找到的可能性并不大。 “头颅装在一头纸驴的身上？”阿茶正好经过，听到姚向峰的话，顿时两眼冒光，执意要去现场亲眼看看。 刚出衙门，又有差役跑来，说是柯清风平安无事。 但柯清风拒绝官衙对他提供保护，只因他家里的家丁，个个武功高强，不管想杀他的是人是鬼，都能轻松应对。 “那种混蛋，死了更好。”阿茶说着朝地上唾了一口。 如果此案到最后，柯清风活得好好的，而且只是被关进大牢几年，那她一定会去夺走柯清风的性命。 这种人渣，就不配活在大魏的朗朗乾坤下。 张老三被杀，哪怕在黑夜，仍有不少人想凑个热闹。 现在包老怪的头被装在一头纸驴身上，如此诡异的事传开后，原本热闹非凡的一条街，竟变得冷冷清清。 只有几个衙差守在纸火铺外，不让偶尔出现的胆大妄为者靠近。 进入纸火铺，一眼就能看到包老怪的头颅。 纸火铺里扎成的纸火并不多，但摆在正中的那头乌黑的巨大纸驴，最为显眼。 驴头被扯掉后，取而代之的是被丝线密密麻麻缝上去的包老怪的头。 包老怪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显然临死前遭受了极致的恐惧。 “吓成这样，该不会也是撞见紫柠的鬼魂了吧？”阿茶仔细打量，感觉将脑袋缝到驴身上的这针线活，极为细致，必然出自擅长女红者之手。 魏青山道：“十有八九。” 若非陡然见到紫柠，包老怪也不会吓成这样。 可能整座金州城的百姓都知道紫柠已经死了，那些伤害过紫柠的人，突然看到紫柠出现在他们面前，试问有谁不怕？ 从目前他们掌握的线索来看，接下来紫柠鬼魂复仇的目标，还有张婆和柯清风。 杀死柯清风应该是非常难的，故而紫柠鬼魂最有可能先动手的人正是张婆。 但张婆现在被关在大牢里，除非真的是鬼魂，不然很难杀死张婆。 “我们再去找刘山聊聊。”魏青山提议道。 姚向峰正有此意。 最有可能帮紫柠复仇的人，正是刘山。 但要撬开刘山的嘴，太难太难。 刘山跟往常一样，这回在画画，画上的女子，很像是紫柠。 “你很喜欢画紫柠？”阿茶进入字画铺后立即问道。 刘山抬头看了一眼，道：“紫柠的画卖得很好。” “你真是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阿茶冷声揶揄。 紫柠一个死人，仍被刘山拿来牟利，着实可恶。 刘山道：“人若没钱，难以生存。” 为了生存，人可以卑微到尘埃里，也能激发最原始的兽性，他刘山只是在消费死去的紫柠，虽下作，倒也无妨。 “刘山，包老怪的死，你怎么看？”姚向峰这次过来，只想问刘山这个问题。 刘山疑惑地问：“查案的事，我自是不懂，姚捕头怎会来问我？” “你们都是街坊邻居，平日里包老怪或张老三跟谁交恶，相信你都有所耳闻。”姚向峰都不敢眨眼，生怕会错过刘山脸上很可能一闪而逝的奇怪表情。 刘山的神色，始终如一，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我只是在这里卖字画求生，跟周遭的人不熟。”他的语声也是冷冷的。 阿茶笑问道：“跟紫柠也不熟？” 刘山沉默了。 隔三差五，公廨的人就跑来对他冷嘲热讽，本以为早就习惯，可每次都能在他心头点燃熊熊怒火。 刘山曾先后三次娶妻，结果三任妻子，都在成亲不到一月内死亡。 他自然也得了一个克妻的声名，往后即便花再多的钱，也没有女子愿意嫁他。 受尽白眼的他，就算内心再愤怒，也能做到表面不动声色。 “刘山，若你突然想到什么，或是发现了可疑的人，记得来衙门找我。”姚向峰叮嘱一句，便示意魏青山可以离开了。 阿茶紧随其后，远离纸火铺后，疑惑地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了？” “如果他是凶手，他还会再动手的。”魏青山笑道。 如今刘山被盯得死死的，不怕他逃离金州。 张老三和包老怪的死，若真跟刘山有关，姚向峰相信他定能找到证据。 三人刚走到衙门门口，就有捕快仓皇奔出，看到姚向峰，那捕快远远便喊道：“头儿，张婆死了。” “什么？”姚向峰大为震惊。 即便是魏青山，也是不敢相信。 要知道张婆这时候人在大牢里，而他们刚从刘山的字画铺那边过来，足以证明刘山没有时间跑去大牢杀人。 况且想在大牢里杀人，绝非易事。 “是自戕吗？”姚向峰缓过一口气，沉声问道。 那捕快摇头道：“不，不是，是……” 看那捕快结结巴巴，根本说不清楚，姚向峰当即加快脚步，直奔大牢。 大牢里的狱卒都是一脸惊恐，摆出一副副在白日撞鬼的衰样。 关押张婆的牢房，在整个大牢靠外的地方，这里的环境相对而言稍微好点，没那么潮湿，光线也比较充足。 张婆的尸体就被钉在牢房的石墙上。 一把长剑从她的心口刺入，然后深深刺进了石墙里。 只看这画面，就能断定张婆绝非自戕而亡。 “都有谁看过张婆？”姚向峰冷声问道。 一众狱卒相互瞧瞧，最后全都摇了摇头。 张婆入狱后，并没有人来看望过。 “那就将今天所有的来访者都统计出来。”姚向峰心头怒极。 人在州衙大牢，竟还能被人击杀，传将出去，他们这群吃皇粮的还有何脸面在这金州城混？ “杀一个不中用的媒婆，居然留下这么好的剑？”阿茶的注意力果然跟常人不同。 众人都在看张婆的死状有多惨，阿茶却在关注杀死张婆的那把剑。 只从剑柄，阿茶就敢断定这必然是把好剑。 姚向峰随后让人将张婆放下来，拔出那把剑，不由暗暗惊叹阿茶的眼力。 张婆虽被宝剑钉死在石墙上，嘴角竟然带着笑意，对她而言死亡似乎是解脱。 “剑柄上好像还有字……”阿茶又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四丫 紫柠。 剑柄上刻的字赫然是紫柠。 难道这是紫柠的剑？ 魏青山轻声道：“有没有可能，紫柠还活着？” “那躺在停尸房里的尸体是谁？”阿茶反问。 魏青山道：“那尸体可能并非紫柠。” 姚向峰也是呆呆看着魏青山，只觉魏青山的质疑，无比瘆人。 “假若紫柠还活着，那些伤害过紫柠的人，全都死在紫柠手中。”魏青山继续说道，“现在紫柠将她的宝剑留在张婆的尸体里，足见在紫柠心里，最痛恨的人正是张婆。” 姚向峰问道：“那她还会去杀柯清风吗？” “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只怕柯老板已经死了。”魏青山倒是希望紫柠能够成功。 不管是谁在帮紫柠报仇，最后若无法杀死柯清风，他估摸自己多半会出手。 张婆人在大牢，都能被杀死，可见事情有多棘手。 姚向峰不再浪费时间，带上大队人马，直奔柯宅。 从张老三的死开始，紫柠的复仇计划推进得极为迅猛，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魏青山和阿茶则是来到停尸房。 魏青山打算好好检查检查紫柠的尸体，看能不能找到可印证他的推测的证据。 紫柠尚在人世，绝对是非常大胆的猜测。 “脸上没有人皮面具。”阿茶道。 魏青山道：“万颜术中，有一种极为高明的易容术，不用人皮面具，只需要在几个穴位扎上几针，就能改变容貌。” 魏青山说着便去探查那几个穴位，果不其然，还真的找到了细小的银针。 只是拔出一根，紫柠尸体的容貌，就开始发生改变。 “尸体都僵硬成这样了，样貌居然还会变化？”阿茶啧啧称奇。 魏青山道：“这只是极为高明的易容术，又不是整容。” 所有银针都被拔出，原先尖削的瓜子脸，赫然恢复成了一张胖嘟嘟的圆脸。 只从容貌来看，此女的年纪绝对不会超过二十。 “这张脸，我好像在哪见过。”阿茶越看越觉得熟悉。 魏青山也感觉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这张脸。 “对了。”阿茶猛地一拍手，“在那刘山的字画铺里，有一幅画上的女子，就是她。” 魏青山抓起放在旁边的鬼头刀，笑道：“那我们再去会会刘山。” 不曾想字画铺那边，本盯着刘山的两个捕快，竟在呼呼大睡，当是中了迷香迷药。 刘山人不在字画铺里。 “这家伙倒是贼。”阿茶赞道，“察觉到苗头不对，立马跑路。” 魏青山道：“也可能不是跑路，而是去了柯宅。” 要杀柯清风，仅凭紫柠一人，只怕很难做到。 既然确定死掉的那人并非紫柠，那紫柠必然还活着，而且最近的几起命案，肯定全都跟她有关。 二人当即赶往柯宅。 柯宅已被姚向峰带去的人围住，通报进入后，却见柯清风正在跟姚向峰喝茶。 柯清风年过四旬，却发须全白，唯有肌肤依旧红润嫩滑，模样十分古怪。 姚向峰显然无心喝茶，待看到魏青山到来，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起身，过来低声说道：“紫柠的鬼魂被他抓住了，但他不肯交出来。” 魏青山纠正道：“是紫柠，不是鬼魂。” “紫柠果真还活着？”姚向峰瞪大了眼睛。 魏青山拿出从刘山字画铺里拿走的人物画像，道：“那尸体是此女。” “四丫？”姚向峰失声叫道。 阿茶和魏青山相互看了一眼，没想到就连姚向峰都认识此女。 姚向峰随即告诉二人，这四丫一直倾慕刘山，经常帮刘山清理字画铺，甚至就连刘山的衣物，都是四丫清洗的。 “所以刘山杀了四丫，将四丫易容成了紫柠的模样。”阿茶秀眉紧蹙，只觉四丫这姑娘真是太可怜了。 姚向峰的双拳不自觉地攥紧，眸子里竟也闪耀着仇恨的光泽。 魏青山看出来了，姚向峰应该是喜欢四丫的。 像这种能够连成一长串的单恋，最是叫人感到惋惜。 “柯老板，紫柠的身上，背负着多条人命，若你执意不肯将人交出来，那我只好增派人手……”姚向峰转过身，冷眼看着不远处仍在吃茶的柯清风。 柯清风呵呵一笑，道：“姚捕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紫柠已经死了，而且她的鬼魂，也没有来过我的宅子，你若想搜，尽管搜吧。” 看柯清风淡然自若的模样，只怕就算将整座柯宅掘地三尺，也很难有所发现。 “那就多谢柯老板肯行方便啦。”姚向峰倒是不客气，转身对一个捕快下令，让速速去调派人手，毕竟柯宅很大，要将这座宅子翻个底朝天，需要大量人手。 柯清风欲言又止。 刚才的话，他只是随口一说，心里想的是姚向峰会知难而退，绝不敢造次。 说白了，姚向峰就是州衙的一个捕头。 虽说在大魏，商贾的地位都不高，但只要手头握有足够多的财富，就是一地的父母官，也得礼敬三分。 比如在这金州，知州孙华武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 不动声色间，柯清风早让下人去请孙华武。 能治得住姚向峰的人，唯有孙华武。 衙门的差役们倒是来得很快，姚向峰一声令下，便迅速散开，到处搜寻。 柯清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时不时看向院门那里，时间过去这么久，孙华武居然还没来。 平日里他孝敬孙华武的好处那么多，这到了关键时刻，怎一点用都没有？ 其实此刻的孙华武，也很为难，只让柯宅的下人在外等候。 柯清风请他过去的目的，一目了然。 关键是他不能去，只因魏青山也在那里。 魏青山手握魏忠贤的腰牌，如督主亲临，握有满朝文武的生杀大权。 若因他收受柯清风等人的贿赂，魏青山一刀将他砍了，朝廷非但不会降罪，甚至还会褒奖。 要怪只能怪柯清风的运气不好，偏偏撞上魏青山经过了金州。 …… “头儿，有发现。” 有捕快很快飞奔而来，满脸兴奋。 柯清风脸色惨白，想要偷偷溜走。 “柯老板，不一起过去看看？”魏青山始终关注着柯清风。 柯清风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溜走。 “我、我就不去了吧。”柯清风的笑容有些牵强。 姚向峰道：“柯老板，一起吧，莫说是我等冤枉了你。” 柯清风迫于无奈，只能跟随，心里早有了主意。 狗急跳墙，兔急咬人，若将人逼急了，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地窖陷阱 在柯宅的后院，聚集着十几个手持枪械的护院家丁。 这些家丁正跟捕快们对峙着，气氛格外紧张。 姚向峰等人到来后，两边的人反而放松了下来。 “你们这是在作甚？”柯清风一甩衣袖，怒声而喝，“我们是民，民不与官斗，这都不晓得？” 那些家丁都是垂下头，不敢吱声。 在柯宅做护院家丁，收入颇高，平时干的活也很少。 故而这些家丁对柯清风都很感激，自然也对柯清风忠心耿耿。 “柯老板，那道门后面有什么？”姚向峰指着前方问道。 在那群家丁的身后，有一道石门镶嵌在地面上。 石门往上是青石台阶，毫无疑问，门后应该是地下密室。 只是这道门，过于显眼，一看就知门后藏着不好的东西。 “只是个地窖罢了。”柯清风淡然答道。 这地窖最大的好处是能在夏天储冰。 将冬天的冰存入里面，到了炎炎夏日，就能喝上冰镇的酸梅汤，吃上冰镇的西瓜。 而到了冬天，还能储存蔬菜瓜果。 可以说，这个地窖简直能顶半边天，超级实用。 “一个地窖而已，为何不让我的人搜？”姚向峰皱眉问道。 柯清风摆摆手，示意一众家丁赶紧让开，并掏出钥匙，亲自过去开了门。 一阵轰隆隆声中，石门向里面缓缓打开，露出的是一直延伸向地底深处的石阶。 更深的地方黑魆魆的，阴气瘆人。 看到石门开启，众捕快本来很兴奋，可此刻全都黑着脸，一颗颗心在嗵嗵乱跳。 姚向峰道：“你们守在外面，多加小心，我进去探查。” “头儿，你一个人去，这太危险了。” “是啊，我们一起下去。” 众捕快七嘴八舌，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争先恐后想随姚向峰下地窖。 姚向峰正要说话，却听魏青山笑道：“你们放心，有我魏青山在，绝不会让你们的头儿出事。” “魏大人，您的安危更重要，我们这么多条贱命加一起，也不及……”一个稍稍年长的捕快恭声说道。 魏青山摆摆手，打断那人的话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人命都是一样的，你们的命，跟我的命是一样的。”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种诡异的话，他们可从不敢想。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就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柯清风问道：“姚捕头，可要我带路？” “有劳了。”姚向峰自然是要让柯清风下去。 柯清风笑了笑，在前带路，身后跟着姚向峰，再往后是阿茶，魏青山走在最后面。 斜斜向下的台阶一直通往空气稀薄的地方，越走越让人觉得心慌。 “柯老板，你这地窖真是够深的。”阿茶吐槽。 柯清风呵呵笑道：“不深的话，如何储冰？” 说话间，柯清风吹燃火折子，点燃了一侧的一盏油灯，一瞬间，前方有不少油灯燃起，照亮了整座地窖的规模。 储冰的区域散发着层层寒气。 但地窖更多区域，则是摆放着瓜果。 柯清风笑道：“若几位有想吃的果子，随便拿。” “那西瓜还能吃吗？”姚向峰问道。 柯清风笑道：“当然。” 只要是存放在地窖里的东西，都不会腐坏，自然能吃。 阿茶没有嘲笑姚向峰的见识短浅，毕竟贫穷真的能限制人的想象。 穷人根本想象不到富人过着何等优渥的生活。 富人可能也不敢想象穷人能把日子过得有多悲惨。 地窖内一切都很正常。 既然只是普通的地窖，柯宅的家丁为何要死守这里，不让捕快们搜查？ 这地窖里必然还另有玄机，但凡那些喜欢干坏事的有钱有权的人，为防被官府突查，都会想尽办法将罪证隐藏起来。 若柯宅出事，这地窖必然会被搜查，若里面真藏着不可见人的东西，也不会直接摆在地窖最明显的位置。 魏青山等人的想法显然都一样，看过整座地窖后，便开始到处摸索，看能不能找到隐藏的机关。 柯清风站在旁侧，面带笑意，看着三人忙活，一言不发。 趁着三人不注意，柯清风慢慢朝来处那边挪去。 那边的石墙上有一盏琉璃油灯，柯清风伸出手，轻轻一转。 地窖内部的地面突然向下翻开。 猝不及防的三人，在一瞬间全都着了招，直直朝下坠落。 柯清风再次转动油灯，翻开的地面砰砰砰重新聚拢。 地面仍是坚实的地面，唯独不见了魏青山等人。 “跟我斗，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死。”柯清风掸掸衣袖上的灰尘，大步离开了地窖。 姚向峰武功较弱，若非被魏青山托了一掌，只怕落到底时，早摔成了肉泥，更不会毫发无损。 “别……”看到阿茶要吹燃火折子，魏青山急忙阻止，“这里有东西。” 一种极轻的哼哧哼哧声，从四面八方飘来，在如墨的黑暗中，格外瘆人。 “想不到柯清风还在这下面养了怪物。”阿茶的声音满是兴奋。 姚向峰实在无法理解，此刻他们身陷险境，真不知阿茶在兴奋个什么劲。 “如果这怪物长期生活在黑暗中，那它的眼睛一定受不了强光。”魏青山说着从蛇皮袋里掏出火把，分别递给姚向峰和阿茶。 阿茶鄙夷地道：“刚才还不让我点火，现在却又……” “在亮光的瞬间，我们就要一击击杀。”魏青山说道。 阿茶在黑暗中点点头，问道：“那是你来，还是我来？” “你行吗？” “小瞧我不是？” 魏青山能够看到阿茶气得发红的脸，当即笑道：“行，那就交给你了。” 随后他招呼姚向峰，他们先躲到旁边，等阿茶将那怪物引过来，他们就同时点燃火把抛向那怪物。 姚向峰低声应是，一颗心嗵嗵跳着，紧张到了极点。 若非身边有魏青山和阿茶在，此刻坠入绝境的他，只怕早已在幻想死亡，以求解脱。 正是魏青山和阿茶的淡然，让他觉得无论接下来他们要面对什么，最终都能战胜，重获新生。 阿茶的腰间，仍然别着徐烟杆的那杆烟枪，此刻她拔出来，在地上用力敲击，发出的声音格外清脆。 黑暗中的哼哧声，愈发沉重。 “来了。”阿茶察觉到左前方有猛烈的气流波动，不由将烟枪攥得更紧更紧。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面目 哼哧哼哧声逐渐有如雷鸣。 随着一声恐怖的巨响，一头庞然大物突兀地出现在阿茶的视线里。 虽然在黑暗中视物看不大清，但阿茶觉得这庞然大物应该是条巨蜥。 阿茶行走江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蜥蜴。 “姚兄，就是现在。”魏青山喊道。 两人在同时点燃火把，突然出现的亮光，果然让那怪物颇为忌惮，扑向阿茶的速度明显变缓。 但它此刻身在半空，根本无法掌控，估摸只能硬着头皮向前砸去。 两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旋转着砸向巨蜥。 巨蜥微眯的硕大双眸，此刻紧紧闭着。 阿茶脚下发力，整个人腾地高高跃起，嗖一声竟直接出现在巨蜥的头顶。 噗。 她手里的烟枪也是凶狠精准地刺进了巨蜥的眼睛。 一股绿色的血液随即喷射而出，逼得阿茶只能飘身后退。 砰。 巨蜥庞大的身躯砸到地上，整座地洞都在剧烈晃动，顶端更是有碎石坠落。 就连魏青山和姚向峰，此刻也不得不躲闪，相继暴露。 一只眼睛被废，对那巨蜥而言，可能连小伤都算不上。 更何况在这黑暗中，巨蜥的眼睛本就没多大的用处。 魏青山觉得刚才阿茶就不该攻击眼睛，而是应该直接插穿巨蜥的脑袋，要么就是破坏巨蜥的耳朵。 巨蜥攻击活物，最仰仗的定是灵敏的听力。 现在巨蜥彻底被激怒，横冲直撞，整座地洞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 “对不起，我搞砸了。”阿茶没想到这巨蜥的皮会那般坚硬。 在刺眼其一只眼后，她又尝试攻击其脑袋，结果那一烟枪下去，根本伤不到巨蜥。 这巨蜥宛如一座房屋，他们三人在其面前，无比渺小。 要是巴蛇在此，估摸他们便能看到一场好戏。 “别说话。”魏青山一开口，巨蜥便又朝他所在的这边冲来。 魏青山纵身跳开，一刀划过巨蜥的身子，只是带出一片璀璨的火花。 这巨蜥的皮，绝对是好东西。 魏青山的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泽，手将鬼头刀攥得更紧。 不管这巨蜥有多强大，定也有致命的弱点存在。 巨蜥背部的皮，根本刺不穿。 软肋多半在其肚子上。 魏青山飘落到宽阔的地上，拿刀敲地，发出声响。 果不其然，那巨蜥再次腾空，直直朝他扑来。 魏青山站着没动，双手握刀，眼眸盯着巨蜥的肚皮。 那两只燃烧的火把，将这地洞照得一片昏黄。 这点光线，对魏青山来说，简直如同白昼。 巨蜥的肚皮看起来又白又嫩，甚至都能看到巨蜥心脏的跳动。 魏青山本想一刀刺穿巨蜥的心脏，奈何巨蜥的爪子绝非摆设。 魏青山身子几乎擦着地面掠过，举起的刀也是迅速划过了巨蜥的肚子，带出一大片的绿色血液。 若非魏青山跑得足够快，定会被浇一身。 肚皮果然是巨蜥的软肋，就这一刀，便让巨蜥伤得不轻。 但这巨蜥并非蠢货，甚至可以说是极为聪明。 既然跳起来扑向猎物，有可能会让它受伤，那它便不再跳跃，而是向前猛冲猛撞，将肚皮保护起来，猎武便很难再伤到它。 “这家伙……”魏青山看得都乐了。 然而刚才那一刀，分明划破了巨蜥的肚子，巨蜥的每次冲撞，都会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说它笨吧，竟知道保护肚子，但要说它聪明，明明伤重却仍不肯放弃捕猎。 可能在黑暗的地底，这家伙想要填饱肚子，绝非易事。 长期饿肚子的滋味，定不好受，陡然出现大块大块的肉，难免兴奋过头，死不放弃。 阿茶瞅准机会，数次攻击，总算是捣掉了巨蜥的一只耳朵。 姚向峰只是在暗中看着，心知以他的武功，跑出去跟巨蜥交手，绝对是自寻死路。 魏青山和阿茶的武功之高，乃是他生平仅见。 有不少人都说魏青山只是个小小的刽子手，但就凭这身功夫，魏青山到哪干不出一番成就来？ 半晌后，巨蜥的另一只耳朵，也被阿茶一烟枪戳了个稀巴烂。 失去双耳后，巨蜥明显是怕了，掉头就朝来的地方奔去。 三人紧紧跟在后面，若想离开这地底，跟着巨蜥是个不错的选择。 巨蜥所过之处，都会在地上留下清晰的绿色血痕。 跟着这血痕走，便不会跟丢。 突然一抹亮光袭来，三人抬头看去，顶端有一个孔洞，有阳光照射进来。 巨蜥的血痕依旧通往前方的黑暗中。 “能出去吗？”姚向峰看着那孔洞，恍若看到了希望。 阿茶道：“我去看看。”说着便脚踏石壁，蹭蹭爬了上去。 “有点小，我出得去，但你们……”阿茶很快高声喊道。 魏青山道：“你先出去，等会我来开路。” 阿茶点点头，当即从那孔洞里钻了出去。 魏青山随后攀爬而上，用鬼头刀劈砍好几下，让那孔洞变得更宽大。 “姚兄，可能上来？”魏青山问道。 姚向峰笑道：“当能。” 魏青山出去后，姚向峰拼尽全力，总算是爬了上去，但也累得够呛。 “想不到我们竟然已经出了城。”姚向峰看看四周，认出此地应该是在金州的城东。 重见天日，他下一瞬想的全是那些还在柯宅的兄弟。 柯清风敢对他下手，只怕…… “我也没想到，你们还能活着出来。”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站起一人，手持横刀，赫然是刘山。 刘山的手是用来拿笔的，现在握着刀，看着很不协调。 “刘山，你跟柯清风是一伙的？”姚向峰怒声问道。 刘山呵呵笑道：“柯清风只是我养的一条狗。” “放屁。”这话姚向峰可不信。 阿茶站在旁边，正拿着一块丝帕，在认真擦拭烟枪上的绿色血液。 魏青山也不急着出手，倒想看看，这个刘山意欲何为。 “我跟紫柠谋划那么久，到头来，却被你们破坏。”刘山阴沉的脸极为可怖，声音也是冷得瘆人，“你们，都该死。” 姚向峰问道：“你这话何意？” “在我眼里，你们都已是死人。”刘山朝前走了好几步，“告诉你们也无妨……” 刘山和紫柠本是夫妻，联手在多地设局，谋夺当地富贾的家财。 他们一个扮作鳏夫，一个扮作寡妇，总能引人入彀，最终全身而退。 每次他们所用的计划，几乎如出一辙。 紫柠以美貌作饵，引富贾上钩。 奸污罪名，在大魏律令中，乃是砍头的重罪。 就算那些富贾没有动这个心思，他们总能设计让他们以为自己玷污了紫柠。 刘山再出面，以此要挟。 若被算计的富贾识相，主动给他们大量金银，他们就会离开。 但像柯清风这种不识相的家伙，他们就会多走一步，那便是紫柠假死，搞一出鬼魂复仇的好戏。 张婆、张老三和包老怪，当然还有四丫，全都是他们利用的对象。 任何想闯入他们计划中的人，他们都会来者不拒，或给他们金银，或帮他们解决一些麻烦。 等计划成功，他们决定离开这个地方时，就会将这些人全都处理干净。 知晓他们真面目的人都不能继续活在世上。 “所以你们也有那种药粉？”阿茶总算是擦完了烟枪。 魏青山知道阿茶说的是什么药粉。 那种药粉，阿茶多次给魏青山用过。 虽说所经历的都是假的，但在那个过程中，还是挺让人享受的。 只因那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梦醒后，大脑都会将那记忆认定是真实的。 “你们是从哪得来的？”阿茶冷声再问。 要知道，那神秘药粉，乃是她独门所创，并没有在江湖中出售。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刘山举起了刀，凶狠的目光看向了姚向峰。 先杀姚向峰，再杀魏青山，最后再慢慢玩死阿茶，这便是刘山此刻脑子里的全部计划。 阿茶眉头紧锁，突然抬头道：“莫非紫柠是小紫？” “你……你是谁？”刘山遽然停下脚步，一脸惊恐。 阿茶面露愤然，道：“想不到我当年随手救的姑娘，竟是个恶魔。” “是你？”刘山彻底懵了。 三言两语，他已经知道了阿茶的身份。 紫柠一遍遍说过有关阿茶的事，时间久了，刘山也在不知不觉中将阿茶当成了救命恩人，也将阿茶当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小紫呢？”阿茶寒声问道。 既然当年是她拯救了一个恶魔，那今天，她便亲自将其除掉。 善恶到头，终会有果。 “小紫她……”刘山猛地跪倒在地，泪下如雨，“她被柯清风害死了……” 紫柠扮鬼去找柯清风要钱，结果被柯清风骗到地窖，坠入地洞。 刘山在可能的出口处一直在寻找，都没能找到紫柠，便觉得紫柠应该是丧生在了地洞中的怪物之口。 随后他回到城中，计划杀死柯清风给紫柠报仇。 偏偏在那当口，魏青山和姚向峰找上他，那时候他就知道他已经暴露了，当机立断，迅速逃离。 若他被下了大狱，紫柠的仇还怎么报？ 柯清风如今被官府的人保护着，绝没有报仇的机会，他便出城继续寻找，希望能找到还活着的紫柠。 万念俱灰的刘山，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地洞中，并没有紫柠的尸体。 紫柠若没被巨蜥吃掉，定然也能发现他们离开的那个出口。 假若紫柠早已逃得生天，为何没有回去找刘山呢？ “你自戕吧。”阿茶冷冷说道。 跪在地上的刘山，迅速站起，拼命摇头，道：“不，不行，我必须杀了柯清风，给小紫报仇。” “那四丫呢？张婆呢？张老三呢？包老怪呢？”阿茶怒道，“他们的仇，又当如何？” “那是他们活该。”刘山的面目愈发狰狞，“自古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我和小紫能过上好日子，他们就该死。” 阿茶斥道：“你真是无药可救。” “去死。”刘山改变了主意，持刀冲向阿茶，“你们都给我去死。” 他的武功底子相当不错，刀法也很精妙，若对上姚向峰，姚向峰还真没有胜算。 但他偏偏杀向了阿茶，阿茶身子一转，避开横刀的同时，手里的烟枪也是刺穿了刘山的脑袋。 呛啷。 横刀落地，一如刘山脸上的不甘。 阿茶缓缓拔出烟枪，烟斗上全是白花花的脑浆。 她一脸无奈，叹道：“又脏了。” “阿茶姑娘，你不该杀他，应该将他交给我，由……”姚向峰这才回过神，忍不住想要说教几句。 好歹他也在公廨做事，阿茶当着他的面杀人，真是太侮辱人了。 阿茶道：“我相信姚捕头的为人，但也清楚只要刘山肯给钱，照样能逍遥法外。” 姚向峰顿时不说话了。 现实就是这样，感觉这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麻烦。 姚向峰现在很担心在柯宅的那些兄弟，当即匆匆赶往柯宅。 出乎他的意料，柯清风并没有对那些捕快下手，相反还自缚双手，在州衙请罪。 按照柯清风的说辞，他是不小心误触机关，这才导致姚向峰等人坠入地洞。 在那地洞里，生活着一头庞然大物，极为凶悍，就是武功再高强的人，也敌不过。 至于为何在地窖里弄机关，柯清风的解释是因他太有钱了，担心贼寇，这才不得不防。 一切解释都合情合理，只是柯清风做梦都没料到，姚向峰等人竟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柯清风的嘴巴逐渐张大，脸色也跟吃了秽物似的，久久都没回过神。 “柯老板，在紫柠的案子里，或许你是被陷害的，但在谋害我们三人，却是铁证如山。”姚向峰冷声说道。 柯清风有口难言，忍不住扭头去看孙华武。 孙华武平时没少拿他的好处，这到了关键时刻，总得出点力不是？ 孙华武很是为难，要是魏青山死在了那地洞里，这事倒是好办。 现在魏青山毫发无损地回来，让他怎么办？ “姚捕头，我相信柯老板不是故意的。”魏青山笑道。 柯清风赶紧抓住话头，笑道：“魏大人所言甚是，当时我真是不小心误触……” “虽说柯老板并非有意，但我们三人着实经历了生死考验，被吓得不轻。”魏青山的语速非常慢，始终笑眯眯看着柯清风。 柯清风是个老狐狸，如何不懂魏青山的意思，赶紧说道：“我愿意赔偿。” 姚向峰倒是没料到，魏青山竟会开口跟柯清风要钱。 但既然这是魏青山的意思，他也不好再多嘴，一切听从魏青山便是。 “柯老板爽快。”魏青山竖起拇指赞道，“那这金额……” 柯清风试探地问：“不知魏大人以为多少合适？” “这就得看柯老板的诚意了。”魏青山叹道，“柯老板是不知道，那地洞里的巨蜥，有多凶悍，我们三个差点就被吃了，我这心啊，现在还嗵嗵嗵……” 孙华武暗暗佩服，在摆弄人心上，他还真是比不过魏青山。 “一人万两白银如何？”柯清风咬咬牙，心知这回若不出出血，他必然无法逃脱牢狱之灾。 其实被下大狱还是好的，毕竟这里是金州，是他柯清风的地盘，等魏青山走后，就能出来。 柯清风最怕的是魏青山会对他痛下杀手。 作为刽子手，可太会杀人了。 “姚捕头，你觉得呢？”魏青山转而问道。 姚向峰一愣，道：“我、我都行。” “柯老板出手这么阔绰，该不会等我们离开后，就疯狂压榨金州的百姓吧？”阿茶笑问道。 柯清风道：“绝、绝不会，姑娘莫要说笑。” “我们要银票。”魏青山说道。 柯清风道：“好。” “陆家钱庄的银票。”魏青山又补充了一句。 “好。” 柯清风只能说好。 人有旦夕祸福，若能避祸，就算散尽家财又如何？ 更何况只是三万两银子，他还是舍得花的。 待柯清风离去后，姚向峰皱眉问道：“魏大人，这么处理，当真妥当？” “先拿到钱再说。”魏青山说道。 银子很不经花，现在有挣钱的机会，魏青山自然不会放过。 至于柯清风，魏青山知道阿茶必会去处理。 若他们走后，柯清风真敢在金州乱来，靠山教不会轻饶。 只要靠山教出面敲打一下，柯清风就会老实本分。 魏青山随后去看老火。 老火的状态很不错，就是还不能下床，需要静养。 相反，岳小黑的状况很是糟糕。 岳小黑现在连翻身坐起来的气力都没有，整天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屋顶发呆。 想她堂堂极乐国国主，就因一步走错，竟落到此等下场。 …… 玉门关。 年后多次落雪，塞外更显苍白。 苍狼王的几次进攻，都被击退。 狄千雪明显感觉到苍狼王急了。 只要苍狼王过于心急，就算犯下大错。 正如狄无忌所说的那样，他们目前只要坚守城池，就能击溃匈奴大军的士气。 至于蛰伏在暗中的巴蛇，就当作不存在。 巴蛇的威胁，更不能透露出去，不然必会引起城中百姓的恐慌。 “千雪，回去休息吧，别累坏了。”狄无忌出现在城楼上，劝狄千雪赶紧去休息。 狄千雪道：“爹，我这心口总是闷得慌，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你那是太累了。”狄无忌笑道，“没等巴蛇出现，你先把自己累垮了，多不值？” 狄千雪心知这话在理，轻轻一笑，道：“爹，那我回去睡会儿。” 狄无忌已经在狄千雪的房间点燃了安神香，希望狄千雪这次回去，能够好好睡上一觉。 在他眼里，狄千雪还是那个喜欢追在他身后要糖吃的小姑娘。 谁知狄千雪还没转身，远方又传来了匈奴的号角声。 匈奴大军再次来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巴蛇失控（为护法巷子里的野猫加更） 号角声如雷。 这回匈奴兵士尽皆披着红色披风，那一大片鲜红，在洁白的雪野里煞气逼人。 狄千雪笑道：“看来这个苍狼王根本不想让我休息。” “他们这回倒是准备了云梯。”狄无忌的眼睛微微眯起。 此前的多次攻城，匈奴都没有准备云梯，显然是佯攻。 这一次，只怕苍狼王要动真格的。 狄千雪挥动令旗，战鼓声瞬间响起。 咚咚咚。 鼓声冲上云霄，四野的宿鸟尽皆展翅齐飞。 匈奴大军来势汹汹，一场恶战无可避免。 相比匈奴大军的来回折腾，镇守城池的大魏将士们可谓是在养精蓄锐。 每次匈奴大军来攻城，他们只用很少的伤亡，就能击退敌军，而且让敌军付出惨重的伤亡。 “那是什么？” “那座山头好像在移动？” 有不少兵士突然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 城外左侧有条山岭，并不算高，草木也不茂盛，但此时此刻，山岭竟像是活了过来，开始移动。 “巴蛇？”狄千雪满脸惊骇。 狄无忌深吸口气，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过去这么久，巴蛇方才出动，已然给足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为了对付巴蛇，狄无忌从附近收购了大量雄黄和雄黄酒，就摆在城墙上。 巴蛇再庞大，再强悍，终究是蛇。 是蛇就会惧怕雄黄。 面对强大的巴蛇，狄无忌能做的事，只有如此。 当然，除了雄黄，还有大量黑油和火药。 不到万不得已，狄无忌不想用这两样东西。 火药和黑油同时燃爆，只怕这玉门关的城墙和城楼，都得被炸塌。 轰隆。 山岳崩塌般的巨响，响彻苍穹。 巴蛇硕大的脑袋突然高高扬到空中，张嘴发出的咝咝声，格外刺耳。 正在疯狂向前冲刺的匈奴大军，此刻也不得不停下来。 苍狼王神情紧张，内心却很振奋。 极乐国承诺的巴蛇，总算是出现了。 只要巴蛇能摧毁玉门关，那他的大军就能长驱直入，踏平魏国的山川。 正在满心期待，苍狼王遽然发觉势头不对。 原本应该冲向玉门关的巴蛇，竟是朝他们这边冲来。 “王爷……”有部将大惊失色，“快下令……” 苍狼王攥紧双拳，暗想极乐国究竟在搞什么，嘴上却道：“放箭。” 巴蛇直直过来，若他们什么都不做，伤亡必定惨重。 唯有用弓箭逼迫巴蛇改变方向，方为上策。 一瞬间，万箭齐发，齐刷刷射向巴蛇。 锵锵锵。 但凡射中巴蛇的箭矢，都会发出类似射到铁板上的脆响。 “散开。”苍狼王太清楚巴蛇的强大了。 旗令官迅速挥动旗帜，匈奴大军的执行力极其出色，顷刻间，巨大的方阵队伍便从中分开，给巴蛇留出了足够的通行道路。 谁知巴蛇冲过来后，并没有从那道路穿过，而是尾巴扫动，大开杀戒。 被蛇尾扫到高空的匈奴战士，有不少都掉进了巴蛇张开的血盆大口里。 “怎么回事？”苍狼王彻底懵了。 约定好对付魏国的巴蛇，居然转而攻击盟友。 那一瞬，苍狼王便知他被骗了。 极乐国神秘莫测，本就不值得信任。 “王爷，快闪开。” 一个部将猛地扑过来，一把将苍狼王推开。 但那个部将却被巴蛇的尾巴扫中，身躯瞬间断成两截，鲜血混着秽物洒了苍狼王一身。 苍狼王躺在黄沙中，睁眼看到的尽是血肉横飞。 巴蛇的胃口极大，吞掉数百人，还不满足，仍在不断进食。 相比被巴蛇吞进肚子里的兵士，直接被巴蛇扫死的兵士，数目更为庞大。 十万匈奴勇士，顷刻间，折损过半。 苍狼王的心都在滴血，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手持弯刀，怒吼着追向巴蛇。 但巴蛇在沙地里滑行的速度，实在太快，就算骑上快马都不见得能追上。 苍狼王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眼眸里的怒火似能杀死人。 但下一瞬，他的眼眸便全被惧意占据。 只因巴蛇突然掉转身子，又朝这边冲来。 苍狼王别无选择，只能在沙地上快速刨个坑，然后躺了进去。 刚幸运逃过一劫的兵士，看到苍狼王的举动，纷纷效仿。 原本在看热闹的大魏将士们，看到巴蛇掉头，脸上的笑容莫不僵住。 “准备战斗。”狄无忌喝道。 所有人都忙活起来，城楼城墙上都是一片混乱。 巴蛇速度奇快，眨眼间，已是临近玉门关。 “倒。” 狄无忌的声音裹挟着深厚的内力发出，仍被巴蛇的咝咝声所遮掩，听来格外虚弱无力。 雄黄酒、雄黄粉和火药，齐刷刷倒落。 轰隆。 巴蛇一头撞在了城楼右侧几十丈处的城墙上。 结实的城墙顿时被撞出了一条缝隙。 砰。 巴蛇扬起头，不断撞击。 哪怕火药爆炸，哪怕雄黄粉和雄黄酒都在燃烧，也没能阻止巴蛇。 巴蛇就跟疯了一样，不断用头撞击城墙，这边撞一下，那边撞一下。 城墙上到处都出现了裂缝，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撤。” 狄无忌内心无比绝望。 但绝望并不会让他失去理智，现在继续坚守毫无意义，一旦城墙城楼倒塌，只会造成巨大的伤亡。 就在此时，那边的城墙上突然有一条身影，嗖地跳落。 那人手持长枪，朝着巴蛇直直跳下，似乎想将长枪插进巴蛇的七寸。 “那是谁？”狄千雪目瞪口呆，心知普通的兵士，绝不敢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狄无忌的眼眶有些湿润，道：“无论是谁，都是我大魏的好男儿。” “简直就是白痴。”狄千雪忍不住落泪。 坚固的城墙都挡不住巴蛇，就凭一个人手持长枪，估摸都很难伤到巴蛇。 那白痴不是别人，正是魏无邪。 眼看玉门关就要被巴蛇摧毁，魏无邪绝不能坐视不理。 尽管他心里清楚，这样做可能毫无意义，但他又必须这么做。 必须得让大魏的将士们看到，身为大魏男儿，无论面前出现的是怎样的对手，都当殊死一搏，绝不退缩。 长枪刺中巴蛇的背部鳞片，只是冒出一丁点的火花。 巴蛇更似没有发觉魏无邪，依旧甩动脑袋和尾巴，想要撞塌城墙。 魏无邪站在巴蛇的背上，用长枪不断猛刺，奈何这点力量，根本伤不到巴蛇。 “那个笨蛋。”狄千雪迈开步子，直朝那边冲去。 狄无忌再次喝道：“撤。” 保不住城墙不要紧，只要能保住所有兵士的性命，纵然没有玉门关，他们也能挡住匈奴铁骑，保护好大魏的百姓。 又是轰隆一声，一侧的城墙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所幸呆在城墙上的兵士，在收到狄无忌的命令后，早已撤离。 撤到城内的百姓，呆呆看着那塌掉的城墙，俱是面无血色，那感觉就像是天塌了下来。 撞塌城墙后，巴蛇从那塌口滑入，径直进了城中。 魏无邪再也无法挥枪攻击，只能死死抓住巴蛇背部的鳞片，不让自己摔下去。 饶是如此，巴蛇突然的一个扭身，还是将他高高抛起。 巴蛇随即扭转头，张开嘴巴，准备迎接这送到嘴边的美味。 魏无邪完全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掌控，索性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最后再好好享受享受冷风打在脸上的痛感。 以前他很厌恶这种感觉，但此刻才知，这种感觉竟是那般美妙。 突然他只觉腰部一疼，似乎有东西缠住了他的腰。 下一瞬，他整个人朝前疾速飞出。 “殿下，小心撞墙。”残垣上的狄千雪高声喊道。 靠近后，她骇然发现这个不怕死的白痴，居然是太子殿下，着实吓得魂飞魄散。 要是太子殿下死在这玉门关，朝中只怕会冒出一大群人来指责狄无忌，最终逼得狄无忌不得不告老还乡。 陡然听到狄千雪的声音，魏无邪急忙睁开眼，双脚一蹬，才避免了脸先撞墙的尴尬。 狄千雪用力将魏无邪拉上去，斥道：“殿下，你疯了吗？” “我大魏的玉门关，总不能被一条蛇攻破吧？”魏无邪笑道。 狄千雪无语道：“那是普通的蛇吗？” 再看巴蛇，从玉门关关城正中穿过，引来百姓的鬼叫声，此起彼伏。 巴蛇似乎在匈奴阵中已经吃饱，倒是没再吃人，又撞塌东城楼，迅疾离去。 “城墙虽塌了，万幸没造成太大的伤亡。”狄无忌随后过来。 狄千雪道：“爹，你应该好好说说殿下。” “殿下勇猛无畏，实乃我大魏男儿的楷模。”狄无忌抱拳赞道。 魏无邪摸着后脑勺，憨笑道：“我就是一时昏头，当不起狄帅的此等赞誉。” 嘴上虽这么说，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巴蛇对匈奴的伤害显然更大，但以苍狼王的性子，只怕很快就会卷土重来。”狄无忌当即传令下去，马上修缮城墙，争取在匈奴大军再次袭来前修补好。 魏无邪道：“狄帅，只怕来不及。”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狄无忌心里也清楚，“城中百姓，必须马上撤离。” 一旦匈奴大军再次杀来，首先遭殃的就是城中的百姓。 狄无忌随后下令，派遣一支队伍，护送城中的百姓赶紧离开。 修补城墙的事，同时也得进行。 城外的匈奴大军，正在撤离。 苍狼王回首看向玉门关，嘴角挂着邪魅的笑。 巴蛇虽重创了他的大军，但也摧毁了玉门关，只要他的速度足够快，在狄无忌将城墙修补完好前再度攻城，定能踏入玉门关。 战事已经拖得太久了，那群老东西，如今对他也在逐渐失去信心。 从小他就立志要做匈奴历史上最伟大的可汗，到今天，这个志向非但没有改变，反而愈发坚定。 春天将到，正是杀向长安的好时节。 …… 离开金州的时候，魏青山又给狄无忌写去了一封信。 在信中，魏青山将岳小黑的真实身份告知，并提醒狄无忌务必小心巴蛇。 没有岳小黑掌控的巴蛇，很可能会失控。 天空飘着几朵白云，剩下的天蓝得恍若是用颜料染成。 孙华武带着人亲自相送，仪式搞得很隆重。 就连柯清风，也跟在后面，脸上堆着笑。 魏青山的蛇皮袋里，又多了万两白银的银票，兜里有钱，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阿茶这回选择同行，主要是想多跟岳小黑接触接触。 极乐国的国主居然是个小姑娘，这话说出去，傻子都不相信。 “姚捕头，若在金州混不下去了，记得来长安找我。”魏青山挥挥手，驾着马车离开。 孙华武呵呵笑道：“这魏大人真会说笑，姚捕头能力出众，岂会混不下去？” 孙华武已经向上头汇报，请求让姚向峰担任金州的司法参军。 不出意外，上头定会批准，从此以后，这金州城没了姚捕头，反倒多了个姚参军。 “青山，你说紫柠到底是被巨蜥吃了，还是逃到别的地方去了？”阿茶心里还是有点在意紫柠的。 当年她碰到紫柠时，紫柠正被几个壮汉欺负，若她慢上一步，大街上就会多一具赤条条的女尸。 她救了紫柠，并教授紫柠本事，只是希望紫柠将来能够保护好自己，在这世上好好活下去。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学成本事的紫柠，性情竟会大变，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找不到她，算她运气好。”魏青山道。 若是找到了紫柠，紫柠的下场可能会跟刘山一样。 阿茶正要说话，却猛地看向旁侧，整个人完全僵住。 旁侧的官道上，有不少出城的百姓，看起来衣衫褴褛，更像是逃难的。 其中有一人，衣不蔽体，浑身脏臭，正是紫柠。 阿茶跳下马车，几步追过去，一把抓住紫柠的手腕，怒道：“小紫，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哇……” 没想到紫柠突然抱头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阿茶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看着紫柠。 “姑娘，这就是个傻子，你吓她干啥？”一个老妪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阿茶愣道：“傻子？” “饿了都吃狗粪，不是傻子是啥？”那老妪又多嘴了一句。 吃狗粪？ 阿茶微微蹙眉，难怪紫柠的身上会有一股难闻的臭味，敢情这味道是从她的嘴巴里飘出来的。 紫柠被吓得不轻，身躯颤抖得厉害，越哭越凶。 “小紫，你害了那么多人，以为装傻就能骗得过我？”阿茶回过神，决定好好试探试探。 紫柠一味在哭。 “这姑娘长得挺漂亮的，却欺负一个傻子，心肠怎这般歹毒？” “人不可貌相，越是漂亮的女人，心越毒。” 准备逃难的人群里，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开口。 阿茶倒不在乎他们的指指点点，甚至想拿烟枪去打紫柠，结果紫柠双眼一翻白，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恶人自有天收。”阿茶叹了口气，在众人的唾骂声中，重新回到马车上。 魏青山一挥马鞭，马车便快速朝前跑去。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阿茶的眉头一直皱着，“紫柠好端端的，怎会变傻？” 魏青山笑道：“可能是装的，可能是真傻了。” 若是在装傻，紫柠完全没必要出现在官道上。 得知刘山的死讯，她更该改头换面，悄然离开。 但若说她真的疯了，阿茶还是不大相信。 “我以为你在找到紫柠的第一时间，就会将她击杀。”魏青山笑着调侃。 阿茶道：“但我不会杀一个傻子。” “若就因一个人变成了傻子，便原谅她此前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未免也太便宜她了。”魏青山只是给阿茶提个建议，“更何况，现在傻，不代表永远都傻。” 若在将来的某天，紫柠突然恢复正常，谁能保证她会改邪归正，从此不再害人？ 马车跑得很快，阿茶的脑子也转动得很快。 直到将近天黑，他们在一座镇子上的客栈住下，阿茶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去除掉紫柠。 哪怕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她都觉得食之无味。 人在有心事的时候，做什么事都会觉得索然无味。 “魏青山，你就不能放了我吗？”岳小黑在吃饭的时候，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个问题，岳小黑每天都会问，而且是一天问好几次。 魏青山有时候会回答，许多时候都是假装没听见。 跟岳小黑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今天我心情好，那我就再回答你一遍。”魏青山笑眯眯看着岳小黑，“只要你将操控巴蛇的法子告诉我，我马上就放了你。” 岳小黑冷哼道：“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魏青山笑道，“所以以后请你不要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了。” 岳小黑不肯将方法告知，那魏青山自然也不会放了岳小黑。 若非担心砍掉岳小黑的脑袋，无法得到掌控巴蛇的法子，魏青山也不会经常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相劝。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岳小黑只觉自己越来越虚弱，这是极其不正常的。 她自身对用毒，也颇有研究，却始终没搞明白，魏青山给她用了什么毒。 魏青山笑道：“就是在你的饭菜里加了点佐料罢了。” “呵呵。”岳小黑吃了几口后，闭上眼睛，不再张嘴。 现在她竟连自己用手吃饭的气力都没有，想她黑虎娘娘，几曾如何落魄过？ 纵然经历过很多次九死一生，岳小黑也没过得如此惨过。 魏青山简直就是这世间最恐怖的恶魔。 “小黑，实话告诉你，等到了长安，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魏青山决定继续攻心。 岳小黑呵呵笑道：“让我跪在刑场上，你一刀砍掉我的头，然后你就能看到我生前经历过的一些事，这些事中就包括如何操控巴蛇的方法，对吧？” “正是这样。”魏青山点头。 岳小黑鄙夷地道：“鬼信啊。” 拿这鬼话去骗鬼，鬼也不信。 岳小黑心里清楚，操控巴蛇的法子，就是她能活命的唯一筹码。 若她真的将这法子告诉魏青山，也便是她的死期。 她才刚死没多久，可不想再死一次。 死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就是死亡后，又得重新长大，太费事了。 锵。 隔壁阿茶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脆响。 魏青山奔过去时，只见阿茶正将紫柠踩在脚下。 旁侧的地上还掉落着一把短刀。 “小紫，我就知道你在装傻。”阿茶哂笑。 紫柠依旧一身污秽，臭气熏人。 为了刺杀阿茶，她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并吃了很多苦头。 结果倒好，她在阿茶手底下，仍是走不过一招。 机关算尽，最终也只能被迫接受失败的命运，简直不要太惨。 “恩公，我输了。”紫柠语声冰冷，“输得心服口服。” 阿茶问道：“你杀我，可是要给刘山报仇？” “不然呢？”紫柠双眸喷火。 如果能做到，她早将阿茶碎尸万段。 阿茶一把抓起紫柠，笑道：“我铸下的错，当由我亲自挽救。” 离开客栈，出了小镇，阿茶也不废话，直接一掌将紫柠击毙，丢进山林里，自有凶禽猛兽帮她处理掉紫柠的尸体。 回到客栈，只见魏青山还在等她。 “放心吧，我真的杀了她。”阿茶道。 魏青山点点头，安心去睡觉。 可奇怪的是这个晚上，阿茶怎么都睡不着。 更奇怪的是在杀紫柠的时候，她竟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切都太奇怪了。 次日一大早，魏青山又收到了来自东厂的信。 信中，东厂在催促魏青山在七天内，务必赶回长安。 以他们现在的脚程，根本用不了七天，只需五天即可。 “催得这么急，也不说是什么事。”阿茶笑着吐槽。 魏青山道：“此前就说过，说是有头需要我砍。” “除了你，长安难道就没有别的刽子手了？”阿茶还是觉得这很扯淡。 魏青山笑道：“这是对我的特殊关照。” 有了不起的人物要被砍头，魏青山希望东厂都能将头颅留给他，只因他想得到更好的奖励。 自从很久之前系统奖励他去拯救一个好人后，就再也没出现这种奇葩的奖励。 即便再有奇葩奖励，若能得到他想要的奖励，倒是也能接受。 “你好像还挺开心？”阿茶皱眉问。 魏青山道：“许久没在刑场上砍头，确实有点手痒。” 实则魏青山手痒的不是砍头，而是得到奖励。 岳小黑一直在嘴硬，等到了长安，但愿他一刀下去，能够看到从她的跑马灯里看到操控巴蛇的法子。 如果看不到，那也没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魏青山快马加鞭，比他自己预想中的还要提前一天抵达长安。 离开长安的时候，正是严冬，天寒地冻。 没想到回来后，长安竟已进入早春，柳条抽绿，桃花含苞。 “头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柳六看到魏青山，满脸欣喜。 自从魏青山督粮西行，刽子手别院的事全都落到了他的肩头。 真是不当家永远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贵，这段日子，柳六累死累活，非但没能让上头满意，甚至还总被挨批，惨不忍睹。 魏青山笑了笑，拍拍柳六的肩膀说道：“辛苦了。” 说完他便先带岳小黑来到他的院子。 屋里屋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就算平日里再忙，柳六也不会忘记打扫魏青山的住所。 “魏青山，你该不会真的要砍掉我的头吧？”岳小黑这时候显然是害怕了。 她硕大的双眸在眨动，眸子里饱含着惧意。 魏青山笑道：“若你不肯将方法告诉我，那不日我就会亲自砍掉你的头。” “你神经啊，就算砍掉我的头，你也不可能……”岳小黑嚷道。 魏青山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是吗？” 只这一句话，就让岳小黑沉默不语。 毕竟藏在她身上的秘密，若说出去，同样不会有人相信。 或许，魏青山这家伙也跟她一样，身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真是这样，那她到底要不要将方法告诉魏青山？ 若换做别人，她大可胡言乱语一番，骗其去找巴蛇尝试，然后定会成为巴蛇的腹中餐。 可魏青山不同他人，其武功高强，乃她仅见。 就算她告诉魏青山错误的方法，能够彻底激怒巴蛇，巴蛇也不见得就能吃掉魏青山。 魏青山虽杀不死巴蛇，但从巴蛇嘴下逃生，当是不难。 换身衣服后，魏青山离开房间，径直去找魏忠贤。 春天到了，魏忠贤咳嗽的痼疾，症状有所减轻。 痼疾转好，让魏忠贤看起来都年轻了不少。 “青山，回来啦。”看到魏青山，魏忠贤挥手让魏青山过来坐，不要行礼。 魏青山忐忑地坐下，问道：“不知督主的身体可好？” “看看我这脸色，如何？”魏忠贤笑问。 魏青山道：“督主看上去好像年轻了几十岁。” “哈哈。”魏忠贤忍不住大笑。 魏青山能将粮草顺利运到玉门关，着实是帮了魏忠贤的大忙。 朝中那些质疑魏忠贤的人，现在全都闭上了嘴巴，每次看到苏武天那吃瘪的嘴脸，魏忠贤心里会莫名觉得快慰。 重用魏青山当督粮官，魏忠贤也是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事实却证明，魏忠贤看人的本领，丝毫不减当年。 魏青山的确是可造之材。 寒暄过后，魏忠贤看着魏青山喝下一碗热茶，方才笑道：“此次急召你回来，只因这回要砍的头，并不普通。” “莫非是卫如山？”魏青山一脸兴奋。 魏忠贤摇头笑道：“卫如山那老狐狸，可没那么容易抓到。” 即便不是卫如山，能被魏忠贤看成是不普通，那要被砍头的这家伙，来头定不简单。 “齐王……”魏忠贤只说了两个字，又是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嗽得虽不厉害，但也让他无法好好说话。 齐王？ 莫非要被砍头的人是齐王？ 齐王魏思骋这个人，魏青山倒是知道。 以前在长安的茶楼里吃茶时，听说书人讲过不少有关齐王魏思骋的事。 齐王此人，年轻的时候能征善战，为大魏江山的巩固，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时候先帝还在世，朝中关于哪位皇子能成为储君的争论，经久不息。 也是齐王主动站出来，直言自古都是长子守业，他只愿大魏江山稳固，代代相传。 如今的魏皇继位后，仍然重用齐王。 齐王拥兵二十万，割据一方，在许多朝臣眼里早成了社稷安稳的最大威胁。 自然也有朝臣上书，希望能收走齐王的兵权，只保留王位。 对此类奏折，魏皇向来都是置之不理。 魏皇对齐王的信任，远超过信任他自己的亲儿子。 可现在魏皇居然要砍齐王的头？ 究竟发生了何事？ 如此大事，纵然他远在玉门关，也该有所耳闻。 可这一路走来，竟是没听到任何风声，着实诡异。 正胡思乱想时，魏忠贤不再咳嗽，喝口茶润润喉咙，继续说道：“齐王成婚晚，膝下只有一女，但就在前段日子，竟被毒蛇咬死……” 魏青山听得有些愕然，没想到还真是他想多了，齐王并没有因犯事要被砍头，倒是齐王唯一的闺女，被毒蛇咬死。 听魏忠贤的语气，该不会急召他回长安，就是要让他砍掉那条毒蛇的脑袋吧？ “让你回来，就是要让你公开处斩那条毒蛇。”魏忠贤笑道。 魏青山愕然不语。 “很奇怪，对吧？”魏忠贤一直在笑，“齐王亲自来找我，希望由你来当斩蛇的刽子手，并承诺事后给你黄金万两。” 魏青山抱拳道：“只要督主一声令下，青山便会遵从，绝不敢讨要赏赐。” “那是齐王承诺的赏赐，便是你应得的。”魏忠贤说着又叹了口气，“只不过嘛，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这条毒蛇很不寻常，其头颅怕是不好砍。” 魏青山一听反倒来了兴趣，问道：“有多粗？” “大概这么……”魏忠贤张开双臂比划着，“不对，应该是这么粗。” 魏青山道：“难道是巴蛇？” “还是不如传说中的巴蛇庞大，但也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大的蟒蛇了。”魏忠贤说着敛起笑容，“据说王府的高手想尽办法，都没能杀死那条蛇。” 魏青山疑惑地问道：“王府中怎会出现那种大蛇？” “那蛇是齐王养的宠物。”魏忠贤是有问必答。 齐王身边的勇士，个个武功高强，而且还拥有削铁如泥的神兵，都弄不死那条大蛇，敢情齐王这是在给他挖深坑呢。 这一万两黄金，显然不好拿，魏青山难免感到忧心。 “你且休息几日，等你准备好了，我再派人去通知齐王。”魏忠贤说完便朝外摆摆手。 第一百二十章 蛇魔咬死县主 急召回来，只为砍一条蟒蛇的头？ 离开魏忠贤住的院子，魏青山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按照魏忠贤的说法，咬死齐王闺女的蟒蛇，有大点的水缸那么粗，蛇鳞结实，刀枪不入。 但若已将蟒蛇掌控住，魏青山不信齐王府的那些高手没办法将其杀死。 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是个阴谋。 齐王将他牵扯进去，可能只是整个阴谋的一部分，齐王最终的目标极有可能是魏忠贤。 魏忠贤已老，手头仍握有大魏帝国近乎一半的江山。 谁能吃下魏忠贤，谁就会成为大魏帝国仅次于魏皇的存在。 此前世人都知当今东宫之主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不学无术，连街头的小混混都不如。 这让那些有心江山的野心家，莫不蠢蠢而动。 现在看来，齐王魏思骋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 如今魏皇老迈，又患有痼疾，大魏帝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若魏皇突然有个意外，以魏无邪的能力，根本无法稳住局势。 往好了想，魏无邪此番奔赴玉门，追随狄无忌征战，也是想要做出改变，肩负起本就属于他的重担。 回到刽子手别院，魏青山将要斩蛇的事告诉了岳小黑。 在养蛇上，岳小黑经验丰富。 “能长成你口中所说的大蛇，已非普通的蛇，要么成仙，要么成妖，要么成魔……”岳小黑奉劝魏青山别自寻死路。 不管是斩仙，斩妖，还是斩魔，后果都非魏青山能够承受的。 “我就是个刽子手。”魏青山笑道，“因我而被砍掉的头所造成的因果，都与我无关。” “头是你砍掉的，岂能无关？”岳小黑道。 魏青山笑道：“放心，我保证你的头，我会一刀砍掉，绝对不会让你太痛苦。” “那我真是要谢谢你了。”岳小黑这话却是发自肺腑。 现在的她，生不如死，或许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再死一次，重新开始。 但这仇，终有一日，她会找魏青山算清楚。 “头儿，齐王府的人来了。”柳六突然神情紧张地跑了进来。 魏青山道：“来得真快。” “魏青山，记得我给你的忠告，斩杀已经通灵的大蛇，后患无穷。” 魏青山笑道：“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的巴蛇吧。” 岳小黑瞬间僵住。 没有她在，巴蛇极易失控，哪怕是在这蛇类本该休眠的季节。 事实上，像巴蛇这种成仙成魔的大蛇，原本就不需要冬眠。 蛇类通有的那些弱点，在它们身上早已不复存在。 在会客的大堂里，坐着一个长髯书生，约莫四十出头，面相儒雅。 齐王派这样的人过来，倒是出乎了魏青山的意料。 “魏大人……”那人本来坐着，看到魏青山进来，急忙起身抱拳行礼，“我是齐王的幕僚，你可以叫我赵先生。” 魏青山抱拳还礼，笑道：“见过赵先生，只是这魏大人，愧不敢当。” “魏大人虽仍为刽子手，却手持魏督主的腰牌，乃是魏督主最信任最看重的人，将来的仕途必然坦荡，称之大人，不为过，不为过哪。”赵先生很懂得说话的艺术。 更何况他的这番话，绝非恭维，而是事实。 被魏忠贤器重，魏青山即便没有名正言顺的大官官职，朝中的那些要员也不敢轻视无礼。 魏忠贤的手段满朝文武没有不惧怕的。 即便是当朝宰相苏武天，也得敬畏三分。 魏青山不再争论此事，笑问道：“不知赵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蛇魔的事，魏督主可有说与大人听？”赵先生自然是为此事而来。 在齐王府，魏思骋有幕僚无数，但赵先生的地位，在众幕僚当中，无比尊崇。 魏青山点点头，疑惑地问：“蛇魔？” “那条蟒蛇是王爷饲养的宠物，名字就叫蛇魔。”赵先生解释道。 魏青山道：“既然是饲养的宠物，想来看管得很好，怎会咬伤县主？” “这事……”赵先生轻轻摇头，“锦衣卫的林千户正在调查，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 居然连王府的人也不知道，清乐县主是如何被蛇魔咬死的。 齐王唯一的闺女清乐，深得当今魏皇的宠爱，也是早早被封为县主，尊贵无比。 魏青山倒是没有想到，就连林非叶都牵扯进了此事中。 齐王常年呆在封地，清乐县主也是伴随身旁，父女二人很少来长安。 只有在魏皇格外思念清乐县主的时候，才会下召让他们入长安。 “赵先生，王爷入长安，难道也会将蛇魔携带？”魏青山对这点非常好奇。 赵先生道：“蛇魔只认王爷和县主，若他们都不在，将不会进食，甚至变得暴躁，自伤自残。” 齐王和县主都很喜欢蛇魔，自然不愿看到蛇魔受伤，故而出门都会带上蛇魔。 蛇魔也是多次保护了它的两个主人。 这回他们刚到长安，蛇魔突然性情大变，在清乐县主给其投食的时候，一口咬住了清乐县主的手腕。 蛇魔的咬合力非常恐怖，瞬息间，清乐县主的一只手便被咬掉。 而蛇魔有着剧毒，待下人发现的时候，清乐县主早已死在铁笼前。 不管齐王如何毒打最先发现清乐县主尸体的那个下人，那个下人的说法都是一样的。 他只是照常进入后院打扫，刚进去就看到清乐县主的尸体，吓得魂飞魄散，缓过神后就跑去喊人。 赵先生相信，那个下人所说都是真话。 “要斩杀蛇魔，王爷也很心痛。”赵先生继续说道，“不过，县主的死，对王爷打击很大，故而蛇魔必须死，但我们想尽办法，都是无法杀死蛇魔。” 魏青山道：“赵先生，王府的高手都杀不死的蛇魔，我一个刽子手……” “刽子手不正是专门砍头的吗？”赵先生这话倒是说得没毛病。 魏青山道：“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并不能保证一定能砍掉蛇魔的头。” “这是自然。”赵先生笑了笑，“今天我过来，就是代表王爷来说明这点，希望魏大人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即便砍不掉蛇魔的头，王爷不会怪罪。” 无论怎么听，这话都像是反话。 魏青山点点头，道：“赵先生，请用茶。” “那我就先告辞了。”赵先生只是象征性地尝了一口，便起身告辞。 魏青山送他出门，目送其远去，心里觉得很奇怪，齐王居然没有催促。 本以为到最后，赵先生还会说一个期限，让魏青山在这期限内砍掉蛇魔的头。 看来齐王并不急着要斩杀蛇魔，那又为何要催促他快回？ 对此案，魏青山倒是颇有兴趣，有必要抽空去拜访一下林非叶。 林非叶调查此案多日，想来已有所收获。 魏青山正要回屋，却见赵先生又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 赵先生走得极快，几乎是小跑着的，累得气喘吁吁，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 魏青山快步迎过去，问道：“赵先生还有何吩咐？”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赵先生喘着粗气说道，“今晚戌时，王爷将在丽春院设宴，还望魏大人能够赏脸。” 在丽春院设宴？ 齐王在丽春院设宴，而且还是在闺女死后，这简直…… 魏青山心头觉得不可思议，嘴上却道：“我一定到。” “好。”赵先生又急匆匆地离去。 如此重要的事，赵先生岂会忘记？ 只怕赵先生是故意为之，晚上的夜宴，该不会有杀局吧？ 在赴宴前，更得找林非叶聊聊。 了解到的情况越多，越容易应付齐王。 魏青山这回还没转身，又看到了海小富。 海小富满面红光，自从重新回到魏忠贤身边伺候后，这家伙简直开始了逆生长，一日比一日年轻。 “青山，许久不见，你长得更壮实了。”海小富听到魏青山回来，忙完手头的事，就赶紧过来叙旧。 魏青山笑道：“富爷也是越来越年轻了。” 两人相互笑着，随后进入正堂。 “青山，我感觉齐王这次好像是欲对督主不利。”海小富知道魏青山因何被催回来。 任何人想对付魏忠贤，身为东厂的人，都会被波及。 魏青山笑道：“我也感觉到了。” “为了对付督主，齐王都愿意牺牲独女，简直……”海小富面有惧意。 魏青山疑惑地问：“你是说县主是齐王杀死的？” “不然呢？”海小富也只是全凭猜测。 那条叫蛇魔的大蟒蛇，只有齐王和清乐县主能够掌控。 相比之下，蛇魔更会听齐王的命令。 除了齐王，谁又能操控蛇魔咬死清乐县主呢？ 这种猜测，也不无道理。 但魏青山还是觉得事实绝非如此。 齐王若想对付魏忠贤，有一万种办法可供选择，养在王府的那群幕僚，聚在一起能出无数精妙绝伦的主意，不可能会用牺牲闺女的这种法子。 况且这么做，又能对魏忠贤造成什么影响呢？ 魏青山只盼海小富能快点离去，可海小富越说越起劲，所说全是极为夸张的臆想。 送走海小富后，差不多已经到了午时。 魏青山稍微收拾一下，打算去请林非叶吃顿午饭，边吃边聊。 比起海小富的胡乱猜测，魏青山更愿意相信林非叶。 第一百二十一章 齐王夜宴丽春院 刚到锦衣卫，正好碰到林非叶从齐王府回来。 林非叶依旧穿着飞鱼服，一脸疲惫，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陡然看到魏青山，她先是一愣，随即欢颜尽展，飞奔过来。 “魏青山，你回来啦。”林非叶的声音也透着喜悦，但更多的是温柔。 魏青山笑道：“快马加鞭，终在今晨赶回。” “走吧，我请你吃饭。”林非叶索性也不去锦衣卫了，直接带魏青山去摘星楼。 在摘星楼吃一顿饭，即便不喝摘星酒，花费也是贵得吓人。 林非叶平日里的花销非常小，偶尔奢侈一回，完全在承受范围之内。 自从知道阿茶同时也是摘星楼的老板后，魏青山每次来这里吃饭，总觉得怪怪的。 “看来林千户发财了啊，这摘星酒都给安排上了。”魏青山啧啧称奇。 林非叶笑道：“庆贺你能活着从玉门回来，当然得吃好喝好。” 菜肴端上来后，二人基本很少说话，又吃又喝。 待到酒足饭饱，林非叶方才说道：“齐王养的那条毒蛇，我看过，蛇鳞结实，刀枪不入，纵然有削铁如泥的宝刀，也很难砍杀。” “齐王已经派人说过，即便砍不掉蛇魔的头，也没关系。”魏青山笑道。 林非叶反问道：“这话你信吗？” “信。”魏青山又喝了口酒，“为何不信？” 林非叶摇摇头，魏青山还是太天真了。 齐王跟魏忠贤不和，此事人尽皆知。 这次齐王刚回长安，闺女就被自家养的宠物蛇给咬死，城中已经有传言说此事是魏忠贤干的。 不管这传言从何而起，都让齐王和魏忠贤的关系愈发紧张。 魏青山是东厂的刽子手，也是被魏忠贤所器重的人，难免会被齐王特殊针对。 其实在魏青山心里，不管是魏忠贤，还是齐王，他都得提防着。 在那些野心家眼里，他魏青山不过是蝼蚁，当弃则弃，当杀则杀。 “非叶，县主真是被蛇魔咬死的？”魏青山将话题扯回到此案上。 林非叶将碗里剩下的酒喝干，道：“初步验尸的结果是这样，蛇毒入五脏六腑，最后窒息而亡。” “她的手真的被咬掉了？”魏青山又问。 提到这点，林非叶的眉头皱得更紧，道：“右手是被生生扯断的。” 清乐县主当时所承受的疼痛和恐惧，让林非叶颇为心疼。 “清乐很善良。”林非叶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平日里她省吃俭用，就是为了救济贫苦，没想到最后……” 魏青山问道：“你跟县主是朋友？” “是。”林非叶没有否认，“每次她来长安，我们都会相约逛街，谈天说地……” 此次齐王奉召入长安，林非叶很是开心，毕竟她跟清乐县主已经有两年多没见过了。 她有收到过清乐县主寄来的自画像，相比两年前，如今的清乐县主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十足的大美人了。 刚好上头让她去侦查此案，她暗下决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查明真相，让清乐瞑目。 “可有怀疑的目标？”魏青山也将他的酒碗斟满。 林非叶道：“有，齐王世子魏无风。” “听说世子是个风流人物，经常混迹风月场所，杀他妹作甚？”魏青山在想会不会是林非叶搞错了。 林非叶叹道：“可能是齐王太过宠溺县主了吧。” 要知道，魏无风身为齐王世子，却无法靠近蛇魔。 清乐县主虽是女儿身，却能跟蛇魔戏耍。 坊间有传言说魏无风其实并非齐王亲生。 “若真是为了争宠，就做出这种事，那这个齐王世子，真是白痴得可以。”魏青山忍不住吐槽。 魏无风该不会真以为杀了清乐县主，他就能得到齐王的宠爱吧？ “也可能是因别的原因。”林非叶将一碗酒一饮而尽，“但直觉告诉我，最有可能害死清乐县主的人，就是魏无风。” 就因清乐县主是林非叶的好友，林非叶可能在查案的时候，很容易被个人情感左右。 “听说今晚齐王会在丽春院设宴，可有邀请你？”林非叶问道。 魏青山点头道：“有，你呢？” “我自然也得去。”林非叶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齐王在丽春院设宴，怎么想都觉得很怪异。 结账的时候，林非叶执意拦住了魏青山，说了这顿饭她请，就得她请，绝不能让魏青山破费。 林非叶若是知道魏青山在金州得了一万两银子的精神补偿，可能就不会太过坚持。 回到刽子手别院，魏青山只是在窗外看了一眼岳小黑，就回屋睡觉。 连日赶路的疲惫，在吃了这顿酒后，尽皆显露。 整个下午，他都在睡觉。 距戌时还有两刻钟的时候，魏青山人已是来到了丽春院。 老鸨亲自在门口迎客，顺便将那些不在邀请名单之列的客人礼貌地阻拦在外。 只因今晚整座丽春院都被齐王包了下来。 那些来此寻欢的人，听到竟有人包下了丽春院，本来怒气冲天，但在听到是齐王包下的时，又赶紧赔上笑脸，灰溜溜地离去。 “魏公子，快里面请。”老鸨看到魏青山，笑着挥手。 在她手里的名册上，不但有被邀请贵客的名字，名字旁边还有画像，如此便能保证不会认错人，也能杜绝被有心之人偷混进来。 魏青山笑了笑，迈步进去。 此刻呆在丽春院里的人，竟然都是朝中的官员。 魏青山找了最不起眼的位于角落的位子坐下，很快就有人送来了酒菜。 没多久，林非叶也到了。 林非叶到处张望，显然是在找魏青山，看到魏青山后，便快步过来坐下。 “齐王这是想做什么？”刚坐下，林非叶就忍不住吐槽。 在丽春院宴请百官，这事若传到魏皇耳中还了得？ “我们就是小喽啰，不用太过关心国家大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魏青山倒是看得很开。 林非叶只是叹了口气，端起酒碗先喝。 出乎她的意料，今晚齐王夜宴所用的酒，赫然是摘星酒。 今晚的这场夜宴，最终的总花费，数字只怕会极为惊人。 陆陆续续不断有人进来，都是林非叶非常熟悉的人。 有太多官员魏青山都不认识，幸好有林非叶在旁，才不至于像个白痴。 直到最后，魏忠贤和苏武天竟是联袂而来。 本来呆在二楼的齐王，见状也是匆匆下楼。 齐王五十出头，鬓角白如雪，面容儒雅，风度翩翩。 “见过王爷。” 魏忠贤和苏武天同时行礼。 齐王急忙还礼，笑道：“小王愧不敢当，快楼上请。” 魏忠贤和苏武天也不客气，走在齐王前面上了二楼。 “看来我们就是来吃个饭。”林非叶低声道。 魏青山笑问道：“莫非你还想到楼上跟他们聊聊？” “那倒不是，太别扭了。”林非叶赶紧摇头。 现在坐在这里，跟魏青山吃酒聊天，极为自在。 楼上雅室。 齐王请魏忠贤和苏武天上座。 这间雅室，只有他们三人。 “王爷请我来青楼，真是有趣。”魏忠贤虽然在笑，但语声里的不满，傻子都听得出来。 齐王脸色微变，急忙起身赔礼，道：“是小王考虑不周，不如我们换个……” “来都来了，坐坐也无妨。”魏忠贤道。 苏武天笑道：“此地甚好。” 苏武天毕竟经常来丽春院，花钱买那些未开苞的雏儿。 作为丽春院的常客，能来丽春院自然满心欢喜。 魏忠贤的脸色恢复平静，心里却在想，他倒是小瞧了魏思骋这家伙。 魏思骋请他来丽春院赴宴，绝非考虑不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督主，小王先自罚三碗，还请见谅。”齐王倒是说到做到，将三碗酒都倒得溢出，这才端起，一饮而尽。 苏武天道：“王爷果然豪爽，既非有意，我相信魏督主也不会介意。” 魏忠贤笑了笑。 “上菜。”齐王拍了拍手。 丽春院的人端着各种美味佳肴进来，巨大的桌子很快摆得满满当当。 看到苏武天拿起筷子，准备吃一只大螃蟹，魏忠贤却是端着酒碗站起，沉声道：“清乐县主尸骨未寒，开席前，我们难道不该先敬县主一碗？” 苏武天颇觉尴尬，不得不放下筷子，也起身端起酒碗。 齐王跟着站起，眼眶湿润。 三人一言不发，朝天举了举酒碗，然后慢慢将碗中的酒倒在了地上。 “王爷设宴，应是为了清乐县主吧？”魏忠贤坐下后立马问道。 先入为主，才能占据主动。 向来话少的魏忠贤，今晚的话着实多了些。 但正因多话，才让齐王显得很被动。 从魏忠贤进入丽春院开始，齐王就似是一直被魏忠贤牵着鼻子走。 “清乐的仇，无论如何本王都会……”齐王不得不表个态。 苏武天轻咳一声，打断齐王的话，问道：“县主难道不是被蛇魔咬死的？” “蛇魔视清乐为主，岂会主动攻击？”齐王道。 苏武天皱眉问道：“王爷以为是有人对蛇魔动了手脚？” 齐王颔首。 “但这并非我设宴的缘由。”齐王紧接着说道，“再回长安，只是想宴请诸位同僚，仅此而已。” 魏忠贤问道：“果真如此？”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死神功（为护法巷子里的野猫加更） “果真如此。” 齐王语气坚决，目光也很真诚。 魏忠贤哂然一笑，低头吃酒。 “王爷，老夫敬你一碗。”苏武天端起酒碗说道。 齐王一饮而尽。 一楼大堂里，百官畅饮，怀里搂着美人，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林非叶的心头恍若压着一块石头，闷得厉害。 对齐王而言，清乐县主的死，究竟意味着什么？ 若说此次夜宴是为查明真相，给清乐县主报仇，林非叶完全看不出这场欢宴有什么用。 魏青山劝道：“非叶，看开，放下，才能舒心。” “但我做不到。”林非叶说着又将一碗酒喝干。 她的双颊已经泛红，眼神有些迷离，只怕是已经喝醉了。 若是让她继续喝下去，估摸会不省人事，甚至当众出丑。 两人闲聊的时候，楼上的雅室里，正好也提到了魏青山。 魏忠贤只是很好奇，齐王为何非要魏青山来斩杀蛇魔。 齐王一直坚称，王府的高手根本奈何不了蛇魔，却又将希望寄托在东厂的一个刽子手身上。 这消息如今已经传遍长安城，也让齐王府的那些高手，彻底沦为笑柄。 魏忠贤主动询问，然后直勾勾盯着齐王。 齐王神色淡然，道：“我在南荒的时候，就有所耳闻，督主手底下有个刽子手，极为了得，这世上就没有他砍不掉的头。” 既然齐王府的高手不行，那他自然便想到了魏青山，希望魏青山能斩杀蛇魔，给清乐县主报仇。 “青山的确出色，不过，这世上就没有他砍不掉的头这种鬼话，王爷竟也信？”魏忠贤的言外之意是齐王身为割据一方的亲王，智障程度堪比街头乞儿。 齐王笑道：“不试试如何能知道？” 就算蛇魔攻击清乐县主是有心之人所为，但归根结底，清乐县主都是死在蛇魔的嘴下。 齐王再喜爱蛇魔，也不可能让蛇魔继续活在世上。 “但若青山没能砍掉蛇魔的头，王爷又当如何？”魏忠贤的声音很轻，眉宇间却透着不怒自威的霸气。 齐王道：“这点本王早已说明，绝不会怪罪魏青山。” “是吗？”魏忠贤呵呵一笑。 齐王问道：“督主这是不信本王？” “那倒不是。”魏忠贤也很想直言，他就是不信任齐王，“而且咱家敢作保，青山那孩子，定能斩掉蛇魔的头，给王爷出气。” 出气？ 砍杀蛇魔难道只是为了出气？ 齐王心头怒火中烧，在魏忠贤眼里，他堂堂大魏齐王，行事竟如孩童。 “老夫倒是很好奇，不知魏督主拿何作保？”苏武天笑着插了一句。 魏忠贤轻笑道：“我这项上人头如何？” 苏武天尴尬地笑笑。 没人敢拿魏忠贤的性命开玩笑。 苏武天内心无比憎恨魏忠贤，恨不能将魏忠贤生吞活剥，但也清楚魏忠贤动不得。 况且，若将魏忠贤惹急了，当场发飙，在场之人，又有谁是其对手？ 卫如山武功高强，结果还不是败在魏忠贤手里？ 说魏忠贤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一点都不为过。 “魏督主如此看好魏青山，本王倒是对此人也有了兴趣。”齐王的笑容有些诡异。 苏武天道：“王爷难道没有邀请魏青山？” 苏武天内心对魏青山的恨意，简直可滔天。 多次派人追杀，竟都被魏青山逃脱，若非魏青山本事过大，就是魏青山太有好运。 “来人。”齐王朝门外喊道，“去把魏青山请上来。” 魏忠贤却在此刻起身，笑道：“我看没这个必要了，菜吃了，酒也喝了，多谢王爷的款待。” “督主这就要走？”苏武天一脸震惊，“宴席还没正式开始，未免也太不给……” 魏忠贤轻笑道：“面子是靠实力挣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放眼大魏，敢这么跟齐王说话的，恐怕只有魏忠贤一人而已。 魏忠贤迈步出了雅室，到了楼下大堂，顺便还喊上了魏青山。 魏忠贤的提前退场，让那些兴致盎然的百官，瞬间如坠冰窟。 “魏督主，本王只是想跟魏青山聊聊，何必这么不给面子？”齐王的声音很高，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站在齐王身旁的苏武天，听到这话，都是被吓了一跳。 这节骨眼上挑衅魏忠贤，可不明智。 别说正在作乐的百官，就是那些陪酒的青楼姑娘，此刻都是屏住呼吸，紧张到了极点。 魏忠贤微微抬头，面容极度诡异，蓦地一笑，道：“咱家说了，青山定能斩掉蛇魔的头，王爷不必忧心。” 说完，魏忠贤便径直走出了丽春院。 魏青山急忙跟上。 林非叶坐在那里一直没动，此刻更是不敢乱动，生怕会引起齐王的注意。 “王爷，下官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 “王爷，下官上了年纪，不能……” 一瞬间，有不少官员都是起身道别。 这些官员，自然都是魏忠贤的追随者。 魏忠贤都已离开，他们若继续留在此，那不就是要背叛魏忠贤？ “真是有趣。”齐王的神色变得无比阴冷，“一个阉人，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苏武天皱眉道：“王爷慎言。” “莫非苏相也惧怕魏忠贤？”齐王笑问。 苏武天道：“老夫跟魏督主虽有很多分歧，但老夫必须承认，魏督主才能出众，帝国有如今的盛世，魏督主功不可没。” “哈哈……”齐王放声大笑。 苏武天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本以为齐王是聪明人，没想到今晚齐王的举动，简直愚蠢至极。 “来人。”齐王随后喊来人，“将留下来的人，登记在册。” 大堂里没有离开的官员，要么是苏武天的追随者，要么是朝中党派之争的中立者，无疑都是齐王接下来要拉拢的对象。 齐王常年呆在封地，此次来到长安，需要好好打点，尽可能跟文武百官全都搞好关系。 别看跟着魏忠贤离开的官员占了大多数，齐王可不信那些家伙都对魏忠贤忠心耿耿。 得知要登记官职和名字，林非叶总算是明白了齐王夜宴丽春院的真实目的。 齐王这么做，莫非真的想要争夺江山？ 若真如此，绝对是天下百姓的大祸。 …… 魏忠贤让魏青山也上了他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向东厂。 “督主，出来了一大半。”马车旁侧有人低声说道。 魏忠贤道：“记下。” 魏青山知道魏忠贤这么做的用意，心想或许齐王也在这么做。 一场齐王跟魏忠贤之间的战争，只怕已悄然开始。 “对砍杀蛇魔，可有信心？”魏忠贤随即看向魏青山，语声轻快。 魏青山点头道：“有。” “光有信心还不行，更得有实力。”魏忠贤笑道，“齐王断定你无法斩杀蛇魔，那你就偏要斩掉那颗蛇头。” 魏青山只能继续点头。 “那条蛇对齐王非常重要，若无十足的把握，齐王不会冒险。”魏忠贤继续说道，“一旦你无法砍掉蛇头，齐王就能推进下一步的计划，不管齐王有什么计划，我们都得阻止。” 若魏忠贤所说是真，魏青山简直听得头皮发麻，嘎声问道：“督主，难不成真是齐王让蛇魔咬死了清乐县主？” “有这个可能。”魏忠贤道，“但也可能只是个意外，反正县主已死，无法复生，齐王正好借此推进计划。” 齐王饲养蛇魔的真实目的，估摸只有齐王自己知晓。 但魏忠贤敢断定，这目的绝对很邪恶。 无论如何，齐王都不可能斩杀蛇魔。 马车的速度明显在变快。 魏青山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但马车已是驶入了东厂。 魏忠贤没让他下车，他便坐着没动，猜测魏忠贤可能还有事要交代。 “青山，你随我来。”到魏忠贤居住的小院外，魏忠贤招呼一声，就朝里面走去。 魏青山紧跟在后面，只要跟紧魏忠贤，没有海小富带路也不会迷失在奇门阵法中。 来到魏忠贤的书房，魏忠贤从一侧的书架上，竟然抽出了一把横刀。 那把刀的刀刃细长，泛着寒芒，刀柄处更是镶嵌着宝石，非常精美。 “这把刀削铁如泥，你先拿去用。”魏忠贤笑道。 魏青山接过横刀，恭声道：“多谢督主。” 有了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斩掉蛇魔的头，当更容易些。 即便这样，魏忠贤还是无法心安。 “蛇魔的蛇鳞真的非常坚硬吗？”魏青山好奇地问道。 魏忠贤反问道：“你觉得巴蛇的蛇鳞如何？” “齐王的蛇魔应该没法跟巴蛇比吧？”魏青山道。 魏忠贤笑道：“确是如此，即便不如，也难有宝刃能够劈开。” 并非魏忠贤看轻魏青山，实在是齐王养的那条蛇，据说来头不小，很可能就是巴蛇的后代。 “督主，我倒是有个主意。”魏青山突然想到了岳小黑。 既然魏忠贤认为蛇魔的蛇鳞难以被砍穿，而砍掉蛇魔的头又是那么重要，那魏青山自然也会想办法做到万无一失。 魏忠贤道：“说来听听。” 魏青山不得不提及岳小黑的身份。 岳小黑身为极乐国的国主，都能操控强大到毫无弱点的巴蛇，定然也知晓巴蛇的弱点。 魏青山相信巴蛇的弱点，同样也在蛇魔的身上存在。 “极乐国国主……”魏忠贤听后眼神变得颇为迷离。 魏青山没有说话，看样子，魏忠贤也知道极乐国。 “你是说你抓到的一个小姑娘，真实身份是极乐国的黑虎娘娘？”半晌后，魏忠贤方才开口问道。 魏忠贤居然知道黑虎娘娘。 “是。”魏青山点点头。 魏忠贤反倒哈哈一笑，问道：“青山，你可知黑虎娘娘今年多少岁了？” “看她的年龄，应该不超过十六。”魏青山答道。 魏忠贤深吸口气，缓缓道：“黑虎娘娘少说也有五百来岁了。” “什么？”这回轮到魏青山惊得呆住。 岳小黑竟然五百多岁了？ 这怎么可能？ 人的寿命其实很有限，就算习武之人的寿元普遍长点，能活到一百二十岁都是非常长寿的。 寿元过五百年，就是帝王只怕也不敢奢求。 “当然了，这只是极乐国单方面的说辞，真相如何，恐怕就连极乐国的核心人物也不知晓。”魏忠贤倒是觉得此事非常有趣。 不过既然魏青山说从岳小黑身上能知晓蛇魔的弱点，那就值得一试。 先砍岳小黑的头，再砍蛇魔的头，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你确定是明天？”魏忠贤倒是希望魏青山能多休息几日。 斩杀蛇魔的事，其实不急。 魏青山笑道：“此事早日解决，才能更好地休息。” “好。”魏忠贤不再多说，让魏青山下去准备。 魏青山退下后，回到了刽子手别院，看到岳小黑的房间还亮着灯，便推门进去。 “魏青山，不敲门闯入姑娘的闺房，很失礼哎。”岳小黑将目光从屋顶挪到了魏青山的身上。 魏青山笑道：“我就是来通知你，明天我将在西市刑场砍掉你的头。” “这还真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呢。”岳小黑听闻后，非但没有露出惧意，甚至还表现得很兴奋。 这绝非正常的反应。 岳小黑本就不是正常的人，有此反常的行为，反倒正常。 魏青山问道：“你不怕死？” “怕死？”岳小黑笑了，“你真会说笑，你看看现在的我，生不如死，若能速死，我求之不得呢。” 魏青山道：“那就好，你再坚持坚持，明日午时三刻过后，你就彻底解脱了。” “今晚你就好好想想，临死前想吃什么，明天我给你准备。”已经走到门口的魏青山，又回头说道。 岳小黑道：“让我死就行。” 魏青山笑笑，出屋后，将门带上。 这地狱般的日子总算是要到头了。 虽说一切又得重来，终究希望仍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魏青山居然真的不再询问操控巴蛇的方法。 难道魏青山真的能在砍掉她的头后，有办法得知他想知晓的一切？ 真若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死后重回，需要时间。 在这段日子里，魏青山可是会有足够的时间去驯服巴蛇。 不会的。 不可能。 目前她的处境和即将迎来的结局，都已经那么悲惨了，上苍绝不会继续对她残忍。 凡事都得往好的地方想不是？ 怀揣这样的心思，岳小黑难得做了一夜的好梦。 次日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光线里飘浮乱窜的尘埃，如仙女起舞，美妙绝伦。 魏青山亲自送来了一碗八宝粥。 八宝粥曾是岳小黑的最爱，但此刻，她难以下咽。 “实话跟你说，这粥里有解药。”魏青山劝道。 岳小黑听得一愣，诧异地问：“你不打算砍我的头了？” “那倒不是。”魏青山轻笑道，“让你吃点解药，只是为了让你有力气跪在刑场上。” 这笑容真是太恐怖了。 “你简直就是恶魔转世。”岳小黑不得不吐槽。 魏青山笑道：“多谢夸奖，来，再吃几口。” 为了有力气光鲜赴死，就算再没胃口，岳小黑也是强迫自己将这碗八宝粥全吃了。 没过多久，她便感觉到丢失已久的气力，竟真的在慢慢回来。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她也是勉强能够下床走路，丹田里是一丝内力都留不住。 将近午时，魏青山亲自带岳小黑去刑场。 “魏青山，你真的不再问我该如何操控巴蛇？”岳小黑在赴死前，还是想搞清楚这点。 魏青山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砍掉你的头，我便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 “那就祝你好运。”岳小黑不想过于表露她内心的担忧。 到了刑场，来看热闹的百姓有很多。 待看到今天要被砍头的死囚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娃儿，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在惋惜。 “连个监斩官都没有。”岳小黑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魏青山道：“我亲自为你执鬼头刀，你当可瞑目。” “谢谢你啦。”岳小黑甚至还朝魏青山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眨了眨眼。 时辰到后，岳小黑也是听话地将脖子伸长。 在百姓们的尖叫声中，魏青山唰地挥刀。 鬼头刀落下，岳小黑的脑袋顿时滚了出去。 混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幕的林非叶，心里颇不是滋味。 岳小黑看着就是个小姑娘，而且并没有确凿的罪名，直接在刑场斩杀，这不合规矩。 阿茶同样也在暗中看着，倒是满脸带笑，心头所想，也跟林非叶完全不同。 魏青山砍掉极乐国国主的头，绝对是大功一件。 世人并不知情，可能会唾骂魏青山，但这并不能遮掩魏青山的功绩。 人头落地的瞬间，岳小黑的跑马灯就出现了。 那跑马灯闪现出的画面，十分模糊，看不真切。 这让魏青山非常着急，若无法从跑马灯里看到有价值的东西，那这一刀所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毕竟留着岳小黑的命，还有撬开她嘴巴的可能。 跑马灯里分明有画面在闪现，可不管魏青山如何努力，就是看不清楚。 【宿主砍掉恶徒岳小黑的头，获得奖励：不死神功。】 不死神功？ 江湖中有这门神功？ 再看到有关不死神功的介绍，魏青山愈发迷茫，但很快又从迷茫转为惊骇。 也就是在这时，跑马灯里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 “黑虎娘娘，黑虎娘娘……” 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一片山崖下，振臂高呼，呼声如雷，震得山崖似乎都在晃动。 待到呼声稍稍减弱，只见山崖上出现了一道身影，身穿黑衣，头顶凤冠，美得毫无瑕疵。 只怕阿茶站到那女人旁边，都会黯然失色。 尽管震惊于那女人的美貌，但魏青山还是认了出来，那女人跟岳小黑长得很像。 既然极乐国的子民在高呼黑虎娘娘，难道这女人便是长大后的岳小黑？ 画面再次一转，一道山岳般粗的闪电，从天而降，正中黑虎娘娘。 黑虎娘娘当场被劈成了灰烬。 可当画面再次变化，昏暗阴森的林子里，赫然出现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 正当一匹饿狼悄然逼近婴儿时，一头巨大的黑虎突然出现，一口吞掉了饿狼。 在黑虎的守护下，那婴儿长得很快，在林中修练，跟黑虎戏耍。 待其长到十五六岁，相貌赫然跟岳小黑一模一样。 她也自称是岳小黑，同时也是极乐国国主黑虎娘娘。 画面转换中，长大成人的岳小黑，仍是那般美艳动人，哪怕她变得白发苍苍，依旧美丽。 老死后岳小黑，竟然再次在那林子里呱呱复生，再次在那头巨大黑虎的保护和陪伴下，慢慢长大。 这样的成长经历，魏青山在跑马灯里足足看了五六遍。 不管岳小黑以何种方法死掉，都能在那片林子里重生。 莫非这就是不死神功？ 魏青山想到此，大为激动，如此说来，只要他能将这不死神功练到化境，便也能像岳小黑那样死而复生，生生不息？ 难怪岳小黑一点都不怕死，甚至还说死亡对她而言是最好的解脱。 敢情这家伙是杀不死的，能够死而复生，顶多就是再花十几年的功夫重新长大罢了。 跑马灯仍在快速转动，光芒甚至比刚才还要璀璨。 岳小黑的跑马灯确实跑得够久的。 下一瞬，十四五岁的岳小黑来到一座山谷中，而在她面前的赫然是如山岳一般庞大瘆人的巴蛇。 巴蛇巨大的脑袋在半空中宛如一座城堡，火红的双眸死死盯着岳小黑，长长的信子一吐一收，更为骇人。 岳小黑张嘴说话时，竟然也是发出咝咝声。 但那巴蛇好像能听得懂。 岳小黑操控巴蛇的秘密莫非是她懂蛇的语言？ 这太扯了。 然而这跟能不断死而复生的岳小黑自身相比，反倒没那么惊人。 岳小黑骑坐在巴蛇的脑袋上，巴蛇全速在山川里滑行，速度快得惊人。 跑马灯也在这时突然停止转动，并迅速消失。 岳小黑的人生经历，绝对要比他看到的多得多。 此前魏忠贤说极乐国的黑虎娘娘可能有五百多岁，魏青山还以为是谣传，现在看来，这恐怕是真的。 死后再重生的岳小黑，并没有丢失此前的记忆。 “青山，你……没事吧？”林非叶本要转身离开，却又发觉魏青山的状态好像不大对，这才来到刑场上询问。 不远处的阿茶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魏青山回过神，笑道：“没事。” 东厂的人已经将岳小黑的尸体带走。 “这小姑娘究竟犯了什么事？”林非叶对这点非常好奇。 魏青山道：“她是极乐国的国主。” 如今极乐国这个名字，已经在大魏帝国传开。 林非叶自然也知晓，知道极乐国在密谋造反，意图颠覆大魏帝国。 “她是……极乐国的……国主？”林非叶的嘴巴张得比中秋的月亮还要圆。 魏青山笑道：“不会有假。” “可……”林非叶还是不怎么信。 魏青山道：“信不信随你。”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不敢信……”林非叶心乱如麻，“极乐国的国主居然会是个小姑娘？” 魏青山问道：“如果她已经在这世上活了超过五百年了呢？” 林非叶伸手摸了摸魏青山的额头，皱眉道：“没发烧啊，怎净说胡话？” 魏青山打开林非叶的手，无语道：“我就知道这些很难让人相信，但我所说，皆是事实。” “我们还是先离开吧。”林非叶感觉仍留在刑场附近的百姓状态不大对。 对魏青山一刀砍死岳小黑的事，他们好像怨气很大。 林非叶本要带魏青山去看看大夫，结果在半路突然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魏无风。 她二话不说，直接悄然跟上。 魏青山转身朝东厂走去，一路上在想该如何跟魏忠贤解释。 “青山……” 经过一条小巷时，魏青山突然被阿茶喊住。 “我们谈谈。”阿茶笑道。 魏青山几步过去，问道：“我跟林非叶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阿茶点点头，立马又补充道，“但我信你。” 极乐国黑虎娘娘有五百年寿元的传说，阿茶在不同的地方从不同的人嘴里都有听说过。 魏青山又问道：“那你可知江湖中有谁能跟蛇对话？” “你的意思是懂得蛇语？”阿茶皱了皱眉。 看着满脸期待的魏青山，阿茶不得不摇摇头。 “你也别灰心，虽然我不知道，但并不是说这世上就没有懂蛇语的人。”阿茶只相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在没亲眼看到巴蛇前，他们不是也不信世上真有巴蛇的存在？ 极乐国太神秘了，神秘到即便到现在，他们对极乐国仍是所知有限。 可惜的是魏青山没能在跑马灯看出岳小黑不断重生的山林在哪，不然的话，他们现在就能过去求证。 “阿茶，你听说过不死神功吗？”魏青山心头有太多的疑惑想要解开。 阿茶笑道：“当然，只不过那就是个传说。” 按照阿茶刚才的表述，传说不见得就非真实。 跟阿茶分手后，魏青山很快来到了东厂。 “蛇语？”魏忠贤听后眉头皱得很紧很紧，“不死神功？” 魏青山并没有说这些是他从跑马灯里看到的，更不敢说不死神功其实是系统给他的奖励，只说在他挥刀的时候，岳小黑主动吐露了这些，并扬言十几年后，她定会回来报仇。 后面的那些话，尽管是魏青山乱编的，却的确是岳小黑以后要做的事。 “这些都是传说啊。”魏忠贤的老眼里竟闪现着贪婪之色。 对一个手握大权的行将就木的老人来说，不死神功的诱惑力有多恐怖，可想而知。 魏青山问道：“万一岳小黑所说是真的呢？” “十几年后的事，那便是你的事。”魏忠贤微笑道。 魏忠贤可没信心再活十几年。 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能再撑个三两年，就已是烧了高香。 魏青山想说几句恭维的话，但又知道，那很多余。 那种千岁万岁的恭维话，魏忠贤平日里定没少听。 “既然没能找到对付蛇魔的法子，那就只能放手一搏。”魏忠贤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拍打着魏青山的肩膀，“不过你也别太有压力，纵然砍不掉蛇魔的头，齐王也奈何不了你，而你只需要记住，这世上没人能欺负我魏忠贤的人。” 也包括魏皇吗？ 魏青山很想这么问，好在他现在不是愣头青，完全能管住自己的嘴。 魏青山离开后，魏忠贤的脑子里，一直在想不死神功。 谁能想到，不死神功竟会在极乐国。 其实他早该想到，黑虎娘娘能活五百年而不死，靠的不正是不死神功吗？ 用三两年的时间，应该足以将不死神功抢到手了吧？ 凡事没有绝对，魏忠贤暗暗叹息，正如他刚才对魏青山所说，只能放手一搏。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随缘就好。 回到住所的魏青山，却怎么都睡不着，当即开始研究不死神功。 系统奖励的不死神功，看起来竟跟天书一样。 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数天后，齐王再次派赵先生来找魏青山。 这回赵先生是来催魏青山的，问魏青山打算什么时候对蛇魔行刑。 该来的总要来，魏青山笑眯眯看着赵先生，道：“有劳先生回去告诉王爷，就说若王爷准备好了，我随时都可以执刀。” “这敢情好。” 来的时候，赵先生唯恐魏青山会用“拖”字诀，没想到魏青山竟会如此爽快，倒是给他省事了。 不出意外，齐王会将时间定在明日午时。 赵先生只能祝福魏青山，下辈子投个好胎，莫再做什么刽子手了。 将近傍晚，魏青山换身衣服，打算去摘星楼找阿茶吃酒。 直觉告诉他，明天他就得对一条蛇行刑。 不管明日行刑的结果如何，今朝有酒就该今朝醉。 魏青山刚出门，就看到林非叶步履匆匆地走来。 “青山，你要出去啊？”林非叶撞见魏青山，小声问道。 魏青山点点头，笑问道：“正打算去摘星酒吃酒，可要一起？” “好。”林非叶点点头，正好有要事要跟魏青山商议，去摘星酒挺好的，人少安全。 正在摘星楼独自吃闷酒的阿茶，看到二人到来，当即邀请同饮，并说这顿她请。 林非叶只想跟魏青山单独谈谈，却架不住阿茶的热情似火，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多方暴乱 酒过三巡。 “小黑会不死神功，对吧？”阿茶突然打破了沉默。 魏青山闻言一愣，随即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传闻极乐国国主五百年不死，若非会不死神功，如何能做到？”阿茶笑道，“据我所知，只有不死神功，才能不断死而复生，生生不息。” 不知为何，林非叶对阿茶没有太多的好感，甚至有些厌恶。 曾经有过一段日子，她跟阿茶可谓是亲如姐妹。 但后来不知怎的，一切都变了。 阿茶还是那个阿茶，可能唯一发生变化的是她的心。 “巴蛇呢？”阿茶又问。 魏青山道：“小黑之所以能操控巴蛇，只因她懂蛇的语言。” “想不到竟是这般简单。”阿茶愣了愣，很快又笑了笑，“说简单也不简单，这世上会说蛇语的又有几人呢？” 可能普天之下，仅岳小黑一人吧！ 魏青山笑道：“小黑临死前可是专门告诉我，她会回来的，回来找我报仇。” 这一次，若非岳小黑过于轻敌，也不会栽这么大个跟头。 待十余年后她卷土重来，定会视魏青山为强敌，小心筹划，一击即中。 “也可能用不了十几年。”阿茶说道，“小黑都在这世上活了五百多年，早将不死神功练到了炉火纯青，复生后，她的成长速度肯定要比正常人快得多。” 魏青山道：“现在担心也没意义，不过在这期间，若能除掉巴蛇，相当于是斩断了小黑的双腿。” 若说巴蛇是黑虎娘娘的腿，那黑虎就是黑虎娘娘的头。 想彻底除掉黑虎娘娘，必然得先除掉那头巨大的黑虎。 “明日斩那蛇魔的头，你可有信心？”阿茶喝了口酒，又改变了话题。 斩蛇魔，这才是魏青山目前最该忧心的事。 魏青山笑道：“我当然有信心，只不过嘛，感觉齐王的信心更足。” 齐王对蛇魔有着超乎一切的信心。 既然说到了此事，林非叶知道她不能继续沉默。 “就在先前，我从魏无风口中得知，清乐县主一直想杀死蛇魔。”林非叶说着将碗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尽。 阿茶好奇地问：“清乐想杀了蛇魔？” 这倒是个稀奇事儿。 众所周知，齐王饲养的一条大蛇，除了齐王，也就只有清乐县主能够靠近。 清乐县主对那条大蛇非常喜爱，经常呆在一起，谈天说地。 若说清乐县主想杀蛇魔，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 “魏无风吃醉酒后，跟几个醉鬼胡扯的时候说的。”林非叶虽觉这事有些蹊跷，但查案嘛，自然是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魏无风看似放荡不羁，实则是个人精。 在这节骨眼上，他不可能在外醉酒。 林非叶感觉一切都是有意为之，魏无风知道她在跟踪，这才故意装醉说了那番话。 即便事实就是如此，她竟然仍觉得魏无风所说的都是真话。 清乐县主想杀蛇魔，齐王自然不准，父女间若因此有了巨大的矛盾，那齐王命令蛇魔咬死清乐县主的猜测，便有可能是真的。 “魏无风更像是故意说给你听的。”阿茶笑道。 林非叶点头道：“我也觉得。” “虽是有心说的，但也有可能是真的。”阿茶道，“齐王若死了，那作为世子的魏无风，就能继袭王位，成为新一代的齐王。” 人做任何事，都是因利而动。 对自己毫无利益的事，没人愿意去做。 即便是那些乐善好施的人，也是在行善中获得了大量的赞誉，内心因此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和快慰。 听阿茶这么一说，林非叶感觉一切都明朗了。 如果魏无风故意透露的事是真的，那清乐县主极有可能就是被齐王害死，想到此，林非叶的胃似乎绞在了一起，刚喝进肚子里的摘星酒，差点全吐了出来。 “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个更糟糕的消息。”阿茶拎起酒坛子，给三人都斟满酒，“你们想不想听？” 魏青山道：“说来听听。” “玉门关失守了。”阿茶叹道。 “什么？”林非叶跳了起来。 此等大事，竟在长安没有传开，若阿茶所说是真，定是阿茶的消息来源，比朝廷八百里加急速度还要快。 魏青山问道：“是巴蛇干的吧？” “巴蛇失控，先是冲杀了数万匈奴兵，后又撞塌了玉门关，然后穿过关城而去，自此不知所踪。”阿茶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看着魏青山。 魏青山喝口酒，笑问道：“你是想说巴蛇是来找小黑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阿茶说着将满满一碗酒喝干。 若巴蛇闯入长安城，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果巴蛇真是为岳小黑而来，那岳小黑的尸体，需要尽快转移。 最好是将岳小黑的尸体转移到匈奴的地盘，如此巴蛇便会去祸害匈奴。 魏青山想着说道：“阿茶，能否派人将小黑的尸体送到匈奴的国都去？” “我正有此意。”阿茶笑道。 林非叶听得稀里糊涂，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巴蛇，难道不是蛇魔？” “巴蛇可比蛇魔恐怖多了。”阿茶轻笑道，“一百条蛇魔也不是一条巴蛇的对手。” 魏青山道：“极乐国的巴蛇，跟神话传说中的巴蛇有得一拼。” 两人这么一解释，林非叶只觉头皮发麻。 真有如此恐怖的巴蛇闯入长安，那长安城不得生灵涂炭，毁于一旦？ “事不宜迟，我马上派人去安排。”阿茶说道。 说完，阿茶便起身离开。 “青山，齐王催案子催得很紧，你说我该……”林非叶向来都很喜欢查案，毕竟破获诡案，让真相大白，也是在守护天下百姓。 但在此案中，她没有这种感觉，即便能侦破案子，可能也会搞得她自己遍体鳞伤。 魏青山笑道：“齐王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此案你就别太较真，随便找个理由结案算了。” “随便找个理由？”林非叶还真不知道这理由该如何随便找。 魏青山道：“比如就将一切罪责都推到蛇魔身上，明天我再将蛇魔的头砍掉，也算是给县主报仇了。” 林非叶只觉这个主意不错，虽然违心，却能保命。 像她这种小喽啰，真若卷入齐王和魏忠贤的争斗中，定会被绞成齑粉。 “蛇魔的头只怕不好砍。”林非叶忧心忡忡。 魏青山笑道：“我的实力，你还不相信吗？” “我们再喝一碗。”林非叶给两人都倒满了酒。 半晌后，阿茶回来，说是事情已经办妥。 送走岳小黑的尸体，能不能引走巴蛇，就不得而知了。 若最终巴蛇仍然闯入了长安城，也是天意如此。 三人不再讨论这些糟心事，继续吃酒。 几坛子摘星酒下去，三人都喝得有些醺醺然。 阿茶索性在这摘星楼给魏青山和林非叶都安排了房间，趁着酒劲，也能好好睡一觉。 …… “不愧是大魏战神。” 苍狼王站在风雪中，身上沾满了血迹。 玉门关的城墙虽已坍塌，但狄无忌仍然凭借那些断壁残垣，负隅顽抗。 苍狼王重新集结的大军，数次进攻，都被击退，伤亡惨重。 匈奴这边的士气，正在日渐低沉。 玉门关城中的百姓，早已全部撤离。 如此狄无忌便没有后顾之忧，留下来抵御匈奴的战士们，也是义愤填膺，视死如归。 但狄无忌心里清楚，这并非长久之计。 若想尽早结束这场战争，需要主动出击，彻底击溃匈奴大军，甚至是击杀苍狼王。 若非苍狼王从中作梗，匈奴也不会如此迫切且疯狂地进攻大魏。 狄无忌想的是主动出击，到塞外击溃匈奴大军，却在这时候，狄千雪给他出了个主意。 关城如今千疮百孔，百姓都已撤离，正是在城中设伏的好时机。 江湖中有不少机关大师，可以请他们来此，在城中部署。 等一切准备就绪，便佯装败退，撤离关城。 那时候，苍狼王定会率军入城。 到时他们在城中伏击，必能以极少的牺牲，赢取最大的胜利。 狄无忌觉得这主意无比精妙，当即采纳，并立即付诸行动。 若能在城中生擒苍狼王，说不定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爹，刚收到消息。”狄千雪从旁侧过来，一脸愁容，“北边和东边都发生了暴乱。” 狄无忌道：“青山所说，本就为真。” 北边掀起暴乱的定是极乐国。 至于东边，八成是卫如山在作祟。 南边的靠山教只怕也很快会有所动作。 尽管魏青山说过，靠山教并不会真的参与暴乱，只会做做样子。 即便是做样子，也能让天下百姓人心惶惶。 算上匈奴，长安四周都有暴动，任谁都会觉得大魏帝国恐怕要换天了。 “南边应该好点，好歹有齐王在。”狄千雪是听齐王的传奇故事长大的，心里也视齐王为偶像。 “齐王？呵呵……”狄无忌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魏思骋是什么货色，可能天下人都被蒙骗，但他狄无忌看得清楚得很。 人的野心真的很难被遮掩隐藏。 …… “齐王不同意？” 魏青山得知这个消息，一脸震惊。 明明是齐王催促魏青山尽快将蛇魔斩首，结果魏青山提出明天就能动刀，没想到竟被齐王拒绝。 “王爷的意思是魏大人还没准备好。”赵先生轻轻捋着长髯。 魏青山纠正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别说明天，就是现在都可以。” “魏大人应该是没听清楚。”赵先生也笑着纠正，“王爷说魏大人没准备好，那魏大人就是没准备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进献蛇魔入宫 魏青山算是听明白了，齐王这是打算耍赖。 估摸原本齐王断定魏青山无法斩杀蛇魔，后来又觉得魏青山真有可能做到，如此为了保护蛇魔，齐王不得不耍赖。 “魏大人，若是没有疑问，那我就先告辞了。”赵先生总是很有礼貌，说话的语声也很柔，客客气气的，让人感到舒服。 魏青山笑道：“赵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王爷以为我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这得看魏大人的了。”赵先生这打皮球的本事，当真高超。 就算魏青山再三强调，他已准备好，可齐王那边始终认为没有准备好。 归根结底，就是要将不能斩杀蛇魔的责任全推到魏青山的身上。 魏青山起身抱抱拳，笑道：“那就有劳先生转告王爷，就说我魏青山，此生都无法准备好。” “还真是可惜。”赵先生点点头，笑着离去。 齐王想听的不就是这话？ 但那条蛇魔的头，魏青山砍定了。 而且他还要在刑场上，当着长安百姓的面，一刀砍掉。 这么做除了杀杀齐王的威风，更重要的是他想试试看，在刑场上砍一条蛇，系统是否会给他奖励。 若不给，倒也没什么。 但若给，会不会是他目前梦寐以求的蛇语？ 真是太期待在刑场上砍掉蛇魔的头了。 赵先生刚走，林非叶就来了。 经过深思熟虑，林非叶决定听从魏青山的建议，将一切罪责都推到蛇魔身上。 魏青山笑道：“非叶，恐怕你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什么意思？”林非叶不解。 魏青山解释道：“此前齐王可是放出话，要斩杀蛇魔，让县主瞑目，但现在，他好像改变了主意，要力保蛇魔的性命。” 将赵先生刚才来访的事，说给林非叶听后，林非叶便全明白了。 “那我们该怎么应对？”林非叶皱眉问道。 魏青山道：“这事我得去问问督主。” 要将蛇魔送到断头台上，还得靠魏忠贤来推动。 “我马上去整理好卷宗。”林非叶说道。 林非叶的办事效率非常高，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整理好的卷宗送来。 蛇魔咬杀县主的案子，她已经跟齐王汇报过。 齐王听后只是冷冷一笑，揶揄道：“锦衣卫就是这么办案的。”然后便让林非叶赶紧滚。 那晚夜宴的时候，林非叶没有跟着魏忠贤离开，齐王还很开心。 现在看来，这林非叶也是榆木脑袋，开不了窍。 这案子，长安百姓都很关注。 最终的真相也是百姓迫切想要知道的焦点。 魏青山道：“我们现在就去找督主。” 进入东厂，林非叶内心颇为紧张。 这个时间点，魏忠贤一般都是在下棋。 结果却刚好碰上了魏忠贤的马车。 海小富在旁边伺候着。 “督主要进宫面圣。”海小富小声说道。 话音刚落，魏忠贤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青山，是为蛇魔的事来的吧？”魏忠贤笑道。 魏青山道：“督主，这蛇魔的头，到底砍还是不砍？” “我这次进宫，正是为此事。”魏忠贤的回答出乎了二人的意料，“一条咬死过的人大蛇，养在长安城，搞得人心惶惶，极为不妥。” 齐王不想让魏青山砍掉蛇魔的头，此事魏忠贤也已知晓，这才决定采取行动。 魏忠贤若出面，可能无法让齐王顺从。 但若魏皇下令，那这事就变得简单多了。 “督主，这是县主死亡案子的卷宗。”林非叶将手里的卷宗双手呈上。 魏忠贤笑着接过，赞道：“林千户真是雪中送炭哪。” 都说空口无凭，有了这卷宗，倒是能省不少事。 林非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这样吧，林千户，你随我一同进宫面圣。”魏忠贤登上马车后，又探出头说道。 林非叶彻底愣住。 魏青山轻轻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快上车。” “可这是督主……”林非叶更为震惊。 她只是锦衣卫的一个千户，如何敢坐魏忠贤的马车？ “上来。”魏忠贤道。 “是。”林非叶不能违抗魏忠贤的命令，只能登上马车，坐到魏忠贤的身旁，整个人宛如石化了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觉难受。 马车缓缓驶出了东厂。 从一条蛇开始对付齐王，魏忠贤这回看来是认真了。 一直盛传魏忠贤的手段极其高明，现在总算有机会能够长长见识。 像魏忠贤这种老狐狸的身上，可是有太多太多需要魏青山好好学习的东西。 此刻魏青山反倒闲了下来，便回到刽子手别院，继续研究不死神功。 虽然感觉岳小黑的那种死而复生，极为痛苦，好歹也算是实现了另类的长生。 长生，谁不想拥有呢？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差不多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林非叶方才来到了刽子手别院。 “青山，督主让我转告你，半月后，才可斩杀蛇魔。”林非叶进门就说道。 魏青山不解地问：“为何要等这么久？” “很快就是龙抬头之日了。”林非叶说道。 二月二，龙抬头。 魏青山秒懂。 蛇在民间又被称之为小龙，龙抬头日到来前，公开处斩一条大蛇，寓意不好。 “我看陛下的意思是放蛇魔一马。”林非叶长长叹了口气。 斩杀小龙，很可能会影响到大魏帝国的气运，这便是魏皇最担心的。 若是普通的蛇，倒也没什么。 但齐王饲养的那条叫蛇魔的大蛇，有水缸那般粗，蛇鳞刀枪不入，怕已成仙，杀之极为不妥。 没想到就连魏皇，也想保下蛇魔。 如此一来，清乐县主虽贵为齐王独女，却还没有一条蛇重要。 魏青山想着问道：“那陛下为何又同意在二月二后斩杀蛇魔？” “只因督主提醒，民意不可违。”林非叶道。 自古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一个王朝走向灭亡，正是统治者完全脱离了百姓，无法聚拢民心，不亡才怪。 魏青山笑道：“要是让陛下看到巴蛇，那就好玩了。” “但愿巴蛇不要到长安来。”林非叶想想就觉得恐怖。 这事却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巴蛇若来，长安将会生灵涂炭。 …… 齐王府。 齐王坐在舒服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碗热茶，面前是几个在翩翩起舞的舞姬。 清乐县主的死，对他没造成任何影响。 吃喝玩乐，该享受的还是得享受。 赵先生突然匆匆进来，附耳低语几句。 “都下去吧。”齐王喝退舞姬，转而问道，“魏忠贤真要跟一条蛇较劲？” 赵先生道：“而且还带林千户同去，陛下已经同意，二月二过后，由魏青山当众斩杀蛇魔，以抚民心。” “先生以为当如何应对？”齐王笑问。 赵先生道：“王爷可将蛇魔进献给陛下。” “这倒是个极为有趣的提议。”齐王转动手里的茶碗，深邃的眼眸盯着碗中晃动的金色茶汤。 他的那个兄长，最是看重气运。 蛇魔世所罕见，若让其亲眼看到，定不会再对蛇魔动杀心。 况且，将蛇魔留在宫里，用处更大。 “就这么办。”齐王很快就下了决心。 赵先生不愧是他最器重的智囊，每次遇到难事，赵先生总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法子。 有赵先生在身边，何愁大事不成？ 齐王将一碗茶喝干后，直接起身来到后院。 后院有一座巨大的铁笼，乃是用精铁制成，非常结实。 此刻，蛇魔盘在笼子里，似乎在睡觉。 蛇魔的身体足足有大号的水缸那么粗，脑袋更是大如斗，每次进食，血盆大口格外赏心悦目。 齐王就很喜欢看蛇魔进食，尤其是吃人的场面，最能让他热血沸腾。 齐王从袖袋里掏出一只精美的石鸟，放到嘴边轻轻一吹，石鸟便发出怪异的呜咽声。 熟睡中的蛇魔瞬间抬起头，翻绿的眼眸看向齐王，轻轻吐了吐信子，慢慢将半截身子支到了空中。 高大的齐王在蛇魔面前，就如同是个提线木偶，小得可笑。 “蛇魔，就要跟你分别了，还真有点舍不得。”齐王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此次分别，是为了长久的相聚，去了皇宫，可要听话，不可暴躁。” 蛇魔的眼睛睁得更大，脑袋轻轻晃动，好似真的听懂了齐王的话。 齐王再次吹响那石鸟。 蛇魔张开嘴巴，凶相毕露。 “来人。” 齐王朝院外喊了一声。 顿时有两人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进来。 那乞丐看到蛇魔，吓得嘶声惨叫，彻底失禁。 “脏是脏了点，好歹是大块的人肉。”齐王来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那两人将乞丐丢到铁笼旁边，就迅速离去。 乞丐被吓得魂飞天外，身体酥软，根本没有力气爬起逃跑。 蛇魔突然将尾巴从笼中伸出，卷起那乞丐举到空中。 乞丐惨叫一声，竟被吓晕过去。 蛇魔遽然张嘴，咬住了乞丐的手臂，硬生生将一条手臂扯掉。 鲜血飙溅。 齐王兴奋到双眸圆睁，双拳使劲捶打着石桌。 …… “齐王将蛇魔进献给了陛下？” 得知消息后，魏忠贤无比震惊。 但跟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魏皇居然留下了蛇魔。 “陛下看到那条大蛇后，极为喜爱，视为至宝……”宫里的眼线说话时，声音里透着恐惧。 任谁看到那么大的一条蛇，都会怕得要死，正常人怎会心生喜欢？ 魏忠贤摆摆手，道：“下去吧。” 那眼线便急匆匆离去。 皇宫里突然多了一条巨蛇，只怕这宫里，将再无安宁。 魏忠贤本以为他说得够清楚了，魏皇也已明白，没想到一切都是徒劳功。 “黑白无常。” 魏忠贤再三思索后，冷冷喝道。 屋外顿时出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你们即刻进宫，要确保陛下的平安。”魏忠贤一声令下，黑白无常迅速离去。 魏忠贤仍是坐立不安，又喊来下属，下令立马去查南荒。 齐王如此胆大妄为，只怕在南荒早有安排。 第一百二十五章 蛇魔夜撞笼（为舵主宁之所爱加更） 将蛇魔进献给魏皇，齐王的这一招，高明至极。 让魏皇也喜欢上蛇魔，那魏皇还如何舍得斩杀蛇魔？ “齐王疯了。”林非叶已经喝得双颊通红，“陛下也疯了。” 魏青山笑道：“非叶，你醉了。” “我没醉。”林非叶口齿不清地道，“我清醒得很，疯了，都疯了。” 魏青山摇摇头，端起酒碗，正要喝，却见林非叶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阿茶在此刻出现在门口，双手抱胸，无语道：“她这是怎了？” “心情不好。”魏青山答道。 林非叶嘴里嘟囔着什么，却是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是个好官。”阿茶轻笑道，“要是大魏的官都像她一样就好了。” 任何时代，都需要有唱黑脸的存在。 官员都像林非叶这般，大魏帝国可能亡得更快。 对魏青山来说，谁坐在龙椅上都没关系。 以前他只是想要潇洒过完这一生，现在有了不死神功，难免想要奢求更多。 “我在隔壁安排了房间，你抱她过去。”阿茶扫了一眼地上的秽物，还得找人来清理。 魏青山无语道：“你就不能抱她过去？” “你还害羞了？”阿茶笑问。 魏青山道：“我只是不想乘人之危。” “只是抱她去睡觉，算哪门子的乘人之危？”阿茶说着说着来了劲，“还是说，你还想对她做点什么？” 魏青山冷哼一声，过去抱起林非叶，径直来到隔壁的房间。 林非叶的嘴角都脏了，他不得不又打来清水，帮她洗了脸，这才关门离开。 “青山，这大好的机会，你竟然……”阿茶轻轻摇头，一脸惋惜。 魏青山道：“此刻的非叶，比死猪还睡得沉，有甚意思？” “我醒着。”阿茶撩了撩鬓角的秀发，种种风情，诱人浮想翩翩。 魏青山凝视着看了半晌，突然一摆手，道：“走了。” 就这么走了？ 阿茶回过神时，魏青山已是下了好几楼。 她来到楼梯前，正好能看到魏青山下楼的背影。 毫无疑问，最初跟魏青山相识的时候，她对魏青山所做的事，可能真的太过分了。 如今魏青山对她这个人，提防心真的很重。 这绝非她所愿。 …… 入春后，玉门关偶尔也会下雪。 但更多的是大风天。 狂风怒号，卷起漫天的黄沙飞舞。 有时候，甚至还会有鸽子蛋般大的石子迎面砸来。 被这种小石子砸伤的兵士有很多，甚至还有被砸死的兵士。 这天塞外再起大风，风是朝玉门关这边吹的。 漫天都是黄沙，人的眼睛根本看不到太远的地方。 “千雪，让大家都做好准备。”狄无忌的身上落满了沙尘，“苍狼王必然会在今天疯狂进攻。” 狄千雪点点头，跑去传令。 前几日，她就发现有匈奴兵在沙地里鼓捣什么。 现在看看这滔天的沙尘，就知道形成这恐怖的场面，那些匈奴兵的功劳很大。 他们处在上风向，只要拼命扬沙，就能让这天地黯然。 风越来越大，沙尘也越来越恐怖。 狄千雪甚至觉得每次呼吸，都能吃进大把大把的沙土。 但塞外除了恐怖的风声，绝无大军杀来的滔天声浪。 “千雪，让大家退回去。”狄无忌心头有着极其不好的预感。 苍狼王显然一直在等这场大风。 纵然顺风而行，对匈奴的战士们也是莫大的考验。 也就是在这时，狄无忌突然想到了滑沙。 滑沙，乃是塞北人最喜爱的娱乐。 哪怕只用一块木板，甚至什么都不用，直接从沙丘上滑下去，也能收获无穷的乐趣。 匈奴人最是擅长滑沙游戏。 “爹，玉门关地势较高，他们如何从沙子上滑过来？”狄千雪不信风沙中正有数万匈奴精兵滑沙朝他们杀来。 狄无忌道：“小心为妙。” 他们刚撤离，就看到有大量匈奴兵出现在黄沙中。 “放箭。” 狄无忌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瞬间有不少匈奴兵倒了下去。 但后面出现的匈奴兵，都是猫着腰，手持盾牌，万般小心。 “再撤。” 狄无忌不想在城门这边跟匈奴大军纠缠。 城中布下的机关陷阱，在这种天气里，反而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苍狼王想借西北风和黄沙的遮掩，尽可能减少伤亡地杀进玉门关。 但他绝对不会料到，城中的机关陷阱比大魏勇士的弓弩更具杀伤力。 大量的匈奴兵冲进了城中，号角声突兀地响起，在狂风声中宛如鬼哭，格外瘆人。 裹得严严实实的苍狼王听到号角声，从躲藏的沙地里出来，内心无比兴奋，下令大军全速冲击，天黑之前，势必要拿下玉门关。 巴蛇给他们造成的伤亡虽大，但只要最终能夺下玉门关，那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杀进玉门关的那些匈奴兵，比苍狼王还要兴奋，疯狂向前冲，只想找到大魏的兵士，食其肉，喝其血。 但他们怎么都没料到，稍不留神，就会触发机关。 凡是中招的人，无不发出惨烈的哀嚎。 然而在风声中，他们的哀嚎根本无法逆风传回，反倒是处在顺风方向大魏将士们，听得格外清楚，都在欢呼。 苍狼王赶到玉门关城门这里时，已经有大量匈奴兵惨死在机关陷阱之中。 “狄无忌那只老狐狸。” 苍狼王攥紧双拳。 眼前就是残破不堪的玉门关，他只要抬起脚，就能踏进心心念念的玉门关。 但城内的那些机关陷阱，还是让他望而却步。 “王爷，该怎么办？” “王爷，要不撤吧？” 谁能想到，狄无忌会在城内布下那么多的机关陷阱。 若在好天气里，入城后，倒是容易提防，尽可能不误触机关。 但在这黄沙漫天的鬼天气里，除非发生奇迹，才不会误触机关。 “冲。”苍狼王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的肉里，但他丝毫不觉得疼，“继续冲。” 唯有彻底占领玉门关，大军才有继续南下的可能。 若现在放弃，那此前牺牲的那么多的勇士，他们的牺牲又有何意义？ 占领玉门关比什么都重要，哪怕付出更多的牺牲，也值得。 风沙过去，玉门关关城内到处能看到匈奴兵士的尸体。 有不少兵士伤势极重，哼哼唧唧，惨不忍睹。 落日的余晖洒在城中，让那鲜红的血，似乎也变成了金色。 苍狼王站在高处，俯瞰着整座关城，不知不觉间，早已热泪盈眶。 终于拿下了玉门关。 苍天开眼。 总算拿下了玉门关。 “王爷，我们被骗了。”有部将灰头土脸地跑来，满脸惊慌。 苍狼王疑惑地问道：“怎被骗了？” “王爷，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那部将欲哭无泪。 苍狼王跟着那部将，穿过整座关城，来到东城门那边。 眼前的景象，让苍狼王目瞪口呆，嘴角抽搐。 怎么会这样？ 东城楼完全坍塌，两侧的城墙也全都倒塌，光秃秃的就像是刚被拔光毛的土鸡。 “狄无忌……” 苍狼王声音嘶哑。 这边的城楼和城墙，明显是被挖塌的。 纵然现在他们占领了玉门关，也无法在此安身防守。 若想要修缮城池，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匈奴南下入侵大魏帝国，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掠夺，好让苦寒之地的百姓们能把日子过得好点。 苍狼王极有野心，一直想的都是推翻大魏帝国，入主中原。 但他心里也清楚，想做到这点，难若登天。 拿下玉门关，无疑是朝这个目标迈出的最坚实的一步。 现在玉门关是他的了，结果狄无忌留给他的只是一片废墟。 凭借这废墟，根本无法抵御狄无忌的反扑。 若要修缮，匈奴百姓又有几人会支持？ 左右都是为难啊。 经过清点，死在城内机关陷阱下的兵士，竟然高达三万多人，而伤者的数目更是恐怖。 最可恨的是他们付出如此大的牺牲，没能消灭敌军的一兵一卒。 玉门关虽被攻破，此刻苍狼王心头，却无获得胜利的半分喜悦。 扪心自问，他们真的取得了胜利吗？ …… 皇宫。 魏皇拖着疲态的身躯，来到御花园赏花。 春光明媚，百花开始争艳。 但现在魏皇其实根本无心赏花，而是在赏蛇魔。 装着蛇魔的大铁笼就放在御花园。 平日里喜欢来御花园玩耍的妃子，现在都不敢来了。 倒是魏皇最宠爱的幼子魏无为，每天都会隔着老远的地方看着蛇魔。 魏无为刚过完七岁的生辰，人长得瘦瘦的，脸色苍白，跑几步就会累得喘不上气。 魏无为自打出生开始，就一直在生病。 为此，魏皇甚至都没对外公布，百官中知晓魏无为这个皇子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这两年，魏无为的病情大为好转，魏皇也准其在宫中到处游玩。 得知魏皇除了太子魏无邪外，竟还有一个儿子，许多人都很震惊。 “无为，可喜欢？”魏皇过来时，正好碰到魏无为，便张开双臂，魏无为也是飞奔着扑进了魏皇的怀里。 魏无为只是狠狠点了点头。 “父皇，它不饿吗？”许久后，魏无为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多次来看蛇魔，却从未看到蛇魔有吃东西。 但凡活物，若不进食，必将不久于人世。 “它是吃饱了。”魏皇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有宫人匆匆走来，说是苏相在外求见。 魏皇难得能跟魏无为一起欣赏蛇魔的雄风，突然被苏武天搅扰，心头顿时颇有火气，叮嘱魏无为几句，便起身离开了御花园。 苏武天候在外面，身后竟然还跟着一大群官员。 每次看到百官有这阵势，魏皇都会觉得头疼。 “说说吧。”魏皇站着没动，“这回又是何事？” 苏武天道：“陛下，玉门关被攻破了。” “此事朕已知晓。”魏皇微微皱了皱眉。 消息是今晨传回长安的。 此前玉门关关城被巴蛇破坏的消息传来时，其实众人就已知晓，玉门关是守不住了。 结果狄无忌还能坚持这么久，已然足够厉害。 “陛下，狄无忌失玉门，当严惩。”苏武天猛地跪地。 其余官员尽皆跟着跪倒，齐声道：“请陛下严惩狄无忌，请陛下严惩狄无忌……” 魏皇不怒反笑。 百官都是低着头，相互瞧着，实在猜不透魏皇这笑容里的深意。 “众爱卿这是作甚？”魏皇敛起笑容，声音冷得吓人。 一个官员斗胆说道：“陛下，狄无忌没能守住玉门关，理当严惩。” “你说狄无忌不行，要不你去？”魏皇问道。 那官员赶紧垂下头，不敢再吱声，生怕魏皇真的让他带兵去打匈奴，那不是白白去送死吗？ 魏皇又道：“玉门失守，乃是天灾……” “陛下，什么巴蛇撞塌城墙，摧毁关城，这都是狄无忌的一面之词……”苏武天知道此事还得他自己来，带上这群废物，就是看着人多，或许能给魏皇带去少许压力。 魏皇笑着打断了苏武天的话，道：“爱卿此言甚是，这样吧，辛苦爱卿亲自跑一趟，到玉门关看看，看看关城是被巴蛇破坏，还是狄无忌在胡说八道。” 苏武天哑口无言。 他万万没想到，魏皇竟会这么说。 眼前的魏皇，当真是大魏帝国的皇帝吗？ 苏武天比谁都了解魏皇，不管是谁，只要败给匈奴，魏皇都会严惩不贷。 如今的魏皇这是怎么了？ 别的官员倒是听了出来，魏皇对狄无忌的信任，远超他们的想象。 刚才他们所说的都是狄无忌没能守住玉门关，却没说狄无忌没折一兵一卒，就消灭了数万匈奴兵士。 试问满朝武官，除了狄无忌，还有谁能做得到？ 这些追随苏武天的官员，其实心里都很纳闷，苏武天明明一直在主战，如今为何偏偏要跟狄无忌过不去？ “苏相，此事就先这样。”魏皇道，“你即刻就启程吧。” 苏武天如鲠在喉，身躯轻轻颤抖，憋到最后，只得应道：“老臣遵旨。” 魏皇心情极好，转身又回了御花园。 “苏相，陛下这是怎了？” “想不到陛下竟会如此信任狄帅。” 众官员七嘴八舌，都在议论。 苏武天脸黑如炭，猛地一甩衣袖，一言不发地离去。 “苏相这次碰了一鼻子的灰，只怕我等日子要不好过了。” “什么一鼻子的灰？明明是撞得鼻青眼肿。”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两年的苏相很不对劲。” “是啊，太不对劲了。” 众官员小声议论，慢步出宫。 回到府邸的苏武天，气得将一屋子的好东西全砸了个稀巴烂。 爱子失踪，如今又官场失意，苏武天有满心的怒火，根本无处发泄。 既然魏皇让他去玉门关看看，那他就去看看，正好有些账，也该跟狄无忌好好算清楚。 …… 苏武天因弹劾狄无忌，反被魏皇派去巡视玉门关，这消息很快传遍了长安城。 百姓们都在热议此事。 谁也不会料到，魏皇竟会让苏武天亲自去巡视玉门关。 况且如今玉门关已被匈奴攻破，还去巡视个鬼？ 玉门关虽被攻破，但狄无忌不费一兵一卒，就消灭了数万匈奴大军，此事已在长安传为美谈。 在靠近东厂的一家茶楼里，魏无风坐在靠窗的位子，面前放着一壶刚沏好的热茶。 半晌后，林非叶出现在这间雅室。 “世子殿下。”林非叶抱拳行礼。 魏无风笑道：“林大人，坐吧。” 林非叶道声谢，在魏无风对面坐下来。 “魏大人呢？”魏无风看了看门口，仍没见到魏青山的踪影。 林非叶道：“可能有事耽搁了，应该很快就会到。” “请吃茶。”魏无风笑道。 在魏青山没来前，魏无风只是在跟林非叶闲扯。 这种闲扯，林非叶觉得挺尴尬，心里在暗暗责骂魏青山。 又过盏茶功夫，魏青山才姗姗来迟。 “魏大人可真守时。”林非叶冷声揶揄。 魏青山直接在一侧坐下，笑道：“林大人，不是我来得迟，是你来早了。” “确是如此。”魏无风点头微笑。 两个大男人合起伙来欺负她一个女人，林非叶真是懒得再开口。 “不知世子殿下请我们来，所为何事？”魏青山倒是开门见山。 魏无风眉宇间的笑意瞬间消失，轻轻放下茶碗，叹道：“自是为了我妹妹的事。” “清乐县主的案子，我已经查明，乃是蛇魔所为。”林非叶说道。 魏无风问道：“真相真是如此吗？” “那殿下倒是说说看，真相是什么样的？”林非叶说着端起了茶碗。 直到魏青山出现，她才敢喝魏无风准备的茶。 魏无风好色成性，实在是不能不防。 魏无风道：“是我父王命令蛇魔咬死了我妹妹。” “殿下可有证据？”林非叶问道。 魏无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他手中有证据，他早就交给了林非叶，岂会拖到现在？ “殿下找我们来此，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吧？”魏青山倒是觉得这茶非常美味，难免想多喝几碗。 魏无风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一事，你们或许会有兴趣。” 这回魏青山和林非叶都没有询问，只是静静看着魏无风。 魏无风知道在这事上，没有卖关子的必要，便直接说道：“父王一直用活人喂养蛇魔，清乐知晓后，极力反对，为此他们大吵了好几回……” “用活人喂养蛇魔？”林非叶刚准备再端起茶碗，结果胃突然绞到了一起。 魏无风点头道：“但清乐的抗议，毫无效果，父王仍是我行我素，甚至还将清乐最喜欢的婢女也投喂给了蛇魔，清乐扬言要弄死蛇魔，火烧，下毒，她有多种法子能弄死蛇魔，然后……” 说到这里，魏无风的双眸早已湿润。 “然后清乐县主就被蛇魔咬死了？”魏青山替魏无风说道。 魏无风道：“对，清乐前一晚刚说那话，次日就死在了蛇魔的嘴下，你们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是挺巧的。”林非叶表示赞同，“但我们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 魏无风遽然站起来，瞪着林非叶问道：“此案明明疑点重重，不知林大人为何要草草结案？” “那是因为……”林非叶有口难辩。 草草结案自然是为了能让魏青山尽快斩杀蛇魔，谁能想到，为了保护蛇魔，齐王竟会将蛇魔进献给魏皇。 如今听说魏皇非常喜爱蛇魔，再想斩杀蛇魔，希望渺茫。 “殿下稍安勿躁。”魏青山道，“其实想查明真相，还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法子。” 魏无风疑惑地看着魏青山，问道：“是何法子？” “让我砍掉县主的头。”魏青山说道。 魏无风呆呆地道：“你……说……什么？” 林非叶倒是觉得目前可能只剩这一个办法，此前魏青山可是多次用此法帮她破案，效率极高。 “砍掉县主的头，就能知晓一切。”魏青山正色说道。 魏无风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殿下可以不信。”魏青山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目前这是唯一能知道真相的法子。” 林非叶劝道：“世子殿下，反正县主都已经死了，何不试试看呢？” 就是因为人都死了，难道还不能留具全尸吗？ “况且，县主的一只手被蛇魔吃掉，已无全尸。”林非叶好似看出魏无风脑子里在想什么，“头砍掉后，还能缝回去，但那只手……” 魏无风将茶碗攥得很紧，突听咔嚓一声响，茶碗碎裂，茶水流得桌子上到处都是。 碎掉的茶碗同时割破了魏无风的掌心，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溢了出来。 “假若……”魏无风一字一句地道，“假若你一刀下去，却没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当如何？” 魏青山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殿下是想要我的命，那此事就作罢吧，我倒是觉得，林大人以蛇魔杀人结案，挺好的。” “好？”魏无风怒不可遏。 魏青山道：“照殿下的说法，杀死县主的人是齐王，莫非殿下希望齐王因此案被斩首示众？” “我……”魏无风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就算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也绝不能承认。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魏无风颓然坐回到椅子上，“我只是不想看清乐死得不明不白。” 魏青山起身说道：“既如此，那殿下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想好了，再来找我。” “不必。”魏无风一摆手，“我同意。” 清乐县主已被秘密安葬，坟茔就在长安城外的一座荒山里。 若非魏无风那晚起夜，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清乐县主会被葬在哪儿。 齐王在墨夜里安葬清乐县主，不合规矩，全无人性。 “今晚亥时，我们在东城门碰头。”魏无风说道。 林非叶疑惑地问道：“难道清乐县主已经……” “被我父王偷偷埋了。”魏无风一脸苦笑。 魏青山道：“殿下还是说个城外的地点，我们在城外会合，更为安全。” “定风坡。”魏无风道。 定风坡在哪，林非叶倒是知道。 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三人先后离开，就等入夜后，到城外去掘坟。 …… 刚进宫的时候，蛇魔每天都很安静。 按照齐王所说的，宫人五天喂一次食。 蛇魔的食量非常惊人，一次要吃两只肥羊。 但从昨日开始，蛇魔显得很急躁，很少睡觉不说，还老拿脑袋撞铁笼。 尤其是到了晚上，蛇魔撞击铁笼的力度更凶猛。 那声声脆响，惊扰得半座皇宫的人都睡不好觉。 他们总担心蛇魔会撞破铁笼逃离，那样的话，宫中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成为蛇魔的猎物。 魏皇的寝宫距御花园并不远，那撞击声听来确实吓人。 魏皇派去询问齐王的人回来后，说齐王表示蛇魔很可能只是寂寞了，需要更多的陪伴。 齐王自然没说实话，只因蛇魔不是因为寂寞，而是嘴馋。 吃羊跟吃人的感觉，全然不同。 当蛇魔对人的渴求达到极致，齐王相信蛇魔定会冲破牢笼，在皇宫里大开杀戒。 到时候，首当其冲的正是魏皇。 宫中的妃子们，莫不心惊胆战，同时去找魏皇，希望魏皇能将蛇魔送走。 魏皇倒是牢记着齐王的叮嘱，蛇魔过于寂寞，需要有人陪伴。 妃子们一听让她们去多陪陪蛇魔，全都吓得花容失色，不敢再提送走蛇魔的事。 让魏皇颇感欣慰的是魏无为跟他一样，非常喜欢蛇魔，有事没事总跑去跟蛇魔说话。 暴躁的蛇魔听到魏无为的声音，甚至有时候只是看到魏无为，就会安静下来。 只要魏无为不过于靠近铁笼，魏皇就不打算管。 魏无为小小年纪，就有此等胆识，待其成年，必有一番大作为。 平日里，魏无为都睡得很早。 但今晚，他刚睡下，没多久就被蛇魔撞击铁笼的声音所惊醒。 一旦醒来，再想睡着，就没那么容易。 魏无为索性穿好衣服，打算去看看蛇魔。 伺候他的宫人都很紧张，有几个陪着魏无为去往御花园，另有一人则跑去通知魏皇。 到了晚上，蛇魔会愈发暴躁，故而魏皇明确禁止魏无为在晚上去看蛇魔。 魏无为执意要去，一群宫人也拦不住。 笼子里的蛇魔在看到魏无为的瞬间，跟此前一样，不再撞击铁笼，只是吐着信子默默注视着。 魏无为一直朝前走去，哪怕超过了魏皇亲自画下的警戒线，都没停下来。 “殿下，不能再往前走了。” “殿下，快回来。” 那几个宫人吓得魂飞魄散，却无一人敢过去将魏无为拉回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毒父 蛇魔将脑袋紧紧贴在铁栏上，鼻子从罅隙里露了出来。 魏无为的小脸蛋上，满是兴奋的红光，竟径直走近，伸手摸了摸蛇魔的鼻子。 蛇魔吐出的蛇信子，触碰到魏无为的手腕处，凉飕飕的。 魏无为用仍很稚嫩的声音问道：“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无为，快回来。”魏皇在此刻赶到，看到魏无为的手竟搭在蛇魔的鼻子处，大惊失色。 魏无为扭头看了魏皇一眼，咧嘴笑道：“父皇，蛇魔是我的朋友，它不会……” “啊……” 声声鬼叫打破墨夜的死寂。 蛇魔突然张嘴，死死咬住了魏无为的手腕。 吓呆了的魏无为，甚至都感觉不到手腕处袭来的剧痛，只是扭转头，无助地看着魏皇。 魏皇拔出刀，怒吼着冲向蛇魔。 蛇魔的尾巴随后从旁侧伸出来，死死缠住魏无为。 魏皇手里的宝刀，可谓是削铁如泥，谁知砍到蛇魔的身上，只是溅出火花，根本伤不到蛇魔。 在魏皇疯狂劈砍的时候，蛇魔已是扯断了魏无为的一条手臂。 “畜生，畜生……”魏皇简直快要疯了，不断挥刀，震得双臂酸麻。 随后赶来的大内侍卫，却是纷纷跃起，刀剑齐齐刺向蛇魔的眼睛。 察觉到巨大威胁的蛇魔，很不情愿地松开魏无为，将尾巴缩了回去。 但它嘴里，仍然叼着魏无为的手臂，并不吞下，高昂着脑袋，睥睨着一切。 几个侍卫想去抢夺魏无为的手臂，蛇魔脑袋一缩，已将那条手臂吞进了肚子里。 意犹未尽的蛇魔，用极其火热的目光盯着笼子外面的人。 下一瞬，它便再次开始猛撞铁笼。 “陛下，快走。” 铁笼摇摇欲坠，众侍卫纷纷退到魏皇身前。 魏皇丢掉刀，抱着魏无为刚离开，蛇魔便破笼而出。 御花园里顿时一片惨叫。 魏皇飞奔回寝宫，一群太医也已赶到。 但魏皇怀中的魏无为，早就没了呼吸。 太医轮番看诊，个个面如死灰，怕得要命。 “陛下，殿、殿下已经……”一个老太医颤声说道。 魏皇怒道：“治不好无为，你们都别活了。” “殿下已经去了。”那老太医高声说道。 魏皇怒斥道：“一派胡言，庸医……” 蛇魔的毒性非常猛，再加上那一口下去，给魏无为注入了太多毒液，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活。 “快，关上大门。”一群侍卫突然冲了进来。 魏皇正要怒斥，却听砰的一声，刚关好的殿门正被蛇魔用力猛撞。 瞬息间，就有好几个受伤的侍卫倒地抽搐，很快毙命。 “陛下，那条蛇刀枪不入……”牛冲天满脸都是惊恐。 哪怕是武功再高强的人，他牛魔王都毫无畏惧，可面对刀枪不入的蛇魔，他竟然怕了。 魏皇此刻稍稍恢复了冷静，问道：“怎会如此？” “陛下，可能……可能……”牛冲天心头有个猜测，却不敢贸然说出口。 魏皇冷声问道：“你是想说这是齐王的阴谋？” 牛冲天只是点点头。 蛇魔撞击殿门的声响，越发洪亮，恍若在给寝殿里的所有人敲丧钟。 “陛下请放心，我已经传出讯号，援兵很快就到。”牛冲天道。 魏皇道：“刀枪不入如何对付？” “累也能累死它。”牛冲天这话不是在吹嘘。 那蛇魔再厉害，总有气力耗尽的时候。 只要能将其逮住，下油锅炸都能给炸死。 杀死蛇魔的法子有很多，前提是得先逮住它。 …… 过了定风坡，就会进入一片茂密的松林。 虽已入春，但有风的夜晚，仍很寒冷。 魏无风在前带路，走得很快。 魏青山和林非叶紧紧跟在后面。 半晌后，魏无风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的一个小土包说道：“就在那里。” “连个碑都没有？”林非叶咬着牙说道。 魏无风道：“这鬼地方立碑给谁看？” “清乐到底是不是齐王亲生的？”林非叶现在对这点很是怀疑。 然而仔细想想，此前齐王对清乐县主的宠溺，绝非装出来的。 可能在齐王看来，人死后，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尸体如何处置都行。 魏青山二话不说，拿着铁锹开始掘坟。 顷刻间，就将棺木挖了出来。 开棺后，里面躺着的正是清乐县主。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面目狰狞瘆人。 林非叶不忍心看，急忙转过身去，拭去眼角滚落的泪水。 魏青山将尸体搬出来，看到魏无风点头，便一刀砍掉了清乐县主的头颅。 跑马灯立即出现。 清乐县主的出生，就是个悲剧。 只因在她出生的那晚，其娘亲就因大出血而亡，而她娘亲是齐王最心爱的女人。 此后的日子，齐王虽对清乐县主宠溺有加，但偶尔也会恶语相向。 清乐县主倒是一直都很乖巧，特别是齐王外出狩猎带回一颗巨大的蛇蛋后，都是她在悉心照料那颗蛇蛋。 破壳后，她看着那条黑乎乎的小蛇，十分喜爱，给它取名蛇魔。 那时候她特别迷恋的话本里，就有一条蛇叫蛇魔，极通人性，喜行侠仗义。 在清乐县主的照料下，蛇魔长得很快。 起初，蛇魔根本不让齐王靠近，只认清乐县主一人。 也是清乐县主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让蛇魔勉强接受了齐王。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齐王跟蛇魔越来越合得来。 自从齐王第一次喂蛇魔吃人后，蛇魔对齐王的信任，显然超过了清乐县主。 清乐县主发现后，去找齐王理论，齐王嘴上应允，以后绝不会再让蛇魔吃人，但背地里，仍然经常拿活人投喂蛇魔。 此次来长安后，齐王更是变本加厉，隔三差五就会让蛇魔吃个人。 吃惯人的蛇魔，对猪羊等牲畜彻底失去了兴趣。 清乐县主用肥羊投喂时，蛇魔甚至还表现出了攻击欲望。 清乐县主苦劝无用，只能跑去跟齐王说了狠话。 杀死蛇魔，虽非她所愿，但若蛇魔一直要吃人，那她必须杀死它。 为此，清乐县主准备好了剧毒，打算投喂给蛇魔。 没想到，当她靠近，蛇魔就跟疯了似的，甩出尾巴攻击她。 断手剧痛，蛇毒入体，这些都不足以击溃清乐县主。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时，齐王出现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狞笑道：“贱种，你会死得很有价值。” 贱种？ 清乐县主想反驳，身躯猛地剧烈抽搐，瞬息间就已殒命。 跑马灯也在此刻消失。 魏青山一言不发，拿起针线，将清乐县主的头缝回去，再将尸体装进棺木，将坟填好。 “魏大人，如何？”魏无风再也忍不住，粗声问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蛇懂兵法？ 林非叶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魏青山。 魏青山丢掉铁锹，说道：“清乐县主的确是被齐王害死的，只因那时候她拿着毒药，想去毒死蛇魔。” “可不管怎样，蛇魔应该都不会攻击清乐啊。”林非叶道。 这结果虽在意料之中，但她更想知道，齐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魏青山道：“齐王用了一种特殊的药粉，能够遮掩清乐县主身上的味道。” 吃惯人的蛇魔，那时候正嘴馋得紧，刚好有人靠近，又闻不出来人是清乐县主，迅疾发动攻击。 但它在咬掉清乐县主的手后，显然是认出了来人，这才没有将清乐县主吞掉。 “想不到父王……”魏无风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魏青山道：“齐王用来遮掩味道的药粉，就藏在他的书房里。” “我马上回去找。”魏无风点点头。 就算能找到药粉，也无法指控是齐王操控蛇魔杀了清乐县主。 但那至少能证明魏青山的说法，也让魏无风愈发了解他的父王。 三人回到长安城的时候，竟在街头遇到了大量巡视的禁军，一问才知道，蛇魔撞破铁笼，正在皇宫大开杀戒。 蛇魔随时都有可能逃出皇宫，祸害长安百姓。 那些禁兵的脸色都很苍白，显然不希望蛇魔被他们碰到。 若碰上，肯定得抓捕，可那么多的大内高手都抓不住，他们冲上去只会丢掉性命。 “蛇魔怎会失控？”魏无风瞪大眼睛，“况且那铁笼乃是用精铁打造，牢不可破，怎么可能……” 魏青山道：“最毒不过人心。” “你是说我父王……”魏无风说着连连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若说齐王要造反，魏无风绝对不信。 魏青山笑道：“我劝殿下还是好好想想，齐王伏诛的那日，该如何自保吧。” 谋反可是诛十族的大罪，魏无风作为齐王独子，更会首当遭难。 但齐王是魏皇的亲兄弟，别说诛十族，就是诛九族都不大可能，魏皇总不可能连自己都诛杀吧？ 不过，若魏皇对齐王动了杀心，多半不会让魏无风继续活在世上。 “要是蛇魔咬死了陛下会怎样？”待魏无风远离后，魏青山看向皇宫的方向问道。 林非叶道：“青山，要慎言。” 若魏皇想杀一个人，那这个人无论怎么逃，怎么躲，都会被杀死。 回到刽子手别院，只见海小富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急得堪比热锅上的蚂蚁。 “青山，你去哪了？”看到魏青山，海小富急忙飞奔过来，差点一头栽倒。 魏青山道：“出去溜达了会儿。” “宫里出事了。”海小富喘着粗气说道。 这事魏青山已经知道了，不管蛇魔有多厉害，最终也会死在大内侍卫和禁军的刀枪下。 “督主已经赶过去了，让你也赶紧进宫。”海小富缓了口气后继续说道。 魏青山愣道：“我去作甚？” “这是督主的意思。”海小富道。 如果非要斩杀蛇魔，魏青山宁可是在刑场上。 他是真的想要试试，在刑场上斩杀一条蛇，系统会不会给他奖励。 魏青山颇为无奈，只能快步奔向皇宫。 没想到刚到宫门，就碰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林非叶。 锦衣卫指挥使申屠有雨早已进宫，同样留下话，让林非叶也赶紧进宫帮忙抓蛇。 “听说小皇子被蛇魔咬死了。”林非叶低声说道。 魏青山叹道：“虽说这一切都是陛下自食恶果，但小皇子确实可怜。” 出示腰牌后，二人顺利进宫。 皇宫里到处都是人声鼎沸。 蛇魔逃出铁笼已过去将近半个时辰，仍在皇宫里横冲直撞，杀人无数。 大内侍卫，禁军，东厂高手，锦衣卫，等等，同时出动，竟拿一条蛇没有办法。 二人进宫后，被宫人直接带去了魏皇的寝殿。 寝殿的殿门已经打开，就等蛇魔来自投罗网。 殿内聚集着很多人。 只有齐王跪在地上。 小皇子魏无为的尸体，就躺在齐王的身边。 看到齐王跪在那里，如若一只受惊的羔羊，魏青山着实觉得奇怪。 二人进入大殿，不敢说话，只是悄然站在一众官员的身后。 “陛下，蛇魔过来了。” 守在殿门处的牛冲天，手持双斧，已经做好跟蛇魔同归于尽的准备。 蛇魔逃出铁笼后，就跟疯了似的，只想闯进魏皇的寝殿。 但在大批人马赶到后，蛇魔选择了逃离。 不管如何被追击，蛇魔都没有要离开皇宫的意思。 魏皇心知蛇魔的目标很可能是他，当即命人打开殿门，倒想看看那畜生敢不敢来闯。 此刻听到蛇魔果然敢来，魏皇的心沉了下去，为了遮掩双腿发软，他不得不坐到了软塌上。 有魏忠贤在身侧，魏皇理当不该惧怕，但那蛇魔，着实恐怖。 想到是他将如此恐怖的畜生留在了皇宫，并导致了爱子的死，魏皇懊悔不已。 真是越想越怒，再抬头看看跪在地上的齐王，魏皇恨不能亲自拿刀将齐王碎尸万段。 蛇魔在宫里发疯，所杀的第一个人，应该是魏皇。 这是齐王早就计划好的，却不知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竟让魏无为替魏皇死了。 一步出错，无疑会导致全盘计划的失败。 齐王心知魏皇必会杀他，但不会在今晚动手，定要当着全长安百姓的面，让他人头落地。 如此他就还有机会逃走。 只要能逃离长安，逃回封地，那他就有了力挽狂澜的机会。 如今的大魏帝国，可谓是四面楚歌，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报，蛇魔往牡丹宫去了。” 听到这声音，守在门口的牛冲天心一沉。 “报，淑妃娘娘被蛇魔咬死了。” 牛冲天都不敢扭头去看魏皇。 身为大内侍卫统领，总管皇宫内外的安全，结果却连一条蛇都抓不住。 知内情者会说是因蛇魔太过强大，而不知情者，只会痛骂牛冲天是无能之辈。 “报，蛇魔出宫去了。” 这回轮到年万仧的脸变绿了。 宫内的事，由牛冲天负责。 但到了宫外，长安百姓的安危就由他们禁军负责。 “年万仧，若百姓有一人伤亡，朕拿你是问。”魏皇寒声说道。 年万仧颤声应道：“是……” 蛇魔已经在皇宫里杀了很多人，其中包括小皇子和魏皇当前最宠爱的淑妃，魏皇都没对牛冲天说过这种狠话。 宫外百姓还没受到伤害，魏皇先将一把刀悬到了他年万仧的头顶。 这太不公平了。 哪怕心里再委屈，年万仧还是急匆匆出宫，势必要在蛇魔伤及无辜百姓前，将其解决。 “报，蛇魔又朝乾坤殿来了。” 这条蛇难不成还懂兵法？ 牛冲天心头叫苦，再次做好赴死准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青山何在？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感觉蛇魔将三十六计用得炉火纯青。 魏忠贤看向门口，轻声道：“这回应该会直接冲进来吧？” “魏督主难道不该挡在陛下的前面？”苏武天在旁问道。 魏忠贤道：“苏相这时候还想着挑拨离间哪？” 苏武天刚欲反驳，却是看到了魏皇极其凶恶的目光，吓得不敢再吭声。 “青山何在？”魏忠贤突然拔高了声音。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着魏忠贤。 就连魏皇，也是露出诧异的神色。 陡然被魏忠贤召唤，魏青山浑身一哆嗦，急忙站出来，恭声道：“属下在。” “蛇魔若来，你可能保陛下无恙？”魏忠贤冷声问道。 魏青山道：“能。” 简单的一个字回答，却比啰里啰嗦拍马屁的话听来更受用。 魏皇倒是听魏忠贤多次提起过魏青山，但因魏青山就是个刽子手，魏皇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此前魏青山顺利将粮草运到玉门关，倒是让魏皇觉得，此子或可委以重任。 作为小小的刽子手，却能让当今皇帝知其名，自然全是魏忠贤的功劳。 魏忠贤彻查魏青山后，觉得可以信任魏青山，并决定倾力培养。 世人都说但凡被他魏忠贤器重的人，都能飞黄腾达，位极人臣，但世人并不知晓，打铁还需自身硬，若无真本事，岂能一飞冲天？ 就算他魏忠贤给一只癞蛤蟆插上翅膀，成功让癞蛤蟆飞上天，也不会将癞蛤蟆变成麒麟。 魏忠贤想着微微一笑，抓起放在旁边的刀，几步过去，亲自将刀送到魏青山的手中。 “督主，这……”魏青山知道在宫里持刀，乃是死罪。 魏忠贤道：“此刀名绝世好刀，是我的佩刀，借你斩蛇。” 魏皇并未说话，可见是许可的。 魏青山接过刀，来到殿门口，宛如一尊门神，不可逾越。 “忠贤，你确定他真能行？”魏皇低声问道。 魏忠贤道：“陛下，若他不行，还有奴婢这把老骨头在呢。” 任何时候，魏忠贤总是这么可靠，让人心安。 年轻的时候，魏皇不解先皇为何要器重一个阉人，直到他自己登基掌权，才慢慢体会到，若无魏忠贤，只怕他连皇位都坐不稳。 作为皇帝，手头需要有一把利刃，一把能斩尽任何邪祟的利刃。 魏忠贤就是这把利刃。 但魏忠贤似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老去，魏皇急需要找到能替任魏忠贤的人，为下一任国主铺平道路。 但愿魏忠贤选中的继承者不会让他们失望。 牛冲天握着刀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甚至双腿都在打颤。 “魏大人，有几成把握啊？”牛冲天的声音细若蚊鸣，生怕会被其余人听到。 魏青山道：“牛统领放心，有我在，没意外。” 但愿但愿如此啊。 牛冲天在心里默默祈祷。 要是魏青山今晚能帮他度过此劫，那魏青山就是他亲爹。 小皇子和淑妃的死，定让陛下伤透了心，再若让蛇魔跑了，他们的命全都别想要了。 “报……” 一个大内侍卫突然冲到殿门口，但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脑袋就被蛇魔的血盆大口给咬住。 蛇魔显然是吃撑了，已经对人肉失去兴趣，脑袋一甩，便将那个侍卫甩去了黑暗。 牛冲天握刀的手，抖个不停。 “牛统领，好歹你做做样子，让陛下看到你的勇猛。”魏青山低声提醒。 牛冲天倒是也想表现得勇猛无畏，前面若是武功高强的刺客倒还好说，偏偏是一条刀枪不入的大蛇，这让他拿什么勇猛？ “要不我带带你？” 魏青山攥紧绝世好刀，向前冲出的时候，左掌轻轻一拍，一股柔和的内力托着牛冲天也冲向了蛇魔。 牛冲天内心无比惊惧，但现在可谓是骑虎难下，只得举起双斧，准备大干一场。 “牛统领小心。” 魏青山突然高声喊道。 蛇魔的脑袋被半截身子高高支在空中，长长的蛇信子一吐一缩，显然在辨识气味。 被魏青山推到前面的牛冲天，惊慌中都没发现，蛇魔的尾巴已经飞速扫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纵然牛冲天双斧同时劈出，仍是没能避免被蛇尾扫飞的悲剧。 甚至他的身子飞进殿内的同时，双斧反倒先他一步，旋转着掠向魏皇。 魏皇脸色铁青，堂堂大内侍卫统领，就这点本事？ 哪怕那两把巨大的斧头正朝他砸来，魏皇的眼眸里也毫无惧意，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双斧逼近，魏忠贤只是一抬手，两把斧头便稳稳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牛冲天刚好跌落到他的斧头旁边。 尽管摔得头晕眼花，浑身酸疼，但他还是挣扎着迅速爬起，抓起斧头，想再冲出去跟蛇魔拼命。 “齐王呢？” 牛冲天骇然问道。 原本跪在魏无为尸体旁边的齐王，竟不知所踪。 趁着刚才的混乱，齐王悄然逃离，殿内如此多的人，竟无一人发现。 魏皇怒道：“封锁长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想逃？” 殿外魏青山发出一声怒喝，整个人腾地跃起，手持绝世好刀，唰地劈向蛇魔。 齐王潜逃，这蛇魔好似无心再杀人，也想逃离。 但魏青山岂会让它逃掉，刀刃劈中蛇背，火花四溅。 这一刀，虽未劈开蛇魔坚硬的蛇鳞，却几乎将粗壮的蛇身砸成一条细线。 吃痛之下，蛇魔的脑袋迅疾扭转，张嘴朝魏青山咬来。 魏青山轻松避开，唰唰又是几刀，刀刀势若奔雷。 每一刀都能将蛇魔的身躯砸扁，让蛇魔发出尖锐古怪的惨嚎。 “好。” “不愧是被魏督主看重的人。” “大魏有此等后生，可保江山千秋万载，陛下万岁长生。” 一众官员看到蛇魔吃瘪，都很振奋，整座乾坤殿内一时间尽是拍马屁的声音。 这些话，不管是魏忠贤，还是魏皇，听了心里都很受用。 见识过巴蛇的庞大恐怖，虽说蛇魔也算大蛇，可在魏青山眼里，一点都不可怕。 好歹他一刀下去，能够砸扁蛇魔的身躯，但若对上巴蛇，这是不可能的。 蛇魔彻底被魏青山激怒，脑袋扑击，尾巴乱扫，却总能被魏青山轻松避开。 反倒是魏青山手里的绝世好刀，只要出刀，蛇魔连一刀都躲不过。 蛇魔被魏青山耍得团团转，许久后似乎才明白，它根本不是魏青山的对手。 先前遇上的大内侍卫，武功虽算高强，但内力跟魏青山根本没法比。 魏青山一刀对它造成的伤害，比那些侍卫的千百刀还要恐怖。 蛇魔来回甩动尾巴，细长的尾巴不断扫向魏青山。 或许蛇魔感觉时机已经成熟，身子一屈，竟然朝前直直弹射了出去。 这逃命的功夫，比江洋大盗还要利索。 第一百二十九章 软化蛇鳞 此刻魏皇跟一众官员，已是站在门口观战。 守在魏皇身边的牛冲天，看着魏青山的勇猛，更是惭愧不已。 身为大内侍卫统领，他的武功，着实是差了些。 蛇魔的那一弹射，直接跳到了十几丈开外。 但落地后的蛇魔还没发力狂逃，魏青山竟如鬼魅般出现在它前面，紧攥的拳头砰地砸中蛇魔的脑袋。 蛇魔昂起的头重重砸到地上，身躯直挺挺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它……死了吗？”还是牛冲天胆战心惊地走过来问道。 魏青山摇头道：“没有，只是晕了过去。” “魏大人竟能一拳砸晕蛇魔，这内力……”牛冲天本想多说一些吹捧的话，奈何魏皇等人也在此刻过来，只能闭嘴。 “死了吗？”魏皇问。 魏青山将对牛冲天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速将此蛇焚烧。”魏皇这话是对牛冲天说的。 魏忠贤却在此刻站出来，道：“陛下，何不留它一命，待明日午时三刻，让青山在刑场当着长安百姓的面将其斩杀，也可让近些日子来那些不好的流言，不攻自破。”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魏皇一路走来，深知人言可畏，皱眉问道：“魏青山，可有信心砍掉蛇魔的头？” “有。”魏青山语气坚决。 魏皇道：“那就这么办。” 饲养蛇魔的铁笼，已被修补好。 现在的蛇魔非常虚弱，再想撞破铁笼逃走，绝无可能。 出宫的时候，魏青山将绝世好刀还给了魏忠贤。 此前魏忠贤曾送魏青山一把横刀。 那横刀也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但跟这把绝世好刀相比，就跟家里常用的菜刀似的。 绝世好刀造型独特，刀身和刀柄结合得非常完美，握在手里，感觉非常舒服。 魏忠贤看得出魏青山对这把刀的渴望，但这把绝世好刀，他可不会轻易送给魏青山。 可能在将来有可能赠送，却绝不在今晚。 “青山，若你没办法砍掉蛇魔的头，今晚我就想办法将蛇魔的头弄下来，再缝回去，明天只要做做样子就好。”魏忠贤笑道。 砍掉蛇魔的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用此事堵住悠悠众口。 让齐王逃离，绝对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魏青山赶紧说道：“请督主放心，明天我定能斩掉蛇魔的脑袋。” “好，不要让我失望。”魏忠贤拍拍魏青山的肩膀，转身上了马车。 林非叶一直跟在后面不远的地方，此刻几步追上来，问道：“青山，真的行吗？” 刚才魏青山和蛇魔的战斗，她看得比谁都揪心。 手握绝世好刀的魏青山，也没法劈开蛇魔身上的蛇鳞。 要知道绝世好刀乃是天下排名第一的宝刀。 “总会有办法的。”魏青山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还有一夜半天的时间，供他研究。 他选择留蛇魔一命，就是想在刑场上斩杀活着的蛇魔，如此才能知道系统会不会给奖励，会给什么样的奖励。 如果提前将蛇魔弄死，对他来说做此事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在这时，牛冲天带着一大群大内侍卫过来。 装蛇魔的铁笼就放在一辆巨大的马车上。 蛇魔依旧昏迷着，没有苏醒的迹象。 “辛苦牛统领了。”魏青山抱拳道谢。 牛冲天笑道：“今晚若非魏大人，这世上已无牛魔王。” 牛冲天的外号虽是牛魔王，但就凭他那烂到泥巴里的武功，简直就是侮辱了这三个字。 魏青山尴尬地笑笑，无法接话。 “以后有用得到老牛的地方，尽管吩咐。”牛冲天笑着打破让所有人都很尴尬的沉默。 魏青山笑道：“那就先谢过牛统领了。” 看牛冲天还想搭话，魏青山赶紧催促那群大内侍卫快走。 时间紧迫，需要好好研究一下蛇魔，才能找到劈开蛇鳞的方法。 从皇宫到刽子手别院，其实并不远，但那群大内侍卫将蛇魔运到时，莫不满头大汗。 即便蛇魔昏睡不醒，可只要看一眼，仍会吓得他们出一身的冷汗。 刽子手别院的人看到蛇魔，都很害怕，没人敢靠近。 魏青山便喝退他们，让他们赶紧去睡觉，别来围观。 大内侍卫走后，魏青山站在铁笼前，皱眉沉思。 “只是看着能想出什么办法？”林非叶也跟了过来。 如果魏青山想不到砍掉蛇魔脑袋的法子，她知道即便回到家，也睡不着，还不如过来帮魏青山一起想想办法。 魏青山笑问道：“非叶，你说要是我用化骨绵掌化掉它体内的骨头如何？” “砍不动的是蛇鳞，不是蛇骨。”林非叶翻了个白眼。 魏青山笑道：“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你这心境真是开阔得可以呀。”林非叶很佩服魏青山的这点，不管面对怎样的困境，魏青山似乎永远都是乐呵呵的，不会将忧愁写在脸上。 魏青山道：“大不了就按照督主说的，先弄掉蛇魔的头，再缝上去，做做样子就是。” 林非叶倒是将这点忘了个干净。 敢情是有退路在，难怪魏青山能如此镇定。 “你做什么？”看到魏青山居然要打开笼子，林非叶吓了一跳。 魏青山笑道：“得去摸摸看。” 林非叶最害怕的就是蛇，哪怕只是手指粗的小蛇，也能让她魂飞天外。 真没想到，魏青山还敢去摸蛇魔这般粗壮的大蛇。 “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阿茶宛如鬼魅，突然从旁侧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魏青山问道：“你有办法？” “将蛇鳞弄软不就行了？”阿茶笑道。 林非叶和魏青山面面相觑，确是如此，弄软蛇鳞，应该很轻松就能砍掉蛇头。 关键是该如何弄软蛇鳞呢？ 用醋泡吗？ 阿茶已是从袖袋里摸出一包药粉，笑道：“用这个，弄一桶水化开后，直接倒到蛇魔的脖子处，我保证明天就算是三岁小儿，用菜刀都能砍掉蛇魔的头。” “你最好是别骗我。”魏青山接过了药粉。 阿茶吐舌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林非叶说着便转身离开。 阿茶道：“我们的林千户好像吃醋了呢。” “你的声音怪得很。”魏青山吐槽。 平日里阿茶说话，声音可没这么嗲。 阿茶轻笑道：“我不这样，林千户会吃醋吗？” “莫名其妙。”魏青山找来水桶，将药粉倒进去，搅拌化开后，再按照阿茶所说，慢慢浇在蛇魔的脖子处。 药水倒下去，蛇鳞上竟然在嗞嗞冒着白泡。 “别担心。”阿茶挽住魏青山的胳膊，“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吗？” 魏青山扭头看着阿茶挽着他胳膊的手，诧异地问：“你这是？” “我请你吃酒。”阿茶道。 魏青山打着哈欠说道：“我现在更想睡觉。” “吃醉后睡得更香。”阿茶终究没能拗过魏青山，只能放魏青山去睡觉。 这个晚上，魏青山难得做了个梦。 梦见他一刀下去，竟然没砍掉蛇魔的头，还被蛇魔一口咬住脑袋。 从梦中惊醒后，那种窒息感仍让他无比难受。 下床打开窗，看日头，居然已很接近正午。 这一夜噩梦缠身，仍能睡到这时候，最近真是太缺觉了。 洗把脸，来到铁笼前，蛇魔早就醒了，但状态不大对。 它拼命想抬起头，也只是脑袋动动，身躯蠕动，根本抬不起来。 看来阿茶的药粉效果极好。 海小富随后带人过来，先用粗壮的浸了水的绳索将蛇魔捆绑结实，再用黑布盖住整座铁笼，然后便动身前往刑场。 一大早，要公开斩首蛇魔的消息，就在长安城传开。 聚集到刑场的百姓，成千上万，全都翘首以盼，只盼时间能走得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