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权相》 第一章山河倾覆,大宋将亡! 南宋,绍兴十年。 文和殿。 偌大的殿内,此刻摆满了桌案,无数文官儒生位列左右,卷宗翻阅之声,沙沙作响。 自太祖以来,文脉中兴,而三年一度的科举,堪称盛况。 会试刚刚结束,此地批阅的,正是此番考生的诸多卷宗。 而首座之上,就见一身着一品官服的老者。 此人,正是本次主考,翰林院太傅——王渊! “今年考生,大不如前啊!” 王渊一边皱眉拈须,一边叹气出声。 可就在这时。 噗通—— 就听一声闷响,不远处地一名阅卷儒生,竟直接跌落在地。 王渊皱眉:“本官不过有感而发,尔等何故如此时态?” “何大人,莫不是看到了什么惊才绝艳的策论,方才如此激动?” 听到旁人调笑,王渊也不由目光一亮。 “哦,此时当真?” 他翻阅诸多考卷,其书大都陈词滥调或卖弄风骚,有真凭实学者寥寥无几。 而眼下,若真有一片策论,能将一位阅卷官如此大惊失色,足见其文章有多出彩! 岂料,那人闻言后,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直接跪伏在地。 “回……回大人!” “下官失态,非是文章惊艳,而是这是一篇反文!” “什么!?” 王渊闻言,脸色倏然大变。 他将试卷接过后,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卷末最后一句。 “山河倾覆,大宋将亡!” 王渊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阴沉,随后毫不犹豫的撕开了封条,一个笔力遒劲的名字,顿时映入眼帘。 徐川! …… 临安府,西湖畔。 就见一身着白色儒衫的男子,伫立湖畔,眺望月色微醺下,整个灯火通明的西湖。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啊!” 徐川一声长叹,满是苦涩。 看着夜色下,喧闹非凡的西湖,无数张灯彩街的楼船,往来其上。 涂抹着胭脂的俊男靓女,穿梭往来,他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丢了半壁江山,几近灭亡的国家。 而事实上,身为穿越之人。 没人比徐川更清楚,这大宋王朝,即将灭亡了! 纵观华夏,还有哪个朝代,割地赔款,皇帝被俘? 又有哪个朝代,上至皇后嫔妃,下旨宗室女眷,皆沦为蛮夷胯下发泄兽欲的奴隶? 还有哪个朝代,有靖康之耻,澶渊之盟? 唯有南宋! 这个让华夏无数后人,为止扼腕痛惜,怒其不争的朝代! 可偏偏,徐川就穿越到了这么一个朝代! 上有赵构昏君误国,下有秦桧等奸臣弄权。 此时的南宋,可谓腐烂到了极致! “呵呵,徐兄真是好胆色,此《题临安邸》已被列为反诗,沈兄如今入京赶考,却不怕被人听了去,扣上叛贼之名,就此仕途无望?” 就在这时,就见一青衫男子仰头将葫芦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畅然笑道。 徐川闻言挑眉:“若吟诵此诗,便被列为反贼?那题作此诗者,岂不更为大逆不道?” 男子闻言大笑出声,惹得行人频频侧目。 旁人不解其意,而徐川却会心一笑,因为面前此人叫林升,而这首诗,正是此人所做。 而不久前,徐川亲眼见到了林升在自己下榻的旅店墙壁上,写下了这首极具讽刺的诗文,而也正是从那时起,两人结为挚友。 林升笑罢,开口说道:“几日相处,徐兄文才,可谓震古烁今,此番会试定能一举高中。” 震古烁今? 徐川纵然自负有几分才学,但何时轮得到这般评价。 他之所以一路院试、乡试都夺得魁首,不过是集后世名家之作于一身罢了。 于是他玩味笑道:“哦?林兄以为,如今科举,凡才华横溢者,必然能高中?” 此话一出,林升笑容顿时一僵,染上了几分苦涩。 是啊! 科举内幕,没人比他更清楚。 文采是否出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何出身,是谁家子弟,又是谁的学生。 若非如此。 三年前,本应进士及第的他,也不会惨遭淘汰。 “徐兄既知如此,为何还要入京赶考,如莫不是想同这朝堂文武,同流合污,以此高官厚禄,仕途光明?”林升说着,语气隐隐有些失望。 徐川意味不明地笑道:“不然,是因为今年的考官,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 “因为,他叫王渊!” 说罢,徐川目光,闪烁不明。 如果说,此刻南宋朝堂,几乎都是秦桧党羽,那么也有少部分人,正韬光养晦,隐忍不发……而王渊,便是其中之一。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临死之前,留下那句“吾虽身死,亦大宋亡魂”这般振聋发聩的爱国名言。 林升闻言微微一愣,他不明白,这跟主考有何关系? “所以,徐兄觉得,足下此番必然高中?” “不错!而且,徐某不才,定为状元!” 徐川微微一笑,豪情万丈。 与此同时。 一架马车,正朝着湖畔驿馆,疾驶而来。 “大人,我等此番前往,是否要将此人就地缉拿,交由京都府发落。”马车内,看到徐川试卷的何忧之疑惑出声。 而正座上,王渊却眉头不展,仿佛充耳未闻。 因为他的心神,还在回味刚刚所看到的那篇策论,久久不能平静。 那篇策论,无论是辞藻之精妙亦或是技法之高超,都已经堪称千古奇文,然最让他惊骇的,是其上所述,几乎通篇都是对如今朝廷的辛辣讽刺和批判。 尤其最后一句“山河倾覆,大宋将亡”,妥妥的反诗无疑。 可偏偏,其中句句所言,皆直插王渊内心。 而自打秦桧把持朝政以来,已经多少年,没人敢写出这般文章了? 科举会试,乃是天下学子毕生大事,正所谓学的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泱泱学子,寒窗苦读数十年,就为了有朝一日,能登科及第。 可此人,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写了一篇反文? 所以王渊便想亲眼见见,能写出这篇“反文”的,究竟是何人! 正因如此,他才只带了自己的心腹,悄然前来。 片刻之后。 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举目望去,就见一名白衣儒衫的男子,正驻足湖畔,同另一青衫书生把酒言欢。 凡各地考生卷宗,皆有画像入册。 所以查了卷宗的王渊两人,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正是徐川! “大人,待我将此人拿下!” 何忧之文武双全,以他的武力,自负擒下一名书生,不在话下。 “且慢!” 可就在这时,王渊忽然出声阻拦,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远处。 因为徐川方才的狂言妄语,已经引来了一众嘲笑和讥讽。 “这是哪来的山野村夫,莫不是考试考傻了?” “就是,能来参加会试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区区黄口小儿,也敢大放厥词!” “且不论会试之后,还有殿试。哪怕是会试,能进三甲者,便已然卓尔不凡。” “还中状元,一位是院试、乡试那种地方小试?” “狂生可笑,别说进士及第,只怕连个贡士都未必能考上。” 第二章尔等欺人太甚! 林升此刻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因为就在刚刚,徐川竟然狂言,自己必然能高中状元。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可是状元啊! 历经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层层选拔,从天下学子中,只取一人! 纵然林升觉得自己已经够狂妄了,单根面前的徐川比起来,此刻仍觉得小巫见大巫。 至少…… 他也从未有如此自信,觉得自己必然高中状元! 而他的这份狂妄,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嗤笑。 其中为首者,乃是一名手持折扇的华服青年,就见其一脸轻蔑,看向徐川嗤笑道:“乡野狂夫,安懂状元之才,如你这般稍有读过几年圣贤书,便四处卖弄,纵有微末才学,也休想登科及第!” 此人话语一出,周围人便频频点头。 不光是因为他们觉得此话有理,更是因为此人的身份。 秦子昭,其叔父正是当今相爷秦桧之子。 “见过秦公子!” “秦公子才高八斗,更是出身名门,唯有这等身份,才有金蟾折桂。” 周围恭维之声不断。 而秦子昭脸色,也显得愈发得意:“在下家学渊源,年少时更是有幸坐过官家伴读,连我都未必妄言状元,而你区区乡野村夫,却敢大言不惭,岂不为人嗤笑?” 众人七嘴八舌,饶是林升脸皮厚,此刻都觉得双颊滚烫。 可偏偏徐川见状,却是丝毫无惧。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帮人就是来找骂的! 呵呵,那徐某不才,可曾听闻祖安文科状元? “在下本以为,金科状元,当是广集天下学子,选其出类拔萃,却未曾想过,当今科举,却成了尔等鸡鸣狗盗、沽名钓誉之辈谋取仕途的手段。” “正所谓,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自古圣贤读书,皆为国忧,具为民用!而你等徒有虚名,不撕为国为民,却站在此地,恬不知耻地论资排辈。” 一语既出,算是彻底扯下了周围学子的遮羞布。 秦子昭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徐川,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而不远处,听到这番话的王渊,却不由眼睛一亮。 “哼!巧舌如簧又有何用,这也改变不了你狂妄自大,妄言夺魁的事实!”终于,有人咬牙切齿地开口反驳道。 徐川闻言冷笑:“我道是胸无点墨,才学平庸者不过如此,而阁下却让徐某开了眼界。岂不闻志当存高远,名可留千古!汝等这般累累燕雀,又安之鸿鹄之志?” “终不过鼠目寸光,只会狺狺狂吠!” “你……” 那人气的脖子都歪了。 可徐川却丝毫没停:“狂妄?能说出这番话,尔等简直枉为读书人,既是参加科举,却又不敢争当魁首?我徐川不才,宁移白首之心,不坠青云之志!” “年少轻狂时,莫不书生意气,挥斥方遒?难不成要让你等庸碌无能之辈,步入朝廷,而后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我只知道一句话,君子当仁不让,莫让天下与竖子!” “若我不能状元及第,那你们……便是不配!懂吗?”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徐川这一番言论,可谓是振聋发聩。 方才那些出言嘲讽者,一个个被骂的面红耳赤,半晌愣是挤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明明没带脏字。 但话中羞辱之意,让一些心智稍弱的,当场气的险些晕厥。 可反观远处王渊,此刻却彻底失了神。 “好!好一个宁移白首之心,不失青云之志!” 王渊看向徐川的目光变得无比热烈,就仿佛多年未诉衷肠之人,遇到了难得知己。 他心下觉得,此番来寻徐川,是找对了! 此子,可为大用! 可事实上,徐川此刻环视众人,心中却是一番冷笑。 状元? 他真正的目的,当然不止这个。 既然那丞相之位,连秦桧都做得,那他又如何做不得? 这皇帝给谁当傀儡不是傀儡? 既然皇帝无用,权臣篡国,那不如就让他来当这个权臣,匡扶社稷!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 而徐川这番话,却将眼前一帮学子,羞辱的体无完肤。 “汝……简直放肆!” “我等读书之人,哪有你这般粗鄙不堪!” “就是,羞辱我等也就罢了,子昭兄乃是秦家后嗣,相爷嫡孙,汝出言不逊,还不速速赔礼致歉?” 一众人气的面红耳赤,争相怒骂。 徐川轻笑一声:“我等皆为举人,何来尊卑一说?莫不是他秦桧,比赐我功名的当今官家还胜一筹?” 此话一出,周围人皆是一番语塞。 是啊!纵然他秦相再位高权重,至少明面上,还是臣子! 谁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将相爷和官家相提并论? “大胆狂徒,竟敢直言相爷名讳,岂不闻当今官家,也对相爷依仗颇深?今年殿试,正是相爷代官家主考,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等家学渊源者和你这帮乡野村夫,究竟有何区别了!” 秦子昭说着,忽然讥笑起来,“阁下不如这般,眼下当着众人的面跪下,从我的胯下钻过去,我或许可稍作考虑,将你引荐给我叔公,而后你也算作相爷门下,如何?”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哄然大笑。 “尔等欺人太甚!” 林升闻言,怒目而视。 刚刚几人争吵,纵然言语再犀利,也不过是读书人之间的辩论。 可秦子昭这句话,已经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就连不远处的王渊身边的何忧之,此刻都不由眉头紧锁:“这秦子昭,未免也过于跋扈了些。” 跋扈? 王渊闻言苦笑摇头,那是因为他叔公,可是当今秦相啊! 秦子昭算是想明白了。 这种恃才自傲的读书人,哪怕杀了他,也难解心头之恨。 唯有彻底折断他引以为傲的脊梁,将其变成秦家的走狗,今后日日当面羞辱,岂不更为痛快!? 而秦子昭这番条件,亦不可谓不诱人。 要知道当今天下,莫不知相爷权势,四海学子,又岂能不想成为相府门下? 而如今,这份机会,却摆在了徐川面前。 众人眼中的讥讽,已经彻底变成了嫉妒,若是他们能入相爷门下,别说钻裤裆,就是让再扣几个响头,亦未尝不可! 秦子昭一脸自得,不出所料的话,方才还豪言壮语的徐川,只怕现在已经思索着,该如何奴颜婢膝的讨好,方能委婉而不失颜面了。 果不其然。 就见徐川听后,微微一愣,随后快步朝着几人走来。 秦子昭见状,嘴角顿时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然下一秒。 啪—— 一记猝不及防地掌掴,直接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此举一出,周围皆面露惊骇。 这斯,竟给秦公子打了? 莫不是已然疯魔了? 秦子昭捂着微微肿起来的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半晌后更是怒不可遏地死死盯着徐川:“你……你敢打我?” “打你?我等身为举人,身负功名,见官不跪。而你是何身份,竟敢让我给你下跪,难道在尔等眼中,已然凌驾于朝廷律法之上了吗?秦子昭,你好大的胆子啊!” “就凭你刚刚那句话,信不信我还敢杀了你!” 说罢,徐川竟直接抽出腰间佩剑,直抵秦子昭咽喉。 疯了! 徐兄当真是疯了! 林升此刻已经彻底看傻了,他没想到徐川胆子,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 不仅掌掴秦氏公子,如今还光天化日直接,当街拔剑相向! 周围一众学子,更是看的瞠目结舌,彻底没了声音。 殊不知。 此刻的秦子昭,冷汗已经冒出来了。 这徐川巧舌如簧,刚刚他所说,分明是利诱,可到了徐川口中,却变成了仗势欺人。 可话虽如此,但若是徐川咬死了这点,他也丝毫没有办法! 毕竟,依照大宋律法,为举人者,可见官不跪。 纵有罪责,也须上秉朝廷,革去功名后,方能定罪问责。 而他堂而皇之,敕其下跪,已然是蔑视大宋律法,实为僭越不敬之罪啊! 而这件事情一旦闹大,牵扯到相爷声誉。 到时候不论徐川下场如何,叔公定然会扒了他的皮啊! 毕竟说到底,他又不是亲孙子。 想到这,秦子昭脸色惨白,颤抖不止。 更重要的是,他分明从徐川的身上,感受到了近乎实质的杀意,他怀疑若一言不合,这疯子真的会杀了自己。 而他却要为了这乡野贱民,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众目睽睽之下,让秦子昭低声下气的道歉。 这种感觉,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说什么?徐某耳力不佳,麻烦再说一遍!” 徐川拔剑而立,冷然笑道。 “我说……” 秦子昭死死咬住牙关,几乎从嘴里一字一句地挤出声音,“在下唐突冒犯,徐兄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望宽恕!” 闻言,徐川嗤笑一声,终于收回了长剑。 “呵呵,秦公子言重了!” “你我今后同朝为官,来日方长,我自然不会同你斤斤计较。” “是,徐兄说的是!” 秦子昭连连点头,但眼神却已然无比怨毒。 入朝为官?做你的梦去吧! 待我回去将此事秉明相爷,今年殿试,你若能中,我秦子昭以后就爬着走! 说罢,秦子昭眼中满是羞怒恨意,愤然离去。 其余人见状,也都面面相觑,再不敢招惹徐川这个疯子,各自散去。 啪!啪!啪! 就在这时,一番抚掌而笑的声音,忽然响起。 “呵呵,好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英雄,老夫今日,总算是大开眼界了!” 闻声望去,就见一名气度不凡的老者,正自一旁踱步而来。 而他身后的那名扈从,却撇嘴嗤道:“什么少年英雄,不过是匹夫之勇,逞一时之能,却得罪了秦相,日后有的是后悔的。” “阁下是何人?” 见到来人,徐川微微皱起眉头。 扈从一脸傲然:“哼,我家大……” “咳咳!在下不过是一普通商贾,途经此地正好看了翻热闹,却没想到遇到小友这般才子,不由想上前讨教一番,小友不介意吧?!” 王渊闻言,连忙咳嗽打断,随后笑而开口道。 商人? 徐川何等聪慧,一眼便看出其中异样。 先不论旁的,单是此人一身卓然的气质,非是常年身居上位者不能有之,岂是一介商人,能培养出来的? 此人位高权重,却又不肯透露姓名。 而且,偏偏在会试之后,这个节骨眼找上门来, 那么……来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自己要等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想到这,徐川脸上顿时浮现了笑意:“呵呵,既然老先生愿意赐教,学生岂有怠慢之礼,还请移步,换个地方一叙?” “请!” 第三章沉默不语 醉仙楼。 乃是临安有名的上等酒楼,往来食客,常是络绎不绝。 王渊显然是这里常客,挑了个雅间后,几人便相继落座,而林升不出意外,也随着徐川一并跟来了。 “介绍一番,此人乃是我挚友,林升,字云友!对了,那首《题临安邸》便是林兄所作。” 徐川一开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林升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刚一入座,徐川就给自己卖了。 噗—— 何忧之更是直接喷出了一口茶水,脸色猛然一变。 他现在算是明白,徐川怎么会写反文了,整日跟这种写反诗的逆贼厮混在一起,能是什么善男信女? 可就在他准备拔剑而起的时候,却见王渊闻言,只是呵呵一笑:“徐兄果真是少年英雄,就连身边挚友也是文中豪杰!” 那首题临安邸,早已传遍临安大街小巷,王渊自然听过。 尤其后两句,可谓讽刺精妙啊! 林升此刻已经后悔跟来了,只能讪讪转移话题道:“呵呵,这家醉仙楼远近闻名,传闻其东家更是和相府关系匪浅,就连朝中大员,都时常捧场。” “林某以往囊中羞涩,早就想进来一饱口福,今日也是托了诸位的福,能得偿所愿了。” 徐川闻言,挑眉沉声:“仅是关系匪浅,便生意兴隆?那若是要在临安做买卖,岂不都要看相府眼色?” 徐川只知道秦桧势大,却未曾想,相府权势已经如此只手遮天。 此话一出。 不大的雅间,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升头冒冷汗的看着徐川,原本准备缓解尴尬端起来的茶杯,此刻也僵在了半空。 再看王渊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毕竟在朝中,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奸臣篡位,属实该死啊!” 徐川声音不大,却仿佛落地惊雷。 林升倏然瞪大眼睛,彻底愣在原地。 这般话,纵然大家心知肚明,也万万不该说出来啊。 何忧之更是怒然出声:“放肆!秦相乃如今朝廷栋梁,如今妄论朝中大臣,你们不要命了?” 岂料,王渊闻言,却是呵呵一笑:“小友此话怎讲?” 徐川瞥了眼何忧之,随后笑道:“老先生既有此问,那权当学生酒后胡言,想必诸位有所不知,岳家军不久便要班师回朝。” 什么!? 此话一出,林升顿时一头雾水,这又是从何说起? 殊不知,王渊两人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官家十二道金令召回岳家军,此事刚刚发生不久,就连朝中知晓者都为数不多,可偏偏这徐川,身居庙堂之外,却对朝堂之事烂熟于胸。 若非此人手段高超,那便是思谋骇人啊! 就见何忧之冷笑开口:“信口开河!眼下前线捷报连连,北伐有望,陛下何故此刻鸣金收兵?岂不错失良机?” 徐川闻言,看来面前几人,还是要嘴硬啊!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继续下猛药了! 想到这,他淡笑开口:“若我大宋朝廷,君臣一心,皆主北伐,自然可以收复北地?但如今把持朝政的,可是那官家身边的红人,如今权倾朝野的秦相!” “所以,你的意思是,秦相不愿意打?” 王渊似笑非笑开口问道。 “呵呵,当年秦相随先帝北上,被金国俘虏,和金人私交甚密。而今完颜老贼狼子野心,世人皆知。然而天佑大宋,有军神岳飞安在,尔敢犯境?” “金人被吓破了胆,自然不敢再战,遂一心求和。既是今人求和,亦是秦相所愿。” “故而,哪怕是岳家军战无不胜,又能如何?” “秦相所愿,谁敢不从?” 徐川一语既出,厢房内再度陷入寂静。 王渊挑眉:“哦?如此说来,这朝堂之内,秦相的意愿,甚至胜过官家的意愿?” “咳咳……” 何忧之被呛的喝了口酒,这些话是他可以听的嘛? 他一脸幽怨地看了眼王渊,大人素日谨言慎行,今日这究竟是怎么了? 秦相权势滔天,人尽皆知。 可敢当面将此点破的,唯徐川一人。 王渊目光闪烁地看着徐川,他心中愈发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找对人了。 若朝中皆是这等忠良之才,大宋何愁不兴? “唉!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啊!” 林升被戳到了心事,无比烦闷地一杯接着一杯酒下肚。 徐川见状沉默不语。 他知道,林升祖籍乃是山西太原,北方沦陷后,这才迁居温州。 而他此生所愿,唯早日收复北地,而他也能重返祖籍,祭奠列祖列宗。 只可惜在他看来,此生,怕是都不能如愿了! 徐川见状,长叹一口气:“长此以往,大宋必亡啊!” 此话一出。 王渊和何忧之脸色骤然大变。 就连醉酒的林升,都不由彻底张大了嘴巴,死死盯着徐川。 如果说,刚才妄议秦相,已经是杀头之罪。 而徐川这句话说出来,九族都有被牵连之嫌! “你这厮,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何忧之一时间竟不知该笑还是该怒,要是换做以往,就徐川刚刚说的那些话,早就够他杀头八百回了! 可王渊思绪难平,却猛然想到了,徐川所做的那篇策论。 心念及此,他目光灼灼:“敢问小友,在你眼中,大宋气数,该是如此?” “当然不是!” 徐川坚定摇头。 历史上,有很多王朝灭亡,究其原因无非都是打不过,命数已尽。 独独宋朝,国富民强,兵肥马壮,却因昏君奸臣,导致国土尽失,这算什么? “那,以小友之见,我大宋可还有救?该当如何?” 王渊说罢,再度看向徐川。 与此同时,就连林升和何忧之,目光都不由看了过来。 可徐川给出的回答也很简单。 “除奸佞,护忠良!清君侧,扶社稷!” 这寥寥十二个字,却道进了大宋如今艰难处境。 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一时间,何忧之只觉得口干舌燥,无言以对。 林升更是握紧拳头,眼眶泛红。 唯有王渊,深吸了一口气,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还请小友细细道来!” 第四章劫杀使臣 除奸佞,毋庸置疑。 方才徐川所言,众人对于这奸佞之人,已然心知肚明。 可这护忠良,又从何谈起? 徐川知道几人在想什么,随后凝声说道:“军神岳飞,百战不殆!所到之处,金军莫不大败而归!功勋赫赫,战无不胜!” “郾城之战,七进七出,啥的当时号称天下第一的女贞骑兵,片甲不留!而后更以五千之众,大破金军数十万大军,使得那金兀术直言——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试问,如今大宋,若连岳飞都不算,还有谁担得起忠良二字?” 一席话落,所有人皆沉思不语。 是啊! 若论忠良,岂能离得开岳飞? 可偏偏就在岳家军连连告捷的时候,官家十二道金令,却命其即可回京,其中深意,令人思细恐极啊! 终于,王渊再度试探开口:“岳将军忠良不假,可何来保护一说?” 还装傻? 徐川闻言冷笑:“老先生莫不知,金兵求和,其唯一的条件,便是处死岳飞?而后再同我大宋,效澶渊之盟,结所谓永世之好?” 话一出口,王渊瞳孔便猛地一缩。 他几乎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何忧之。 而后者,更是冷汗连连,背后直冒冷气。 原因无他,因为此事,就连王大人,都是刚刚才知晓。 而徐川是如何得知的? 可徐川根本不给几人思考的机会,继续火上浇油:“可怜岳将军,精忠报国,眼看收复失地,却被迫撤军!临别时更是长叹,十年之功,毁于一旦,所得州郡,一朝全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听到此处,林升的心,几乎都开始滴血。 他恨不能亲自上阵杀敌,替那岳飞将军,圆了这毕生夙愿,替大宋江山,夺回失地! 王渊闻言长叹:“话虽如此,可十二道金令已出,岳飞将军如今已然班师回朝,纵然等待他的事刀斧加身,可这又能如何呢?” 是啊!岳将军忠贞一世,王命不可不从啊! 但王渊仍有些不死心,于是开口问道:“既然小友已经知道此事,那所谓护忠良,可有应对之策?” 此话一出,就连何忧之都看向了徐川。 是啊!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应该是有办法吧! 岂料,徐川微微摇头,苦笑出声:“徐某没有办法!那官家十二道金令,是因为岳将军已然将金人打成了惊弓之鸟,班师回朝,这是王命,又有何良策?” 总不能,现在去想办法,让官家改变主意吧? 若真有这么简单,只怕早就有人成功了。 “没有办法?” 王渊闻言,不由一阵失望。 何忧之更是一脸不忿,还以为这厮滔滔不绝,能有何良策,结果到头来还不是纸上谈兵。 可就在这时。 徐川忽然开口笑道:“在下只是说我没有办法,但并不意味着,旁人没有办法!” 闻言,在场人皆是一愣。 林升更是气的捏紧了拳头,有办法你不早说? 王渊原本已经不抱希望,此刻顿时重新亮起目光:“有何良策,速速道来!” “呵呵,且问诸位,那金兵求和,如何为之?” 徐川呵呵一笑。 何忧之微怔,随后不屑开口:“自然是出派使团,以求两国之交。” “不错!” 徐川点头说道:“所以,你们说……如果金使南下,途中却遭到马匪劫杀,朝廷久候无果,会不会亦派人前往?可若朝廷的使臣,途中又遭劫杀,阻断两国使臣往来,如何议和?” 此话一出,厢房内几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已经隐约猜到,徐川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 “呵呵,长此以往,两国必然心生猜疑,不久后自然再起刀兵,而到那时候,也就无须在担心是否需要议和了。”徐川呵呵笑道,在场人却感到背后一阵寒意。 猜疑链。 这个在后世无比常见的词汇,在如今却鲜为人知。 而徐川,就是要借用古代通讯不便的特点,将其放大无数倍! “劫杀使臣!” 林升闻言,眼皮狂跳不止。 此等谋略,简直毒辣异常啊! 自古以来,两国交战,皆不斩来使。 而如今,两国各自派遣使臣,却皆遭到劫杀,很难不怀疑这其中是否另有蹊跷,到时候不论对方怎么解释,估计都难以洗清嫌疑。 “所以,在下的办法,须得一人,熟知两国使臣往来路线,也唯有此人,方能保住岳将军!这就是为何,在下没有办法,但此人可以!” 徐川微微一笑,随后目光看向了王渊。 不光是他,就连何忧之,都下意识看向了王渊。 因为徐川口中的这个人,几乎就差指名道姓了,如今负责礼部诸多事宜者,可不就是王渊吗?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徐川口中的办法,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此事若是被察觉,就算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终于,何忧之深吸口气:“大胆!你的意思,是找人假扮山匪,劫杀使臣?此举岂不等同谋逆之举!你是想让大……此人万劫不复吗?” “呵呵,这位兄台息怒。” “我这个办法,又没让你去,你激动什么?” 徐川似笑非笑,而后说道:“再说了,我何时说过,让人假扮马匪,劫杀使臣了?难道你不知道,近年来战祸连年,地方刁民作乱,马匪横生?再说了,本就是两国边境,使臣罹难……谁又能避免呢?” 看着徐川一脸笑意。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就连王渊,都目光复杂,开始动摇起来。 而就在这时。 徐川微微一笑,抛出了最后一颗重磅炸弹。 “对了!我听闻,今日边境马匪作乱,似是很不太平啊!” “老先生,若是你有朋友近日从那里经过,务必要格外小心呐!” 第五章醉饮胆气豪 王渊闻言,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疑惑神情。 他思索片刻,却仍是没有想通徐川这话中原委。 于是他索性直接开口问道。 “小友,你又是如何料定,今日必会有变呢?” 面对王渊的询问,徐川倒并没有急着回答。 只见他伸手捏起面前桌上所放置的酒盏,而后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随后他开口道。 “老先生,晚辈斗胆一问,这金国使臣,如今要行至什么地方了呢?” 王渊一听,满是诧异。 此时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 若是回答了,自己的身份必将暴露。 可若是不答,又恐徐川不会将自己心中的算计给说个清楚。 所以王渊此时也是左右为难。 然就在他为难之时。 何忧之竟直接开口替他解围道。 “金国使臣行至何处,我等怎会知晓?” “你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明说,又何须在此故弄玄虚呢?” 其实说起来,何忧之这番话倒也极为冒犯。 所以王渊听后,也不免出言呵斥了一声。 “小友一片赤诚之心,你出言怎可如此无礼?!” 何忧之见王渊动了火气。 他心中虽是不忿,但也只能对着徐川拱手作赔道。 “在下言语多有冒犯,还望阁下切莫见怪。” 说完,他便端起桌上酒盏,一饮而尽。 何忧之的言语虽然还算恭谦。 可他眉眼之间,却满是不屑。 不过好在徐川对此却不以为然。 他没有理会何忧之,而是径直看着王渊道。 “金国使臣出使我国,其一言一行自是代表一国气象。” “所以他这一路行来,也少不了要大张旗鼓。” “既是如此,想要知道他们而今动向,又有什么为难的呢?” 王渊听罢,眉头微耸。 “这……那小友你是知道他们如今行至何方喽?” 徐川点了点头。 “老先生,我若是算得不错,他们再有数日就该到达泗州了。” “泗州境界,流民动荡,在此地无论发生什么,都在情理之中。” 说完,徐川有意停下看了看对面王渊的神情变化。 这王渊此时眉头紧皱,他的身子虽是坐得笔直。 可那藏在衣袖下的手臂却在不断地抖动。 这手抖的毛病也算是王渊的旧疾了。 平日倒不怎么要紧,可每逢激动的时候。 那手便会抖动得厉害。 王渊似乎也意识到了徐川在看着自己。 于是他便开口道。 “小友一番真知灼见,还请继续说下去。” 徐川也不自谦。 王渊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便接着开口道。 “老先生,我姑且一问,你可知,若是从临安备快马,使其沿官道星夜驱驰,如此,几日可抵泗州境内?” 王渊沉思片刻。 “若是沿官道死命驱驰,人歇马不歇,也许六日之久。” 对于这个时间,徐川自是了然于心。 所以听罢,他微微一笑。 随即开口道。 “老先生,金国使臣用不了几日就会离境。故此这风云变幻,今日不变,更待何时?” 徐川一语,犹若雷霆。 倒也着实惊出了王渊一身冷汗。 此时这王渊倒总算是明白了这徐川心中的计较。 泗州战乱,其间多流民草寇。 故此,若是让金国使团死于此处。 一来行凶者难以追查。 二来也利于封锁消息。 可若是让那金国使团出了泗州。 到时候人多眼杂,这纸里定然是包不住火的。 所以不动手则矣,若是动手,必要将其毙于泗州。 而推算时日。 今日若是再不着手安排人马动身。 到时候这一切可就都要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后,王渊便再也无心与众人共饮。 毕竟如今眼看南宋兴亡,都在自己一念之间。 自己又如何能够再去无动于衷呢? 若依眼前这徐川计策行事。 一旦事成,到时候宋金必会再起干戈。 虽说南宋偏安一隅,可所居之地,乃是江南鱼米之乡。 故此钱粮富足,每年朝廷所收税负,更是不计其数。 除此以外,南宋军中,更有岳飞主事。 而在这金兵营中,也早有传言。 说是“撼泰山易,撼岳家军难。” 由此可见,宋军之强大。 如今南宋府库财帛无数,更兼兵甲雄壮。 因此,又何惧他金兵铁骑呢? 若不是官家无道,奸佞掌权。 这南宋又如何会是如今这副局面! 每每想到此处,王渊无不是扼腕叹息。 其实若是果真再起战端。 以南宋之国力,未必不能直捣黄龙,一举铲除金庭。 从而收复另外的半壁江山。 两国只要交战,这于南宋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 徐川眼见王渊天人交战,迟迟做不出决断。 他眉头一皱,随后朗声道。 “唉,只恨我无有冲天之翼,不能上达天听。否则我定要为官家谋事。以免其被奸佞谄媚之徒所蒙骗。” “可怜岳将军,一片忠肝义胆,如今怕也只能眼睁睁看其蒙难了。” 林升并不知道,徐川说这番话,是为了激怒王渊。 因此也就权当他是有感而发了。 故此在听徐川说完之后,林升也不由跟着感叹道。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放眼望去,却也尽是些阿谀谄媚的小人。唉,可怜我泱泱大国,如今竟要受辱于异邦。” 林升和旁人不同,他是切实受过金人戕害。 当年金国大举入侵,以至北国沦丧,从而使得他流落在外,难归故土。 所以他做梦都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落叶归根。 而如今,岳飞率军屡战屡胜,金军也是一败再败,终至溃不成军。 这也终于让林升看到了一丝可以归于故里的希望。 但不承想,朝廷昏聩,官家无能。 打了胜仗,却还想着摇尾乞怜,勾图富贵。 想到此处,林升眼底两行热泪滚落。 他也本是热血男儿,率真书生。 所以从不会掩饰自己心中所想,不然也决干不出来那写“反诗”的勾当。 徐川和林升这无意中的一唱一和,终于成功激起了王渊心中火气。 他紧咬牙关,而后抬手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二位,这朝堂之上也不全都是阿谀谄媚的小人吧!” 第六章英雄共谋筹 王渊的声音来得极为突兀。 众人听罢,一时也是反应各异。 何忧之知道王渊心中在想些什么。 虽说如今朝堂之中,多是些朽木蛀虫。 但王渊却是那少有的,能为国谋利之人。 所以如今受此言语,他自是不忿。 碍于身份,他此时也只能在一旁暗 何忧之清楚这一点,但碍于身份,他却也只能是暗自皱眉,而终究不好去多说些什么。 徐川见到王渊这般反应后。 心中也难免有些诧异。 因为他原以为这王老心思沉稳,必然是喜怒不形于色。 可没想到,仅是言语相激,他便有如此大的反应。 其实这话又说回来了。 王渊能有如此反应,则恰好证明了他还有着一腔为天下计的热血。 而仅是这一点,也足以将其与那些尸位素餐的衣冠禽兽区分开来。 见王渊如此激动,徐川料定,截杀使臣之事,多少是有了些眉目。 故此他趁热打铁道。 “老先生,你说得不错,这朝中有奸佞小人,自然也有中正君子。” “但小人如过江之鲫,比比皆是,可君子呢?少之又少!” “就拿今日之事而论,岳将军蒙冤,朝中又有几人敢站出来说话?” “依我看来,这朝中的忠臣还是太过于惜命了。” 此言一出,王渊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可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憋了半天,只留下一句。 “诸公日后可切莫忘了,今日胸中所流淌的那一腔热血。” 说完,王渊拂袖而去。 何忧之见状,神情幽怨地看着徐川和林升道。 “无知狂徒,你们可知道这位老先生是谁?” 林升一脸疑惑,他先是看了一眼徐川。 见徐川没有反应后。 林升这才有些气愤地说道。 “你们又不曾自报名讳家门,我二人如何认得这老先生?” 何忧之一时气极,但又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只能恶狠狠地瞪了林升和徐川一眼,随后赶忙追了出去。 见二人走远。 林升依旧一脸匪夷所思。 他不由回头看向徐川道。 “徐兄,这二人是什么来头?怎么看起来,架子还不小呢?” 徐川闻言,不由笑道。 “哈哈,这二人架子大些倒也正常,毕竟你我二人日后的仕途,可都要倚仗这位老先生呢!” 林升一听,则更是有些不明所以。 “倚仗这位老先生?他难道是什么朝中大官吗?” 徐川笑而不答。 林升也是聪明人,见到徐川这副神情后。 他便瞬间明白了一切。 思索片刻后,他这才幽幽地抬起头道。 “徐兄,这么说来,岳将军是有救了?” 徐川双目微眯,随后开口道。 “这老先生若是血性未失,岳将军便还有救。否则,将军必死无疑!” 说完,这房间之中,则是再度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而与此同时,王渊早已快步走出了酒楼。 何忧之紧随其后。 见左右无人,他快跑两步,随后赶忙追上了身前的王渊。 “王大人!王大人!” 王渊好似是没听见和何忧之的声音一样。 脚下的步伐,此时则好像是更快了一些。 何忧之见状心急如焚。 他强压着声音说道。 “大人,您切莫受了那两个狂徒的蛊惑。” “这派人截杀使臣,一旦暴露,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您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王渊闻言,不由停下脚步。 而后转过头,一脸凝重地看着何忧之。 “忧之,你说得没错,此事一旦暴露,必将万劫不复。” “所以,你也不必再跟着老夫了。” “读书人,读的便是家国天下四个字,老夫年少时,素有热血,常念以身许国。可如今蹉跎半生,一事无成。” “现在既有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之既倒得机会,就算身万死,又有何足惜?!” 何忧之听完,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劝得动王渊。 于是随性跪倒在地。 “大人,下官愿同您一道谋事!虽死,无悔!” 王渊见状,赶忙将何忧之扶了起来。 一时两人,相顾无言。 如今南宋风雨飘摇。 可无人知道,总有一群人,宁愿舍弃身家性命。 也要护住这家国天下。 宫墙深锁,那城中的官家怕是早都忘了。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而绝非他一人之天下。 入夜,归府。 王渊密信传来内城兵校王谦。 此时夜色沉沉,王渊遣退左右佣人。 随后只同王谦迎面对坐。 二人身份地位极为悬殊,王谦受此礼遇,一时间惶恐无比。 故此他不敢入座,此时只得绷着身子,满怀谦卑道。 “大人在上,小人并不敢逾矩。” 王渊闻言,微微笑道。 “哈哈哈哈,不妨事,不妨事。退思,你也不是外人,但坐无妨。” 王谦,字退思,从受过王渊提拔之恩。 在这临安地界,若无大树乘凉,哪怕你有冲天之翼,也不可能飞得起来。 而王谦也恰是如此,他身怀武艺,胆识过人,但因为没有后台。 所以也只能是在军中做个小头目。 若是边军,可能还有立功的机会。 但作为这临安城的守备,除非有朝一日,金军进犯临安。 否则想要靠战功升迁,那无异于是白日做梦。 但这金军若是真的打到了临安。 那恐怕也不用指望什么立功的事情了,到时候若能活命就已然是万幸。 王谦一身勇武,常指望能靠本事去博一个封妻荫子。 可现在边关战事将止,又有传言说南宋要与金国议和。 这么看来,自己这辈子是没什么立功的指望了。 王谦近来心事重重,今日面见王渊,他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己虽受过王渊提拔之恩。 但说到底,自己终究是人微言轻。 所以根本没机会去和王渊搭话。 就算自己想要报恩,人家也不见得能用得上自己。 故此,今日王渊这朝中重臣能召见自己这么一个小吏。 也着实是让王谦有些感到匪夷所思了。 就在他沉思之时。 王渊语调轻缓地说道。 “退思,今日老夫有一事相求,还望退思念在黎明苍生的份上,千万答应老夫才是啊!” 第七章舍命作何求 王谦一听这话。 后背顿时沁出了一行细密的汗珠来。 他虽然官小,但人不傻。 王渊作为朝中大臣,能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那必然是有什么惊天的谋划。 而自己除了这条命,还能有什么东西能让对方看得上呢? 想到这里,王谦自嘲一笑。 随之径直跪倒在了王渊的面前。 一时间,屋内烛火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大人,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只要在下能够做到,属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渊等的就是王谦这句话。 听王谦说完之后,他那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一些。 “退思,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王渊一边说着,一边将王谦给扶了起来。 “退思,老夫素来知道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只可惜生不逢时啊!” “如今朝中有奸臣弄权,倒使得你等贤良无有容身之地!” 王谦听到这番话后,只是低头不语。 此时这般情景,他并不敢胡乱多说半个字。 因为他并不知道,这王渊打的是什么算盘。 所以若是说错了些什么,日后传扬出去,自己必将万劫不复。 见王谦不曾答话,王渊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笑。 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若是这王谦一味迎合自己的说辞,那反倒不敢将大事托付于他。 此时见他心中有着分寸。 王渊这才敢以实情相告。 “好了,退思,今日老夫能唤你来,也没有将你当作外人。” “所以你也不必再提防着老夫了!” 王谦拱手道。 “属下不敢,大人有何嘱托,只管吩咐就是。” 王渊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要你即刻备马,星夜离开临安,前往泗州。” 王谦闻言,虽是稍有疑惑,但也还是一口应了下来。 “属下遵命!” 见王谦连问都不问,王渊心中对他的赞赏则是要更深了几分。 当年自己就是见他心思沉稳,这才在上级面前为他美言了几句。 否则,这没有跟脚的王谦,就算是想要当上一名小校,这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而如今看来,自己倒也没有看错人。 王渊面色柔和,他笑非笑地看着王谦道。 “你也不问问,我让你去泗州做什么吗?” 王谦面色简毅,毫不犹豫地说道。 “大人但凭驱使,属下绝无二话。” 王渊听罢,拍手称赞,而后更是直接上前扯住了王谦的袍袖道。 “退思,你如今虽然只是一名小校,但日后必会有一番了不起的作为。” “如今我便同你讲实话吧。” “老夫让你去泗州却有公干,但干的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此事若成,你上可保国家社稷,下可救岳将军于水火之中。” 王谦听到这里。 原本沉静的面容,此时终于算是有了一丝变化。 他满脸疑惑地看着王渊道。 “大人,此话不知怎么讲啊?” 王渊知道,派人前往泗州的凶险所在。 所以此时也不敢去隐瞒王渊。 今日他若同意,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可若是稍有犹豫。 王渊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府门。 因为此事一旦暴露,王渊阖家满门,不会再有一个活口。 自己一死是小,可累及满门是大。 于是,王渊此时将自己白日同徐川谋划的详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了王谦。 怎料王谦一听。 顿时欣喜若狂道。 “大人放心,属下此去,定会让金国使者走不出泗州!不过事成之后,还望大人可以答应属下一件事。” 听到王谦要提要求。 王渊眼中那原本赞许的神情,瞬间消散了大半。 不过他城府极深,脸上却仍是瞧不出半点变化。 所以只见王渊笑着答道。 “退思,老夫并没有将你当作外人,所以你有什么要求,但提无妨。” “此事凶险,你想要金银财帛,又或是想要在事后加官晋爵,老夫都可以尽力去办。” 这话听起来极为诚恳,但王谦若是真的敢狮子大开口。 那么王渊也不介意,再派一队人马,将此人一并解决。 说起来,王渊手中也并不是没有可用之人,而他之所以会找到王谦。 也实在是因为此人和自己牵连不深。 所以日后就算事情败露,旁人也未必会追查到自己的身上。 而反观王谦,他在听完王渊的话后。 脸上当即流露出了一丝不悦神情。 “大人,属下虽是一介武夫,但尚知忠义二字。” “此举上可扶社稷,下可救忠诚,在下虽是万死,也自当前往。” “大人又何必以功名利禄为饵呢?” 王渊听后,心中也微微有些惭愧。 他不由暗想,自己也许是真的小瞧了这王退思。 思索片刻后,王渊这才笑道。 “退思,老夫绝无此意,你切莫错怪老夫。” “好了,你有何要求,不妨一说。” “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老夫定当倾力而为!” 王谦点了点头。 而后径直看着王渊说道。 “王大人,属下前往泗州,此事一旦成功,宋金两国必将再起干戈,对吧?” 王渊有些不明白王谦的意思,但还是直接回答道。 “没错,只要两国中断联系。” “到时候宋金必有一战。” 王谦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听到两国必有一战后,他整个人则是愈发地兴奋了起来。 他当即起身后退一步,随即跪倒在了王渊的面前。 “大人,属下此次前去,若是失败,自当殒命归天。” “若是侥幸袭杀金国使者不死,两国战事一起,还请大人将我调往两国前线。” 王渊如今也算是活了大半辈子的年龄了。 他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可今天却是实实在在地被震惊了两次。 一是被徐川那傲人的才气,以及惊天的谋略所震惊。 二来则是被眼下王谦这“自寻死路”的要求所震撼。 其实只要王谦能够成功刺杀金国使者,就算他什么也不说,自己也不会亏待他。 所以王渊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放着现成的荣华富贵不要,非要将自己置身于死呢? “退思,你到底想要些什么呢?” 第八章意气称兄弟 面对王渊的询问,王谦没有半点迟疑。 他随即仰面,慷慨激昂地说道。 “在下自诩有些武力,现如今只是缺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功名利禄,谁人不爱,但若不是靠真本事得来的。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听完王谦这番话后,王渊也不由为之心生感叹。 原以为这王谦同一般军校没有两样,可没想到的是,自己眼前这人,倒还是个大丈夫真豪杰。 故此王渊也不禁倍受感动道。 “退思,若是这朝中文武都如你一般,那又何愁我大宋不能延祚万年呢!” “今日你既有此志,那老夫当与你同兄弟相称!” 听到王渊这番话后,吓得王谦当即跪倒在地。 他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也还是极为清楚的知道,这些士大夫群体是最讲规矩和礼节的。 自己和王渊之间年龄相差甚大,而王渊此时竟以兄弟相称。 这种做法,无论怎么说,都是不合规矩的。 所以王渊就算是敢叫,他也未必敢应声。 毕竟王谦并不知道这王渊的心性如何。 若是无意中冒犯了他,日后这王渊但凡算计,自己到时候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想到这里,他赶忙开口道。 “王大人实属折杀小人了,您乃国之重臣,而在下只是草莽武夫。如何敢与大人以兄弟相称呢?!” 王渊闻言,满脸堆笑。 而后赶忙上前,将王谦给扶了起来。 “退思,你这是什么话,我敬你,是因为我敬佩你的傲骨和气节,难道你觉得老夫与人相交,会看重名望吗?” 王谦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当他看着王渊那诚恳的模样后。 竟一时语塞,迟疑半晌,却仍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过了许久,王谦这才重重道。 “大人待我如此,我岂敢不以死报?!” “小人即刻回府,稍后连夜启程,绝不敢耽误大人的交代。” 王渊听完,此时也满是欣慰。 但他还是不忘语重心长地叮咛道。 “贤弟,我已给城门守备打过招呼了,今夜子时时分,你以三声鸡叫为号,那守军听到鸡叫,自然会开侧门放你过去。” “等出城之后,你只管沿官道而行,另外我还会给你草拟一封文书,到时候沿途驿站,见了文书也会好生伺候你。” “你这一路耽搁不得,只等到了泗州,将老夫书信交给当地武备官员。便已是大功一件。” 说完王渊取出两封事先准备好的文书,一封是给沿途驿站所看的,所以这封信和寻常信件一般封裹。 其中倒也无甚紧要的。 而另一封用于交付给泗州官员的信件,则是包裹严密,上贴鸡毛,以示十万火急。 此乃密信,若是不慎丢了。 王渊和王谦,他们二人一个也别想活。 王谦深知此事关重大,于是拉开自己贴身衣物,随之将两封密信塞进了怀中。 一切收拾妥当后。 王谦便没有再去多加耽搁什么。 他直出府门,随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王谦一走,王渊这本就安静的房间,此时竟变得愈发死寂了起来。 屋中烛火忽明忽暗。 也恰如他此时的心境一般。 他此时所想的,不是其他,而正是那为自己“出谋划策”的狂生徐川。 自己到底该如何处置他呢? 徐川虽有状元之才,可那应试时所学的那篇策论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大逆不道了。 自己若是将其保举上去。 一旦惹得龙颜大怒,自己怕也难辞其咎。 可若是不保举,到时候国将失一栋梁,那自己也实在有失公正之名。 王渊思来想去,拿捏不定。 而就在此时,一缕清风穿堂而入,随后径直扑灭了这屋内本就摇晃不停的火烛。 火烛一灭,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可是王渊的心境则瞬间澄明了许多。 他已然想清楚了,这昏聩无比的朝堂之中,此时迫切需要一根可以散发光亮的烛火。 这烛火可以是自己,同样也可以是他徐川。 又过三日,天下学子的考卷,已然阅览完毕。 其间王渊力排众议,他以翰林院太傅的名头,死死地压住了其他考官。 所以说起来,王渊也算是豁出了命来,这才将徐川给抬上了那龙虎榜。 应试榜单出来的那一日,引得天下学子争相观看。 这些学子,寒窗苦读数十载,所求之事,无非是在那龙虎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姓。 但今日,这些人大多也都是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毕竟想要在龙虎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姓,这谈何容易。 眼见大多数人纷纷争抢着前去看榜,但徐川就好像不知道此事一样。 他和林升两人斜倚在客栈栏杆上。 徐川看着院内人群往来,不由出声嗤笑道。 “这些人庸庸碌碌,说到底,也无非是为了名利二字,想来倒真是可笑啊!” 林升闻言,偏过头看着徐川。 “哦,徐兄,这么说来,你进京应试难不成不是为了名利?” 徐川朗声笑道。 “哈哈哈哈,林兄,我若是那争名逐利之人,你恐怕也不会站在这里同我饮酒谈天了吧!” “说到底,你我都是一路人,功名富贵无甚紧要的,这些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人间一场大梦罢了。” 对于徐川这番说辞,林升自然是极为赞同。 不过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举子,林升还是忍不住问道。 “徐兄,你自诩有状元之才,难道不想去看看,这贡生的名单上是否有你的名字?” “若是此榜无名,你可没机会去参加殿试,面见天子。到时候,这状元怕也是要做不成了!” 徐川知道,林升这是在故意以言语相激。 但徐川对此,好像是一点也不在乎。 “林兄,你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们不妨打个赌?” 徐川这话,倒也成功地激起了林升的兴趣。 “哦,打赌?打什么赌?!” 见林升来了兴趣,徐川双目微眯,随之狡黠一笑道。 “林兄,你如今因题反诗,扬名在外。所以我想,你的文章就算写得再好,朝廷怕也不敢录用你吧!” 第九章金榜题名姓 对于徐川而言,林升这可属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作为读书人,谁不想一展抱负,实现心中所学呢? 俗话说得好,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可如今帝王不用,自己学他作甚? 不过好在,林升对于徐川的调侃,也显然没有往心里去。 故此他随之反唇相讥道。 “哈哈,我的诗只是附庸风雅,可不像你的文章有水平。这应试的文章,你也敢大下笔墨。” “那我倒是想要看看,哪位考官敢用你这位大才!” 二人情谊深厚,这些话语听上去好似揶揄,但多半也只是调侃而已。 徐川闻言,伸手猛地拍在了林升的肩膀上。 “你说得没错,敢用我的人,也绝不是凡俗。” “所以我今天就想和你打个赌,若我能榜上有名,日后你当我的幕僚如何?” 此话一出,林升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 因为他实在没想到,徐川此时竟会有这么一个要求。 迟疑片刻,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能笑着道。 “徐兄,这种玩笑开起来也当真没有意思,所以还是要少说为好。” 而反观徐川,此时神情肃穆,倒是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林兄,我素知你才学出众。” “这一身学问若是无处施展,岂不可惜。” “虽说只是幕僚,但有朝一日,我若能位极人臣,你难道还愁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见林升还是不作声。 徐川便接着说道。 “林兄,我知道此时和你说这些事情,还为时尚早。” “那你不如,就把我这番话当作戏言吧,若是我能金榜题名,成为状元,你便做我的幕僚。” “如此这般,也并不辱没你的身份。” “若是我名落孙山,你便当作没有这一回事好了。” 林升此时见徐川如此认真,也不由仔细思索了一番。 说来也是因为自己年轻气盛,眼中容不下半点污浊,这才会题下那首“大逆不道”的诗词。 而自己因诗获罪,大好仕途,就此断送。 若是说自己心中没有半点后悔,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可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林升也不愿多想什么。 他本打算这次科举结束后,自己便离开临安。 到时候寻一清静之所,做个私塾先生,倒也能了却余生。 林升的心中其实早已归于平静。 可是徐川此时这一番话,倒是重新在他的心中掀起了万顷波涛。 这风浪一旦起来,再想要将其平息,其中困难自是可想而知。 不过,自己的处境虽险,但这位徐兄的处境也未必能好上多少。 自己因反诗饱受牵连,他难不成还能因为一篇反文被点为状元? 这种事情,林升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既然如此,那就算答应徐川,去做他的幕僚又能如何? 想通了这一点后。 林升也不再纠结,他伸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衣袍,然后笑道。 “哈哈哈哈,徐兄既然能有此般雄心壮志,那再下又岂能不与之奉陪呢?” “那就依你所说,你若是能做状元,我必做你的幕僚!” 闻听此言,徐川顿时喜不自胜。 他看着林升追问道。 “林兄,你所说之话,可否算数?” 林升的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这话已然说出去了,又如何会不作数呢?” “不过,徐兄,也不是我打击你。” “莫说是钦点状元了,眼下这一关,你能否过去,怕也还是两说的话吧?” 林升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若是连贡生都考不上,到时候根本没有金殿面圣的机会。 那又何谈什么做状元呢? 对于林升的话,徐川笑而不答。 自打上次和王渊见过一面后,徐川便已经料定。 这龙虎榜上必然会有自己的名姓。 不过这一点他并没有对林升明说。 因为此时若是说出来,难免会有托大之嫌疑。 既然如此,还不如这一切都静观其变得好。 见徐川不搭话,林升便以为他是心里没底。 于是转念想到。 自己先前言语,也确实是有些刻薄了。 因此他脸上竟不由浮现出了一丝愧疚神情。 就在他准备开口道歉之时。 驿站外,人头攒动的声音却突然将他的话给直接打断了。 所以他不由仰头向着驿站外望去。 他们二人不曾言语,可一旁围观的学子,却是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不知何事,竟然如此吵闹。” “我看那门外高头大马,似是官家的人,难不成是放榜的来了?” “不可能,这临安比不得其他小地方,就算是开榜了,也是学子亲自去看,少有上门来报喜的!” “嗐,这也不尽然,报喜的规矩还是有的,但确实不可能会挨个通报,所以说,这里面一定是有些门道。” “有些门道?能有什么门道。能让放榜的亲自前来……那莫不是说,咱们这驿站里出了个会元。”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沉默了一下。 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料谁也不敢说自己能有会元之才。 今日开榜,但凡觉得自己是有望上榜的,便都会涌去观瞧。 若是真的中了榜,到时候自然会欢欢喜喜地寻个酒楼。 然后举杯痛饮个几日。 若是没有中,便会灰溜溜地回到驿站。 然后等赶明天一亮,众人背着行囊各回各家,而后以备来年再战。 所以说,此时这客栈里,放眼望去。 全都是一些失意之人。 他们现在想都不敢想,自己能中什么会元。 所以大家多半料定,这报喜的官员可能是走错了地方。 这临安供学子休息栖身的驿站,可绝不止此一处。 众人如此想着。 而下一秒,那身骑高头大马的礼部差员,就已经走进了驿站。 “徐兄,你觉得这同盏之人,谁能中举啊?” 徐川听到林升竟能问出这样的话来,他不由一脸的匪夷所思。 “林兄,你当着我的面,还能问出这样的话?” “这会元舍我其谁?!” 第十章差吏传喜报 徐川的声音可绝不算小,所以这周边的人,此时可是都听见了。 对于徐川的自信,众人无不是嗤之以鼻。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徐川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胆狂生。 这厮就算能够侥幸中举,也绝不会是头榜头名的会元。 想到这里,便有人忍不住在一旁喧嚷道。 “姓徐的,你不说大话能死啊?!” “你要是真的认为自己能够考中会元,又如何会龟缩在此处?!” “就是说,这厮若是有本事,早就去看榜了!” “对啊!大家都是一样的水平,你在这里装什么装?!”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对,无耻之徒。” “……” 一时间,这驿站内的叫嚷声,也是不绝于耳。 若不是手上没有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不然他们可就要真的直接砸在徐川的脸上了。 听到四周的叫骂声后。 林升虽然满不在乎,但还是有些无奈道。 “徐兄,我一早就告诫过你,要你谦虚谨慎些,可你偏偏不听。” “这下好了吧,直接沦为了众矢之的。” “我看着群人,就算是骂奸相也没有骂你来得狠。” 徐川听完,毫不在乎地朗声笑道。 “哈哈哈哈,无所谓!无所谓!” “这些家伙,虽然自诩是读书人,但在我看来,也只是一些无胆的鼠辈罢了。” “他们才不及我,武亦不及我。除了在此犬吠,又能有何作为?!” 众人没有中举,心情本就低沉。 此时徐川这番话,倒也算的上是杀人诛心了。 所以大家已听完,一个个群情激奋。 “狂生,你竟敢如此侮辱我等,我定要和你势不两立!”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一时间众人纷纷响应。 随即他们挽袖子,抡胳膊,就准备直接和徐川较量一番。 对于这些人,徐川也自然不会有半点畏惧。 他顺手抽出腰中佩剑,随即自然而然地将林升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长剑在手,寒光熠熠。 “依照我大宋律法,尔等若是敢贸然上前。” “我杀之,无罪!” “所以说,今日尔等若是不怕死,大可上前。” “我剑也未尝不利!” 徐川手握长剑,身姿笔挺。 由于他站在二楼,此时阳光斜射,映衬在他的身上,则更是将其显得如一尊天神下凡一般。 众人见他这副架势。 一时间畏畏缩缩,倒也不敢主动上前。 因为大家都同住在一家驿站,所以他们也很清楚,这徐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徐川尚且可以不把秦桧的儿子放在眼里,更不用说是旁人了。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依他这般行事,早晚有一天会让人弄死在临安城的! 众人心中气愤,可一时却也不敢斗胆上前。 他们本想是趁着人多,一起揍他徐川一顿出出气的。 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也未必可行。 碰上徐川这个疯子,躲都来不及,所以也实在没有必要去惹他才是。 见这些人畏首畏尾不敢上前。 徐川更是不由冷哼一声。 “鼠辈就是鼠辈,若不是因为朝中尽是尔等这样的货色。” “我大宋又怎至于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处境。” 说罢,他收剑回身。 而此时楼下前来通禀的官员,却早已被眼前这一幕给看傻了。 自己原本是来传递喜讯的。 可不承想竟然能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 四周安静下来后,那官员瞧见徐川正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此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过来,可还有正事呢! 于是他赶忙端正了身子,然后扯着嗓子喊道。 “喜报,喜报!” “恭贺学子徐川,高中会元!” “恭贺学子徐川,高中会元!” “哪位是徐川啊!” 按照规矩,这中举的学子,是要给报喜的官员一笔礼金以做酬谢的。 不过这笔钱,大多都是举子所下榻的驿站或者客栈来出。 毕竟能有文曲星住在自己店里。 那本就是一块活字招牌,等下次应试,这一点便可以拿出去大肆宣扬。 到时候又何愁会没有客人呢? 所以店老板,在见到这报喜的官员后,便早早准备好了五钱的散碎银两。 这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按照行情,也够这报喜的差吏喝上一壶好酒了。 他此时手里攥着银子,并没有急着交出去。 因为这银子本就是替徐川做人情。 徐川要是不下来,自己这人情又做给谁看。 所以他不由回头望向二楼。 “徐公……徐大人!” “这位差爷唤您呢!您可是高中了头榜会元。还不快下来谢过差爷。” 这差人也算识相。 他清楚徐川中了会元,日后自然要扶摇直上。 对方若是给自己个赏钱,那是人家的恩赐,若是不给,自己也绝不敢说上半个不字。 所以这老板的话,此时就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于是他便赶忙看着店主呵斥道。 “唉,你这是怎么说话的!” “徐大人是文曲星下凡,有幸为大人报喜是我的荣幸。” “所以又怎敢劳烦徐大人来谢我呢!” “今日能见到文曲星的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差吏也是个聪明人,这番话说得可谓是好听至极。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徐川听罢,心中也满是愉悦。 随后他四下摸了摸,可发现身上并无银两,于是只好转头看向林升。 林升此时还没有从徐川高中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只等徐川叫了他两三声后。 他这才呆呆地应了一句。 “啊,徐兄唤我何事?” 徐川无奈笑道。 “我身上并没有散碎银两,你借我些银子,权作对差人的答谢,日后还你。” 林升听完,直接将手伸到了袖子里。 “唉,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还不还的话。” “拿去用,拿去用。” 说完,林升便将一块足足一两重的银锭塞到了徐川的手里。 徐川接过银锭,而后伸手撑着栏杆,随即从上一跃而下。 这二楼距地面,可足足四五米的高度。 但徐川稳稳落地,就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由此倒也不难得见,他这身手也绝非一般文弱书生可比。 第十一章杀鸡当儆猴 徐川所展现出的这一幕,也愣是将那递送喜报的差人都给看傻了。 所以只等徐川走到近前,他这才回过神来。 “小人窃以为会元老爷是文曲星下凡,但没想到您还有这么好的身手!” 徐川听罢微微笑道。 “这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伎俩而已,没什么好值得夸耀的。” 说完,他顺手将手中银子递送给了面前的差役。 这差役见到银子,一时竟有些惶恐无措。 因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于是,他只得连忙给那站在一旁的店掌柜使眼色。 这掌柜也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这银子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让徐川出的。 所以他赶忙抢身上前,将自己手中的碎银子递了出去。 “徐大人,您是文曲星下凡,能住在此处便已经是小老儿的荣幸了。” “所以这给差爷的银子,怎么能让您出呢!” 这差人见是店掌柜递来了银子。 他便不再有什么顾虑. 而后便心安理得地将银子接在了手里。 “徐会元,这喜讯我已经给您带到了,那在下也不敢再多加叨扰,所以就此告辞了!” 徐川点了点头。 随后只见这差人调转马头,直接离开了此地。 差人一离开,原本还喧哗无比的所在,此时则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 徐川扭过头,看着那楼上楼下的举子。 而后脸上轻蔑神情也愈发浓郁了几分。 “诸位,尔等先前说了些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徐川说完,见无人回应。 他随之冷笑地转过身去。 然后径直看向自己不远处的一名儒生。 徐川抬手指名道姓。 “刘天奎,怎么不作声了?” “先前不数你叫嚷得厉害吗?” “对了,我记得你曾说过,如我这般人,若是能中举,你就自行找个水坑溺死吗?” “先前这差人报喜所说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 “那刘公子,你现在还在等什么呢?” “若是寻不到水坑,何不以尿自溺?” 徐川这口舌的锋利程度要是和腰中宝剑相比。 可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升在楼上听到徐川这般说辞后,一时只能是无奈地苦笑。 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位徐兄的性格。 其为人本就如一柄至刚至强的宝剑,但凡遇事从不会有半点妥协。 而且他还极为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原则。 在场的这些人,平日里没少攻伐徐川。 所以今日,他们恐怕谁也别想好过。 对于这种事情,林升既是无力劝解,也无心前去劝解。 因为他能与徐川称兄道弟,其本性自然也是相差无几。 而这些儒生的所作所为,林升也早就看在眼里。 对于这些货色,他本就极为不喜。 那么今日能眼见这些人吃瘪,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名唤刘天奎的书生,本就长得孔武有力。 虽说他做学问的功夫不怎么行吧,但是欺负人的手段却还是有一套的。 平日里,这刘天奎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容颜俊俏的书童。 起初相见,徐川只以为这书童是单纯伺候自家公子的。 日常跑跑腿,背背书箱而已。 可随后有一天,徐川亲眼看见,这刘天奎和自家书童,同舍而眠。 他才知道这事情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于是徐川便怀着不耻下问的姿态找到了林升。 林升本是个极正经的人。 一听到徐川有此发问后,竟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来。 他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徐兄,其实我一早就有些疑惑,为何你会没有书童相伴。” 徐川不明白林升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还是坦诚相告道。 “我这好胳膊好腿的,也不需要旁人来伺候,所以要哪门子书童,再者说了,你不是也没有吗?” 林升一听,脸上笑意更甚。 “徐兄,你难不成真以为,这书童仅仅是来伺候自家主子的吗?” 徐川听到林升这么一说,脸上神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 随后他仔细一想,此地考生,除了家境贫寒的,基本是人手一个书童。 而那些书童,无不是体态白皙。 看其模样,有的比自家主子还柔弱,这又能指望他们去做什么重活呢? 林升见徐川猜出了端倪,于是索性也不瞒他。 “哈哈哈哈,徐兄,此事确实如你所想。” “这考生进京赶考,自是不好携带家眷。” “可这一路上,也难免会起男女之欲。” “为了不被杂念所影响,所以会专门选些个长相俊俏的男子带在身边。” “说是书童,但所行的还是床笫之事。” 说这番话的时候,林升的模样极为稀松平常。 好像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徐川听完,一时涨得脸色通红。 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些人会玩得这么花。 这种事情,别人好意思说,自己都未必能好意思听。 不过听完之后,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神情复杂地看着林升。 林升也不傻,所以仅仅是相互对视一眼,他就知道徐川怀的是什么念头。 “徐兄!徐兄!你不要这么看我,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你也不瞧瞧,我那书童魁梧成什么模样了。” “任谁能有心思与其相欢?” “我林谋所好的,唯有春风白雪而已。” 徐川听罢,这白眼就快翻上天了。 话又说话来了,刘天奎带着书童,这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奈何,他的房间,就在徐川邻舍。 由于刘天奎膀大腰圆,所以每日里,他那书童总能发出杀猪似的嚎叫。 若是平常一两次,徐川也就忍了。 可奈何,这动静一月能响二十几回。 这鬼动静,是任谁也受不了的。 所以,徐川便只能再度找上刘天奎与其理论。 谁想对方竟然蛮不讲理。 若不是因为忍住了火气,徐川倒真想一剑攮死这个鸟人。 正是因此,两人之间才起了一些龃龉。 而谁想,刘天奎之后,行事愈发嚣张。 总是找机会处处针对徐川。 所以他们之间的摩擦也越来越大。 至于徐川对于这个货色,也自是越来越厌恶。 那么今日杀鸡儆猴。 他刘天奎也理所当然地成了那只鸡。 第十二章可笑一书生 刘天奎在听到徐川的话后,一时又气又急。 若是放在往日,他说不定可就真要动手去比画几下了。 但现在徐川已然高中。 至于身份地位,自然也都不能再同日而语。 所以现在刘天奎就算是被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因为别看徐川现在没有官职在身,可是仅凭他这一个会元的含量。日后少不了会有个一官半职。 若是日后徐川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那自己可真就不会有半点生路。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可绝不是什么虚妄之言。 虽说此时,刘天奎心中极为不忿,但脸上却还是堆出了一丝笑意。 他强撑笑脸,那模样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 面对徐川的责问,他当即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徐公子!徐老爷,您是文曲星下凡,我狗眼看人低,是我不好,是我该死!您千万不要和我一般计较啊!” 瞧见刘天奎这副模样后,徐川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虽说他心中火气并没有消散多少。 可此时也不好再去多做什么了。 因为归根结底,这刘天奎也只是人品低劣了一些,自己难不成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置其于死地吗? 想到这里,徐川无奈吐出了一口浊气。 而后径直转身背对着刘天奎道。 “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既读诗书,也当知晓礼义廉耻几个字。” “所以我劝你,日后还是谨慎行事得好。” “莫要等到哪一天,再悔之不及。” 说完,徐川还不忘环视了一圈这四周的学子。 “诸君,我先前所说的话,尔等也莫要当作耳旁风才好。” 若是放在往日,徐川敢如此说话,恐怕早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但今天这些自诩名节至上的读书人,被人当作儿子一般训斥了一顿后,一个个竟然连屁都不敢放。 想来却也可笑。 其实无论是徐川还是林升,他们都清楚。 这大宋之所以一日不如一日。 并非兵马不如金国。 而实在是因为那群玉带公卿,和面前这一群只知功利,不知苍生社稷为何物的腐儒本就是同一类人物。 指望他们能兴社稷,救危亡。 这岂不是一个笑话? 林升和徐川一旦想到这里,心中就难免有一股子积郁之气。 若是天下读书人,都是眼前这副模样。 那这书,读来又用何用呢? 林升想不明白,徐川则是根本不去想。 虽千万人吾往矣。 其他人从书中读出了什么,徐川并不关心。 因为他要做的就是焚尽前人书,然后重新闯出条路来! 徐川高中会元的消息,瞬间在整个临安城内蔓延了开来。 由于阅卷事宜是由王源亲自主持。 所以在试卷没有经由皇帝亲自审阅之时。 是没有人知道,那些举子到底写出了什么样的文章。 至于王渊,他也有意叮嘱了手下的官员。 让他们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巴。 到时候若是因言获罪,可是任谁都救不了他。 而那些官员也清楚。 如今这位龙虎榜上的头甲,写的可是他娘的一篇反文。 这样的文章,若是传扬出去,到时候被有心之人,稍微一挑拨。 礼部官员,勾结逆贼的罪名可是推都推不掉。 所以这些官员,也都是心中有数。 若是没人声张,这文章呈递上去后。 皇帝就算责怪也只会怪他王渊一人。 可若是声张出去了,到时候参与评阅考卷的。 那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所以如今,除了主考的官员外,谁也不知道徐川写了怎么样的文章。 与此同时,宰相府内。 秦桧此时正侧躺在一张金丝楠木的小榻上。 至于他两边,则是一左一右各站了一名十五六岁的小丫鬟。 这两个丫鬟,一个手持托盘。 至于托盘上,此时正放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紫葡萄。 而另一个丫鬟,则是时不时地伸手取出葡萄,而后递送到这位秦相爷的嘴里。 秦桧在吃了几枚普通后,微微挥了挥手。 两名丫鬟见状,瞬间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 此时,这房中便只剩秦桧和秦子昭两人。 秦桧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而后神情荫翳地看着秦子昭道。 “是何人将你打成了这副模样的?” 秦子昭闻言,忙跪着向前走了几步。 “爹,是和我一同应试的一个书生。” 秦桧双目微眯。 他似乎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书生?区区一介书生,就能把你打成这副模样?!” “那你还真给为父长脸啊!” 秦子昭此时也感受到了秦桧那若隐若现的怒火。 他似是有些畏惧。 但也还是壮着胆子道。 “爹,那狂生知道我是您的儿子,可还是一点也不在乎。” “他这就是摆明了,没有把爹您放在眼里。” “我虽然被打了,但这无所谓,他不敢如此羞辱爹您啊!” “爹,您可是咱大宋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今日您儿子被人打了,这不就是咱打您的脸吗?” “……” 秦子昭想再说下去,可却被秦桧给厉声打断了。 显然,他这个做老子的,此时听了也觉得烦躁。 “好了,你那些不中听的话,就给我收回去吧!” “你平日里,也没少打着老夫的旗号在外面作威作福,没想到,你今日反倒是能被旁人给欺辱了。” “呵呵,打你的是何人,你可知其名姓?” 秦子昭想了想,而后咬着牙道。 “爹,我想起来了,那狂生自称是叫徐川。” 秦桧双目微眯。 “徐川?你确定没有记错?” 听秦桧这么一问,秦子昭不由再度认真想了想。 过了许久,他再度开口道。 “爹,错不了,那人就是叫徐川。” “怎么,您难道认识他吗?” 秦子昭不问还好,他这么一问,秦桧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当即拿起身旁桌案上的茶盏。 而后用力一摔砸在了秦子昭的面前。 一时间,那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秦子昭则是满脸的惊恐。 “爹,您这是做什么啊?!” 秦桧怒道。 “无用的东西,你可知今年贡生之间,谁为头名吗?” 第十三章设计取人头 秦子昭听到秦桧的问话后。 当即意识到了问题不对。 随即满是愤怒地说道。 “爹,您不是说早就打点好了吗?今年会试点我做会元吗?!” “怎么,现在难道不是我?” 听到秦子昭这番话后,秦桧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说子不类父。 如今看来,也确实如此。 自己如今是大宋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生了个儿子却偏偏蠢笨如驴。 秦桧语气冰冷地说道。 “怎么,你真以为为父是这大宋的皇帝吗?” “就算我要帮你,你也该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那狗屁不通的文章,想要我拿给谁看?” 秦子昭一听,则是愈发急躁了起来。 “爹,您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可是您亲儿子啊!” “怎么,今年的会元真不是我?那该会是谁啊!” “难不成是他徐川?但这不可能啊!他徐川什么背景,难不成还能大过您?” 秦桧双目微眯,而后微微叹了口气道。 “唉,你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会元确实是他徐川。” “虽说主考的那群考官,为父一一叮嘱过了。” “可偏偏王渊他这个老不死得油盐不进。” “莫说是许你做会元了,这龙虎榜上连你的名字,为父都不曾找见。” 一听这话,秦子昭当即万念俱灰地瘫倒在地。 愣了足足好半晌,他这才近乎癫狂地嚷道。 “爹!爹!您一定要管我啊!” “这老匹夫王渊,一定是故意针对我,否则我何至于名落孙山!” “还有这个徐川,他也该死,他敢当众羞辱我。” “而且他一定和王渊有染,否则凭什么他能做头甲头名!” 秦子昭的声音,此时就在房中不断回荡。 秦桧听了,也觉得烦躁异常。 故此他伸手猛拍桌子道。 “你嚷什么嚷!为父还没有聋呢!” “王渊这老匹夫诚心和我过不去,我自不会轻饶了他。” “可如今他身为朝中太傅,我也不好轻易下手。” 秦子昭一听,脸色则变得更加难看了一些。 “爹,这个老匹夫不好对付,但徐川这厮,我们也绝不能轻饶了他啊!” 秦桧身子微微向后仰去。 从而使自己可以靠在那小榻的靠背上。 秦子昭见状,又快速向前爬了几步,然后让自己置身于小榻之前。 他伸手将秦桧的腿抬了起来,随之将其移到了小榻之上。 秦桧在坐好之后,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此事自是不用你说。” “敢当众羞辱你,那是找死!” 说完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句。 “刘武!” 这喊声刚落下,便有一名年逾三旬的中年男子走了近来。 眼前这男子身穿夜行服,手背钢刀。 看见秦桧后,他恭恭敬敬跪倒在地。 口呼相爷。 “刘武,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都记下了吗?” “回相爷的话,都已记下了。” 见此,秦桧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秦子昭也猜出了这事情的端倪。 所以他脸色顿时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爹,您是准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桧就对着他投来了一道阴冷的目光。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也是我对你太为娇惯了,以至于你在外面只会丢人现眼。” “从今日起,你给我在府中禁足十日,要是敢偷跑出去,我命人打断你的腿!” 听闻此言,秦子昭满是不悦。 “爹!我……” 他还想再多些什么,可被秦桧厉声呵斥道。 “住嘴,还不给我滚下去!” 秦子昭无奈,只得从命。 待他离开之后。 秦桧看向刘武道。 “把头抬起来,看着老夫。” 刘武一阵惶恐。 “相爷神人之姿,小人岂敢直视。” 秦桧听完,随即冷笑道。 “好了,不要说这种没用的屁话。我让你抬头,你就给我把头抬起来。” 刘武不敢推辞,只好抬起头看着秦桧。 当他对上秦桧那荫翳的目光后,背后顿时淌出了一背的冷汗。 秦桧瞧见刘武这副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怎么,老夫这模样很吓人吗?” 刘武闻言,赶忙摇头。 那脑袋甩的就和个拨浪鼓一样。 “相爷天威,小人瞧了如见神明,非是害怕,只是敬仰。” “呵呵,你倒也算是会说话的。你说记下了我的交代,记下了什么,不妨给我转述一遍。” 刘武有些错愕,他不明白这秦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见秦桧要求,刘武自然是不敢拒绝。 于是他就只好硬着头皮,把先前秦桧所交代的事情重新叙述了一遍。 “相爷不是让我替公子出一口气嘛!” 秦桧眉头微挑。 “没错,我是让你去替我儿出一口气,所以说你准备怎么做呢?” 刘武已手做刀,而后在脖子上一划。 “敢辱公子,自然只有一死!” 说这话的时候,刘武眼中更是迸发出了一丝寒光。 瞧他这模样,手上似乎也不少沾染性命。 刘武自以为说得不差。 可没想到,秦桧听完之后,竟然直接摇了摇头。 “糊涂,我几时说过要你去杀徐川了?” 刘武一愣。 “相爷此人罪该万死!难道不杀吗?” 秦桧依旧摇了摇头。 只不过语气却是变得更加冰冷了。 “杀自然是要杀的,可现在整个临安城的人都知道,他徐川和我儿之间的事情。” “所以此时若是杀了他,你猜猜旁人会怎么想呢?” “到时候岂不是都要说,是老夫派人杀了他?” 听到这话后,刘武便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相爷,请恕小人愚笨,那我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呢?” 秦桧对着刘武招了招手道。 “附耳过来。” 刘武赶忙凑到了秦桧的跟前。 秦桧压低声音道。 “你可去这徐川下榻的驿馆。” “这徐川为人狂傲,必然会和同居邻舍有矛盾。” “到时候你只需要将那和徐川有矛盾的学子杀上一个。” “随后取其首级丢入徐川的房中。” “事成,我自会派官员去缉拿徐川。” “如此一来,我要他徐川死得名正言顺,明白了吗?” 第十四章暗室自无光 刘武闻言,俯首低语道。 “秦相且安心,此事我定然会将其做的天衣无缝!” 秦桧点了点头。 “此时做成,老夫必有重赏,你且先行下去吧。” “是!” 这刘武拱手抱拳,而后折身离开了相府。 而随着刘武前后脚离开的空隙。 礼部官员王遂年,悄然入府。 “秦相!秦相!” 王遂年一路谨慎,此时一入相府,整个人便忍不住地大声呼叫了起来。 他的声音不小。 这府中的人也震惊此人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在相府内大声喧哗。 众人欲要拦住他。 可还不等动手,王遂年便已经来到了后堂。 此时秦桧正在书房之中。 所以对于王遂年的喊叫,他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动静后,秦桧极为恼火。 “门外何人?竟敢在此大呼小叫,这成何体统!” 左右侍从,见秦桧如此愤怒。 一时也不敢怠慢,他们赶忙跑出门外查看情况。 不多时,侍从便领着王遂年一同回到了秦桧的书房。 “禀相爷,是王遂年,王侍郎求见。” 一听来人是王遂年。 秦桧顿时不由轻咦了一声。 很显然,他此时也极为惊讶,这王遂年会来。 “嗯,你们先下去,没有我的通禀,尔等不准进来,明白了吗?” 左右侍从听到秦桧此话后,虽然心存狐疑。 但也并不敢多说什么。 于是他们只得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侍从退出书房之时,还不忘识相地关上了房门。 此时房门紧闭。 屋内便只剩王遂年和秦桧二人。 王遂年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了秦桧的面前。 “相爷!相爷!喜事,天大的喜事!” 秦桧见王遂年如此咋咋呼呼。 眉头不由紧皱道。 “我儿榜上无名,不知你王侍郎喜从何来啊?” 秦桧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中榜。 对于这些礼部官员,他可没少打点。 至于这王遂年,从中也是捞了不少的油水。 可最终结果,却是如此不尽如人意。 所以说起来,这秦桧又怎能不气急败坏呢? 自己还没有找王遂年这个废物算账,他倒是自己找上门了。 王遂年又不傻,所以他又怎么会听不出,这秦桧言语之中的怒火呢? 无奈,他此时只能赶忙跪倒在地。 而后一个劲地磕头如捣蒜道。 “秦相!秦相!我等其实早已将公子的试卷挑选了出来。” “本来就准备定公子为头名会元的。” “可他王渊老贼偏偏从中打搅,此人看来是执意要和相爷您作对了!” 听到王渊的名字后。 秦桧伸手一掌拍在桌案上,而后咬牙骂道。 “老匹夫,你也敢和我作对!” 骂完之后,他不由缓缓从口中吐出了一口浊气。 “呼,这王渊假凭太傅的身份,屡次和我作对,只可恨我手中没有他的把柄,不然我定叫他万劫不复!” 见秦桧对王渊恨意如此之深。 王遂年的脸上顿时转忧为喜。 他昂着头道。 “相爷!相爷!您切莫动怒,您不是想要置王渊这个老匹夫于死地吗?” “那卑职手中,就恰巧有这么个机会。” 一听这话,秦桧瞬间来了精神。 他不由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王遂年。 而后冷声说道。 “王侍郎,你应该知道本相的脾气,此时可无心和你说笑。” 王遂年见此,再度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相爷,您就算是再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啊!” “我确实有治王渊于死地的办法,而这就是我正要和您说的喜事。” 见王遂年如此信誓旦旦。 秦桧也随之来了兴趣。 他轻挑眉头,而后开口道。 “王侍郎,莫要跪着了,若是有什么话,坐起来说吧!” 秦桧虽是让他起来。 可王遂年却依旧是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相爷本是天人之姿,我王遂年何德何能,敢与相国并坐!还请容卑职跪着回话。” 对于王遂年这番话,秦桧倒是极为受用。 他身子向后一仰,而后道。 “你既然想跪,那跪着便是。” “对了,你说有置王渊于死地的办法,那且说来让老夫听一听。” 见秦桧对此事来了兴趣。 王渊自是不敢再去卖关子。 故此他径直答道。 “回相爷,这王渊钦点学子徐川为会元,此事相爷可知?” 秦桧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这徐川一朝得中,早已是名满临安,此时谁能不知?” 见秦桧知晓此事。 王遂年便赶忙趁热打铁道。 “相爷,我要给您通禀的喜事,就正是此时。” “他王渊敢让徐川此人做头名会元,这对王渊而言,本身就是死路一条!” 听到王遂年这话后,秦桧不由为之一愣。 “哦,你的意思是他王渊徇私舞弊了?” 王遂年听罢摇了摇头。 “回相爷,这王渊为人倒算规矩,所以不曾有徇私舞弊之事。” 听到这里,秦桧冷哼一声道。 “哼,他既没有徇私舞弊,又是按照规矩选拔学子,那他这死罪从何而来呢?” 王遂年跪地而行,再度向前几步。 随即直接趴在了秦桧的腿边。 “相爷,您有所不知,王渊保举的这个徐川,其实是个大逆不道的反贼。” “他在会试之中写了一篇反文。” “而王渊不但没有予以检举,反而还保举其为会元。” “那这王渊不也当与反贼同论吗?!” 秦桧听到这话,瞬间来了精神。 他坐直身子问道。 “此话当真?!” 王遂年半点不曾犹豫。 “回相爷,此事千真万确,礼部不少官员,都在极力劝阻王渊。” “可这老匹夫,宁愿违背众愿,也要将徐川点为头名。” “我想,老匹夫定是和这徐川有染。” “而且一定是关系匪浅,否则他也不至于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包庇反贼!” 秦桧听下来,已经是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故此他赶忙追问道。 “既说是反文,那你可记得他那文章里都写了些什么吗?” 秦桧之所以能有此问,倒也正好凸显了他的老辣所在。 此事若是不能落实,秦桧并不会轻易动手。 而不动则已,一旦动手,必要使对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十五章风雨已满楼 面对秦桧的询问。 王遂年没有丝毫犹豫,便直接念出了徐川那文章中最为大逆不道的两句。 “回相爷,其文章中,有‘山河倾覆,大宋将亡!’一句。” “由此不难得见,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秦桧一听,脸上兴奋神情,再也难以遮掩。 他屏息思索一番后。 这才再度说道。 “这样,你回去代老夫知会一下,礼部的一众官员。” “告诉他们,到时候若是不想因为此事,受王渊牵连的话。那也不妨让他们好好想想,面对圣上斥责的时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王遂年并不是什么蠢人。 因为但凡是能入主六部的,八成也都是个人精。 所以秦桧稍加点拨,他便当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秦相,您且宽心,此事我一定会将其办好。” 秦桧听完点了点头,此时就连他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遂年,你做事,老夫一贯放心。” “到时候若真的能除掉王渊这个老匹夫,那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你的。” 对于秦桧的许诺。 王遂年听完心中大喜。 一时间磕头如捣蒜。 那副模样谄媚至极,丝毫没有文人士大夫应有的气节和风骨。 确实,他若有半点节气。 那也不至于会再此摇尾乞怜,阿谀谄媚了。 秦桧见到王遂年这副模样后。 却猛然想到了些什么。 只听他开口道。 “遂年,老夫倒是真的想到了一份美差,就是不知你可否愿意了。” 王遂年听到这话。 赶忙抬头道。 “权凭相爷恩典,若有什么事,需要卑职效力。” “那卑职定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于王遂年这番哄人的鬼话,秦桧早已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自己作为朝中一品阁员。 这每月都少不了要有百八十个权贵,上门求见。 而这些权贵每次所说的,也无非都是这些个陈词滥调。 所以现在他们刚一开口,秦桧就能猜出他们要说些什么了。 对于这些话,秦桧自然不会听进去半个字。 因为他从不相信这些阿谀谄媚的官员,会真的对自己忠心耿耿。 其实说到底,彼此之间,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所以此时听到王遂年这番“肺腑之言”后,秦桧只觉得有些厌烦。 他挥了挥手道。 “好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再者,我也不用你去赴汤蹈火,因为我交给你的确实是一桩美差。” “你可知,宋金将要议和的事情?” 王遂年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回相爷,此事我确有耳闻,可这真伪却一直无从考究。” 此时王遂年并不知道秦桧为什么要问及此事。 因为宋金议和的话题,在朝中向来是有着不低的敏感度。 毕竟岳飞用兵如神。 最近几场和金国的大规模作战中。 大宋都取得了无与伦比的胜利。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鲜有人会觉得大宋真的不败而降。 若真这么做了,岂不是要将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但现在秦桧这么一问。 王遂年心里再度没了底。 难不成宋金真的要议和? 若是如此一来,无论是当今的官家,还是面前这位权相,恐怕都会落得个千古的骂名才是。 而接下来秦桧所说的话,则是彻底坐实了王遂年心中所想。 “你无从考究真伪,那我就不妨告诉你。” “宋金实要议和,而如今金国的使臣已经在路上了。” 王遂年一听,额头上的冷汗,当即就冒了出来。 他壮着胆子问道。 “相爷,这宋金议和,恐怕与民愿不符吧?” 谈及“民愿”二字,秦桧不由嗤笑一声。 “呵呵,王侍郎,你难不成真的以为那些愚鲁的百姓,可以懂得什么家国大事?” “他们所知道的,无非是温饱二字。” “而宋金常年征战,与他们又有何益处?” “前线将士连年拼杀,死伤无数,老夫实不忍心瞧见这一幕了。” “如今,宋金一旦议和,届时必然能国泰民安,百姓齐享太平之景,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老夫知道,如此一来,到时候定会被有心之人诽谤。” “可老夫贵为宰相,自当为天下苍生所谋划,所以就算受些个污言秽语,又有何关系呢?” 秦桧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若是不解实情之人听到了。 兴许会真的将他视为为国为民的千古良相。 王遂年对于这秦桧这番言论,只敢附和,除此以外,再不敢多说其他。 “相爷之心,日月可鉴,王渊这些乱臣贼子,还不断攻伐相爷!” “他们实在该死!” 秦桧摆了摆手。 “唉,不碍事,不碍事,遂年你能知我心思便好。” “宋金议和,大宋也必定要往金国派遣使臣。” “如今,大宋占据优势,使臣出访,会受到何种优待,我想你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王遂年听完一愣。 “相爷,您的意思是,让卑职作为宋使前往大金?!” 见王遂年态度不对,秦桧的声音再度变得冰冷。 显然他容不下旁人半点忤逆和质疑。 “怎么,你不愿意?!” 王遂年见此怎敢不从,所以他赶忙应承道。 “能作为国使出行,那是何等荣幸。” “相爷对属下的栽培之恩,属下没齿难忘,来生愿当牛作马以偿还!” 其实出使之事,自是损益均半。 因为宋金议和,使者势必是要落下不少骂名的。 可是其间所能获得的收益,却也是实打实,看得见的。 和荣华富贵相比,对于名声,王遂年看得倒也不怎么重。 所以这番话,倒也算是他有感而发。 秦桧见此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只是简单挥了挥手,示意王遂年自行离去。 待他走后,秦桧躲在房间的阴影处,似乎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想了半晌,他竟幽幽地笑出了声。 那声音尖锐至极。 听起来,自然也是无比刺耳。 秦桧在喃喃笑过之后。 不由私语道。 “徐川,王渊,你二人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此次也休想逃过我为你们所设下的天罗地网!” 秦桧在暗中谋划些什么。 旁人无法知晓。 第十六章寻欢安乐坊 驿馆之中,自打官差当众报喜之后。 众人对待徐川的态度,也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毕竟徐川高中会元,日后铁定有功名在身。 所以但凡是脑袋没有问题的人,此时也再不敢去开罪于他。 原本那些冷嘲热讽,对徐川满怀白眼的书生。 此时再见徐川的面,一个个无不是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 对此,徐川也自然是见怪不怪。 他素来看不起这群没有气节的鼠辈。 但也还不至于傻到,会四处树敌。 对于徐川而言,这群人只要不挡自己的面前。 那他也不会去和这些货色计较什么。 在徐川中了会元之后。 那驿馆里几个家资丰厚的富家子,便拉着徐川一同去勾栏瓦肆中买醉。 而徐川也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 对于这样的邀请,他全都给答应了下来。 并且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林升虽然不理解徐川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徐兄远非常人可比。 他能这么做,也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于是林升便硬着头皮和徐川一同出游。 虽说大宋如今只有半壁江山,可临安城的富丽,却依旧能震烁古今。 此时虽已入夜,但夜市的繁华气象,却更胜白昼。 夜色如许,街道行人来往无数。 四周商贩那沿街叫卖之声,亦是不绝于耳。 各色糕点,时令鲜蔬,累街成排。 耍把式卖艺的,更是层出不穷。 飞舞流苏,接天莲碧。 看得众人,一个个目不转睛。 而徐川此时也沉醉于这繁华夜景之中。 烟光袅袅,白雾横升。 这大宋此般气象,却让徐川看得心中感伤不已。 所需天下百姓,所求之事,无非就是安居乐业四个字。 安居乐业,此事说得简单。 但想要切实达成,这又谈何容易。 宋金议和,看似是要消弭战火。 可此事,说起来也终究不过养虎为患。 如今金国势弱。 若能趁势北上,直捣黄龙。 到时候战事消弭。 这才能彻底有指望永享太平。 但奈何如今官家目光短浅,只念自家眼前利益。 再加奸臣弄权。 以至于江山北丧。 流民南窜。 想来此情此景,好不凄凉。 林升看到眼前繁华之景,心中所想,则更是如此。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他低头默念。 随后看着眼前繁华光景,更是不由苦笑出声。 徐川自是知道林升在想些什么。 所以他不由上前拍了拍林升的肩膀道。 “好了,林兄,江山多娇,这些繁华之景也并不常见。” “我等生于此间,如蜉蝣寄宿于天地之内。” “这及时行乐尚且来不及,又何必去执着于那些苦闷烦心的琐事呢?” 林升听完,苦笑道。 “徐兄为人豁达,在下不及也。” “只是得见眼前之景,心中思乡之情更甚。” “我大宋天下,岂能被异族久居!” “想我林家先祖,若是得见此状,恐怕于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眼见林升将话题带得越来越沉重。 徐川只能是再度好言相劝。 “林兄,我相信有朝一日,我等定会收回大宋故土的!” “不过今日,还请你忘却这些烦恼。” “我等且要不醉不归才是啊!” 说完,林升和徐川在众人的簇拥下。 便径直来到了这临安有名的安乐坊中。 这安乐坊中的女子绝美,但她们从来不做皮肉生意。 面对这楼中来往的雅客。 那些貌美的女子,也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 而这楼中来往的客人。 也自知安乐坊的老板,后台有朝廷官员撑腰。 所以也没人敢在此地放肆。 曾传言,那户部尚书的儿子,曾在这安乐坊中。 强行要尝一尝舞女唇上的胭脂。 那女子不愿意,他便用强,打了这女子一巴掌。 他本仗着自己身份尊崇,料定酒楼之中无人敢惹自己。 可没想到,最后却被楼里的伙计,直接打断了腿扔了出去。 至今那户部尚书的瘸腿儿子,也依旧是这朝中官员的酒后笑料和谈资。 这地方徐川也是头一次来。 虽说入夜街道上繁华无比。 可这楼内却要比街道上更为热闹百倍。 楼中规模极大,抬眼望去。 那用以支撑的廊柱,就好比参天大树一般,直指苍穹。 廊柱将这楼宇分列成若干个区域。 每个区域内,都自有别样的风光和繁华。 那些侍奉酒客的姑娘,有的弹琴诵诗,兴致高昂。 有的则是轻抚琵琶,婉约端庄。 总之,这楼中藏着天下最烈的佳酿,也藏着世间最美的姑娘。 一进楼,一名小厮便快步跑了过来。 他见徐川和林升对四周的景象呈现出了一副吃惊神情。 当即便料定,这二人是第一次来安乐坊。 于是这小厮,便自顾自地和二人攀谈了起来。 “两位小哥,你们应该也是第一次来我这安乐坊吧?” 林升不答。 而徐川则是望了望左右道。 “怎么,你是认得我?” 小厮摇了摇头说。 “客人看着眼生,我并不认识。” 如此一说,徐川兴趣则是更浓了几分。 “哦,你不认识我,那怎么晓得我是头一次来的?难不成你还会记得,这每日来往的客人模样?” 小厮闻言,竟不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客官,您真会说笑。” “我要是有那过目不忘的本领,怕是早就读书考取功名去了。” “又何必在这里做一名小厮呢!” 见对方如此答复。 徐川心中的疑惑却并没有消弭多少。 “那你到底是如何猜到我们是头一次来的呢?” 这小厮倒也不卖关子。 他满脸堆笑地看着徐川道。 “先前客人一见门,我见您左右张望,便料定您是生客了。” “若是熟客来此,便会直接寻到自己心仪的区域坐下。” “毕竟这里面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一个个看去,怕早就要看花了眼。” 徐川点了点头。 他看着小厮夸赞道。 “小哥眼力倒是不俗,你猜得不错,我等确实是头一次来。” “哪不知道,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还请小哥,帮我等,推荐一下呀!” 第十七章曲调分文武 那小厮听到徐川的话后,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他随即开口道。 “这位公子,您找我就算是找对人了。” “这安乐坊里,上上下下,您绝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熟悉此地的人了。” “公子来此寻开心,不知要不要听曲啊?我们这安乐坊的歌姬,可算的上上当世一绝。” “林兄,今日既是寻欢,你就没必要哭丧着一张脸了。” 说完,他则再度扭头看向了小厮。 “你既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咱们自是要见识见识,你口中所说的这当世一绝。” 小厮连连点头。 而后他再度追问道。 “公子既是要听曲,那不知道公子是喜欢听文曲,还是武曲呢?” 听到这小厮的话后。 徐川顿时一脑门子雾水。 因为他从没听说过,这唱曲的还有文武之分。 故此他心中存疑,而后看着身后的林升以及其他凑热闹的书生问道。 “这种地方,我倒也是第一次来。” “不知你们是否清楚这文曲和武曲有什么区别吗?” 听到徐川的问话后,身后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不过其中倒也确实是有懂行的。 那书生昂着脖子道。 “徐会元,我知道这二者有何区别。” 徐川听到,不由笑着问道。 “赵兄博学,你既然知道其中区别,那不妨为我等答疑解惑一番,也好让我们长个见识不是?” 那姓赵的书生见徐川如此谦逊。 一时也有些慌乱。 他连忙应声道。 “在下实不敢当博学二字,因为曾来过这安乐坊几次,所以也略知其中一些规矩罢了。” “所谓文曲,武曲,其中最大的差异,也都体现在那歌姬的唱词之中。” “文曲所唱的多是合乎礼乐的大雅之声。” “而相反,武曲中所唱的,却多是靡靡之音。唱词粗鄙,大多不过男欢女爱一事。” 听到这赵姓书生的解释后。 徐川恍然大悟。 而后惊叹道。 “都说这临安城乃是天下第一城,起初我还不信。” “可今日一见,这才信以为真。” “没想到这小小一座安乐坊中,竟也有这么多门道。” 那小厮每日迎来送往,什么样的客人没有见过。 所以对于徐川等人的吃惊,他也多是感到不足为奇。 就连此时,这脸上也始终不曾有半点波澜。 只到见徐川等人停下争论后。 他这才再度开口道。 “几位公子,不知你们想听什么样的曲呢?” “您等若是做出了决定,我也好前面带路不是!” 徐川思索了一番道。 “这清正典雅的辞赋,我等早已经在圣贤书上瞧了个遍。” “所以今日就算再怎么听,恐怕也听不出个新意来。” “既然如此,不妨带我们去听听武曲,到时候我们也好根据其中意理,好去激浊扬清。” “诸位,你们说呢?” 这些素来不睦的书生,此时听到徐川这番话后。 竟展现出了莫名的默契。 只听见众人一口应道。 “徐会元说的不错,我们确实要激浊扬清,好好去批判一下这些淫词艳曲了。” “伙计,我要批判两个!” “给我也来两个!” 这些个书生,平日里张口闭口,仁义道德。 但到了这种时候,却是一个比一个放的开。 众人饮酒做乐,通宵达旦,一个个看上去倒也是“不亦乐乎”。 其实徐川对于这些红粉佳人的兴趣并不算太大。 他所在意的是,这安乐坊作为三教九流共存之地。 其中来往人群,既有达官显贵,亦有贩夫走卒。 自己若能摸清这安乐坊的底细,日后若是能借其打探消息。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可惜的是,自己在这酒楼之中待了近乎半夜。 期间酒水是没少喝。 可是有用的消息,却是并没有收获多少。 但好在徐川本人对此也并不是太过在意。 毕竟来日方长,自己也实在没有必要去急于一时。 等出了安乐坊,已是第二日了,此时天刚蒙蒙亮,路上行人稀少。 昨日那些和徐川同伴出行的书生,如今一个个都喝的酩酊大醉。 而剩下的,也只有林升和徐川两人还算清醒。 但他们嫌安乐坊内过于吵闹,实在不是歇息的地方。 于是便想动身回到驿馆内睡上一觉。 这一路上,两上酒醉未醒,再加上以一夜未眠,困乏无比。 所以他们哪怕是一走路,此时也少不了要互相搀扶。 就这样,两人踉踉跄跄,互相护持着。 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这才回到了二人居住的驿馆之中。 虽说徐川此时是又醉又乏,可就算是这样。 他的大脑却始终还是保持着一丝清醒。 此时还不等进驿馆。 徐川就发现了一件怪事。 他看着这驿馆外。 竟没来由的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要知道这个时辰,街面上是不应该有这么多人的。 徐川见此,心中难免起疑。 但他也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多说什么。 可等他进了驿馆之后,这心里才是越想越不对劲。 因为驿馆周边,能来往的生人,大多只有两类。 一类是摆摊做生意的,而另一类便是住店的。 但如今,这学子的会考都已经结束。 住店的人,自然不会突然增多。 至于那在沿街叫卖做小生意的人,也应该是有减无增才对。 而且这个时辰,他们就算做生意,又能做谁的生意呢? 所以这门外突然增加的人群。 其中必然有鬼。 只是一时间,无法摸清楚,他们至此的真正目的罢了。 想到这里,徐川也不犹豫。 他当即叫来了驿馆的掌柜。 毕竟这掌柜一天十二时辰都守在客栈之中,他也总该知道些什么才对。 而这掌柜,自打得知徐川中了会元后。 其态度便早已经是好的不得了。 这一言一行,极尽阿谀谄媚之能事。 所以对于徐川,他自然也是随叫随到。 不过他也有些诧异,这徐会元一大早的不睡觉,叫自己做什么。 “徐老爷,也不知您这一大早的,叫小老儿我来做什么呢?” 徐川压低了声音问道。 “掌柜的,我见门外有几张生人面孔,你可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第十八章疑云四面生 这掌柜的闻言,也是有些惊诧。 “生人?我怎么不晓得有什么生人,昨夜我还不见有什么异常啊!” “难道是今日来了新客?那我可要去招呼一下的。” 说完,掌柜就要起身。 可不曾想,却被徐川一把按住了肩头。 “掌柜的,不急,我瞧这件些人也不像是要住店的,所以你也不要去自讨无趣的好。” 掌柜的虽是不明白这其中缘由。 但见徐川都已经这么说了,他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所以便只能木然的点了点头。 “哦,那好,我听徐大人您的!” 徐川见状,微微笑道。 “莫要称什么大人,我现在并无官职在身,所以和你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对了,掌柜的,劳烦你,把我这位林兄弟送到房间里去。” “另外,你再给我重新开一间房。” 掌柜一听。 顿时惶恐万分的问道。 “徐老爷,您这是怎么?难道先前的房间住的不舒服吗?” “有什么不如意您的,您和我说。” “若是让您这位文曲星都住的不舒服,那我可真是罪该万死!” 徐川伸手揉了揉自己近乎僵硬的肩膀。 其实想要换房间,也只是徐川临时起意的决定。 因为驿馆外突然多了那么多人,徐川不信,他们都是大早上不睡觉,起来遛弯的。 这些人守在驿站外,必然是要谋划些什么。 而自己,前脚刚收拾了那秦桧的儿子。 所以徐川也就很难不怀疑,这些人都是奔着自己来的。 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因此,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小心一点才是。 若是一不小心着了对方的道,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徐川心中所想的这些事情,自然是不好对掌柜的全盘拖出。 所以他只能笑道。 “掌柜的,你这就多心了。” “我的意思是,我如今在你这客栈里,多住上几个房间。” “到时候等我走了,你就说这是文曲星下榻过的房间。” “那你这房费不也要水涨船高吗?” “你说呢?” 听徐川这么一说,这店掌柜自是瞬间心动。 因为这能赚钱的买卖,谁会不愿意去做呢? “哎呀,没想到文曲星老爷,您竟会如此为我着想。” “那小人,这就命人前去安排。” “小二,快过来,带咱们的文曲星老爷上天字一号房。” “把老爷给我伺候好了。” 小二听到这店掌柜的吩咐后,又哪里敢有半点怠慢。 他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而后扶着徐川径直走向了天字一号房。 至于林升,则是由店掌柜给亲自扶回了房间。 话分两边。 这边徐川在店小二的指引下,进入天字一号房后,倒头就睡。 而另一边,秦桧派出的杀手刘武。 如今已然回到府内复命。 天虽然刚亮不久。 但秦桧却早已是穿戴整齐,坐在内堂之中了。 看他这幅模样,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只等到那下人上前通禀。 秦桧暗暗点头道。 “让他进来见我。” 而后不多时,刘武就已然跪在了秦桧的面前。 秦桧微微抬头看着刘武问道。 “事情办成了?” 刘武一听,脸上神情也是颇为兴奋道。 “回相爷的话,此事成了。” “属下探得这驿馆之中,有一名唤作刘天奎的书生。其和徐川素来有仇。” “于是属下便趁夜潜入,取下了刘天奎的人头。” “现已将人头放在了徐川的房中。” “另外,属下还派人在驿馆外守着。” “只要徐川一进房间,我等再从其中搜出人头,那时必叫他百口莫辨!” 秦桧闻听此言后。 脸上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呵呵,做的好,如此一来,这徐川行凶杀人之时,便可坐定。” “到时铁证如山,我任谁也保不住他!” “刘武,你此时做的不错,我会重重赏你的!” 刘武听完,赶忙开口道。 “相爷谬赞,这些事情都是属下该做的,所以并不敢奢求赏赐。” “对了,不知相爷可否愿意亲自前往,到时候也可亲自惩治徐川。” “如此一来,也能为公子出上一口恶气了。” 其实秦桧早就准备,亲自去看看这“嚣张跋扈”的徐川了。 他想要看看,这徐川到底长了几个脑袋,竟敢连自己也不放在心上。 “你这话倒也有理。” “来人,备轿,我同你一起去看看这场热闹。” “学子,在这天子脚下遇害,我这做丞相的,又岂能不管呢?” 二人商议妥当后,便不再有所耽搁。 随后,就眼见一顶小轿,再另加数十个仆从。 就这样径直驶出了秦相府。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 秦桧总算是来到了这客栈外。 那原本留守的眼线,一见到秦桧后,便纷纷围拢了上来。 一个个口称相爷,当即便准备下拜。 但只见秦桧挥了挥手道。 “不必,那徐川是否进驿站了?” 这些人中走出了个头目道。 “回相爷,属下等人一直守在此处,一个时辰前,见到徐川回到了住处。” “期间他也一直没有出来。” “现在想来,他应该还在房中。” 对于这个答案,秦桧似乎是极为满意。 不过此时他的脸上却依旧没有半点波澜起伏。 只见他神情冷漠道。 “既然如此,那尔等还不速速将那杀人行凶的歹徒给我捉拿归案!” 众人不敢犹豫。 刘武则是更想在秦桧面前表现一番。 所以在得到秦桧的首肯后,他们便直接拿着兵刃冲进了驿馆。 而这驿馆能开在天子脚下。 店掌柜的,也自是见过些风浪。 眼前这些人,光天化日,敢携刀而行。 那他们定然是非盗既兵。 其实这二者在百姓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一个个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不过在临安城,盗匪是极难见到的,可是行若盗匪的官兵却是数不胜数。 今日这店展柜,只是一眼,就已猜出了这众人的来路。 他不敢犹豫,径直上前,挡住了那持刀众人道。 “几位爷!您这是准备进来喝杯酒呢?还是要吃些东西啊!” 第十九章黄雀螳螂后 刘武在被这店掌柜拦下后,他直接横刀笑道。 “吃东西?呵呵,我们可没这个心思。” “老东西,有人说你们店里窝藏人命凶手!” “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抓!” 店掌柜的听到这话后,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 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家伙能搬出这番说辞,多半就是为了从自己手里敲诈一笔银子。 至于什么人命案件,这不就是哄鬼的吗? 自己一天到晚守在驿馆里,此地有没有出现人命官司,自己还能不知道? 不过显然,和眼前这些家伙,是根本无法进行理论的。 所以店掌柜的便直接打算,破财消灾。 眼下只要能将这些丧门星赶出去。 那就算是花些银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想到这里,店掌柜便直接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枚银锭,而后直接塞到了刘武的手里。 “这位爷,我们店里都是在规规矩矩的做买卖,所以实在不会有什么凶杀命案之事!” “我想官爷,您一定是搞错了。” “至于这枚银锭,算是我给对大家的一个交代。” “这么老远的,也不能让您几位白跑一趟不是。” 刘武一听这话,当即笑出了声道。 “呵呵,老东西,你还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店掌柜听了,只得赔笑道。 “官爷,我们之只是小本买卖,还望官爷行个方便。” 刘武听完,不依不饶,他一仰手。 直接将那递过来的银锭打翻在地道。 “行个方便?我给你行方便,那谁我行方便!” “老东西,不要废话,我等是奉相国之命而来。” “有人检举住在此处的徐川谋杀同窗学子,我等特意来此搜查。” “你若敢有半点阻拦,小心,我拿你回去,一并治罪,老东西,还不快点给我滚开!” 听完刘武这话后,店掌柜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他还是状着胆子道。 “官爷,我想着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 “这徐川,乃是本皆会元,他如何会谋害同窗呢?!” 刘武见这店掌柜萝莉罗斯,索性直接挥手道。 “你竟敢包庇这杀人犯,来人,给我绑了!” 刘武手下一帮人马,动手极快。 直到此时,这店掌柜才算是真正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到底有多大。 店掌柜知道,徐川一没有杀人的时间,二来也没有杀人的必要。 而今日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故。 恐怕多半是因为他打了秦桧的儿子。 于是秦桧便直接命人前来,好致其于死地。 这种事情,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能猜出其中原委。 所以也不难看出,秦桧本就没准备好生遮掩这件事情。 自己之所以要嫁祸徐川,也只是为了能找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理由。 否则要是就这么冒昧的杀人。 到时候难免不会洛人口舌。 可现在不一样,若徐川有罪,自己再去杀了他。 这全天下的人,就算明知自己是设计杀的徐川。 他们也不敢再说半句废话。 而秦桧之所以要如此大费周章,其中也不乏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天下芸芸众生。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谁也没有例外。 店掌柜被五花大绑之后,刘武直接带人冲入了徐川的房间。 徐川的住处,刘武是早已经踩好了点的。 所以此时便想直接来个瓮中捉鳖。 可这事情的发展,却是超出了刘虎的意料。 因为当他冲入徐川的房间后。 他竟发现这房间内空无一人。 那门外看守的眼线,明明说徐川是回来了的。 可现在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难不成是他妈见了鬼了! 刘武越想心里越慌。 他倒不是怕真的见了鬼。 而是怕找不到徐川无法和相爷交代。 因为说实在的,他们怕秦桧比怕鬼还要强上几分。 搜寻一圈,刘武只在床下找到了刘天奎那枚血淋淋的人头。 除此之外,他一无所获。 无奈,刘武咬着牙。 手里提着人头,径直下楼。 他来到店掌柜的面前后,径直将腰刀抽出,随即架在了店掌柜的脖子上。 “这是我从徐川房中搜出来的。” “他杀害同窗,铁证如山,你还不快交代他人在哪里。” “你若是老实交代,我还可以将你从轻发落。” “如敢不说,我便要你与其同罪。” “毕竟人头是在你这店里发现的。” “你休想将自己摘出去。” 听到刘武这番言辞后。 这倒霉的店掌柜,那可叫一个欲哭无泪。 因为这件事情无论最后会以什么样的结果告终。 自己房中死了人,这依旧是一件不可否认的事实。 但时候的生意,怕是要一落千丈了。 刘武见这店掌柜的神游天外,半天不答。 他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这店掌柜的脸上道。 “你难道是聋了吗?听不到我问你的话!” 店掌柜支支吾吾,最后实在无奈,只能捂着红肿的脸道。 “徐会元在天字一号房!” 刘武一听,心中满是疑惑。 “他不是住在地字一号吗?怎么搬到天字一号去了?” 店掌柜在挨了一巴掌后,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要是不配合的话,指不定还会遭受什么样的酷刑。 “回官爷的话。” “今日早些时候,这徐会元从安乐坊返回。” “一回来他就问我,门外怎么多了些生人。” “我说不知,他便让我给他换间房。” “除此之外,那徐会元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都是一概不知了。” 店掌柜是由于惊恐过度。 所以此时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那样子看上简直滑稽到了极点。 而刘武却无心去理会这些,通过店掌柜的描述。 这徐川早已经有了准备。 那现在再想坐实他谋害同窗的事情,恐怕难了。 想到这里,他便准备出去和秦桧汇报一下。 这样也好拿出个解决方案来。 可还不等他走出驿馆。 就见徐川竟缓缓从二楼探出了脑袋。 第二十章书生意气发 不等刘武走出驿馆。 站在二楼的徐川就扯着嗓子喊道。 “不好了,杀人了!杀人了!” 由于这驿站之内,住满了应试的学子。 对于这客栈内的响动,他们本就极为好奇。 先前因为害怕惹上麻烦,所以他们并不敢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了。 经过徐川这大嗓门一喊。 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家伙。 直接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至于一些胆子更大一点的,则是直接站了出来。 这些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却极为真切地看见了,刘武的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瞧见人头后,这还得了,恐慌的情绪,只在一瞬间就蔓延了开来。 别看这些学子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壮的。 平日里让他们杀只鸡他们都害怕。 所以也不难猜想,此时这枚血淋淋的人头所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力有多强。 眼见这事态越闹越大。 刘武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但此时徐川就在眼前,于是他便当即下令道。 “来人,给我拿住徐川!” 左右随从本就为刘武马首是瞻,此时见他已经发令。 众人自是不敢犹豫。 只见他们一个个手持刀剑,直接冲了上去。 徐川一见对方这副架势后。 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他心中暗道。 就这点微末伎俩,也敢拿在小爷面前卖弄? 眼见刘武的手下就要冲上二楼了。 徐川当即拔出腰中长剑。 而后振臂一呼道。 “各位兄台,这些贼子,杀我同窗!” “我们怎可坐视不理!” “若是还有男儿血性的,便随我一同将其押送官府!” 徐川近乎是扯着嗓子喊出的这番话。 所以众人听得是真真切切。 站在楼下的刘武,顿时脸色铁青。 自己一辈子玩鹰,没想到,今天竟被鹰啄了眼。 其实说起来,眼下这副局面,对于刘武而言,可是极为不利的。 因为一旦这些学子扑将上来。 自己这些人,还真就无可奈何。 这些学子比不得其他,若是死伤一两个,还有办法搪塞过去。 可若是死伤得多了,到时候圣上势必会下旨追查。 毕竟这些进京赶考的学子,一个个可都自诩是天子门生。 若他们除了以外,天子如何会善罢甘休呢? 所以说起来,刘武此时还真不敢和他们直接动手。 不过刘武也不傻。 你徐川会喊,老子就不会喊? 所以刘武便铆足了力气扯着嗓子喊道。 “诸位学子,切勿受这歹人蒙骗了!” “我们并不是什么坏人,我们都是官府的官差!” “有人告发他徐川杀害同窗,我等特地来此查证。” “而这枚人头,也就是在他徐川房中发现的!” “所以此人,定是那十恶不赦的杀手。” “诸位,你们应该清楚,包庇罪犯,在我大宋是什么罪过!” “所以你们要是还为日后的功名仕途着想,就赶紧让开。” 这番话顿时使得众人,人心惶惶,就连心思,一时间也变得游移不定了起来。 由于大家都是看客,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故此一时便有些举棋不定了起来。 他们一方面还是想要帮助徐川,毕竟徐川可是当今的会元。 若是能示好于他,这日后不相当于是抱住了一条大腿嘛! 可另一方面,众人又切实害怕,若是这徐川,真有杀人的过失。 今日要是帮了他。 日后的仕途,可就要彻底打了水漂了。 徐川自然是猜得出来,这些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所以他随即再度出声道。 “诸位,此贼口口声声说我杀人,可人头现在却在他的手中。” “假如人真的为我所杀,我能傻到要将人头藏匿于房中吗?” “其次,他若是朝廷官员,如何不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 “如此提着人头,到处跑,他算哪门子的朝廷官员?!” 徐川这番话,倒真可谓是有理有据。 一时间将那刘武说的哑口无言。 其实这件事情刘武和秦桧谋划,本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只要能在徐川的房中找到人头。 并同时堵住徐川。 这就足以去治他的死罪了。 至于到时候他徐川承不承认,这都不重要。 所以说,从始至终,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是否能把人头和徐川放在一个房间里。 其实按理来说,在徐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不应该算作一件难事才对。 可偏偏阴差阳错地让徐川撞破了此局。 这就导致无论是刘武也好,还是秦桧也好,此时都有些骑虎难下的意思了。 那些学子听到徐川的话后,一琢磨,也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再加上刘武本身长得就比较凶神恶煞。 所以看上,他实不像是什么好人。 因此,一时间,就只见那群学子便极为愤怒地冲到了刘武的面前。 刘武见到这场阵仗后,心中也是极为愤怒。 毕竟这徐川的举动,实在是太气人了。 他蛊惑这群书生闹事,而这在无形中,却是恰巧击中了刘武等人的软肋。 一时间使得他们投鼠忌,不敢去贸然下死手。 但此时眼见这些学子,一个个扑了过来。 刘武心中自是万分惶恐。 因为面对这些人,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妥善的处理办法。 若是执意耗在这里。 到时候一旦起了冲突,对于自己而言,也总归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可要是就这么走了,自己却也无法和外面的秦桧交代。 思来想去,刘武只好先行挡住那些书生,而后命令手下,出去和秦桧汇报一声。 这手下半点不敢耽搁。 他火速跑出驿馆,而后神情慌张地来到了秦桧的身旁。 “秦相爷!秦相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其实秦桧距离驿馆也不远,而里面的动静几乎要将天都掀翻了。 他又不聋,所以怎么会不知道驿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现在再看着面前这大喊大叫的士卒。 他心里更是不由冒出了一股无名的火气。 第二十一章死斗分高下 “闭嘴!” 秦桧怒喝一声。 那士卒便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他只得战战兢兢地看着秦桧。 他这模样看上去,却也是惶恐到了极点。 而秦桧却不在乎他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只是心中满怀怒火地再度问道。 “刘武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不是和老夫保证,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妥了吗?” 这士卒听到秦桧问话,一时又不敢不答。 所以只能开口答道。 “回相爷,此事本来已经安排妥当了。” “只要徐川回屋,我们便可当众冲进去捉人。” “到时候一旦从徐川屋内搜出人头,便可以让他百口莫辩。” “可现在的情况是,徐川根本没有回房间。” “而刘武,刘大人在察觉到徐川早有防备后,便怕将人头落在徐川房中,会出意外。” “所以这才想着要将人头一并带出。” “可还不等走出驿馆,他就被徐川给看见了。” “而后徐川纠集学子,就这样拦下了刘大人。” 秦桧在清楚了这事情的原委之后,当即怒斥道。 “这刘武倒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此时他拿人头出来做什么?!” 虽说心中有气,但现在,秦桧也终究无法放任刘武在驿馆之中被人围攻。 毕竟这临安城的人,大多都知道。 刘武是自己的手下,若是连他都保不住,那自己的颜面也将荡然无存。 至于事后怎么惩治刘武,那些也显然都是后话了。 在稍微平息了一下情绪后。 秦桧微微叹气道。 “唉,此事倒也麻烦。” “不过,我倒也想看看,这徐川是否真的是长有三头六臂。” “否则怎会如此不好对付。” 而就在他准备动身之时。 秦桧突然计上心头。 于是他赶忙叫来了身旁得力干将蒋忠。 而后俯身耳语道。 “蒋忠,你随后同老夫一并入内。” “到时候见机行事,趁徐川没有防备之时,一剑将其杀了。” “事后若是有人盘问,你就说他徐川意欲行刺老夫,明白吗?” 蒋忠闻言,立马拱手抱拳道。 “回相爷的话,属下定不辱命!” 秦桧闻言,暗自点了点头。 今日,你徐川就算是真的有三头六臂。 我也要你身死魂消。 驿馆之内,此时依旧是喧闹无比。 众多学子此时已经将刘武等人给团团围住了。 这些书生虽然羸弱。 但胜在人多,若是真的被他们每人踢上一脚,来上一拳。 那他刘武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未必能够吃得消。 就在这焦急万分的时刻。 驿馆门外,突然有一尖锐的声音径直传了进来。 “宰相大人到!” 那声音如同一枚羽箭。 就这样笔直地从众人脑袋上激射了出去。 徐川听完,暗自抬头向门外望去。 他此时心中也难免有些紧张。 因为自打来了此地,他心中便日夜提防着秦桧。 不过没想到,今日却可以早早地看见,这位自己早已命定的宿敌。 在那通禀声结束没有多久后。 秦桧便已经缓步走进了驿馆。 而原本闹事的众人,此时目光也不由得都聚集在了秦桧的身上。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 秦桧作为宰相,在这大宋,其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地位。 而且仅仅是那一人,也是对这位宰相听之任之。 所以民间自古有,见秦相如见天子之论。 这帮书生本就是墙头草。 他们此时既然已经见了秦桧,所以自然是不敢再去放肆。 原本将刘武团团围困的众人,此时也只得让开路来。 刘武见此,也赶忙从人群之中撤离,而后快步来到了秦桧的跟前。 他见到秦桧后,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不料,却直接被秦桧伸手制止了。 秦桧示意刘武什么也不要说。 毕竟这种局面,本就对自己不利。 刘武若是说得越多,到时候自然也是错得越多。 这多说多错,索性还不如什么也别说。 见秦桧不让自己开口。 刘武便索性直接低下头去。 不过此时他的手里,却依旧提着刘天奎的脑袋。 那脑袋鲜血淋漓,血水如从房檐上滚落的露水一样。 缓缓地滴落在了地板上。 血珠一落定,瞬间如同盛开的莲瓣,径直绽放开来。 众人沉默不语。 整个驿馆之内,更是鸦雀无声。 一时间唯有那血水滴落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见四周死寂。 秦桧干咳了两声。 而后这才开口道。 “你们之中哪个是徐川啊?” 见这老贼叫到了自己的名字。 徐川的心里也就算是一万个不乐意,此时也不好不站出来。 毕竟二人身份差距摆在这里。 秦桧可是当朝一品的大官。 自己这面子上的功夫,也还是要做上一些的。 于是只见徐川挺身站出。 而后朗声道。 “学生徐川,拜见秦相。” 秦桧双目微眯,就如同是一条阴冷的毒蛇一般,上下打量着徐川。 过了好一会,秦桧这才开口道。 “徐川?老夫听说过你。” “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今年会试的头名吧?” 徐川面对秦桧倒也并不感到畏惧。 故此他朗声道。 “回秦相的话,小人只是运气好一些,这才侥幸居于诸位兄台之上。” 秦桧听罢,脸上冷笑神情,也是愈发浓郁。 “呵呵,运气好,这一点你倒是真的没有说错。”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位秦相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说话之时。 秦桧却是直接看着刘武询问道。 “先前这楼中吵闹,所为何事?” 刘武在听到秦桧的问询后。 便瞬间明白了秦桧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当即开口道。 “回相爷的话,先前之所以吵闹,是因为这楼中发生了命案,我等奉命来查。” “可这位徐公子却百般阻拦,公然无视法纪。” “我想徐公子许是无心,又或许本就在隐瞒些什么。” 刘武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一口咬死徐川。 这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从细枝末节入手。 实在不济,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也能押你徐川入牢房。 只要一进牢房,你就别想再出来了! 第二十二章穷途再设局 秦桧在假模假式的听完刘武的汇报后。 这才再度看向徐川问道。 “徐会元,此人说的可是事实?” 这秦桧和刘武之间的谋划也实在阴毒。 因为刘武此时说的这番话,也确实都是事实。 所以当着众人的面。 徐川并不好去反驳什么。 但刘武说的虽是事实,但这事实可是掐头去尾后才得出的。 虽是实话,却早已歪曲了事实。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川进退两难。 他若承认,到时候秦桧必然会因他影响公务而治他的罪。 可若是不承认。 这众目睽睽下,想要说谎,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面对这两难的局面。 徐川只是略作思考。 便已经想到了破解的方法。 对于秦桧的问话,徐川既没有辩驳,也没有回答。 因为一旦牵连上此事,自己必定是要落入下风的。 而徐川高明之处就在于,面对两难的局面,自己压根不去接招。 对于秦桧的问话,徐川没有回答。 反而是径直开口道。 “启禀相爷,学生要状告此人草菅人命!” “今日早些时分,学生酒醉归店,还不等休息,就听见楼下叫嚷。” “我出来一看,便见到此人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一点,众人都是亲眼所见,秦相若是不信,您可以问问这些同住的学生们。” 说完,他更是转头看向那些学生说道。 “此人提着人头,满屋子乱转的事情,我想诸位也应该是都看见了吧?” 面对徐川的询问。 众人此时连连应声道。 “没错!没错!我们确实是看见了。” “就是说,他这一大早的就提这个人头到处乱晃。” “哪有官家办事如此鲁莽的?” “……” 面对这议论纷纷的学子,秦桧的脸色则变得愈发难看了起来。 若不是因为刘武蠢得无可救药了。 今日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虽说秦桧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烧,但此时面对眼前这般局面。 他也别无他法,所以也只得忍下去。 其实说起来,秦桧想要解决眼前这桩麻烦。 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只要他愿意,大可以命士卒入内,将徐川拖出去强杀了。 但这么做,终归还是有些麻烦的。 若是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自己一来是不好和当今皇帝交代。 而二来,也会让那文武百官得了把柄。 到时候朝堂之中,还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攻伐自己呢。 所以秦桧就算想要动手,也还需找到一个确切的理由和借口才行。 否则的话,此举就有些太过于得不偿失了。 眼见场面愈发的混乱了起来。 秦桧当即出声道。 “好了,好了,你们所说的事情,我大概也都清楚了。” “不过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也不能只是听信一家之言。” “刘武来给老夫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武的额头上,此时早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今日能有这般局面,全都是拜他徐川所赐。 等此间事了,回到宰相府。 这相爷多半是要剥下自己一层皮的。 不过,刘武也清楚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于是他便一口咬定。 人头是从徐川房中发现的。 这人也必然是徐川所杀的。 徐川听罢,冷笑着问道。 “这位军爷,你说人是我杀的,那你不如说说看,是我几时杀的啊?” 刘武略作思索道。 “这人是昨天夜里死的,必然是你昨夜行凶。” 一听到刘武这话后。 不等徐川多说什么,秦桧就已经察觉出了刘武言辞之中的破绽。 所以秦桧不由在心中大骂刘武这个没有的蠢货。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是希望徐川没有察觉这言语之中的纰漏吧。 但徐川又不是傻子,所以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呢? 正因如此,一听到刘武这番话后。 徐川直接笑道。 “这位官爷,敢为你可是仵作出生?” 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在任何一个朝代。 替人验尸体的仵作,都是极其卑微的职业。 所以刘武自然不会承认他是仵作,就算承认,别人也不会信。 因为他要是仵作的话,压根就没有领着人出来执行公务的权利。 刘武直接否认道。 “我是什么出身,和此事有关系吗?” “我劝你还是早点认罪伏法的好,这样一来,兴许还可以落得个从轻发落。” “不然你就只有个死路一条。” 徐川听完,压根不为所动。 “呵呵,你既不是仵作,如何断定此人死在昨夜?” 这一句话,瞬间问得刘武哑口无言。 四周议论声也是再度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刘武这才明白,徐川这是故意在给自己挖坑。 不过好在刘武的脑袋转得也不慢。 “哼,无知之论,我虽不是仵作,但常年侦破命案,所以又如何推断不出他的死因?” 徐川闻言,则是继续道。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虽不是仵作,但有仵作验尸体的能耐喽?” 刘武满脸不屑地答道。 “那是自然。” 徐川面色平静,见刘武这副姿态后。 他便继续追问道。 “官爷,空口无凭,除非你能推断出这尸体是昨夜什么时辰死的,我才信你,有验尸之能。” “否则的话,空口无凭,如何取信于人?” 刘武被徐川这么一激。 当即开口道。 “不过是推测出他的时辰嘛!这有什么难的,他是死于……” 刘武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秦桧厉声呵斥道。 “闭嘴,你个白痴,莫要在此处丢人现眼,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对于秦桧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刘武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他又不敢违背秦桧的意思。 所以便只能讪讪地离开驿馆。 见其离开,徐川心中不由大呼可惜。 因为刘武这个家伙,愣是差一点就上钩了。 自己之所以诈他尸体是什么时辰死的,那是因为这世上再好的仵作。 也无法仅凭看上一眼,就能推断出尸体的死亡时间。 而人是刘武杀的,他自然是能够说得出来。 可一旦说出来了,徐川就有的是办法,坐实他杀人的罪名。 只不过可惜,这并不算高明的把戏,也只能是戏弄一下刘武这样的蠢货。 想要瞒过秦桧这个老狐狸,倒也显然是不现实。 第二十三章图穷匕首见 刘武被轰出驿馆后。 秦桧便径直站到了徐川的面前。 如今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再是刘武可以掌控的了。 所以无奈,便只能让秦桧亲自出面。 一想到这里,秦桧心中便满是怒火。 若不是这刘武太过无能。 自己又何至于要和这群卑贱之人打交道呢? 虽说秦桧此时心心念念地想要置徐川于死地。 但碍于身份,他终究不可行无名之举。 所以如今便只能等。 只要等到这徐川稍微流露出一点破绽。 自己便可使他尸骨无存! 秦桧上下打量着徐川。 眼前这书生,观其模样气度,倒也配得上仪表不凡四个字。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得罪自己。 如今看来,怕也是要白白浪费他这副大好皮囊了。 想到这里,秦桧不由冷笑一声。 随之看着徐川说道。 “人头是在你房中发现的,徐会元,对此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徐川知道,秦桧此人无论是心机和城府,都绝不是刘武等辈可以比拟的。 而且哪怕是那功勋卓著的岳飞,他也可直接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将其斩首于风波亭。 对上自己,秦桧更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若是稍有不慎,到时候怕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好在秦桧如今也不算是毫无顾忌。 面对这一众学子,他的行为若是太过分了。 到时候就算是官家再怎么偏宠于他,此事恐怕也终究是无法轻易罢休。 所以,这也算是徐川唯一的倚仗了。 在听到秦桧的话后。 徐川神情不变,语气平淡地说道。 “相爷,您何故说这枚人头是从我房中搜出来的呢?” “我昨日又没有住在这房中。” “此处是驿馆,每个房间又没有固定的住客。” “先前那位差爷不已经都说了嘛!他刘天奎是昨夜死的。” “既然如此,相爷,您大可以找昨夜住在这里的人。” “又或者是直接找那位差爷问个清楚。” 徐川刚说完话,就见秦桧的脸色径直变得难看了起来。 “徐川,你好大的胆子啊!” “莫说你只是个会元,哪怕是状元见了老夫,也不敢如你这般嚣张。” 眼见这位秦相爷动怒。 四周学子,顿时惶恐无比。 毕竟这位秦相国,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如今既已经惹得相国动怒,想必这徐川日后的好日子,也总算是到头了。 这些学子中,除了林升之外,旁人眼中多是选择冷眼旁观。 他们之前可以和徐川一同对付刘武。 既是出于一腔热血所在,同样也是顾忌徐川会元的身份。 可如今秦桧一出来,这些学子的热血瞬间冷却。 再加上秦桧地位要高出徐川不少。 所以在这种时候,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轻举妄动的。 而徐川同样也清楚。 在这种时候,自己根本无法去指望别人。 再者,自己也早已经没了退路。 身前是猛虎,身后是万丈深渊。 除了奋死一搏之外,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了。 想到这里,徐川轻呼一口凉气道。 “相爷在上,学生不敢放肆。” “只是学生并无过错,难道还不准我开口说话吗?” 秦桧冷笑道。 “大胆狂徒,你有错无错,又岂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一见秦桧摆出这副阵仗。 徐川就已经明白了,这个老混蛋,是不准备再去讲道理了。 索性他也心一横,反手握住腰中宝剑。 这个老不死的,若是欺人太甚。 自己就算索性宰了他,到时候就算是仕途无望,自己也一样可以落草为寇。 这活人,就从没有让尿憋死的。 想到这里后,徐川的态度,也就愈发桀骜了起来。 “相爷,俗话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瞧您这般模样,是准备给学生加上一个杀人的罪名吗?” 徐川的声音不小。 四周学子虽然不敢出头,但是对于徐川的话,他们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在听完他的言论后。 众人看向徐川和秦桧的眼神,也变得极为复杂了起来。 他们既震惊于徐川的大胆,同时也错愕于这秦桧果真如传言一般,在临安可以一手遮天。 而秦桧显然也是感受到了四周学子的神情变化。 他虽然不惧,但也明白。 这种势头对于自己而言,绝不会有什么好处。 所以自己已然是不能再留于此处和他徐川扯皮了。 “来人!” 秦桧大喝一声。 “在!” 蒋忠闪身站出。 秦桧接着道。 “将这杀人凶手给我拿下。” “到时候把他押入天牢,严刑拷打,我看他是否还能这么嘴硬。” 蒋忠听完,欣然领命。 他单手一挥,长剑出鞘,直奔徐川而去。 眼看局势已经是一发不可收拾。 可徐川却依旧不准备坐以待毙。 至于这秦桧,他简直是将无法无天几个字,刻画得淋漓尽致。 看来想在临安,或者是在他面前讨得王法二字,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徐川顺手抽剑,而后剑锋直指蒋忠和秦桧。 见到徐川这种举动后。 秦桧被吓得不由后退了两三步。 因为他身为朝中一品大员。 那所过之处,所见之人,无不是对他大相讨好,极尽阿谀谄媚之能。 可今日,自己竟然会被人用剑指着。 一想到这里,秦桧便是又气又怕。 气的是狂徒无礼,敢挑战自己的权威。 怕的是匹夫行凶,七步一怒人头落地。 故此,在退到人群之后。 秦桧当即大声嚷道。 “此子拒不伏法,公然剑指朝廷大员。” “本相料他有谋反之嫌。” “所以你们速速将其擒拿,若是拘捕,就地格杀!” 蒋忠一听,再无顾忌。 他今日本就是奔着杀人来的。 起初这还愁找不到机会。 但现在有了秦桧的指示,自己将再无顾虑了。 想到这里,蒋忠长剑出鞘。 随即对着徐川眉心一剑刺出。 这时原本站在徐川身旁的林升,也不由暗自握紧了宝剑。 正当他要出手之时。 徐川向他匆匆一瞥,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只是自己持剑迎上了蒋忠。 长剑相撞,寒芒四起! 第二十四章剑起干戈生 徐川的意思很明确。 此事绝不能让林升插手起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林升的身份实在太过于特殊。 且不说别的,单单只是有他徐川那首被朝廷钦定的反诗在。 秦桧就是将他就地斩首,也绝没有人敢有所非议。 所以,此时徐川绝不能让林升插手此事。 再者,自己今日就算难以脱困。 那凭借一身武功,想要逃离临安,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可林升就不一样了。 他一旦陷入这泥沼之中,再想爬出来,那可就难了。 至于林升似乎也猜出了徐川心中所想。 于是他只能咬着牙,松开了紧握长剑的手指。 其实说起来,以林升的武功而言。 就算舍命去帮徐川,怕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想到这里,林升扭头就走。 徐川所面临的是一个必死之局。 想要帮徐川破局,那就只能另寻他法。 所以乘人不备之际,林升悄然地离开了驿馆。 好在楼下兵丁不多,也就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了林升的离开。 至于楼上,徐川和那蒋忠。 两人相战正酣。 眨眼间,二人已经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但彼此之间,却依旧无法分出胜负。 蒋忠心中起疑。 自己面前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竟然能够和自己交手十几回合不落下风? 这样的书生,就算是放在军营里,能打过他的,恐怕也没有几个才对。 而徐川此时也是暗暗吃惊。 因为眼前这人的实力,早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所以今日,想要从他手中从容逃走。 哪怕也是要难如登天。 不过好在,情况越是危急,徐川心中就越是冷静。 他一边努力应对,一边思索破局之法。 可遗憾的是,他一时半会根本想不出来。 因为秦桧作为上欺天子,下压百官的权臣。 只要他无所顾忌,这天底下,就少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徐川牙关紧咬,翻手挑出一道剑花。 蒋忠见状,为了躲避,他只能连退三四步。 趁这关头,徐川也终于可以和他拉开一些距离了。 见徐川狼狈。 秦桧在后面冷笑道。 “呵呵,你有这般武功,不思为国报效,却想着残害同窗。” “今日杀你,你死得不怨。” 徐川输阵不输人。 听到秦桧的冷嘲热讽后。 他当即反击道。 “呵呵,你有这般手段,不想着为苍生社稷谋划,却想着残害忠良,陷害无辜。” “今日就算不杀你,你也不得好死!” 秦桧闻言,怒上心头。 既然一个蒋忠杀不死他徐川。 那就给我一起上。 秦桧挥手。 这左右两边四名随从。 当即便一起压了上去。 徐川原本对上蒋忠一个人,就只能勉强招架。 此时对方人群陡增。 徐川就更不是对手了。 不过说起来,此中威胁最大的还是蒋忠。 这家伙,估计是边军出身。 因为他的行为举止,根本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而且浑身上下,也都透露着一股子冷冽的气息。 一人战五人。 徐川疲态尽显。 他此时自知再这么缠斗下去,自己是不可能有胜算的。 于是他心中便已经有了退意。 一剑逼退面前五人后。 徐川头也不回。 他凌空一跃,踩在廊柱上,而后几步借力,竟然就这么凭空地上了二楼。 这一幕,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 因为任谁也没有想到。 这新晋的徐会元,竟然能有这样的本事。 见迟迟拿不住徐川,秦桧心中的火气也是越来越大。 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情根本拖不得。 毕竟自己来此拿人,是名不顺言不正的事情。 所以若是在这里逗留久了。 到时候难免会引来外人非议。 虽说秦桧并不在乎旁人的口诛笔伐。 可这话要是传到了官家的耳朵里。 官家也难免不会对自己产生提防。 而这显然是秦桧不愿意看到的。 无奈,他只能再度催促道。 “蒋忠,速速行事,不得让他跑脱了!” 听到秦桧再三催促。 蒋忠也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他一个猛冲,便随即上了二楼。 不过这徐川终究还是抢了一个先手之势。 乘着蒋忠落地未稳。 徐川凌空跃起。 而后对着蒋忠就是飞身一脚。 蒋忠见此,赶忙横剑架在胸前。 徐川那一脚,正好落在剑身之上。 虽说并没能伤到蒋忠吧,但也还是乘势将其一脚踢下了楼。 秦桧看到眼前这一幕后。 愣是气得他牙根痒痒。 说起来,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废物呢? 一个蒋忠,一个刘武。 真是个赛个的废物。 两个武夫,竟然连一个白面书生都打不过。 那要他们还有个屁用。 蒋忠虽是从楼上跌下,但他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太重的伤。 故此稍作歇息后。 他便再度想要从楼下冲上去。 至于徐川,他也同样做好了应对之举。 今日这局面,自己若是能侥幸杀了秦桧,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若是杀不了,那就只能从长计议了。 双方僵持不下,大战一触即发。 秦桧挥手。 一个杀字出口。 可就在这紧要关头。 驿馆的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而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便当即传了进来。 “太傅到!” 楼中一众学子在听到这话后。 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愕神情。 因为他们从没有想过,能在这里瞧见当朝的两位一品大员。 对于王渊的到来。 秦桧似乎并不是太过惊讶。 毕竟纸包不住火。 自己如此大张旗鼓而来,他王渊又岂能不知。 不过偏偏不巧,这王渊也着实来得有些早了。 眼下这个情况,有王渊在场,再想杀徐川,就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 通禀声音落地之后。 王渊缓步走进了驿站。 他一进来,便看见了杀气腾腾的秦桧。 其实要不是林升前去通禀了一声。 王渊此时,绝不会知道这秦桧的动向。 而眼见,自己来得还不算迟之后。 他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自己要是再晚来一步。 这徐川或死或逃。 日后朝廷之中,可就要少了一个栋梁之材了。 秦桧一见王渊。 随即面色不善道。 “王太傅,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第二十五章谋身者利己 王渊闻言,拱手作揖。 完全一副,和蔼老头的模样。 “秦相,我听说这驿馆出了点动静。” “而我作为主考,这学生既然出了问题,我又怎么能不过来看看呢?” 秦桧冷笑。 “出问题?出什么问题?这徐川有杀人之嫌。” “老夫拿他,他竟然敢公然剑指老夫。这于我大宋而言,是不是杀了,也无过错。” 虽然秦桧这番话可信程度近乎为零,但王渊也还是通过这番言论,大概猜出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毫无疑问,秦桧是想要嫁祸于人。 最终逼得徐川,当面和他撕破了脸皮。 所以如今才会出现眼前这一幕。 对于秦桧的为人,王渊是一清二楚。 而在这种情况下,徐川竟然还能丝毫不惧秦桧。 这就更加坚定了王渊要保住他的心思。 因为在王渊看来,这徐川有勇有谋。 所以日后无论是振兴朝廷,还是扳倒奸相。 都是少不了要他出力的。 在听完秦桧的一面之词后。 王渊捋着胡须笑道。 “秦相,老夫近日听闻,说你家公子和这徐川之间有些龃龉。” “不知此事是否当真啊?” 秦桧一听。 脸色顿时变得愈发难看了起来。 “王渊,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是说,老夫这是在公报私仇吗?” 王渊一听,赶忙否认道。 “老夫可没这么说过,我如今只是单纯觉得,这些事情有些太巧了而已。” “我倒是相信秦相的为人,你绝做不出什么公报私仇的事情。” “可那些不知道秦相为人的家伙,要是就此事大肆宣传。” “对于你来说,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吧?” “再说此事又无铁证。” “就算交付有司判罚,也定不了他的罪。” “你觉得呢,秦相?” 秦桧闻言,死死地盯着王渊。 或许是由于出奇愤怒的缘故。 此时秦桧就连语气,也冰冷到了极点。 “王渊,你这是在威胁本相?” 王渊这番话确实不乏威胁的意味。 可他的脸上,却始终挂着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秦相,我怎么敢威胁你呢?” “只是俗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切莫要为了这点小事,大伤和气才是。” “如今这徐川高中会元,日后保不齐还要同朝为官。” “秦相,你说这要是彻底把脸皮撕破,对你们不也都没有好处吗?” 此时王渊的到来,已经彻底打乱了秦桧的谋划。 因为王渊也不傻,他知道单凭所谓的仁义道德,是根本约束不了秦桧的。 所以他在知道秦桧在此后。 便当即抽调了人马。 这些人马原本是为了维护考院纪律而设。 虽说人数不多,但一个个也都能称的上是精兵强将。 此时会试已经结束。 但这些人马,姑且还是凭王渊统领。 所以在得到林升的通知后,他就直接将这些人给提调了过来。 眼见对方人多势众。 在这样的局面下,秦桧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一旦真的撕破脸皮,动起手来。 仅凭自己这些人,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所以说,今日的事态发展到这种局面。 要是按照理智,秦桧就该自行退走了。 可奈何他现在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之举,自己大张旗鼓,如果能将徐川给收拾了。 那不但可以出上一口恶气,同样还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到时候定叫这天下之人都知道,凡是这姓秦的,都惹不得。 可现如今,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局面。 自己不但没有把徐川给收拾了。 反而还将颜面丢了个干净。 由于刘武的无能,这就使得秦桧用人头布下的局,显得极为拙劣可笑。 日后若是传扬出去。 自己的名声和脸面也就不用再要了。 一想到这里,秦桧额头青筋暴起。 他随即看着王渊怒道。 “王渊,你这是铁了心要和老夫作对吗?” 王渊脸色如常。 他并没有直接理会秦桧。 而是看着楼上的徐川说道。 “徐会元,你先下来吧,有老夫在,今日没人敢动你。” 徐川闻言,心中也不由多了一丝感动。 他当即拱手抱拳道。 “学生谢过先生。” 说完,他看着面前的蒋忠挑衅道。 “都说好狗不挡道,你作为相爷的忠犬,这点事情应该还是知道的吧?” 蒋忠此时也难免有些气急败坏。 他手中紧握长剑。 迟迟不肯让开,可此时,他也不敢再去动手。 徐川见此,也不着急。 反正对方不怕丢人,自己就更不怕了。 见蒋忠不让。 徐川索性朝着楼下的王渊扯着嗓子喊道。 “先生,此子意欲害我,不肯让路啊!” 王渊故作惊讶,他当即看向秦桧。 “秦相,这不是你的意思吧?” “若是有心之人,将此上奏天子,怕也会对秦相你的声名有损吧?” 秦桧深吸一口冷气。 而后直接闭上了眼睛喊道。 “一群废物,还要在这里给老夫丢人现眼吗?” 听到秦桧的呵斥。 蒋忠一干人等无奈,便只能匆匆退到了秦桧身后。 秦桧再度睁眼看向王渊。 “王太傅,你现在可否满意了?” 王渊微微笑道。 “秦相,我满不满意有什么要紧的?” “你我在朝为官,要的是世道公心满意?” “所以切莫要以一己之私,违背了人心啊?” 秦桧面色阴沉,他没有料到今日之事,王渊竟会亲自出面。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王渊一直在暗中与自己作对。 可这在明面上和自己唱反调的事情,王渊还是第一次做。 所以这秦桧就愈发诧异。 这徐川到底有什么本事? 写了一篇反文,这王渊都能亲点他为会元,现在更是不惜撕破了脸皮,来保住他! 难不成,这徐川是他王渊的私生子? 不应该啊!哪怕就是私生子,也不可能让王渊做到这一步啊! 思来想去,没个结果。 秦桧索性直接问道。 “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你如此以待?” 王渊起先有些错愕,但他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秦桧的意思。 故此他坦然言道。 “秦相只知谋身,而王某志在谋国。” “谋身者利己,谋国者,利苍生!” 第二十六章自当天下先 王渊这一番话,倒直接是将秦桧给气笑了。 因为但凡是个正常人,基本都能听的出来。 他这话基本上就是等于在指着秦桧的鼻子骂街了。 秦桧此人,最为好面子。 这一辈子,他将自己脸上的面子,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所以此时他脸上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心中对于王渊的杀意,已经攀升到了极点。 故此他看着王渊冷笑道。 “哈哈,王太傅,你说的好,你为天下谋,而我为一身谋。” “但有一点你可说错了,我谋的不是己身,而是当今陛下。” “至于似你这般大奸似忠之辈,只顾自己沽名钓誉,又怎会真的念着陛下呢?” “依我看来,你行不谋国,言不顾身,怕终有一日也会万劫不复。” 王渊闻听此言,心中不见波澜。 秦桧是什么样的人,他早已是心知肚明。 所以此时和他争论,除了白费口舌以外,并不会有半点好处。 既然如此,多言无利,倒不如默而无言。 “秦相,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我如今说的再多又有何用?” 秦桧见杀徐川不成,本就想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所。 但奈何被王渊这家伙给缠下来了。 而此时,见王渊松开。 那秦桧自是巴不得离开此地。 故此,他径直道。 “王太傅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老夫就先行告辞了。” “今日这桩案子,并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 “老夫会将其上报有司,到时候若是让其查出了证据。” “王太傅,这个包庇之罪,你可是跑不掉的!” 王渊拱手道。 “秦相要走,那就恕在下不能远送了。” “不过话又说话来了,秦相要是有证据,今日就可抓人,老夫绝不阻拦。” “可若是没证据,这些没有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我想秦相爷应该懂得言多必失这几个字!” 这一番话,简直要气炸了秦桧的肝肠。 不过今日事已至此,自己明显是输了一局。 所以再去争辩,也只能是把自己的脸给丢的更干净。 于是,他满是沉默,随即径直拂袖离去。 见秦桧离开。 王渊还本着一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态。 扯着脖子喊道。 “秦相一路好走!” 秦桧此时双手攥拳,在听到王渊的话后。 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直接栽倒。 左右侍从见状,直接将其扶住。 而秦桧则是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老匹夫,我誓杀汝。” 见秦桧离开,王渊便径直转头看向了徐川。 “狂生,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不准备要命了吗?” 徐川知道,王渊这话看似是在叱责。 但实际上,还是展示了王渊对自己的关心。 于是面对王渊。 徐川也不好掩瞒。 他只能已实相告道。 “回禀太傅,今日之举,实出于无奈。” “奸相意在杀我,我若随他回去,或是听他摆布,现在恐怕早就没命了。” 其实对于此事,王渊也是心知肚明。 对于徐川的叱责,更多的还是源于他对于徐川的关心。 不过事后想来,徐川的做法,确实是无比正确的。 因为他一旦和秦桧走了。 甚至都等不到被送到刑场,网罗罪名。 中途就会被秦桧找借口杀了。 所以说,想要从秦桧的手中活下来,这又谈何容易呢? 王渊叹了口气,感慨世道之艰。 而后接着说道。 “好了,徐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一清净处再说。” 随后王渊、徐川、林升,一行三人,便再度来到了醉仙楼中。 王渊寻了一处极清净的雅间。 然后他让自己手下侍从守在的门外。 若无通禀,任何人不得入内。 将这一切安排妥当后。 王渊这才再度坐下审视起了徐川。 过了许久,他这才开口道。 “徐川,你是如何识破老夫身份的?” 对于王渊的问话,徐川本能的选择了装傻。 因为他很清楚,这世上,最为人所讨厌的,就当属是那聪明人了。 这聪明人,若是事事都看的破,事事都猜得出。 那他在这世上恐怕就不会朋友了。 但王渊对徐川的胡言乱语,显然不信。 若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林升又怎会直接找上门来。 不过王渊对徐川能有如此强的戒备心理,也是颇感欣慰。 “好了,你们二人不必如此。” “老夫坦言相告,我并没有把你们当做外人。” “所以在我们面前,你们不必如此。” “其实说起来,我本不应见你们。” “因为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我乃当朝太傅,本届会试的主考。” “虽说你我行得端,坐的正。” “但私下会面,终究还是有失公允。” “所以今日见你们一面后,日后我便不会再与你们相见。” 徐川和林升也都很清楚。 这王渊今日能来救自己,也已经算的上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其他的事情,二人并不敢奢求。 故此徐川和林升一并起身,拱手作揖道。 “学生谢过先生救命之恩!” 两人这话,倒也算是情真意切。 因为今日若没有王渊现身。 自己当真是必死无疑! 王渊见此,连忙示意二人不必多礼。 “徐川、林升,老夫知道,你们二人都是国家栋梁之材。” “如今朝廷的局面,我想你们也清楚。” “仅凭老夫等寥寥几人,无异于是逆水行舟,终究抵不过大势。” “所以想要依靠我等去彻底改变朝廷的局面,又或是直接除去秦桧。” “这都不现实。” “至于秦桧这人,也远远比你们想的还要可怕许多。” 王渊一席话,说的林升和徐川都不由为之沉默了下来。 眼见这气氛似乎是过于浓重了。 徐川索性笑了笑,而后道。 “秦相,依学生愚见,这天下之事,无外乎事在人为几个字。” “只要我等上下一心,何愁无法除去奸相?” “奸相虽然党羽众多,但这些人大多各怀鬼胎,简直不堪一击。” “而且如今奸相势大,官家岂能不心生忌惮?” “说来说去,这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第二十七章语破魂胆惊 徐川这番话,虽说并无考证。 可他还是在客观上,提振了王渊和林升的势头。 王渊此时捻着胡须笑道。 “哈哈哈哈,老夫不服老也不行了。” “若我再年轻个十几岁,说不定也能有你一样的雄心和魄力。” 徐川闻言,赶忙拱手道。 “先生谬赞了,学生只是说了些鲁莽之言,还望先生莫要见笑才是。” 王渊轻轻的摇了摇头。 “少年意气,这可不算是鲁莽。” 说完,他更是起身为徐川和林升各自倒了一杯酒。 要知道,王渊身为太傅,这普天之下,配让他倒酒的人,可能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而徐川和林升又岂敢去接这杯酒呢? 王渊知道两人在想些什么。 因此脸上笑容竟不由更为浓郁了几分。 “你们二人几时变得如此迂腐了?怎么,连老夫倒的酒也不敢喝吗?!” 徐川和林升互相对视了一眼。 随即这才听闻徐川开口道。 “先生,若论地位尊崇,您为朝中一品大员,而我二人现在仍是白身。” “若论长幼尊卑,我等当属是您的子侄辈。” “所以,又岂有让您为我二人斟酒的道理。” 说完,徐川就想起身从王渊手中接过酒壶。 却不曾想,竟直接被王渊给制止了。 “徐川,你且听老夫一言。” “老夫料定你二人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所以今日,我为你二人斟酒,实乃心甘情愿。” “只望有朝一日,老夫不复今日之名望,还望你二人能够赐予老夫一尊薄酒啊!” 话已经说到这地步了。 王渊之心,也可见一斑。 心念于此,徐川和林升索性直接跪了下去。 徐川抱拳,朗声道。 “先生救命之恩,知遇之情。” “学生必当以死铭记!” 王渊则是笑道。 “不必如此,今日救你,一是为国救得一栋梁,二则是为老夫保住一知己。”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说罢,三人举杯互饮。 席间,徐川有意想问一问,王渊是否已经派人前往泗州了。 但奈何这个话题又极为敏感。 王渊不说,他自然也不好贸然提及。 可话又说话来了。 若是王渊没有派人前往。 徐川便绝不敢在久居于临城城内。 原因无他。 若是王渊没有派人前往截杀使臣。 到时候岳飞必死。 岳飞一死,秦桧大权独揽。 到时候他在想杀人,也就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而这事情,若是真的发展到了那般境地。 这徐川可就真是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此中,事关生死。 所以也由不得徐川不去小心应对。 席间,林升也看出了徐川眉头紧皱。 似乎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索性坦然道。 “先生,不知前些时日所议之事,先生可有谋划?” 王渊和徐川皆是一愣。 因为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林升能够这么莽。 竟然直接开门见山打起了直球。 王渊短暂思索后。 倒也觉得,这件事情也没有必要去瞒着林升和徐川。 因为要是说起来的话,三人算是共谋。 一旦事发,到时候谁也跑不掉。 所以他索性坦然言道。 “小友不必担心,此事我已安排妥当。” “当日议必,我便已经派人抵达了泗州。” “如今按时日来算,回禀的书信,也应该在路上了。” 听到这里,徐川和林升心中大为激动道。 “先生此举,上扶苍生社稷,下救乾坤万民,实乃是功德无量之举。” “还请先生与我满饮此杯。” 这酒桌上倒也算是一团和气。 酒过三巡之后,三人脸上也都不由带了一丝醉意。 这席间,三人谈天论地,倒也没少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眼下这酒桌上的话,若是传扬了出去,他们三个,怕就要坐实了叛贼的名头。 不过说起来,倒也稀奇。 大宋朝政如此昏聩,倒也少有因言杀人的先例。 所以文武百官,每每都得以畅所欲言。 可奈何这些逆耳的忠言,终究还是飘不进,那深锁的宫墙之内。 正在三人唏嘘感慨之时。 林升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故此他压低了声音看着王渊问道。 “先生,学生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渊坦然笑道。 “今日相聚,以友相称,所以想到什么说什么,倒也不必拘束。” 见王渊都已经这么说了。 林升索性坦然言道。 “先生既已发话,那学生可就直说了。” “但说无妨。” 王渊此时醉眼之中,还藏着几分笑意。 不过神色,已然迷离。 林升点了点头。 随即道。 “先生,徐兄的会元可是由先生钦点?” 王渊点了点头。 “我为主试,这会元自是由我钦点。” 林升略微沉默了片刻,随即说到。 “既是如此,先生可见‘山河倾覆,大宋将亡’一句?” 仅是这一句,瞬间惊的王渊酒醒了一大半。 林升见王渊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便接着说道。 “徐兄虽是才学盖世,可股子里却终究是有着一股傲气。” “所以行文之时,只顾着痛击时弊,此句若以全文观之,则无异样。” “可若是要单瞧这一句,那可就是十恶不赦的反文了。” 对于林升这番话。 徐川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所以不等王渊回答,他便笑着说道。 “林兄,你莫要说我了,你那直把杭州作汴州的词句,不也是反文吗?” “朝廷不也没有开罪于你。” “所以此事依我看来,也应该没有多大才是。” 可在林升听完徐川的话后,他的脸色依旧没有好看多少。 只见他神情冰冷的摇了摇头道。 “徐兄,此中事由,你还是没有想清楚。” “我身在江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可被视为文人闲情。” “天子不纠,是为了彰显其大度贤明。” “可你在应试的文章下,写出如此语句,那天子又如何容得下你呢?” 说完,林升再度看向王渊。 “学生不知先生是如何想的,不日便是殿试,到时候徐兄的文章呈递上去,又将是何等后果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徐川、王渊背后双双冒出一层冷汗。 第二十八章落笔成佳文 按理来说,此事王渊是没有道理看不出来的。 但奈何他当局者迷,忘了其中险要。 至于徐川则是根本没有想到这里面的腌臜事宜。 所以这一子,算是将他们二人都搁置了进去。 林升在徐川写完那篇应试的文卷后,就已经想到了这里面的凶险。 不过只要徐川无法中举。 此事倒也不要紧。 而且按照常理来看,徐川也不会中举才对。 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 王渊瞧见了这份文章,他爱才心切。 这才敢冒大不违,将徐川提选上去。 可当今天子又该如何看待这篇文章呢? 其中凶险,已是不言而喻。 见两人沉默。 林升再度追问道。 “王先生,徐川试卷上的内容,都有何人知道?” 王渊仔细想了想。 “这试卷,应该只有阅卷的三四名主考知晓。” “我已经责令他们不许外传,料想并无旁人知道。” 林升微微叹了口气。 而后苦笑的摇了摇头。 “先生,依学生之见,奸相必已知晓此事。” 王渊大惊。 “林升,你是如何知之?” 此时徐川也从早先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所以面对王渊的疑惑。 不等林升回答。 他便脱口而出了两个字。 “人心。” 此话一出,三人一片死寂。 人心非金木土石,其有瑕。 有瑕,便可被人利用。 这秦桧的耳目无孔不入。 想来,此事既然有外人知晓,那秦桧必然知之。 说到这里,众人的酒,早已醒了大半。 他们此时心中思绪万千,各自都在寻求解决办法。 徐川也没有想过,自己因贪图一时意气,竟然埋下了如此祸端。 此时再想从容抽身,又岂是容易的事情? 如今他脑海中思绪纷纷,一时间,也难有个安稳的念头。 王渊也是愁眉紧皱。 半天想不出个对策来。 过了好半晌,那林升再度幽幽开口道。 “徐兄,先生我有一计,不知可行否?” 徐川和王渊一同望向了林升。 “林兄,你有什么计策,赶紧说吧,若是再卖关子,此时可就麻烦了!” 林升眉头不得舒展,此时满是苦笑的说道。 “我这也算不上是什么上乘计策,只能说是无奈之举了。” 王渊此时也有些着急了。 “林升,有什么办法,你姑且说说看,说完了,我等再去斟酌利弊。” 林升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先生,我且问你,这些举子的试卷,现在何处?” 王渊不假思索的说道。 “现在这些试卷,都以册封好了,放在礼部呢!” 林升继续道。 “何日呈递给圣上?” 王渊一边单手捻着胡须,一边掐算着时日。 “嗯,按日子算来,应是在三天之后。” “不过你问这些做什么?” 林升没有答,他只是转过头看着徐川。 而徐川此时对林升的打算,已然心知肚明。 瞧王渊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徐川索性坦言道。 “林兄的打算无非是四个字。” “那个四个字?” 王渊追问。 “偷天换日。” 徐川将这四个字一说出口。 整个房间瞬间弥漫着一股子阴冷的氛围。 饶是王渊,也不由连吸几口粗气,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最后他声音几乎颤抖道。 “这可是杀人的罪过!” 徐川不语,林升接言道。 “若不如此行事,反文上交,奸相举告,同样一死!” “而今朝会考,由先生主管,本就是选取才华出众之人。” “我等让徐兄现做一文,由先生替换出那张反文。” “如此一来,我等皆能保全自身,而且两篇试卷,出于一人之手,这也不算是徇私舞弊了。” 此事皆是由徐川引起的。 所以现在这些话,根本不好由他说出。 前者,徐川诱王渊杀使。 如今,林升诱王渊更换考卷。 若是这两件事情暴露了。 他们三人放在一起,就算长了二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而这王渊,也终究不是什么迂腐之辈。 短暂的思索过后,他就已经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益得失。 事已至此,自己显然是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索性放手一搏。 若是安然无恙,那自是最好不过,但要是被人发现了,自己咬死不认,也好过说是让人知道,自己科选,给人选出了一篇反文强。 前者无非是革职查办,而后者则是杀头的罪过。 起初王渊敢执意推徐川的文章。 全是因为被徐川文章中所流露出的真切实感所打动。 可此时冷静一下,官家受奸相蛊惑。 到时候未必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既然如此,自己也就不能再去冒这个没有必要的险了。 想清楚这一点后。 王渊当即做出了决断。 “来人!” 他大呼一声。 门外侍从当即走了进来。 “敢问大人有何吩咐?” 王渊道。 “去给我取一副笔墨纸砚来。” 没过多久,桌上饭食被尽数收敛了。 而后王渊便命徐川另行一文。 徐川深知这事关重大,所以他也敢有半点犹豫。 只见他铺开笔墨纸砚。 然后单手持笔,也不急着动手,而是在脑海里打了一通腹稿。 等将那腹稿想清楚后。 他这才挥毫泼墨,肆意行书。 不多时,一篇洋洋洒洒数千字的文章,便以告成。 王渊和林升都是饱学之士,同样也是爱才之人。 徐川行文之时,他们二人就站在他的身后,一时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当二人看到徐川文章中,若是出现了精妙绝伦的字眼后。 更是忍不住想要拍手称快,连番叫好。 此时文章落成,王渊和林升,二人一左一右看着那字迹未干的文章。 王渊一边捋着自己的胡须,一边笑着说道。 “徐公真有状元之才,看来老夫倒是真的没有看错人啊!” 林升也道。 “徐兄这篇文章,言辞公整,语句华美,其中还不乏真知灼见。哈哈哈哈,这才是当今圣上想要看到的文章。” “若是将此文呈递上去,徐兄这个状元,必然是非你莫属了!” 此时,见文章落成,三人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与此同时,秦相府内。 秦桧则是在大发雷霆。 第二十九章月黑杀人夜 秦相府内,秦桧高坐于太师椅上。 他面前蒋忠、刘武一左一右分跪两旁。 秦桧此时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 要不是这两个蠢货无能。 自己今日又怎会如此丢脸呢? 先是设计陷害不成,而后正面搏杀又不成。 这对于徐川而言,本应是必死的局面,可不承想竟被他一次次死里逃生。 今日杀他不得,此人必有防备。 日后再想得手,这可就难了。 而能有这番局面,可是全拜眼前这两位所赐。 故此想到这一点的秦桧,又如何能够不生气呢? 他口中轻吐浊气道。 “你们二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无论是蒋忠还是刘武,他们都十分清楚秦桧的为人。 所以今日这事,若是不能给秦桧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自己怕也不用想着能活着离开此地了。 故此在听到这话后。 两人背后的冷汗,便如同是雨水一般,止不住地向下流淌着。 犹豫许久过后。 蒋忠这才壮着胆子道。 “恳求相爷,您将我二人逐出府去,自此我们再无关联!” 秦桧听闻此言。 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的笑容迅速收敛。 转而变为了一道极为冷峻的目光。 秦桧就这样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两人道。 “你们最好能给我说出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否则你们晓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说完,秦桧径直拍了拍手。 而后门外随即闪身站出了几名手持钢刀的黑衣男子。 这几名黑衣男子,纵身挡住了房门出口。 只要秦桧一声令下,就必然可以叫他们二人毙命当场。 但蒋忠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其中危险所在。 他笔挺着腰杆道。 “今日事了,徐川必然不会想到,我们还会再去杀上一个回马枪。” “所以今夜,我们二人趁黑前去行刺。” “若是成功,到时候自然可以拔去相爷心头一根毒刺。” “若是不成,我们二人自当以死谢罪。” “今日相爷将我二人逐出府去,就算事发,日后也不会牵连到相爷您。” 直到听完这些话后,秦桧脸上的神情也终于缓和了许多。 他目光微瞥,随即看着他们二人道。 “好,你们既然这么说了,那本相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此事若是办成了,本相自会重赏尔等。” “可若是没成,你们也知道该怎么办。” “好了,下去吧。” 蒋忠和刘武在听到秦桧这话后。 一时如蒙大赦一般。 两人不敢犹豫,就这么径直俯身低头走出了秦桧的宰相府。 其实这二人能以必死的决心去刺杀徐川。 原因不在其他,只在于他们的全家老小都在临安。 所以,两人就算刺杀徐川失败,到时候也无非只是一死。 可若是等到秦桧动手,那么他们的全家老小,便不用奢望还能有一个可以活命的了。 蒋忠和刘武,此时两人站在秦府门口,彼此对视了一眼。 随即只听刘武以一种极为悲怆的语气说道。 “你我二人各自回去安顿家眷,今夜子时,在此相见。” 蒋忠闻言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两人再无他话。 分别之后,二人各自奔着自己家门而去。 由于二人都已见识到了徐川的身手。 所以他们明白,在徐川执意要逃的前提下,他们两人就算联手,也未必能有十成的把握击毙徐川。 因此,他们两人如今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两人归家,各自将家中事宜,一一安排妥当。 妻儿子女,也依次叮嘱。 毕竟此一去,多半便是永别。 家中一干人等,闻此噩耗,自是号哭不已。 可事到如今,就算心中再怎么悲切,他们又能如何呢? 这蒋忠和刘武的家人,也都知道他们二人是在为秦桧做事的。 由于这干的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计。 所以他们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二人和家中亲眷一一告别。 直到半夜子时,两人这才都极为准时地出现在了秦相府前。 蒋忠身背长剑,刘武手握钢刀。 而他们身后又各自跟着四名随从。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因此以蒋忠和刘武的身份和地位而言,想要让他们找到几名帮手。 这也并不见得会是一件难事。 两拨人马碰面之后,彼此不再多言。 随即这一行共计十人,就这么直奔徐川下榻的驿馆而去。 众人步行了约有一炷香的工夫。 这才终于抵达驿站之前。 蒋忠单手提着长剑,随即看着左右人等,冷声道。 “刘兄,驿馆之内,空间狭小,你我各领一人,进去伏杀徐川。” “今日之事,若是败露,你我就算不死,到时候也是难辞其咎。” “所以进门之后,无论男女老幼,见者即杀!” 刘武听完这话后,点了点头。 蒋忠又随即转身看着其他人说道。 “你们六人分为两队,各自手持弩箭,守在驿馆前后。” “若见其外逃,弓弩齐发。” “今夜,他徐川死,我等可活。” “徐川若活,我等皆死,明白了吗?!” 众人闻言,齐声答道。 “明白!” 生死之事,在此一搏。 各自依言散开。 蒋忠、刘武站在门前。 身后两侧,各有一随从。 他们侧身靠在门上,时刻提防着门内动静。 蒋忠深吸一口凉气。 而后伸手敲响了,这驿站紧闭的房门。 咚!咚!咚! 一连敲了三下,见门内无人应声。 蒋忠便加快速度又敲了几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次声音不小。 门内伙计终于听到了动静。 “谁啊!这大半夜的,敲什么敲?!” 这店小二在住客休息之后,便会睡在楼前大堂之内。 大堂紧挨着大门。 所以被打扰了睡眠的伙计,此时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但见门外的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也只能是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开门。 “咯吱!” 驿馆的门被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 这店小二从门缝里探出头去看。 “谁啊?!” 店小二这边刚问完。 就只见蒋忠猛然伸手,随后一把扒住了露出缝隙的木门。 第三十章杀人反被杀 见情形不对,那店小二便一边想关门,一边叫嚷道。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想干什么?!” 可惜,他并没能够等到回答。 蒋忠从门缝处一剑递出。 那锋利的长剑,就这么径直地刺穿了店小二的胸膛。 由于这一剑直接刺穿了店小二的心肺。 所以他到死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店小二一死,蒋忠顺势打开了客栈房门。 而后冷声道。 “动手!” 蒋忠和刘武顺势而动。 两人进入客栈。 随后沿着楼梯直奔二楼而去。 由于此时已是深夜。 所以先前蒋忠击杀店小二之事,倒也没有惊动旁人。 四人一道上楼之后。 蒋忠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火折子。 而后他借着微微亮光,成功找到了天子一号房。 来到房前,刘武便直接想要闯进去。 但不承想,他却被蒋忠给伸手拦了一把。 刘武回过头来看着蒋忠。 只见蒋忠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截拇指粗细的竹枝。 而后他将竹枝从徐川房间中的窗户上径直穿了进去。 由于这窗扇本就是纸糊的,所以此时自然是一捅就破。 竹枝从窗户中穿进去后。 蒋忠凑近一吹。 随之一股迷烟,就这么缓缓飘了进去。 “掩住口鼻。” 蒋忠将迷烟收起后,还不忘看着蒋忠等人提醒道。 众人依言行事。 过了半晌,刘武这才上前,用钢刀挑开了门闩。 这门闩落地,刘武一把推开房门。 四人速度快到了极点。 刘武挑落门闩,两名随从见状,当即一左一右推开房门。 而蒋忠则是直接抬手,一拍袖口,四枚袖箭,直奔床榻而去。 袖箭射穿棉被后,径直发出了四声清脆声响。 “叮、叮、叮、叮”。 四声脆响过后。 蒋忠脸色,陡然大变。 因为这是袖箭扎在木板上发出的声音。 而以那箭矢的力道,又不足以射穿人体。 所以这声音就表明袖箭是落在了空处。 眼下四人都明白这一点。 在听到这般动静后,就连他们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 蒋忠和刘武的武功在这些人里算是最高。 所以此时,蒋忠示意刘武上前查看一下。 到时候就算是有埋伏,刘武也能想办法躲避。 可另外两人却不相同,以他们的身手而言,若真碰上徐川埋伏。 哪怕只有等死的份了。 至于蒋忠,他此时则是提剑护在后方。 如此一来,彼此策应。 也算是能有个万全之策了。 刘武手持钢刀,缓步上前。 由于徐川住的是上房。 所以这方中的木床也极为豪奢。 这床上以实木攒顶。 顶上四周刻有飞鸟鱼虫,蛇蚁走兽。 至于顶端则是麒麟凤凰,狮熊虎豹。 这些纹路,打眼望去,一个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可众人此时哪有闲心来欣赏这些琐碎纹理。 刘武持钢刀上前,他伸手掀开帘帐。 而后以钢刀挑开床上被褥。 此时四下一片漆黑。 刘武不得已伸头去看。 就在他探身升头之际。 躲在床顶上的徐川一跃而下。 他手起刀落,只是一刀,就已将刘武的人头剁掉。 事出突然,众人都不曾反应过来。 他们在听到一声响动之后,就看见刘武直接栽倒在地。 而后地上似有什么东西滚落过来。 咚咚咚!咚咚咚! 蒋忠三人借着微弱火光,低头去看。 那滚过来的,不是其他,正是刘武那颗血淋淋的人头。 一见此物,原本就神经紧绷的蒋忠,一时间几近癫狂。 “混蛋!” 他大喊一声,手中袖箭又出去四枚。 但这次却只听见利器相撞,所发出的叮当声。 这声音一连响了四次。 很显然,徐川是将这四枚弩箭全都给防下了。 不等蒋忠再次出手,徐川就已经冲了出来。 他手中长刀,直奔蒋忠头颅而去。 此时刀刃之上,鲜血未干。 蒋忠手持长剑与其相抗。 而那刀身上的鲜血,就这样直接甩在了蒋忠的脸上。 左右两名随从眼见于此,则当即拔出兵刃,将徐川给围了起来。 一时间,这气氛直接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蒋忠看着眼前的徐川,厉声问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 徐川闻之,冷笑一声道。 “呵呵,你爷爷我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你说我是人是鬼呢?” 蒋忠脸上惊愕更甚。 “你既是人,为何我的迷烟对你没有用?” 事到如今,徐川也懒得再去掩饰。 故此他满脸讥笑地说道。 “你真以为我猜不到你们今夜会来行刺?” “秦桧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我清楚得很!” “白日里,你们占不到便宜,入夜一定还会动手。” “为了防备你们,我一早就服了解药。” “没想到吧杂碎,今天来了,你就别想走了!” 蒋忠在听完徐川的话后,心中也不由为之感叹。 此子的心思,到底缜密到了何种地步! 虽说徐川如今早有防备,但是蒋忠却依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这边人数占优。 所以就算他徐川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也休想能够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蒋忠语气颇为阴冷地说道。 “呵呵,不自量力的东西。” “你既然敢得罪秦相,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就算你勇力超群,仅凭你一人,能逃得出我们的手掌心吗?” 徐川闻言,极为不屑地笑道。 “逃?我为什么要逃?!” “该逃的应该是你们才对。” “对了,你们应该不知道。” “读书是爷的爱好。” “但武功可是爷的天赋。” 说完,徐川旋身举刀,一刀劈下。 蒋忠抬手去防。 但不承想,这一刀竟然直接将他手中的长剑给劈断了。 若不是蒋忠后退的速度足够快。 这一刀恐怕就要实打实地落在他自己的身上了。 蒋忠仓皇后退,至于脸上更是布满了惊恐的神情。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的力量怎么会突然增加这么多!” 徐川乘势强攻道。 “白痴,白日里我只用了三成力。如今想杀你,易如反掌!” 左右见此,瞬间上前截住徐川。 如此一来,倒也给蒋忠留下了一丝喘息的时机。 第三十一章世间多无奈 其实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事情竟然会发展到此时这副局面。 蒋忠带着一众人马,本是气势汹汹地要来杀徐川。 可没想到,如今却被徐川给杀得四处逃窜。 蒋忠此时狼狈至极,而他的那两名随从,也不见得能好上多少。 这两人的武力甚至连蒋忠都比不上。 所有又怎么能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太大的作为呢? 二人且战且退,最终他们二人连同蒋忠,一道被徐川逼得退到了墙角附近。 徐川神情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三人道。 “我和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今日前来杀我,也是因为你们奉了秦桧老贼的命令。” “所以我若就此杀了你们,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可若是不杀你们话,又恐你们再来害我。” “所以你们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眼见徐川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 蒋忠不由长叹一口气道。 “徐公子大仁大义。”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如索性直言。” 徐川眉头微挑,而后口中轻吐一字道。 “说。” 蒋忠满脸苦笑。 他知道自己如今大势已去。 于是坦率直言道。 “徐公子,希望你能让我手下这两个兄弟走。” “秦相只命我和刘武前来行刺。” “所以我和刘武,今日死在此处,也算是罪有应得。” “而他们皆因受我指使才来。” “他们身家性命,全赖于我,所以他们不敢不从。” “可今日这些人,若是可怜枉死。” “我蒋忠就算奔于九泉,也是亦难瞑目。” 说完,蒋忠直接单膝跪倒在了徐川的面前。 徐川在听完蒋忠这番话后。 神色不由有了些动容。 于是只听说道。 “好吧,你们一人自断一指,便可离开这里了。” 那两人有些木然。 听完徐川的话后,他们当即愣在了原地。 徐川见这两人没有断指的意思。 当即便明白了他们在想些什么。 “怎么,你们该不会以为,犯了错,就不用承担责任吧?” “又或者是说,你们一起上,就有把握能杀得死我?” “机会我已经给你们了,三息过后,你们若是不走,那也就不用走了!” 徐川的语气之中,充斥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 徐川那清冷的声音,就如同时索命的梵音一般。 然而不等他继续数下去。 就听蒋忠看着那二人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断指!” 蒋忠并不是什么蠢人,他在短暂交手之后,就已经明白。 今天自己这些人就算加起来,也不可能赢得了他徐川。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做什么无谓的牺牲呢? 那两人在听到蒋忠的话后,当即做出决断。 他们伸手握住兵刃。 而随后令人诧异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刃并没有挥向自己。 却是直奔徐川而去。 此时这两人的眼中,都怀着一种无比决绝的神情。 见此情形。 徐川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冥顽不灵,不过你们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也就只好成全你们了。” 长刀所向,并无敌手。 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徐川一合之敌。 片刻光景,两具尸体,陈列眼前。 看到这一幕后,蒋忠悲愤无比。 徐川则是收起手中长刀道。 “你若是想要离去,我同样可以放你走。” “为了奸相卖命,这并不是一件值当的事情。” 蒋忠此时缓缓站了起来。 他上前两步,捡起了那二人掉落在地上的兵刃。 而后正视徐川道。 “徐公子,我谢过你的好意了。” “事到如今,我已无路可走。” “今日你若是不死,那么我就需要死。” 徐川不解。 “何故如此?秦桧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蒋忠长叹一声,他此时的神情落寞悲怆到了极点。 “徐公子,我若不死,必然累及家人老小。”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兵刃对准了徐川。 “徐公子,在下本是一介武夫,不知道什么正邪之分。” “我为秦相手中刀,一身只知杀人。” “我杀人无数,今日也活该有此报应。” “若是徐公子尚且可怜我,那不如和我正面比试一场。” “要是能死在徐公子的刀下,也算是我的福报。” 徐川知道,这世道不公。 而有些事情,也确实是没有道理。 不该死的人需要死,而应该活的人,却活不了。 至于这一切,全都是拜他秦桧所赐。 秦桧若死,这世上恐怕也就不会再有这么多不公之事。 想到这里,徐川只觉得愤怒无比。 他抬起手中长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蒋忠道。 “如你所愿。” 说完,两人没有半点犹豫,他们二人就仿若离弦之箭一般,就这样笔直地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片刻之间,眨眼之际。 二人兵刃再度相撞。 叮当一声。 黑暗之中冒出一丝火花。 长刀先是断剑,而后断人头。 徐川全力以赴,一招毙敌。 其武力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杀人之后,徐川那一腔热血,也缓缓冷却了下来。 他看着这横尸房中的四具尸体,眼中满是无奈。 因为这一个秦桧,还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 如今这一笔笔账,也都要记在他的脑袋上。 日后总有一天,会让他连本带利一起还回来的。 徐川收起武器,而后环顾四周。 见这屋中此时已经实在不成样子了,显然今晚是无法再睡在这里了。 于是他只能走出房门。 来到了林升的房中。 此时林升正在梦乡之中,对于徐川的到来,他是毫不知情。 徐川推开房门,来到了林升的床榻前。 “林升醒醒!” “林升醒醒!” 一连喊了几遍,这林升都没答应。 而且此时他更是已经打起了呼噜来。 见此情形,徐川伸手一巴掌扇在了林升的脸上。 林升吃痛,瞬间惊醒。 “嗯?发生什么事了?!” 徐川此时坐在他的床边。 轻声笑道。 “没什么事情,我一夜无眠,想来寻你一起同睡。” 林升此时没有睡醒。 正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 所以根本没有去想徐川说了什么。 他一边摸着脸,一边应道。 “哦,那你睡吧,奇怪,我的脸怎么这么痛啊?!” 第三十二章变故更频出 面对林升的发问,徐川含糊其词地糊弄道。 “没什么,是你做噩梦了!” “哦。” 林升呆呆地应了一声。 此时他睡意极浓,所以也就根本没有工夫再去多想什么。 于是在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后,他便再度闭上了眼睛。 徐川见状,微微一笑。 他随即伸手将自己身上沾满了血迹的外衣脱去。 然后上床和林升躺在一起。 没过多久,林升的呼噜声就已经传了出来。 听到他所发出的动静后。 徐川先是一愣,然后便有些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林升。 这家伙呼噜声怎么能这么大? 无奈,徐川只好从身上所盖的被褥上扯下了两团棉花。 就这样,棉花塞耳,他这才得以勉强睡下。 徐川杀人之后,安然入睡,就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然与此同时。 被蒋忠和刘武安排在大门口警戒的六人。 此时还依旧守在客栈的门口。 他们按照蒋忠的命令,六个人分为两拨,他们一前一后地守着客栈两头的大门。 可从蒋忠和刘武等人进客栈,直至此时,过去了可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工夫了。 这里面为什么还不见人出来? 蒋忠等人若是得手那早就该出来了。 可就算失手,也没有道理还会守在客栈之中啊! 所以前门的便料定蒋忠刘武是从后门出去了。 而后门的却断定蒋忠刘武是从前门走掉了。 就这样,两拨人愣是守得心急如焚。 最后实在等不住了,守在后门的三人,便直接转到了前门来。 他们一边走,一边抱怨。 这前门的得手了,也不知道过来通知一声。 害得自己等了这么久。 而此时,前门的也在抱怨。 可当六人碰面之后,他们心中原本的愤怒瞬间平息。 转而变为了无尽的恐慌。 要知道他们六个人一个没少,那就证明楼里的人根本没有出来。 这六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吞了口口水,而后紧张地问道: “我们都在这里,那难不成是说,蒋忠、刘武这两人都还没有出来?” 另一人道:“他们进去可足足有半个时辰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出来,莫不是都死……” 这人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这几人却都知道明白他想说些什么。 想到这里,众人都不由为之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知道这人的话虽然晦气,但想起来,却绝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此时,萦绕在他们脑海里的,便只有三个字。 “怎么办?!” 进楼去看,他们不敢,因为先前进去的四个,可要比他们六人的武功强上许多。 那四个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有半点动静了。 这指望自己这六个进去,还能起什么作用呢? 若是说立即撤离?他们也不敢。 因为此时若是走了,万一蒋忠、刘武侥幸没死。 他们一走,这可是要坏了大事的。 而就在这为难之时。 其中一人开口道:“我现在倒是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不知道妥不妥当。” 另外几人一听,便当即催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啊!” 那人点头道:“是这样,我们几个都在府门当差,所以现在各自赶紧回去,换上差衣,然后来此巡夜,捉人!” “若是楼中有变,我们大张旗鼓前去,也不怕会遭受伏击。” “你们看,此事可行否?!”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道。 “可行!可行!你这法子极好,既然如此,谁都别耽搁了,快走吧!” “大家动作放快点,半刻钟之后,来此捉人!” 说完,这六人各自分散,一并回家换衣服去了。 而楼中的徐川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一无所知。 他虽然埋怨林升,可自己的呼噜声也不见得能小多少。 此时他那震天响的呼噜声,早已经响了起来。 瞧这模样,就别说他睡得有多香了。 夜色浓浓,恍如墨染一般。 打更的老者,手持铜锣走在漆黑的道路之上。 他手中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只能照见身前两三步的距离。 因为仅有这一丝光亮,所以在黑夜之中它便愈发显得难能可贵了起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当!当!” 铜锣刺耳的声音,就这样直接刺破了黑暗。 而后奔入千家万户之中。 眨眼间,那六人此时齐聚在客栈之外。 起先他们身着夜行衣,不带火烛,是生怕被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可此时他们一个个大张旗鼓,却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自己。 这几人也不傻,若是楼中真有强敌。 那自己也只有将动静闹大,才有可能会引得对方投鼠忌器。 否则的话,对方若是杀红了眼,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宰。 到时候人家恐怕也不会有什么顾忌啊! 六人各自腰悬单刀,手持灯笼。 彼此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率先一脚踢开了客栈大门。 可是由于那大门后面,还躺着店小二的尸体呢! 所以这一脚下去,大门撞在店小二的尸体上,随后竟然直接反弹了回来。 这一幕,险些没有将已是惊弦之鸟的六人,给吓得丢了魂。 “慌什么慌,门后还有个死人呢!你们忘了啊!”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道。 剩下几个人听完,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们纷纷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而后努力使自己镇定了下来。 几人上前,将那店小二的尸体挑开。 然后迈步入内,不承想,他们这一脚下去,就正好踩在了从那店小二身上所流淌出的血泊之中。 这踩在鲜血上的触感极为滑腻。 见此,众人一个个眉头紧皱。 因为眼下之事,确实不能算是什么好兆头了。 六人撑起灯笼,然后各自分散,他们不敢上楼。 所以只能守在客栈的大厅之中。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从自己的背后取出了一面铜锣。 这铜锣是他们专程带来的。 此时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铜锣的声音极为刺耳。 在他猛敲几下之后,就连后院的驴都给惊醒了。 就更不用说是这客栈里的人了。 第三十三章为官当缉盗 显然,这几个人能摆出这副架势,已经是根本不在乎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他们如今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看看,蒋忠等人是否还活着。 在铜锣不断传来响声之际。 便已经可以听到楼中学子骂娘的声音了。 就算再怎么以圣人门生自居,这大半夜的,被人惊扰了睡眠。 他们也还是会有想杀人的冲动。 客栈的掌柜睡在一楼。 在听到这鬼动静没完没了之后,他只能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咒骂道。 “这到底是哪个扰人的畜生,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 “敲!敲!敲!你爹还没死呢,敲什么敲?” “这小六子也不去看看,我这到底招的是伙计,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啊!” 嘟囔之时,掌柜的已经穿好了衣物。 他起身向外走来,边走边嚷。 “喊什么!这大半夜的!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嘛?” 可显然,并没有人回应他。 而当他举着油灯,来到大厅之时,赫然发现,六名官差,正齐整整地站在这里。 掌柜的本就是个人精,所以一见情况不对,他赶忙换了一副嘴脸道: “几位官爷,这晚上的,您几位是?” 几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掌柜。 这掌柜被盯得头皮发麻。 不敢与其对视,所以就只好低下头去。 然而不承想,这一低头不要紧,接着火光,竟然让他看见了,这些官差脚上所沾染的血迹。 顺着血迹再去看,地上似有一个人影。 这人是谁? 观其衣着打扮,以及体型,这不就正是小六子吗?! 掌柜的惊呼一声。 “啊!” 惊慌之余,手中油灯,瞬间掉落在地。 随后只听噗的一声。 火焰顺着油灯碎裂后所淌出的灯油,瞬间蔓延出去。 那六人见此,厉声喝骂道。 “你慌什么慌!快去点灯!”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赶忙前去灭火。 这油灯附近就是酒坛,要是一并烧着了。 今晚可就有热闹看了。 这店掌柜的,也总算是从惊慌之际,清醒了过来。 他强撑着站起身子,而后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一枚火折子。 不多时,店掌柜的就将这堂内柱子上的火烛,一一点亮了。 因此,客栈之内,也瞬间变得明亮了许多。 由于楼下的动静不小,楼上一些书生,此时也披着衣服,站在楼上向下嚷道。 “这大半夜的,你们这是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这六名官差,本就处于又惧又怒的状态。 此时被人这么一嚷,他们直接拔刀相向道。 “人命关天,你若是再敢废话,就同我一起去牢里睡吧!” 仅是这一句话,吓得那书生战战兢兢,再不敢多言。 那些看热闹的,也一个个重新缩回了房间。 俗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所以这些书生也只能是暗自嘀咕着。 “哼,算了,不和这群大老粗一般见识,和他们争论,那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见此情形,店掌柜也想走。 可还不等他挪动步伐,就被那几人给呵斥住了。 “站住,这人是死在你的店里的,你还想往哪去?!” 店掌柜一听,腿肚子便止不住地发软道: “官爷,这件事情,真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入夜之前,这小六子还好好的,谁知道他现在竟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官爷,您一定要明断啊!” “这人真不是我杀的呀!” 面对这店掌柜的喋喋不休。 这几人颇为恼火道:“闭嘴,没人说他是你杀的,掌灯,我们要查房!” 见对方没有怀疑自己,店掌柜这才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他连连点头道。 “好的!好的!官爷,我这就带你们去!” 说完,他在前头引路,那六人三人守在大厅,三人手攥钢刀,跟在店掌柜的身后。 随即顺着楼梯,就这么一并向着二楼走了上去。 其间,这店掌柜腿肚子发软,一个踉跄,险些没有从楼上直接滚落下去。 这一幕差点没有将那三人吓出应激反应来。 “直娘贼,走个路,你都不会走吗?” 店掌柜,只得赔笑道。 “官爷息怒,官爷息怒,这楼梯太滑了,楼梯太滑了。” 几人不再说话,眨眼上得楼来。 店掌柜四处扫视了一眼,而后问道: “几位官爷,要从哪头查起啊?需不需我去将这些学子们都喊出来?” 那三人思索片刻后。 其中为首名叫邓冲之人,径直摇了摇头。 邓冲说道:“不必,让他们都在房中候着,这从左到右,依次是什么房间?” 店掌柜不假思索道:“回官爷,这从左到右,依次是人、地、天,三个字号的房间。” “每个字号又依次分为,一号房,二号房,三号房。” “所以这一层,共计九个房间。” “至于两侧,又有些名号房,如跃龙门,折桂枝等。都是为了讨一个彩头,所以不知道官爷,是想从哪边查起呢?” 邓冲想了想,要是一上来就直奔天字一号房。 这未免有些太刻意了。 于是他对身旁两个同伴使了一个眼色。 示意他们留在外面盯着天字一号房的动静。 由于这几人在一起合作惯了。 所以彼此之间,极有默契。 他们纷纷点了点头。 于是邓忠再度转头看着店掌柜道:“那就从人字一号房查起,从左到右,一个不漏。” 店掌柜连忙点头称是。 随即他领路在前,邓冲紧随其后。 其间,店掌柜还不忘疑惑地问道。 “这位官爷,您是如何得知我这客栈里发生了人命官司呢?难不是有人半夜前去报案了?” “这不应该啊!大半夜的,我就算睡得再死,也该能听到一点动静才是啊!” 面对店掌柜喋喋不休地发问。 邓冲冷哼一声道。 “管住你的这张嘴,难道你就没有听过,祸从口出的道理吗?” 被这么一吓唬,店掌柜再不敢多说什么。 片刻,两人就已经来到了这人字一号房前。 邓冲示意店掌柜前去敲门。 店掌柜自然不敢不从。 他上前两步,而后伸手拍向门板。 “开门!开门!官家查房!官家查房!” 第三十五章奸相生毒计 邓冲在这里几人之中武功算是最高。 所以搜索天字一号房的重任自然是落在了他的头上。 毕竟这房间的主人可是徐川,此时在众人眼里,徐川早已经不是什么文弱的书生了。 取而代之,在众人眼中,他早已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所以在面对这头凶兽之时,邓冲也不敢不去全力以赴。 还没有进门,他攥着钢刀的手,就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流汗了。 旁边的同伴,此时更是惶恐,就连双腿,也在不住地打战。 邓冲见状,出言安慰道:“不用怕,我们大张旗鼓而来,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徐川还敢袭杀朝廷的人,那他这就是在找死!” 邓冲的话,终归还是起到了一丝安稳的作用。 他在说完之后,同伴原本恐慌的神情,也随之平息了许多。 邓冲深吸一口气,而后抬脚一脚踹开房门。 房门一开,那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股味道,愣是比先前房间之中所传出的血腥味更浓数倍不止。这股味道呛得邓冲干忙掩住了口鼻。 而他同伴,此时显然是没有他这样的强大心理。 所以在闻到这股浓郁的血腥味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邓冲见此,就只能让他守在门外,而后自己一个人进去查看。 他手提灯笼,缓步走进房中。而后抬眼望去,这屋内的地板,早就已经被鲜血浸透。 抬眼望去,眼前这一幕幕恐怖到了极点。 四处散落的残肢,已经横列在地板上的尸体。 这一幕幕看去,活像是修罗鬼蜮一般。 邓冲咽了口唾沫,而后壮着胆子继续向里走去 这走着走着,他突然被脚下一个莫名物体一绊,这导致他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他低头去看。 这不是其他,正是那蒋忠的脑袋。 距离蒋忠脑袋不远处,滚落在地的是刘武的脑袋。 邓冲属实胆大,看到眼前这一幕后。 他竟然能够不动声色地从房中退出来。 若是换作其他人。 指不定就要被吓死在当场了。 邓冲从房中退出后,顺手还将这天字一号房的房门给关上了。 还不等邓冲稍作平息。 去寻查其余两个房间的人,此时也都脸色惨白地走了过来。 不等邓冲去问,那两队人马就已经忍不住将自己所看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竟然在各自所搜查的房间里,又发现了数枚人头。 今日这客栈之中,总计死了一名伙计,四名官差,三个书生,两个书童,三名朝廷大员,共计一十三人。 临安城内,竟然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大案。 邓冲自知,若是再不抽身而出,等着自己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其余人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他们看着邓冲追问道。 “就只剩天字三号房没有查看了,那徐川若是还活着,必定会在房中,我们此时是否要去查看一番呢?” 邓冲摇了摇头。 “不,什么都不要管了,我们赶快离开客栈,如果可以,等天一亮,即刻逃出临安。如此一来,我们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否则的话,必死无疑!” 众人自然是不解,邓冲这话里的含义。 “邓冲,不是你说的吗?我们大张旗鼓地来,徐川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啊!” 听到这里,邓冲近乎绝望道。 “错了,错了,都错了!” “从始至终,秦桧这个老匹夫的重点就不在于徐川的死活。” “今日这客栈里死的三位朝廷大员,可都是他秦桧的政敌。” “他要的便是将这些人的死,嫁祸于我等。” “杀了徐川我们照样难逃一死,更何况,我们也杀不掉他!” 邓冲这番话一说出口。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惊恐的神情。 因为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这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今这层局面。 但也有人迟疑道:“邓冲,此事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就算是秦桧想要嫁祸于我等。” “这件事情也疑点颇多啊!” “我们如果是行刺的话,为什么不去这些大员的府中行刺了!” “就算是杀了人,有何故要将他们的尸体带到客栈里来呢?” “这一切本就说不通啊!所以秦桧,就算是想要嫁祸给我们,他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啊!” 邓冲紧闭双目,随即神情沮丧道: “你们想得太天真了。” “秦桧想要杀我们,易如反掌,他并不需要什么切实的证据。” “我们和尸体出现在一起,这就是证据。” “而且就算没有出现在一起,他断定人是我们杀的。” “我们依旧得死。” 邓冲早已看清了事实,在这大宋,他秦桧就是律法。 像自己这些渺小如蝼蚁之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见众人此时依旧不为所动。 邓冲便忍不住地催促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难道真的想死在这里?!” 面对邓冲的警告,那五人纷纷点头,而后铁青着脸色,向客栈门口走去。 他们走出几步后,见邓冲没有跟上。 便忍不住问道。 “怎么,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邓冲摇了摇头说道:“蒋忠对我有恩,他今天死在了这里,我别的事情做不到。” “但他的尸体,我要带走。” 那几人见他执意如此,也没有再劝。 只是叮嘱道,让他小心。 邓冲听完之后,没有答复。 他则是再度折返回到了天字一号房之内。 借着微亮的火光,他一边扛起了蒋忠的无头尸体,另一边则是用布将蒋忠的头颅包裹起跨在了胸前。 然而在他将这一切收拾妥当,准备离开之时,身后不知怎的,竟然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邓冲此时早已经是惊弓之鸟了。 所以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后,他二话不说,挥手就向身后砍去。 不过这一刀挥去,就好像是撞在了石头上一样,对方纹丝不动,可自己却是被震得双手发麻。 凭借本能,邓冲不敢再与其缠斗。 他脚尖点地,连忙后撤了几步,与其拉开了距离。 “你到底是人是鬼?” 第三十六章性命两无赊 徐川听到邓冲的话后,不由笑着说道。 “你若是杀的了我,我便是鬼。” “可惜你杀不了,那我现在就还是人。” 听到对方这番说话的口吻后,邓冲就已然能够料定。 对方是徐川无疑。 于是他面色一凝,就已再度做好了搏命的打算。 见他这副情形。 徐川语气淡然道:“我不想杀他们,也给了他们生路,但是碍于奸相的胁迫,他们根本不敢走。” “那你呢?也要和他们一样,想来杀我?!” “我和你无冤无仇。” “见你事到如今,还能想着去为此人收敛尸体。” “那应该也是一个忠义之人。”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去助纣为虐,替他秦桧办事呢?” 这番话算是问到了邓冲的苦楚所在。 他收起手中钢刀,而后暗自低头道。 “在临安,只有两种人。” “一种可以为秦桧所有。” “另一种则是与秦桧为敌。” “而与秦桧为敌的,都死了!今夜这客栈里多出来的三枚人头,就是实证!” “我等家中尚有老小,为了活命,别无选择!” 徐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确实,形势所迫,对于这些人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选择。 不过,徐川自问,自己也没有什么菩萨什么心肠。 若是能够原谅这些倒戈秦桧之人。 那又该给枉死的忠良,一个什么样的交代呢? 死寂的气氛,弥漫在这房间之中。 徐川看着眼前的邓冲道。 “你也是来杀我的,对吧?” 事到如今,邓冲也没有什么好掩瞒的。 他点了点头道。 “是的,可我不是你的对手。” 徐川那双眼睛,在这黑夜之中,似乎仍然能迸发出一缕寒芒来。 他在听到邓冲的话后。 接着说道:“可你终究还是来了。” “算了,我给过他们选择,同样也会给你。” “自断一指,我放你走。” “否则死。” 邓冲久居临安,形形色色的人也都见过不少。可是像徐川这样的人,他却是第一次见。 徐川虽然是个书生。 但是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肃杀之气,竟丝毫不弱于寻常武夫。 此人到底经历过些什么呢? 邓冲心中没底,也不敢多问。 略加思索之后,他直接挥刀断掉一指。 要知道十指连心,所以这断指之痛,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但邓冲却是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 在斩断一根手指后。 他捂着手掌道:“谢过徐公子不杀之恩!” 徐川摇了摇头。 “你我两不相欠了,你不用谢我。走吧。” 虽然邓冲没有发出惨叫哀嚎,但是断指之痛,却是实打实的。 所以此时他捂着手掌,就连走路的步伐,也变得踉跄了起来。 看见邓冲这副模样后,徐川忍不住叫住了他。 “等等!” 邓冲一愣,随即赶忙警觉了起来。 他试探地问道。 “徐公子莫不是反悔了,今日我等至此,本是该死之人。” “徐公子要杀便杀,我绝无二话!” 徐川面色依旧平淡。 虽是好心,但面对邓冲,他的语气依旧冰冷道: “我已经听见了,你先前所说的话。” “你说得没错,那几个朝廷大员死在这客栈里,就是他秦桧设下的局。” “若我猜得不差,秦桧应该在四周布得有眼线,你们进楼之时。” “他的人马,就应该已经从宰相府内出来了。” “所以你此时再背着一个人,是不可能走的出去。” 邓冲愣在了原地。 此时他的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就在他发愣之时。 客栈外,却径直传来了人马喊杀之声。 以及自己那五个兄弟惨叫的声音。 秦桧的人马到了! 徐川见邓冲还没有反应,便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别愣着了,找个地方躲一躲,你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不然只有一死!” 说完,徐川也不再理会邓冲。 趁着秦桧还没有进楼。 他便赶忙折身返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因为徐川就算再怎么无所谓,可要是被秦桧堵在了这满是死人的天字一号房里。 那也必然是少不了要惹上一大堆麻烦。 徐川折身进房。 此时林升也已经穿好衣服坐了起来。 一见徐川,他便将手里所捧着的衣物丢了出去。 徐川不解,他伸手接过衣服,定睛一看,这正是自己那一身染了血的血衣。 “林兄,你这是?” 林升眉头紧皱道。 “还不快想办法将此物藏起来,你既已杀人,何必不将其留在原本房中呢?” “现在带过来,是生怕别人查不到你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听到林升的话后,徐川也是一阵后怕。 此时听动静,秦桧已经进楼,再想把血衣放回去,这已经是不现实了。 无奈,徐川环视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房梁之上。 随即只见他垫步拧腰,一个跃起。 最后径直将自己这一身血衣给塞了上去。 做完这些事情后,徐川飘然落地。 这一系列举动,徐川做起来一气呵成,做完愣是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下。 看到这一幕后,林升简直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知道徐川的武功不俗。 但没想到,竟会高到这个地步。 故此他不由惊叹。 “徐兄,你有这般身手,怎么不一并去考个武举。” “若是一并中举,文武双状元加身,你当是我大宋第一人!” 徐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林兄,你这个心态还真是不俗,你知道今晚这客栈里死了多少人吗?” “你竟还有闲心在此攀谈。” 林升耸了耸肩道:“死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既不是来杀我的,又不是我杀的。” “不过想来,应该有四五个吧?” 徐川摇了摇头,此时,就连他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林升察觉出了异样。 故此他追问道:“多少?” 徐川微微叹气。 而后说道:“十二人,或许更多。” 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明日天一亮,必将震惊朝野。 可哪怕世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就是奸相所为,可这又能如何呢? 人心如此!世道如此! 第三十七章畏奸相如虎 两人攀谈之余。 楼下士卒叫嚷的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 他们奉秦桧之命,要将这楼上的学子,一并驱赶下去问话。 对上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卒,那些只知苦读圣贤书的学子,又岂敢不从。 他们来不及穿戴整齐,就已经被驱赶着走下了楼。 至于徐川和林升也在此列,不得例外。 等来到大堂后,徐川才发现,今夜死去的尸体,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大堂之中。 从左到右,依次是死在此处的三名官员。 户部侍郎裴如海,礼部侍郎钱均,工部侍郎杨冠。 排在这三名官员之后的则是那惨死的三名书生。 扬州学子谭巡,福建学子赵奇,常州学子韩冲。 三名学子之外,则是两名书童,再往后摆放的则是蒋忠、刘武,以及其余七名官差。 最往后,就是那客栈的伙计了。 此时这大堂之中,足足摆放了一十八具尸体。 这些尸体一个挨一个,大厅之内险些没有放下。 而且这些尸体的死状,更是一个比一个恐怖。 不是断手,就是断头。 除了店小二以外,几乎找不到一具体面的尸体。 秦桧此时就坐在这些尸体之前,他用一张秀帕捂着口鼻。 然后抬眼打量起了自己面前所站立的这一众学子道:“诸位莫要惊慌,狂徒已然伏诛,你们安全了。” 此时秦桧当着这些尸体说这些话,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说服力。 但这些学子,也不敢不知好歹。 所以他们只能看着秦桧连声称赞道:“多谢秦相大恩大德,保全太平!” “多谢秦相大恩大德,得以保全我等太平!” 秦桧对于这番话,似乎极为受用。 他在听完之后,淡淡笑道。 “无须多礼,这也是本相应尽职。好了,接下来我要问你们一些话。” “你们如实答来,此时若于你等没有牵连,我也不会再去打搅你等。” 众人齐声道:“秦相明鉴,谢过秦相。” 秦桧淡淡点头,而后便开始挨个询问了起来。 他所问的,多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 无非是问夜里几更睡的,可曾听到什么响动没有。 只是问这些问题,自然是问出什么来。 因为秦桧本就是贼喊捉贼,他没有指望能够真的问出什么来。 就这样,问一个走。 不多时,这大厅内,就只剩店掌柜,林升、徐川。 以及一个用丝绢捂着脸,不断咳嗽的书生。 秦桧依次巡视着面前几人,随即他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道。 “你就是这店里的展柜?” 那店掌柜不敢迟疑。 他赶忙跪伏在地,然后答道: “回相爷的话,小人姓李,名方。临安人氏,这客栈是小人的祖业,父子两代在此经营。” 这李方和其他学子还不一样。 其他学子,是来京参加会试的,所以多少是有些功名在身的。 而这点功名,给他们的权利就是可以站着和秦桧说话。 但李方不成,他是商人。 士农工商,他处于末流,算是最卑贱的行当了。 所以面对秦桧,他只能跪着答话。 然而秦桧在听完他的话后。 脸上神色不见起伏,只是微微挥手,示意左右上前将其制住。 李方不明所以。 被人架起后,他恍若待宰的羔羊一般。 李方既然是临安人,那他自然清楚,这秦桧的手段。 今日若是被带走了,自己也就不用奢望还能回来了。 所以想到这里,他顿时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秦相,此事与我无关啊!与我无关啊!” 秦桧冷哼一声。 “哼,聒噪,你这楼中死了这么多人,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来人,给我掌嘴!” 一旁这秦桧的鹰犬得令之后,迅速快步上前。 而后只见他拿起手中刀鞘。 奋力一击,这刀鞘直接砸在了李方的嘴上。 李方整个人向后仰去,直接昏死。 “回秦相,他昏过去了。” 秦桧眉头微挑道:“无妨,将人带回去,好生审问,务必要他招供。” “是!” 那两人领命之后,便直接架着李方离开了此地。 徐川见状,牙关紧咬。 他有心相救,可却被林升给死死地摁住了。 此时徐川贸然出头,不但救不下来这店掌柜的。 反而还会把自己折进去。 所以现在,对于徐川来说,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忍。 至于救店掌柜的事情,也只能是放在日后再从长计议了。 其实徐川也知道,秦桧之所以派人将店掌柜带走。 想要的无非只是一份口供。 他想要将杀害朝廷大员和那些书生的罪名全都扣在蒋忠等人的脑袋上。 那就需要这样一份口供。 毕竟蒋忠等人已经死了。 仅凭他们的尸体,实在是很难有什么说服力。 而要是再加上一份这店掌柜和他们里应外合的口供。 那这一切事情,就显得合理多了。 杀害朝廷大员的罪名若是落在脑袋上,其无异于谋反。 所以这罪状一旦坐实。 蒋忠等九人,再加上这客栈老板李忠。 他们全都是诛九族的罪过。 秦桧为了一己之私,可以叫这临安城内人头滚滚。 由此也不难得知,为何临安城的人,畏奸相如同畏虎一般。 将李方带走之后,秦桧对面只剩三人。 而此时徐川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他并不怕秦桧会针对自己。 因为他要把自己惹急了,无非是仗剑远遁。 可他若是执意要拿林升的反诗问罪,那自己将毫无办法。 毕竟林升写的那首反诗本就是事实。 不过其罪过却是可大可小的。 若是没人计较,那他这就是文人的牢骚之语。 但是要有人刻意针对的话,他这可就成了意图谋反的铁证。 可今天偏偏碰上了秦桧这个家伙。 其中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自是可想而知。 所以想到这里,不等秦桧开口。 徐川就闪身一步站了出去。 至于他的目的,就是将秦桧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的身上。 然后好以此能让林升搪塞过去。 果不其然,徐川一站出来。 秦桧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学生徐川,见过秦相爷!” 第三十八章异途不相谋 秦桧在见到徐川后,脸上的笑意瞬间减少了许多。 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 蒋忠带着足足十个人,竟然还是没能杀死徐川。 如此看来,自己将这个无能的家伙视为弃子,倒也是个明智之举。 而徐川此时也同样在打量着秦桧。 眼前这人心狠手辣,近乎到了极点。 他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可以罔顾人命,行如此禽兽之举。 想来倒也真不怕恶鬼来找他索命。 两人对视良久,秦桧这才幽幽开口道: “徐会元,你说上次那颗人头与你无关,那今日出现在你房中的尸体,又当作何解释?” 对此,徐川倒也浑然不惧。 故此他仰头道:“秦相,我若是没有看错的话,死在我房中的那两个可都是你的人啊,不知对此,您又该作何解释?” 秦桧冷笑一声。 “呵呵,荒唐,你如今莫说只是中了个会元,哪怕你金榜题名做了状元,你也没有资格如此和老夫说话。” “徐川,你给老夫记住,今日在此,只有老夫质问你的份,而你没有资格来问老夫!” 秦桧做惯了以势压人的事情,而且这种事情,他做起来还是屡试不爽。 因为几乎没有人敢真的去和这一朝宰相作对。 对于这些寒窗苦读的书生而言,则更是如此。 他们哪个不是想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人敢真的去拿自己的仕途作赌来得罪奸相。 可徐川对此却是不以为然。 旁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旁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 故此听到秦桧话后。 徐川冷笑一声。 随即说道:“呵呵,秦相真是好大的威风,你等堵得住我们这些孱弱学子的嘴,可你能堵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吗?” 这一番话,毫无疑问是彻底激怒了秦桧。 因为他也实在没有想到,竟会有人如此大胆。 故此他一时气上心头。 而后随手一挥。 左右士卒瞬间上前围住了徐川。 秦桧冷眼看着他道:“像你这自命不凡的人,老夫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 “你自以为有些本事,就妄图想去改变些什么。” “可是今日,我就算在这杀了你,这普天之下又有谁会知道呢?” 站在徐川背后的林升,此时心中已经冒出了一丝寒意。 因为秦桧这话说得没错,他今天就算是把自己和徐川一并杀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凭借他的权势,就算死的是一个会元,他也有办法将这件事情给的掩盖过去。 所以这对于秦桧来说,也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麻烦。 然而徐川在听到秦桧这番话后,竟然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秦桧见他如此模样,便忍不住地问道:“你在笑些什么,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高兴吗?” 徐川双目微眯,神情之中不乏傲气道:“我知道秦相确实是想过要杀我,否则也不会派这么多人来了。” 秦桧的脸上微微勾起了一丝笑意。 他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那一丝笑意却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了。 然而徐川却并没有理会这么多。 其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不过我断定,秦相如今未必还想杀我。” “哦,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不想杀你了呢?” 秦桧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惊讶。 很显然,他并没有料到,这徐川竟真的能猜到自己在想些什么。 而徐川此时看向秦桧的眼神,也颇有些意味深长道: “秦相若是想杀我,先前只需一声令下,将我和那店掌柜的一起带走就是。” “可秦相既然没有这么做,那想必一定是另有谋划喽!” 秦桧闻听此言,一时间竟不由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有意思,你小子还真是聪明。” “我先前确实想杀你,不过见你没死之后,我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徐川有些纳闷。 “秦相,我若没猜错的话,你素来视为我眼中钉,肉中刺。” “怎么今日,你竟还肯给我留下一条生路呢?” 秦桧此时正襟危坐,他在听完徐川的话后,脸上玩味的神情也变得愈发浓郁。 “徐川,你有胆有识,不如这样吧,你日后就跟着老夫。” “到时候,我自可保你青云直上,有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完的富贵,你看如何啊?” 听到秦桧这句许诺的话后。 林升和一旁那蒙面的书生,竟同时展现出了一丝震惊。 因为他们从没想过,这秦桧竟然还能来这么一出。 其实说起来,这秦桧的许诺还是极为诱人的。 毕竟如今他权倾朝野。 若是想要兑现这些许诺的这些东西,对于秦桧而言自是轻而易举。 书生十年考取功名,所求之事,也无非功名利禄四个字。 而今日徐川若是应允了秦桧,到时候自然可以一步登天。 这令读书人梦寐以求之事,对于徐川而言,自是唾手可得。 所以说,此时就算是林升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徐川对此能够半点不动心。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在秦桧说完这话后,徐川竟然没有半点犹豫。 直接朗声道:“多谢秦相厚爱,不过请恕在下实难从命。” 秦桧愣了愣,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徐川竟然能回绝得丝毫不留余地。 对方这么一来,倒是有些让秦桧下不来台了。 不过对此秦桧也没有过多计较。 他只是语气淡然道:“哦,这是为何,你是怕我还会顾念旧仇,暗中害你?” 徐川道:“这我倒不怕,因为秦相若是想害我,倒也不需要那么麻烦。” 秦桧闻言又问。 “那你是怕我不能兑现我的许诺?” 徐川继续摇了摇头道:“这些许诺对于秦相而言,并不算一桩难事。” “秦相若是应允了,也就定然不会食言。” 听徐川这么一说,秦桧也不由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 “嗯,徐川,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 “那你既知我不会害你,你又何必如此执拗呢?” 徐川此时正视着秦桧道:“秦相,你可听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吗?!” 第三十九章激辩忠与奸 徐川这话倒是丝毫不亚于在打秦桧的脸。 所以秦桧在听完之后,脸上神情也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对于他而言,这徐川也确实是有些给脸不要脸的意思了。 故此他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你倒是给老夫说说,你我怎么个道不同!你走的又是什么道?!” 林升显然是注意到了秦桧的怒火。 可此时这客栈各处都有秦桧的人在守着。 所以他就算是想要出去找人帮忙,也没有机会出去。 于是归根结底,他现在也就只能是干着急。 林升知道徐川是嫉恶如仇的性子。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该知道趋利避害的道理啊!此时再去往死了开罪秦桧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对于徐川这般举动,林升实在不敢苟同。 不过事已至此,自己也只能是跟着徐川同生死,共进退了。 听到秦桧的问话后。 徐川笑而答之。 “秦相罔顾天下黎民的死活,上欺君王,下弄朝臣。走的自然是一条升官发财的路。” “而我徐某人,自念此心还存有一丝良知,故此也并不愿与尔等为伍,尔等行坦途,我自过荒路。” “道不同,如何为伍?!” 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秦桧,此时听到这番话后。 竟愤而起立道:“好你个大奸似忠之徒!” “竟敢在老夫面前饶舌诡辩!” “以你之见,老夫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奸臣吗?” 徐川冷笑着拱手道:“秦相,岂知天下人如何议你?” 秦桧此时神情冰冷,语气之中更是透露着一丝彻骨的寒意。 “天下之人,贤良之才如凤毛麟角。” “十有八九多是碌碌庸才,这些人只知朝食暮寝,提笔尚且无法写全名姓。” “此辈中人,安知治国兴邦之策?” “他们只知人云亦云,奸人道我是奸相,他们便会跟着学舌。” “可他们又岂能知道我的苦心!” 徐川知道秦桧最善诡辩。 但今日他既要辩论,那自己就不如同他在口舌上分个高低。 “秦相苦心,世人不知,但我等还是清楚的。” “朝堂之上,秦相上欺天子,下结朋党,大权独揽。” “此举莫不是在行伊尹霍光故事?” “可我素来听闻,有伊尹之志,则可行伊尹之事。若无此志,则不过一篡逆之辈。” “以秦相而言,当为哪般呢?” 秦桧冷哼一声。 随即言道。 “竖子无知,你道我大权独揽。” “那你可知,我身为宰相,权掌六部,岂不是皇命所授?” “如今世道纷争,百姓疾苦。皇上有心去救黎民于水火。可这朝廷政令,止于朝堂,根本难以有效实施。” “其根本何在,只在朝堂之上人心不齐。” “腐朽官员,争名逐利,其意多在我宰相之位。” “古人云,若行非常之事,当做非常之举。” “想要这朝堂一心,致公于天下。我自是要铲除那些奸佞。” “老夫之心,天地共鉴,我实无愧于人。” “你说我上欺于君?” “那你就有些太过于小瞧天子了。” “天子发令,不过假借我名。” “对此朝中臣子,几人不知?” “此等攻伐于我,其意在天子,此等用心,实为可诛!” 秦桧这一番话。 倒是有些把林升给听傻了。 因为他一直认为秦桧是十恶不赦的奸臣。 可此时一听,自己对他的印象,竟然有了一丝丝改观。 难不成真是世人错怪于他了? 然而徐川对于秦桧这番话倒是丝毫不为所动。 因为他知道,秦桧这就是在自欺欺人。 故此他直接出言讽刺道: “秦相所言之事,在下倒是头一次听闻。” “此般见解,听起来也是新奇,若依秦相的意思,您实为忠臣,但是在行奸臣之举喽?” 秦桧闻言冷哼一声反驳道: “哼,我本以为你实有才学,但没想到,却也只是一个无知之辈。” “是忠是奸辨之何益?你不居此位,安知老夫用心良苦?!” 听到秦桧这番话后,徐川极为不屑。 他此时也不再去就忠奸之事与其争论。 而是指着那一地的尸体道:“秦相,学生不问其他,只问这些死去的人,该如何计较?” 秦桧双目微眯。 思索片刻后这才不紧不慢地答道。 “你应该明白,远行千里之人,是不会在意自己脚底下踩死的那只蝼蚁。” “你若是去怜惜蝼蚁,那自己也会变成蝼蚁。若真是如此,日后离死也就不远了。” 这一番话,此时是真的气到了徐川。 那一个个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枉死在了眼前。 可他秦桧却将这些生命当作蝼蚁一般。 其行又与禽兽有什么区别。 至于林升在听完秦桧这番言论后。 也彻底抛却了心中的幻想。 如今看来,这禽兽就是禽兽,自己是不应该对他抱有一丝期许的。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而不等徐川再去说些什么。 那站在林升蒙着面的书生,却突然站了出来。 他抬着头看向秦桧道:“秦桧,你可知这些人也有妻儿老小?” “他们也有名姓?”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从不是什么蝼蚁!” 听到此人的话后。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不过还是秦桧身后的侍从最先反应过来。 其怒道:“大胆狂徒,你竟敢直呼相爷名讳,是想找死吗?” 那人闻言,索性直接掀开了自己头上所戴的面纱。 “找死,我看该死的是你们才对!” 说完,他一按腰间,抽出长剑,直奔秦桧而去。 秦桧见此,脸上神情竟无丝毫变化。 也不知道,他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人来行刺,还是说他根本不信这刺客能伤到自己。 总而言之,他此时依旧负手而立,丝毫不曾闪躲。 秦桧这模样,倒是比先前和徐川言辞交锋之际,还要淡定许多。 很显然他根本没有将这刺客看在眼里。 而徐川此时倒是认出了这行刺之人。 他正是先前和自己对峙的邓冲。 此时知他也是个热血男儿,徐川便不忍心再去见他死于此地。 故此,徐川便直接荡剑而出。 第四十章顺逆何从许 徐川眼疾手快,直接冲出了林升的佩剑。 不等旁人动手,徐川便已经挡在了邓冲和秦桧之间。 “相爷,此等宵小,不劳旁人动手,有我在,他还伤不了您!” 秦桧一听这话,瞬间明白了徐川的意图。 不过此时,他倒也没有点破徐川的意思。 故此只是冷笑道:“呵呵,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徐会元了。” 徐川明白,秦桧手底下这群人,一个个可都不是吃素的。 若是让邓冲对上了他们,到时候必死无疑。 所以自己抢先出手,随后再趁机卖个破绽。 此人便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但邓冲现在显然是没有明白徐川的良苦用心。 看着挡在面前的徐川。 他冷声道:“今日阻我者死!” 徐川知道这家伙现在是油盐不进。 既然如此,也就只能先让他冷静下来了。 想到这里,徐川手中长剑一荡,直奔邓冲而去。 不过出手之时,他有意识地减缓了速度和降低了力道。 否则这一剑,这邓冲根本扛不住。 兴许是徐川的武功要比在场之人都高上不少。 所以他此时哪怕是有意留手,这些人也都没能看得出来。 可在短暂交手之后,邓冲却明白了徐川的良苦用心。 因为他是知道徐川武功到底高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对方若是用尽了全力的话,自己根本撑不过两个回合。 一剑错开,二人又递一剑。 两人距离极近。 邓冲压低了声音道:“为何阻我杀奸相!” 徐川道:“他身边不乏高手,你杀不了他!” 二人一边说着,手上一边变化招式。 一时间你来我往,看上去好不凶险。 邓冲此时极为不忿道:“莫要拦我,你容我近身,一剑杀之!” 徐川无奈叹气,他手中剑法,一变再变。 每到邓冲要害处时,就赶忙变招。 可就算如此,邓冲也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瞧他这副模样,说能击杀奸相,这倒也丝毫不亚于是天方夜谭了。 眼见邓冲冥顽不灵。 徐川只能抢招,将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道:“我卖个破绽,你趁机离开。不念自己,也要想想家中妻儿老小!” 邓冲此时双目通红。 徐川虽有留手,可他却丝毫不曾收力。 可就算是这样,他竟然还是被徐川给拦得无法上前半步。 随着时间推移,邓冲也逐渐力竭。 所以他自己也清楚,今日再想杀秦桧,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无奈他只能妥协。 “还望公子救我!” 徐川闻言,当即点头道:“好说。” 二人达成心意之后,徐川剑锋流转。 随即一步步将邓冲引到了窗边。 邓冲起手一剑。 徐川假意躲避不及,当即身子向后仰去。 然后只见他双脚抬腿一踢,随即借力将邓冲踢出了窗外。 邓冲借力,一个鲤鱼跃龙门,当即从窗外跳了出去。 眼见事成,徐川随即爬了起来。 而后装作一副懊悔的模样道。 “唉,秦相,这贼人真是狡猾,竟然就这么让他给溜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没有伤到秦相,这也算的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秦桧听完之后,双眼微眯。 就如同是一只老狐狸一样,上下打量着徐川道: “徐会元,你的身手,老夫之前可是见过的。” “怎么,今日你竟连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也降不住吗?” 秦桧不傻,这徐川无故来救自己。 他又怎会看不出其中意图呢? 不过好在徐川对于秦桧的言辞,却是丝毫不在乎。 他故作懊悔道: “秦相,此贼力大,我拿他不住,却被他侥幸逃走了。” “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当一雪今日之耻!” 听到徐川这番话后,秦桧不知怎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一丝玩味儿的神情。 他面带笑意地说道: “徐会元,对此你大可放心,你日后没有机会再遇见他了?” 一听这话,徐川暗中握紧手中长剑。 随之疑惑地问道:“哦,秦相这话是什么意思,学生怎么没有听明白呢?” 秦桧也不说话,只是上前几步,拉住了徐川的袖子道:“徐会元,你且随我来。” 说完,秦桧便将徐川拉到了窗边。 两人临窗而立。 徐川依旧不知道秦桧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只见秦桧将身子微微探出窗口。 而后转头看着徐川道:“徐会元,来同我一起看个热闹。” 徐川不解其意,但还是将头伸出了窗外。 此时天色一片昏暗。 但楼下众多火把,却还是将街道照得无比明亮。 在那火把中央,似乎压着一人。 徐川凝神去看,那被压在中央的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冲出窗外的邓冲。 而那些人此时纷纷仰头看向窗户。 很显然他们此时都在等待秦桧的命令。 然秦桧却也不急着回话,他此时转头看向徐川。 当他瞧见徐川面带错愕的模样后。 秦桧心中的得意,更是攀升到了极点。 “哈哈,徐会元,老夫说过,你们不会再有交手的机会了?” “怎么,如今看来,我这话说得没错吧?” 徐川紧咬牙关,他没有想到这个老贼,竟然心思缜密到了这种程度。 自己原本有心救邓冲,却不想害了他。 可能自打这老贼走进客栈的一刻起,自己再做什么,也都是徒劳的。 起先自己还想着,若是形势不对,大不了仗剑杀出一条血路。 然后以此逃出生天。 可不承想,秦桧却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若是自己想要逃脱,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眼见徐川出神,秦桧忍不住再度问道:“哈哈,徐会元,你在想什么呢?” 徐川强打精神,露出一丝笑容道:“学生在想,秦相真是好手段。” “也难怪您能如古树常青,屹立不倒呢!” 秦桧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谬赞了不是。” “徐会元,老夫该和你的话都已经说了。” “可就是不知道徐会元你能听进去多少。” 见徐川不答。 秦桧也不计较。 他转头看向窗外道:“天该亮了。” “徐会元,你只要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好。” 第四十一章计诱而捕杀 说罢,秦桧看着窗外,脸上神情也再度变得肃穆了起来。 他双目微眯,而后冷声道:“杀!” 这一个杀字出口,楼下众人瞬间闻风而动。 只见他们手起刀落。 仅仅一刀,就径直斩下了邓冲的人头。 而这血淋淋的脑袋,自被砍下后。 硬是在街面上足足滚了好几圈。 这才稳稳停下。 自断首处所喷出的鲜血,如星星点点的碎绢。 就这样死死地印刻在了青石板所铸就的路面上。 “报相国,此逆贼已然出斩,尸体该如何处置?” 秦桧此时并不急着回答。 他径直转过头看向徐川问道:“徐会元,依你之见,这尸体该如何处置呢?” 徐川此时强忍住了动手袭杀秦桧的冲动。 面对秦桧的询问,他强颜欢笑答道。 “这人既然已经死了,随意找个人将其尸体收殓了,也就是了。” 秦桧一听,咯咯笑道:“呵呵,若是如此一来,岂不是便宜了他?” 徐川双目微眯,脸上笑容也随之收敛了起来。 “那依秦相的意思是?” 秦桧不再理会徐川。 而是径直看着窗外道:“将其头颅悬于高杆,立于东市。” “尔等派人给老夫守着。” “但见有准备为他收尸者。” “又或是睹其状,面露悲戚神情者。” “一并捕而杀之,明白了吗?!” 听完秦桧这话后,楼下众人齐齐应声道:“是!” 将这一切安排好后。 秦桧再度转头看向徐川道:“徐会元,老夫如此处置,你觉得如何啊?” 至于秦桧此问,多少是有些杀人诛心的意思了。 不过徐川在听完这番话后。 脸上神情竟平淡得令人有些出乎意料。 他淡淡答道:“秦相如何处置,全凭心意,又何须问我呢?” 徐川这平淡的反应,倒是令秦桧有些感到失望。 但好在,他并没有在此事上再去过多计较什么。 秦桧转过身,看向大厅道:“将这些尸体全部带走。” 那群手下在听到秦桧的话后,丝毫不敢怠慢。 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将这些尸体,全都给抬出了客栈。 至此,这客栈里的事情也算是全都处理完毕了。 所以秦桧的目的也已经达成。 他自然是没有必要再留于此地。 将走未走之际,秦桧转头看向徐川道: “徐会元,老夫对你也算是真心相托。” “所以我说的话,你还是该认真考虑一下才是。” “你是聪明人,所以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这临安城内,对于老夫而言,只有两类人。” “一类是老夫的朋友,而另一类则是老夫的敌人。” “至于做我的敌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你今天也都已经瞧见了。” “所以千万不要等着有朝一日,自己后悔了,再来求我,这可就晚了。” 徐川略作思索。 而后正视秦桧道:“承蒙秦相操心,但我觉得是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对了,我想秦相您今日不杀我,日后可莫要后悔才是。” “到时候若是后悔了,再来求我,这可就晚了。” 听到徐川的话后,秦桧当即愣在了原地。 他上下打量了徐川好半晌。 这才朗声笑道:“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说完,秦桧便带着众人一道离开了客栈。 直到秦桧彻底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后。 徐川这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那原本愣在原地的林升。 此时也不由凑了过来。 “徐兄,你不要紧吧?” 徐川缓缓摇了摇头,随后更是从口呼出了一口浊气。 “不要紧,不过我的后背好像已经汗湿了。” 林升听到这话后,上前一摸。 果不其然,这徐川的后背此时已经湿得能够滴水了。 虽说秦桧已经走了许久,但是一想到他。 林升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后怕。 他此时看着徐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徐兄,见你先前举动,我原以为你丝毫不怕这奸相呢!” “怎的却也如我一般呢?!” 徐川伸手扶着旁边墙壁,一边缓缓坐下,一边开口说道: “倒也是我小看了这奸相,他今日若是想要杀我们。” “你必死无疑,就算是我想要逃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升一听这话,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怎么,你我兄弟一场,奸相若想害我,你还能无动于衷不成?” 徐川摇了摇头道:“若是能救,我自然不会有半点犹豫。” “可若是自知救不了你,那我便会转身就走。” 林升把徐川这番话仔细思索了一番。 然后点了点头道。 “没错,能救则救,若是不能救,则实在没必要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徐川,你若能有这般想法,倒也不枉我跟你一场。” “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这奸相如狼似虎,那日后又该如何呢?” 徐川努力将自己胸中那口气给喘匀了。 然后这才郑重其事道:“如狼,则杀狼。如虎,则屠虎。” “总而言之,没有谁的血是该白流的。” “秦桧,我必杀之!” 说这话的时候,徐川脸上神情已然变得无比浓重了起来。 很显然,这话此时已经很好地佐证了徐川的决心和毅力。 可如今时局动荡,人心叵测。 在这场舍命的争斗之中。 到时候究竟会鹿死谁手呢? 这一点任谁也不会知道。 客栈外。 秦桧坐在小轿之上。 身边侍从持刀护立左右。 管家马和,快步跟随。 “相爷,您不是费尽心思,就是想要将这徐川除去吗?” “为何今日有这么好的机会,您却反倒不想动手了!” 轿子内,秦桧双目紧闭,俨然是在闭目养神。 如今这秦桧年龄也已经不小。 所以半夜奔波,对于他来说,可也绝对算不上有多好受。 故此在事情处理完毕之后,他也微微有了一丝倦意。 听到管家的话后。 他冷声道:“马和,我记得你有功名在身吧。” “那你不妨告诉我,这会试之后,又是什么?” 马和虽不解其意。 但还是径直答道:“回相爷,会试之后当是殿试,上朝面君,鱼跃龙门。” 第四十二章斩草当除根 轿子里的秦桧在听到马和的回答后。 轻轻应了一声。 随后继续道:“徐川中了会元,下一步也少不了要殿试面君。” “而若是在殿试之中,我参他一本。” “圣上知他应试写的是反文。” “你不妨猜猜到时候这结果会是怎么样?” 马和闻言,顿时明白了秦桧用意。 “相爷,您的意思是,等徐川面君之时,借圣上之手杀他!” “然后株连王渊个匹夫,一道归为死罪?” 秦桧轻声回应道。 “说得没错,今日若是只杀徐川一人,那倒是便宜了他。” “所以我要留他到殿试之日,将其和王渊等乱党一并除去。” “其实说起来也实在可惜,这徐川的学问和武功都极为出色。” “若是能将其收为己用……” 轿子外的马和在听到这话后。 径直言道:“相爷,这徐川虽是有些本事,但可惜实在太过一根筋。” “他既冥顽不灵,我们也没必要养虎为患才是。” 轿子里的秦桧没有再回答马和的话。 就这样足足过了好半晌。 他才幽幽冒出一句道:“岳飞现在走到什么地方了?” 听闻此言,马和略加思索后。 这才答道:“回相爷,岳飞最多还有三日便会抵达临安。” 秦桧听到这里,那原本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 “还有三日,那金国使者呢?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临安?” 马和似乎没有预料到秦桧为突然问及此事。 故此他整个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秦桧自然是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了他的异样。 见他沉默不语。 秦桧微微抬手敲了敲轿子。 这轿子瞬间停下。 秦桧掀开轿帘,然后转头看向马和。 “过来!” 听到秦桧的话后。 马和不敢犹豫,他径直上前。 而后直接跪在了秦桧的轿外。 “相爷……” 秦桧见马和露出了这般神情后。 便已经能够猜出那进京的金国使团,一定是出了意外。 否则马和也绝不会是这种反应。 想到这里,秦桧此时脸色铁青道: “我问你什么,你就据实禀报,不要让我再问你第二遍!” “告诉我,金国使臣现在到底走到什么地方了?” 马和此时恐慌到了极点,所以他根本不敢抬头。 面对秦桧的问责,他语气颤抖道:“回相爷的话,金国使臣如今已经失去了联系……” 听到这里,秦桧一愣。 因为他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秦桧此时压低了说话的语气。 但他言语之中的愤怒和疑惑却根本无法掩饰。 “回相爷,这金国使臣在抵达泗州后,便直接失去了联系。” “其间我已经派去了好几拨人搜索。” “可如今却依旧杳无音讯。” “据传言金国使者在泗州遇到了马贼,全团覆灭。” 秦桧此时的眉头,已经紧紧皱成了一团。 他手掌死死攥着身旁的轿撑。 那枯瘦的手掌上,一时也是青筋隆起。 “据传?!什么叫据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据传是个什么说法?” 马和知道秦桧是个什么样的脾气。 所以面对秦桧的责问,他便只能改口。 “回相爷,那金国使臣,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现在确实还没有找到!” 秦桧深吸一口冷气。 随即再度反身,端坐在了小轿之中。 可那跪在地上的马和,此时却依旧是不敢起来。 半晌,小轿之中缓缓传出秦桧的声音道: “即刻派人…不,你亲自带人去泗州。” “到时候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若是找不到,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听到秦桧的话后。 马和顿时心如死灰一般。 要知道泗州这个鬼地方,是根本无法和临安相提并论的。 如今秦桧这一句话,对于自己而言,却也不亚于是被发配出去了。 心中虽是不悦。 但马和嘴上可不敢说半个不字。 他赶忙点头道:“相爷放心,金国使团,活见人,死见尸。到时候一定会给相爷您一个交代!” “给我交代?” “放屁,找回金国使臣,是要给我大宋一个交代!” “宋金若不能止战,你可知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 “你又知道本相要少赚多少银子吗?” 说完,不等马和回答。 这小轿子一路颠簸,就已经回到了相府之内。 秦桧归府,酣然入睡。 而客栈之中的徐川和林升,却是实打实地一夜未眠。 转天一早,不待其他。 太傅王渊就直接带人来到了客栈之中。 此时这客栈里,老板被抓,店中伙计被杀。 再加上昨晚又死了那么多人。 所以这天刚一亮,能跑的学子,基本一个不剩全都跑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继续住在客栈之中。 还会发生些什么样的鬼事情。 不过徐川和林升两人对此似乎全无顾忌。 直等得知王渊到来之后,他们这才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徐川站在楼上,看着王渊满脸笑意地问道。 “先生今日怎么得闲,来看望学生了?” 王渊抬头一瞧。 见徐川和林升两人都相安无事后。 他这才放心了下来。 “徐川,你可着实担心死老夫了!” “这秦桧没有伤到你吧?” 秦桧对于昨夜杀人的事情,根本没想过要去隐瞒。 因为他还想借着此时去杀鸡儆猴呢! 所以,这客栈所发生的事情,一夜不到。 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了。 此时,徐川一边下楼,一边应道。 “回先生的话,昨夜这奸相本想杀我。” “可后来却不知为何,竟突然改了念头。” “所以我和林兄,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如若不然,先生今日至此,可就是要给我和林兄收尸了。” 徐川这番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 但王渊也还是能够猜出昨夜的凶险所在。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气道。 “唉,这倒也是老夫我谋划不周了。” “说起来,我也早该料到他秦桧是何种货色。” “如今想来,将你们留在这里,也实在是太危险了!” 第四十三章打马奔新居 徐川知道王渊一片好心。 所以此时便径直开口劝慰道。 “先生乃是正人君子,所以自然很难想到秦桧会使出这样的阴损伎俩来。” “不过,现在我和林兄安然无恙。” “所以先生也无须挂怀才是。” 王渊点了点头。 随即他转头看向这空落落的客栈道。 “徐会元,这楼中其他住客呢?” 徐川也顺势回头望了一眼。 然后转头无奈道:“先生,昨夜这楼中死伤实在太多。” “所以想来,那些住客应该都是被吓跑了。” 听到这里,王渊点了点头。 “唉,也是,这秦桧实在是太过于无法无天了。” “一夜之间,竟然害死了这么多人!” 林升血气方刚。 此时见到王渊后。 他便直接忍不住问道:“先生,这天子脚下,他秦桧如此行事,当今圣上难道真能熟视无睹?” 此时话已说到这个地步。 王渊除了连连叹气外,再也说不出其他。 林升不解其中意思。 便只好再度追问道:“先生何故叹气,难道我等真要任由秦桧这个奸贼逍遥法外吗?” 此时站在一旁的徐川见此情形后。 不由上前一步看着林升笑道。 “好了,林兄你也不要为难先生了。” “其实昨夜奸相有些话并没有说错。” “那就是议和之事,并不只是秦桧一人的意思。” “此时若无天子授意,他秦桧一人,是绝对办不成此事的。” 林升听到这里,心中疑惑顿时消减大半。 “徐兄,那你的意思是官家是需要秦桧去促成宋金议和,这才会如此放任他?” 徐川环视左右。 见四周并无外人。 这才敢继续大胆直言道。 “官家想要的,可不只是宋金议和这么简单。” “宋金一旦议和,两国战事终止,那朝中这些威名赫赫的武将,可就没有用处了。” “然而想将这些并无过错的武将一一铲除,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是天子亲自动手。” “一旦把这些手握重兵的权臣,给逼急了,又如何能够保证他们不会起兵造反呢?” “所以这种事情就该交给秦桧去做。” “到时候就算武将不满,也只会把矛头指向秦桧罢了。” “官家想要的,从来都是一把好用的刀。” “可是他不知道,这把刀虽然好用,不过眼下就要失控了。” “秦桧势大,官家再想轻易地控制住他,已经难了。” “所以现在很多事情,也就只能是听之任之。” “毕竟谁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直接撕破脸皮。” 听完徐川这番话后。 林升连连点头。 至于王渊此时更是满脸诧异。 因为这些事情,那些久居朝堂的重臣都未必能看得明白。 可徐川对此了解得却是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王渊更是感叹。 若是朝中能多上几个像徐川这样的人物。 那么秦桧又如何能够一手遮天呢? 王渊转过头看着徐川和林升道。 “好了,这秦桧在临安城内有多大的权势,我想你们昨晚也已经看到了。” “对此,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如今让你们继续留在这客栈里,实在是不安全。” “所以我想,你们最好是跟着我走。” “我会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徐川和林升自然知道王渊是一片好意。 但是听完他的话后,两人心里还是不由泛起了嘀咕。 犹豫片刻。 徐川道:“先生好意,学生心领了。” “可您如今贵为主考官,若是跟我们走得太近。” “这奸相搞不好便会在朝中以此作为攻击您的借口。” “如若这般,岂不是害了您?” 王渊听后摇了摇头道。 “不要紧,此事我自有分寸。” “其实就算你们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他秦桧就能放过你我了?” “很显然这并不可能。” “说到底,他秦桧和我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他也根本不可能容得下我们。” 徐川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王渊说得没错。 其次再留在这里,也确实不安全。 谁知道秦桧哪一天会不会突然转变念头,再度派杀手前来。 这种事情就算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长此以往,怕是任谁都会感到寝食难安。 所以徐川昨晚自打秦桧一走,便想着要搬离这间客栈。 如此一来,别的不说,最起码林升的安全能得到一定的保证。 不过还不等他们两人动身,就恰好碰见王渊一大早带人前来。 对于王渊,徐川自是极为信任。 所以此时见对方竟然有了这样的提议。 他倒也不会去推辞什么。 不过对方既然已然帮了这么大的忙。 这该有的谦逊和礼貌却还是不能少的。 “既然如此,那学生就在此先行谢过先生了。” “只是不知道先生要将我们两人安顿在何处呢?” “若是住在您的府上,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王渊点头道:“你说得没错。” “若是让你们二人住在老夫府上,确实危险极大。” “不过对此你们也不用担心。” “我已命人在临安城内买下了一栋宅子,你们安心去住就是。” 林升听到王渊的话后。 心中满是诧异。 因为王渊就算贵为太傅。 也不可能说是轻而易举就能在临安买下一栋宅子的。 所以其中自有猫腻。 他原本想问,可是见到徐川暗中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后。 林升就只好将那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徐川闻言,拱手拜谢。 “学生徐川谢过先生!” 林升有样学样道:“学生林升谢过先生!” 王渊对此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二人也不必谢我,这说起来也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来人,替两位公子收拾东西,随后将其一并搬入府邸之中。” 就这样,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候。 徐川和林升的东西就已经被全部塞入了马车之中。 马车踏踏而去。 其余三顶小轿紧随其后。 为了不引人注目,这车架全是沿小巷而行。 所以来来回回绕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就在日头高悬之际。 徐川感觉屁股下的轿子,总算是停下来了。 第四十四章府内有洞天 众人下轿,徐川抬头去看。 只见面前这座宅院,制式古朴,仅存廊檐门柱来看。 用材用料,也并不考究。 此时那宅院的木门上,还残存着一副对联。 上联只能依稀看见春色满园四个字。 至于下联,却已然看不清晰。 除此之外,在宅院的檐角上还挂着一对泛黄的灯笼。 这灯笼随风摇晃。 看上去满是萧条之状。 徐川审视片刻后,而后回头笑着看向王渊道。 “先生既然是买宅子,怎么不买间好些的。” “这院子看上去,也忒旧了一点。” 听到徐川的话后,林升不由皱了皱眉。 因为他对于徐川这爽直的性子,有时候也会感到格外无奈。 毕竟如今说到底,也是在寄人篱下。 面对这样的处境,是没有资格再去挑三拣四的。 而以徐川的人情练达,他是不应不知道这一点的啊! 虽说林升并不理解徐川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 但出于理智,他还是赶忙开口道:“徐兄,你这话太失礼了。” “先生与我们非亲非故,如今能给我们安排个住处,已经是了不得事情了。” “所以我等又怎可再去多要求些什么呢?” 林升此话一出,徐川和王渊都转头望向了他。 随后两人更是将头转回来,对视了一眼。 相视一眼后,两人竟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来。 对于这眼前这莫名其妙的现状。 林升则是愈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不解地问道:“难道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你们为何要发笑啊!” 王渊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说了个“请”字,然后径直走进了这宅院之中。 其余侍从自是没有资格入内,门开一扇。 徐川也缓步向前。 林升见两人这般模样,心中也愈发慌乱了起来。 他赶忙上前扯住了徐川的袖子道: “徐兄!徐兄!” “你们二人到底扯的什么哑谜啊?我先前的话,是有什么不对吗?” 徐川看向林升这副窘态,笑道:“没什么要紧的,林兄为人正直,可能有些事情,一时没有瞧明白,等回头,我再和你细说吧!” 闻言,林升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徐川见他依旧闷闷不乐,故此笑道。 “好了,林升这等小事,你若是还要挂怀于心。” “那日后若是遇上了什么家国大事,岂不是要活活将你愁死?” “好了,好了,随我一道进去吧,好好看。” “毕竟,你我日后还不知要在此处住上多久呢!” 林升见徐川说得在理。 于是便点了点头,随即跟在他的身后。 一并走进了这家宅院。 没进院子之时,林升心中便不由暗自思索。 以临安这寸土寸金的地价而言。 这王太傅就算有钱购置宅院。 那他也买不到什么太好的院子。 大门里面,能有三四间遮风挡雨的小屋,那也能够令人心满意足了。 所以说,林升对于这大门里面会有什么样的光景,也根本没抱什么太大的期望。 两人入内。 两人疑惑的是,这院墙之中并不见什么房舍。 四周尽是些荒草杂木。 由于院墙颇高,所以站在外面的时候,根本无法察觉这里面的情形。 林升疑惑,他本想问些什么。 但一想到先前王渊和徐川古怪的反应后。 他便只好再度把嘴给闭上了。 林升什么也不问,就这么跟在徐川身后笔直向前。 四周荒草丛生,杂木林立。 不过在这草木之中,却也还有一条宽不过咫尺的小道。 三人沿着小路向前。 走了约有小半炷香的功夫。 这面前便赫然出现了一堵石墙。 墙上有一小门。 这小门比外面的大门更显逼仄。 林升见状,也已经能够猜到。 在这门里面,恐怕是别有洞天。 否则的话,这府邸也没有必要设计成这副局面。 走到这门前,王渊一边从袖口中取出钥匙,一边说道。 “这府邸之所以如此设计,也只是为了安全而已。” “旁人入内,多半也只会以为,这房院早已荒弃。” “所以你们住在这里,自然是再安全不过。” 林升眉头微皱,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至于徐川则显然是没有这么多顾虑。 在听完王渊的话后,他躬身揖拜。 “那学生,就在此谢过先生的美意了!” 王渊摇了摇头。 “不妨事!不妨事!” 王渊说罢,便已将那扇小门给打开了。 随即他抬手一扔,便径直将院门钥匙给扔向了徐川。 徐川一把接住。 而后三人再度向前。 穿过这门的一刹那,徐川林升顿时感觉自己恍如置身于神仙之境一般。 迎面便是假山游廊蜿蜒曲折。 从水上过。 四周房舍更是依次而立。 有弹琴诵诗之处,有赏月吟风之所。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檐廊上镶金嵌玉,亭柱上雕龙刻凤。 屋顶上蹲的是奇形异兽。 有的迎风而立,有的对月嘶吼。 总而言之,这些陈设,一个个栩栩如生,光彩夺目。 看上去,倒真叫人目不暇接。 不多时,三人已然抵达水面尽头的房舍之中。 这房院之中虽无人居住。 但四周陈设,却依旧是一尘不染。 由此也不难得见,王渊对于此地的喜爱。 将徐川和林升安顿好后。 王渊开口道:“二位小友,你们权且在此安心住下。” “随后,我会令人给你们送来日常的衣食用度。” “最近临安城内,可算不得太平。” “所以你们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出门的好。” 徐川听完之后,径直答道。 “我当牢记先生的教诲,若是无事,自不会轻易外出。” 王渊点了点头。 “嗯,好,那这些时日,就先委屈你们了。” “等殿试过后,你得了功名,授了官位,那奸相也就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好了,你们昨夜也应该是没有休息好。” “老夫不打搅你们了。” “你们再休息一下吧。” 说完,王渊转身欲走。 徐川和林升赶忙躬身拜送道。 “学生,恭送先生!” 只等王渊彻底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后,两人这才抬起头来。 第四十五章和光自同尘 徐川起身之后,便准备直接折身回房。 可转头去看,他发现林升竟还呆愣在原地。 于是徐川便只好上前拍了拍林升的肩膀问道:“林兄,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好像是丢了魂一样?” 林升一听,不由苦笑道:“徐兄,你这话问得,可就有些太见外了。” “我在想什么,你难道不知?” 徐川闻言微微笑道:“好了,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说吧。”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这豪奢的房舍之中。 一进房间,瞧见眼前陈设之后,林升此时更是愈发震惊了合不拢嘴了。 因为这房舍之内,似桌椅板凳这一类的应用物件,竟然全都取材于黄花梨。 要知道这黄花梨极为名贵,其价格怕于黄金都所差无几了。 可他王渊竟然能够豪奢地用黄花梨木打造一套家具。 这种手笔,简直是骇人听闻。 徐川在见到林升这般模样后,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径直落座,而后看着林升打趣道。 “林公子,怎么,你站着不累啊?请坐吧!” 听闻此言,林升这才缓缓坐下。 可一想到,自己身下的椅子贵比黄金一般。 他就愈发坐不踏实了。 “徐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先前你和王太傅在宅院门口打的又是什么哑谜?!” 徐川此时也没有再去卖关子的心思。 所以听完林升的话后,他便径直答道。 “林升,你聪明过人,怎么唯独看不透今日之事呢?” 徐川说完,见林升面露疑惑。 他便继续说道。 “先前我所说的话,确实是在揶揄王太傅。” “不过看样子,他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林升眉头紧皱。 他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徐川道。 “揶揄?你说到这里,我便愈发不明白了。” “好端端地为何要揶揄王太傅啊?” 徐川也不多说,只是伸手敲了敲这放在一旁的黄花梨桌案道。 “林兄,依你之见,这黄花梨木的桌子,价值几何啊?” 林升顺着徐川的手望去。 随后道:“对于这些木料我也并不大懂,但也还是知道,这黄花梨素有可比黄金之称。所以想来,此物也定然不会便宜。” 徐川闻言,继续说道。 “你说得没错,这东西等价黄金。” “但你看,依照我大宋官员俸禄,这王太傅需要当值多久才能买得起这一屋子的陈设呢?” 一句话,问得林升哑口无言。 因为他本身就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潜意识之中。 这王太傅,可是个实打实的好官模样。 他可以为了大宋天下,拿着徐川的文章据理力争。 也可以为了保全徐川和秦桧针锋相对。 所以这样的人,林升实在是没有办法,将他和一个贪官联系在一起。 而转念一想,凭临安的地价。 仅是这座宅院,他王渊哪怕当十辈子的差,也不可能买得起。 就更不用说是这屋子里堪比黄金的陈设了。 想到这里,林升脸上的神情,竟然变得愈发沮丧了起来。 对于他而言,就好像是心中的高塔,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了。 徐川知道林升在想些什么。 故此他微微笑了笑。 “林兄,怎么?是觉得这王先生和你想得不一样吗?” 林升看着徐川。 他憋了好久,这才憋出一句道: “徐兄,这一草一木,尽是民脂民膏,身居此地,他于心何安啊?!” “此般行径,不正是道貌岸然的小人所行之事吗?” 听完林升的话后。 徐川良久未语。 他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过了好半晌,他这才开口道:“王太傅能身居高位,屹立不倒。” “其所凭借的绝非一腔热血。” “俗话说得不差,水至清无鱼,而人至清则无交。” “他王太傅可以做个一尘不染的清官。” “可这样的清官在朝廷之中,便是异类,便会让人害怕。” “没有丝毫的缺点的圣人,是任谁都不会喜欢的。” “因为圣人都是高高在上,你我瞧见了,又岂能不心生畏惧呢?” “所以这一草一木,也许并非他的本心。” “可就算是也无妨。” “只要他能决心对付秦桧,我们便是友非敌。” 对于徐川的说辞,林升此时也是,头一次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他正色道:“徐兄,清就是清,浊就是浊。” “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这亦不是君子之道。” “他若不是君子,有朝一日,若是胜了秦桧。” “又怎知他不会成为第二个秦桧呢?” “若真是这般,我们也要和他同流合污吗?” 徐川承认,林升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 他的眼中也容不下半颗沙子。 可在如今这种世道下,像他这样的君子,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这种世道,压根就容不下君子。 朝堂之中,那些衣冠楚楚的公卿大夫。 又有哪一个不是拼了死命往上爬的? 他们其中也不乏心怀家国社稷之流。 可他们想要施展心中抱负的前提,是能在朝堂之中站住脚跟。 若是连自己都保不住,何谈其他? 朝堂之中,要的便是和光同尘。 这些话,徐川无法对林升明说。 林升虽然聪慧,但是心中却始终怀着一丝多余的天真。 他把一切事情都想得太过于美好。 殊不知,这大宋早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烂到了清流已存身之所的地步。 徐川微微叹气道:“世道如此,又奈之何?” 一句话,说得林升瞬间颓丧了下来。 他不是不想反驳。 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的反驳,在这阴暗的世道面前,实在太过于无力。 而徐川此时也瞧出了林升的心思。 故此,他随即站起了身子。 正色道:“世道虽是如此,但我能向林兄保证的是,此生我徐某所言之事,定将不负于心,不负于家国社稷!” 徐川所言,字字铿锵。 不过此时,就连他自己也有些分不清。 自己这番话到底是说给林升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四十六章夹道众相迎 临安城下。 那些原本只顾着做生意的商旅。 今日却不知为何早早聚集到了城下。 他们列道两旁,似乎在等待着一些什么。 而此时徐川和林升,也都一并夹杂在这人群之中。 由于身前人数实在太多。 所以他们二人也都要踮起脚尖才能看见面前的道路。 徐川被这左右人群挤得着实有些不耐烦了。 故此他小声嘀咕道:“林兄,你得来的消息准不准啊?” “岳将军,是今天回来吗?” 林升一脸认真地答道:“徐兄,你放心,不会错的!” “否则今日这里也不会来这么多人啊!” 徐川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要不是岳将军回京。 眼下这些忙着挣钱的百姓。 可没有心思来凑这个热闹。 由于岳飞屡战屡胜。 所以在民间,百姓们都已经将其视为了神灵一般的存在。 今日若是能亲眼见上岳将军一面。 怕也能沾到一些好运在身上。 正是因为这一点,这些百姓才会乐此不疲地齐聚于此。 徐川抬头瞅了一眼日头。 此时烈日高悬,正值晌午时分。 掐指算来,自己在这人群的簇拥下。 可足足等了有小半个时辰的工夫。 起初想走,但四面全是人,根本走不出去。 无奈也就只能站在原地。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现出这些百姓的虔诚吧! 徐川此时等得百无聊赖。 于是他索性闭目养神。 开始思索起了一些日常容易忽视的问题。 他知道,这次秦桧伙同皇帝,召岳飞进京的目的。 就是将其彻底除去。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其实都是建立在宋金能够议和的基础上。 若是达不成这一点。 这皇帝就算再怎么昏庸,他也是不敢自毁长城的。 可若是这宋金一旦议和,那么留着他也没有用了。 但现如今,金国的使臣早已经死在了半路上。 所以宋金议和的事情,也自然是遥遥无期。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也不敢公然和岳飞公然撕破脸皮。 正是基于这个缘故。 朝廷这才没有阻止众人前来迎接岳飞。 不过说起来,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因为如今已然形成了百姓夹道相迎的局面。 若是日后再想以莫须有的局面,去问斩岳飞。 那这首先便有悖于民意。 到时候势必会迎来朝野震荡的局面。 对于这一点,赵构和秦桧,毫无疑问是心知肚明的。 可他们此时又迟迟联系不上那金国使者。 这就导致他们骑虎难下,只能被动处理这些事情。 皇宫之中,秦桧站在赵构面前。 一时间垂头不语,不敢多说一句话。 瞧见他这副模样后,赵构心中也隐隐有了些火气。 “秦爱卿,如今岳飞已然归京,那金国使者呢?” “他们又在何处?” 一句话问得秦桧冷汗涔涔。 但他稍做犹豫,还是坦诚言道。 “回陛下,这金国使臣,如今可能是遇难了。” 赵构听到这个答复后。 随即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着秦桧。 “遇难了?” “杀使是什么罪过,你应该清楚吧?” 秦桧道:“回陛下,杀害使者,当是夷九族的罪过。” “可据臣查访,这些使臣十有八九是死在了边境马贼的手中了。” “而这些马贼来无影去无踪,所以……” 听到这里,赵构心中火气更盛。 “所以,这就成了一桩无主的冤案?!” 秦桧点了点头。 “回圣上,依臣之见,金国使者之死,可能确属巧合。” “此时金国方面并未知晓。” “所以依臣之见,我大宋当立即遣送使者赶赴金国。” “遂赔礼道歉,以求金国可以不追究使臣覆灭之错。” 赵构双目紧闭。 沉思良久,他这才吐出一口浊气道。 “唉,此事你去安排吧,不过记住,一定要妥当。” “岳飞已然回京。” “他手下兵马,可都在盯着京城呢!” “这岳飞是为什么回来的,你比朕清楚。” “要么将其除去,要么就把他放走,总而言之这京城不是他久留之地。” “将其留在京城的时间一久,到时这军中必会生出变故。” “还有,这次若不能将其除去。” “日后奉诏,他岳飞未必还会回来。” “事关紧要,爱卿,若不能妥善处理。” “就休怪朕翻脸无情了。” 秦桧未曾多言,只是神情变得愈发冰冷了一些。 临安城外,徐川正在神游天外之际。 林升拉着他的袖子一阵猛晃道。 “徐兄快看!徐兄快看!岳将军回来了!岳将军回来了!” 林升喊的声音极大。 不过这人群兴奋的声音比他还大。 徐川被这动静嚷得直觉头痛。 故此他满是无奈地点头道。 “莫要喊了!莫要喊了!我知道岳将军回来了。” “可眼下,除了能看见一些人脑袋以外,还能看见什么?” 林升听完也是眉头微皱。 确实这人实在太多了一点。 人挤人,除了脑袋以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林升想了一会儿道。 “这岳将军,平日里征战在外,也实在难得见他一面。” “今日若是见不上,当为此生一大憾事。” 徐川听完,不由耸了耸肩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那林兄你要恨就只能恨自己没有再长高一点。” “依我看来,今天是白来了一趟。” “愣是什么也瞧不见。” 林升思索了一会,而后满脸难为情地看向徐川道。 “徐兄,其实也不白来,我有个法子,还请徐兄帮忙才是。” 徐川眉头微挑,眼下自己都瞧不见外面的景象。 他林升又能有什么法子? 由于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便直接说道。 “好啊!你有什么法子,说出来听听。” “以你我兄弟这份情谊,如果有什么是我帮得上你的,那定然义不容辞。” 听到这里,林升脸上笑意更浓。 “帮得上!帮的上!” “徐兄不是有着一身好武功吗?” “我想就算是让徐兄你力持千斤也不在话下吧?” 一听到这里,徐川瞬间明白林升这家伙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但他还是试探性地问道:“你该不是打算?!” 第四十七章威武真英雄 林升看着徐川咧嘴一笑。 而后径直道: “嘿嘿,没错,你有的是力气,那把我举起来,这不就看到了!” 徐川在听到林升这“天才至极”的提议后。 嘴角也不由为之抽搐了一番。 “林兄,你这话该不是认真的吧?” 林升见徐川有所迟疑。 他便一本正经道:“徐兄,你我也是过命的交情。” “往常我可没有求过你。” “今天只有这一桩事,若是能见岳将军一面,也就了却我心中执念了!” “所以你一定要帮我啊!” 徐川知道,林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大宋能够收复故土。 自己得以落叶归根。 而最有希望能帮徐川达成这一梦想的,就只有一人。 那正是岳飞岳将军。 所以这岳飞,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林升最大的偶像。 徐川想到这里后。 笑着说道:“好吧!好吧!你我兄弟一场,这点小忙,我岂能不帮?!” 说完,徐川身子下蹲。 直接双手抱起了林升的双腿。 一用力,林升直接被他举了起来。 “你不要乱动,不然小心摔下来!” 林升闻言赶忙应道:“好的!好的!有劳徐兄了!” 此时被举起来的林升,简直兴奋到了极点。 因为他终于能看到那位自己心中的偶像了。 城门洞开。 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缓缓从城外走了进来。 众人屏气凝神。 仔细去瞧。 只见那马背上正端坐一员武将。 这武将面容坚毅,身姿笔挺。 其身着锁子连环甲。 手持断魂沥泉枪。 腰中挎剑,背后背弓。 马腹侧边还明晃晃地携着一壶没羽箭。 自这一人一马,径直向前。 身后又晃出两骑。 这两人腰挎剑,背背弓。 一人扛着一面通天大旗。 旗面上单有一个岳字。 此时闷热无风。 旗面下垂。 似乎岳飞也知道自己这次回来,需要面临一些什么。 所以其兴致不高。 脸上似乎也挂满了疲倦神情。 可众人此时一见岳飞。 便开始止不住地还呼喊了起来。 “岳将军!” “岳将军!” “……” 一时间,这喊叫声震天。 街道两旁的民众在见到岳飞之后,无不是疯狂到了极点。 就连此时被徐川抱着的林升也不例外。 这个平日里温和儒雅的书生。 如今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他一个劲地晃悠,徐川在下面险些没有抱住他。 其实徐川自己对于岳飞长什么模样,也是极为感兴趣的。 毕竟自己从小就听过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 所以在徐川心中,岳将军一直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若是能与他结识,倒也不算白活一场。 不过说起来,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毕竟以后有的是机会。 徐川此时能看到的,只有前面众人的脑袋。 这人群太过拥挤,所以哪怕他踮起脚尖。 也是不容易看到岳飞,岳将军的。 所以在尝试了几次后,他便不得已放弃了这个举动。 就在一脸烦躁地站在原地之时。 那被他抱着的林升却不知为何,突然陷入了疯狂。 “徐兄!徐兄!” 林升一边看着远方,一边疯狂地拍打着徐川的手臂。 徐川见此也没有多想。 他只当林升是看到岳飞过于兴奋了。 但见林升喊个不停,他还是抬起了头。 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是前面有人挡住你了吗?” “需要我再挪挪吗?” 林升疯狂摇头。 而后用手指指着远方的茶楼道。 “那边楼上,有人用弩箭瞄着岳将军呢!一定是有刺客!有刺客!” 一听这话,徐川瞬间警觉了起来。 顾不得多想,他只能赶忙先将林升放了下来。 毕竟这个距离。 林升能看到对面楼上的弩手。 这弩手也同样能看见他林升。 要是林升再起大喊大叫。 对方指不定是会先给他来上两箭。 将林升放下之后。 徐川神情严肃地问道:“你真的看见对面楼上有弩手了?” 林升疯狂点头。 “千真万确!单是用弩箭瞄着岳将军的就有两个!” “但我觉得其余方向,也一定会有人!” 一听到这里,徐川顿时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他的判断里。 宋金一日没有议和,无论是赵构还是秦桧。 是都不会也不敢对岳飞下手的。 那今天这刺客又是谁安排的呢? 秦桧?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派人行刺。 这也着实有悖于常理啊! 可是除了他之外,又能是谁呢? 徐川此时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刺客已是箭在弦上,要是再等下去。 那保不齐不会出意外。 所以说不能再等了! 徐川看着林升道:“你就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 “今日这些刺客明显是有备而来。” “你保全好自己,若有余力,看顾一下这周边的百姓!” 说完此话之后,徐川伸手一抖。 长剑出鞘,他纵身一跃。 踩着面前几人的肩膀,直接飞跃了出去。 还不等落地。 徐川便铆足了气力喊道。 “岳将军小心!” 此时徐川飞出,距离岳飞不过几步距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众人猛然一惊。 就连岳飞本人也不由当即勒住了骏马缰绳。 而后手中沥泉枪直接指向了徐川所在的方向。 毕竟他不知道这徐川是何来历,所以又怎能不防呢? 但是徐川此时却根本来不及解释。 因为还不等他落地站稳。 那两支弩箭,就已经射了出来。 若不是徐川早有防备,岳飞恐怕也真不见得能躲过这两箭。 徐川拔剑挺身,而后长剑飞掠。 这才险之又险的将两支弩箭给击落在地。 见此情形。 岳飞也瞧出了徐川是来救自己的。 然而还不等他去表示谢意。 左右两边的临街店铺上。 径直跳下了二十几个身着黑衣,脸蒙黑布的杀手。 这些杀手,个个手持横刀。 一见岳飞二话不说,便直接从左右夹击了上去。 此间变故一起,这混乱的场面,便再难遏制。 四周原本看热闹的百姓,此时也总算是意识到了危险所在。 不过好在那些杀手,并不是奔着他们来的。 否则的话,就不知道,今日此处是要死上多少人了! 第四十八章宵小谋豪杰 岳飞眼见身边杀手聚拢过来。 他缓抬长枪,而后冷声道:“宵小之辈,找死!” “云儿,雷儿,随为父杀敌!” 说完,手中沥泉枪顺手一旋,高高抬起。 双腿一夹马腹。 岳飞连人带马,直接冲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见此,自是不敢怠慢。 他猛然抬手,试图用手中横刀,挑开岳飞手中长枪。 可怎料,还不等横刀抬起。 岳飞那一枪,已经穿胸而过。 至于其身后,岳云、岳雷两位少将军的身手也不遑多让。 转瞬之间,二十名黑衣人,已有三人毙命。 岳飞父子勒住骏马缰绳,而后回身再战。 转身之时,却看见徐川已经被五六个人给合围包了起来。 岳飞见此,沉声道。 “此人仗义挺身,实乃忠义之士。” “故今日绝不能使其殒命于此。” “云儿,雷儿,你二人速去帮助那位公子!” “其余宵小为父自当挡之!” 岳云、岳雷在听到岳飞的话后。 自不会有半点犹豫。 他们一并应声道。 “是!” 随后只见二人催马直奔徐川而去。 由于这些刺客今日的首要目标就是岳飞。 所以此时眼见岳云、岳雷直奔徐川而去。 他们自然是不会上前阻拦。 其余人的死活并不要紧。 因为他们要的只是岳飞的命。 于是眼见剩下十几人径直上前。 随后将岳飞团团围困。 不过此时众人虽然围住了岳飞,却也依旧不敢轻易动手。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些人,先前已经见识过岳飞的本事了。 所以此时若是再任由岳飞端坐于马背之上。 那自己这些人就算加起来,也未必能是他的对手。 正因如此,他们若是不能将岳飞从马背上逼下来。 那今日就算以多敌少,也不见得能有多少胜算。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该想法子将岳飞给逼下马背。 这些杀手之间的配合极为默契,所以眼下彼此之间并不用多加言语。 只需要一个眼神,他们就可以立即明白对方的想法和用意了。 故此,只见这几人没有半点犹豫。 而后径直从腰间,取下了随身携带的爪钩。 这爪钩本应是作为攀墙所用。 钩端为锋利铁爪,其后系着一根长达数米的长绳。 岳飞见他们拿出爪钩。 心中便也随即多了几分提防。 因为这东西虽说并不能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 可它也实在难缠。 一旦被此物给钩住。 再想摆脱,可就难了。 “杀!” 那十几名刺客大喝一声。 而后手中飞钩直奔岳飞而去。 岳飞一杆沥泉枪,在手中上下翻飞。 正面而来的爪钩,被他一枪挡下。 可是两侧飞来的,则是直接勾住了他身上盔甲。 这左右刺客猛然发力。 饶是岳飞有龙象之力,此时也险些被拖下了马背。 岳飞眉头微皱。 他摇身晃膀,手中沥泉枪径直插入了地面。 岳飞单手扶枪,以此稳住身形。 而后他另一只手直接抽出腰中宝剑。 数次挥手,绳索径直断开。 岳飞可是百战老将,所以仅凭眼下这点伎俩,倒也难不住他。 而这些刺客此时也显然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们本就是死士,今日至此。 无论是否可以成功击杀岳飞。 他们也毫无退路可言。 因为朝廷哪怕就算是为了颜面,也不会允许一个封疆大吏,就这么死在众人的眼前。 所以在杀了岳飞之后,为了不祸连主顾。 这些人多半也会自杀。 由于知道是必死的局面。 眼下刺客出手之时,也是个顶个的狠辣。 他们凭着以死换伤,都要将眼前这位岳将军给拽下马来。 在斩断绳索之后。 岳飞抬手持枪,长枪直点。 但凡是有敢挡在自己面前的,无不是一枪封喉。 不过这些杀手也近乎疯魔。 眼见同伴已死。 他们直接扑了上去,而后死死攥住了岳飞的长枪。 岳飞想要抽枪回撤。 可一旁,则有人持刀直奔马腿而去。 匆忙之间。 岳飞只好抽出腰中长剑。 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刺客见状,心中大喜。 “将军无马,必死无疑!给我杀!” 闻听此言,岳飞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 因为他如今在思考,眼下这些杀手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几乎有着和徐川一样的想法。 在这临安城内,秦桧自然是第一怀疑对象。 可真的会是他吗? 大庭广众之下派人来截杀自己。 那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岳飞一时想不清楚其中根由。 而眼前杀手,却已经近身。 至于另一边,徐川同岳云、岳雷一道。 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就已经将那几名刺客给直接解决了。 在将眼前刺客解决了之后,这三人也顾不上攀谈。 岳雷、岳云微微点头,也算是向徐川致谢了。 不等徐川答话,他们再度催马,直接追上了岳飞。 徐川见状,倒也不急。 因为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 这十几个刺客虽然身手不俗。 但他们就算绑在一起,也不可能是这岳家父子的对手。 所以自己现在倒也没有必要再去出手了。 徐川一边看着岳飞等人的背影。 而后一边将长剑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微微用力,随后以袍袖将剑上的鲜血给擦了个干净。 徐川收剑回鞘之后。 然后抬头望向四周,显然他是在找寻着林升的身影。 由于这刺客来得突然。 人群瞬间变得无比混乱。 毕竟这飞矢流箭,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些人就算再怎么爱热闹,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闹着玩。 不过四周酒楼茶坊上的看客,在瞧见眼下这一幕后。 却一个个兴奋到了极点。 毕竟楼下这一幕,可比那戏台画本上演的闹剧来得有趣百倍。 见岳飞父子同阵杀敌。 楼上更是叫好声连连。 徐川看着眼前这病态的一幕,心中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 不过他此时也顾不上去多想什么。 先前这底下人群一片混乱。 林升却也不知道被挤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对徐川也没有太过于关心。 因为且不说林升身手如何,若他仅求自保。 这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就在徐川环视四周之时,竟发现一旁酒楼之上。 有人竟将一件不知名的物体,给直接从楼上给扔了下来。 第四十九章平地起惊雷 这从楼上抛下来的物件,是径直奔着岳飞去的。 由于此物距离徐川还有着一段颇远的距离。 所以徐川也不知道,这扔下来的具体是什么。 不过本能告诉他,这东西绝不会安全。 所以来不及犹豫,他转身用脚一踢。 便直接将地上一把长刀给撩了起来。 手举长刀,而后奋力抛掷出去。 徐川这一扔,倒也铆足了力气。 长刀飞出,而后砰的一声。 与那楼上坠下的物件撞到了一处。 这物件被长刀击飞,随后直接从岳飞头上划过。 不待落地,一声剧烈的爆响。 直接在岳飞远处炸开。 这动静颇大,直接震得岳飞父子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就连远处的徐川,也被震得一阵耳鸣。 “轰天雷?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动静,徐川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正是林升。 对此徐川也满是诧异。 “你小子从哪冒出来的?” 林升此时灰头土脸地站在徐川身旁。 他看着徐川大口喘着粗气道。 “这人实在太多,把我给挤散了。” “算了,先不说这些,快去看看,岳将军怎么样了!” 说完,林升便拉着徐川一同跑向了岳飞。 这轰天雷内,以大量黑火药为填充。 所以其爆炸威力巨大无比。 那围攻岳家父子的几名杀手,距离轰天雷极近。 被这爆炸一震,直接晕死过去。 而岳飞父子,从马背上跌落之后。 此时也已经爬了起来。 不过如今他们父子三人,脸上写满震惊。 毕竟他们武功就算再怎么高。 要是被这轰天雷距离自己再近一些。 今日怕也是必死无疑。 所以一想到这里,他们心中也满是后怕。 岳云、岳雷围绕在岳飞左右。 满是紧张地询问道:“父亲,您没事吧?没伤到您吧?!” 岳飞摇了摇头道: “为父没有大碍。” 说完,他抬头向对面楼上望去。 楼上人员众多。 那扔下轰天雷的贼子,一时间也没能从容退去。 故此,岳飞拈弓搭箭。 随后一箭射出。 那贼人就这么被一箭钉死在了墙上。 做完这些之后。 他再度看着身旁两个儿子吩咐道: “看看还有活口没,若还有活口,一并带走。” 岳云、岳雷纷纷点头道: “是!” “是!” 两人上前搜索了一番后。 随即转头看向岳飞道: “会父亲,这些人,皆已服毒,没有活口!” 岳飞闻言,脸上神情不由更为凝重。 他自知此次回京凶多吉少。 可没想到,还不等面见皇帝,就已经遇见了如此波折。 难道他秦桧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吗? 岳飞越想越觉得气愤。 随之长叹一口气道:“只恨我能杀金贼,而无力杀朝贼!” 岳飞说罢,发现徐川和林升已经来到了身旁。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川。 而后拱手抱拳道:“今日我父子全赖公子相救。” “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徐川还礼道:“岳将军乃是国之柱石,今日能帮到将军也实属在下三生有幸。” “在下姓徐名川,乃是如今赶考的学子。” “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林升。” 岳飞微微点头。 随即看向一旁的岳云、岳雷道: “云儿、雷儿,速来拜谢两位恩公!” 由于岳飞的身份摆在这里。 他自然是不可能下拜行礼。 但是让他两个儿子去跪拜恩公,这则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岳云、岳雷也不迟疑。 他们单膝跪地道:“我二人今日代父亲,在此拜谢恩公了!” 徐川和林升见此,赶忙上前将这二人给直接扶住道: “两位小将军,何须多礼!”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众人一顿寒暄后,那官府的官差,总算是姗姗来迟。 这巡城官吏在拜见过岳飞后。 当即命人将这地上的尸体,给一并抬了回去。 而后净水洗地。 将那猩红血迹一一冲走。 如此一来,这路面再此变得干干净净。 若是不知情的。 恐怕绝对想不出来。 此地还发生过这样一桩骇人的事情。 岳飞抬头看了一眼日头。 然后面向徐川抱拳拱手道:“徐公子可否给岳某留下个住处?” “此时时辰已晚,我父子三人,还需上朝面君。” “所以请公子留下住处,容我等随后去公子府上答谢!” 徐川听完,径直摇了摇头。 “举手之劳,将军无须挂念于心。” “将军如今既有要务在身,我二人自是不好打扰。” “将军请便,我等有缘,日后自会相见。” 岳飞见徐川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 他自然是不能不识趣。 故此他微微笑道:“公子,真乃大仁大义,既然如此,那我等日后再见。” 说完,岳飞翻身上马。 岳云、岳雷在向着徐川和林升抱拳答谢之后。 也随即坐上了马背。 就这样三人拍马,沿着大路。 直奔皇宫而去。 见三人走远,林升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他嘴角挂着笑意,脸色一副陶醉神情。 见他这副模样。 徐川忍不住笑道:“今日见了岳将军,你总算是能心满意足了吧?” 林升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我平生之愿,足矣!” 两人攀谈之余。 那先前处理尸体的官差却径直走了过来。 “两位!两位!你们且不消走,今日此地死了这么多人。” “你们要和在下一起回去做份口供才是啊!” “要不然实在交不了差!” 徐川一听,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这群当差的,还真是没憋什么好屁。 若真是给他们走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惹上多少麻烦。 不过要是想直接拒绝,恐怕也难。 稍作思索后。 徐川脸色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神情道: “这位差爷,你也无须如此客气。” “按理来说,我也确实该和你回去的。” “但先前岳将军说,等入朝面君之后,会去我府中坐坐。” “你说他若是去寻我,却不见人,这又当如何呢?” “到时候怕少不了要给差爷您惹上些麻烦吧!” 这当差的被徐川这么一吓唬,也随之犹豫了起来。 想了许久。 他这才开口道:“既是如此,公子还请自便吧!” 第五十章谜云可遮天 由于岳飞是临街遇刺。 所以此事见者极多。 到头来,是根本无法瞒住任何人的。 这不过一杯茶的工夫。 岳飞,岳大将军遇刺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临安城。 而秦桧和赵构两人早在宫中做好了相迎岳飞的准备。 所以在得知岳飞遇刺的消息后。 赵构和秦桧也都不约而同地展现出了震惊的神情。 尤其是赵构,他在得知秦桧遇刺的消息后。 这脸上的神情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赵构端坐于金殿上,而秦桧则端立在他的身前。 赵构审视了秦桧许久,随即开口道: “爱卿,今日这岳飞临街遇刺,此事也是你安排的?” 不等秦桧回答,赵构继续道: “朕已经说过,宋金议和之前,这岳飞还动不得!” “可今日,你却罔顾朕的旨意,令人当街行刺。” “岳飞若是真的死了,那宋金议和,我们又该以什么做筹码呢?” “他没死,这污水则是直接泼到了朕的身上。” “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朕让你去安排的刺杀呢!” 赵构此时怒气冲冲地说了这么一连串。 秦桧根本插不上嘴来。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赵构到底气愤到了什么程度。 可赵构气归气,他秦桧心里也苦啊! 因为这事情还真不是自己安排的。 “皇上,臣冤枉啊,此事真不是臣安排的。” “若是想要对其下手,我有的是法子,又怎会蠢到让人公然行刺呢!” “再者以岳飞的武力而言,想要当众刺杀他,这不是天方夜谭嘛!” 听完秦桧这番话后,赵构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这件事情如果不是秦桧做的。 那又能是谁呢? 赵构苦思冥想了许久,最后却也依旧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不得已,只能是先放弃了对于这件事情的思考。 “秦爱卿,此事既不是你所为,那朕就着你去查明此事!” “朕听闻,这行刺之人,甚至用上了轰天雷!” “而此事也尤为重要!” “你定要给朕查清楚,这轰天雷到底是如何被运送进临安的!” 赵构之所以如此关心这件事。 是因为他清楚这轰天雷的威力。 若是此物被有心之人用在行刺之上。 赵构身边就算再怎么高手如云,怕也挡不住两三颗轰天雷才是。 秦桧听完赵构的吩咐后,连连点头。 丝毫不敢有所懈怠。 世人都说,这赵构行的是权臣之事。 其上不敬天子,下不畏百官。 可如今看来,他在这赵构的面前,却也是老老实实的模样。 从始至终,也不见他敢生出半点造次。 由此可知,这世人之论,也多是真假参半。 不过孰真孰假,却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话分两边。 岳家父子,入朝面君。 而徐川和林升则是径直回到了王渊给他们安排的宅院里。 由于已经住了几日。 所以徐川早就习惯了。 可是林升一见这宅子,心中便会直接生出一些感慨来。 因为在他看来。 这王渊已经算是刚正不阿之辈了。 可就算是他,也要讲究什么和光同尘的道理。 那其他人,也就更不用说了。 由此,却也不难得见,这大宋朝朝廷,到底烂到了什么地步。 徐川知道林升在想什么。 不过这种事情,自己就算去劝,也不会管用的。 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原则和道路要走。 林升坐在廊下发呆。 而徐川则是思索起了今日岳飞临街遇刺的一些事宜。 今日之事,他总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可是这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门道来。 倒是林升见徐川皱着眉头,便主动问道: “你是在想岳将军遇刺之事?” 徐川笑着答道: “哈哈,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林兄。” “今日这岳将军遇刺一事,实在太过蹊跷,所以至今我也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林升听完道:“徐兄,你是不是也认为这件事,不像是秦桧干的?!” 徐川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今日之事,确实不像是他秦桧的手笔。” “秦桧此人,奸险狡诈,他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可却唯独不会去做蠢事!” 对于徐川的说法,林升也表示赞同。 因为秦桧虽然专权跋扈,可终究还没有到那种无法无天的地步。 所以他是绝不敢当街派人行刺的。 而且岳飞今日若是真的死了。 那对于他秦桧来说,也绝不会有半点好处。 因为如今金国使臣未到。 一旦到了,这岳飞的命便是他们用以谈判的筹码。 所以也没有人会傻到,在谈判之前,就将自己的筹码给扔了。 可今日之事,不是秦桧所为,又能是谁呢? 难不成是说,在这临安城内,这岳飞还另有仇人? 这不应该啊!岳飞久居军阵,在这天子脚下,他又能招惹谁呢?! 见徐川眉头紧皱。 林升则在一旁言道: “徐兄,今日岳飞遇刺的事情,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出临安城。” 这只是林升无意间的一句话。 可徐川听完之后,却似乎是抓到了些什么。 他赶忙追问道: “林兄,今日那楼上扔下的是什么东西?” “我记得你说过,好像是叫轰天雷来着!” 林升点了点头。 “没错,确实是叫轰天雷。” “此物的威力你也见到了,若是再多上两枚,这岳将军的安危恐怕也就难保了。” 徐川此时站起了身子,他眼中也满是兴奋神情。 “轰天雷!轰天雷!我若记得没错的话,此物为军伍所用。” “临安城内,早有禁令,不得出现此物!” “而今日岳将军遇刺的消息,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大大小小各个军营。” “到时候这行刺的事情,无论是谁做的。” “这屎盆子也都会死死地扣在他秦桧的脑袋上。” “军中早就对秦桧不满。” “如今再有此事,众人对于秦桧的愤恨,便会攀至顶峰!” “而如此一来,岳将军在军中的威望,也会高到极点。” 徐川此言一出。 林升的脸色也径直变得难看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行兵何惧险 林升又不是什么蠢人。 所以徐川这么一说。 他也瞬间明白了徐川的意思。 “徐兄,难不成你是认为,岳将军遇刺,是他自己一手谋划的?!” 徐川摇了摇头道: “这件事情,我无凭无据,我自然不会乱说。” “不过你要知道,这行刺之事对谁最为有利就行了。” 林升知道,徐川虽然没有一口咬定这件事情就是岳飞自己安排的。 可这些事实摆在面前。 竟让他有了一种难以辩驳的无力感。 不过就算是这样。 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心中的英雄,竟会做出如此举动来。 故此他反驳道:“徐兄,你也瞧见了,那些死士可都是下了死手的!” “而且他们还有轰天雷在手。” “如果此事真是岳将军安排的,他就不怕会出意外嘛!” “今日你也瞧见了,那轰天雷距离岳将军那么近。” “若不是你及时出手,他们父子三人,怕是都要受到重伤了!” “所以这件事情,绝不可能是他安排的!” 徐川知道林升此时情绪激动。 所以有些话和他说了,他也未必能够听得进去。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再和他争辩下去了。 不过林升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如果此事当真是岳飞安排的。 那他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因为没有一个正常人,敢去拿自己的命来冒这种险。 可此事不是岳飞所为,那又能是谁呢? 徐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眉目来。 于是他索性摇了摇脑袋道: “算了,不想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的结果也是好的。” “此事过后,官家会对秦桧心生猜忌。” “在外的武官,则会将秦桧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此一来,日后这秦桧投鼠忌器,行事怕也不敢再如此嚣张了。” 林升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只是这奸相势大。” “想要彻底铲除他的势力,这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徐川看向天边的霞色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奸相一日不除,我大宋一日难得安宁!” “林兄,我有一事,还需你帮我去做一下。” 林升一听,脸色颇为不悦道: “徐兄,你我虽不是亲兄弟,但我却早把你当作至亲手足一般!” “如今有什么事情,你但说无妨,又何劳一个请字呢!” 徐川闻言,连忙赔笑道: “哈哈,林兄说得没错,你我二人亲如手足。” “我这话也确实不对,倒把你我给说生分了。” “既然如此,那还请林兄附耳过来。” 林升扭头向四周看了一眼,这周遭也没有外人。 所以他实在搞不明白,徐川为什么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不过对此,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是径直凑到了徐川的跟前。 “徐兄,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吧!” 徐川一把搂过林升的肩膀道: “林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只需要你将金国使团遇刺的事宜宣讲出去。” 听到这话,林升猛然站直了身子。 “徐川,你莫不是疯了吧!” “这件事情一旦传扬出去。” “你、我、王太傅,咱们哪一个跑得掉!” “到时候不都是诛九族的罪过嘛!” “疯了!疯了!我看你真的疯了!” 徐川见林升如此激动。 不得已只能站起身来。 将其重新按到了座位上。 “林兄,你莫急嘛!且听我慢慢道来!” 林升冷哼一声道: “慢慢道来?你今日就算说破大天去,我也不可能依你!” “你要知道,杀使,这可是要满门抄斩,罪诛九族!” “你就算不想活,可我还没有活够呢,徐川,你是不是中邪了?” “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呢?” 徐川此时见林升是这般态度。 一时间倒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哈哈,我原本以为,咱们林公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 “怎么,今日这点小事,就将你吓成这副模样了?” 林升眉头一皱。 “小事?杀头的罪过也是小事?” “徐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总不能真是活够了,准备寻死吧!” 徐川环顾四周,随后示意林升小声一些。 今日之事,自己两人说说倒也无妨。 可就怕隔墙有耳,一旦传扬出去。 到时候必死无疑。 而林升此时对于徐川的举动,却是愈发不解。 故此他小声嘀咕道:“你要是真的怕死,这件事情就该烂在肚子里。” “你若是不怕,如今让人听去,又有什么!” 徐川知道,林升这样子是要钻牛角尖了。 所以自己却也不好再去卖什么关子。 于是他坦言道: “林兄,你于市井之中,将我出策截杀金国使臣的事情传扬出去即可。” “你无须提及王太傅,以及你自己的名字。” “就只说这主意是我一人出的即可。” “金国使臣遇刺的消息,如今或许已经传回了京城。” “而其余民众,以及那些武将,见金使未到。” “便会相信,刺杀金国使臣是我一手出的主意。” 徐川这番话虽然说得明白。 可奈何林升听得糊涂。 因为他根本想不明白,徐川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他径直问道。 “徐兄,到时候所有人都相信是你出谋杀的金国使臣。” “秦桧不就可以直接要了你的命嘛!” “如果他放在你殿试的时候,把这件事情抖搂出来。” “到时候,可是任谁都保不住你的性命!” “两国往来,公然杀害使臣,不说其他,官家便自会将你碎尸万段。” “所以说,你这不是找死,那又是什么呢?” 见林升情绪激动,而徐川脸上的笑意却显得愈发浓郁了起来。 他反问道:“林兄,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林升见徐川此时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的脸上,便也隐隐有了些怒意。 “徐川,你这不是废话吗?” “此事一旦抖搂出来,到时候任凭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 “你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才想着要这么做呢?!” 第五十二章乘龙当借风 林升此时愣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其中缘由来。 因为归根结底,无非是三个字“没道理”。 他徐川没到道理这么做啊! 而且自己如今已经得罪了秦桧。 所以此事再宣扬出去,被秦桧抓住了把柄。 那么他可以直接让徐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徐川对于这些事情,却全然没有当作一回事。 他看着林升,语气平和地说道: “林兄,你是说怕秦桧在我殿试的时候咬死我对吧?” “可我若是抵死不认呢?” 徐川一句话,倒是说得林升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 “你抵死不认有用吗?到时候临安百姓口口相传。” “再加上,他秦桧又官家面前的红人。” “所以想要置你于死地,怕也不难吧?” 徐川径直道:“哈哈,这件事情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临安城的百姓口口相传,又当如何?” “此事做不了证据!” “而他秦桧若是参我,确实会选在殿试之时。” “他参我杀使的罪名,我抵死不认。” “他既而便会告我,行文谋反。” “可如今试卷已被调换,如此下来,两件事情,皆无实证。” “那你不妨猜猜看,这官家是否还能够再信任他?” 徐川一番话,着实惊出了林升一身的冷汗。 因为他实在没想到。 徐川竟然敢以身入棋,从而狠狠地将上秦桧一军。 徐川献策杀使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 官家会不会信,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临安城的百姓会信,那些手握重兵的将军会信。 如今天下苦秦桧久矣。 所以徐川只要在此时站出来,那必然会收获到足够多的注意和目光。 他的行径,既是民心所向,又能得到朝堂之中武官的支持。 如此算来,这一步险招,竟是个一箭三雕的稳妥法子。 不过说到底,如此凶险之事,怕也只有他徐川敢这么做。 因为他的谋划,说到底也都是建立在当今圣上赵构是个正常人的基础上。 若是他脑回路不正常。 仅是听了秦桧的谗言,就执意要杀徐川。 这谁又能拦得住他呢? 所以徐川的谋划,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法子。 可其中风险巨大。 稍有不慎,便是要命的勾当。 但林升也明白。 徐川一无靠山,二无背景。 他若是想要在这朝堂之上站稳脚跟的话。 也就只能是铤而走险。 不过话又说话来了。 那些勇立潮头的弄潮儿。 又有哪一个不是抱着时刻会被溺死的念头呢? 世道如此,人心如此。 自己和徐川能拿出来的,也就只有这条命了。 思索再三之后,林升总算点头答应了徐川的话。 “唉,好吧,你既然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那我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此法虽然很好,但终究不是万全之策。” “我想和你说的是,你我兄弟一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当真有一天出了事情。” “受刑台上,无非我和你一起挨上一刀。” 徐川深吸一口气,而后看着林升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兄弟一场。 此时自然是不用再去多说什么。 毕竟这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两人积极将这事情说明白之后。 转天一早,他们就直接混迹于各大茶楼酒肆之中。 至于他们二人的目的,则也是显而易见。 那就是要将徐川出策刺杀金国使臣的事情传扬出去。 其实想要将此事闹得尽人皆知。 倒也容易。 若是去茶楼酒肆一个个传,速度实在太慢。 到时候也未必能传进秦桧的耳朵里,而传出城去。 想到这一点后。 徐川直接让林升,将那些一同应试的学子叫到了一起。 而后由林升绘声绘色地将此事讲给他们听。 这些学子闲来无事,是最喜欢听这种乐子的。 其次他们来自天南海北。 到时候他们离京。 此事也自然而然地会传遍整个大宋。 届时,只要是反对秦桧的人。 便都会视秦川为英雄。 再者,这些学子们,大多数都喜欢喝花酒,听大戏。 所以借他们之口。 这则消息,恐怕要不了几日就会传遍整个临安城。 而事实上,也恰如徐川所料想的那样。 这则消息,赶在了殿试之前,传遍了整个临安城。 如今,一说徐川可能还没人知道。 但要说起徐川元,那在临安城内可是个家喻户晓的角色。 其中不乏一些唱戏说书的,此时竟然都已经将徐川编写到了自己的话本之中。 而他们这种举动,倒也并不难理解。 因为徐川会试第一,文采已经压了天下学子一头。 其次他还能在大街上救下岳飞,岳将军。 这代表他的武功也少有人敌。 而且他还出谋截杀金国使者,如此看来他的胆略也是天下无双。 面对如此一个文武双全,胆略过人的天之骄子。 临安城的百姓,又岂能不将其视若神明一般呢? 虽说临安城的百姓对徐川推崇有加。 可是秦桧此时却恨不得将其给生吞活剥了。 自己苦苦等不来金国使者。 原来是葬送在了这小子的手上。 秦桧是越想越气。 自己原以为,这徐川只有一腔匹夫之勇。 是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可现在看来,这事情的进展,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而这徐川带给自己的“惊喜”也是越来越多了。 秦府。 秦子昭见自己父亲愁眉不展。 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爹,您还在为徐川的事情发愁啊?” 秦桧并没有答话,他依旧闭目养神,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 几他不答,秦子昭便继续道: “爹,依我看,这件事情还有什么好想的!” “现在整个临安城都传遍了。” “是他徐川出谋截杀的金国使者!” “杀使者,这是什么罪?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所以爹,咱们还犹豫什么呢?” “直接将徐川抓到刑部大牢严刑拷问啊!” 听完秦子昭这些啰里啰唆的废话后。 秦桧不由直接呵斥道: “你做事能长些脑子吗?” “开口就是拿人!我问你,证据呢?!” 第五十三章暗影逐波去 秦桧这话倒是有些把秦子昭给问懵了。 故此他轻声嘀咕道:“爹,咱们抓人,还需要什么证据吗?” 秦桧闻言,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 “你真以为朝廷里的言官都是吃闲饭的?” “再者,这徐川又不是普通人,他可是会试榜首!” “若就这样拿他下狱,皇上问责如何交代?” 秦子昭闻言,心中颇为不悦道: “爹,那难不成,咱们要当作不知道这回事?” “可这也未免太便宜那小子了吧!” “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 “如今外面都已将此事传开了。” “依我看来,这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徐川。” 在秦桧看来,秦子昭所说的这些。 差不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屁话。 现如今这徐川就是横贯在自己面前的一条毒蛇。 而自己若是抓不住它的七寸,就贸然下手。 到时候难免会打蛇不死,反被蛇伤。 秦子昭见秦桧不答。 他便继续追问道: “爹,此事你是如何想的啊?” 秦桧闻言,缓缓睁眼看着秦子昭道: “此事与你无关,你也莫要再问了。” “为父自有定论。” “还有,轰天雷是如何运至京城的,此时圣上追问甚严。” “所以,你去将这件事情给我处理明白了。” 秦子昭一听,顿时有些不情愿道: “爹,你手下有的是人,怎么这种不讨好的烂差事要交给我啊!” “那些刺杀岳飞的刺客,一个活口都没有。” “我就算想查,又无从下手啊!” “其实说起来,这本就该是一桩不了了之的悬案。” “可偏偏圣上却上心得不行,这不就是吃饱了没事做嘛……” 秦子昭这边刚嘀咕完。 秦桧甩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掌的力气不小。 秦子昭捂着脸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过了许久,他这才扯着嗓子叫嚷道。 “爹!我说的就是实话,你好端端地打我做什么?!” 秦桧闻言怒道: “混账东西!” “你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日后我便给用针线缝起来!” “当今圣上,又岂是你能妄议的?!” “让你做些事情,你这不肯那不肯。”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最后再给你说一遍,圣上要求查明轰天雷的来历。”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三日之内,我要你给个交代。” “否则,你今年就别想再迈出秦府半步!” 一听秦桧又要禁自己的足。 秦子昭便瞬间如同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提不起半点精气神来。 看着秦桧,他也只能服软道: “好了!好了!爹,你生什么气嘛!我依你的不就是!” “圣上想要一个交代,我给他一个交代就是。”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秦子昭也没有去较真的打算。 因为确实如他所说,这刺杀岳飞的人都已经死完了。 那自己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 也未必能够查清此事。 至于皇上,也未必真的关心刺杀岳飞的主谋。 他想要的只是个心安。 既然如此,给他一个就是。 到时候随意去酒楼里捉几个看客。 然后将其扔进刑部一顿拷打。 到时候给他安什么罪名,他便会认什么罪名。 如此一来,皇帝心头的烦恼,也就随之迎刃而解了。 秦子昭此时低头想了想。 随即开口道:“爹,我看好像有个书生和徐川走得颇近。” “不如,我们就拿他开刀吧!” 秦桧瞥了一眼秦子昭。 随即再度闭上了眼睛。 “书生,什么人?” 秦子昭想了想,随后说道: “好像是一个叫林升的,他们二人走得颇近。” 听完秦子昭的话后,秦桧沉默了片刻。 随后问道:“你准备以什么理由对林升开刀呢?” “说他意图行刺岳飞,这怕不妥吧!?” 见自己父亲此时竟也露出了一丝疑惑。 秦子昭不由颇为自得地说道: “爹,用不了这么麻烦!” “这林升的把柄,我早就抓在手里了!” 秦桧有些意外。 “哦,把柄,那你倒说说看,你抓住他什么把柄了?” 秦子昭忙不迭道: “爹,你可记得有这么两句诗。” “其唤做‘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吗?” 秦桧闻言,不由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随后道: “这两句诗,早已被圣上定为了反诗。”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说到这里,秦子昭眼中满是兴奋道: “爹,这两句诗,就是那林升所写。” “他如此行径,自可以反贼论处。” “而徐川他自己写反文不算,还公然结交反贼。” “此般罪行,难道还不足以将其置之死地吗?” 一听这话,秦桧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兴奋神情。 他此时坐直了身子,随后直勾勾地盯着秦子昭道: “既是如此,那此事你便拖延不得!” “我给你一道手御,你领巡城司的兵马,即刻前去拿人。” “将人抓住后,直接扔进刑部打牢。”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都要让他认下刺杀岳飞一事。” 秦子昭拱手抱拳道: “爹,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将其办得漂漂亮亮的!” 说完,秦子昭领令就走。 而徐川和林升对于这暗中的危机。 却依旧是一无所知。 因为再过三日,便要迎来殿试。 对此,徐川颇为不以为然。 可却把林升给紧张得来不得了。 整日里,就抱着那些四书五经,茶不思饭不想,来回地翻阅。 瞧他这样子,徐川都怕他再看下去,人会魔怔。 故此劝慰道: “林兄,我知道你有心帮我。” “但这临时抱佛脚,怕也用处不大吧!” 林升摇了摇头道: “话却也不是你这么说的,俗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殿试可是要直面天子的。” “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你自不可有半点懈怠。” “你看,这都是我准备好的文章摘抄。” “距离殿试还有三日,你多看看,多记一记。” “到时候总会有用处的!” 林升说完,随后将手中厚厚一叠纸张,直接递给了徐川。 第五十四章斗虎杀英雄 徐川知道,这是林升的一片好意。 所以自己也实在不好贸然拒绝。 无奈,他只能伸手结果那些文章摘句。 然后笑道:“有劳林兄的一片苦心了。” “这些东西,我自会熟读牢记的。” “不过此时天色也不早了,林兄你也要早些休息才是啊!” 听到徐川这么一说。 林升缓缓抬头望向窗外。 而此时窗外一片昏暗。 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林升揉了揉眼睛,随后笑道: “你说得不错,也确实是读书读得忘了时辰。” “徐兄,我歇的,你可歇不得。” “距离殿试可没多长的时间了。” “你哪怕秉烛夜读,也要将这些文章记下才是。” 徐川听完,无奈地苦笑道: “林兄,你且放心,哪怕不睡,我也会将这些一一记下的。” 说完,徐川径直带着那一摞纸张。 直接回到了房间。 此时屋内,徐川满脸笑意地翻看着手中的纸稿。 他随手翻了几页之后。 便将这一摞纸稿给直接扔到了一旁。 徐川也明白。 林升苦心准备这些东西,全然是出于一番好意。 而他的好意,林升自然是心领了。 不过在看过这稿纸上所写的东西后。 林升知道,就算是真的将其全部背了下来。 到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既然如此,那还看它做什么。 这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嘛? 虽然想是这么想。 但徐川又不好公然去拂了林升的面子。 所以他只能是让屋内灯火长明。 然后自己也好装作熬夜苦读的模样。 烛火燃尽,转瞬天明。 徐川抬头望了一眼窗外。 此时窗外虽有曙光。 可四周空空寂寂。 也只有虫鸣鸟叫之声,不绝于耳。 徐川此时困意未消。 他见天色尚早,于是伸了个懒腰之后,便准备接着睡。 但他刚把眼睛闭上没有多久。 就听见屋外竟传来了吵闹的动静。 乍一听,徐川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毕竟王渊给自己安排的这座府邸极为隐秘。 外人根本无法得知。 所以平日里,除了自己和林升之外,根本连鬼影子都瞧不见一个。 可现在怎么会有如此吵闹的动静呢? 徐川紧闭双眼,还不等他进入梦乡。 屋外的吵闹声音却越来越大。 而徐川这才意识到。 耳边的动静根本不是梦。 察觉到这一点的徐川。 直接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他一边披衣服,一边伸手抓住了墙上的宝剑。 然后还不等整理好仪表。 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走。 直接冲出了房间。 此时抬眼望去,这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人。 这二十来人,个个身披轻甲。 他们手中或持矛,或持盾,或持刀枪,或持弓弩。 总而言之。 这些人身上的装备,已经精良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而且他们排列整齐,进退有序。 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必定是大宋的精锐之师。 至于林升,他此时已然被这些甲士给牢牢束缚住了。 此时他被压着,根本动弹不得。 而徐川在瞧见面前的甲士之后。 也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虽说他的功夫不错。 可奈何对方一是人多,二来是覆甲率极高。 在这样的情况下。 自己就算倾尽全力,都未必能破开对方的防御。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动手的必要呢? 其实此时对于徐川来说。 最好的选择就是拔腿就跑。 对方虽然实力恐怖。 但人人着甲。 所以一旦跑起来,他们也未必能追得上自己。 此时逃跑,无疑是最为理智的选择。 可是面对林升被擒的局面。 徐川又哪还会有理智可言呢? 他横剑在前,看着众人冷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私闯民宅。” “天子脚下,难道你们也要罔顾王法吗?” 面对徐川的质问。 对面的甲士却如木头一样。 一动不动。 显然,他们根本不屑于理会徐川。 然而就在徐川焦急万分之时。 在那些兵甲之中,竟然闪身走出了一人。 “哈哈哈哈,我以为是哪只狗在叫呢!” “原来是我们的徐会元啊!”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怎么,这好久不见,你难不成忘了小爷我是谁了?” 听完这话,直接气得徐川紧咬牙关道: “秦子昭,你我之间的恩怨,与他无关!” “要杀要剐,你冲着我来,赶快把人放了!” 秦子昭闻听此言。 满脸不屑道: “徐川,你又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呢?!” “此人写反诗,便是反贼,而你如此包庇他。” “依我看来,你二人应是同罪!” “徐川,小爷我再好心劝你一句,要么滚开,要么就把你一并打入天牢!” 徐川此时头颅低垂。 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径直抽出手中宝剑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秦子昭,今日这人,我是不可能让你带走的。” 徐川的反应,显然是超出了众人的意料。 他们知道徐川是个愣头青。 喜欢做些不要命的举动。 但也实在没想到,他能愣到这种程度。 朝廷禁军他都敢拦。 不过这倒也是遂了秦子昭的愿。 “哈哈哈哈,徐川,我正愁没机会杀你呢!” “你今日居然敢包庇逆贼。” “那便是自己找死,这也怪不得我了。” “兄弟们,动手吧!” 秦子昭此言一出。 那二十多名禁军,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徐川的身上。 徐川此时也清楚地感知到了这些人所投来的杀意。 今日酣战,自己未必能活着走出去。 可若是将林升就这么交给了他们。 林升也是必死无疑。 所以在这种局面下,自己也只能是死命一搏了。 那二十余名禁卫分出两人,死死压住林升。 至于其他,则是分列在左右。 然后径直逼向了徐川。 这些人中,持盾者在前,持枪者在后。 左右各有弓弩手,刀手互相策应。 如此缜密的队形,就算搏杀一只猛虎也不在话下。 今日徐川以寡敌众,也怎会有什么胜算呢? 林升瞧见这一幕后。 顿时心如刀绞一般。 第五十五章死生何所谓 林升知道,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局面。 徐川若是执意要救自己。 那必死无疑。 他若就此退去,说不定还能残留一线生机。 所以想到这里。 他悲而怒吼道: “徐川,你不要做傻事!” “你还记得你之前和我说的话吗?” “若是牺牲改变不了什么,那就留好你的命!” 徐川闻言,心中猛然一震。 但他依旧是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抬起了手中的长剑。 剑锋直指,心意已决。 秦子昭此时巴不得瞧见徐川螳臂当车。 既然他要找死。 那自然是要成全他的。 “诸位弟兄,给我杀了这逆贼。” “回去之后,我会给诸位弟兄请功的!” 那些禁卫听秦子昭的话后。 齐声声一个杀字出口。 这喊声顿时震天而起。 若是两军对垒遇到这些人。 不说其他,单是这一声喊。 怕都要吓得人失魂落魄才是。 然这还不算。 伴着喊声,十几枚弩箭,激射而来。 徐川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不闪不避。 提剑直接迎上。 长剑挥舞,将箭矢一一扫落。 然而还不待他反应过来。 禁军已到面前。 盾牌止住徐川攻势。 随之长枪当胸刺来。 徐川无奈,强攻不成,只得后退。 他退一步,这些禁卫向前一步。 或许他们也早就知道了。 徐川单打独斗极为厉害。 所以这些人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铁桶一般的阵型。 如此一来,徐川也根本寻不到下手的时机。 转眼间,他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回头一望,退无可退。 眼见徐川狼狈到了这种地步。 秦子昭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不是厉害吗?” “今天你就算是罗汉降世,我也要你人头落地。” 林升见此,心头发狠。 奋力地挣扎着。 可奈何,一左一右,两名禁军正死死地按着他的肩膀。 所以就算他有九牛二虎之力,此时也根本无法挣脱。 至于徐川眼见已无退路。 无奈,只能死命向前。 可这兵刃相差悬殊。 自己想要单刀进枪也不现实。 所以按照常理而言。 徐川此时几乎是必死的局面。 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徐川这一膀子力气,远非常人所及。 眼见长枪刺来。 徐川眼疾手快。 他先是一剑将长枪挑开。 而后反手抓住枪柄。 紧接着,他抬起一脚,直接踢在了面前的盾牌之上。 如此借力,长枪愣是被他直接夺了过来。 秦子昭见状,眼睛也不由睁大了几分。 “嗯?他妈的,活见鬼了吗?” “这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夺过长枪之后,徐川行举便也自由了许多。 手中长枪,一戳二点,三砸四挑。 面前那成排的禁军竟有几分招架不住的意思了。 反观徐川越战越猛。 一杆长枪,连人带盾,被他一同砸飞。 那如铁桶般的禁军队伍。 此时愣是让他从中给撕开了一道口子。 不过他此般举动,也是破绽百出。 而且那些禁卫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徐川左突右冲之际。 身上已中数刀。 这些刀伤虽然不足以危及性命。 但徐川也依旧是血流不止。 眼见于此,秦子昭心中大惊。 因为徐川这可是明晃晃地奔着自己来的。 此时徐川浑身浴血,眼中杀气凌然。 一杆长枪横扫八方。 观其模样,不似此世中人。 倒像是修罗恶鬼一般。 “拦住他!拦住他!” 秦子昭此时声音颤抖。 整个人也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因为他很明白。 以这徐川的手段而言。 一旦被他近身。 到时候新仇加旧怨。 他也未必能放得过自己。 想到这里,他一面命禁军挡住徐川。 而自己一边连连后退。 那些禁军意识到秦子昭已经陷入危险之后。 他们也就再也顾不得其他。 一个个只是死命向前,舍去命来也要拦住徐川。 这倒不是说他们,和徐川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只是因为这秦子昭乃是秦桧之子。 他今天要是死在了此地。 那自己这些人,今日搞不好可都要给这秦公子陪葬。 眼见禁卫死命来追。 一时弩箭齐射。 徐川不得已,此时只能躲避。 箭矢落在空处。 也使得秦子昭成功地和徐川拉开了一段距离。 可徐川此时立于此地,就宛如一只恶虎一般。 秦子昭看着他这般模样。 心中满是畏惧。 趁着禁卫拦住他的时候。 秦子昭环视左右,随后一眼望见了那被死死压住的林升。 瞧见林升后。 秦子昭狞笑一声。 随后拔剑,直奔林升而去。 徐川苦战。 身上伤口越来越多。 就在他酣战之时,却猛然听见耳边话语声起。 “徐川,你若不想让他死在这里,就赶快给我丢下兵器!” 徐川闻言,整个人一愣。 随后循声望去。 他发现秦子昭此时正将长剑架在林升的脖子上。 此时他只要一用力。 林升必定血洒当场,一命呜呼。 见徐川停下行动,左右禁卫再度围住了徐川。 不过他们此时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 这徐川的本事,他们也算是见到了。 今日若真将他逼急了眼。 那到时候自己这边也少不了要出现伤亡。 如此想来,这绝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秦子昭见徐川投鼠忌器。 心中却也不是十分得意。 现在想来也是一阵后怕。 因为这徐川说白了就是一个行事不计后果的疯子。 自己带着官差捉人。 这本身就已经代表了朝廷。 可就算是这样,他都敢公然反抗。 那这种行为和谋反还有什么区别呢? 秦子昭清楚,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 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给徐川罗列上一万个罪名。 但这一切问题的前提都在于,自己要能抓得住他。 徐川停下手中动作。 他抬起头双目猩红地看着秦子昭道: “你想要的是我,把林升放了,我跟你走!” 林升一听,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 “徐川,你发什么疯!” “哪个要你来救?!” “以你的天资,日后自可成就一番大事!” “今日若是因我葬送于此,我就算作鬼也难以瞑目!” 第五十六章肝胆两相照 听闻此言,秦子昭在一旁拍手称快道: “哈哈哈哈,好一个兄弟情深。” “我光是听了,都觉得感动得不得了。” “徐川,你这好兄弟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想着你。” “你怕也不愿意,就这么让他死在你的面前吧?” 秦子昭一边说着。 手中长剑也已经在林升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长剑若是再进几分。 林升可就当真是要性命难保了。 徐川见状,心中又急又怒道。 “秦子昭,你若放了他,我任你处置。” “可你若敢伤他性命,我徐川对天起誓。” “有生之年,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闻听此言,秦子昭仰天狂笑道: “徐川,我看你是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局面。” “那我不妨就说给你听听。” “这林升写反诗之事早有定论。” “今日我代表朝廷抓捕逆贼,本就是合乎法理之事。” “而你却从中百般阻挠,公然对抗朝廷命官。” “于情于理,你都是死路一条。” “今日就算我不杀你,朝廷也定当下海捕文书,来取你的性命。” “若真到了那般田地,我可要看看,你是否还能如今日一般骁勇。” 对于秦子昭这番话,徐川倒没有多想什么。 因为在他看来。 事到如今,想得再多也没有用。 归根结底,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人只要还活着,就总会有办法的。 不过显然,林升却压根没有徐川这股乐观的劲头。 眼见自己今日就要将徐川给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林升又怎能不心急? 故此他仰着头看向秦子昭道: “诗是我写的,此事与旁人无关。” “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秦子昭见林升也是块硬骨头。 故此冷笑着,拿钢刀拍了拍他的脸道: “想死还不容易,只是你那好兄弟,可未必舍得你死呢!” 说完他转头看向徐川。 “徐川,你若是不想让他死,就丢下兵器。” “然后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叫两声爷爷。” “你这头若是磕得响了,爷爷若是叫得我高兴了。” “我就姑且不杀他。” “如若不让,你们兄弟两个,就等着在阴曹地府相见吧!” 俗话说得好,士可杀不可辱。 而秦子昭这番话,却极尽羞辱之能事。 所以听完之后。 徐川额头青筋暴起。 他恨不得即刻上前,将这鸟人碎尸万段。 可又碍于林升性命就在秦子昭手中。 秦子昭见徐川迟迟不作决断。 他那持剑的手,便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徐川,你就慢慢想吧。” “看是你先想好,还是你这好兄弟的血先流干。” 如此逼迫之下。 徐川再无办法。 只听见他仰天长叹一声。 随后径直丢下了手中长枪与腰中佩剑。 四周禁军眼见徐川没了兵器。 则再度围了上去。 此时徐川,就恰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秦子昭眼见于此,脸上笑意更盛。 “哈哈哈哈,这才对嘛!”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徐川,也算你识相。” “好了,自己爬过来吧!” “我说话算数,只要你这头磕得响了,爷爷喊得我满意了。” “那我今日便可以不杀你们。” “可但凡有一宗令我不满意的。” “你们两个就等着阴曹地府再做兄弟吧!” 林升此时双眼紧闭,他已然不忍心再去看徐川受此欺辱。 要是没有自己。 徐川面对这些兵卒,依旧能进退自如。 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呢? 徐川面对秦子昭的挑衅也不回话。 只是径直走向了秦子昭。 两人相距不过五六步时。 秦子昭大声呵斥道: “好了,不用再上前了,你就跪在那里吧!” 徐川也不理会。 只是死死盯着秦子昭道: “把人放了,我让你活着离开此地!” 由于徐川说这话的时候。 语气之中充斥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威仪。 所以秦子昭猛地一听。 竟不由愣在了原地。 他心中惊惧,难不成这徐川还藏有什么后手吗? 若真是这般。 那今日岂不是要着了他的道。 心中虽是这么想。 但是秦子昭上下打量徐川许久。 可愣是没有瞧出半点端倪来。 由此他便猜测,这徐川定是大言欺人,口放厥词。 于是也就没有将徐川的话当作一回事。 故此他嘲弄道: “好你个徐川,死到临头了,你还敢戏耍本公子!” “我已经给你了机会,可你不知道珍惜。”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杀他,再杀你!” 说完,他手中宝剑,就要直取林升的性命了。 至于林升此时则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挺着脖子,眼神之中,满是傲气。 见这两人都是不知死活的“狗骨头”。 秦子昭也懒得再去啰唆。 他挥剑就要杀人。 可突然听见徐川朗声道: “且慢动手,你可认得此物?” 说完,徐川便从袖口掏出了一个约有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 这圆球上端,竟然还连着一根引线。 那些禁军见徐川摆开架势之后。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根本认不出这是个什么物件来。 可秦子昭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 继而他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 “轰天雷?” 由于秦桧让秦子昭,着手侦办轰天雷流进京城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一眼认出了此物。 见有人识货。 徐川不由冷笑道: “呵呵,你放心。” “我这枚轰天雷的威力,可比不得袭击岳将军那枚。” “但这十步以里,我还是可以保证炸秦公子你个尸骨无存的。” 秦子昭一听,冷汗直流。 因为他知道,徐川确实没有说谎。 这么近的距离。 徐川只要点燃轰天雷。 那自己就算是长了翅膀。 也飞不出这个院子去。 不过左右禁军似乎并不清楚这一点。 他们竟暗中持弩瞄准了徐川。 而徐川对此也早有察觉。 故此他看着秦子昭冷笑道: “哈哈哈哈,秦公子,你要是不想死的话。” “就劝你这些手下冷静一点。” “不然到时候吓得我手一抖,那我们可就都要死了!” 第五十七章真假一命存 面对这枚轰天雷。 秦子昭也已然乱了方寸。 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 徐川竟然能够掏出这么个玩意来。 要知道这东西就算是在军中,也是会受到严密管控的。 所以他徐川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难不成他还有军队的背景吗? 徐川见秦子昭迟迟不搭话。 他干脆伸手扯住引线威胁道: “好好好,秦公子倒是我小瞧了你。” “没想到你竟然能有如此胆识,你既不怕死,那我便成全你吧!” 说完,徐川伸手就要去扯根引线。 这一举动,顿时将秦子昭给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说到底,他可没有那股子悍不畏死的胆量。 “慢慢慢!徐川,你个疯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你不就是想让我放了他吗?我依你就是!” 说完,秦子昭顿时收起长剑。 而后只是单用一只手臂,死死地压在林升的肩上。 “徐川,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轰天雷你又是从何处寻来的!” “前些时日,岳飞遇刺之事,是否和你有关系?” 秦子昭如同连珠炮一样,问出了这一系列的问题。 可徐川却是一概不答。 他死死盯着秦子昭道: “我这住处隐秘,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对于徐川的问题,秦子昭也不想作答。 可是眼见徐川作势又要去扯引线。 他百般无奈之下,只能答道: “这临安城内,尽是我的眼线。” “想要找到你的行踪,这又有何难?” 徐川听完,脸上神情反而变得舒缓了许多。 因为他先前以为,这行踪暴露,多半是遭人出卖了。 但现在看来,则好像并无此事。 徐川此时又道: “秦公子,我数三个数。数完之后,你最好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去。” “我好话不说两遍。” “要是数到三,你们还不愿意走,那就做好彻底留在这里的准备吧!” 徐川的语气虽然平和。 但是其中却蕴含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杀意。 秦子昭闻听此言,心中胆寒。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愿直接退去。 因为要是就这么走了。 日后这两人必有提防。 到时候再想下手,可就不容易了。 可若是不走,那谁又能知道徐川这个疯子。 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呢? 进退两难之际。 徐川已经开始数起了数。 “一!” 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坚定。 秦子昭听完,心中愣是如同响起一声炸雷一般。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 徐川便接着数了下去。 “三!” 这个三字一出口。 秦子昭顿时吓得两腿发软道: “我走!我走!” “徐川你个疯子,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无奈地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扔。 随后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 那些禁军眼见秦子昭都跑了。 他们自然是没有理由再留在此地。 于是一个个便直接跟着秦子昭跑了出去。 只等所有人都离开后。 徐川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由于身上流血不少。 所以众人一走。 他几乎要直接栽倒在地上。 林升见此,赶忙上前将他扶住。 “徐川,你这又是何苦如此呢?” 徐川坦然笑道: “哈哈,你我兄弟一场,我岂有弃你不顾的道理!” “好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你我赶紧从后门离开。” “如果这秦子昭还有点脑子。” “他说不定会再度折返回来。” “要是他果真再杀个回马枪,我可就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林升听完,连连点头。 他此时也顾不上再问其他。 只是径直扶着徐川,而后准备从后门离去。 徐川一只手搭在林升的肩上。 另一只则是紧紧握着轰天雷。 林升下意识地望了一眼。 而后问道:“徐兄,这轰天雷可是朝廷禁物。” “据我所知,此物只在军队之中少有流转。” “所以这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 徐川闻言,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丝笑意。 不过接下来,只见他顺手一抛。 便直接将“轰天雷”给扔在了地上。 徐川这一举动,险些没把林升的魂给吓掉。 因为这东西,稍有磕磕碰碰都会爆炸。 所以就更不用说是像徐川这么直接扔在地上了。 可是当此物落地后,竟没有发生半点响动。 林升瞬间了然。 “假的?” 徐川咧着嘴笑道: “你都说了这‘轰天雷’极为难得,我又怎么搞得到手呢?” “先前在房中,我听闻外面有动静。” “便留神做了这么个东西。” “其实你也看出来了,这东西假得离谱。” “我并没有指望他能唬住秦子昭。” “但没想到这秦子昭不止贪生怕死,而且还是个十足的蠢货。” “他还真没有看出此物的真假,这才得以让我将其诈走。” 林升听完,一阵后怕道: “徐兄此计,其凶险程度,可堪比诸葛武侯的空城计了。” 徐川叹了口气道: “唉,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事到如今,除了铤而走险之外,也再无其他办法。” “不过好在,总算是让我们蒙骗过去了。” “好了,不敢再耽搁了,我们快走吧!” 说完,林升便扶着徐川,两人一道沿着后门走了出去。 话分两头。 再看秦子昭这边。 他从院子里逃出之时,那模样已然是狼狈到了极点。 足足跑出一里多地后。 秦子昭这才敢回头张望。 见身后既无追兵,也无爆炸之后。 他这才松了口气道: “疯子!这徐川真他妈是个疯子!” 一旁的士卒见徐川这副模样后。 不由凑到了他的跟前。 随后轻声问道: “公子,咱们先前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不知您为何要撤退啊?!” 秦子昭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 “怎么?你是瞎了不成,看不见他手中的轰天雷?!” “若是他真的将此物给引燃了。” “今天我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那个院子!” 那小兵听完那秦子昭的话后。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鼓着勇气道: “秦公子,依在下愚见,那徐川手里的轰天雷可能并不是真的。” 秦子昭一听,顿时傻了眼道: “你说什么?” 第五十八章绝处逢生路 那小兵倒也实诚。 他以为是秦子昭没有听清。 故此便又说了一遍。 “公子,我说依我看来,那轰天雷多半是假的!” 一听这话,秦子昭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 自己是被一枚假的轰天雷给吓得丢盔弃甲。 故此,他神色冰冷道: “你凭什么断定那轰天雷是假的?” “若是信口雌黄,我割了你的舌头。” 此时这小兵也不敢隐瞒。 所以此时他一五一十地分析道: “回公子,先前那徐川离你极近,你见他手中轰天雷可有半点光泽?” 秦子昭果真按照这小兵的话去回想了一番。 随后他摇了摇头道:“并不见光泽,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吗?” 小兵道: “回公子,你有所不知。” “这轰天雷多由玄铁锻造而成。” “所以一般来说,这东西表面多有一层乌黑光泽。” “若是离得远了兴许瞧不见。” “可你二人之间不过数步的距离。” “此等距离之下,这轰天雷还无半点光泽。” “那他多半就是假的!” 其实这种事情根本经不住细想。 因为越想其中破绽越多。 现在看来,徐川手中那玩意儿也确实不像是真的。 一想到,自己又被徐川耍了。 秦子昭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抬手一巴掌扇在了那小兵的脸上道: “混账东西,既然看出来了,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 这小兵此时也已经委屈到了极点。 可碍于秦子昭的身份。 他也只能是将那打碎的牙齿给咽到肚子里去。 而在意识到轰天雷有假后。 秦子昭没有半点犹豫。 他当即调转马头,准备来一记回马枪。 从而好杀他徐川一个措手不及。 可令秦子昭没有想到的是。 这短短功夫,再回去,整个院子里,却已经已是人去楼空了。 秦子昭本来还不信邪。 可他翻来覆去找了半天。 愣是连徐川的毛都没有找到一根后。 他这才彻底破防。 自己这次带了这么多人。 原以为会十拿九稳。 但不承想,徐川和林升这两个人,自己一个也没有抓到。 如今回去。 秦子昭倒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同自己的父亲交代。 一想到这里,秦子昭便不自觉地恐慌了起来。 他看着手下一干人等道: “这两个贼人刚跑不久,想必他们就在这附近才对。” “所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 “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找出来。” “明白吗?!” 这些禁卫,此时也满是无奈。 因为他们很清楚。 徐川和林升自打从这里逃出去之后。 便如同是鱼入大海一般。 再想找到他们,其难度怕也是不亚于登天一般。 可秦子昭既然已经发话。 他们无奈,便只得按图索骥四处寻人。 其实徐川和林升他们两人此时的处境,也极为艰难。 一来是徐川有伤在身。 虽未伤及要害,可奈何失血过多。 若是长久得不到医治。 到时候难免有性命之虞。 其次这些禁卫,一个个就如同是跗骨之蛆一般,穷追不舍。 想要彻底从这些人的眼皮下溜走。 这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升扶着徐川,两人躲在一条小巷子内。 此时路边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耳边叫卖声音更是接连不断。 徐川靠墙坐下,而后口中不断喘着粗气。 林升虽不懂医术,但他也看得出来。 徐川此时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显然是失血过多之状。 这种情况下。 若不能尽早为他寻个大夫。 他恐怕是要撑不了多久的。 想到这里。 林升只能强打起精神道: “徐兄,你再撑一撑。” “我这就带你找郎中去。” 说完,他将徐川架在肩上。 而后踉跄着向胡同外走去。 可此时他还走两步。 便见迎面走来一人。 林升害怕引人注目。 于是赶忙低下头去。 就当他要与那迎面人擦肩而过之时。 对方竟一把抓住了林升的手臂。 林升见此,心中大惊。 他赶忙伸手按住宝剑。 可还不等他出手,就听见对方说道: “公子莫慌,我是王太傅派来救你二人的!” 一听这话,林升那紧绷的神经此时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就在他要跟这人一同走出胡同之时。 那几乎要陷入昏迷的徐川,此时径直抬头看着对方道: “王太傅如何得知我二人遇此劫难?” 徐川一问,林升心中也警觉了起来。 所以他径直抽出了随身佩剑。 然后将其横在身前。 那人见状,神情紧张道: “二位切勿见疑。” “王太傅令我等日夜守在府邸边上。” “他怕你们会遇到什么不测,然后让我等好就近接应。” “可谁曾想,今日秦子昭竟然带了这么多人马。” “等我们发现之后,再想通禀,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此时,王太傅并不好出面。” “所以我等只能留在这府邸之外,已做策应。” “幸好两位安然无恙,否则的话,我们回去,也当真不知该如何交代了。” “好了,二位,你们快和我走吧!” “这胡同口有一顶小轿。” “你们只要坐上去,便可将你们送往安全的地方。” 林升现在也算是多长了个心眼。 所以对于此人的话,他是将信将疑。 林升难不出决断,只能去看徐川。 只见徐川点点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为今之计,我们也别无他法,所以就和这位小哥走吧!” 那人听罢,赶忙开口道: “二位放心,我所说的话,绝无半句虚言。” “不过现在,还是赶紧走吧!” “搜查的禁军,距此不远,此时若是再不走。之后可未必还能走得掉了。” 听对方既已这么说了。 林升自不敢怠慢。 他扶着徐川。 径直登上小轿。 而后这轿子一路摇摇晃晃,也不知被抬到了什么地方。 至于他和徐川,由于怕被人发现。 所以也一直躲在轿中不敢露头。 其间,他们在这路上,也遇到了禁军的盘缠。 那禁军态度凶悍。 其直接持刀逼停了轿子。 而后嚷道:“你这轿子里抬的是什么人啊?!” 第六十章双雄正交锋 在看到岳云之后。 徐川和林升便径直将脑袋缩了回来。 因为以他们的身份而言。 此时也实在是不敢太过于明目张胆了。 否则的话,是极容易被秦子昭发现的。 缩回头后,轿子里,两人四目相对。 足够过了好半晌。 林升这才疑惑地问道: “小岳将军,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这也是巧合?” 徐川道: “不好说,不过看样子,我们今天总算是得救了!” 林升不解,所以他继续问道: “你这结论从何而来呢?” “他秦子昭就和一只疯狗一样,王太傅的面子他都不给。” “他能给岳云的面子?” 徐川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说得没错,他自然是不会给岳云的面子。” “但也总有人会给。” 林升听完大为不解。 不过这徐川所说的话,林升大多数时候听起来。 也都是似懂非懂。 于是他索性也不再纠结徐川这话里的意思了。 见外面争端渐起,林升透过轿帘向外望去。 他想看看,这秦子昭还能做出些什么样的事情来。 画面一转,轿外。 面对秦子昭的咄咄逼人。 岳云此时全然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看着秦子昭说道: “没想到啊!秦公子,你竟然也知道好狗不挡道。” “既然如此,那还请你这条好狗挪一挪。” “也不用挪得太远,只要能让这顶轿子出去就是。” 秦子昭一听这话。 心中气焰更是浓郁到了一种无可复加的地步。 他指着岳云的鼻子道: “你们放心,今天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埋。” “你敢包庇谋反逆贼,理当同罪!” “你既然自己已经找上门了,那就准备一起去死吧!” 说完,秦子昭猛然挥手。 他示意身后禁军不要犹豫,可以选择直接动手。 然而接下来的那一幕,却给他看傻了眼。 因为秦子昭不知道,是这群禁军没有看懂自己的手势,又或是其他。 从而言之,这些禁军面对秦子昭的示意。 依旧是一动不动。 正在他恼火之时,却听见岳云笑道。 “秦子昭,这些可都是我大宋的好男儿。” “凭你也配驱使他们?痴心妄想!” “今日你是去是留,我不感兴趣。” “但你要知道一点的是,你身后的这些禁军兄弟,也不会再帮你。” 秦子昭怒火攻心,随即看着那些禁军道: “我让你们动手!你们都聋了吗?一个个的还愣着做什么?!” 若是放在以往,对于秦子昭的命令,他们无所不从。 可今日见了岳云之后。 这些人一个个眼里放光,对于其他的事情,也自是一概不理。 岳云见秦子昭此时竟然有些歇斯底里了起来。 他便在一旁嘲笑道:“秦大公子,平日里不是一呼百应吗?” “怎么今日不灵了?” “我不妨告诉你吧!” “这城里的禁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你也不妨猜猜看,这些精锐是从哪只部曲里抽调出去的?” 秦子昭越听脸色越黑。 岳云把话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 那他又如何会猜不出来呢? 他死死盯着岳云道: “你的意思是说,城里的这些禁军都是从你岳家军里抽调出来的?!” 岳云撇了撇嘴道: “哈哈哈哈,你倒也还不算太蠢。” “说得没错,这些禁军都是我的旧相识。” “所以你今天让他们杀我,这多半不现实。” “可我若是让他们杀你,这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何去何从,秦公子你给句话吧?”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他秦子昭又能有什么话好说呢? 面对岳云的霸道。 秦子昭根本无力招架。 所以他只能看着那些禁军道: “好!好!好!” “你们这一个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们给我等着!” “我看你们到时候,该如何同我父亲交代!” 由于此时局势对自己极为不利。 秦子昭无有他法。 思索再三之后,他此时也只能是先行离开此地了。 见他离开之后。 那些禁军也随之快步,赶忙跟在了秦子昭的身后。 只等秦子昭走远之后。 岳云这才凑到了轿子面前。 而后低声道:“恩人,岳云来迟了,让两位恩人受惊了!” 轿子里,林升伸手拨开轿帘道: “小将军莫要多礼。”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徐川先前那些甲士缠斗,身上受伤不少。” “如今依旧血流不止。” “所以还是赶紧给他找个郎中才是。” “不然徐川,怕是会有性命之忧啊!” 岳云听到这话后,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恩公万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说完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贺同道: “我在前面开路,你们跟着我走,明白吗?” 贺同听完,略显迟疑道: “不知小将军是要将人抬到什么地方去?” “我家主人交代,说让我将人抬到自家府上去。” “这样上下也好有个看顾。” “所以……” 听完贺同的话后,岳云径直说道: “这位兄弟,你无须多虑。” “家父与你家主人,也是老相识了。” “今日我能出现在此地,也全是因为你家主人报信。” “他说秦子昭是领着禁军来的。” “所以特意请我来处理此间争端。” “如今恩公伤势严重,而我府中有最好的随军医官。” “这些医官,最擅长治疗的便是这刀剑外伤。” “所以说,还是赶快将恩公抬到我的府中吧!” 贺同闻言,不再多说什么。 他点头看着身后轿夫道。 “各位事态紧急,还请加快速度。” “等将人送入将军府后,我必有重赏。” 说我,岳云在前面开路。 这四人抬的轿子则是紧随其后。 也许这贺同的许诺当真有用。 因为他说完之后,这四名轿夫,一个个健步如飞。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他们就已经成功将轿子抬到了将军府门前。 至此,贺同拱手道: “小将军,我就不同你一道进去了。” “这些事情,我还要抓紧回去,告于我家主人知晓!” 第六十一章保命居岳府 岳云闻言,也不挽留。 只是拱手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王太傅通禀。” “你回去替我禀告你家主人。” “就是我岳家日后定会登门拜谢。” 见岳云如此恭谦。 贺同赶忙道:“少将军无须如此多礼。” “我家主人也是念在徐公子是仁义豪杰之辈。” “日后这朝堂之中,他必有一番作为。” “今日保他,又何尝不是护我大宋社稷呢?” 见对方既已这么说了。 岳云自然不好再去啰唆什么。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此处人多眼杂,还请尊管自便。” 两人道别,随后岳云便命人赶忙将徐川抬入了府中。 徐川身上的伤口虽然不少,但好在都没有伤在要害。 故此经医官调理之后,他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只不过那补气养血的方子。 日常还是少不了要吃上几幅。 简单休息一夜过后,徐川就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 而在此期间,岳云、岳雷两兄弟也是常来看望。 两人都是武夫,所以平日里。 他们和所谓的文人雅士也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但对于徐川,这两兄弟则是有些另眼相看。 因为在他们看来,徐川不但为人仗义,而且还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仅凭这一点,也远非常人可比。 由于接触多了。 徐川和岳家这两兄弟的关系也愈发熟络了。 故此,他索性便以兄弟相称。 三人之中,徐川年纪稍长。 所以岳云、岳雷便将其奉为兄长一般。 这每日进出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徐大哥。 起初徐川还不好意思答应。 但见二人心性率真。 他便只好坦然应下。 而林升身上本无多少伤势。 但碍于身份影响,所以日常也不好随意出入岳府。 闲来无事,他便一头扎在书房里。 整日翻阅房中的兵书。 其中的书籍,大多有岳飞的亲自批注。 所以林升读罢,也自觉感悟颇深。 世人只道岳飞武艺超群,但不知道他还有着极为不俗的文采。 那一曲满江红,哪怕是放在整个大宋词坛。 其也是熠熠生辉的存在。 由于徐川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所以他也不愿意再整日地闷在房间里。 故此,他日常,也会四处走动走动。 由于岳府上下,都知道徐川对岳家有恩。 所以说徐川无论去哪里,也都不会有人阻拦。 这一日他四处闲逛,不经意间,他便来到了这岳府后院的演武场内。 驻足去看,场上一片空地。 至于空地之中,则是摆放着斧钺钩叉各式兵器。 而其间,岳云、岳雷则正忙着对阵操演。 徐川闲来无事,便索性靠在墙上看他们二人比试。 然看到兴起之时,他竟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好。 徐川声音颇大,岳云、岳雷在听到这般动静后。 径直转身看向了他。 “徐大哥,你怎么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徐川闻言,便当即迎了上去。 他看着这兄弟两人笑着说道: “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由于在房间里待得太久,实在觉得憋闷。” “所以这才想着出来透一口气。” “但没想到,竟阴差阳错地转到了这里。” “我没有打搅到你们两人吧?” 岳云、岳雷相视一笑道: “不打紧,不过我们兄弟这些微末功夫,怕也入不了徐大哥的眼吧!” 徐川摇了摇头道: “两位少将军的武功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磨砺出来的。” “而我的却只是些花架子,所以又怎敢点评两位少将军呢!” 岳雷听到这话后,径直转身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出了一杆长枪。 而后看着徐川道: “徐大哥,那日我也见识过你的功夫。” “所以便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和你切磋一下。” “择日不如撞日,徐大哥你看?” 见自己弟弟如此鲁莽。 岳云出声制止道:“雷弟,不得胡闹!” “徐大哥身上的伤刚好,现在怎么能和你比试?” “快把兵器收起来。” 岳雷被岳云这么一呵斥。 他低头应了一声,随后便将手中兵器收了起来。 徐川在一旁见到岳雷这副委屈的模样后,也难免觉得有些好笑。 于是他索性上前,直接拿起了一杆长枪。 “哈哈,小将军,承蒙你如此赏脸。” “我身上的伤确实是好得差不多了。” “今日看二位比试,也实在有些技痒。” “既然如此,就请小将军赐教一二了。” 说完,他手中长枪直指。 自他拿起长枪的那一刻。 他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锋锐了起来。 岳雷本就是个急性子。 眼见徐川有比试的意思。 他当即兴奋地拿起了手中兵刃。 长枪对长枪,锋芒对锋芒。 岳云见岳雷举止如此出格。 他便想开口阻止。 可眼见二人手中兵刃都已经亮了出来。 那自己再去劝阻,便有些煞风景之嫌了。 无奈,他只能站在一边观瞧。 虽说岳雷年纪不大。 但出于家承缘故,他使得一手绝妙绝伦的枪法。 这枪法,又名岳家六合枪。 其枪法一改流行的斜出枪。 要义则为直取中宫两边荡,左拨右引身先躬,反手斜上直指腰。 由于其变化多端,攻势迅猛。 所以在战阵之中也少有敌手。 故此,今日两人切磋。 岳云见了,心中难免有些顾虑。 他倒不是怕岳雷吃亏。 毕竟岳雷年轻气盛,吃点亏,长点教训。 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只是岳雷下手颇重,若是一不小心再伤到了徐川。 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他心头无奈,只好凝神注意着这场上的战端变化。 若真有了问题,自己也好适时出手。 枪对枪。 徐川挺身而上。 岳雷兴奋至极,他长啸一声。 枪在前人在后。 两杆长枪顿时撞在了一处。 长枪相撞之后,火星四溅。 两人近身,各自心中多是诧异。 因为他们谁都没有想到。 对方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徐川笑道:“小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 岳雷道:“徐大哥,你乃是当今会元,一介书生,竟也有如此本事。这才是最让人诧异的吧?” 第六十二章勇冠英豪客 两人不再多言,岳家六合枪,拦腰刺胸,攻防一体。 一看便是名家所授。 至于徐川的枪法,则是有些江湖草莽的意味。 其重势不重形,入虎口夺金丹。 大开大合,看上去虽是漏洞百出。 但岳雷使出全力,也未曾见他能够占据上风。 岳雷越攻越猛。 因为在他看来,徐川固然厉害。 但与自己也只有一线之差罢了。 而这一线近在咫尺。 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岳雷不知其险。 但岳云却在一旁看得清楚。 作为兄弟。 岳雷有多大的本事,岳云比谁都清楚。 若是认真较量。 就算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够轻而易举地赢了他。 可是现在。 在徐川手中,岳雷就如是一个被戏耍的孩童。 而他自己却不自知。 他自以为,二人实力只隔一线。 但孰知,这一线差,恍然天地之别。 徐云轻吐一口浊气。 他此时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于是只能出面叫停了这场比试。 “雷弟,住手!” 岳雷倒也还算听话。 虽然他并不明白,岳云为什么要叫停比试。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停下了手中动作。 “云哥,干吗?” “我不会伤到徐大哥的!” 听到岳雷的话后,岳云却难免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故此他无奈道:“雷弟,你先退下,我来和徐大哥过过招。” 岳雷一听,愈发不满:“云哥,我知道你技痒,但凡事也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嘛!” 岳云皱眉。 “让你让开你就让开!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完,他从兵器架上取下一对铁锤。 而后看着徐川说道: “徐大哥,我雷弟心思莽直。你如此让着他,他却不自知。” “这种比试想来也无意义。”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过过手吧!” 岳雷心中不解。 故此在一旁轻声嘀咕道: “徐大哥虽然比我厉害一点点,但我未必不能赢嘛!” “云哥一天就知道裹乱!” 虽说他有意压低了声音。 但是这场上二人,却都还是能够清楚听见的。 岳云转身白了他一眼。 随后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双手持锤,就这么径直看着徐川。 徐川也不推让。 他拱手道:“还请赢官人赐教!” 岳云自幼从军,由于其勇猛过人,百战百胜。 固有赢官人之谓。 此时听徐川如此称呼。 他微微一笑。 而后道:“徐大哥,小心了!” 说完,他双锤似流星一般上下翻飞。 随后就这么直接抢攻到了徐川的面前。 徐川知道,岳云的功夫,要远胜岳雷。 所以他也不敢心怀大意。 一人持锤,一人持枪。 枪行霸道,锤重刚猛。 故此两人对战之时,只顾强攻,并无防守一说。 战至酣畅淋漓,徐川也难免有些忘乎所以。 故此他不再留手。 一杆长枪上下翻飞。 其枪法迅猛,每每直奔岳云要害而去。 虽然只是比试。 但高手相逢,也极容易升起胜负之欲。 所以徐川越战越勇。 可岳云却尽显疲态。 交手几合,他便被震得虎口发麻。 铁锤也险些脱落。 徐川见状,朗声笑道: “赢官人,小心了!” 长枪进身,岳云持铁锤来挡。 或许是由于气力不支。 所以他此时并没能成功地挡住徐川手中长枪。 砰的一声。 铁锤飞出,重重砸在地上。 而徐川长枪,也已经抵在了岳云的喉头。 若是两军交战。 岳云此时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胜负已分,徐川笑着收回长枪。 “小将军,承认了!” 岳云倒还坦然。 因为先前岳雷同徐川交手。 他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徐川的武功远在自己兄弟二人之上。 所以今天就算赢不了他。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岳雷看得显然没有这么透彻。 见自己兄长输了,他一脸的错愕。 因为徐大哥和自己交手之时,眼看只差一线。 可此时他却能轻而易举地赢了自己大哥。 这么想来,他先前必然是藏拙了。 可哪怕是自己大哥亲自上。 似乎也没有逼出徐川的全力。 想到这里,岳雷忍不住问道: “徐大哥,你究竟师承何门何派,竟能习得如此高深的功夫?” 徐川闻言,先生愣了愣。 而后道:“我这些武功,全都是自学的。” “而你们先前也应该看见了,这本就是野孤禅,哪来的章法可言呢?” 岳云和岳雷一想。 徐川的话确实不假。 因为硬要说起来,他的技法绝对算不上高强。 其中出招,就有许多招式是没有必要的。 两点之间,有一条可直接抵达的直线。 可他却偏偏要走弯路。 但最气人的是,他竟然还能后发而先至。 所以说起来。 徐川能赢只在于两点。 一是他快到出奇的速度。 二则是骇人无比的力量。 然而普天下之下的习武之人,在武学造诣上,所追求的不也正是这两点吗? 其正所谓无坚不摧,无快不破。 而徐川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险些没听得岳家两兄弟道心破碎。 他自学都能有如此成就。 那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苦修又算得了什么。 徐川瞧见这兄弟两人的表情后。 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 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因为说得越多,就越有肆意炫耀之嫌。 所以他直接转移话题道: “两位小将军,我在府中都已经这么几天了,怎么都没见到过岳将军呢?” “他是在忙些什么吗?” 岳云和岳雷对视一眼。 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该说不该说。 但犹豫许久,岳云还是将此事说出了口。 “徐大哥,你也不是外人。” “所以有些事情,我也不好瞒你。” “父亲并不是不在府中,只是早出晚归,你没有遇到罢了。” 徐川点了点头。 “哦,原来如此,岳将军身居高位,日常忙一些倒也正常。” 岳家兄弟听完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随后便听岳云道: “徐大哥,你有所不知,你和林兄弟得罪了奸相。” “父亲需要从中斡旋,才能保住你二人。” “否则的话,朝廷怕早就要进府拿人了。” 第六十三章此生何所托 徐川一愣。 “从中斡旋,此事如何斡旋?” 岳飞坦然道 “奸相不敢进府拿人,所以便想将此事上奏朝廷。” “由于反诗之事,本就可大可小。” “所以父亲联络朝中官员,一同上奏,这才将此事给压了下去。” 徐川听完,自是感念于岳飞的作为。 但他心中暗道。 岳飞虽是好意,但如此一来。 自己日后的仕途,怕更是难如登天了。 因为赵构不傻,岳飞如此费尽心思来保自己。 那不就恰巧坐实了自己是他的同党吗? 天子不怕朝中有奸佞之臣,就只怕他们会结党营私。 对于这一点,那朝中官员哪个不知? 可秦桧势大,朝中非友既敌。 而徐川也明白,这种事情终究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现在就坐实了岳飞同党的身份。 日后就算赵构不追究,自己想要升迁,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思来想去,这世上怕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所以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且现在若是不能解决秦桧所带来的影响。 自己又何谈以后呢? 想到这里,徐川也随之释然了。 “两位小将军,等岳将军回来之后,还望你们能找人知会我一声。” “毕竟在这府中住了这么久了。” “若不能亲口对岳将军致谢,这也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失礼了。” 岳云闻言,爽朗一笑。 “徐大哥倒也不必如此。” “我父亲本就不是拘泥于小节之人。” “不过你要见父亲,父亲也应该会很高兴,等他回来,我便命人去叫你。” 徐川点了点头。 而后道“那好,我就先不叨扰两位小将军了。” “你们还请自便。” 说完,徐川转身,直奔书房而去。 这一连几天不见林升,也不知这小子到底在干些什么。 所以他才特地想着过来看看。 这书房有小丫鬟专门伺候。 见徐川至此,她便想着进去通禀。 但没想到竟被徐川给直接拦了下来。 “不用麻烦,我自己进去找他就好。” “他在里面一直没有出来过吗?” 小丫鬟想了想。 而后道“林公子每日的饭食都是我们送出去的。”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出来过。” 徐川听完,难免有些诧异。 他心中暗道“这林升也不是个书呆子啊!” “就算岳府之中的藏书再怎么丰富。” “他也不至于能废寝忘食到这个地步啊!” “那这家伙到底在房间里捣鼓什么呢?” 由于实在想不明白林升在房间里做什么。 所以他也懒得去费这个心思。 索性直接推门而入。 此时虽是青天白日,但这书房之中却是一片昏暗。 不过里面藏书之多,却也实在令人震惊。 若不是亲眼瞧见这一幕,怕也很难有人会猜到。 那驰骋疆场的岳将军,竟也会如此博学。 要知道这庙堂之上的武夫,却也不乏目不识丁之辈。 毕竟上阵杀敌,讲究的是真刀真枪。 至于那些舞文弄墨的功夫,武夫们却也是瞧不起的。 这大宋若不是因为那些腌臜文人误国,又何至于会有今日呢? 所以像岳飞这种文武双全的将军。 倒也真是举世少有。 徐川略作感慨过后。 便直接开始搜寻起了林升的身影。 只等走到房间的最末端。 他这才得以看见一抹微末的亮光。 那亮光之下,林升伏案翻书。 一眼望去,他神情无比憔悴。 可眼中却是光彩熠熠。 这般模样,不知道的,怕还真会以为他是抽了大烟。 又或是染了邪祟。 此时就算是徐川走了进来。 林升竟也全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徐川无奈。 故此干咳两声道 “咳咳!林兄,你这书看起来,倒也真是废寝忘食啊!” 林升闻言,这才木讷地抬起了头。 “嗯,徐兄,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好了?” 徐川听完,满是无奈。 “林兄,也难为你还能想起有我这么个兄弟。” “我这伤都好几天了。” “你怎么才想起来问啊!” 林升此时也有些尴尬,故此他笑道 “唉,徐兄莫怪,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如今居于黄金屋中,又岂能不废寝忘食呢?” 瞧见林升这般模样,徐川更觉得好奇。 “林兄,我怎么记得,你就算研读四书五经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用心。” 怎么如今却突然转性了呢? 林升闻言,连连摇头。 “徐兄,你有所不知,这书中的东西,绝不是那些腐朽之言可比。” “这里面的,才是切切实实的救国之策,兴邦之论啊!” 徐川眉头微挑。 他随之上前,将林升手中书本抽出。 而后翻开一看。 诧异道“兵法?” “你怎么想起读兵法了?这于你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听到徐川这话后。 林升顿时有些不悦。 “用不上?怎么用不上!” “你日后志在出阁拜相。” “若有朝一日,真的能够统领朝纲。” “那这行军打仗的事情,你也少不了要有所了解。” “如今你既然不愿去看这些东西。” “但作为你的幕僚,我又岂能不知呢?” 林升这番话,实乃肺腑之言。 可徐川听完,心中却不由多了几分酸涩。 “林兄,人生在世,先谋己,后谋事。” “我知道你一心为我,但却也莫要误了自己才是。” 林升闻言,径直摇了摇头道 “人生在世,所求诸般,自是不能同一而论。” “若我心向往之,那又怎谈得上一个苦字呢?” “好了,徐兄,你这伤病初愈,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所以你就先出去吧。” 一听这话,徐川竟有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你小子这就给我下达逐客令了啊?” “算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过就算是看书,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才是。” “你也不看看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油尽灯枯了呢!” 说完,两人不再寒暄。 徐川转身出门之时。 突然听见林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徐兄,明日殿试,定要高中状元才是!” 第六十五章一跃入龙门 转天一早。 城头鼓打三更,会试中举者,鱼跃入皇城。 天子赵构端坐于高堂之上。 他目光凌然地审视着面前这一切。 自得位之初,他想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保全大宋这半壁江山。 岳飞高歌猛进,意欲收服北国疆土。 赵构不傻,他知道若是能够将那半壁江山尽收于自己手中。 这将是何等的功绩。 哪怕是万世千秋之后,世人也要赞叹自己一句圣主明君。 可和这些虚名比起来。 赵构更在乎的,还是自己身下这个座位。 大宋的江山是如何得来的,赵构比谁都清楚。 陈桥兵变所披上的黄袍,这一披就披了几百年。 得了皇位就怕失了皇位,所以大宋对于这些武夫的防患,就好似是防贼一般。 而赵构之所以会极力阻拦岳飞北伐。 一来是因为秦桧屡进谗言,从中阻挠。 二来则是因为赵构不敢去赌,岳飞若是胜,到时候声名烜赫,江山有易主之患。 岳飞若败,金人乘势难下,半壁江山犹不可保。 遑论其他? 所以对于赵构来说,哪怕背负无能骂名。 最好的选择也只是守住手上这大半疆土罢了。 疆土又不是从自己手上丢的,那自己做个守成之君有何不可? 后代儿孙若是有能耐的,自己去争就是。 反正赵构绝不想去冒这个险。 眼见学子已经依次落座,赵构也随即回过了神。 整个大宋的读书人不计其数。 而能站在自己面前的,却只有这寥寥几十人而已。 可就是这几十人,他们代表了整个大宋的未来。 所以赵构对此也尤为器重。 想要江山万古长存,那就少不了要有人去治理。 到时候所能倚重的,怕也只有这堂前众人了。 赵构闭目凝神,时间缓缓流逝。 身旁老太监盯着沙漏计时,见最后一粒沙子落下。 他便出声喊道:“时辰已到,诸位考生停笔!” 此话一出,考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笔。 其实说起来,这些人早已经杀出了重围。 对于他们而言,不管今日殿试的名次如何,日后也总是会少不了,可以获得个一官半职。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就要显得从容许多了。 太监上前,将这些人的试卷,汇总陈列上去。 考卷摆在天子案头,赵构会一一审阅,披红。 若是见到满意的。 便会用朱砂笔在其名字旁,或是在不错的句子边用红笔画个圈。 此次殿试会选出头甲三名。 头名头甲为状元,头名二甲为榜眼,头名三甲为探花。 此三名为三鼎甲。 由于这每张卷子赵构都会仔细观看,所以一众学子在这皇宫内院之中,也要等上不少的时间。 这些人都是天子门生。 所以朝廷赐座,他们可以坐着等。 但其余朝臣,却是要老老实实地站着。 就这样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的光景。 赵构放下朱砂笔,而后转头看向身旁的太监。 那太监上前,收敛起案头试卷。 其中三份试卷最为靠前。 这三份试卷,便依次为状元、榜眼、探花。 见赵构收笔,一众学子,顿时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和激动了。 今日便是化鱼为龙之时。 所以他们在这种关头,又怎能平静地下来呢? 老太监扯着嗓子道: “圣上御批,此次殿试,钦点探花:扬州学子,郑权。” 一听这话,那名叫郑权的学子,当即闪身站出。 而后跪在赵构面前,口呼万岁,纳头就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他这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读书十年,只为今朝。 所以他自是喜不自胜。 探花被人占去了,其余学子的心中都不由空落了一大截。 不过对此,他们也不算是太为在意。 毕竟就算是探花没了,上面还有状元和榜眼,说不定总有一份功名能落在自己头上呢? 众人翘首以盼。 太监继续道: “特点榜眼:杭州学子,仇荣。” 仇荣一听自己中了榜眼,险些没有激动地昏死过去。 他也赶忙挪出身去,而后抬头就拜。 激动之余,眼中更是流出了几行热泪。 要知道这读了一辈子的书,就是为了今天。 而现在能够中举,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 瞧见身下学子激动的模样后,赵构笑了笑。 因为他明白,这些人所激动和憧憬的事物,都是源于自己。 自己轻易地给他们,也自可轻而易举地将其收回来。 皇权,就是有着这种可以主宰他人性命的权利。 所以也难怪,古往今来但凡有大志之人,就没有一个不想做皇帝的。 几人欢喜几人愁,见探花、榜眼都被人得了去。 此时却也只剩一个状元。 于是他们便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或许自己文星命显,真能中状元也说不定呢? 那太监,此时也注意到了这些学子们的反应。 所以接下来通报之时,他的声音也不由扩大了几分。 “特点状元:江陵学子,徐川!” 此话一出,朝堂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学子的目光也都纷纷落在了徐川的身上。 徐川先中会元,后中状元。 像这种事情,怕也是几十年遇不到一回,可今日偏偏让自己给碰上了。 但这些学子除了震惊之余。 其实心中也多有悱恻。 这徐川到底是什么来路? 坊间传言都已经到了那种程度,皇上怎么对此,还是丝毫不曾理会呢? 其实按理来说,就算是避嫌。 这状元也不该授予徐川啊! 但众人不知道的是,虽然坊间徐川的传言满天飞。 可这些事情最终也还是都被挡在了宫门之外。 此事说起来,倒真要谢谢秦桧。 因为是他让人将这些消息封锁,使其传不进皇宫的。 至于他的目的,则是极为阴毒。 徐川此时中了状元。 而自己若是再出去将那些流言蜚语。 以及其会试写反文的事情一并抖搂出去。 必然龙颜大怒,徐川和王渊一干人等,岂能还有活路? 对于秦桧的谋划,徐川一无所知。 他脸上的神情平静,迈步出班。 随后跪在赵构面前道: “学生徐川谢过皇上!” 第六十五章一跃入龙门 转天一早。 城头鼓打三更,会试中举者,鱼跃入皇城。 天子赵构端坐于高堂之上。 他目光凌然地审视着面前这一切。 自得位之初,他想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保全大宋这半壁江山。 岳飞高歌猛进,意欲收服北国疆土。 赵构不傻,他知道若是能够将那半壁江山尽收于自己手中。 这将是何等的功绩。 哪怕是万世千秋之后,世人也要赞叹自己一句圣主明君。 可和这些虚名比起来。 赵构更在乎的,还是自己身下这个座位。 大宋的江山是如何得来的,赵构比谁都清楚。 陈桥兵变所披上的黄袍,这一披就披了几百年。 得了皇位就怕失了皇位,所以大宋对于这些武夫的防患,就好似是防贼一般。 而赵构之所以会极力阻拦岳飞北伐。 一来是因为秦桧屡进谗言,从中阻挠。 二来则是因为赵构不敢去赌,岳飞若是胜,到时候声名烜赫,江山有易主之患。 岳飞若败,金人乘势难下,半壁江山犹不可保。 遑论其他? 所以对于赵构来说,哪怕背负无能骂名。 最好的选择也只是守住手上这大半疆土罢了。 疆土又不是从自己手上丢的,那自己做个守成之君有何不可? 后代儿孙若是有能耐的,自己去争就是。 反正赵构绝不想去冒这个险。 眼见学子已经依次落座,赵构也随即回过了神。 整个大宋的读书人不计其数。 而能站在自己面前的,却只有这寥寥几十人而已。 可就是这几十人,他们代表了整个大宋的未来。 所以赵构对此也尤为器重。 想要江山万古长存,那就少不了要有人去治理。 到时候所能倚重的,怕也只有这堂前众人了。 赵构闭目凝神,时间缓缓流逝。 身旁老太监盯着沙漏计时,见最后一粒沙子落下。 他便出声喊道:“时辰已到,诸位考生停笔!” 此话一出,考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笔。 其实说起来,这些人早已经杀出了重围。 对于他们而言,不管今日殿试的名次如何,日后也总是会少不了,可以获得个一官半职。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就要显得从容许多了。 太监上前,将这些人的试卷,汇总陈列上去。 考卷摆在天子案头,赵构会一一审阅,披红。 若是见到满意的。 便会用朱砂笔在其名字旁,或是在不错的句子边用红笔画个圈。 此次殿试会选出头甲三名。 头名头甲为状元,头名二甲为榜眼,头名三甲为探花。 此三名为三鼎甲。 由于这每张卷子赵构都会仔细观看,所以一众学子在这皇宫内院之中,也要等上不少的时间。 这些人都是天子门生。 所以朝廷赐座,他们可以坐着等。 但其余朝臣,却是要老老实实地站着。 就这样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的光景。 赵构放下朱砂笔,而后转头看向身旁的太监。 那太监上前,收敛起案头试卷。 其中三份试卷最为靠前。 这三份试卷,便依次为状元、榜眼、探花。 见赵构收笔,一众学子,顿时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和激动了。 今日便是化鱼为龙之时。 所以他们在这种关头,又怎能平静地下来呢? 老太监扯着嗓子道: “圣上御批,此次殿试,钦点探花:扬州学子,郑权。” 一听这话,那名叫郑权的学子,当即闪身站出。 而后跪在赵构面前,口呼万岁,纳头就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他这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读书十年,只为今朝。 所以他自是喜不自胜。 探花被人占去了,其余学子的心中都不由空落了一大截。 不过对此,他们也不算是太为在意。 毕竟就算是探花没了,上面还有状元和榜眼,说不定总有一份功名能落在自己头上呢? 众人翘首以盼。 太监继续道: “特点榜眼:杭州学子,仇荣。” 仇荣一听自己中了榜眼,险些没有激动地昏死过去。 他也赶忙挪出身去,而后抬头就拜。 激动之余,眼中更是流出了几行热泪。 要知道这读了一辈子的书,就是为了今天。 而现在能够中举,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 瞧见身下学子激动的模样后,赵构笑了笑。 因为他明白,这些人所激动和憧憬的事物,都是源于自己。 自己轻易地给他们,也自可轻而易举地将其收回来。 皇权,就是有着这种可以主宰他人性命的权利。 所以也难怪,古往今来但凡有大志之人,就没有一个不想做皇帝的。 几人欢喜几人愁,见探花、榜眼都被人得了去。 此时却也只剩一个状元。 于是他们便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或许自己文星命显,真能中状元也说不定呢? 那太监,此时也注意到了这些学子们的反应。 所以接下来通报之时,他的声音也不由扩大了几分。 “特点状元:江陵学子,徐川!” 此话一出,朝堂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学子的目光也都纷纷落在了徐川的身上。 徐川先中会元,后中状元。 像这种事情,怕也是几十年遇不到一回,可今日偏偏让自己给碰上了。 但这些学子除了震惊之余。 其实心中也多有悱恻。 这徐川到底是什么来路? 坊间传言都已经到了那种程度,皇上怎么对此,还是丝毫不曾理会呢? 其实按理来说,就算是避嫌。 这状元也不该授予徐川啊! 但众人不知道的是,虽然坊间徐川的传言满天飞。 可这些事情最终也还是都被挡在了宫门之外。 此事说起来,倒真要谢谢秦桧。 因为是他让人将这些消息封锁,使其传不进皇宫的。 至于他的目的,则是极为阴毒。 徐川此时中了状元。 而自己若是再出去将那些流言蜚语。 以及其会试写反文的事情一并抖搂出去。 必然龙颜大怒,徐川和王渊一干人等,岂能还有活路? 对于秦桧的谋划,徐川一无所知。 他脸上的神情平静,迈步出班。 随后跪在赵构面前道: “学生徐川谢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