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灵九转》 第一章 灌体 盛夏时分,残阳西坠,晚霞满天。 陈家村内,一场婚礼刚刚结束。 宾客邻里吃饱喝足之后,陆续散去,欢声笑语回荡在不大的村落中。 陈渊跟在爹娘身后,一身麻布短衣,右手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袋,左手牵着十岁的小妹,往家中走去。 “陈大华这老东西,今天可长脸了,儿媳妇咋那么俊……” 爹娘略带酸意地品评着今天的婚礼,小妹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惊叹着婚礼的热闹与宴席的丰盛。 虽然没有举行纳采等六礼,但在贫苦的陈家村中,这一场简陋的婚礼,已是除年节外最热闹的一场盛事,汇集了全村一大半人家。 陈渊面带微笑,认真倾听小妹兴奋的诉说,不时轻轻拉一下她的手,提醒她避开土路上的凹坑与石块。 “二哥,红烧肉真好吃,我还想吃……二哥,那个白糕你吃了吗?可甜了……二哥,原来鸡肉能吃啊,鸡不是用来下蛋的吗……二哥……” 小妹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陈渊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他低下头,看着身材瘦弱的小妹,轻声道: “小妹乖,以后你想吃什么,二哥给你买什么。” “真的吗?那我要吃鸡肉!嗯,不行,鸡还要下蛋换铜板呢,那就吃红烧肉吧,还有那個白糕,比白糖还甜的白糕……” 小妹的声音越来越清脆,陈渊却是沉默下来。 陈铁柱回身呵斥道: “野丫头,就你精,啥贵吃啥!” 陈李氏推了他一把: “行了!孩子好不容易吃回席,还不能说说了?” 陈铁柱瞪了婆娘一眼,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小妹瘪了瘪嘴,低下头踩影子玩。 陈渊牵着小妹的手,越发的紧了。 一家人沉默着,来到一座小院前。 院中两间茅草屋,一大一小,被一人高的荆棘篱笆围住。 一扇破旧不堪的柴门,摇摇晃晃,插着一根木销。 陈铁柱解开木销,一家人走进较大的那间茅草屋,陈渊松开小妹的手,把布袋放在粗糙的黄木桌上。 屋中光线昏暗,只有一个极小的窗洞,糊着泛黄的窗纸。 桌上放着一个小烛台,上面有半截细细的残烛。 陈李氏从一个缺了半边门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缺角的土陶碗,然后从布袋里掏出五个分量极重的粗面饼子,放在碗里,又翻过布袋,抖了两下,把细碎的面屑倒进去。 这些饼子是吃完席后,主家剩下的,被乡人分了,陈家分到五个。 陈李氏拿起碗,看了眼陈渊,又把碗放下,拿出一个粗面饼子,递给他: “二牛,你饭量大,席上没吃饱吧?再吃个饼子。” 陈渊接过粗面饼子: “谢谢娘。” “哎,你跟娘客气啥,咋和那些念书的娃娃一样,怪会说话……” 陈李氏嘴上责备着陈渊,脸上却笑开了花,眼角皱纹一层叠着一层。 她只有三十岁出头,看起来却像是年近五旬的中年妇人一般,满脸风霜之色。 陈铁柱嘿嘿一笑: “你别说,二牛这孩子老成,以后肯定有出息。” 他坐在桌前,拿着一个长长的旱烟杆,深深吸一口烟气,再缓缓吐出,满脸陶醉。 陈渊笑了笑,把粗面饼子重新装回布袋。 陈李氏皱了皱眉: “又留着晚上吃?” 陈渊笑道: “现在还不饿,睡觉前再吃,不然半夜饿得慌,又醒了。” “行,那你去把柴劈了吧。” “好,我这就去。” 陈渊拿着粗布袋,来到另一间茅屋中。 这间茅屋不大,进门右边的窗洞下,放着一张土床,上面铺着一张颜色深浅不一的茅草席,左边堆着各种农具杂物。 陈渊看了看门外,轻轻解开麻衣。 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他的肚子极为反常的凹陷下去,浅浅的凹坑里,放着四个粗面饼子,但从外表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将四个粗面饼子拿出来,放进粗布袋,肚子慢慢恢复原状,再穿上麻衣,身形和刚才一模一样。 陈渊掀开茅草席的一角,把粗布袋盖起来,从杂物堆中拿起一把斧子,来到院中。 他从小院角落的柴火堆中,抱起一小摞木柴,来到一旁的空地,竖起一根儿臂粗的木头,抡起斧子,劈了下去。 咔嚓! 陈渊手臂肌肉贲起,把木柴干脆利落地劈成两半。 咔嚓! 又是一斧子下去,第二根木柴应声而断。 咔嚓!咔嚓! 陈渊手持四斤重的铁斧,劈断一根又一根木柴,气息悠长,面不改色。 小妹在屋里待着无聊,来到院中看陈渊劈柴,拍手叫好: “二哥力气真大,真厉害……” 一刻钟后,陈渊将一小堆木柴劈完,堆在灶台边。 此时太阳刚刚落山,天色黑了下来。 陈渊又喂了鸡,跟陈李氏说了一声,带着小妹回小茅屋睡觉。 小妹玩闹半天,精神疲倦,陈渊给她讲了一个“武松打虎”的故事,哄了两句,就沉沉睡去。 陈渊自己却是没有半点睡意,睁着双眼,静静倾听另一间茅屋中,陈铁柱和陈李氏闲聊的声音。 夜色渐深,月亮慢慢升了起来,月光透过窗洞,在茅草席上洒下一片清辉。 终于,陈铁柱的鼾声响起,陈渊耳边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虫鸣与小妹轻柔的呼吸声。 他悄然起身,轻手轻脚下床,来到茅屋角落,借着清冷的月光,从墙上拿下一块黄土,露出一个窄小的墙洞。 他从里面拿出一个粗布袋,轻轻推开房门,来到院中。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天上银河悬空,繁星闪耀。 陈渊打开粗布袋,拿出一物。 这是一块白色玉珏(jue),玉质细腻,在星光照耀下,散发出淡淡青光。 忽然,漫天星辰齐齐闪耀一下,汇集成一束细细的白光,从天而降,落在陈渊头顶。 陈渊微闭双目,只觉一阵清凉之感笼罩全身,周身上下微微酥麻,好不舒服。 十息之后,玉珏上青光敛去,白光随之消散。 陈渊睁开双眼,一股饥饿之感升起。 他明明已经吃过了宴席,但此时却像是逃灾路上饿了三天三夜的饥民一般,胃部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鸣响。 陈渊咽了一口唾沫,回到屋中,把玉珏放回布袋,藏入墙洞,然后拿出那五个粗面饼子,狼吞虎咽起来。 不多时,五个粗面饼子全都下肚,这是普通人两天的食量,却只够他勉强吃个半饱。 陈渊躺回床上,感受着腹中的空虚,轻轻叹了一口气。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就没吃过几顿饱饭。 他原本是地球华夏人,虽然只是毕业于一个普通二本,但学得却是最热门的计算机专业。 毕业之后,他跟随潮流,创办了一家互联网企业,竟然连续几次融资成功,不到两年,市值就达到十几亿美元,他的身家也随之飙升到上亿美元,成了国内有名的青年企业家。 年少多金,身边自然少不了各种诱惑。 陈渊坠入温柔乡中,豪车美女,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几年下来,他身体亏虚,还不慎染上了艾滋病。 陈渊慌了,停下手头的所有事情,飞到美国,用最先进的技术和药物进行治疗。 但钱并不是万能的,三年之后,陈渊的免疫系统逐渐崩溃,带状疱疹、紫斑等各种并发症纷纷找上门来。 陈渊瘫在病床上,度过了生命中最后两年时光,死于卡波西肉瘤。 临死之前,他才幡然悔悟,原来自己并不是什么天命之子,只是赶上了时代的风口,才有一番作为。 过去的荒唐奢靡,就像一场梦。 浮华散去,了无痕迹。 在悔恨与痛苦中,陈渊闭上了眼。 再睁眼的时候,他变成了陈二牛。 这里是一处名为齐国的地方,语言、文字与华夏迥然相异,但发展程度与华夏古代类似,文化风俗也大同小异。 三年前,陈二牛十岁,染上风寒,无钱医治,病重身亡。 陈渊的魂魄穿越而来,占据了他的身体。 玉珏也跟随陈渊的灵魂,来到了这里。 陈渊前世创业成功之后,附庸风雅,买了很多古董文玩。 玉珏就是其中之一,乃是先秦时代的古物。 在一次苏富比拍卖会上,陈渊一眼相中玉珏,花费数万美金将其拍下,甚是喜爱,从不离身。 不过,玉珏并没有带来好运,他还是染上了艾滋病。 但穿越之后,陈渊发现了玉珏神奇的一面。 在星辰照耀下,玉珏每过十二个时辰,便能引动星光灌体。 灌体之后,陈渊体内会产生饥饿感。 若是及时进食,补充能量,身体就会变得比之前强壮一些,力气、柔韧、敏捷、五感等等,都会得到提升。 甚至连思绪念头,都会变得清明灵敏。 但只有当饥饿之感消失,才能进行下一次星光灌体。 否则即使过了十二个时辰,玉珏引下星光,也是毫无作用。 陈渊发现玉珏的神奇作用后,心中狂喜,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前世的大起大落,磨去了他身上的所有锋芒,让他变得无比谨慎。 他不敢将玉珏的特殊之处告诉别人,连爹娘小妹都未透露分毫,只在合适的时机,进行星光灌体。 但陈家贫苦,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三年来,陈渊只灌体了二十一次,多是年节祭祖、红白喜事、亲戚上门等特定时日。 只有在这些时候,他才能吃饱饭。 而仅是这二十一次星光灌体,就让陈渊的肉身强度远超常人,力气大增,对身体的控制达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 今天吃席的时候,他偷拿了几个粗面饼子,控制腹部肌肉,贴身藏好,几个时辰都没被人发现,才有了这一次星光灌体的机会。 虽然这五个饼子只能吃个半饱,但星光灌体之后,并不是必须当夜补充能量,只要在三天内消除饥饿感,肉身强度就能得到提升。 剩下的四个饼子,足以帮助陈渊消化这次星光灌体带来的收获。 但过了明天,他还是吃不饱饭。 下一次星光灌体,依旧遥遥无期。 陈渊轻叹一声,忍受着半饥半饱的感觉,闭上双眼,缓缓进入梦乡。 第二章 活路 第二天清晨,陈渊从睡梦中醒来,穿好衣服,推门而出。 此时天色尚早,朝阳初升,远处的赤莽山脉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雾,青山隐隐,古树葱茏,仿若仙境。 故老相传,曾经有人在赤莽山脉中见过仙人,飞天遁地,搬山拿岳。 直到现在,还有老人每年祭拜山中仙人,求仙人保佑。 村子里炊烟袅袅,人声依稀可闻。 昨日婚礼的热闹散去,庄户人家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陈李氏正在院中的灶台前忙活,看到陈渊出来,招呼道: “二牛,把小妹叫起来,吃饭了。” “好嘞。” 陈渊应下,回屋叫醒小妹。 小妹没有真正的名字,就叫陈小妹。 庄户人家的女孩儿都是如此,只有一个小名,便于称呼。 陈渊叫醒小妹后,把黄木桌从大茅屋里搬出来,放到院中。 陈李氏端来四碗刚煮好的稀粥,陈铁柱从柜子里拿出粗面饼子,又从屋前的咸菜翁中舀出一碗咸菜,一家人围坐桌旁,开始吃早饭。 陈渊接受星光灌体之后,食量越来越大,又在半饥半饱中度过了一晚上,已是饿极,拿起粗面饼子,就着咸菜,狼吞虎咽起来。 不多时,一个饼子下肚,陈渊把手伸向第二个饼子。 但在碰到饼子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陈铁柱。 陈铁柱手里的饼子,才刚下肚一小半。 他看到陈渊的动作,脸上的皱纹似乎深了一些,说道: “吃吧。” 陈渊这才拿起第二个饼子,大口吃起来。 等他吃完第二个饼子,其他三人才将将吃饱。 陈铁柱吃了一個饼子,陈李氏吃了大半个,小妹食量最小,只吃了小半个。 陈李氏端起面前的稀粥,关切道: “二牛,吃饱了吗?” 陈渊自然没有吃饱,但却没有再要,同样端起稀粥,道: “娘,我吃饱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开口,爹娘肯定不会让他饿着。 但早上什么都没干,就吃掉三个粗面饼子,太过骇人听闻。 他只能忍着肚中的饥饿,装出一副已经吃饱的样子。 …… 一家人吃完早饭,陈李氏收拾灶台,清洗碗碟。 陈渊喂完家中仅有的那只老母鸡后,拿起农具,跟着陈铁柱,去地里侍弄庄稼。 陈家种着五亩地,终日在地里刨食。 小妹也没闲着,她跟着陈渊和陈铁柱出门,去找相熟的同龄孩子,再一起去河边打猪草。 陈渊家里穷,买不起猪苗,但陈家村中有几户殷实人家养猪。 小妹帮着那几户人家的孩子打猪草,中午能换点吃食,减轻家里的负担。 陈渊把小妹送到河边,然后和陈铁柱来到地里,趁着天气凉爽,开始锄草、松地。 陈渊力气大,耐力也好,干起活来比陈铁柱快很多。 一刻钟后,陈李氏也来到地里,拿起农具,加入两人的行列。 三人一直干到接近晌午,在太阳还没有升到头顶之前,收工回家。 午饭的时候,陈渊吃了三个饼子。 陈铁柱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下午,等最热的时候过去,陈渊跟着爹娘,继续下地干活。 直到日暮西山,三人才回到家中。 小妹已经做好了饭,和早上、中午一样,还是稀粥、粗面饼子和咸菜。 庄户人家吃不起更好的东西,能勉强果腹,已是不易。 陈渊吃了两个饼子,肚中持续了一天的半饥半饱之感,终于消失不见。 常人一顿饭也就吃一个粗面饼子,陈渊今天吃了七个,昨晚又吃了五个。 常人四天的食量,才让他完全消化星光灌体带来的收获。 吃过晚饭,陈渊照常去劈柴,感受着比昨天又大了一分的力气,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咔嚓!咔嚓! 陈渊劈开一根又一根木柴,感觉不到丝毫疲惫。 小妹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诉说着白天发生的趣事: “二哥,你看,我采的花儿,好不好看……” 陈渊看过去,小妹带着笑,歪着头,略显干枯的头发上,插着一朵鲜艳的红花。 陈渊有些心疼,嘴上却是夸赞道: “好看,小妹最好看了,就是头上别狗尾巴草,也好看。” “哼,二哥骗人,狗尾巴草最丑了……” 大茅屋里,陈铁柱坐在黄木桌前,看着院中说笑的兄妹,沉默不语。 他手里拿着旱烟袋,敞开口子,深深闻一口干烟叶的气味,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陈家太穷,他隔几天才抽一次旱烟,平常只能闻闻烟叶,过过干瘾。 陈李氏坐在黄木桌另一侧,睁大双眼,借最后一丝天光,纳着粗布鞋底。 陈铁柱突然开口道: “孩他娘,昨天去大华家吃席的时候,我跟他家老二一桌,说了会儿话。陈老二在县里混得不错,专门给铺子找学徒,咱要不让他帮二牛找个活计……” 陈李氏手中动作停住,揉了揉眼睛,道: “让二牛去城里?不行!他这么小,被人欺负咋办?” “就是年纪小,人家才收,年纪大了,性子就野了,人家还不要呢。” 陈李氏还是不依: “那些铺子的掌柜管事都是黑心的,陈槐树家的老三去县里当学徒,就被打了个半死,二牛哪受得了这个苦?” 陈铁柱磕了磕旱烟杆,叹一口气: “二牛饭量越来越大了,今天一天就吃了七个饼子,不让他出去找个活路,跟着咱俩在地里刨食,连顿饱饭都吃不上,那才叫受苦!” 陈李氏脸上一黯,半晌才开口: “人家肯收二牛做学徒吗?” 陈铁柱见婆娘松口,心中松了一口气: “收!陈老二知道二牛力气大,跟我打了保票,只要把二牛交给他,不愁找不到活计。” 陈李氏捏着手里满是补丁的粗布鞋底,轻声道: “那就试试吧。” “行,我明日就去找陈老二,把事给定下来……” 陈李氏沉默不语,忽然起身,从床头拿过来一个木盒,从里面数出擦得干干净净的二十枚铜板,递给陈铁柱,道: “你把这些钱给陈老二,让他帮二牛找个好活计,让二牛少吃点苦。” 陈铁柱接过铜板,放进随身的粗布袋中,道: “这回大华的儿子娶亲盖屋,我和二牛出了不少力,陈老二是他叔,不能不认这个情,再送点钱,他肯定不会亏待二牛。” 陈李氏重新拿起粗布鞋底,叹了口气,道: “看二牛的命吧,我只求他别怨我这个当娘的心狠。” …… 咔嚓——咔嚓—— 院子里,陈渊低着头,抿着嘴,劈柴的动作慢了许多。 陈铁柱和陈李氏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两人的对话,还是被他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经过二十二次星光灌体之后,陈渊的肉身得到全方位的提升,不仅力气大增,五感也远超常人。 听到爹娘要送他去做学徒,陈渊心中五味杂陈。 穿越以来,陈铁柱和陈李氏对他极好,他也真的把两人当成了自己的爹娘。 这三年中,陈渊多次想改变命运,让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 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经商,但陈家贫穷,没有本钱。 陈渊最精通的计算机和金融,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他也不懂玻璃、白酒、香皂的制法,哪怕懂得,也不敢拿出来。 所有赚钱的生意,都被地主豪强、官吏帮派给占了去。 陈渊一介草民,别想沾染,否则肯定会被生吞活剥。 经商不成,陈渊想到了读书识字,科举做官,这也是他的强项。 陈家村有一个私塾,由村中唯一的地主陈荣财出资建立,请了一个年过五旬的老童生教书。 陈渊去求老童生,教他识文断字。 但他拿不出束脩,老童生不为所动。 陈家太穷,交完苛捐杂税后,温饱都难维持,更别说束脩了。 念不成私塾,陈渊就想要偷学文字。 但他买不起书,更不可能有人把书借给他。 后来经过星光灌体,陈渊身轻体健,半夜翻墙偷老童生的书看。 但无人领他入门,又没有字典一类的辅助工具书,门槛都迈不过去,还是学不会文字。 读书无门,学武就更行不通了。 穷文富武,练武拜师交的钱远比束脩要多,动辄几十两银子,陈渊根本拿不出来。 封建社会,等级森严,穷苦人家只能认命。 不过,陈渊其实还有最后一个改变命运的办法,那就是去赤莽山脉里当山匪,拦路剪径。 靠着一身力气,他就算不会武功,应该也能混出来。 但他年纪太小,只是个小孩,就算想当山匪,也没人要。 诸路不通,陈渊只能熄了心思,等过几年长大后,再做打算。 有重活一世的机会,还有神奇的玉珏,他绝不甘心种一辈子地。 听到爹娘要送他去当学徒,心中舍不得家人的同时,也不乏期待。 不管做什么,总比留在陈家村种地强。 最起码,他要先吃饱饭,可以放心地进行星光灌体。 第三章 离家 陈渊劈完柴后,陈铁柱把想送他去县里当学徒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渊早有心理准备,非常懂事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上午,陈铁柱将还未回县里的陈老二请到家里,把事情说定。 陈老二身材干瘦,三十余岁年纪,脸上带着精明之色。 不知是不是收了陈铁柱二十文钱的缘故,他的态度颇为热情: “铁柱哥,我是看着二牛长大的,他是个好娃子,忠厚老实,力气又大,我想好了,把他带去百兵堂,正合适,你们就放心吧……” 陈铁柱问道: “这百兵堂是个什么铺子?” 陈老二解释道: “百兵堂是县里最大的铁匠铺,有上百名铁匠,每年招学徒就得招三四十个,连县里驻军都找百兵堂买兵器,二牛力气大,去了百兵堂,只要好好干活学手艺,肯定能混出个人样来。” 陈铁柱这才放下心来,对一旁的陈渊说道: “二牛,明天跟着你二华叔去县里,这一路上可得听话,别给你二华叔惹事。” 陈渊憨笑道: “二华叔,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陈老二含笑点头,伸手捏了捏陈渊的臂膀: “好小伙子,几年没见,长得越来越壮实了,百兵堂就喜欢招力气大的学徒,你肯定没问题!” 陈渊闻言,目光微微一闪,脸上依旧维持着憨直的笑容。 …… 陈老二和陈铁柱商量好第二天来领走陈渊的时间,就离开了。 陈李氏给陈渊收拾行李,准备了一套换洗的麻布衣服,一双粗布鞋,三个粗面饼子。 许是看着这些东西太过寒酸,陈李氏又悄悄塞给陈渊三十文钱。 陈渊推拒道: “娘,这些钱我不能要。” 陈李氏把铜板硬塞到陈渊手里: “你饭量大,要是在东家铺子里吃不饱,就买两個粗面饼子,别买白面的,白面的太贵……” 陈李氏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陈渊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只是安静地听着,心中泛起一股温馨之感。 …… 当天晚上,陈渊的哥哥陈大牛,也回到了家中。 陈大牛今年十六岁,从去年开始,在陈家村唯一的地主陈荣财家里做长工,平日也住在陈荣财的庄子里。 陈铁柱今日赶去通知他,陈渊要进城做学徒的事,他才告假回家。 陈荣财听说此事后,不仅同意陈大牛告假回家,还让他带回来一盒炒菜和两个白面饼子,给陈渊饯行。 陈渊只吃了一个白面饼子,炒菜几乎都进了小妹的肚子。 在陈渊前世,这些都是街边小摊上最低劣的吃食,但现在,却是陈家一年难得吃几回的美味佳肴。 临睡前,陈大牛悄悄塞给陈渊一百文钱: “二牛,这是我今年攒下的,你拿去用。” 陈渊推拒道: “大哥,你还得攒钱盖屋娶媳妇,这钱我不能收。” 陈大牛把钱硬塞到陈渊手里,道: “今天告假的时候,陈老爷跟我说,穷家富路,我听着有理,你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我吃住都在主家,用钱的地方少,你拿着吧……” 陈渊不再推辞,接过这沉甸甸的一百枚铜钱。 陈大牛憨笑道: “睡觉吧,明天你还得早起赶路哩。” 说罢,他闭眼躺下,不一会儿,就发出如雷的鼾声。 陈渊躺在床上,却是没有半点睡意,盯着头上老旧的木梁,轻叹一声,才缓缓闭上双眼。 …… 第二天清晨,陈渊早早起床,破天荒地吃了三个粗面饼子,把装着玉珏的粗布袋贴身藏好,背上简陋的行李,等待陈老二的到来。 小妹今早才知道,疼爱自己的二哥要去县里做学徒,很久都不会回来,完全没有了昨日吃到白面饼子和炒菜的喜悦,哭花了脸。 “二哥,你别走好不好,呜呜,我舍不得伱……” 陈渊蹲下身子,抚着小妹的头顶,柔声道: “小妹乖,二哥这是去挣大钱,等二哥回来,给你买白面饼子吃,买五花肉、白糕吃,好不好?” 小妹紧紧揪住陈渊的衣角,抽着鼻子,道: “真的?” “真的,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妹瘪着嘴,道: “那你不能去太久,我想你的时候,你得回来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陈渊柔声道: “好,二哥听你的,你在家乖乖听爹娘的话。” 小妹慢慢松开手: “嗯,我可听话了,你可得带着白面饼子、五花肉、白糕回来……” 陈渊哄好小妹,陈老二也到了,走进敞开的院门,招呼道: “二牛,走吧!铁柱哥,嫂子,去县里的路不短,我们这就上路了。” 陈渊抱了小妹一下,慢慢直起身子,目光从家人身上一一扫过,道: “爹,娘,大哥,我走了,你们不用挂念我,以后有事,我会请二华叔带信回来。” 陈老二一愣,随即点头道: “是这么个理。” 陈渊最后又留恋地看了小妹一眼,目光转为决绝,跟着陈老二,坐上驴车。 “欧啊——” 车夫一挥鞭子,灰毛驴一声长嘶,蹄声哒哒,朝远方行去。 在他身后,一家人伸长脖子,遥望着驴车远去的方向。 驴车渐行渐远,陈渊的背影越来越小。 小妹忽然挣脱陈大牛的手,追着驴车跑去,大哭道: “二哥,不要走……” 哭声乘着微风,飘了过来,陈渊身子一颤,挥了挥手,但却始终没有回头。 …… 乡间土路难行,驴车走了三个时辰,临近中午,才到达县城。 看着眼前人流如织的街道,陈渊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三年以来,他从未出过陈家村,今日是第一次进城。 虽然眼前的繁华在陈渊眼里不值一提,但为了不让陈老二起疑,他还是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少年模样,看什么都感到新奇。 在来县城的路上,他跟陈老二闲聊一路,总算对陈家村外面的世界有所了解。 在此之前,他只知道陈家村附近的山脉叫赤莽山脉,里面山匪横行,这座县城名为乐平县。 今日他才从陈老二口中得知,赤莽山脉长逾万里,横贯大半个齐国,只有八条陉道可以通行,每年都有大量商队,从中穿行而过,也养活了大批山匪。 而乐平县隶属于玉州信安郡,紧邻赤莽八陉之一的元平陉,连通玉州和青州,自古以来便为商旅集散之地,颇为繁华。 陈老二每年都要给乐平县的店铺介绍学徒,早已习惯了陈渊这种表现,一路介绍着沿街的店铺: “这是丰乐楼,县里最好的酒楼,一道金丝肚羹远近闻名……这是鑫盛号,乐平县最大的布庄……” 陈渊非常配合地连连发出惊叹之声,更加激发了陈老二的谈兴,让陈渊对乐平县的了解更深。 走到半路,陈老二在街边花六个铜板,买了三个肉饼,递给陈渊: “等会百兵堂招收学徒的时候,有一道测试,得耗费不少力气,你先填饱肚子。” 陈渊接过饼子,憨笑道: “谢谢二华叔。” 陈老二脸上露出笑容,摸摸陈渊的头: “好孩子,进了百兵堂,也得像这样懂事,小心做事,别惹怒了东家……” 陈渊边吃肉饼,边仔细听陈老二传授做学徒的经验。 等陈渊吃完肉饼,两人来到城东一处占地广阔的院落群,临街是一个巨大的门面,牌匾上写着三个字,内里摆着各种各样的铁器。 陈渊不识字,但也知道,这里应该就是百兵堂了。 陈老二领着陈渊,从一旁的坊门走进去,熟稔地拐到一条巷子里,来到一个院子前。 几个十六七岁的青年,穿着统一样式的灰色粗布短衣,守在院门左右。 十几个和陈老二一样的中人,离院门十几步远,在巷子里排成一队,身旁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依次进入院中。 片刻之后,有的中人单独走出,手里拿着一个粗布袋,面带兴奋之色,有的仍旧领着少年回来,脸色难看。 但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众人都保持着安静,没人敢喧嚷吵闹。 渐渐地,等待测试的少年越来越少,陈老二俯下身,在陈渊耳边低声道: “二牛,等会的测试是让你搬铁料,你能搬多少搬多少,知道吗?” 陈渊轻轻点头: “我知道了,二华叔。”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两人,陈老二对守门的几个青年赔笑两下,领着陈渊走进院子。 院中天井占地广阔,左侧堆着一座小山般的黑色铁料,堂屋大门敞开,没有门槛,内里同样黑压压地堆满了铁料。 天井右侧摆着一张太师椅,坐着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身材瘦长,留着一撇山羊胡,一身绸衣,左手戴着一枚指环,面色威严。 男子身边站着两名身穿黄色细布短衣的青年,垂手侍立。 太师椅右边,坐着一名账房先生,面前摆一小桌,正在一本名册上写写画画。 陈老二进门后,马上拉着陈渊,给绸衣男子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 “小人陈二华,见过李管事!” 李管事微微点头,没有开口,只是挥了挥右手。 其右手边身材高大,目光阴鹜的黄衣青年,立刻对陈渊说道: “给你一刻钟时间,把铁料搬到库房里,只要能搬动三块,你以后就是百兵堂的学徒!” 第四章 拜师 “是。” 陈渊应了一声,把包袱交给陈老二,转身走到那堆小山般的铁料前,弯腰抱住一块。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性地往上抬了一下,却发现出乎意料地轻松,于是直接将其抱了起来。 陈渊掂量了一下,一块铁料约有三十斤重,对普通的十二三岁少年来说,极为沉重,但在他手中,却只是稍显吃力而已。 陈渊脚步轻快地走进库房,将铁料放下,然后回到院中,继续搬运铁料。 这处院子的天井很大,库房和铁料堆的距离并不近,但陈渊还是在很短时间内,就搬运了三块铁料,通过了测验。 但他牢记陈老二的叮嘱,并没有停下来,继续搬运铁料。 当陈渊搬完第四块铁料时,院中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全都充满了惊异之色。 一直神情平淡的李管事,也直起了身子,上下打量着陈渊。 当高大青年喊停的时候,陈渊刚刚搬完第九块铁料。 高大青年说道: “九块铁料,通过测验,录于名册!” 账房早就拿起了毛笔,闻言蘸过浓墨,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家在何处?” “小人陈二牛,今年十三岁,家住陈家村……” 陈渊按照陈老二路上的交待,恭敬答道。 账房笔走龙蛇,很快就将陈渊录入名册,朝高大青年轻轻点头。 “登……” 高大青年正要开口,李管事缓缓抬手,他立刻闭上嘴,退到一旁。 李管事捋着山羊胡,道: “陈二牛,你这身巨力,是天生的吗?” 陈渊心中一凛,抬起头来,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道: “不是,小人三年前感染风寒,家中贫穷,看不起病,我爹进山找了些草药,小人吃了后,病才好了,力气也慢慢变大了……” 李管事闻言,皱起眉头,陈老二察言观色,急忙补充道: “禀告李管事,小人和二牛是同村,这事三年前传遍了村子,全村人都知道,二牛运气好,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不仅没死,还得了一身巨力,都说他是老天爷保佑。” 李管事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问道: “你可还记得,那草药是什么模样?” 陈渊摇头道: “不记得了。” 李管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嗯,你应该是吃了什么奇花异草,治好了风寒,平白得了一身巨力,真是好运道……” 陈渊心中一松,知道自己应该是过关了。 这套说辞是他发现玉珏作用后,编造出来的,以解释自己十岁之后,逐渐增长的力气。 不过陈铁柱确实曾冒险进入赤莽山脉,给陈渊寻药,只是并没有起到作用,陈二牛还是病重身亡,给了陈渊重活一世的机会。 李管事释去疑惑,对陈老二说道: “你这次带来一个好苗子,赏三百文。” 陈老二大喜: “小人谢李管事赏!” 账房数出三百文赏钱,连带五十文介绍学徒的工钱,写了两张学徒契,待李管事签过字后,一并交给陈老二。 等陈铁柱签了学徒契,到官府登记,陈渊才能成为百兵堂的学徒。 到时候,百兵堂对陈渊可以随意打骂,只要不出人命,哪怕打成残废,官府也不会过问。 陈老二带着学徒契和赏钱,喜滋滋地离开,临走前叮嘱陈渊: “李管事器重你,这是你的福气,好好干活儿,听李管事的话。”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院中众人都能听到。 高大青年无声嗤笑了一下,李管事另一侧的矮壮黄衣青年,则是点了点头,似是深以为然。 陈渊憨笑道: “是,二华叔,我一定听李管事的话,李管事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李管事微微一笑,等陈老二退下后,看向陈渊,温声道: “陈二牛,你想不想做我的徒弟?” 陈渊一脸懵懂: “啊?小人不是来当学徒的吗?” 高大青年厉声喝道: “还不快给师父磕头!我百兵堂招收学徒,需经过一月试用、一年杂役,方能成为正式学徒,师父看中你,你就可直接成为正式学徒,还能习武学艺,不用再干杂役苦活,这是你天大的福分,还愣着干什么!” 陈渊恍然大悟,跪下磕头,大声道: “小人陈二牛,拜见师父!” 李管事皱眉道: “你既然成了我的弟子,就不要再自称小人了。” 陈渊马上改口: “是,二牛见过师父!” 李管事捋着山羊胡,抬手一指身侧的两名黄衣青年,笑道: “呵呵,好徒儿,这是伱王聪王师兄、赵山赵师兄,赵山,以后你来教导二牛武艺。” 矮壮青年恭敬回道: “是,师父。” 他身材不高,但却极为强壮,肤色黝黑,面容方正。 另一个高大青年,自然就是李管事口中的王聪了。 陈渊起身,朝二人行礼: “二牛见过赵师兄、王师兄。” 赵山笑道: “陈师弟不必多礼。” 王聪目中闪过一道不悦之色,淡淡道: “师弟记好了,以后要好好孝敬师父,这是我们做徒弟的本分。” 陈渊连连点头: “我一定好好孝敬李管事……不,孝敬师父!” “哈哈……” 李管事似是被陈渊的憨直模样逗乐了,捋须微笑,道: “好了,为师还要招收学徒,赵山,你先把二牛安顿好,再回来听差。” “是,师父。” 赵山恭敬回答,抬手招呼陈渊离开。 陈渊拿起放在旁边地上的包袱,跟在赵山身后,往院外走去。 两人跨过院门后,王聪弯腰谄笑,低声道: “恭喜师父今日收得佳徒,陈师弟一身巨力,天分极佳,定能早日学成武功,为师父分忧解难。” 李管事看着陈渊的背影,面带微笑: “什么佳徒,不过一乡野少年而已,蠢笨如牛,倒是应了他的名字……不过此子心性单纯,又力大无穷,好好培养一番,作用不小。” 王聪马上改口: “师父真是慧眼如炬!这陈二牛就跟那赵山一样,都是穷棒子出身,没见过世面,难堪大任,能被师父看中,也是他们的福气。” 李管事不置可否,轻捋胡须,喃喃道: “张金奎,我广收门徒,以后分堂里全是我的人,看你怎么跟我斗,呵呵……” …… 陈渊低着头,跟着赵山,走出院子,拐进一条小巷。 “呼……” 陈渊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觉背上全是冷汗。 微风一吹,一股黏滑湿冷之感,很是难受。 李管事和王聪对话时声音极低,自以为隐秘,但其实全都入了他的耳中。 他原本以为李管事是爱才心切,才收他为徒,没想到却是想网罗门徒,和那个“张金奎”争权夺利。 幸好他性格谨慎,在搬运铁料的时候主动藏拙,后来又装出一副憨直模样,骗过了李管事。 其实从李管事和王聪分唱红白脸的时候,他就看出了不妥。 李管事不亲自教授他武艺,而让赵山代师传艺,就更明显了。 这个李管事,根本就不是真心收徒。 不过,只要李管事愿意传授他武功,他不介意为李管事效力。 只是要小心一些,不能真的做冲锋陷阵的马前卒。 世道险恶,每一步都得如履薄冰…… 陈渊思绪转动,提醒自己一定要谨慎行事,然后抬起头来,故作懵懂道: “师兄,二华叔送我来是学打铁的,怎么改成学武了?” 赵山放慢脚步,转过头来,解释道: “咱们百兵堂做铁器生意,经常需要运送铁器,为了保护车队,不被山匪劫掠,需要会武功的护卫。” “哦……那是打铁赚钱多?还是学武赚钱多啊?我娘说了,得攒钱盖房,才能娶上媳妇。” 赵山哈哈一笑,道: “打铁怎么比得上练武?只要你练好了武功,别说盖房娶媳妇了,就是想纳几房小妾,也是轻而易举。” 陈渊目露憧憬之色,道: “那我可得好好练武,以后娶一个好看的媳妇,让我娘早点抱上孙子!” 赵山笑道: “明日我就传你武功,等你练個两三年,能护卫车队运送铁器,攒的钱应该就够娶媳妇了。” “嗯!” 陈渊重重点头,转而问道: “师兄,你娶媳妇了吗?” 赵山一愣,摇头道: “没有。” “为什么啊?” “我得专心练武,以后才能加入总帮,干一番大事业……算了,你还小,说了也不明白。” “哦……” 陈渊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思绪急转。 赵山把他当成了一个单纯的乡村少年,没有防备之心,透露出很多有用的信息,让他对百兵堂有了更深的了解。 不过陈渊还是有诸多疑惑之处,比如这个“总帮”,就明显不一般。 但既然赵山主动说了出来,那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可以留到以后再慢慢探询。 终于,两人来到巷子深处的一个小院前,赵山打开门锁,推门而入: “师弟,这是我住的院子,也是你以后要住的地方。” 第五章 伏虎 陈渊跟在赵山身后进门,仔细打量起来。 这处院子天井不小,地面平整,杂乱地放着几个石锁。 院子东边有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树冠阔大,遮蔽了半个天空,投下大片绿荫。 树下有一张石桌和一个木制的兵器架,架子上只有两件兵器,一把刀,一杆枪。 院中只有两间房屋,一间正房,屋门半掩,屋檐下放着一个大水瓮,旁边是水桶、扫帚、簸箕、拖布等杂物。 西边是一间小一些的厢房,屋门紧闭。 赵山一指厢房: “陈师弟,以后你就住这间厢房,我还得回师父跟前听差,你先收拾一下。” 陈渊憨直一笑,感激道: “好嘞,谢谢师兄关照!” 等赵山离开,陈渊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敛去。 他关上院门,想了想,又从里面插上门闩,才走进厢房。 厢房应是许久没有住人,屋中的家具上布满灰尘。 陈渊放下包袱,去正屋门前拿上工具,开始打扫起来。 房间里家具不多,只有一张木床、一个柜子、一张四方桌、两条短凳、一個马桶。 床上空空如也,被褥枕头都没有,柜子里也是空无一物,只有四方桌上放着一个烛台、一把茶壶,倒扣着两个陶碗。 好在马桶非常干净,没有任何脏污。 不到两刻钟,陈渊把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沉吟了一下,又把正屋仔细打扫了一遍。 正屋里面的家具就多了,赵山又是粗人,平日里不甚注意,屋内摆设杂乱,角落里多有陈年的脏污。 陈渊没有改变正屋家具的摆设,也没有动赵山的柜子床铺,只是把表面看到的脏污清理了一遍。 随后,他又将院中的石锁摆放整齐,把地上的浮土扫净。 陈渊力大,体力好,这些活计又不重,总计不到一个时辰,小院就变得焕然一新。 随后,他打开门闩,搬一条短凳,坐在石桌旁,默默等待赵山回来。 …… 黄昏时分,当陈渊已经等得有些无聊时,赵山拿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进来。 陈渊起身相迎,道: “师兄,你回来了。” 赵山把包袱放在石桌上,四下一扫,惊讶道: “这都是你打扫的?” 陈渊憨笑道: “我把厢房收拾了一下,顺手就把其他地方也打扫了一遍。” 赵山进正屋看了一下,赞道: “不错,看着干净多了,看不出来,你做事竟如此细致。” 陈渊挠了挠头,憨笑道: “我娘说了,我啥也不会,就有一把子力气,得勤快干活,东家才能教我真本事,师兄你教我武功,应该就算是我的东家吧?我怕你觉得我懒,不好好教我。” 赵山摇头失笑,但看向陈渊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道: “师父有令,我自然会好好教你武功……不过这柜子里面和床铺,你怎么没打扫?” 陈渊摆摆手: “我娘说了,可不敢乱动东家的东西。” 赵山微微点头,面上露出满意之色,抬手一指石桌上的包袱: “这是我帮你领回来的被褥衣服、日用杂物,省得你再跑一趟。” 陈渊解开包袱,里面是一床薄薄的被褥和枕头、两套黄色细布短衣、一个刻着四字的木牌、一个食盒、一条白色布巾。 他把这些东西拿回厢房,铺好被褥,换上黄色细布短衣,将木牌挂在腰间,把装有玉珏的粗布袋贴身放好,回到院中。 赵山上下打量一番,笑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尺寸,特意挑了两套大一些的,感觉如何?” “正合身,谢谢师兄!” “这是夏衣,冬天还会发两套冬衣,被褥也一样,到时候就得你自己去领了……走吧,拿上食盒,我带伱去打饭。” 赵山锁好院门,领着陈渊穿过两条小巷,走进一个院子。 院中有三间大屋,屋顶全都竖着烟囱,升起袅袅炊烟,院中几张大桌子摆成一排,上面放着几个木桶,里面装着饭菜。 几个系着粗布围裙的杂役,正在给十几个排队的灰衣学徒盛饭,不时有几个杂役从屋中走出,将热气腾腾的饭菜倒进木桶中。 一个身穿绸衣,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在旁边看着杂役给学徒盛饭,不时呼喝两句: “动作快点!别偷懒!粗面饼子呢?再拿点过来……” 赵山和陈渊走进来时,肥胖男子脸上露出笑容,对赵山点了点头: “赵统领来了,今天想吃点什么?” 赵山抱拳行礼: “孙管事也在啊,我还是老样子,多来点白面饼子和炖肉就行了。” 肥胖男子爽朗一笑: “好嘞!小六,过来,把赵统领的食盒装满,十个白面饼子,两大碗炖肉,再加一小碗青菜!” 在一众灰衣学徒羡慕的目光中,一个年轻杂役快步走过来,双手从赵山手中接过食盒,转身进入屋内。 院中的木桶里,装的都是粗面饼子,和油水很少的炖菜,只有一点荤腥。 灰衣学徒手里拿的也不是食盒,而是陶碗,每个人的饭菜也有定数,只有一碗炖菜、两个粗面饼子,根本不能像赵山那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孙管事吩咐完杂役,一众灰衣学徒都热情地朝赵山打招呼: “赵大哥,好久不见!” “赵大哥,上回多亏你帮忙,我才没挨罚,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赵山含笑抱拳回礼,一点架子都没有。 孙管事笑道: “赵统领的人缘真好啊!” 赵山笑道: “我不过是帮了几位兄弟一点小忙而已,算不得什么。” 陈渊心中一动,他这个师兄,看来还是个好心人。 孙管事笑了笑,转头看向陈渊,问道: “这位是……” 赵山说道: “这是我师父今日新收的徒弟陈二牛,陈师弟,这位是掌管后厨的孙管事。” 陈渊学着赵山的模样,抱拳行礼道: “二牛见过孙管事。” 孙管事拱了拱手,笑道: “原来也是李管事的徒弟,那就不是外人,陈小哥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 陈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饭量可不小……” 孙管事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陈小哥不必客气,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陈渊憨笑道: “那就谢过孙管事了。” 他叫住从屋中走出来的小六,把食盒递过去,说道: “这位大哥,麻烦你帮我装五个白面饼子,两大碗炖肉,再来一碗青菜。” 小六受宠若惊,急忙接过食盒: “小人不敢当,我这就给师兄盛来!” 孙管事目中闪过一丝异色: “陈小哥这饭量,确实不小啊。” 赵山出言解释道: “孙管事有所不知,我这师弟一身神力,饭量大一些,也属正常。” 孙管事这才恍然。 不多时,小六从屋内走出,将食盒递给陈渊。 陈渊接过食盒,打开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陶醉的表情: “真香啊!师兄,我以后天天都能吃肉吗?这比过年吃得都好!” 赵山还没回答,孙管事大笑道: “哈哈,陈小哥放心吧,以后不只是天天有肉吃,还能顿顿有肉吃。” 赵山颇为尴尬地说道: “让孙管事见笑了,陈师弟庄户子弟出身,以前过得贫苦了些,没见过什么世面……” 孙管事笑道: “没事,陈小哥很爽利,有话直说,很对我的脾气,哈哈!” 陈渊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看向赵山: “师兄,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赵山摇摇头: “走吧,这不怪你,回去我再与你细说。” …… 两人提着食盒,回到所住的院子。 赵山把食盒放在石桌上,陈渊主动去厢房里搬出另一条短凳,放在石桌旁。 赵山坐下来,打开食盒: “师弟,你干起活来,可比说话机灵多了。” 陈渊在他对面坐下,憨笑道: “我娘也这么说,说我脑子笨,不会说话,就知道干活儿,还得靠师兄多提点。” 赵山笑道: “那我就跟你好好说说,咱们百兵堂的事情……” 陈渊目光一闪,仔细倾听起来。 赵山打开食盒,边吃饭边说道: “咱们百兵堂可是大有来历,乃是郡城伏虎帮下辖百兵堂设在乐平县的分号,负责乐平县的铁器生意,县里驻军、地主豪强、店铺庄户,都来买咱们分号的铁器。” “师兄,伏虎帮是啥啊?” “伏虎帮是玉州两大帮派之一,实力雄厚,帮众上千人,下辖百兵堂、神农堂、执法堂三大堂口,帮主罗振武乃是名震玉州的化劲高手,武功盖世,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加入总帮,学到高深武艺,突破内劲!” 赵山目露憧憬之色,在陈渊这个单纯少年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望。 陈渊说道: “师兄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 赵山摇摇头: “我的武功才到炼骨,还差得远啊……” “炼骨?” 赵山解释道: “武道境界,由低到高,分为炼皮、炼骨、炼髓、内劲、罡劲、化劲、先天,我练武四年,才刚刚突破炼骨,离内劲还差得远。” 陈渊紧张道: “练武那么难啊?那我得练到什么境界,才能攒够钱,盖房娶媳妇?” 赵山把一块炖肉塞进嘴里,说道: “师弟不用担心,你一身神力,可见肉身强度不低,只要勤练不辍,在炼髓之前,应是畅通无阻,娶妻不是难事,但再往上,就难办了。” 第六章 奇才 陈渊闻言,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娶到媳妇,我就满足了,可不敢像师兄一样,有那么远大的志向。” 赵山笑道: “师弟懂得知足常乐,也是一件好事。” 陈渊转而问道: “师兄,那咱们算是伏虎帮的人,还是百兵堂的人啊?” 赵山说道: “你我被师父收为徒弟,自然算是伏虎帮的人,但那些灰衣学徒和杂役,就只是乐平县百兵堂的人,想加入伏虎帮,难如登天。” 陈渊惊讶道: “师父这么厉害啊!” 赵山笑道: “师父之前可是郡城总帮中人,后来才跟随掌柜孙广河,来到乐平县担任管事。师父跟我说了,等攒下几年资历,他还要回总帮任职,到时候咱们师兄弟,也能跟着师父一起去郡城。” 赵山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是开心,语气振奋,但陈渊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李管事只是把他们当成打手,恐怕只有那个王聪,才真正被他当成弟子。 回郡城总帮这种好事,哪能论得到他和赵山? 陈渊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惊叹道: “师父这么厉害,得是什么境界啊?” 赵山说道: “师父是炼髓巅峰武者,在乐平县也是一方高手,只比孙掌柜稍差一些。” “孙掌柜比师父还要厉害?” “孙掌柜乃是内劲武者,在整个乐平县,也只有寥寥两三人能与他比肩……对了,后厨孙管事就是孙掌柜的表侄,小气贪财,最好不要得罪他。” 陈渊瞪大眼睛: “可孙管事明明很和气啊!” 赵山冷笑道: “呵呵,那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师父掌管分号诸多事务,可不是他一个后厨管事惹得起的。但他毕竟是孙掌柜的亲戚,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随后,两人边吃边聊,赵山断断续续又说了很多,让陈渊对乐平县百兵堂有了充分的了解。 李管事名为李勇,是堂中两大管事之一,掌管生意、学徒、打铁等诸多事务,位高权重。 堂中另一名管事就是李管事口中的张金奎了,也是炼髓巅峰的武者,掌管车队和护卫。 他和李管事一样,都是掌柜孙广河六年前上任之时,从郡城总帮带来的亲信。 但两人关系恶劣,多有龃龉。 李管事掌管生意往来,财力雄厚。 张金奎麾下一众护卫,武力高强。 两人斗来斗去,谁也占不到便宜。 但这两年,形势却开始发生了变化。 王聪和赵山在李管事的刻意培养下,先后成为炼骨武者。 赵山更是在李管事的安排下,成为了护卫队的三名统领之一。 这使得李管事在护卫中的话语权大大提高,在和张金奎的争斗中,慢慢占了上风。 …… 两人吃完饭后,陈渊主动去巷口的井水处,打来两桶清水,把碗筷洗刷干净,让赵山很是满意。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陈渊早早起床,带着赵山的食盒,去厨院打饭。 当他回来时,赵山也起来了。 昨天吃晚饭时,赵山就说好,今天要传授陈渊武功,让他早些起床。 从赵山口中,陈渊得知,江湖中的功法秘籍从低到高,分为不入流、三流、二流、一流、神功。 不入流最高可练至炼骨,三流炼髓,二流内劲,一流化劲,神功先天。 其中尤以不入流功法最多,街边武馆就可传授。 但从三流秘籍开始,只有在江湖上有一定势力的宗门帮派,才可掌握。 今天赵山要传授给陈渊的伏虎劲,就是一种三流功法。 两人吃过早饭后,陈渊换上麻衣,在院中的空地上站定,赵山严肃道: “师弟,这门伏虎劲可以一直修炼到炼髓巅峰,我给你仔细讲解一下功法口诀,仔细听好……” 随后,赵山将伏虎劲的口诀详细讲述了一遍,总共近千字,陈渊牢牢记下。 经历星光灌体之后,陈业不仅肉身增强,记忆力也提升了许多,过耳不忘。 当然,他并没有显露出来,等赵山讲到第十几遍时,才装出一副勉强记住的模样。 而赵山并没有因此变得不耐烦,一直在耐心为他讲解口诀,并且亲自演示伏虎拳法。 武者需以拳演武,要练伏虎劲,须演伏虎拳。 演练拳法时,配以特殊的呼吸法门,刺激经脉穴位,产生气感,然后不断壮大体能真气,才能达到锤炼肉身,炼皮炼骨,直至炼劲入髓之效。 赵山以极慢的速度演练了两遍拳法,然后手把手地教导陈渊练拳。 “师弟,这套伏虎拳不仅有练功之效,还能用来对敌,堪比二流秘籍,你务必要勤加练习。当然,你是初学武艺,入门还需要一些时日,估摸得十天半月,才能产生气感,千万不要急躁……” 在赵山的指导之下,陈渊自己演练了一遍拳法,表情却是有些古怪,问道: “师兄,只是产生气感就需要这么长时间,练武这么难吗?“ “绝大部分习武之人都是如此,但那些资质上佳之辈,悟性惊人,两三日就能产生气感,甚至有惊才绝艳者,一日就能产生气感!” 陈渊目瞪口呆: “一日气感!这么厉害的人,县城里也没几个吧?” 赵山失笑道: “县城?就是放眼整个齐国,一日气感也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不过师弟你才练了一遍拳法,看不出什么来,说不定一天下来,也能产生气感,哈哈……” 陈渊连连摆手,憨笑道: “师兄莫要取笑我了,我哪有那样的本事!” 随后,他又演练了两遍伏虎拳,赵山满意点头: “很好,虽然你记口诀有些慢,但练拳却是没什么错处。等你产生气感后,进境就快了,毕竟你力气不小,肉身强度定然不弱,否则承载不了这一身巨力。” “谢谢师兄指点!” “师弟不必客气,师父把你交给我,我当然要尽心教导,你学成之后,别忘回报师父,就行了。” “是,我一定好好学武,早日报答师父大恩!” 陈渊大声应下,表情诚恳。 赵山抬首看了眼日头,说道: “好了,你继续练拳,我先去护卫队了,若有不懂的地方,等我回来再说。” “师兄慢走!” 陈渊送赵山出门,把门闩插好,回到院中,深深吐出一口气,继续演练伏虎拳。 感受着体内涌动的一股股热流,陈渊面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 赵山说普通武者十天半月产生气感,练武天才两三日产生气感,绝世奇才一日产生气感。 但陈渊演练第一遍伏虎拳的时候,体内就产生了气感! 当他感受到体内产生一股股热流,和赵山描述的气感极为相似时,只能努力抑制自己的表情变化。 听到绝世奇才也要一日才能产生气感,陈渊更不敢透露分毫。 他可不是什么练武奇才,能这么快产生气感,全是星光灌体的作用。 经历二十二次星光灌体后,陈渊对身体的掌控力大增,甚至能够控制每一块肌肉的移动。 在演练拳法时配合特殊的呼吸法门,对其他人来说难如登天,但对他来说,却是易如反掌。 陈渊岂止是在演练拳法时不出错,而是完美无缺! 就连赵山自己,也无法把伏虎拳演练的如陈渊这般完美。 “呼!喝!呼……” 安静的小院中,陈渊放开手脚,全力演练拳法,感受着体内的热流一点点壮大,心情舒畅的同时,疑惑更甚。 玉珏到底是何宝物,只是二十余次星光灌体,就让他超过了齐国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要是能每天都接受星光灌体…… 陈渊下定决心,一定要守好玉珏的秘密,绝不能把自己的特殊之处暴露出来,引起他人窥视。 那李管事本就不安好心,赵山看起来心地不错,但对李管事却是忠心耿耿,也不能向他露底。 陈渊心念流转间,手脚不停,一直在演练拳法。 只有自身实力提升,才能真正保住玉珏,不怕他人窥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必须如履薄冰,小心行事,甚至得伪装性情。 陈渊的变强之心,从未如此刻这般强烈过。 第七章 师兄 陈渊在院中专心练拳,临近午时,腹中饥饿难耐,才停下来。 练武需要壮大体内真气,极其消耗精气神,必须补充更多的能量,这也是穷文富武的原因之一。 陈渊洗去一身汗渍,换上黄布短衣,拿上食盒,准备去厨院打饭。 他刚要出门,赵山就赶了回来,两人正好同行。 陈渊的食量比昨天大了很多,找小六要了十个白面饼子、两大碗炖肉和一碗青菜。 今天孙管事不在厨院,不用再和他打交道,赵山明显随意了很多,和一众灰衣学徒相谈甚欢,还把陈渊介绍给了他们。 陈渊表面还是一副满脸憨笑的模样,私下却在冷静观察着众人,以及他们对赵山的态度。 从两人进入厨院,到拿着盛满饭菜的食盒离开,短短半刻钟不到的时间里,有三十几名灰衣学徒来厨院打饭,还有几名黄衣学徒,都和赵山相识,而且对他颇为尊敬。 陈渊看到赵山人缘如此之好,对他的戒备少了一些。 他初入百兵堂,就遇到了不怀好意的李管事,对看似热情善良的赵山,也不敢信任。 但现在看来,赵山人缘极好,平日里肯定与人为善。 再结合这两天的相处,让陈渊得以确定,赵山心地确实不坏。 当然,知人知面不知心,陈渊还是不会卸下伪装,更不会在赵山面前暴露自己的练武进度。 但若是赵山真心把他当成师弟,他以后如果习武有成,也绝不会亏待赵山这个师兄。 …… 吃过午饭后,赵山带着陈渊,来到李管事府中。 李府是一处三进的大宅院,就在百兵堂后不远处。 陈渊从赵山口中得知,百兵堂所在的这片区域名为兴业坊,坊中院落宅邸,全是百兵堂的产业。 两人所住的小院,和李管事的府宅,皆是堂中所有。 李府的门子和赵山很熟,没有通报,直接让两人入府。 两人来到正堂,赵山恭敬行礼: “赵山见过师父。” 陈渊跟着行礼: “二牛见过师父。” 李管事坐在太师椅上,王聪站在他的身侧,毕恭毕敬。 李管事捋着胡须,轻笑道: “你们来了,二牛,演练一遍伏虎拳法,让为师看看。” “是,师父。” 陈渊恭敬应下,然后演练了一遍伏虎拳,只是把速度放慢了很多, 待陈渊演练完毕后,李管事满意地点点头,道: “初次习武,就能把伏虎拳练到这个地步,不错,不错。” 陈渊憨笑道: “这都是赵师兄教得好……” “陈师弟,慎言!” 陈渊话音未落,王聪突然出声喝止: “你是师父的徒弟,赵师弟只是代师传艺,是师父教得好!” 陈渊一愣,连忙改口道: “我说错了,是师父教得好!” 李管事微微颔首,似乎很是受用,看向赵山: “你也用心了,明天去账上领一两银子。” 赵山感激道: “谢师父赏赐!” 李管事又看向陈渊: “二牛,回去之后,专心习武,早日进入炼皮境,为师对你还有重用……王聪,送二牛回去。” “是,师父!” 陈渊恭敬应下,跟随王聪出门。 在他身后,李管事对赵山说道: “今日护卫队有什么动静吗?” “回禀师父……” 王聪把陈渊送到院门外,忽然说道: “陈师弟,师父的叮嘱,你记住了吗?” 陈渊憨笑道: “记住了,师父让我好好练武,早日进入炼皮境。” 王聪点点头: “你记住就好,师父心善,收你为徒,传你武功,但却不是让你吃白饭的。一年之内,你必须进入炼皮境,否则我一定劝说师父,把你贬为杂役!” 陈渊大惊失色,惶恐道: “是,师兄,我一定好好练武1” 王聪一直盯着陈渊的脸,看他的表情不似作伪,才笑道: “很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等被师父收为徒弟,就得报答师父。想想你在乡下过的日子,再想想伱这两天过的日子,是师父让你能吃饱喝足,切莫辜负师父的恩情。” 陈渊眼眶发红,重重点头: “是师父让我能天天吃肉,师兄放心,二牛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王聪满意地点点头: “去吧,以后每日午时,来府中拜见师父,其余时间专心练武,等你进入炼皮境,我再给你安排差事。” “是,师兄!” 王聪摆摆手,转身走入李府。 陈渊看着王聪的背影,脸上的诚惶诚恐消失不见,发红的眼眶也恢复正常,目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转身离开。 又扮红白脸,真把他当成蠢笨的乡野少年了。 不过这一年内,他可以专心练武了,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一遍拳法生气感,陈渊毫不怀疑,自己能进入炼皮境。 而且从王聪给出的期限看,李管事也认为他一年就能进入炼皮境,这应该不成问题。 但只是炼皮境还不够,陈渊不知道,李管事和张金奎的争斗程度有多么激烈,又会给他安排什么差事,有多大风险。 这一年时间,必须好好利用,尽量提升实力才行。 …… 下午,陈渊继续练习伏虎拳,体内真气迅速壮大起来。 黄昏时分,赵山没有回来,他独自一人去厨院打饭,又碰到了孙管事,免不了寒暄一番。 孙管事看到陈渊食量大增,了然道: “陈小哥这是开始学武了?” 陈渊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孙管事一怔,笑道: “后厨的职责就是供给堂中学徒杂役饭食,不管陈小哥吃多少,都是应该的。” 陈渊憨笑道: “我怕现在吃得太多,以后吃不上肉了。” 孙管事啼笑皆非: “哈哈,陈小哥多虑了,习武之人哪有吃得少的!” 陈渊目光一闪,憨笑道: “那我就放心了……” …… 陈渊吃完饭后,又练了一个时辰伏虎拳,赵山才回到小院。 他看到陈渊浑身汗迹,面部发红,呼吸急促,皱眉道: “师弟,你这是一直从下午练到晚上吗?” 陈渊点点头,赵山眉头皱得更紧了,厉声道: “胡闹!初次练武,最多练上三個时辰,就会筋疲力竭,你怎么能拖着疲惫之躯,强行练到现在?这会损伤经脉肉身的!” 说罢,他上前两步,伸出三指,捏住陈渊手腕,仔细检查起来。 陈渊愕然道: “可是我没有感觉力竭啊……” 赵山抬起头来,惊讶道: “奇怪,你练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脉象还是如此强劲有力?” 陈渊挠挠头: “我也不清楚,中午见过师父后,王师兄让我好好练武,回报师父,我不敢懈怠,回来就开始练习伏虎拳,直到现在……” 赵山缓缓点头,若有所思道: “常人像你这么练武,肯定受不了,应该是你的肉身强度异于常人,才能承担练武对身体造成的负担。” 陈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我还能继续练伏虎拳吗?” 赵山笑道: “应该没问题,看来师弟你也是练武奇才啊,虽然不是一日气感,但习武时间远超常人,长此以往,未必不能有一番成就。” 陈渊苦笑道: “王师兄说了,我得在一年内突破炼皮境,不然就把我贬为杂役,我可不想去当杂役,只能拼命练武了。” 赵山面色一变: “王聪竟然敢这么说?我这就去禀告师父!” 陈渊连忙阻止: “我觉得王师兄说得对,师父收我为徒,对我有大恩,我当然得拼命练武,以后报答师父。” 赵山神情一缓: “这倒是没错,但王聪平日里就仗着师父的宠爱,欺压学徒,今天又欺压到你身上,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得去找他要个说法!” 陈渊脸上闪过一丝畏惧之色: “师父都没说什么,师兄你去找他,有用吗?” 赵山长叹一声: “师父就是太过心善,被王聪这种奸佞小人蒙在鼓中,欺上瞒下,真是可恶!” 他还是愤愤不平,但却不再提去找王聪讨要说法的事情。 陈渊面上苦笑不已,心中却是暗暗摇头。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赵山竟然还是坚信李管事心善,只是王聪奸猾。 赵山话锋一转: “师弟,既然你的身体能承受得起负担,那就不要浪费时间,好好练武。王聪虽然奸猾,但在师父面前很是得宠,你若是一年内无法突破炼皮境,他可能真的会劝说师父,把你贬为杂役。” “是,师兄,我一定不会懈怠!” 陈渊郑重应下,但随后就抚着肚子,讪讪道: “我练了这一个时辰,又饿了……” 赵山哈哈一笑: “这事好办,明天我去找孙管事,让他多给准备一个食盒,你多盛一份饭,晚上再吃。” 陈渊大喜: “谢过师兄!” “小事一桩,走,去吃点东西,省得你饿着肚子睡觉。” 陈渊站起身来: “师兄稍等,我去拿钱。” 赵山摆摆手: “不用,要不是你,师父今天也不会赏我一两银子,今天我请客。” “这……让师兄破费了。” “哈哈,你我师兄弟,客气什么,走走走,你还没去过食肆吧?附近有一家张记食肆,那里的回锅肉很是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第八章 六阳 第二天清晨,陈渊早早起床,在赵山的指导下,练了三遍伏虎拳。 赵山又向陈渊传授了一些习武经验,才出门离开,留下陈渊独自练拳。 临近午时,赵山回到小院,和陈渊一起去厨院打饭,孙管事恰好也在。 赵山为陈渊又索要了一个食盒,言明是作为夜宵,补充练武的消耗,孙管事爽快答应下来。 陈渊在旁边连声道谢,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有了这个食盒,他就可以引星光灌体了。 星光灌体之后的饥饿感太过难熬,不可能等到第二天再补充能量,起码要吃个半饱,这第二个食盒是必需之物。 吃过午饭后,陈渊和赵山一起前往李府。 李管事依旧如昨日那般和颜悦色,询问陈渊的练武进展。 陈渊自然也是配合着上演了一出师徒情深的戏码。 他离开李府时,恰巧遇到一名清秀少女来到正堂,慌忙避开。 少女对陈渊却是视而不见,径直来到李管事身前,把住他的右臂,娇声道: “爹,你就答应我嘛,我想学武功,你教我学武嘛……” 李管事任由少女把着他的手臂,无奈道: “颖儿,这学武有什么好的?” “我不管,我就要学武!” “哎,你这丫头……” 李管事摇摇头,却是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陈渊,和颜悦色道: “二牛,你先回去,好好练武,不得懈怠。” “是,师父。” 陈渊抱拳行礼,转身离开。 “爹,这是谁啊?” “呵呵,这是为父新收的徒弟,名叫陈二牛……” “哼!你收了那么多徒弟,连这种泥腿子都要,就是不教我武功,呜呜……” “颖儿莫哭,你和他们能一样吗……” 陈渊特意放慢脚步,但后面的话还是越来越模糊,走到李府门口时,什么也听不到了。 …… 下午,陈渊继续练拳,感受着体内真气的迅速壮大,心中惊疑不定。 按照赵山的说法,武者产生气感后,体能真气的增长速度极慢。 但陈渊练武时,却能感受到体能真气的明显增加,速度比赵山描述的快了百倍不止。 陈渊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将原因归结为星光灌体。 既然星光灌体能增强肉身强度,那经脉窍穴应该也包含其中,真气增幅速度变快,也就不足为奇了。 …… 陈渊一直练拳到黄昏时分,沉迷在真气壮大的快感之中。 直到腹中饥饿难耐,他才停下来,脱下麻衣,换上黄布短衣,拿着两个食盒,走出小院。 来到厨院后,陈渊盛了两份饭,其中一份特意多要了五個白面饼子和一碗炖肉。 不知为何,孙管事和小六今天都不在厨院。 但孙管事应该是叮嘱过众人,盛饭的杂役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爽快答应了陈渊的要求。 陈渊拎着两个食盒,回到小院,风卷残云般吃过晚饭,休息两刻钟后,换上麻布衣服,继续练武。 一个时辰后,赵山回到小院,陈渊才停了下来。 赵山笑道: “怎么停了?你继续练拳,不用管我。” 陈渊拿起白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憨笑道: “师兄,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什么事?” “我离家好几天了,也在县城里站稳脚跟了,想给爹娘写封信,给他们报个平安,但我又不识字,你能不能帮我写一封信?” 赵山迎着陈渊期盼的目光,却是苦笑道: “这你可找错人了,我也不识字。” 陈渊惊讶道: “师兄也不识字吗?” 赵山点点头: “我被师父收为徒弟后,专心练武,后来在师父身前听差办事,又加入了护卫队,一直没有时间学习文字。而且师父说过,习武之人会武功就行了,不需要识字,文书往来自有账房先生处理。” 陈渊失望道: “我见师兄说话跟读书人一样文雅,还以为师兄也跟读书人一样,能识文断字呢……” 赵山笑道: “我以前也是口笨嘴拙,但在师父身边待了两年,见多识广,也就会说话了,你以后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陈渊目光一闪,问道: “王师兄也不识字吗?” 赵山摇摇头: “王聪是商贾出身,小时候上过私塾,后来家境败落,才来堂里做学徒,被师父收入门下,倒是识得一些文字。” “哦……那我要不找王师兄写封书信,寄给爹娘?” 赵山冷笑道: “他自视甚高,怎么可能帮人代写书信?” 陈渊瞪大眼睛: “那我岂不是没法给爹娘写信报平安了?” 赵山沉吟了一下,说道: “堂中几位账房先生事务繁忙,怕是无暇做这种小事……县里倒是有专门代写书信之人,只是要花钱。” 陈渊喜道: “没事,我不怕花钱,只要能给爹娘报个平安就行!” 赵山笑道: “那我明天带你去一趟,找人帮伱写一封书信。” 陈渊连连摆手: “师兄这么忙,哪能再麻烦师兄,我自己去就行。” 赵山点点头: “也好,那条街叫文昌街,县里的几家书肆全都在那条街上,街边有不少帮人代写书信、对联、拜帖之人,你从兴业坊出去,先往西走过两个巷口,再往南……” 他把地点路径说清楚,最后又叮嘱了一句: “代写书信一封是五文钱,遇到要高价的,你可别答应。” 陈渊憨笑道: “放心吧,师兄,我在乡下从货郎那买过东西,不会被坑的。” 赵山笑道: “也是,你都十三岁了,也算半个大人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替家里看了一年面摊……” 随后,两人闲聊起来,陈渊不着痕迹地问起了白天在李府遇到的清秀少女。 赵山笑道: “你说的是李颖师妹吧?她是师父的独生女,今年才十六岁,师父对她极为宠爱。” 陈渊疑惑道: “师姐想学武功,师父怎么不教她?” 赵山摇摇头: “我也不清楚,师父武艺高强,家传六阳功可是二流功法,但却不教师妹学武,着实让人费解。” 陈渊目光一闪,追问道: “六阳功?师父练的不是伏虎劲吗?” 赵山解释道: “师父乃是外州武林世家出身,只是后来没落了,流落到玉州,才加入伏虎帮,自然是修习家传绝学,持一柄百炼秋水剑行走江湖,还在江湖上博得了一个六阳剑的名号。” 陈渊惊叹道: “师父祖上原来这么厉害!” 赵山笑道: “师父家传渊源,武艺高强,咱们能被师父收为徒弟,那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你以后好好孝敬师父,说不定还能得传六阳功。” 陈渊连连摇头: “我可不敢想,只要能吃饱饭,我就知足了,不管师父传不传给我六阳功,我都要报答师父的恩情!” 赵山一愣,脸上笑容更盛: “师弟这么想就对了,咱们做徒弟的,就应该帮师父分忧解难,以报师恩!” …… 问完书信之事后,陈渊又练了一个时辰的伏虎拳,才停下来。 他轻手轻脚,来到正屋门前,听着屋内传来的轻微鼾声,足足一刻钟后,才终于确定,赵山已经睡下了。 事关玉珏,必须谨慎行事。 陈渊心中大定,回屋拿出玉珏,来到院中。 今夜是个晴天,星河横贯夜空,玉珏在繁星照耀下,发出淡淡青光。 忽然,周天星辰齐齐闪耀了一下,星光汇成一束细细白光,从天而降,落在陈渊头顶,周身流转一圈,十息之后,又忽然消失不见。 陈渊微闭双目,感受着体表的清凉酥麻,随后就是一阵难以忍受的饥饿之感涌出。 他回到屋中,打开第二个食盒,狼吞虎咽起来。 不多时,三碗炖肉、十五个白面饼子下肚,陈渊吃了个七分饱,腹中的饥饿之感消散了很多。 明天每顿饭再多吃两个白面饼子,就能完全消化这一次星光灌体的收获了。 陈渊躺在床上,握了握拳,感受着明显增大了一分的力气,缓缓闭目。 …… 第二天清晨,陈渊最后一次接受赵山的指导,从此以后,他就只能独自练拳了。 赵山身为护卫队统领,需要管束自己手下的二十余名护卫,自己也要练武。 他能抽出三天时间,传授陈渊伏虎劲,已是不易。 不过陈渊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极强,练武上其实并不怎么需要赵山的指导。 他收获最大的,还是从赵山这里得到了很多与人争斗的经验。 江湖险恶,赵山进入护卫队后,大大小小经历过十几场厮杀,经验丰富。 陈渊仔细倾听赵山传授经验,哪怕现在不理解,也牢牢记下,以后行走江湖时,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吃过午饭后,陈渊准时去拜见李管事。 李管事和颜悦色,每次都对陈渊非常关心,临走时,王聪又给他灌输了一遍“报答师恩”的道理。 三天下来,陈渊看明白了,这就是李管事培养弟子忠心的方式。 无怪乎赵山对李管事忠心耿耿,少年心性不定,又是穷苦出身,拜师之后不愁温饱,还有月钱可拿,每天又被如此洗脑,日久天长,观念根深蒂固,自然难以扭转。 但陈渊却是心智成熟,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只是配合李管事、王聪演戏,心中却是清明无比。 第九章 老儒 陈渊从李府离开后,回到小院,换上破旧麻衣,收起表明百兵堂身份的木牌,揣好从家中带来的八十文钱,走出兴业坊。 他按照赵山所说的路径,走了一刻钟,来到文昌街。 这是一条颇为安静的街道,沿街几家书肆,内中摆满了书籍,一些文人在店中小厮陪同下,挑选书籍,语声轻微,环境清幽雅致。 街边有十余名身穿长衫的文人儒生,坐在短凳上,面前支着一张小桌,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等物。 有几名儒生的小桌前站着客人,正在口述着什么,由其代写书信、请柬、拜帖之类的东西。 但大半儒生的小桌面前,却是空无一人,坐待顾客上门。 陈渊放慢脚步,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目光从所有摆摊的儒生身上一一扫过,来回几次后,在一个最为冷清的摊位面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儒生,身材枯瘦,面色蜡黄,一身长衫打着几个显眼的粗布补丁,但却洗的发白,很是干净。 他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杆最便宜的羊毫笔,笔毛杂乱,砚台是用一块老旧青砖做成的,纸是粗糙劣质的麻纸。 老儒生正低着头,津津有味地翻看一本书籍,眼角余光看到有人在摊前驻步,连忙抬起头来,出声招呼: “这位小哥,可是需要代写书信、请柬、拜帖吗?” 陈渊点点头: “有劳了,我想请老先生代写一封书信。” 老儒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眼角皱纹更加细密了几分,把书轻轻合上,放到一边,道: “不敢当,不敢当……一封信五文钱,三张麻纸。” 陈渊从怀中掏出五个铜板,放在小桌上。 老儒生仔细收起铜板,开始动手研墨,片刻后,拿起毛笔,抬头看向陈渊: “小哥请说。” 陈渊想了想,说道: “爹、娘,我在县里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陈渊娓娓道来,但却隐去了百兵堂和拜师的事情,只是言明自己成为学徒之后,不愁温饱,让爹娘不要担心。 老儒生运笔如飞,不多时,就写完了书信,给陈渊念了一遍。 陈渊点点头: “这样就行,麻烦老先生了。” 老儒生补上抬头和结尾,然后把墨迹吹干,仔细折好后,递给陈渊: “小哥,老朽只代写书信,信封还得你自己准备。” 陈渊接过书信,转身离开。 老儒生看着陈渊走远,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等待着下一位客人。 但陈渊并没有走远,而是在一条小巷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这条小巷极为僻静,往来行人极少。 而陈渊五感惊人,只要有人走近,就退到小巷中避开。 等人离开后,他再探头出来,遥遥注视着老儒生。 …… 一下午的时间慢慢过去,日头西沉,文昌街上行人越发稀少。 老儒生长叹一声,收起摊位,把短凳小桌搬到一家临近的书肆中,慢吞吞地走出文昌街。 陈渊目光一闪,动身跟了上去。 在他离开后,老儒生一共只有两名客人,大部分时间都是空坐待客,收入微薄。 陈渊跟在老儒生后面,走出文昌街,看着他从一家街边饼店买了两个粗面饼子,然后一路前行,来到县城东北角。 这里房屋破旧,是县里穷苦人家聚居之地。 老儒生来到一個小院前,推门而入。 陈渊记下地址,转身离开。 …… 晚上赵山回来,问道: “师弟,你的信写好了吗?” 陈渊回房拿出书信,递给赵山。 赵山随意瞥了两眼,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把信装进去: “我明天就让人把这封信交给陈二华,给你爹娘带回去……你家里有人识字吗?” 陈渊感激道: “谢谢师兄,我家没人识字,但村里有一个老童生,可以让他代念书信。” 赵山点点头: “那就好,不枉你一片孝心。” …… 第二天,陈渊吃过午饭后,又来到文昌街,在远处仔细观察老儒生。 老儒生还是和昨天一样,生意惨淡,一下午只有两三个客人,大多时候都是在看书。 临近黄昏时,他就收摊回家,路上买两个粗面饼子。 如此下来,连续三天过去,陈渊看出了老儒生的窘境。 文昌街上代写书信之人不少,其中不乏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老儒生年纪太大,老态龙钟,笔墨纸砚又破旧不堪,看起来和其他儒生相差太大。 来此代写书信、请帖之人,往往更喜欢选择年轻的儒生,对老儒生都是敬而远之。 但据陈渊这几天的观察和比对,老儒生的字迹是看上去感觉最舒服的,书写速度也最快。 只是他卖相太差,客人才如此稀少。 第四天下午,陈渊不再待在远处悄悄观察老儒生,而是来到了他的摊位前。 老儒生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招呼道: “这位小哥,可是需要代写书信……咦,原来是陈小哥,这次还是给家中父母写信?” 陈渊笑道: “没想到老先生还记得我的名字。” 老儒生轻叹一声: “这几天客人不多,老朽还记得陈小哥的落款。” 陈渊笑道: “老先生,这一次我来找你,不是想请你代写书信,而是另外有一桩生意。” “陈小哥请说,只要老朽能效劳,必定不会推辞。” “我想请先生教我识文断字。” 老儒生错愕道: “识文断字?陈小哥不是在跟老朽开玩笑吧?” 陈渊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往小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扔。 哗啦啦! 布袋落在小桌上,袋口张开,露出里面摞在一起的铜板。 “只要先生同意,我每月愿意给先生三百文钱,这里面是五十文钱,算是我的第一笔束脩,等下月初五,我会补齐剩余的二百五十文。” 老儒生两眼放光,把手伸向布袋,但半途又停了下来,抬首看向陈渊,迟疑道: “陈小哥,你确定要找老朽学习文字?老朽蹉跎半生,连童生试都没过,每月三百文,可够入私塾学习了,何必来找我这个未能进学的老儒生……” 陈渊淡淡道: “这就不劳先生操心了,若先生不想教我识文断字,那我再另寻他人就是了。” 老儒生苦笑道: “好,我答应你,老朽都快吃不起饭了,哪有拒绝上门生意的道理。” 陈渊笑道: “那就多谢先生了,以后先生只需每日午后,教导我一个时辰就够了,这对先生来说,应该没问题吧?” 老儒生拿起布袋,苦笑一声: “呵呵,我在这文昌街也是枯坐一下午,拿出一个时辰来,自然不是难事。” “等下月初五,我再奉上剩余的二百五十文,不知可否?” “我信得过陈小哥,不怕小哥笑话,这五十文对老朽来说,已经是雪中送炭了……对了,老朽名为颜向培,小哥不必客气。” 陈渊神色一正: “先生既然肯教我识文断字,那就是学生的老师了,学生岂能无理,先生叫我二牛就好。” “这……哎,也罢,老朽就愧领了,陈小……二牛,我这就收摊,带你回我的居处,教你识文断字。” 随后,陈渊帮老儒生收摊,跟着他回到所住的小院中。 小院内很是寒酸,只有一间正屋和一间厢房,老儒生介绍道: “这个院子是老朽前几年买下来的,虽然破败了点,但好歹有个容身之处……” 陈渊跟随老儒走进正屋,打量了一下里面的陈设。 屋内除了桌椅床柜之外,就是两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老儒生喃喃道: “老朽没有别的爱好,就爱读书,几十年来,花重金购得几百卷古籍,自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惜也因此耽误了对科举时文的钻研,连童生都没考中,最后落到这个地步,落魄潦倒……” 陈渊淡淡道: “先生不必担心,我既然选择先生,自然信得过先生的学识。” 老儒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咳咳,非是老朽自夸,老朽涉猎广博,饱览群书,不仅可以教伱识文断字,还可以教你诗文歌赋、经史子集、道家经典……” 陈渊似笑非笑地看了老儒生一眼: “先生不必担心,我要学的,可不只是识文断字这么简单,若是先生真的涉猎广博,我自然会一直跟随先生学习下去,至于每月的三百文,更是不会少了先生分毫。” 老儒生闻言,不由得喜笑颜开: “老朽必定竭尽所能!” 他快步回到房内,拿出一本封皮略显老旧的书籍,以及笔墨纸砚,放到桌上,开始教导陈渊识字: “此为幼童启蒙用的《千字经》,今日先从第一卷开始……” …… 大约一个时辰后,口干舌燥的老儒生停下来,上下打量着陈渊,啧啧称奇: “老朽活了几十年,今天真是开了眼了,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过目不忘之人!” 陈渊面前的几张麻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三十余个复杂的文字,却无一处涂改。 陈渊看着学了一个时辰的成果,满意一笑: “是先生教得好,我才能学得这么快。” 只要老儒生讲解一遍,他就能将其记住,并且丝毫不差地写出来。 只是由于此界文字过于复杂,笔画繁多。 每一个文字又有好几种意思,还有通假字。 老儒生需要一一讲解,很是耗费时间,所以陈渊才只学了三十余个文字。 老儒生说道: “老朽可不敢居功,你有过目不忘之能,谁来教都一样……只是你真的不去读私塾吗?以你的天赋,只要勤奋读书,多得不说,中秀才如探囊取物啊!” 陈渊笑了笑: “先生不用再劝了,我志不在此,也是身不由己,能跟先生学习文字,已是不易。” 老儒生长叹一声: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他对陈渊的选择很是痛惜,但却没有再问下去。 这也是陈渊对老儒生最满意的地方。 他每月掏出三百文钱,找一个落魄儒生学习文字,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但老儒生却从未探究背后的原因,对陈渊的少年老成也一点都不惊讶,只是专心教授文字,让他省了很多麻烦。 “今天已经到时间了,我先走了,明日午后,再来找先生学字。” 陈渊起身告辞,老儒生把他送出院门。 陈渊在县城里绕了一圈,暗中观察身后,确定老儒生没有跟着他,才放下心来,回到兴业坊的小院之中。 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李管事不让赵山识字,使得陈渊更不敢暴露出自己在学习文字的事情,以免人设崩塌,引起李管事猜忌。 只有小心谨慎,把事情做得足够隐秘,才不会招致祸端。 …… 随后几天,陈渊上午、晚上练武,下午去找老儒生学习文字,日子过得极为充实。 九月初五,陈渊领到了一两银子的月钱。 这是黄衣学徒的常例,哪怕陈渊什么都不干,也能领到这笔钱。 他拿出二百五十文钱,交给老儒生,老儒生彻底放下心来,更加卖力地教授陈渊文字。 而在此期间,赵山曾经连续两天没有回来。 陈渊询问后才得知,他是率领护卫队,护送装运铁器的车队,去了邻县。 这让陈渊更加放心地进行星光灌体,肉身持续增强,伏虎劲的进展越发喜人,体能真气不断壮大。 第十章 三年 秋风和煦,天色碧蓝,白云飘动,大雁南行。 温和的阳光穿过院中老槐树日渐稀疏的枝叶,洒在一个青年身上。 青年身材高大,一身麻布短衣,正在练拳演武。 啪啪啪! 他动作极快,目光凌厉,拳脚所过之处,带出一片残影,发出连续不断的破风之声,声势骇人之极。 “呼……” 足足练了一个时辰,青年才收拳止步,微闭双目,张口吐出一尺长的白气,形如长箭,久久不散。 他慢慢睁开双眼,面色有些难看,喃喃道: “七个月了,还是无法突破,看来必须得换成更好的功法才行……” 青年目光闪动,片刻之后,复归平静。 他两步来到槐树下的兵器架旁,从架上的刀鞘中,缓缓拔出一把四尺长刀,手指在刀身上轻轻抚过。 忽然,青年手腕一抖,刀锋一闪,一片枯黄落叶无声无息中被分成两半,飘落而下。 唰唰唰! 重达三十斤的长刀,在他手中却是轻若无物,刀锋闪耀,寒光刺目。 更骇人的是,青年一套刀法使完,呼吸悠长,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力竭之相,手中动作不停,继续演练刀法。 长刀沉重难当,乃是军中兵器,哪怕是最为健壮的士卒,也只能全力挥动十几下,江湖中鲜有武者使用。 而青年一套刀法练完,却是若无其事,甚至还继续习练起来,一个时辰后,才收刀入鞘。 直到此时,青年面色才微微发红,但呼吸依旧平稳悠长。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近正午,于是走进正屋,换上黄布短衣,腰间系上木制腰牌,拿起一个食盒,走出小院。 青年一路在小巷中穿行,来到一個竖起三根烟囱的院子,走了进去。 院中聚集着十几名灰衣学徒,正在排队盛饭,见到青年走进来,足有七八人纷纷朝他打招呼: “陈师兄,你来了!” “陈大哥!” 青年脸上露出一丝憨直的笑容: “呵呵,张师弟、魏师弟,你们来得挺早啊……” 他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然后把食盒递给一个杂役,憨笑道: “小六兄弟,还是老规矩,二十个白面饼子,三大碗炖肉,一碗青菜!” “好嘞!” 小六接过食盒,转身走入屋中。 一个长脸学徒听到青年的话,咂舌道: “这人饭量也太大了!” 他身前的矮胖学徒听到后,回过头来,诧异道: “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连陈师兄都不知道。” 长脸学徒好奇道: “兄弟,陈师兄很有名吗?说来听听呗!我三天前才通过测验,成为学徒,啥也不懂……” 矮胖学徒来了兴致: “那我就好好跟你说说,陈师兄可是一个大好人,心地善良,一点架子都没有,经常帮咱们这些灰衣学徒的忙,而且武功高强,听说很快就要成为护卫队第四位统领了!” 长脸学徒羡慕道: “护卫队可是好差事啊,不用干活,还能天天吃肉,我要是能进护卫队就好了……陈师兄现在就在护卫队里?” “那当然!陈师兄一年前就进护卫队了,使一柄三十斤重的长刀,听说还劈死过好几个山匪呢!” “三十斤的长刀?!”长脸学徒瞪圆了眼睛,“我搬三十斤的铁料都费劲!” 矮胖学徒面上露出自豪之色: “嘿嘿,陈师兄可是练武奇才,他三年前通过学徒测验,当天就被李管事收为徒弟,一年就突破炼皮境,在李管事身边待了一年,然后加入护卫队,勇猛无比,立下了不少功劳,一个半月前又突破至炼骨境,护卫队三位统领师兄,也不过就是这个境界而已!” “陈师兄是李管事的徒弟?难怪那么厉害,我来堂里之前,就听说过李管事的名声,那可是炼髓巅峰的高手,乐平县里都传遍了!” “那你知不知道,李管事还有两个更厉害的徒弟?” “哪两个徒弟?”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青年站在远处,听着两人的窃窃私语,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这两人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但却瞒不过他日益灵敏的五感。 青年正是陈渊,此时距离他进入百兵堂,拜师李管事,已经过去了三年时间。 从一名学徒口中听到自己过去三年的大概经历,让陈渊心中涌起一丝怀念之感。 这三年,他确实经历了很多事。 不多时,小六拿着满满当当的食盒走过来,小心递给陈渊: “陈兄弟,你拿好。” “谢谢。” 陈渊非常客气地接过食盒,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一众灰衣学徒纷纷出声: “陈师兄慢走!” “陈大哥,你还是只休一天吗?” 陈渊边走边笑道: “是啊,我明天就回护卫队……” 又是一番寒暄后,他才走出厨院,加快脚步,沿着来时的路走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重归平静。 …… 吃过午饭,陈渊来到李管事府中。 陈他来得很早,王聪、赵山都还没来。 陈渊来到正堂,朝李管事恭敬行礼: “二牛拜见师父!” 李管事手捋胡须,笑道: “二牛来了,今日是你的月休吧,怎么不去勾栏瓦舍,听曲作乐?” 陈渊挠挠头,憨笑道: “二牛不懂那些,只会练武,月休无事,我得在师父身前效命。” 李管事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你倒是孝心十足,伏虎劲练得如何了,有何疑难之处?” 陈渊低头思考片刻,然后问道: “师父,我运转真气行过冲脉时,总是有躁动迹象……” 他问了几个问题,李管事一一出言指点。 在此期间,王聪和赵山先后到场,都不敢出声打扰,站在一旁,仔细倾听。 他们现在也不过是炼骨境,只是比陈渊的积累深厚一些,李管事的指点对他们同样有效。 一刻钟后,李管事笑容一敛,正色道: “好了,就先到这里吧,你两位师兄也到了,有一件事,为师得跟你们说一下。” “请师父示下!” 王聪应了一声,陈渊和赵山也是神色郑重,凝神倾听。 李管事轻捋胡须,缓缓开口: “明天上午,堂中要往赤莽山脉运送一批铁器,我也会随车队前往,你们三个也跟为师一起去吧。” “是,师父!” 三人齐声应道。 “这次是和一个新寨子做生意,是一笔几千两白银的大买卖,要把货送到赤莽山脉深处,路途艰险难行,还有山匪流窜,伱们务必做好准备,切不可掉以轻心。” 王聪问道: “师父,帮中不是买了那些寨子的旗牌了吗,应该不会有人不开眼,来劫咱们的道吧?” 李管事双目一眯,面色凝重道: “今时不同往日,去年北面和西面的岚州、兴州先后遭了旱灾、蝗灾,灾民逃亡四方,赤莽山里新起的寨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懂规矩,以前买的那些旗牌,作用越来越小,必须小心行事。” 王聪脸色一变: “是,师父,徒儿不敢大意!” 李管事点点头,神色稍缓: “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咱们伏虎帮终究不是那些小商小贩,轻易不会有人招惹,而且孙掌柜极为重视这次交易,派我和张金奎一起前往,他肯定也会把徒弟带上,加上你们,炼骨武者就有六名,更加稳妥了。” 三人齐齐点头,但王聪和赵山的神色,都是极为凝重。 陈渊面上还是一副憨直模样,但心中也是一凛,暗暗警惕起来。 百兵堂明面上是一家安分守己的铁匠铺子,暗中却一直和山匪做生意。 县里驻军的生意不好做,要走郡城衙门工房和兵房的路子,还得和其他铺子一起分润,中间经手的人又多,成本太高,油水也显得不是那么足了。 地主豪强往往有自己蓄养的铁匠,从百兵堂买的铁器不多,而且不稳定。 而赤莽山脉里的山匪寨子为了买兵刃铁器,舍得花钱,需求又大,和他们做生意,还不用给县里交税,利润最是丰厚。 百兵堂背靠伏虎帮,买通县里驻军,黑白两道通吃,当然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这也是堂中养了一大批护卫的原因所在,若是只在县里做守法生意,根本无需这么多护卫。 但百兵堂以往都是和赤莽山脉边缘的山匪做交易,这次却是要进入山脉中段,还是和新寨子做交易,不知底细,风险大增。 甚至连两大管事都出动了,对陈渊三人来说,更加需要小心。 随后,李管事又叮嘱了几句,留下王聪,赵山和陈渊离开李府。 赵山今天不休息,还要去护卫队,和陈渊分别时,出言叮嘱道: “你也听到了,这次进山不是小事,可不能再鲁莽行事了。” 陈渊重重点头: “我一切都听师父和师兄的!” 赵山还是不放心: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那郑均是张金奎的徒弟,不怀好意,他让你冲上去,你就真上了?也就是你运气好,没有落入围攻之中,还劈死了一个山匪,但以后要是还这么鲁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渊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郑师兄是护卫队统领,我得听他的指示,哪知道他会害我……” 赵山摇摇头,无奈道: “你呀,就是太过老实了!这次进山,你全程跟在我身边,不得擅自行事!” 陈渊咧嘴一笑: “是,师兄!” 第十一章 炼髓 和赵山分别之后,陈渊回到小院。 两年前,陈渊突破炼皮境之后,赵山就搬出了小院。 他久久未能突破炼髓境,有些心灰意冷,娶了一个媳妇,在兴业坊附近买下了一个宅院。 从那之后,陈渊一人住在小院之中,搬到正屋,星光灌体也变得容易了许多。 他换上麻衣,再度出门,沿途从一家药店取了一副药,来到县城东边的一处破落宅院前,敲了敲门。 笃笃笃。 等了一会儿,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者迎了出来,正是老儒生。 陈渊上去搀住他,老儒生说道: “二牛来了,快进屋,咳咳,我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咳咳……” 陈渊搀扶着老儒生,来到正屋,把药放在桌上,然后扶着老儒生轻轻坐下: “这是学生应该做的,李大夫说了,再吃五副药,先生的病应该就能痊愈,但要注意保暖饮食,好好休养才行。” 老儒生摆摆手,轻笑道: “呵呵,生老病死,自有天命……今天该讲哪卷书了?” “《灵虚经》。” “我找找,《灵虚经》……嗯,应是在这儿……” 老儒生转身从书架上翻找,与此同时,陈渊拿起那副药草,泡在一个木盆中,以备煎服。 片刻之后,老儒生也抽出一本书,翻开念道: “五行相生相克,其理昭然,五运六气,岁月日时,皆自此立,更相为用,金木水火土,形气相感而化生万物,此造化生成之大纪也……” 老儒生声音苍老,念完一句,解释一句,陈渊不时提出两个问题,老儒生再行解释。 一個时辰后,一卷《灵虚经》讲到一半,老儒生额头见汗,声音更为虚弱。 陈渊把煎好的草药端过来,放在老儒生面前,说道: “先生辛苦了,先把药喝了吧。” 老儒生笑道: “谈何辛苦,临到晚年,有人养老送终,已是侥天之幸了,否则免不了晚景凄凉的下场。” 陈渊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三年来,他一直在跟随老儒生学习,但不只是学习如何识文断字。 当初和老儒生达成交易后,陈渊凭借过目不忘之能,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学会了所有常用的文字,随后又用半年时间,通晓上古文字。 学会文字之后,陈渊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继续向老儒生学习各种典籍。 老儒生虽然科举屡屡失利,但却博览群书,见闻广博,精通上古典籍,尤其是道家经典。 而武道功法,往往从道家经典中衍化而来,多用道家术语。 陈渊为了在武道上走得更远,在老儒生的教导下,苦读道家经典,对儒释两家也广泛涉猎,学识日益增进。 他对老儒生也越发尊敬,以学生之礼待之,每月给老儒生四百文钱,足够他吃穿用度,不用再去文昌街摆摊,给人代写书信。 陈渊突破炼皮之后,月钱增长到二两银子一月,除了这四百文之外,每月还往家中寄回一两银子,一家人从此衣食无忧。 这一年,老儒生身体日渐虚弱,上月又感染风寒,陈渊请来郎中给他看病开药,让老儒生越发感激。 若不是陈渊,他早已冻饿而死。 老儒生没有子嗣,言明待他去世之后,把小院和所有藏书,全都赠予陈渊。 陈渊自然不会贪图这破落小院,但对老儒生珍藏的古籍却是很感兴趣,也就答应下来,对老儒生悉心照料。 …… 陈渊看着老儒生喝下草药,告诉他接下来半个月不会来学习道经,才告辞离开。 他回到小院,又练了半个时辰伏虎拳,但收功之时,面色却是有些沉凝,眉头微皱,似是遇到了什么瓶颈。 他低头沉思着,走进正屋,换上黄布短衣,拿起三个食盒,前去厨院打饭。 杂役见怪不怪,把三个食盒盛满饭菜,恭敬递回给陈渊。 陈渊进入百兵堂时,食量就是出了名的大。 他相继突破炼皮、炼骨后,食量继续增加,名声在外,厨院一众杂役,已经习以为常。 吃过晚饭后,陈渊继续练拳。 但只练了一刻钟,他就停了下来,抽出长刀,改练刀法。 这一套刀法名为五虎断门刀,和伏虎拳一样,是伏虎帮中流传最广的一套刀法。 陈渊突破炼皮境后,赵山将这套刀法传授给了他。 五虎断门刀称不上精妙,但威力却是不俗,对炼髓以下的武者来说,完全够用了。 但陈渊却对五虎断门刀的威力不满意,把江湖中人常用的十余斤重的环首刀,改成了重达三十斤的长刀。 李管事呵斥陈渊好高骛远,但陈渊当着他的面,连使两遍五虎断门刀法,李管事才不再有异议。 从那之后,陈渊力大无穷的名声更加响亮,但私底下也有很多人嘲讽他。 力气再大,那也是三十斤的长刀,遇敌不过就能使两遍刀法,有什么用? 直到陈渊在一次护送车队入赤莽山脉时,冲锋陷阵,勇猛无比,用长刀劈死两名炼皮山匪,才无人敢在背后讥讽。 虽然陈渊劈死那两名山匪后,后力不济,难以维持。 但长刀凶猛,在江湖争斗中威力极强,上来猛砍猛杀,炼髓以下的武者难以招架。 而且在众人眼中,陈渊性格憨厚,头脑简单,曾经一言不合之下,把人打得鼻青脸肿,没人想惹这种愣头青。 不过,像陈渊这种只会三板斧的武者,也没人把他当回事。 就算他突破到炼骨境,也是一个愣头青,头脑简单,行事鲁莽,没有丝毫威胁。 但此时在小院中独自练刀的陈渊,却和人们印象中的愣头青形象相去甚远。 他手持三十斤重的长刀,挥洒自如,舞动起来,竟然有剑的轻灵之感,而且一练就是一个时辰,丝毫没有力竭之相。 就算是身为炼髓巅峰武者的李管事,也不可能毫不停歇的练刀一个时辰。 只有内劲武者,举手投足间,真气相随,才有如此悠长的耐力。 陈渊当然不是内劲武者,但也相差不远了。 外人都认为他刚刚突破炼骨境,但实际上,他已是炼髓巅峰的武者。 身怀玉珏,不断经历星光灌体,陈渊练武进境极快。 练武三月,突破至炼皮境。 再过半年,突破至炼骨境。 再过一年,突破至炼髓境。 再过半年,达到炼髓巅峰,丹田蓄满真气,难以寸进。 与此同时,陈渊每日勤练不辍,将这套五虎断门刀练得炉火纯青,每一招每一式都烂熟于心,随心而发,可劈开落叶,刀斩蚊蝇。 只是在外人面前,他从未显露过自己的真实实力,卡在一年期限到来之前,“突破”至炼皮境,待丹田内蓄满真气,才“突破”至炼骨境。 三年炼骨,在百兵堂内也算是颇有天赋,但称不上练武奇才,并不抢眼。 据陈渊打听,郡城中不乏两年炼骨的武者,那才是真正的武道天才。 他“突破”至炼骨境,能引起李管事的重视,从他那里获得更多好处,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一个月前,他把自己突破炼骨境的消息禀告给李管事后,虽然没有成为护卫队统领,但月钱涨到了四两银子,和护卫队统领同等水平。 其他几名护卫统领对此都没有意见。 这三年来,陈渊一直伪装着憨厚的人设,从未露出破绽,在遭遇山匪时,都是冲杀在前,勇猛无比,立下了不少功劳。 当然,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都是隐藏实力,心里有底,才敢冲锋陷阵,而且从不贪功恋战。 正所谓大隐隐于朝,陈渊显眼的表现,反而让人们忽略了他这个愣头青。 他还刻意与堂中的一众灰衣学徒交好,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很多有用的消息,更加有利于他的伪装。 但现在,他精心的伪装,却成了武道上更近一步的阻碍。 丹田蓄满真气,达到炼髓巅峰后,伏虎劲也就练到了尽头。 这七个月内,陈渊尝试了各种方法,始终无法突破至内劲,几次差点走火入魔。 好在他肉身强悍,经脉坚韧,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就自行恢复了。 现在看来,他只有改换功法,才有可能突破至内劲。 但一个炼骨武者,不可能接触到内劲功法。 只有进入郡城,加入总帮,才有可能获得更高级的功法。 这就需要陈渊展现出更强的实力,否则区区一个炼骨武者,根本不可能进入总帮,李管事也不会放他离开。 但思来想去,陈渊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 三年炼髓,放眼整个玉州江湖,都是极为少见的天才,势必引来各方势力窥探。 只要有一丝暴露玉珏存在的可能,他就不会冒险。 第十二章 入山 陈渊练完刀法,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明月当空,繁星密布。 他收刀入鞘,回到屋内,拿出装着玉珏的粗布袋。 这三年来,陈渊除了护卫车队外出之外,有机会就引动星光灌体,肉身强度日益增强。 他把玉珏从粗布袋中拿出来,在星光照耀下,玉珏散发出淡淡青光。 漫天星辰齐齐闪烁一下,汇成一束白光,从天而降,在陈渊周身流转一圈。 和三年前相比,原本细若发丝的白光,变粗了一倍,色泽也加深了一些。 十息之后,白光消散。 陈渊睁开双眼,感受着忽然涌出的饥饿之感,不慌不忙,拿出三颗拇指大小,黑乎乎的丹药,就水吞下。 片刻之后,一股暖意涌入四肢百骸,通体舒泰,饥饿之感慢慢消散。 “呼……” 陈渊吐出一口长气,感受着又增大了一分的力气,喃喃道: “可惜养精丹每月才有一粒,若是能日日服用,就可以随意引动星光,进行灌体了……” 这黑乎乎的丹药名为养精丹,是伏虎帮给炼骨武者发放的福利,每月一颗。 但陈渊作为李管事的弟子,突破炼皮境后,就可以领到一颗养精丹,两年下来,总共领到二十四颗。 养精丹有固本培元、壮大气血、增强肉身之效,炼骨武者服之,接下来三日之内,体内气血活跃,练武效果倍增。 但在陈渊突破至炼髓之后,三颗养精丹,才能补充一次星光灌体之后的能量缺口。 其余时间,他还是只能慢慢补充能量,以免引起他人注意。 陈渊体会到养精丹的妙用之后,心中火热,向赵山打听养精丹的来历,得知此丹市价二两银子一颗,才熄了心思。 养精丹的价格太高,他每月四两银子的月钱,要往家中寄一两银子,还要给老儒生五百文,只能购买一颗。 加上帮中发放的丹药,两年下来,陈渊一共服用了四十八颗养精丹。 现在的陈渊,肉身强度大增,有千斤巨力,经脉坚韧,五感灵敏,一羽不能加,蚊蝇不能落,五丈之内,无声不闻。 在护送车队时,陈渊见过张金奎和另一名炼髓巅峰的山匪首领交手。 虽然两人不是以命相搏,但也使出了至少七成实力,力量远不如他。 这一身巨力,是陈渊最大的底牌。 他平日只在外人面前显露十之二三,就被视作天生神力。 若是全力以赴,不知会有多大威力。 陈渊没有机会试验,但却有信心碾压炼髓巅峰武者,甚至与内劲武者匹敌,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是有了自保之力,他才敢于显露炼骨实力,争取进入郡城总帮的机会。 他以前随车队进过三次赤莽山脉时,每逢遇到山匪劫道,表现都非常勇猛,立下了不少功劳,颇得李管事赏识。 但那是在山脉边缘,山匪实力弱小,最后都是有惊无险。 这一次却是进入赤莽山脉深处,路途凶险,匪寨林立。 陈渊打定主意,一路上小心行事,不做出头鸟。 能在赤莽山脉深处立足的匪寨,头领至少也是炼髓巅峰武者,不乏内劲武者,甚至还有罡劲、化劲境界的高手。 陈渊若是再像以往那样勇猛冲杀,引起山匪注意,风险太大。 赵山今天不叮嘱他,他也要找个由头,躲在李管事身后。 …… 第二天清晨,陈渊早早起床,吃过早饭后,穿上一身黑衣,收拾好包袱行李,拿着长刀,来到兴业坊中一处占地极广的宅院。 院中是一个广阔的校场,约有一亩大小。 校场上已经聚集了三十余名黑衣护卫,背着行李,手提环首刀,分成三队,松松垮垮地站着。 众人前方站着两名黑衣统领,其中一人正是赵山。 陈渊来到赵山面前,抱拳行礼: “师兄。” 赵山摆摆手: “入队吧。” 陈渊来到第三队最后,安静站好。 一刻钟后,六十名护卫和三名护卫队统领全部到齐。 又是一刻钟后,同样一身黑色劲装的李管事,和另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一起走了进来。 两人来到众人前方,三名统领躬身行礼: “见过李管事、张管事!” 中年大汉正是乐平县百兵堂的另一名管事,张金奎,使一柄环首刀,江湖人称莽金刚。 张金奎不耐烦地摆摆手,洪声道: “今天这批货要送到山里,我和李管事给你们压阵,这一路上都给我小心点儿,谁要是出了差错,老子扒了他的皮!” “是!” 护卫队大声应下,张金奎转头看向李管事: “你还有啥要说的?” 李管事上前一步,说道: “既然张管事开口了,那我就说两句吧……这笔交易非常重要,谁要是中途出了岔子,下月扣发全部月钱!但若是这笔交易能顺利做成,车队回来之后,护卫队每人赏三两银子!” 众人听到扣月钱,都是脸色一变,但听到赏银后,又是两眼放光。 乐平县百兵堂的护卫都是炼皮武者,月钱只有一两银子,三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已是一笔极为不菲的赏银。 李管事话音刚落,张金奎就盯着他的脸,质问道: “你凭什么扣我护卫队的月钱?” 李管事皮笑肉不笑地道: “张管事莫急,这是孙掌柜的意思,你要是有意见,我这就禀告孙掌柜。” 张金奎面色一沉,冷哼一声,却不再多言。 李管事微微一笑: “车队已经装好了,现在就启程吧!” …… 赤莽山脉横亘在齐国境内,绵延上万里,纵深上千里,千岩万壑,重峦叠嶂,林深叶茂,猛兽横行。 一处山间小道上,百兵堂的车队排成一条长龙,缓慢通行而过。 山道狭窄难行,车夫小心驱赶着马匹,车队前方有二十名护卫开路,后方二十名护卫断后,两侧则是有十余名护卫,来回巡视。 陈渊跟在赵山身旁,默默赶路,身上的黑色劲装染上了不少污迹,还有几处被撕破的孔洞。 今天是车队从乐平县出发之后的第三天,在赤莽山脉中只行进了六十里地。 山间道路难行,又是和山匪做交易,见不得光,车队不敢走平坦宽阔的元平陉,只能走山间小道,穿林过谷,行程缓慢。 期间还遇到过山匪拦路,好在车队前方挂着赤莽山脉中几个大匪寨的旗牌,护卫队又规模庞大,那些小寨子心中忌惮,没有动手。 倒是有不少猛兽被车队所扰,惊恐之下,凶性大发,被护卫队围杀,进了众人的肚子。 陈渊面对劫道山匪时,唯唯诺诺,缩在赵山身后,遇到猛兽却是勇猛无比。 炼骨武者,可搏杀狮虎,陈渊又有一身巨力,不用别人帮手,就劈死了一头老虎,身上衣服也是在那时被抓破的。 他原本不想出手,但要维持愣头青的人设,不能一直畏缩下去。 但他也不忘刻意露出破绽,被老虎抓破了衣服,让场面看起来颇为凶险。 晚上扎营之后,赵山责备道: “师弟,你也太鲁莽了,刀法不见半点精巧,一味刚猛,杀一头老虎,还差点受伤,要是被抓破了皮,中了虎毒,这山中可没有郎中给你治伤!” 陈渊摸着头,讪讪道: “对不起,师兄,我一拿刀,就什么都忘了……” 赵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也就是一头畜生,要是遇到山匪……以后我没发话,你不可再随意动手!” “是,师兄!” 旁边两名护卫统领,看着赵山训斥陈渊,面上露出讥讽之色。 其中一名身材瘦削的统领怪笑道: “陈师弟,你别听赵山的,你可是炼骨武者,又力大无穷,山匪哪是你的对手,只管勇猛杀敌就是了,我会在师父面前为你请功的。” 赵山勃然变色,锵啷一声,刀半出鞘: “郑钧,你别太过分!上次伱鼓动陈师弟冲阵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再胡言乱语,休怪我翻脸无情!” 郑钧没料到赵山反应如此激烈,脸色一变,但迎着赵山凶狠的目光,却不敢说什么,只得悻悻道: “我让陈师弟多立功劳,还有错了?不识好人心!” 随后,他和另一名统领转身离开,口中抱怨道: “师父不知道怎么想的,还不把赵山逐出护卫队,都快骑到咱们头上来了!” 另一名矮壮统领阴笑道: “呵呵,郑师兄别生气,那李勇奸猾无比,又讨孙掌柜欢心,他把赵山安插进来,师父也很头疼。但这个陈二牛头脑简单,咱们可以找机会先对他下手……” 两人声音极低,别人根本听不清,但却一点不落地传进陈渊耳中。 他目中闪过一丝厉色,面上却是憨厚一笑: “师兄,郑师兄不是好人,我全都听你的!” 郑钧和另一名统领马耀宗,都是张金奎的徒弟,和赵山素来不睦,对陈渊也是不怀好意,尤其是在他突破至炼骨境之后。 但陈渊从不反击,只是装傻充愣,都是赵山替他挡了下来。 赵山收刀入鞘,没好气道: “你就知道听我的,我能管你一辈子吗?你什么时候自己长点心眼,我才能放心!” 陈渊重重点头: “我听师兄的,一定努力长点心眼,让师兄放心!” “你小子……” 赵山摇头失笑,一阵无语。 两人说话的时候,几名护卫就在不远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一名不起眼的护卫悄悄离开,找到李管事,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李管事沉声道: “好,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那几名统领的动向。” “是!” 护卫告退,李管事遥望着笼罩在晚霞之中的莽莽群山,轻捋胡须,目中闪过一丝精光。 第十三章 惊变 第二天上午,在赤莽山脉中艰难行进了四天的百兵堂车队,终于来到了交易地点。 这是一处极为隐秘的山谷,地形平坦宽阔,能容纳几百人,只有一个出口,易守难攻。 车队到来时,山匪已经进入了山谷,在谷口留下了几名守卫,见车队来此,主动让开道路。 进入山谷前,李管事让赵山安排几名护卫,查探周边地势。 赵山向张金奎请示,张金奎斜睨了他一眼,道: “你当这是行军打仗呢?区区一个黑风寨,还敢杀人劫货不成?兄弟们赶了这么天的路,都累了,赶紧把货交给他们,拿银子走人,才是正理!” 李管事脸色一沉,但护卫队归张金奎管辖,他只能作罢。 但张金奎也不是傻子,吩咐郑钧留下几名护卫守在谷口,以防万一。 车队蜿蜒进入山谷,谷中的空地上,聚集了四五十名山匪,大部分身着麻衣,坐在地上大声说笑。 见到车队进来,他们才懒洋洋地站起来,聚在一起。 为首的是一名壮汉,一身劲装,浑身散发着剽悍之气。 在双方距离二十步的时候,张金奎一抬手,车队缓缓停下。 陈渊也停下脚步,站在赵山身旁,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山匪。 这一路上,他几次旁敲侧击,终于从赵山和王聪那里,得知了交易始末。 这次交易的对象是一个新进崛起的匪寨——黑风寨。 这名壮汉应该就是黑风寨的寨主谢全,炼髓巅峰武者,使一柄长枪,武艺高强,杀人如麻,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在赤莽山脉中闯下了不小的名声,江湖人称断魂枪。 谢全右侧的光头壮汉,手持一柄鬼头刀,应是黑风寨的二寨主吴东,也是炼髓巅峰武者,江湖人称索命阎罗,杀人如麻。 谢全左侧之人,背着一张长弓,身材瘦长,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应是黑风寨的三寨主蒋锋,初入炼髓,一手箭术出神入化,江湖人称火眼金雕。 这三人来历成谜,谢全据说是军中武将,因故杀人,逃亡到赤莽山脉中,一手建立黑风寨。 站稳脚跟后,他来百兵堂买兵器,虽然规模不大,但几次交易下来,付钱很是爽快。 这一次,谢全胃口极大,订下几千两银子的兵器,言明若是满意,以后只找百兵堂买兵器。 孙掌柜极其重视这次交易,动用了护卫队的全部人手,让李管事和张金奎一起压阵,务必保证交易万无一失。 只要能做成这笔交易,百兵堂以后又多了一个长久稳定的交易对象。 陈渊从赵山那里得知交易的底细后,终于放下心来。 两個炼髓巅峰武者而已,有李管事和张金奎坐镇,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车队停下后,谢全越众而出,对两人抱拳行了一礼,咧嘴一笑: “李管事,张管事,可算把你们等来了。” 张金奎懒懒行了一礼,李管事抱拳还礼道: “山路难行,让三位寨主久等了。” 谢全大笑道: “哈哈,我和兄弟们可是等得望眼欲穿呐!” 张金奎洪声道: “谢寨主,闲话少说,兵器给你送来了,银子呢?” 谢全大笑道: “张管事还是这么爽快,那我也不废话了,来人,把银子抬上来!” 他一挥手,十几名山匪,吃力地抬着十个铁皮箱子,来到中间的空地上、 砰! 山匪把箱子往地上一放,谢全一挥手: “把箱子打开,让二位管事过目!” 山匪把箱子掀开,露出两箱白花花的银子和八箱黄澄澄的铜钱。 李管事皱眉道: “谢寨主,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全部用银子交易,怎么还有铜钱?” 谢全笑道: “对不住了,李管事,我一下子凑不出那么多银子,只能用铜钱凑数,但你放心,三千四百两银子,一分不少。”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管事纵然心中不悦,也只能轻轻揭过,一挥手: “来人,检查一下……” “等等!” 李管事话音未落,谢全身侧的吴东突然上前一步,说道: “银子摆出来了,兵器是不是也该让我们看一眼?” “老二,怎么跟二位管事说话呢!” 谢全斥了一声,转过头来后,却是笑眯眯地道: “二位管事,兄弟们这段时间出生入死,才凑出这三千多两银子,你们看……” 张金奎不耐烦地晃了晃脖子: “行了,别整这些虚的,你派几个人,验验兵器,我们也派几个人,点点银子,快点把买卖做成了!” 谢全哈哈大笑: “好,够爽快!老二,你领几个人验一下兵器,动作要快,别让二位管事久等!” “是,大哥!” 吴东大声应下,回头叫上几名山匪,来到车队中,掀开车上的白布,细细检查起来。 与此同时,郑钧也按照张金奎的指示,叫上几名护卫,上前检查银钱。 谢全还招呼道: “小兄弟,来,先验这几箱银子,那些铜钱太多,等会再点也不迟。” 郑钧不敢自作主张,回头望向张金奎。 张金奎不耐烦地摆摆手,郑钧会意,说道: “来,先看这两箱银子……” 谢全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半刻钟后,吴东和几名山匪检查完毕,大声道: “大哥,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全对得上!” 谢全朗笑一声: “哈哈,好!伏虎帮做生意果然守信!” 与此同时,郑钧几人也检查完了那两箱银子,开始检查那些铜钱。 李管事捋须微笑: “既然贵寨已经查验完毕,是否可以交割货物……” “不对!这铜钱是假的!” 忽然,一名护卫捞起一把铜钱,惊恐大喊,打断了他的话。 李管事面色一变,刚要开口,谢全大喝一声: “动手!一个不留,全都杀光!” 此言一出,谷中原本松松垮垮的山匪,瞬间化身饿狼猛虎,举刀拔剑,冲向车队。 谢全一马当先,身形如电,举枪刺向张金奎。 张金奎勃然变色: “谢全!你想杀人劫货不成?!” 他抽出环首刀,横刀相迎。 铮! 刀枪相击,张金奎架势散开,连退三步,在地上留下三个深深的脚印,虎口震裂,鲜血汩汩流出。 他面色大变,难以置信道: “不可能!内劲透体,你是内劲武者!” 谢全狞笑道: “要不是跨过这道门槛,我怎么敢杀人劫货?” 铛! 他说话的同时,再次逼了上来,枪出如龙,刺向张金奎。 张金奎勉力挡住,面色一白,转头对李管事喊道: “一起上!他刚突破内劲,我们联手,还有一线生机!” 李管事表情冷峻,抽出随身秋水剑,应了一声: “好!” 谢全面对两个炼髓巅峰武者,也变得谨慎起来,没有再抢攻,而是摆好架势,等着两人攻上来。 就在他和张金奎交手的时候,黑风寨山匪和护卫队也交上了手。 谢全一个人牵制住两名炼髓武者,吴东手持一柄鬼头刀,两招劈死马耀宗,然后杀入车队,无人能挡,所向披靡。 蒋锋则是站在后方,三道连珠箭射出,弓下多出三条亡魂。 与此同时,谷口更是突然冒出十名山匪,把守在谷口的护卫乱刀砍死,封锁住整个山谷。 车队唯一的生路被堵死,陷入绝地,覆灭就在顷刻之间。 在生死存亡之际,陈渊却是冷静无比,随手劈死一个冲上来的炼皮境山匪,紧紧跟在赵山身旁。 就在黑风寨动手的一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抽出长刀,准备迎敌。 赵山反应稍慢,但也迅速抽刀迎敌,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声: “师弟,跟紧我!” 和山匪做交易,护卫队一直心存戒备,并没有自乱阵脚,在两名统领的率领下,和冲过来的山匪战在一处。 但紧接着,张金奎口中的“内劲武者”,却是让护卫队士气大泄。 内劲武者,举手投足,内劲相随,可敌百人! 谢全突破内劲,一人就可战败两大管事,护卫队剩下的人,不过是待宰羔羊而已。 谢全甚至都不用动手,他只要牵制住两名管事,吴东和蒋锋两名炼髓武者,就能带领黑风寨的山匪,杀光整个护卫队。 一名炼髓武者,至少需要三名炼骨武者,才能抗衡。 但马耀宗猝不及防之下,被吴东两刀劈死,护卫队只剩下四名炼骨武者。 而黑风寨还有五六名炼骨武者,炼皮武者的人数也更多,无论如何,护卫队都不是对手。 护卫队众人全都明白这个道理,陷入绝望之中。 但谷口被堵,无处可逃,他们只能依托车队,奋力抵抗。 张金奎眼看护卫队有崩溃之势,大喝道: “不要慌!这谢全只是初入内劲,我和李管事两人联手,定能将他击败!你们先撑住,杀了谢全,再把黑风寨的王八蛋全都宰了!” 李管事也是高声道: “奋勇杀敌者,每人奖十两银子,死者抚恤二十两,我李勇以性命担保!” 在两人的激励下,护卫队士气恢复了一些,稳住了阵势。 王聪、赵山、郑钧联手,勉强挡住吴东,陈渊和一名炼骨武者战在一处。 黑风寨其余几名炼骨武者,则是被护卫队联手挡住。 慑于张金奎的威望,以及在赏银的激励下,护卫队尚有一战之力,但毕竟缺少炼骨、炼髓武者,不断有人死去,败亡之势明显。 张金奎大喊道: “李勇,不能再拖了!你我左右夹攻,只有杀了谢全,才能反败为胜!” 李管事秋水剑一摆,凛然答道: “好!” 张金奎心中大喜,胆气一提,使出一招五虎断门刀法中的“猛虎出洞”,纵身攻了上去。 “谢全,你刚入内劲不久,还想以一敌二?看老子活劈了伱!” 第十四章 亡命 谢全神情凝重,挺抢相迎。 铛! 谢全长枪后发先至,点在环首刀刀身上,一股内劲从枪尖吐出,破了张金奎的劲力。 张金奎这次却是早有准备,只是后退一步,就强行止住身形,手中环首刀变砍为削,一招山君探爪,朝谢全横扫过来,大喝道: “李勇,我缠住他,你快攻他左路!” 张金奎心知李管事修炼二流功法,即使未能突破内劲,实力也比他强了不少,是以全力施为,想要缠住谢全,为他创造机会。 但就在张金奎拼死相搏时,李管事却是身形暴退,使出轻功步法,往谷口掠去! 张金奎目眦欲裂: “李勇,你临阵脱逃,不得好死!” 谢全趁机攻了上来: “哈哈,张金奎,你还要负隅顽抗吗?李勇已经逃了,你一个人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张金奎心神震动之下,被谢全内劲震开环首刀,枪杆劈中胸腹,口喷鲜血,嘴中却是怒吼道: “老子闯荡江湖二十多年,要是怕死,就不叫莽金刚了!奶奶的,老子和你拼了,就算死,也要扒你一层皮!” 他面色狰狞,举刀再度杀向谢全,状若疯虎,不管不顾。 张金奎以命相搏,谢全纵使大占上风,一时间也拿他不下。 两人战成一团时,李管事趁机掠至吴东身边,一剑刺出,同时口中大喝道: “全力出手!” 王聪三人闻言,纷纷使出全力,攻向吴东。 吴东被几人围攻,其中还有李管事这个炼髓巅峰武者,不得不退。 王聪三人大喜,还想继续抢攻,李管事却是转身奔向谷口,厉声道: “不要恋战,跟我冲出去!” 王聪和郑钧立刻运转伏虎劲自带的轻功伏虎步,跟上李管事,赵山却是一怔,愣在原地。 李管事转头瞪了他一眼: “还不逃命!不想活了吗?” 赵山一咬牙,跟了上去。 四人冲向谷口,沿途所遇山匪,皆被李管事随手刺死。 这一路上,他口中不停喊道: “黑风寨势大难敌,只有冲出山谷,才有一线生机!” 护卫队本就濒临崩溃,听闻此言,士气尽丧,发一声喊,转身冲向谷口。 陈渊一直在关注李管事的动向,见状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力,一刀劈死身前的炼骨山匪,运转伏虎步,跟在四人身后。 吴东面色一变,提刀追上去,砍翻两名落在最后的护卫,大喊道: “守住谷口!拦住他们!” 黑风寨山匪紧紧缠住身边的百兵堂护卫,守在谷口的山匪则是狞笑着涌上来,乱刀砍下,宛如割草一般,谷内满是惨叫之声。 护卫队失去斗志,只想逃命,已经沦为待宰的羔羊,杀之不比杀猪难多少。 但他们并不是毫无作用,为了拦截他们,守在谷口的山匪阵势变得松散许多,给了李管事等人冲阵的机会。 李管事手中秋水剑刺出,招式古拙简洁,剑锋似缓实快,接连刺死几名拦路山匪,口中低喝道: “不要管别人,速速随我杀出去!” 陈渊、赵山、王聪、郑钧四名炼骨武者也是全力以赴,手中招式狠辣无比,沿途一个个山匪倒下,为李管事分担了极大压力。 片刻之后,五人冲到谷口,只差十几步,就能冲出山谷。 但就在这时,吴东从身后追了上来,一刀劈向最后面的郑钧。 郑钧面上闪过一丝阴毒之色,突然伸手,拉住前面陈渊的肩膀,猛然发力,把他往身后甩去。 但陈渊似是早有所料,回身一肘,重重打在郑钧小臂之上! 咔啪! 这一肘发力极重,郑钧小臂断折,口中发出一声惨叫: “啊!你……呃呃……” 他忽然踉跄两步,手中环首刀撑地,才勉强站住,低头一看,一个箭头透出左胸,闪着血光。 噗! 吴东从身后追上,挥出一刀,从郑钧脖颈抹过。 郑钧软软倒下,远处的蒋锋冷冷一笑,抽出第二支羽箭,略略一瞄,猛然拉开弓弦。 嗖! 羽箭疾射而出,直指李管事。 这一箭时机拿捏得极妙,李管事刚刚刺死一名炼骨山匪,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仓促之下,只能勉强转身,避开心脏要害。 嗤! 羽箭射中李管事右臂,他闷哼一声,手腕一抖,手中秋水剑差点落地。 嗖! 蒋锋紧接着射出第三支箭,直指李管事胸腹要害。 李管事已经失去了闪避空间,眼看就要命丧箭下。 赵山停下脚步,猛扑过来,口中惊呼道: “师父!” 陈渊目光一闪,稍稍放慢了脚步。 王聪离李管事最近,但在他中箭后,却是毫不停步,反而加快了速度,眼看就要从李管事身边超过。 生死关头,李管事目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左手用力一挥,一道细长难辨的白色丝线从手上的指环飞出,缠在王聪的手臂上,往身后用力一拉! 王聪就像是飞驰之中,被套马索套中的野马一样,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往右一偏,恰好挡在李管事身后。 嗤! 羽箭穿过王聪左胸,箭头透体而出。 赵山身形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陈渊也是神情微变,持刀之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两人脚步放缓,守在谷口的黑风寨山匪却是畏缩在一旁,不敢攻上来。 唯一一名炼骨山匪,刚才已经死在了李管事剑下,剩余山匪只有炼皮境,根本不敢招惹三人。 王聪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李管事,满脸不甘之色,口中鲜血汩汩流出: “呃呃……李勇,你,你不得好死……” 李管事面色冷峻,左手手腕一抖,把王聪抛向追来的吴东。 吴东左手一掌拍出,把王聪击飞到一旁,再一运力,攻向李管事。 刀锋破空,发出尖锐啸鸣,李管事却是面不改色,左手手腕往上微微一扬。 咻! 一支三寸短箭从他腕下袖口激射而出,近乎无声无息,快若闪电,直指吴东咽喉! 吴东避无可避,浑身汗毛倒竖,狂吼一声,猛地抬起左手,拦在身前。 嗤! 短箭穿透吴东左臂,带出一阵血花。 李管事转身奔向谷口,陈渊纵身跟上去,不忘转头朝赵山低喝一声: “师兄,快跟上!” 赵山一個激灵,顾不得其他,跟在李管事身边,冲向谷口,但却悄悄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山匪欺软怕硬,看到连吴东都受伤了,不敢阻拦三人。 但吴东就在身后看着,他们又不能直接让开,只能象征性地抵抗两下,再故作不敌,让开一条路。 李管事三人急于逃命,也不和他们纠缠,待山匪退开后,立刻冲出谷口。 吴东看着三人亡命奔逃的背影,却是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抬起左臂,拔出短箭,仔细检查伤口。 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呈鲜红色,再轻轻嗅闻一下,没有任何异味,吴东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蒋锋来到谷口,看着吴东检查伤口,关切道: “东哥,没事吧?” 吴东从腰间撕下一块布,胡乱包扎了一下伤口,咧嘴一笑: “没事,袖箭上没沾毒,也幸亏我反应及时,没伤到要紧处,回山寨找墨大夫看看就行。” 蒋锋松了一口气,然后杀气腾腾地道: “大哥说了,百兵堂的人不能留,我这就带人追上去,把他们全杀了!” 吴东却是摇了摇头: “不,我去就行了,山林茂密,你的箭术不好施展,不如留在谷内,守好谷口,别再让人逃出去。” 蒋锋迟疑道: “你的伤……” 吴东满不在乎地挥了挥左臂: “皮外伤,不碍事,那李勇被你一箭射中右臂,实力大减,我再带上三个炼骨的兄弟,肯定万无一失。” “也好。”蒋锋点点头,抬首望了一眼还在和张金奎激战的谢全,“张金奎果然勇猛,我去助大哥一臂之力。” 吴东哈哈大笑: “那李勇要是和张金奎联手,说不得还有一番苦战,但谁曾想他竟然是个胆小鬼,真是白瞎了六阳剑的名号!不过这一番算计却是白费功夫,在这深山老林里,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 半个时辰后,一片茂密的山林中,李管事三人劈开身前的荆棘藤蔓,艰难往山上攀行。 他们身上的黑色劲装变成了一块块破布,皮肤表面被荆棘割开许多细小的伤口,鲜血淋漓。 在三人身后,隐隐可以听到吴东的呼喊声: “跟上,别让他们跑了……” 三人逃出山谷后,李管事只是用金疮药简单处理了一下右臂的伤口,吞下一颗止血丹药,吴东就率人追了上来。 识得路径的向导死在了山谷中,三人不敢走来时的山路,只能随便选择一个方向,逃入山林之中。 山林中布满荆棘藤蔓,三人只能生生砍出一条路,吃尽了苦头。 吴东率领山匪,在身后紧追不舍,逼得他们不敢停下脚步。 但双方之间的速度还是越来越近,逃到现在,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咔嚓! 赵山奋力劈开一条藤蔓,三人来到半山腰一处布满乱石的空地上。 李管事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说道: “不能再逃了,咱们不识山路,黑风寨却是一直在赤莽山脉深处活动,熟悉地形,也懂得山林中的追踪之法,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第十五章 无情 陈渊闻言,停下脚步,看向李管事,目中戒备之意明显。 赵山也稍稍拉远了一些和李管事的距离,犹豫了一下,出言问道: “师父,既然逃不掉,那该怎么办?” 李管事忽然长叹一声: “看来王聪的死,让你们对为师产生了误会。” “这个……”赵山面露难色,“师父肯定有师父的苦衷……” 李管事正色道: “王聪欺上瞒下,欺压学徒,甚至贪墨银两,这种不肖之徒,留之何用?” 赵山惊讶道: “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他干的那些事?” 李管事摇摇头: “为师也是不久之前才发现,原本想等这次交易完成,回去就废掉王聪的武功,逐出伏虎帮,但没想到黑风寨竟然杀人劫货,恰逢其会,才拿他挡箭……为师也是没办法,若是为师被蒋锋射死,咱们三个,一个也逃不出来!” 赵山恍然道: “是我错怪师父了,王聪那人本就死不足惜,师父这是清理门户!” 李管事苦笑道: “这也是为师的错,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才养出这么一个祸害……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和二牛速速逃命,为师给你们断后,拦住那吴东。” 赵山大惊失色: “师父何出此言?他们还没追上来,我们趁现在快逃,还有机会活命!” 李管事面色决然: “不要再说了,为师有眼无珠,又亲手杀徒,无颜活在这個世上,若不是要带着你们逃出来,我必和谢全死战一场,绝不会等到现在。” “师父!” 赵山眼眶发红,低吼一声。 李管事叹口气,细细打量了赵山一遍: “小山,为师还记得八年前收你为徒的时候,你只有十三岁,黑瘦黑瘦的,现在你也长大了,若是能活着回去,就去找你师母,她会把六阳功秘籍给你,能从中学到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赵山脸上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李管事又叹气道: “为师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颖儿,她年纪还小,不谙世事,太过单纯,可惜为师临死前没法再见她一面,这就是命啊……” 赵山脸上热泪奔涌,神情变幻不定,李管事喝道: “还不快走!莫要辜负了为师的一片苦心!” 赵山目光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决然道: “师父,我留下断后,你和师弟先走!” 李管事皱眉道: “你说什么胡话,那吴东可是炼髓武者,伱怎么挡得住他?” 赵山咬牙道: “我不需要挡住他,这里地势险峻,乱石又多,山匪从下仰攻,我只要拖延一段时间,就足够你们逃出去了。” 李管事连连摇头: “不行!为师怎么能让你断后!” “再快点,不要让他们跑了……” 这时,山下隐约传来吴东的喊声,比刚才要清晰许多。 赵山急声道: “师父收我为徒,传我武艺,我一直记着师父的恩情,今天就是我报答师恩的时候!只求师父回去之后,能照拂一下我的爹娘兄弟,我死也瞑目了!” 李管事面色变幻,长叹一声: “也罢,你放心,为师回去一定禀告总帮,覆灭黑风寨,为你报仇,再把你爹娘接入李府,保他们衣食无忧,安度晚年。” 赵山欣慰一笑,转头看向陈渊,叮嘱道: “师弟,你三年炼骨,天赋出众,今日不该死在这里,回去之后,务必勤练武艺,好好孝敬师父。” 李管事也催促道: “二牛,随为师先走,不要辜负小山的一片苦心。” 刚才两人商讨之时,陈渊插不上嘴,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 此时两人齐齐看过来,陈渊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师父,请恕我不能从命,这断后的事情,我看还是不要交给师兄为好。” 李管事目中闪过一丝喜色: “你也想留下断后?” 赵山皱眉斥道: “胡闹!你初入炼骨,连拦阻吴东都做不到,别耽搁了,快走!” 陈渊微微一笑: “是吗?反正我回去之后也活不下来,何不留下,与师兄一起迎敌?” 赵山疑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回去之后也活不下来?” 陈渊不答话,转头看向李管事,冷冷道: “师父,我说得对不对?” 李管事面色微变: “这话从何说起?回去之后,为师就传你六阳功,让你继承为师的衣钵,不要耽误时间了,快随为师走吧!” 陈渊冷笑道: “师父,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演戏吗?你弃张管事而逃,又拿王师兄挡箭,若是这两件事在帮中传开,执法堂会怎么处罚你?你根本就没想让我和赵师兄活着回去吧?” 赵山脸色一变,退后两步,看向李管事。 李管事勉强一笑: “怎么可能!我若是这么想,为何还主动提出断后?” 陈渊冷冷道: “你刚才只是在演苦情戏,想要打动师兄,你心里清楚,他对你敬重有加,绝对不会忍心看着你留下送死。王聪的诸多劣迹,其实你早就知晓吧?但你仍旧纵容他胡作非为,让他替你干这些脏手的活儿,最后又狠下心来,拿他挡箭,怎么可能主动替我和赵师兄断后?” 赵山问道: “师父,这是真的吗?” 李管事没有理会,把秋水剑换到左手,死死盯着陈渊,目光冷厉异常: “终日打雁,反被雁啄,原来你一直在扮猪吃虎,装出一副憨厚痴傻的模样,实则精明异常。” 陈渊讥笑道: “呵呵,彼此彼此,你不也是装出一副仁厚长者模样,实则冷酷无情。” 赵山盯着李管事的脸,颤声道: “师父,这是真的吗?” 面对赵山的再三追问,李管事仍旧是置之不理,盯着陈渊,问道: “吴东马上就要追上来了,你现在把事情挑破,不怕死于山匪之手吗?” 陈渊说道: “早晚都得撕破脸,我跟你走,只会更加危险。” “既然如此,那就分道扬镳吧,生死各安天命!” 话音落下,李管事转身就要继续往山上逃去,陈渊却是伸出长刀,拦在他身前: “等等!” 李管事停下脚步,皱眉道: “怎么,你还要跟我动手不成?这只会便宜了山匪。” 陈渊目中闪过讥讽之色,道: “都已经撕破脸了,我岂会让你回去?” 李管事目中厉色一闪而过,秋水剑一摆: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他脚下运转步法,身形缥缈如烟,挺剑刺向陈渊。 陈渊神色一肃,就要举刀迎击。 但就在这时,山林中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荆棘分开,一行人闯了出来,正是吴东四人。 李管事收剑转身,陈渊也止住脚步。 吴东手提鬼头刀,大笑道: “哈哈,没想到还能看到一场师徒内讧的好戏,倒是省了不少功夫!李勇,让你拿徒弟挡箭,这报应不就来了?” 李管事脸色很是难看,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陈渊: “既然你敢对我发难,实力应该不只是初入炼骨那么简单吧?不管咱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暂且先放在一边。我缠住吴东,你和赵山干掉那三个炼骨山匪,再来帮我,等解决掉吴东之后,再谈其他,如何?” 陈渊缓缓拔出长刀,斜睨他一眼,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先解决山匪,再来解决你!” 说罢,他双手握住长刀刀柄,脚下猛地发力,蹬蹬蹬三步迈出,冲向吴东,一刀劈下! 呼! 刀锋破风声大作,吴东举刀迎击,狞笑道: “区区炼骨,也敢对我出手!” 他丝毫没有把陈渊放在眼中,鬼头刀斜挥而上,反客为主,削向陈渊持刀的双手。 但出乎意料的是,陈渊这一刀速度太快,转瞬就到吴东头顶。 吴东面色大变,不得不回刀相抗。 铛! 双刀相击,吴东虎口震裂,手中的鬼头刀脱手飞上天空,自己则是倒飞出去,陈渊手中的长刀也从中断成两截。 陈渊这一刀的力道,竟然如此雄浑! 吴东心中惊骇不已,急忙使出一个千斤坠,但落地后依旧踉跄倒退三五步,一口鲜血喷出,才勉强稳住身形。 嘭! 陈渊脚下用力一跺地面,冲向吴东,一招伏虎拳中的黑虎掏心,攻了上去。 这一拳简单粗暴,但来势却是凶猛无比。 吴东劲力散落,仓促之间,只能双手交叠,挡在身前。 咔嚓! 陈渊一拳重重打在吴东右手小臂之上,吴东一声惨叫,双臂齐断,又是倒飞而出,架势完全散乱。 陈渊蹂身而上,左手并掌如刀,势如闪电,横劈在吴东咽喉之上! 啪! “呃呃……” 吴东双眼鼓出,发出两声嘶吼吼,宛如漏气的风箱一般,双手在空中乱抓了两下,垂落下去,软软倒地。 当啷! 飞上天空的鬼头刀落下,摔在吴东身旁。 陈渊捡起鬼头刀,转身冲向剩余的三名山匪。 三名炼骨山匪大骇,转身向林中跑去。 第十六章 认输 陈渊一刀、一拳、一掌,就干脆利落地杀掉炼髓巅峰的吴东,让他们都吓破了胆,只想着逃命。 他们久在赤莽山脉中活动,熟悉地形,只要能逃进林中,未必不能活命。 嘭! 陈渊脚下一跺,踩出一个深坑,如一头狂奔的骏马,追了上去。 伏虎步速度太慢,还不如陈渊用蛮力冲刺。 他速度极快,瞬间追至三名山匪身后,鬼头刀挥出,发出尖锐破风之声,对着最后的山匪,猛劈而下! 这名山匪仓促间回身举刀抵挡,手中的环首刀直接被砍成两半,鬼头刀去势不减,从山匪的胸腹间掠过。 噗! 鬼头刀锋利无比,山匪胸腹从上至下,裂开一个大口子,鲜血喷涌而出,肠子滑落出来,场面血腥无比。 扑通! 山匪倒地,陈渊脚下不停,朝剩余两名山匪冲了过去。 眼看着他就要追上两人,这两名山匪却是发生了内讧。 其中一名矮壮山匪,忽然抓住另一人的手臂,想要把他甩到身后,拦阻陈渊,自己趁机逃命。 但另一名山匪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手搭在矮壮山匪的手臂上,同样用力一拉。 如此一来,两人逃命的脚步都被迟滞,陈渊轻松追了上去,一刀一个,了结了他们的性命。 两名山匪的尸体软软倒地,陈渊甩掉鬼头刀上的鲜血,回身看向李管事: “轮到你了。” 李管事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 赵山盯着陈渊,神情呆滞,近乎呻吟般地喃喃道: “炼髓,你竟然是炼髓武者……” 李管事苦笑一声: “三年炼髓,放眼整个齐国,也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竟然能不露丝毫风声,你行事如此谨慎,我输得不冤。” 陈渊笑了笑,并没有承认的意思,握紧手中鬼头刀,缓步走向李管事: “不,你还没输。” 李管事摇摇头,左手一松,手中秋水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满脸落寞之色: “我认输。” 陈渊闻言,却是停下了脚步,目光一寸寸在李管事身上扫过: “在山谷中,你身处绝境,尚且不肯言弃,宁可临阵脱逃,拿徒弟挡箭,也要争取一线生机,现在尚未交手,就认输了?” 李管事苦笑: “你不仅是炼髓境,还有一身匪夷所思的神力,我右臂被废,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主动认输,还能留个体面,何必和那几個山匪一样,垂死挣扎,最后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陈渊颇感意外,戒心稍减: “你倒是看得通透。” 李管事长叹一声: “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我有一事相求,你能不能帮我照拂一下妻女?” “给我一个理由。” 李管事抬起左手,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泛黄古册。 “我死之后,她们寡母孤女,必定守不住偌大的家产,这是我家传的六阳功,今天就送予你,只求你能照拂一下她们,给颖儿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到最后,他两眼泛红,真情切意,溢于言表。 陈渊却是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只是微微颔首: “好,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 李管事欣慰一笑: “既然如此,这秘籍就交给伱了,虽然我死了,但家传功法好歹没有断绝传承,等我到九泉之下,列祖列宗应该不会太过怪罪于我……” 他边说边抬脚走向陈渊,伸出手,似是要把秘籍交给他。 “停!” 陈渊后退一步,举起鬼头刀,喝道: “把你身上的东西全都取出来,把秘籍放在地上,我自会去取!” 李管事停下脚步,苦笑道: “我已经落得这步田地,对你还有什么威胁?” 陈渊冷冷道: “那吴东头脑简单,性情鲁莽,你却是老奸巨猾,我不得不防。若是你没有什么鬼心思,就乖乖配合,我可以让你自我了断,毕竟你我师徒一场。但若是你不怀好意,现在就把手段施展出来,我们做过一场,只是你的妻女以后是死是活,就不归我管了。” 李管事一愣,随后默默弯腰,把古册放到地上。 然后,他左手缩进袖口,一个木盒从袖口滑落而出,手指弹动,解下左手指环,一并放在地上。 最后,他把左手伸进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一瓶金疮药、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袋。 陈渊一直紧紧盯着他动作,一有不对,就准备动手。 若不是担心直接动手,会让李管事毁了六阳功秘籍,陈渊根本不会跟他废话。 看到李管事乖乖配合,他心中一松,握着鬼头刀的手,也不再那么紧了。 但就在李管事要把玉瓶、粗布袋放到地上时,手却忽然一抖,玉瓶滑落在地,瓶塞飞出,从中滚落出一颗丹药。 “不好!破障丹!” 李管事惊呼一声,陈渊下意识低头看了过去。 破障丹可是有助于武者突破内劲瓶颈的丹药,在江湖中极为有名,市价在千两银子以上,珍贵无比。 但就在这时,陈渊忽然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心底涌现,耳边响起一声极为轻微的“咔哒”声响。 他瞳孔一缩,上身往后猛地一仰,几乎躺倒在地。 咻! 就在陈渊使出铁板桥的同时,一支袖箭从他眼前激射而过,几乎无声无息,射在一棵大树之上,入木三分,箭尾轻颤。 陈渊避开这一箭后,耳边又响起微不可闻的咔哒之声,当即一个地龙翻身,狼狈无比地往一旁滚了过去。 咻! 又是一支袖箭激射而来,擦着陈渊的咽喉,深深没入泥土之中,仅余一个细小的孔洞。 陈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举起鬼头刀,猛地向前掷了出去! 噗! 李管事勉强侧了下身,避开要害,但还是被刺中左肩,踉跄后退两步,坐倒在地,无力地靠在一块山石上。 陈渊死死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你找死!” 李管事脸色苍白,额头布满汗珠,双手无力垂下。 当啷! 鬼头刀落在地上,鲜血从他左肩的伤口处汩汩流出,顺着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原来刚才丹药从玉瓶中滚出时,陈渊的注意力被吸引,李管事趁此机会,不顾伤势,猛然抬起受伤的右臂,朝陈渊先后射出两支袖箭,但都被他险险躲过。 但这个动作也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面对陈渊全力掷来的鬼头刀,无力躲避,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李管事倚在山石上,面色苍白如纸,苦笑道: “我愿赌服输,你赢了。” 陈渊捡起鬼头刀,走上前来,神色冰冷: “你要是真愿赌服输,就不会再出手了。” 李管事摇摇头: “只要手段还没用尽,那就不算输,只有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才会认命。” 陈渊一怔,随后点点头: “你说得对,只有山穷水尽,才是认命的时候,我受教了。” 李管事大感意外,叹道: “历经生死,竟然毫不动怒,如此佳徒,被我错过了,真是可惜,可惜啊……” 陈渊冷冷一笑,举刀就要劈下。 李管事迎着刀锋,脸上却是毫无惧色: “等等!你不想要真正的六阳功吗?” 陈渊动作一顿,刀锋停在李管事脖颈处,一条血线缓缓浮现。 “这六阳功是假的?” 李管事轻笑道: “你说呢?” 陈渊微微皱眉,收刀转身,从地上捡起那本古册,翻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白的,什么也没写。 他把古册往地上一扔,又捡起那颗滚出来的丹药: “这破障丹也是假的?” 李管事笑道: “当然,若是真有破障丹,我早已服下,岂会留到现在?这只是最普通的解毒丹药而已。” 陈渊把丹药装回玉瓶,来到李管事身前,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真正的六阳功在哪?” 刀锋临身,李管事反而笑了起来: “好,我这就告诉你……” 随后,他放低声音,说了几句话,又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钥匙,递了过去。 陈渊接过钥匙,目光闪动两下,却是把刀收了回去: “你倒是够爽快。” 李管事笑道: “愿赌服输。” 陈渊道: “你就不怕我杀你妻女泄愤?” 李管事笑道: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睚眦必报之辈,你我交手,生死各安天命,我当然要用尽所有手段,但她们和你却是无冤无仇。而且你如此谨慎,应该不会冒风险杀人,只为了泄愤吧?” 第十七章 投名 陈渊默然,点了点头,道: “你很聪明,只要她们没有惹出大麻烦,我会保她们平安。” 李管事仰起头,看向远处的奇峰峻岭,淡淡道: “多谢,动手吧。” 陈渊闻言,却是把鬼头刀收了回去。 李管事收回目光,疑惑道: “怎么还不动手?你从我身上已经榨不出油水来了。” “是吗?” 陈渊笑了笑,回头对赵山说道: “师兄,我有一件事拜托你。” 赵山喃喃道: “嗯?” 陈渊展现出炼髓境的实力,力毙吴东等四名山匪之后,他就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呆呆地站在一旁,默默看着陈渊把李管事逼入绝境。 过去八年,赵山一直视李管事如父,敬重有加,尊师重道。 但没想到,李管事竟然如此无情,想要骗他留下断后,自己逃命。 而原本憨厚单纯的陈师弟,竟然是三年炼髓的绝世天才,甚至杀炼髓巅峰如杀鸡,让赵山更是难以置信。 惊骇过后,赵山信念崩塌,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但陈渊的下一句话,却是让他重新回过魂来。 “师兄,你来动手,送师父一程。” 赵山一个激灵,连连摆手: “不,我不行,我干不了的……” 陈渊来到他身前,缓缓举起鬼头刀,道: “师兄,你考虑清楚,要是你不动手,那就休怪师弟我手下无情了。” 赵山脸色大变,后退两步,双手紧紧握住环首刀,止不住的颤抖,道: “你要杀师父,我拦不住你,但师父对我有传艺之恩,我真的下不了手,你别逼我了,好吗?” 陈渊平静道: “师兄,不是我非要逼你,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有你亲自送他一程,我才放心,否则,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赵山闻言,握紧刀柄的双手慢慢松开,面色变幻不定。 陈渊又说道: “他若真心待伱,怎么没有把六阳功传给你?你只是他培养的打手,往护卫队里安插的一枚钉子而已,他甚至不让你识文断字,还要骗你留下来阻敌。你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今日又主动提出留下断后,足以报答他的恩情。” “可是……” “连备受宠信的王聪,都能被他毫不犹豫拿来挡箭,你我又算什么?师兄,莫要做愚忠之人!” 说罢,他把鬼头刀抛了出去。 赵山下意识松开环首刀刀柄,接住鬼头刀。 陈渊淡淡道: “就用这把刀,送他上路吧,若是你真有孝心,不妨刀快一点,免得让他遭罪。” 赵山低头看看手中的鬼头刀,又抬头看看瘫靠在山石上的李管事,表情剧烈变化,始终没有答话。 陈渊看着他,眼神慢慢转冷。 李管事忽然开口道: “小山,动手吧,送为师一程。” 陈渊颇为意外,回头看去。 赵山喃喃道: “师父,这……” 李管事淡淡道: “你不动手,我也活不下来,这八年你尊师重道,为师拿一命还你,也算对得起你了,只希望你能照拂一下颖儿,别让她吃苦受罪。” 赵山终于不再坚持,来到李管事身前,两眼含泪,颤抖着把刀举起来,低吼道: “师父,走好!” 噗! 赵山一刀刺入李管事左胸,李管事眼神渐渐涣散,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 “颖儿,爹不能再照顾你了,颖儿……”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变得低不可闻,变得悄无声息。 当啷! 赵山呆呆地看着李管事的尸体,右手一松,鬼头刀落在地上。 砰砰砰! 他忽然双膝跪地,朝李管事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抹了抹眼泪,道: “师弟,多谢你救我一命,你放心,今天我看到的一切,都会烂在肚子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陈渊面上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 “如此最好……师兄稍待。” 在赵山的注视下,陈渊来到吴东尸身前方,弯腰仔细搜捡了一番。 吴东身上的杂物不多,只有一瓶固本培元的丹药、一瓶金疮药、一个装满了银子的布袋和一张绢帛质地的地图。 陈渊把丹药、银子和金疮药随手放了回去,看到那张地图时,却是眼前一亮,把上面的内容默默记下,再将其塞回吴东怀里。 随后,陈渊把李管事拿出来的一干杂物塞回他怀里,把袖箭重新绑到他的双臂上,只是把那内含白色丝线的指环收了起来。 接着,他在吴东肩膀处砍了一刀,用秋水剑在吴东咽喉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再把李管事和吴东的尸体搬到一起,将鬼头刀和秋水剑小心地摆在地上。 然后,他捡起赵山的环首刀,来到那三名山匪的尸体前,将鬼头刀造成的伤口搅得稀烂,再把两枚袖箭取出,插在他们的尸体上。 最后,陈渊又检查了一遍,修改了几处细节,把断成两截的长刀包起来,挂在身上,满意地点点头: “行了,虽然还有不少破绽,但勉强能用了。师兄,你记住,我们被山匪追上后,师父主动留下断后,我们才有机会逃出来,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赵山看得目瞪口呆,经过陈渊的一番整理,呈现在他眼前的,俨然就是李管事与吴东等四名山匪大战一场,最后同归于尽的场面。 赵山问道: “师弟,何不把师父的遗物和秋水剑拿走?那吴东的鬼头刀也是价值不菲,就这么留给山匪,是不是太可惜了?” 陈渊说道: “黑风寨敢杀人劫货,帮中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作为唯二的生还之人,肯定免不了再和他们打交道,若是拿走了这些东西,和山匪说得对不上,事情败露,就麻烦了。” 赵山恍然,陈渊催促道: “走吧,师兄,再耽搁下去,黑风寨发觉不对,就要追上来了。” 赵山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鬼头刀和秋水剑,跟在陈渊身后,钻入一片山林之中。 …… 半个时辰后,谢全和蒋锋率领十名山匪,来到空地之上。 众山匪看到一地尸体,俱是大惊失色。 蒋锋扑到吴东身上,悲号道: “东哥!” 他进入黑风寨之前,和吴东一起在江湖上厮混了七八年,早就结为了异性兄弟,关系极为亲近,见到吴东的尸体,反应最为激烈。 谢全也是脸色大变,快步来到吴东身前,把他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看到绢帛地图还在,他松了口气,将其收入怀中。 蒋锋粗粗检查过吴东身上的伤口,回头看向谢全,咬牙切齿道: “大哥,东哥咽喉上的致命伤,是李勇的秋水剑留下的,这天杀的李勇,我要把他挫骨扬灰!” 他拿起地上的鬼头刀,就要朝李管事身上砍去。 “慢着!” 谢全喝止住蒋锋,细细看过李管事和吴东的尸体,喃喃道: “确实是鬼头刀和秋水剑的伤口,但怎么如此凌乱?” 随后,他又检查过三名炼骨山匪的尸体,眉头紧锁,说道: “不对劲,刘虎子、马老八、袁大头身上都是刀伤,一处剑伤都没有,应该不是李勇的手笔……” 蒋锋也看出了山匪尸体上的疑点,忽然说道: “对了,那李勇逃出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两個徒弟!” 谢全目光一闪: “细细说来!” 蒋锋解释道: “大哥你当时还在和张金奎缠斗,是这样的……” 他把李管事、陈渊和赵山逃出山谷的过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谢全听罢,微微点头: “这事有些蹊跷,李勇中了你一箭,纵使也用袖箭伤了老二,也不可能是老二和刘虎子、马老八、袁大头的对手,他那两个徒弟,肯定和老二的死脱不了干系。” 蒋锋霍然起身: “我这就带人追上去,给东哥报仇!” 谢全摆摆手,又翻找了一下李管事的尸体,从他怀里拿出一干杂物,翻出他双臂上的袖箭,说道: “刘虎子和马老八身上的袖箭,应是李勇的手笔,然后才被他那两个徒弟砍死。老二身上也有刀伤,看来是李勇和他两个徒弟合力,伤到了老二,但那两个徒弟趁机跑了,李勇才和老二同归于尽,他这报应来得倒快。” 蒋锋咬牙切齿道: “两个小杂种,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告慰东哥的在天之灵!” 谢全站起身,拍拍手,说道: “先不要管了,这次把兄弟们全带出来,动静太大,很可能已经惊动了其他的寨子,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货给运回山寨,其他还好说,那五具劲弩和十副铁甲,可是不容有失。” 蒋锋不甘道: “大哥,要不是那两个小杂种,东哥肯定不会死!” 谢全宽慰道: “大事要紧,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亲自撬开那些护卫的嘴,问出那两个小杂种的消息,找机会把他们做了,给老二报仇。” “可是……哎,好吧,我听大哥的。” 蒋锋不甘地点点头,随后转身招呼众山匪: “把二哥和三位兄弟的尸身收殓起来,动作快点!” 众山匪开始忙活起来,蒋锋也慢慢冷静下来,回到谢全身旁,说道: “大哥,东哥死了,山寨实力大损,要是伏虎帮派人报复,我们该怎么办?” 谢全哈哈一笑,洪声道: “怕什么!富贵险中求,伏虎帮势大,可却别想把手伸进赤莽山脉,找不到咱们的寨子,拿什么和咱们斗?” 蒋锋松了一口气,笑道: “是我多虑了,再说了,咱们也是收钱办事,天塌下来有别人顶着。” 蒋锋此言明显意有所指,谢全却是摇了摇头,道: “打铁还需自身硬,还是得小心行事,不能和伏虎帮正面对上。等再劫几个大商队,招兵买马,置办更多的劲弩铁甲,以后咱们就是赤莽山脉中的一霸,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第十八章 盛怒 三天后,乐平县。 秋日的午后,风和日丽,天高气爽。 百兵堂的铁仓大院,位于兴业坊后方,一条笔直的黄土路,直通铁仓门口,可以容纳两辆大车并行。 这是百兵堂自己出钱修的路,质地坚实,比县衙门口的路都要好一些。 此时,一支由十二辆大车组成的车队,正停在铁仓门口。 二十几名灰衣学徒,从车上卸下二三十斤重的铁料,搬进铁仓大院中,依次称量过后,再由院中的十几名学徒,搬到屋中放好。 两名身穿长衫的账房先生,站在一旁,手中捧着籍册,核对着运来的铁料数量和成色。 虽然卸运铁料的人数众多,但在两名黄衣学徒的指挥下,却进行的井井有条。 他们是掌柜孙广河的弟子,二十五六岁年纪,虽然只是黄衣学徒,但在堂中地位颇高,仅次于李管事和张金奎,掌管铁仓的一应事务。 一个时辰后,车上的铁料快要卸完,两名黄衣学徒口中也停了下来,站在一旁,说笑起来。 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学徒说道: “你说车队怎么还没回来啊?这都七天了,按理说昨天就该回来了。” 另一名马脸学徒倚在墙上,懒懒地道: “我哪知道,估计是山路不好走吧,这可是去赤莽山脉深处,就算有人带路,也很可能走错。” “也对,兴许明天就回来了,就是这没了护卫,还得咱们亲自带人巡夜,真他妈的晦气!” 高大学徒嘴里骂骂咧咧,忽然目光一凝,看着远处,眨了眨眼,疑惑道: “这俩要饭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马脸学徒闻言,转头看了过去。 两个乞丐穿着一身快要变成布条的破烂衣衫,头发乱如杂草,脸上沾满了土灰,狼狈不堪地走了过来。 马脸学徒眉头一皱,大声道: “那俩要饭的,滚一边去!瞎了你的狗眼,敢来兴业坊……” “胡师兄,是我,赵山!” 其中一名“乞丐”哑着嗓子喊了一句,马脸学徒定睛一看,后半句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快走两步冲上去: “哎呦,赵师弟!这是……陈师弟!你俩怎么成这样了?” 高大学徒也急忙冲上去,来到两名“乞丐”身前,惊呼道: “赵师弟,陈师弟!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狼狈不堪的“乞丐”,正是陈渊和赵山。 赵山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车队出了变故,黑风寨不讲道义,杀人劫货,我和陈师弟侥幸逃了出来,快,带我们去见孙掌柜!” 两名黄衣学徒闻言,直如晴天霹雳,俱是脸色大变。 胡师兄的马脸挤成一团,看起来很是滑稽,急声道: “师父这两天一直在等车队回来,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先别急!” 高大学徒却是出言制止,转身拉住一名灰衣学徒,吩咐道: “快去端两杯水!” 胡师兄连连点头: “是我疏忽了,两位师弟先喝口水,缓一缓,再去禀告师父。” 赵山和陈渊喝过水,跟着两人往兴业坊前方走去。 路上,两人问东问西,赵山和陈渊把事情简单讲述一遍,两人都是骇然不已。 很快,四人来到兴业坊中一处四进的大宅院,大门两侧摆着两个威严的石狮子,巨大的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孙府”两个字。 胡师兄先进去通报,然后赵山和陈渊才走进宅院,来到正堂。 一名年过五旬的富态老者坐在太师椅上,正是乐平县百兵堂掌柜孙广河。 他看到两人衣衫褴褛的样子,面色一变,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速速说来!” 赵山带着哭腔,说道: “孙掌柜,黑风寨胆子太大了,杀人劫货,只有我和陈师弟逃了出来,其他人,全都……全都留在了山里!” 啪! 孙掌柜左手一捏,太师椅扶手碎成一团。 侍立一旁的胡师兄脸上,露出痛惜之色。 这可是他花几十两银子,给孙掌柜买来的檀木椅子,还是两百年前的古物。 孙掌柜平日里对其很是爱惜,今日却是遭此横祸,着实可惜。 孙掌柜却是无暇注意这些小事,喝道: “说!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赵山浑身一颤,急忙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车队进入山谷时,黑风寨的人已经到了,我和陈师弟跟在车队后方,等着卸货。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前面乱了起来,师父冲了过来,口中大喊着谢全突破了内劲,黑风寨杀人劫货,让我们赶快逃命,” “什么?内劲?不可能!” 孙广河惊呼一声,然后“啪”的一声,捏碎了太师椅另一边的扶手,胡师兄的长脸又抽动了一下。 赵山停下,孙广河深吸一口气,摆摆手: “继续说!” 赵山这才说道: “我和陈师弟跟在师父身后,往山谷外逃去,那吴东率人追上来,砍死了郑师兄,蒋锋在后面,射死了王师兄,师父也挨了那蒋锋一箭,但也用袖箭伤了吴东一臂,带着我俩逃了出来。但那吴东带着三名炼骨山匪,紧追不舍,师父让我俩逃命,自己留下断后,我俩就逃进山林中……” 砰! 一個细腻精致的白瓷茶碗被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孙掌柜怒道: “弃师逃命,你俩好大的胆子!” 赵山面露悔恨之色,小声说道: “师命难违……” “还敢狡辩!” 孙掌柜本就一股邪火无处发泄,闻言更是盛怒无比,怒斥赵山。 陈渊上前一步,大声道: “师父说了,我俩不逃,也是个死,逃出来,还能给掌柜带个消息,我俩也不想逃,但师父吩咐,不敢不听啊!” 他一脸委屈之色,眼眶中盈满了泪水,眼看着就要滴落下来。 赵山更是泪流满面: “我……我对不起师父,但师命难违啊!” 孙掌柜神情稍缓,叹一口气: “继续说,然后呢?” 他对陈渊憨直的名声早有耳闻,赵山也是出了名的老实本分,听两人这么一说,他已信了七八分。 赵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说道: “然后我俩就没命的逃,中间还迷了路,幸好遇到一个猎户,给我们指明方向,我俩才走出来,但身上的银子、东西全都丢在了山中,只能到路边的货栈,讨要几个粗面饼子,填了填肚子,不敢耽搁,一路赶回来,向掌柜禀报消息……” 赵山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孙掌柜此时也终于恢复了冷静,虽然表情依旧烦躁,但已不再是暴跳如雷的模样。 他又问了几处细节,赵山全都对答如流,陈渊也在一旁不时补充两句。 说到最后,孙掌柜叹一口气,起身来到两人身前,不顾赵山身上的脏污,拂了拂他的肩膀,温言道: “李管事跟随我多年,他此番遭难,我也很痛心,若是他还活着,我一定会全力相救,若是他不幸……我一定会为他和张管事、护卫队报仇雪恨。” 说着,他又来到陈渊身前,上下打量了一遍,道: “你们两个素来忠心勤恳,我早就有所耳闻,先回去好好休养几天,经此一事,堂中缺少人手,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我对你们还有重用……对了,不要把车队的事情说出去。” 此言一出,赵山和陈渊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孙掌柜又是温言抚慰了一阵,才让胡师兄带着两人离开。 胡师兄把两人送到门口,唏嘘道: “这世道,越来越乱了……” 赵山神情黯淡: “胡师兄,我和师弟还要去师父府上,就此别过吧。” 随后,两人辞别胡师兄,往李府走去。 赵山左右看看,路上无人,低声道: “陈师弟,多亏你考虑周到,提前想好了这些说辞,才没有露出破绽。” 陈渊目视前方,淡淡道: “有备无患而已,孙掌柜心细如发,肯定不会全信,但你我老实本分的名声在外,他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怀疑。” 赵山苦笑道: “老实本分?呵呵……” 一路无话,两人来到李府,一副狼狈的乞丐模样,让门子大惊失色,急忙入府通报。 片刻后,门子出来引两人入府,来到正堂。 堂中坐着一名年约四旬的丰满美妇,正是李管事的妻子李张氏,人称张夫人。 见到两人的狼狈模样,张夫人面色大变,颤声道: “你们怎么成这样了?你们师父呢?他在哪?” 赵山迟疑了一下,低声道: “车队遇到变故,我俩逃了出来,但师父他……他没有回来。” 张夫人惊呼道: “你说什么?夫君武功高强,怎么会出事?” 赵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张夫人一双美目中泛起水雾,流下两行清泪,说道: “夫君有没有让伱们带话回来?” 赵山悲痛道: “师父说……” “我爹呢?我要我爹!爹,你在哪?爹!” 就在这时,正堂外响起一阵哭声,紧接着李颖儿直直闯了进来,身边跟着李府的门子。 张夫人急忙抹了两下眼泪,斥道: “谁让你惊动小姐的?” 门子支支吾吾道: “是小姐吩咐小人,若是见到老爷,或是老爷的弟子回府,就向小姐通禀一声……” “快说!我爹呢?我爹在哪?” 门子还没说完,李颖儿就扑到赵山面前,不顾他身上的脏污,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赵山退后一步,转头看了陈渊一眼。 陈渊视而不见,只是站在一旁,面露悲痛之色,丝毫没有要为他解围的意思。 赵山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师妹,师父为我俩断后,应是落在了山匪手里……” “胡说!” 李颖儿尖声道: “我爹武艺高强,他不可能出事的,不可能!” 赵山无奈之下,只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张夫人早已心如刀割,又听一遍噩耗,不由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李颖儿听了,却是更加愤怒,左手揪住赵山的衣领,右手狠命拍打他的胸口,声嘶力竭地喊道: “为什么不是你们留下断后?我爹怎么可能为了你们两个泥腿子送命?肯定是你们贪生怕死,留下我爹,自己跑了,你们还我爹命来!” 第十九章 世道 李颖儿双眼赤红,原本清秀甜美的脸蛋,变得狰狞扭曲,望之极为可怖。 赵山被戳中心事,脸色大变,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把她推开,又硬生生忍住。 他是习武之人,若是一掌下去,很可能伤到李颖儿。 无奈之下,赵山只能连连后退,道: “师妹,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 陈渊过来抓住李颖儿的双臂,劝道: “师妹,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李颖儿极力挣脱,双手却被陈渊牢牢抓住,只能疯狂扭动身躯,尖声道: “谁是你师妹!你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爹不过是看中你们……” 啪! 就在李颖儿越发疯狂之时,张夫人几步冲过来,一巴掌重重扇在她的脸上。 李颖儿愣在原地,陈渊适时松开她的双手。 她捂住红肿的脸颊,呆呆地看着张夫人,忽然放声大哭: “娘,你打我……” “住口!” 张夫人厉声斥道: “没大没小的东西,竟敢对你两位师兄不敬!来人,带小姐回房,闭门反省三日,不得外出一步!” 门外两名婢女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架着李颖儿,往门外走去。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贱婢子,我要杀了你们……” 李颖儿尖利的声音慢慢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正堂之中,赵山和陈渊站在原地,脸色都极为难看。 赵山脸上被李颖儿抓出了几道红印,很是狼狈,表情复杂,既有怒意,也有愧疚。 张夫人忽然对两人行了一礼,柔声道: “小山,二牛,颖儿年纪小,不懂事,乍一听到夫君的消息,失了理智,我代她给你们赔罪了,还望你们不要在意。” 赵山急忙伸手,去扶半蹲的张夫人,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手停在半空,维持着一个尴尬的姿势,道: “师母快快请起,没能和师父一起回来,我本就心中有愧,师妹不过骂我两句,没什么打紧的。” 张夫人这才缓缓起身,抬手拭去脸上的眼泪,轻声道: “这不怪你们,是夫君自己选的,只是他这一去,留下我们寡母孤女,难以度日,还望你们看在夫君的份上,帮衬一二,我不求别的,只求能把颖儿抚养成人,就心满意足了。” 赵山说道: “师母放心,师父留下断后的时候,特意嘱托我们,好好照顾师母和师妹,只要我和二牛在一天,就一定不会让人为难师母!” 张夫人闻言,又是两行清泪涌出,泣声道: “夫君一直惦念着我们娘俩,我却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老天真是狠心啊……” 赵山叹一口气,道: “吉人自有天相,也许师父还活着,还有回来的那一天。” 张夫人轻轻摇了摇头,道: “山匪凶残,夫君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能让伱们带回一句遗言,已是不易。” 张夫人远比李颖儿要善解人意,赵山的脸色好看了很多。 但经过李颖儿这么一闹,气氛极为尴尬,赵山和陈渊又安慰了张夫人两句,就告辞离开了。 走出李府之后,两人默默往前走着,赵山忽然开口道: “师弟,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在李颖儿眼里,我只是个泥腿子。” 陈渊淡淡道: “不然呢?那可是大户小姐,你还指望她另眼相看吗?” “多谢你让我看清了这个世道,原本我以为师父是真心收我为徒,心中还有些愧疚,但现在嘛,呵呵!” 赵山冷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李府的匾额,大步离去。 …… 陈渊和赵山分别之后,回到小院,洗了一个澡,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全身上下焕然一新。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陈渊拿起两个食盒,去厨院打饭。 他和赵山都不会打猎,在赤莽山脉中只能靠野果充饥,一顿正经的饱饭都没吃过,早已是饥肠辘辘。 陈渊来到厨院后,引起了杂役和学徒的围观,纷纷询问起车队的事情。 但孙广河下了封口令,他只能含糊其辞,敷衍过去,带着两個满满当当的食盒,回到小院,大快朵颐起来。 吃饱之后,一阵困意随之涌了上来。 但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陈渊忍着困意,拿出从李管事身上得到的那枚指环,细细查看起来。 这枚指环上有一个小机关,触动之后,可以射出长约一丈的白色丝线。 这根白色丝线如发丝一般粗细,晶莹洁白,目不能察,看上去极为脆弱。 但陈渊使出全力,都无法将其拉长半分,质地极为坚韧。 他从院中的兵器架上,拿下一柄环首刀,先是抵在白色丝线上来回切削,然后又用力砍下,同样是无功而返,甚至把环首刀的刀锋崩开了一个口子。 再用火烧,还是洁白如初,甚至一点烟熏火燎的痕迹都没有。 陈渊又将其绑在重约六十斤的石锁上,随意舞动,竟然如臂使指,白色丝线依旧是毫发无损。 一番试验之后,陈渊将其收回指环之中,小心收好。 白色丝线如此细微,又如此坚韧,必定不是凡物,自是不能轻易显露于人前。 而且这枚指环是李管事随身之物,百兵堂中很多人都识得,得伪装一番,才能使用。 陈渊试验完白色丝线的强度、特性之后,已是一个时辰过去,天色漆黑如墨,月上中天,星河当空。 陈渊从怀中拿出玉珏,引星光灌体。 他已经七天没有进行星光灌体了,今天就算再疲惫,也不能再拖下去。 十息之后,玉珏上青光敛去,陈渊体表白光消散,消失不久的饥饿之感,重新涌了上来。 陈渊收起玉珏,打开第二个食盒,狼吞虎咽起来。 不多时,整整十个白面饼子、三大碗炖肉下肚,虽然只吃了个三分饱,但在浓浓的困意之下,陈渊还是回到屋内,倒头就睡。 …… 第二天午时,日上三竿,陈渊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这一睡就是接近七个时辰,陈渊神清气爽,只是肚中依旧饥饿。 他急忙拿上两个食盒,到厨院打饭,饱餐一顿,饥饿之感大减。 下午,有不少护卫的家眷找到陈渊,询问车队的情况,都被陈渊含糊了过去,只是隐晦暗示,那些护卫很可能都回不来了,引得家眷悲声一片。 直到傍晚时分,上门的家眷才少了很多,陈渊终于清静下来。 吃过晚饭后,他没有留在小院中练武,而是拿着积攒下来的二两银子,走出了兴业坊。 一路上,陈渊走走停停,利用自己超强的五感,暗中观察身后的情形。 很快,他就发现有两人跟在自己身后,行迹鬼祟。 陈渊不动声色,来到一处小酒楼,点了两荤两素四碟小菜、一壶黄酒,慢慢吃喝起来。 那两个跟梢之人没有进入酒楼,而是在街边等待。 一个时辰后,陈渊付了酒钱,又一路溜达着,来到一条繁华的街道。 这里汇集着几处勾栏瓦舍,瓦舍卖货,勾栏寻乐,还有三四座青楼,是乐平县最大的寻欢作乐之地。 陈渊随意走进一个唱曲演戏的勾栏,坐了下来。 这一次,那两个跟梢之人没有留在外面,而是跟了进来,在角落里坐下,紧紧盯着陈渊。 陈渊看在眼中,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演出开始后,陈渊大声叫好,给台上的伎子洒了几把铜钱,还找小厮要了一大壶浑浊的劣质黄酒,仰头狂饮起来,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两个时辰后,夜色深浓,寒意逼人。 勾栏散场闭门,陈渊才恋恋不舍地离去,手上提着半壶劣质黄酒,一路上摇摇晃晃,仰头痛饮,嘴里不时嘟囔几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能人死了,钱没了”之类的胡话。 那两名盯梢之人,看到陈渊一副酒醉的模样,故意走近了一些,听到他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 终于,陈渊回到小院,摇摇晃晃地开门,却被门槛绊了一跤。 他低下头,重重踢了门槛两下,骂了一句“狗东西”,才摇摇晃晃地进门,砰的一下,摔上院门。 下一刻,陈渊双目骤然变得清明起来,快走两步,把黄酒放在石桌上,然后运转轻身功法,攀上槐树中部,身形藏在枝杈树叶之后,向院外望去。 今夜恰逢月初,弯月如钩,月光黯淡,夜色漆黑。 两名跟梢之人正停在小巷转角处,盯着小院院门,没有注意到爬上槐树的陈渊。 一刻钟后,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开。 在树上静静等待了半个时辰的陈渊,运转轻身功法,翻墙而出,悄悄跟了上去。 第二十章 得手 离开小院后,两人大摇大摆,丝毫没有隐藏身形的意思。 陈渊远远缀在两人身后,亲眼看着他们一路来到孙府。 孙府门子熟练地打开侧门,把两人迎进去,陈渊目光一闪,转身悄悄离去。 果不其然,孙掌柜并没有完全放下对他的戒心。 陈渊从不奢望,自己和赵山一番话,就能取得孙掌柜的信任。 今天刚洒下鱼饵,鱼就上钩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洒下更多的鱼饵,把鱼儿喂饱,水域才能恢复平静。 …… 跟盯梢陈渊的两人进入孙府后,在杂役带领下,来到一间书房,见到了在此等待的孙掌柜。 两人躬身行礼,孙掌柜摆摆手,面无表情地问道: “说吧,陈二牛今天都干了什么?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其中一人恭声道: “禀告掌柜,陈二牛上午没有出门,午时提着食盒出门打饭,下午有很多护卫的家眷上门,询问车队的事情……” 他把陈渊今天的所作所为详细说了一遍,另一人加以补充,都不做任何评判。 孙掌柜仔细听完,微微颔首: “逃脱大难之后,心中必定恐惧异常,寻欢作乐,醉生梦死,实属人之常情,没什么异常之处,你们明天再盯一天,若是还像今天这样,就不用再跟着他了。” “是!” 两人恭声应下,退出书房。 孙掌柜微闭双目,静坐片刻,杂役带着另外两人,来到书房之内。 他睁开眼睛,待两人行礼过后,出言问道: “今天赵山都干了些什么?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回禀掌柜,赵山今日在家中待了一天,有不少护卫的家眷上门询问车队之事……” …… 第二天,陈渊拿着剩下的一两多银子,仍去喝酒听曲,寻欢作乐。 第三天,陈渊依旧如此,把手中仅剩的五百文钱挥霍一空。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感受到身后盯梢之人的目光。 陈渊不动声色,表面上依旧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回到小院后,他悄悄翻墙出来,仔细查看四周,还是一无所获,终于放下心来。 孙掌柜应是解除了对他的怀疑,不再派人盯梢,可以放心行事了。 恰好他也花光了手中的积蓄,若是孙掌柜再派人跟几天,他也无从试探。 陈渊悄悄翻回小院,引星光灌体之后,沉沉睡去。 …… 第二天清晨,陈渊吃过早饭之后,穿上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服,离开兴业坊,来到一处钱庄之中。 这处钱庄名为汇通钱庄,是齐国最大的钱庄,开设已有百年时间,分号遍布各地,财力极为雄厚,信誉极佳。 陈渊找到汇通钱庄的掌柜,展示了一下铜钥匙,说出几句密语。 掌柜露出诧异之色,但还是带着他来到偏房,让陈渊稍待。 陈渊等待了半刻钟的时间,钱庄掌柜端着一个带锁的小木箱,放到陈渊面前,然后转身离开。 陈渊拿出铜钥匙,打开木箱,看着里面的东西,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木箱就是李管事临死前送给陈渊的东西,是他最后的家底,连张夫人和李颖儿都不知道。 木盒里面的东西不少,一本泛黄的古册,正是李家的家传功法《六阳功》。 一个玉瓶,里面装着十颗供炼髓武者使用的培元丹,价值一百两银子。 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根百年老山参,根须细长,密密麻麻。 最后则是一张郡城三进院子的房契,以及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 陈渊仔细清点检查了一遍,确定所有东西都保存完好,才将其放了回去,拿着木箱,离开钱庄。 他没有直接回兴业坊,而是来到城东老儒生的小院,敲了敲门。 笃笃笃。 片刻之后,院门打开,老儒生探出头来,看到陈渊后,面上露出喜色,道: “二牛,你回来了?” 陈渊笑道: “先生,好久不见,请恕学生不能行礼。” 他举了举手中的小木箱,老儒生让到一边,摆摆手,道: “无须多礼,快进来吧。” 陈渊走进小院,和老儒生一起进屋,把小木箱轻轻放到桌上。 老儒生对小木箱视而不见,也不问陈渊这段时间的经历,只是含笑道: “你今天是来学经的?” 陈渊点点头,道: “学生正有此意。” “好,咳咳,上次学到哪了?” 陈渊眉头一皱,细细打量了一遍,发现老儒生面色比之前又苍白了几分,身形也更加佝偻,老态尽显,于是出言劝道: “先生,若是你身体不适,就再休息一天吧,不急在这一时。” 老儒生固执地摇了摇头: “既然收了你的束脩,怎能不尽责授书?上次学到哪了?” 陈渊看着老儒生浑浊却坚定的双目,不再相劝,道: “《灵虚经》讲了一半。” “好,我找找……” 老儒回过身去,在书架上吃力地翻找了半天,才找到那本《灵虚经》,摊开放在桌上,慢慢念了起来: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太极者性也,两仪者命也。名虽有二,实则性为之主,流行于阴阳之间者也,此句的意思是……” 一句句道家精微之语,从老儒生嘴中传出,陈渊凝神倾听,渐渐忘却了外界的一切,沉浸其中。 道家经典,微言大义,阐释万物万象,三千大道,与武道也大有关联,陈渊闻之,颇有所得。 一个时辰之后,老儒生方才停下,一卷《灵虚经》也全部讲完了。 “咳咳,这卷《灵虚经》讲完,我这里还剩三部道经,你全部拿走,自行研读吧。” 陈渊诧异道: “先生何出此言?” “咳咳,这三年来,我一共传授你一百一十三卷道经,你天性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能,早已将其融会贯通,不需要我在旁多言了。” 陈渊说道: “先生谬赞,学生自觉见识浅薄,还需先生多加指点。” 老儒生苦笑道: “我今天讲了这一個时辰,已是头晕眼花,精力不济,以后更是有心无力,再讲下去,就是误人子弟了。” 陈渊叹一口气,道: “好吧,既然先生心意已决,也只能如此了。但就算先生不再给学生讲书,我还是会每日来看望先生一次,给先生煎服汤药,望先生好好养病,早日痊愈。” 老儒生目露感动之色,笑道: “那就麻烦你了。” 随后,陈渊朝老儒生要了一个包袱,来到厢房,把木箱中的东西拿出来,和那三卷道经一起,放在包袱中,告辞离开。 在此过程中,老儒生没有多问一句,只是按照陈渊的嘱咐,把小木箱藏了起来,不在人前显露。 …… 陈渊背着包袱,一路上小心翼翼,七拐八绕,避开百兵堂的人,回到小院之中。 此时临近正午,陈渊为了不惹人怀疑,先去厨院打饭。 吃过午饭后,他插上门闩,进入正屋,把门关好,才把包袱打开。 陈渊先把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收起来,这段时间风头正紧,得过段时间,才能兑换成现银。 郡城的房契暂时还没有用处,和银票一起收好。 百年老山参则是现在就能派上用场。 这是固本培元的灵药,可以救人性命,但对武者来说,其辅助突破内劲之效,更加重要。 最后剩下一瓶培元丹,陈渊先吃了两颗,补充昨晚因星光灌体产生的能量缺口,将剩下的八颗贴身收好。 培元丹虽然是供炼髓武者使用的丹药,但陈渊在炼髓境蹉跎已久,星光灌体次数太多,肉身强悍,一颗还不足以补足能量。 最后,陈渊神色一肃,翻开了那本《六阳功》。 其他所有东西加起来,也不如这本二流功法值钱。 只要转修这门功法,陈渊就能突破到内劲境界,可力敌百人,放眼整个乐平县,也是顶级高手。 《六阳功》只有薄薄一册,陈渊很快就从头至尾翻看了一遍,但表情却是越发惊讶,最后合上的时候,更是露出了狂喜之色。 这门六阳功,竟然不是二流功法,而是可直达化劲的一流功法! 李管事真是深藏不露,外界都以为六阳功只是一门二流功法,虽然也很珍惜,但在江湖中却不少见。 他又是百兵堂的管事,自身也是炼髓巅峰的武者,是以没有多少人觊觎。 但若让人知道,六阳功是一门一流功法,李府当天晚上就会被人灭门。 伏虎帮帮主罗振武,也不过就是一名化劲武者。 除了几个名门大派,绝大多数江湖帮派的镇帮绝学,也就是一流功法,大多还有残缺之处。 而《六阳功》除了真气运行法门之外,还有一门轻身功法掠影步,以及一门赤阳剑法。 这两门绝学单独也能练成,但只有在六阳功真气的催发之下,才能发挥出全部妙用。 掠影步练至极处,身形缥缈,瞬息十丈,似浮光掠影。 赤阳剑法至大至刚,侵略如火,势如闪电,威力惊人。 陈渊如获至宝,当即来到院中,脑海中浮现出六阳功的运行法门,缓缓演练起六阳掌,把体内伏虎劲真气,一点一滴转化成六阳功的阳刚真气。 第二十一章 内劲 接下来三天时间,陈渊除了去厨院打饭,以及看望老儒生之外,其余时间都留在小院中练武,将体内所有伏虎劲真气,尽数转化为六阳功真气。 六阳功乃是一流功法,直达化劲,真气也是极为神异,至阳至刚。 陈渊若是全力催动六阳功,一掌下去,能在衣物上留下一个焦黑的掌印,打在体表,如被火烧一般,出其不意之下,必有奇效。 这还只是炼髓境,按照秘籍所载,突破之后,举手投足,内劲相随,炽热如火,同阶武者中,罕逢敌手。 陈渊对此眼热不已,调息一晚后,煎服那棵百年山参,借助药力,冲击内劲。 他在炼髓巅峰停留了半年有余,积累深厚,肉身更是远胜寻常武者,还有百年山参的药力相助,水到渠成地突破了内劲瓶颈。 陈渊感受着丹田内比之前雄厚了一倍有余的真气,忽然一掌击在老槐树上,落叶纷纷而下。 他一伸右手,从兵器架上取下环首刀,在无边落叶中,运劲练刀。 刀锋所过之处,内劲贯通,落叶无火自燃,化成一只只火蝶,绽放出点点赤光。 一套五虎断门刀法使完,陈渊脚下堆起一圈灰烬,高达寸许,秋风一吹,随风飘散。 陈渊收刀而立,内视己身,丹田空空荡荡,真气荡然无存。 真气化为内劲,再透体而出,消耗极大。 只有积蓄更多真气,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内劲。 陈渊把环首刀放回兵器架上,回屋拿出玉珏与培元丹。 这三天以来,他每天晚上都引星光灌体,再服用两颗培元丹,足以补充能量缺口,药力还有少量剩余,足够第二天练武所用。 陈渊把玉珏从粗布袋中拿出,玉珏散发出淡淡青光,漫天星辰闪耀一下,汇成一束细细白光,从天而落,将陈渊笼罩其中。 陈渊微闭双目,感受着体表的清亮酥麻之感,默默数着时间。 一息、二息、三息……十息、十一息、十二息……二十息! 白光消散,陈渊骤然睁开双目,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珏。 这次星光灌体,竟然有二十息之久,比之前延长了一倍! 但玉珏没有任何异样,青光敛去,恢复了晶莹剔透的样子,在银河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微光。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的饥饿之感,从陈渊心底涌了上来。 他连忙倒出一颗培元丹,吞了下去。 药力迅速化为一股热流,涌入四肢百骸。 但这股药力只让饥饿之感消除了小半,就难以为继,陈渊又倒出第二颗培元丹,吞了下去。 饥饿之感消散大半,但还是没有完全消失。 陈渊吞下第三颗培元丹,饥饿之感终于完全消失,但药力也一丝不剩。 他看着玉瓶中仅剩的一颗培元丹,无奈地摇了摇头。 星光灌体时间延长当然是好事,但需要补充的能量也变得更多,可让炼髓武者血气活跃七日的培元丹,一次都要消耗三颗,着实是吞金兽。 但感受着明显增大了一分的力气,陈渊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身巨力,是他最大的底牌,不管消耗多少丹药,他都要加快星光灌体的速度。 而且除了力气增大之外,陈渊的肉身强度不断增强,柔韧、灵敏、速度、五感持续提升,甚至思绪都变得更加清明聪慧,有数之不尽的好处。 陈渊摩挲着手中的温润玉珏,喃喃道: “你到底是何宝物,竟然有如此神效?” …… 第二天,陈渊再演练六阳掌,发现真气增长的速度,竟然比昨天还要快上一分。 他昨天只是炼髓境,体内还有培元丹的药力残余,血气活跃,今天已突破至内劲,没有药力相助,积蓄真气却变得更容易了。 没想到只是经历了一次二十息的星光灌体,效果就如此明显。 陈渊心情大好,演练六阳掌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笃笃笃!笃笃笃! 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陈渊眉头一皱,缓缓收功,把门打开。 一张马脸映入眼帘,陈渊目光一闪,憨笑道: “胡师兄,怎么有空来我这?快请进。” 胡师兄摆摆手,笑道: “下次再说吧,师父有事相招,陈师弟随我走一趟吧。” 陈渊惊喜道: “好,我这几天在家憋得难受,掌柜是要给我安排什么差事吗?” 胡师兄一愣,摇了摇头: “这倒不是,是郡城总帮来人,要见你和赵师兄,应该是和车队有关。” 陈渊失望道: “哦……师兄稍待,我刚才在练伏虎拳,出了一身汗,换身衣服,马上就去。” 随后,陈渊换上黄布短衣,佩上木制腰牌,随胡师兄来到孙府。 门子应是得了吩咐,没有阻拦,两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正堂。 陈渊目光扫去,发现赵山已经到场,孙掌柜依旧坐在主位,身下的太师椅换了一把新的,在他身侧,坐着一名年轻武者。 此人年纪约二十五六岁,比赵山大不了多少,一身黑色劲装,面容俊朗,正凝神倾听赵山的讲述。 “……师父主动留下断后,我和陈师弟又在赤莽山脉中跋涉了三天三夜,才逃出来,回到县里,第一时间就把黑风寨杀人劫货的消息禀告给孙掌柜……” 赵山说完后,年轻武者微微颔首,转头看向陈渊,上下打量了一遍,微笑道: “你就是陈二牛吧?” 陈渊还未开口,孙掌柜插言道: “二牛,这位是总堂的魏无定魏执事,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得有所隐瞒。” 陈渊急忙抱拳行礼: “陈二牛见过魏执事!” 魏无定摆摆手,道: “不必多礼,我这次来乐平县,是为了黑风寨杀人劫货一事,把你在赤莽山脉中的经历,仔细说来。” “是,当时我跟随车队进山……” 陈渊把车队入山,到他和赵山逃出生天的全部过程,细细说了一遍。 魏无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 “和赵山所述别无二致,李勇我也认识,精明干练,此番遭难,实在可惜。” 陈渊和赵山俱是露出悲痛之色,魏无定又说道: “这样吧,明日我要进山清剿黑风寨,你们随我一起去,手刃几个山匪,也算是为你们师父报仇,师兄,你看如何?” 孙掌柜目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面上却是微笑道: “也好,就依师弟所言,赵山,陈二牛,此次进山,你们务必听从魏执事吩咐,不得妨碍剿匪之事。” 陈渊和赵山对视一眼,齐声应下: “是!” 魏无定笑道: “很好,你们先回去吧,收拾一下行李,这次进山的时间可不短。” 两人抱拳行礼,离开正堂。 孙掌柜侧身看向魏无定,捋须问道: “师弟准备如何清剿黑风寨山匪?这黑风寨的头领谢全据传是军中出身,武艺高强,手段不弱,可惜李勇没有逃出来,他和谢全打交道最多,对其了解最深,应能有所助力。” 魏无定淡淡道: “这就不劳师兄操心了,小弟自有打算。” 孙掌柜闻言,面露愠色,手指一紧,差点捻断一茎胡须。 魏无定却是没有察觉一般,笑问道: “李勇这次没有回来,妻女无依无靠,日子不好过吧?” 孙掌柜面色微变: “师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无定笑道: “没什么,小弟和李勇有过数面之缘,他此番生死未卜,小弟怎能不管不问?” 孙掌柜皮笑肉不笑道: “魏师弟果然重情重义,为兄自是不能冷了你这份热心肠,只是张夫人昨日找到我,愿意献出家传的六阳功,以及五百两银子,让我照拂一二,我已经答应了,就不劳烦魏师弟操心了。” 魏无定笑道: “五百两?那李勇家资颇富,肯定还有不少余财,小弟也想照拂一下他的妻女,师兄伱看如何?” 孙掌柜面上笑意敛去,盯着魏无定的眼睛,道: “这恐怕不太好办,李勇跟随为兄多年,还留下两个炼骨弟子,小事有弟子帮忙,大事有为兄关照,不需师弟照拂,依为兄看,还是算了吧。” 魏无定轻笑道: “师兄此言差矣,小弟虽然远在郡城,但在总堂多年,人脉还是要广一些,消息更灵通,也许能帮上一些小忙。这样吧,明天我亲自去和张夫人谈谈,看看她是何想法。” 说着,他就要起身离去。 孙掌柜盯着魏无定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 “师弟如此重情重义,为兄深为感动,但李勇生死未卜,家人悲痛忧伤,还是不要惊扰为好。这样吧,师弟把六阳功抄录一份,若是以后有事,关照一下他的妻女,也算尽了同帮之谊,如何?” 魏无定重新坐下,抱拳行礼: “多谢师兄成全!” 第二十二章 变故 第二天清晨,兴业坊,护卫队校场之上。 一百余名劲装武者,背着包袱,腰佩兵刃,牵着马匹,列队而立,陈渊和赵山也在其中。 在人群前方,魏无定同样牵着一匹马,正在向孙掌柜辞行: “有劳师兄相送,此去清剿黑风寨山匪,时日不定,但最迟一月之内,小弟必然回返。” 孙掌柜笑道: “那为兄就祝师弟马到成功,区区山匪,也敢招惹我伏虎帮,真是自寻死路。” 两人寒暄两句,魏无定翻身上马,拨转马头,高声道: “启程!” 陈渊闻言,略显笨拙地攀上马背,策马跟上。 他之前跟着赵山学会了骑马,但毕竟不是护卫队统领,骑马的机会不多,马术不精,远不及赵山熟稔。 上马之后,陈渊和赵山并肩而行,赵山低声道: “魏执事不是说这次进山时间不短吗?怎么还有马骑?” 赤莽山脉地形复杂,只有元平陉中能骑马,若想从山间小道进山,只能步行。 上次百兵堂和黑风寨进行交易,除了装载兵器的大车有骡马牵引,其他人就都是步行,就连李管事和张金奎也是如此。 但这一次,一百余名武者都有马可骑,着实有些蹊跷。 陈渊摇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暂且先观望一下,小心行事,不要大意。” 赵山点点头,不再多言,但神情明显变得凝重了一分。 …… 孙掌柜看着魏无定一行人走远,马蹄声渐渐消失不见,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重重哼了一声,道: “没找到黑风寨的寨子,就敢带这么多人马进山,还只带一个炼髓的管事,真是狂妄自大!若是一月之内还没回来,休怪我向执法堂告你一状!” 随后,他转身离去,同时不忘吩咐跟在身侧的胡师兄: “明天你就去招收武者,重建护卫队,不管身家清不清白,只要是炼皮境,都可以招进来,以后再慢慢裁汰,省得总堂塞人过来。” “是!” 胡师兄恭声应了一句,又问道: “师父,赵师弟和陈师弟怎么安排?” 孙掌柜沉吟了一下,道: “给赵山一个代管事的位置,给陈二牛一个护卫队统领的位置。” 胡师兄惊讶道: “代管事?” 孙掌柜道: “这次护卫队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虽然赵山只是炼骨巅峰,但他是堂中的老人,资历也深,用着放心,没法提管事,就先提到代管事。” 胡师兄恍然,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师父,李颖儿这几天寻死觅活,吵着要去赤莽山脉里找李勇,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与张夫人闹了好几天,昨天差点偷跑出兴业坊,您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孙掌柜眉头微皱,他收了张夫人的秘籍和银子之后,就让胡师兄派人盯住李府,免得有不法之徒,欺负这寡母孤女。 但没想到这李颖儿如此不懂事,当即不耐烦道: “加派人手,守好李府,别让她惹出事端!” “是!” 胡师兄恭声应下,孙掌柜却是更加心烦,加快了脚步。 李颖儿这一闹,让他想起了昨天魏无定抄录走的那本《六阳功》秘籍。 那可是一本二流功法,虽然没有配套的武功绝学,但却足以作为县城中一家小帮派的镇帮功法,放在市面上,至少能卖出两千两银子。 一想到魏无定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从自己这里讹走了这么多银子,孙掌柜就是一阵心痛。 抢他的钱,就是要他的命。 只是那魏无定是总堂堂主候彦的弟子,年纪轻轻,就已修炼至内劲巅峰,备受候彦看重,甚至还颇得帮主罗振武赏识。 而他却是年老体衰,也就是仗着给候彦做过一段时间护卫,后来又侥幸突破至内劲,才能来乐平县养老,做一个富家翁。 魏无定欺辱他,他只能忍气吞声。 但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若是找到机会,一定要给魏无定使个绊子! …… 魏无定一行人策马奔行,一路来到乐平县外,沿着官道,往赤莽山脉而去。 但行到半途,魏无定突然抬手,众人跟着减速。 随后他拨转马头,往一条小路上行去,其他人依次跟上。 此路颇为狭窄,但路面却是极为平整,魏无定策马缓行,经过大片田野,来到一处庄子门口,方才停下。 这处庄子方圆数百亩大小,围着高约一丈的土墙,庄门大开,门外有十几個人候着,看到魏无定后,全都迎了上来。 魏无定翻身下马,亮出自己的银质腰牌。 为首之人看过之后,立刻抱拳行礼: “刘伟见过魏执事!” 魏无定摆摆手,把缰绳扔了过去,道: “食宿可安排好了?” “已经安排妥当,请魏执事入庄歇息。” 魏无定点点头,回身招呼道: “随我进庄!” 其他人早已下马等候,闻言都是牵着马,依次往庄子里面走去。 陈渊跟在赵山身后,四处打量着庄子的环境。 进入大门后,是一片几亩大小的空地,然后是一大片建筑群,有粮仓、磨坊、作坊、仓库等等,左边是一排排马厩,右边是十几个一进的院子、三个两进的院子,以及一个三进的大宅院,排列整齐。 沿着土墙,每隔十丈就有一个木质的望楼,只是上面无人值守。 众人停在空地上,那十几名庄户人家,把缰绳接了过去,牵马入厩。 魏无定跟庄户中的为首之人低声说了两句,然后来到众人身前,高声道: “等会儿都听刘管事的安排,不得随意走动,不得出入庄子,一日三餐自有人按时相送,明白了吗?” “是!” 众人纷纷应下,跟着刘管事,被分到不同的院子,住了下来。 炼皮武者住一进的院子,八名炼骨武者住两进的院子,唯一一名炼髓武者罗海,单独住一个两进的院子。 至于魏无定,自然是住三进的大宅院。 陈渊和赵山一直走在一起,被分在了一个院子。 这处两进的院子刨去前院的门楼、倒座房,后院的正堂、耳房之外,有四间卧房,除了陈渊和赵山之外,还住进了另外两名炼骨武者。 刘管事走后,赵山来到陈渊房中,神色颇为紧张,问道: “师弟,咱们不是要进山吗,为什么魏执事要带咱们来这个庄子住下,你说会不会是山中的事情……” 陈渊眉头一皱,道: “师兄,不要胡言乱语!魏执事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为进山剿匪做好准备。” 赵山一怔,神情还是颇为担忧: “可是……” 陈渊又道: “师兄不必多虑,据我猜测,魏执事应该是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你也知道,山匪来无影去无踪,山寨位置更是鲜有人知,贸然进山,很容易打草惊蛇。” 赵山心中疑虑尽去,连连点头: “师弟所言甚是,是我多心了。” 说罢,他起身就要离开。 陈渊抬手止住,道: “等等,师兄说的也有道理,这次毕竟是进山剿匪,风险不小。我不方便出面,你去结交一下院中的另外两位师兄,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好,我这就去。” 赵山此时对陈渊是言听计从,当即答应下来,起身出门,敲响了另外一名炼骨武者的屋门。 …… 一个时辰后,陈渊、赵山和另外两名炼骨武者坐在了一起。 在赵山的介绍下,陈渊得知另外两人的名字分别是于振川、赖忠,俱以师兄相称。 于振川和赖忠对憨直的陈渊也是颇有好感,四人相谈甚欢,一起吃过午饭之后,方才回到各自屋中。 陈渊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从贴身存放的粗布袋中,拿出玉珏,眉头紧锁,仔细端详起来。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心情一直很糟糕。 昨夜是个晴天,等天色黑下来,星辰当空,陈渊照例拿出玉珏。 但玉珏竟然没有散发青光,无法引动星光灌体! 陈渊试了好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心中大乱。 玉珏是他最大的底牌,若是突然失去作用,无法再引星光灌体,他只是一个平庸的内劲武者而已。 陈渊没有放弃,又用浸水、滴血等等方式,一直折腾到深夜,才接受玉珏无法引动星光的事实。 陈渊心情颓丧,在院中呆坐许久,忽然想起星光灌体延长到了二十息,玉珏的变化,是否与此有关,只是间隔变长了? 他找到了玉珏变化的可能原因,终于平静下来,但还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才勉强入睡。 好在经过多次星光灌体之后,他的精神要比常人更加旺盛,虽然只是睡了两个时辰,但依旧精力充沛。 只是陈渊要跟随魏无定进山,无法验证星光灌体的间隔是否真的延长了。 他皱眉端详玉珏半天,心绪浮动,久久不定,索性提着长刀,来到院中,演练起了五虎断门刀法。 这柄五十炼的长刀,是出发之前孙掌柜赏给他的,比之前那柄三十炼的长刀要好上一些。 庄子里人多眼杂,陈渊不能修习六阳功,也无法练习掠影步、赤阳剑法,只能练练刀法。 他刚开始练刀的时候,于振川和赖忠还颇有兴趣地围观了一会儿。 但看到陈渊是在练五虎断门刀之后,两人却是兴趣缺缺,敷衍吹捧两句,就回到屋中。 陈渊不以为意,继续演练刀法。 五虎断门刀虽然简单直接,但正巧能发挥出陈渊的一身巨力。 若是招式精妙,反而不适合陈渊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那门赤阳剑法也是如此,至阳至刚,招式简洁,陈渊很是喜欢。 刷刷刷! 陈渊手中动作越来越快,院中刀锋闪耀,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一片寒光,刺人眼目。 忽然,陈渊动作一顿,放慢速度,寒光敛去大半。 片刻之后,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院口的垂花门传来: “好快的刀法,好重的煞气!” 第二十三章 伏击 陈渊收刀望去,连忙抱拳行礼: “魏执事!” 来人正是魏无定,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笑吟吟地打量着陈渊,道: “悟性不错,能把五虎断门刀练到这种地步。” 陈渊挠挠头,憨笑道: “我哪有什么悟性,就是只会这一套刀法,翻来覆去地练,怎么顺手怎么使,也不知道好坏。” 魏无定点点头: “持之以恒,顺其自然,这才是武道至理,不错,不错……你杀过不少人吧?” “我之前护卫车队出行,遇到过几次山匪劫道,杀了几个山匪,这次从赤莽山脉里逃出来,也动手杀了两个黑风寨的山匪。” 魏无定笑道: “难怪煞气那么重,原来见过这么多血,我听说,你一身巨力,只用三年时间,就突破到炼骨境,是吗?” 陈渊心中一动,道: “是,我前段时间侥幸突破了炼骨境,但力气也就是比常人大一些。” 魏无定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又上下打量了陈渊一遍,道: “天资不错,好好练刀,这五虎断门刀乃是五十年前的董帮主亲手所创,招式虽然简单,但却直指武道至理,炼骨能使,炼髓能使,甚至内劲、罡劲也能使,全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陈渊神色一肃,道: “谢魏执事指点!” 魏无定笑着点点头,转身往前院走去。 陈渊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继续演练刀法。 …… 接下来几天时间,陈渊每日除了演练刀法,就是抽出一个时辰,演练伏虎拳。 他修习伏虎劲已经没用了,但天下没有只练刀法,不练内功的武者,为了不让于振川和赖忠怀疑,还是得装装样子。 每日心无旁骛,苦练刀法,使得陈渊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担忧玉珏之事。 他在五虎断门刀上也精进了许多,招式越发简练,也更加致命。 陈渊沉浸于刀法之中,心态平和,赵山三人却是心浮气躁。 在这庄子里一住就是七八天,没有青楼妓院,没有勾栏瓦舍,只能赌钱取乐,形同囚犯,憋闷之至。 若不是魏无定威望极高,压得住人,恐怕这一百余名剽悍武者,早就乱了起来。 但武者本性桀骜,随着时间推移,庄子里的气氛越发躁动,甚至出现了斗殴之事,只是被魏无定强力镇压下来。 终于,第八天上午,众人吃过早饭后,魏无定把所有人召集起来,道: “今日进山!” 随后,一百余名武者收拾行囊,每人随身携带一壶水,和足以支撑五天的干粮。 同行的还有一辆大车,由几名庄户赶着,蒙着一层白布,所过之处,车辙极深。 魏无定身旁还多出了一名中年人,满脸风霜之色,一身山民常穿的皮袄,腰配环首刀,骑着一匹老马,不时和魏无定低声说些什么。 一行人出庄后,快马加鞭,当夜走元平陉入赤莽山脉,晓行夜宿。 两天之后,在皮袄中年人的带领下,伏虎帮武者沿一条山间小道,进入莽莽群山之中,又跋涉半天,来到一个极为隐蔽的山谷,停了下来。 庄户掀开蒙在大车上的白布,露出其下掩盖的一张张强弩。 魏无定下令,留下马匹和大车,派庄户看守,将三十架强弩,分配给三十名炼皮武者。 陈渊看到强弩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魏无定的用意。 他要伏击黑风寨! 但他是如何得知黑风寨动向的? 陈渊紧了紧手中长刀,凑到赵山身旁,低声道: “师兄,看来魏执事得到了黑风寨的消息,很快就要有一场厮杀,记得小心行事。” 赵山轻轻点头,没说什么,但神情却变得严肃了很多。 等三十名炼皮武者依次拿好强弩之后,魏无定一声令下,一行人再次启程,跟在皮袄中年人身后,沿着一条踪迹难辨的兽道,深入群山。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夜色漆黑,无星无月。 众人点着火把,如一条火龙般,在山间蜿蜒而行。 五个时辰之后,火龙在一处山谷中停了下来。 这处山谷和之前黑风寨设伏车队的那处山谷相似,只是有两個口子,中间一条山道,应是经常有人通行,不生杂草,路面平坦。 在魏无定的指挥下,伏虎帮武者分成两半,进入山道两侧的密林,灭掉火把,在漆黑的夜色中,静静等待。 陈渊和赵山伏在一处,不敢出声,盯着山道。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天色发白,薄雾四起,笼罩山林,山道上还是毫无动静。 直至朝阳初升,山雾慢慢消散,忽然有一彪人马,撞入山谷之中。 陈渊五感敏锐,一眼就认出,为首之人正是黑风寨大头领,断魂枪谢全。 而跟在他身边的人,身背一张强弓,正是黑风寨三头领,火眼金雕蒋锋。 片刻之后,陈渊身旁的武者,也看到了黑风寨的山匪。 一片低低的锵啷声中,众人缓缓抽出兵刃。 埋伏在这边密林的十五名持弩武者,迅速给强弩上弦,端在身前,瞄准面前的山道。 黑风寨山匪的行进速度很快,半刻钟之后,就来到了山谷中。 陈渊看得清楚,共有七十余名山匪,排成一条长龙,其中只有谢全和蒋锋骑马,其他人都是步行,赶着四辆大车。 他们边走边大声谈笑,言语间粗鄙不堪。 “上回抢回来的那个娘们可真水灵,那身段,那叫声,啧啧……可惜只玩了三天,就卖到窑子里去了。” “废话!那可是大户小姐身边的丫鬟,能不水灵吗?” “哎,要是能玩玩大户小姐就好了,死了也够本啊!” “你就做梦吧,那是大哥三哥才能享的福,你他妈算老几?” “哈哈,我就是说着玩玩……” 长龙行至山谷中段时,众山匪都是兴高采烈。 忽然,一声暴喝响彻云霄: “动手!” 嗖嗖嗖! 话音未落,山谷两侧的密林中骤然激射出三十支弩箭,正中十几名山匪身躯。 山匪队伍大乱,惨叫声此起彼伏。 谢全在马上使出一个铁板桥,险险避开射来的两支弩箭,翻身下马,从身后一名山匪手中抢过长枪,大吼道: “不要慌,随我杀出去,才能活命!” 他边说边运转轻身功法,冲到蒋锋身前,舞动长枪,替他挡住射来的弩箭。 蒋锋比谢全要狼狈许多,极力躲闪之下,还是有一支羽箭擦着他的左臂飞过,留下一道血痕,险些就穿了过去,在谢全掩护下,才得以下马。 “杀!” 就在这时,弩箭停下,伏虎帮武者从两侧密林中窜出,大喊着杀了过来。 魏无定一马当先,手持三尺长剑,直奔谢全而去,大喝道: “谢全,我乃伏虎帮百兵堂执事魏无定,今日特来取你狗命!” 谢全脸色大变,挺枪迎击。 蒋锋迅速摘下强弓,从马鞍旁的箭筒中抽出三根羽箭,连珠般射了出去。 魏无定手腕一抖,剑影掠过,将三支羽箭尽数挡下,道: “你就是蒋锋?今天也得把命留下!” 说罢,他脚下一点,飞身而下,与谢全战成一团,一柄长剑,竟然压制住了谢全的铁枪,大占上风。 谢全惊怒交加: “内劲巅峰!” 魏无定冷笑一声,攻势更加凶猛,谢全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炼髓境的罗海则是直奔蒋锋而去,但被连珠箭阻路,难以近身。 与此同时,伏虎帮武者居高临下,很快便俯冲下来,和黑风寨山匪交上了手。 铮! 谢全长枪一摆,挡住魏无定一剑,喝道: “结阵,迎敌!” 黑风寨山匪经过初期的混乱之后,此时已经稳定下来,闻听此言,纷纷就近结成五人一组的简单阵势,与伏虎帮武者战在一起。 魏无定扫了一眼,面色微变: “鸳鸯阵?你果真是从军中逃出来的!” 谢全狞笑道: “来啊!不死上几十个人,还想杀我?” 他猛地刺出一枪,逼退魏无定,四名炼骨山匪迅速围拢过来,与谢全结成一个鸳鸯阵,共同迎敌。 蒋锋趁此机会,运转轻功,往后退去,在远处射出羽箭,给黑风寨山匪掠阵。 魏无定目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大喝道: “罗海、于振川、赖忠、蒋伟、彭星,随我杀贼,其他人速速肃清山匪!” 被他点到名字的五人立刻朝这边靠拢,在魏无定的率领下,和谢全主导的鸳鸯阵战到一起,其他人则是猛攻向面前的山匪。 但鸳鸯阵不愧是军中战阵,颇为玄妙,五人配合之下,能抵住七八名敌人,只是稍稍落入下风。 伏虎帮武者虽然人数更多,实力也比黑风寨山匪更强,但却都是江湖出身,彼此间没有配合,也不懂破阵之法,只能各自为战,一时之间,难以拿下对手。 不过黑风寨山匪结成鸳鸯阵之后,也就无法再逃命,只能留在原地迎敌。 而且他们终究不是军中士卒,生性散漫,纵使在谢全的指点下,练成了鸳鸯阵,配合也很生疏,破绽不少。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有几个鸳鸯阵被攻破,十几名山匪惨死刀下。 伏虎帮也有十几名武者死伤,但伤者多,死者少。 众人见状,攻势越发凶猛,黑风寨的阵势摇摇欲坠。 忽然,一名山匪发一声喊,脱离鸳鸯阵,往山谷外逃去。 雪崩的第一声响起,随后就是天崩地裂。 这名山匪的举动,引发了黑风寨的大溃逃,所有人都争先恐后,不顾身后的刀剑,四散奔逃。 伏虎帮武者趁势追击,瞬间就有八九名山匪,横死当场。 没了鸳鸯阵,黑风寨山匪的实力远不及伏虎帮精锐。 谢全正全力抵挡魏无定,见状怒吼一声: “一群蠢货!临阵脱逃,只会死得更快,拼死一战,才有生机,听我号令……” 谢全极力阻止黑风寨的溃逃,但山匪就是山匪,骨子里贪婪怕死,雪崩之势已然形成,再无法逆转。 一直在远处掠阵的蒋锋,朝这边射出两箭后,忽然转身逃去,只留下一句: “大哥,我会为你报仇的!” 第二十四章 力斩 蒋锋这一逃,黑风寨的溃败之势再也遏制不住。 除了谢全的死忠亲信之外,其他山匪不顾一切,往四面八方逃去,只求活命。 伏虎帮武者分头追赶,几步就砍翻一个山匪,如杀猪宰羊一般轻松。 但当其他人奋力杀贼时,陈渊却是不紧不慢地追在一个炼骨山匪之后,并不着急动手。 发动伏击之后,陈渊就找上这名山匪,一直纠缠到现在,都没下杀手。 魏无定的关注,让他感到有些不同寻常。 几番思虑之后,陈渊选择藏拙,只是展露了一个初入炼骨的武者,应该有的实力。 他甚至做好了打算,要放走这名炼骨山匪。 他刚刚突破至内劲,手中不缺金银功法,现在要做的,就是安稳练武,而不是和魏无定沾上关系,卷入伏虎帮内部的纷争之中。 陈渊思及此处,脚步又慢了一分,只是口中依旧呼喝不停,营造出一种紧追不舍的假象,实则和那名炼骨山匪的距离越来越远。 眼看着那名山匪即将窜入山林,陈渊口中呼喝更急,但脚步又放慢了一分。 忽然,陈渊心头一颤,一阵寒意没来由的席卷全身。 他不假思索,猛地往前面一扑,滚倒在地。 嗖! 陈渊扑倒之时,一声尖锐鸣啸响起,一支羽箭从后方激射而来,深深没入他身前的地面中,箭尾轻颤不已。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怒喝: “小杂种,我要杀了你,为东哥报仇!” 陈渊一个受身后站起,回头望去,只见蒋锋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射了出来。 嗖! 陈渊面色一变,抬刀去挡,但手抬到一半,却突然停住,反而抬起左臂,挡在身前。 嗤! 羽箭正中陈渊左臂,入肉三分。 “啊!” 陈渊怒吼一声,举刀往下一劈,咔嚓一声,把大半箭杆斩断,只留下左臂中的箭头。 蒋锋见没能射死陈渊,又抽出第三支羽箭,搭在弓上。 但就在这时,罗海却是追了上来,喝道: “蒋锋,哪里走!” 蒋锋狠狠瞪了陈渊一眼,回头把箭射向罗海,然后朝谷口奔去,口中大骂道: “小杂种,今天先饶你一命,洗干净脖子等着,日后我必杀你!” 陈渊目中杀气一闪而过,脚下猛地一剁地面,发出一声爆响,不用任何轻功,朝蒋锋冲了过去! 蒋锋一怔,旋即怒道: “还敢拦我?找死!” 他将长弓交到左手,从腰间拔出一把一尺短剑,迎了上来。 小杂种区区炼骨,竟敢阻路,真是不知死活! 噔噔噔! 陈渊大踏步来到蒋锋身前,在地上留下三个深坑,单手举起长刀,劈了下去。 这一刀,陈渊只用了三分力气,但刀锋所过之处,破空之声大作,声势极为骇人。 蒋锋却是丝毫不惧,举起长弓格挡,左手一递,短剑刺向陈渊腰腹。 他这把长弓乃是二十年的铁木制成,极为坚韧,不惧刀砍斧削、火烧水浸,区区炼骨,岂能伤之? 陈渊见状,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暗中又加了一分力道。 咔嚓! 长刀猛劈而下,长弓应声断裂。 蒋锋错愕不已,急忙抽身后退。 噔! 陈渊岂会让他逃掉,脚下发力,长刀一横,挥了出去! 哧! 刀锋划过蒋锋脖颈,如裁开一张宣纸般,顺滑地割开一道伤口。 噗! 鲜血喷涌而出,蒋锋瞪大双眼,抬手捂住伤口,“呃呃”两声后,软软倒了下去。 蒋锋身死之时,罗海也追了上来。 陈渊脸色忽然一变,右手一松,长刀落地,捂住受伤的左臂,倒吸一口凉气: “嘶……” 罗海俯身探了一下蒋锋的鼻息,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陈渊,惊叹道: “好小子,竟然能杀了蒋锋!” 陈渊捂着左臂的伤口,面露痛苦之色,嘴上却是愤愤道: “就是他射了师父一箭,师父才没能逃出来,我得为师父报仇!” 罗海赞道: “不错,李勇有你这個徒弟,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伤势如何?” 陈渊摇摇头: “我没事,罗管事不用管我,多杀几个山匪,为护卫队的兄弟们报仇,二牛感激不尽!” “哈哈,好!” 罗海大笑一声,运转轻功,继续追杀黑风寨山匪。 蒋锋一死,黑风寨彻底溃败,伏虎帮大获全胜。 谢全和他的几名亲信死忠,没了蒋锋在旁策应,也不是魏无定和其他几名炼骨武者的对手,被逼入了山谷的一处死角。 随着魏无定两剑刺死谢全身边最后一名亲信,只剩下谢全一人,倚在峭壁之下,独自面对伏虎帮的围攻。 魏无定抬手止住众人的攻势,盯着谢全,冷冷道: “谢全,你还要负隅顽抗吗?投降吧!” 谢全单手擎枪,枪尖直指魏无定,死死盯着他,道: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走这条路?” 魏无定说道: “玉州的几家坐地虎,都和我伏虎帮打过交道,我在山外等了你八天,得知你要出手赃物,立马进山埋伏,果然等到了你。” 谢全释然道: “原来是李扒皮那个王八蛋,我还以为是手下兄弟出卖了我,还好,还好……” 魏无定上前一步,道: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降是不降?” 谢全问道: “你能饶我一命?” 魏无定摇摇头: “不能。” 谢全不屑地撇了撇嘴: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降?” 魏无定举起手中长剑,道: “别禁酒不吃吃罚酒。” “哈哈哈哈!” 谢全忽然狂笑起来: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敢杀人劫货,是因为三江帮给了我三千两银子,伱要是想报复,就去找三江帮!” 魏无定面色微变: “三江帮?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 谢全大笑道: “你们狗咬狗,我哪知道?总之我话放在这里,信不信由你。” 魏无定点点头: “好,我姑且信你一回,放下枪,随我回郡城,把此事说清楚,我给你一个体面。” 谢全狞笑道: “体面?老子镇守边关十三年,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又落草为匪,手上几百条人命,早就够本了,不需要什么体面!” 说罢,他把长枪往地上一插,然后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匕,反手握住,猛然刺向左胸! “住手!” 魏无定运转轻功,掠至谢全身前,却是为时已晚。 噗! 短匕齐柄没入胸口,谢全两眼一突,踉跄两步,倚在峭壁上,身躯缓缓滑了下去,惨笑道: “我先走一步,你们伏虎帮和三江帮斗去吧,最好斗个两败俱伤,死上几百号人,全都下来给我陪葬,哈哈……呃呃……” 魏无定低头看着双目涣散,失去生机的谢全,脸色无比阴沉,手腕一抖,剑影掠过,把谢全的头颅砍了下来。 然后,他用剑尖把头颅挑向身后,吩咐道: “包起来,带回去,向堂主复命!” 于振川抬手攥住谢全的头发,接了过来: “是!” …… 谢全一死,黑风寨再无抵抗之力,只剩下一些零星的山匪,逃入到山林之中。 魏无定没有耽搁时间,马上动用酷刑,拷问被活捉的山匪。 从他们口中,魏无定问出了黑风寨的位置,以及吴东和李勇同归于尽的事情,陈渊和赵山得知此事,都是悲痛不已。 魏无定还亲自搜捡了谢全和蒋锋的尸体,找出了一千三百两银票,和一些疗伤解毒的丹药。 当他搜捡两人尸体时,陈渊在一旁仔细留意,目中闪过一丝紧张之色,看到魏无定无功而返,才悄悄松了口气。 随后,魏无定把众人分成两拨,二十人留下照顾伤者,收殓尸首,其他人立刻启程,彻底扫灭黑风寨。 陈渊左臂被蒋锋射穿,本应留下,但他却主动提出要随行。 魏无定从罗海那里得知是陈渊杀了蒋锋,颇为诧异,见陈渊又这么说,不由笑道: “你杀了蒋锋,功劳够大了,就不要去了,以免伤上加伤。等回到郡城,我会把你的功劳上禀给堂主,少不了你的好处。” “魏执事,我不是想抢功劳!” “那你为何不留在这里养伤?” “我师父是被黑风寨的山匪害死的,我要亲眼看着黑风寨覆灭,才能稍解心头之恨,还请魏执事成全!” 说着,陈渊就要抱拳行礼,牵动了伤口,五官缩成一团,冷汗直流,但他却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魏无定动容不已,快走两步,扶住陈渊,道: “也罢,我就成全你一次,但你不能再动手了,要留着有用之身,为帮中效命。” 陈渊大喜道: “是,我一切都听魏执事的!” 魏无定闻言,嘴角浮现一抹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 在山匪的带路之下,伏虎帮一行人顺利找到黑风寨,轻松攻破寨门,打死十几名山匪,活捉了二十余人。 留守的山匪人数不少,但修为最高的只有炼骨境。 伏虎帮有魏无定和罗海坐镇,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在赤莽山脉中横行一时的黑风寨,就此灰飞烟灭。 剿灭黑风寨后,魏无定下令,分头拷问山匪。 这些山匪被吓破了胆,知无不言,把黑风寨的藏宝之地、所劫的货物、所犯的案子,全都供了出来。 魏无定派人搜刮了整个寨子,找到了乐平县百兵堂被劫走的兵甲刀弩,以及藏在地窖里的三千两银子。 这些钱看起来不少,但对黑风寨这样一个中型的寨子来说,却是显得太穷酸了一点。 魏无定对山匪俘虏又是严刑拷打一番,却是一无所获。 他还是不甘心,亲自带人一寸寸搜过,把整个黑风寨翻了个底朝天,但只找出了几十两零碎银子。 第二十五章 招揽 伏虎帮一众武者搜捡黑风寨时,陈渊手捧李勇的秋水剑,面色悲痛,泪流满面。 这柄剑就挂在谢全居处的墙上,陈渊一眼认出,当即摘了下来,大哭不止。 众人看到他如此尊师重道,都是颇为唏嘘,默默绕行。 赵山站在一旁,虽然不像陈渊那么激动,但也是眼眶发红。 他们从山匪口中得知,李管事的尸首和其他车队护卫一起,被扔下了万丈悬崖,已经无法寻回,身上的遗物也被众人分走,不知去向,只剩下这柄秋水剑。 伏虎帮展开第二次搜捡时,陈渊拉着赵山,提出要去悬崖边祭拜一下李管事,魏无定自然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在前往悬崖的路上,陈渊主动放慢脚步,四下仔细观察了好一阵,才来到悬崖边,和赵山一起祭拜李管事。 两人回到黑风寨时,魏无定已经完成了第三次搜捡,还是一无所获。 他终于死心,不再浪费时间,杀掉所有山匪俘虏,一把火烧掉黑风寨,然后带人回到设伏的山谷之中,和留在谷内的众人会合。 他又下令把伏击时俘虏的山匪杀掉,赶着那四辆大车,回到存放马匹的山谷中。 黑风寨的四辆大车装得满满当当,全是粮食、棉衣、油盐酱醋、日用杂物,只有六百多两现银。 这是谢全销赃之后,特意采购回来的,以备过冬,现银则是分给黑风寨山匪的赏钱。 魏无定把这六百余两银子分了,一人三两银子,伤者多加一倍,并且言明回去之后还有赏钱,死伤者有抚恤。 伏虎帮武者士气大涨,赶路伏击的疲惫消散大半,连夜踏上归途。 两天之后,一行人回到庄子,几名郎中医师已经等候了几天,连忙给伤员治病。 陈渊左臂中的箭头早就拔了出来,涂抹上金疮药,并无大碍。 但郎中还是又给他仔细包扎了一遍,裹上一层白色棉布,看起来颇为骇人。 陈渊也乐得如此,还特意让郎中裹得厚一点。 他当时完全有把握挡住射来的羽箭,但还是主动迎了上去,就是不想显得太过轻松。 若是两刀就砍死炼髓境的蒋锋,未免太出风头,付出一臂的代价,就合理了很多。 陈渊本意是想藏拙,但蒋锋却视他为仇人,为了不留后患,只能斩草除根。 不过蒋锋箭术高超,难以防范,他差点就中了招,现在想来,依旧心有余悸。 若不是心底没来由的浮现警兆,下意识地躲了过去,他肯定会被蒋锋射中,很可能性命不保。 这种警兆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之前李管事用袖箭暗算他时,也是这种突然出现的警兆,救了他一命。 陈渊这两天赶路时,一直在思索这种警兆从何而来,却始终没有头绪,只能作罢。 但他还是暗暗告诫自己,绝不能仗着有警兆,就行事肆无忌惮。 若是生死关头,警兆失效,定然十死无生。 …… 伏虎帮的伤员需要治伤,死者尸首需要收殓,众人赶了两天路,也是疲惫不堪。 魏无定下令,在庄子里休息一天,第二天再启程回乐平县。 陈渊精力远比常人充沛,但还是装出一副疲惫不堪,心力交瘁的样子,躺在床上休息。 几天几夜的赶路伏击,手臂受伤,又得知师父惨死的消息,若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就太过反常了。 但陈渊躺下没多久,屋外就传来了于振川惊讶的声音: “魏执事,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二牛……” 陈渊心中一动,起身出门相迎。 魏无定正好走到门口,抬手制止,笑道: “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谢执事体谅。” 两人分宾主落座,魏无定打量了一下陈渊的左臂,道: “感觉如何?伤处可有加重?” 陈渊抬了抬左臂,憨笑道: “没事,大夫给我上了药,一点也不疼,再养几天,应该就好了。” 魏无定点点头,道: “那就好,你这次击杀蒋锋,立下大功,以后前途无量,若是留下一些后遗症,就可惜了。” 陈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我就是想为师父报仇,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幸好我力气大,蒋锋没有防备,被我两刀劈死,要是他躲过去,我就没办法了……” 魏无定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道: “无论如何,炼骨斩杀炼髓,都是十分罕见之事,这一个小小的乐平县,怕是容不下你了。” 陈渊连忙摆手道: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只要能当上护卫队统领,我就心满意足了。” 魏无定笑了笑,道: “你立下如此大功,还有一身神力,区区分堂的护卫队统领,太过屈才。我想把你调拨到郡城总堂任职,以后帮我做事,你意下如何?” 陈渊一怔,迟疑道: “谢执事赏识,但师父遭难前,特意叮嘱过,让我照顾师母和师妹,孙掌柜也说过,要给我安排职务……” “你不用担心,只要我开口,孙师兄想必不会为难你,我也会让他帮忙照拂李管事家眷,只要你愿意跟我去郡城,这些都不是问题……还是说,你不想为我做事?” “二牛不敢!既然执事肯出面说项,二牛愿意为执事效力!”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二十两银子你拿着,此次你受了伤,这是抚恤,等到了郡城,再论功行赏。” 魏无定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推到陈渊面前。 陈渊拿起银子,感激道: “谢执事赏赐!” 魏无定站起身来,拍了拍陈渊的肩膀,道: “伱天赋不错,还有一身巨力,日后我会为你向帮中求来镇帮绝学龙虎劲,助你突破内劲!” 陈渊抬起受伤的左臂,艰难行了一礼,道: “执事覆灭黑风寨,我才能报杀师之仇,又对我如此看重,我以后一切都听执事的,执事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魏无定扶住陈渊,笑道: “好!你放心,我一向赏罚公平,绝不会亏待你,三天后随我回郡城,我给你安排差事。” 陈渊面露为难之色,道: “执事能否宽限几天?这次去郡城,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我想回家看看爹娘,把银子给他们留下。” 魏无定沉吟了一下,道: “我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后,你来郡城找我。” “谢执事体谅!” “你还能骑马吗?” “能。” “那你这便动身吧,乐平县分堂的护卫队损失惨重,若是让孙师兄知道你杀了蒋锋,你跟我去郡城的事可能会有些波折,你不出面,事情反而好办一些。” “谨遵执事吩咐!” …… 送走魏无定后,陈渊把此事告知赵山。 赵山极为惊讶,道: “师弟,你怎么突然要去郡城了?” 陈渊无奈道: “魏执事开口,我不得不从,我先回家一趟,你回县城之后,切记小心行事,过几天等我回去,有要事找你商议。” 随后,陈渊向刘管事要了一斤白糖、两斤米糕、十斤面粉、五斤猪肉、一丈棉布,骑上一匹马,出庄而去。 离开庄子之后,他不用再伪装成伤重的模样,用衣袖把伤处遮蔽起来,纵马奔行,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陈家村附近。 他并没有着急进村,而是在村外下马等待。 小半个时辰后,一个挑担的货郎经过,陈渊买了一些簪子首饰、精巧玩具、女红针具,挑选了一柄旱烟锅袋,才牵马进村。 此时正是农忙时节,乡民都在田里忙碌,哪怕是孩童,也要去帮衬干活。 陈渊一路行来,竟然没有碰到一个人。 他看着眼前颇为气派的三间瓦房,和围成一圈的高大院墙,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这三年来,他每隔三月,就让陈老二把月钱捎回来,年节时分,则是亲自带着银子回家。 随着他突破炼皮、炼骨,捎回来的银子越来越多,陈家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成了陈家村里的殷实人家,盖了新房。 乡人从陈老二口中,得知陈渊被百兵堂的管事收为徒弟,学会了武功,对他敬畏有加,无人敢欺辱陈铁柱夫妇。 陈大牛也因此被地主陈荣财另眼相待,他为人又勤勉,不久便做了庄子的管事,月钱丰厚,娶了一房媳妇。 但陈铁柱夫妇并没有因此忘了庄户人家的本分,依旧勤勤恳恳,精心侍弄田里的庄稼。 看看门上挂着的铜锁,陈渊知道,他们肯定又去田里干活了。 他身上没有钥匙,只能在门外等待。 直到日落西山,爹娘和小妹的身影才出现在小路尽头。 第二十六章 再入 陈李氏在前赶着一头黄牛,陈铁柱在后扛着农具,慢慢往这边走来。 陈家有钱之后,买了黄牛铁犁,不用再向陈荣财相借,可以省下一笔租子。 小妹耳朵上别着一朵野花,跟在两人身后,蹦蹦跳跳。 三人目力不及陈渊,走近后才看清他的模样,小妹惊喜地大喊一声,张着手,朝这边跑过来。 “二哥,你回来啦!” 陈渊松开缰绳,迎了上去,一把举起小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蛋,笑道: “小妹越来越漂亮了,有没有想我?” “想!我天天都想二哥,你怎么才回来呀!” 陈渊单手抱着小妹,转身来到马前,打开布口袋,把里面的白糖、米糕、簪子、玩具露出来,道: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小妹两眼放光,拿起一根造型精致的木簪,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 陈渊拿起一块米糕,放到小妹嘴边: “这是我专门为你挑的,尝尝好不好吃……” 小妹张嘴咬下一口,大眼睛亮晶晶的: “唔唔,好吃!唔……谢谢二哥,二哥真好……” 看着小妹开心的模样,陈渊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慢点吃,这有两斤呢,全都给你吃……” 陈李氏牵着黄牛走过来,看着马背上的东西,嘴上埋怨道: “你这孩子,回来就回来吧,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净花冤枉钱,留着娶媳妇多好。” 陈渊笑道: “没事,娘,这些东西不花钱,是掌柜看我勤勉,赏赐给我的。” 陈李氏这才露出笑容,皱纹一层层地堆叠在一起,边打开铜锁,边说道: “那你可得好好干活,别让东家生气。” 陈铁柱笑道: “行了,二牛长大了,轮不着你操心,快少说两句吧!” 陈李氏推开门,回头瞪了他一眼: “二牛就是再有本事,也是个孩子!村里像他这么大的,都有生娃的了,他还没娶媳妇,我不操心,谁还操心?” 陈铁柱跟在她身后进门,哼了一声,道: “二牛这么有本事,还能说村里的闺女?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以后二牛指定是在县城里找媳妇,是不是,二牛?” 陈渊抱着小妹,牵着马,最后走进门来,道: “爹,娘,你们不用操心,现在还不是娶媳妇的时候,我这次回来,是有要紧的事和你们说。” 陈铁柱问道: “啥事?” 陈渊不答,而是把小妹放到地上,把米糕、簪子和玩具放到她手里,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 “你去把东西放好了,等会二哥再陪伱玩。” “嗯!” 小妹乖巧地点点头,接过东西,一蹦一跳地跑回自己屋里。 陈渊把猪肉、棉布、细粮面粉拿到正屋,往桌上一放,才开口说道: “我过几天就调到郡城去了,这次回来,是给你们送银子的。” 他从怀中掏出那二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陈铁柱面色一变,接了过去,掂了掂,惊呼道: “这得有十好几两吧?” 陈渊笑道: “这是二十两银子,是总堂执事赏给我的,他看中我,想把我带去郡城做事,这是我的安家费,你们收好了,别让别人知道。” 陈铁柱欣慰道: “二牛真是长出息了,去郡城好啊,出人头地,这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孩他爹,给我看看。” 陈李氏把银子拿过去,仔细看了看,又默默放下,看着陈渊,道: “二牛,你这回去郡城,是不是要和人动刀子?” 陈渊看着满脸担忧之色的陈李氏,心中升起一股温馨之感,笑道: “你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陈铁柱叹一口气,道: “行了,孩他娘,这个世道想要出人头地,哪能不冒风险。二牛从小就聪明,咱就别瞎操心了。二牛,你也别太拼命,咱家日子过得够好了,这二十两银子,我和你娘替你收着,你要是觉得苦了累了,就回家,咱自己有牛有犁,再买上几亩地,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也不差……” 陈铁柱絮絮叨叨,因为常年在田间大声说话,经受风吹日晒,声音听起来很是粗哑。 但陈渊看着陈铁柱,却是要比面对魏无定、孙掌柜时真挚许多,咧嘴一笑: “好,爹,我听你的。” 陈李氏脸上也露出笑容,提起猪肉,往门外走去,道: “你爷俩坐着,我去做饭,二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得吃点好的……” 这时,小妹跑了进来,差点撞到陈李氏,踉跄两步,扑到陈渊怀中。 陈李氏心情好,笑骂道: “这么大了,还没个大姑娘的样儿,我看以后你怎么嫁出去!” 小妹牢牢抱住陈渊的胳膊,大声道: “我才不嫁人呢,我就在家陪着爹娘,陪着二哥!” 陈渊哈哈大笑,捏了捏小妹的脸蛋,道: “好,以后二哥养你,你想嫁人就嫁,不想嫁就不嫁!” …… 陈渊和小妹玩闹了小半个时辰,陈李氏做好了饭,一家人坐到饭桌上。 陈李氏炒了四个菜,切了两斤猪肉,菜一上桌,小妹两眼放光,把肉扒进碗里,大口吃了起来。 虽然陈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但也不是大富大贵,一個月就能吃几回肉,只有赶上吃席过节的时候,才能好好吃上一顿。 陈渊把肉夹到小妹碗里,笑道: “慢点吃,别撑着。” 陈李氏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孩子: “二牛,你也吃,你饭量大,我特意切了两斤肉,剩下的等到明天,你大哥和嫂子回来,我多炒几个菜,咱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陈铁柱脸上也露出笑意: “就是,你以前都是年节才回家一趟,中秋都回不来,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得知会你大哥和嫂子一声。” 陈渊动作一顿,看了看小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吃过晚饭,陈渊陪小妹玩了一个时辰,哄小妹睡着后,又来到正屋。 陈铁柱和陈李氏还没有休息,陈渊对两人说道: “爹,娘,我有急事,今晚就得走,有事让二华叔递话,我在郡城也能收到。” 陈铁柱惊讶道: “有啥事,这么着急?” “是啊,这大晚上的,多不方便,明天再走吧!” 陈李氏也极力挽留,但陈渊却是摇摇头,道: “我也想在家里多留两天,但实在是没办法,明天小妹要是问起来,你们多哄哄她。”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相劝,陈渊松了口气,又让陈李氏多准备一些干粮。 当陈李氏起灶烧火,开始烙饼的时候,陈渊在陈铁柱的帮忙下,把家中黄牛吃的草料装了两大麻袋。 陈铁柱和陈李氏都有些疑惑,郡城并不算多远,途中还要经过两个县城,不愁吃食,为何陈渊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但他们没有多问,陈渊也叮嘱他们,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他回县城了。 一个时辰后,陈渊带上足够吃四天的干粮,以及两大麻袋草料,离开了陈家村。 今夜是个晴天,明月高挂,星河悬空,洒下月辉星光,照亮了陈渊前行的路。 他没有往县城而去,也没有回庄子,而是沿着元平陉,进入了赤莽山脉。 夜晚的元平陉,行人寥寥无几。 陈渊策马奔行,凭借惊人的五感,遇到行人就远远避开,彼此相安无事。 两个时辰后,他忽然停了下来,拐入一处山道,下马而行,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之中。 陈渊把缰绳系到树上,四处巡视一圈,又爬上树顶仔细观察,确定附近无人之后,掏出贴身存放的粗布袋,拿出玉珏。 玉珏沐浴在星光之下,散发出淡淡青光。 漫天星辰齐齐闪耀一下,汇聚成一道细细星光,从天而降,将陈渊笼罩其中,一股清凉酥麻之感,弥漫全身。 陈渊心中狂喜,玉珏没有失效,还能引动星光灌体! 这一次,陈渊没有闭眼,而是睁大眼睛,低头仔细观察体表的星光。 他发现,现在的星光比之前要深了一点,不再是淡淡的白色,而是极淡的银色。 二十息之后,青光消散,星光敛去,熟悉的饥饿之感涌了上来。 陈渊拿出仅剩的那颗培元丹,吞了下去,饥饿之感缓解了一些,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随后,他小心收起玉珏,没有再吃干粮,忍着腹中饥饿,牵马离开密林,沿着元平陉,重新上路。 陈渊白天歇马,晚上赶路,速度比伏虎帮的大队人马快了很多,用了两天时间,回到被烧毁的黑风寨。 看着眼前倒塌焦黑的房屋,陈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把马系好,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黑风寨抛尸的悬崖走去。 第二十七章 异图 陈渊回到黑风寨之时,正值傍晚时分,残阳西坠,莽莽群山染上一层余晖,昏黄苍茫。 陈渊回忆着从吴东身上得来的地图,在路途中段,转变方向,沿着一条踪迹难辨的小路,七拐八绕,转入一片密林之中。 那张地图上标注了黑风寨真正的藏宝之地,也是陈渊悄悄回到黑风寨的原因。 原本陈渊对黑风寨的藏宝没有什么想法,但之前伏虎帮伏击黑风寨山匪的时候,魏无定没有从谢全和蒋锋身上搜到这种地图,让他的心思重新活络起来。 之后伏虎帮奔袭黑风寨,还是没有找到地图,也没有搜出黑风寨的金银。 也许是谢全在吴东身死后,为了保密,销毁了他和蒋锋的地图。 也许是谢全把地图藏了起来,魏无定没有搜到。 但无论如何,黑风寨的藏宝之地没有泄露,陈渊的机会来了。 回到庄子之后,他便借口要回家探亲,再入赤莽山脉,来到这里。 吴东怀中的地图很详细,标注清晰,完全依照军中地图的标准,应是谢东所绘。 若不是老儒生涉猎广博,陈渊从他那里学了齐国的《武经总要》,还看不懂这份地图。 他根据地图上的指示,深入山林,找到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 洞口被藤蔓遮掩,设置了几个套索、兽夹,防止野兽进入。 陈渊拔出长刀,点上火把,避开这些机关,轻轻举步,进入山洞。 按照地图所载,山洞内没有任何机关,但陈渊不会把自己的安危,完全寄托在一张山匪的地图上。 但也许是谢全对山洞的隐蔽性极为自信,陈渊一路来到最深处,竟然真的没有遇到任何机关。 他在一个挂着铜锁的铁箱之前停下,长刀一劈,铜锁应声而断。 陈渊终于放下警惕,开始清点铁箱里面的东西。 最显眼的是一堆黄金白银,陈渊掂量了一下,黄金应是有一百两左右,白银两百两左右。 百两黄金,可在钱庄兑千两白银。 只是现银,就已不虚此行。 陈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继续清点下去。 金银旁边放着两柄兵刃,一柄三尺长剑,放在剑鞘中,一柄环首刀,都是江湖上常见的兵器。 陈渊拿起环首刀,拔出长剑,仔细检查一番,发现这两柄兵刃都是百炼神兵,价值百两白银。 把兵刃背在背上,陈渊又从铁箱中拿出三个玉瓶。 打开之后,每个玉瓶内放着十颗黑色丹药。 轻轻嗅闻一下,丹香浓郁,远胜培元丹,应是内劲武者所用,有固本培元之效。 陈渊脸上笑容更盛,将丹药收入怀中,拿出一个裹着三层油纸的厚厚包裹。 打开之后,里面是五张汇通钱庄发行的一千两银票、三张信安郡城的房契以及一张地图。 陈渊把银票房契小心收好,拿起那张地图,仔细看了起来。 地图展开之后,长、高都在一尺左右,密密麻麻,绘着山峰、谷地、密林、湖泊、河流等等,但上面的文字却是极为生僻,陈渊一個也不认识。 不仅如此,地图上还有寥寥几笔,绘制出的走兽飞禽、昆虫草木图影,极为传神,每一个旁边都写着几行小字,陈渊同样不认识。 但奇怪的是,地图上没有标注任何一个州郡县城,也没有驰道标识,似乎是一片无人涉足之地。 陈渊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一寸寸抚过,感受着指端传来的温暖触感,眉头轻皱。 这张地图的质地似绢丝帛,又非绢非帛,触之有一股暖意,似是在抚摸质地细腻的珍奇古玉一般,极为奇特。 他又细细看了几遍,回忆着从老儒生那里学到的几种上古文字,都是一无所获。 既无头绪,陈渊不再纠结,把地图卷起来,仔细收好,以后若有机会,再解开其中蕴含的谜团。 陈渊拿走地图之后,铁箱中再无其他东西。 但他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一寸寸搜过铁箱内部,又翻过来仔细查看。 确定铁箱没有夹层机关之后,他又把山洞内部仔细搜索了一遍,直至没有任何遗漏,才离开山洞。 陈渊走出山洞之后,沉吟了一下,重新用藤蔓遮住洞口,将其隐藏起来。 随后,他沿原路回到黑风寨,拿出干粮,吃了起来。 此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黑隐隐的山脉仿若蛰伏的巨兽背脊,沉默而又雄壮。 陈渊吃过干粮之后,伫立在山顶之上,凝望着远处的山脉,感受着拂过面庞的寒风,静静等待。 渐渐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月亮升起,繁星闪烁。 陈渊身形不动,又等了两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才伸手入怀,拿出玉珏。 玉珏在星光照耀下,散发出淡淡青光,漫天星辰闪耀,汇聚成一束星光,从天穹垂下。 陈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微闭双目。 二十息之后,星光消散,陈渊收起玉珏,拿出一瓶从山洞中得来的丹药,服下一颗。 一股暖意弥漫至四肢百骸,腹中的饥饿之感慢慢消散。 陈渊握了握双手,猛地挥出一拳,破风之声大起。 轰! 感受着明显大了一分的力气,陈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之前两天赶路的时候,他每晚都会拿出玉珏,尝试星光灌体,但玉珏都没有任何反应。 今天,玉珏终于散发出了青光,距离陈渊上一次星光灌体,正好过去了三十六个时辰。 这应该就是陈渊突破至内劲之后,星光灌体的规律了。 陈渊心情大好,练了两遍刀法,然后收拾好得来的金银兵器,离开黑风寨。 魏无定只给了他七天时间,他已经用去了三天,还要去乐平县走一趟,时间紧迫,不能在这里耽搁。 …… 两天之后,陈渊马不停蹄,走出赤莽山脉,回到陈家村。 他趁着夜色,悄悄回到家中,见到陈铁柱和陈李氏。 两人没想到陈渊还能回来,都是惊喜异常。 陈渊留下五十两银子,叮嘱他们切不可露白,又把两柄百炼神兵埋在院中,悄然离开。 第二天,陈渊回到乐平县,拜见孙掌柜。 孙掌柜的态度极为冷淡,显然对他选择跟随魏无定去郡城极为不满。 但陈渊装傻充愣,一副憨直模样,反倒让他不好发作。 从孙府出来后,陈渊来到城东,看望老儒生。 老儒生见到陈渊,非常高兴,但陈渊却是颇为担忧。 半月不见,老儒生又苍老了许多,身形枯槁,如风中残烛一般,给人一种油尽灯枯之感。 陈渊当即请来一个郎中,给老儒生看病。 老儒生却是不以为意,笑道: “咳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何必如此麻烦,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郎中看过之后,面露难色,说老儒生只是感染风寒。 但在离去之前,他悄悄告诉陈渊,老儒生精神枯竭,血气不足,可能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陈渊和郎中说好,付给他五十两银子,让他每隔七天,来给老儒生诊治开药。 他回到屋中时,老儒生问道: “郎中怎么说的,我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陈渊一怔,随即笑道: “先生何出此言?” 老儒生捋须一笑,道: “我活了这么多年,虽说没能进学,但世间形形色色,所见颇多,郎中一开口,我就看出了端倪,如何能瞒过我?” 陈渊轻叹一声,不再隐瞒: “郎中说了,先生血气不足,精神枯竭,若是不及时医治,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老儒生动作一顿,喃喃道: “熬不过这个冬天……那岂不是只有两月可活?” 陈渊宽慰道: “我已叮嘱郎中,每隔七天,为先生煎药施针,先生好好休养,定能药到病除……” 老儒生轻捋胡须,苦笑道: “你有心了,但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如何能够逆天而行?只是我本以为早已看淡生死,结果临到头来,还是……罢罢罢,哪怕活上百年,也不过一抔黄土而已,又有什么分别?” 陈渊默然,老儒生苦笑数声,又道: “只有大户人家才请得起郎中上门,诊金不菲吧?” 陈渊说道: “先生不必担心,诊金我还能负担得起。” 老儒生摇摇头,正色道: “诊金于你,可能只是九牛一毛,对我却是救命之恩,还请受我一礼。” 说着,他抬手就要向陈渊行礼。 陈渊急忙伸手扶住他,道: “先生教我识文断字,授书传经,有传道解惑之恩,我若是受先生大礼,岂不是不尊师长?” “我只是一个老童生,虽然教你文字书籍,但你也付了束脩,我怎能以师长自居?” “先生饱览群书,通晓古今,学识之渊博,岂是每月区区几百文铜钱可以买来的?莫非先生还执着于进学,被区区科举所束缚?” 老儒生身躯一颤,愣在原地。 片刻之后,他缓缓放下双手,苦笑道: “你说得有理,是我着相了。” “先生好好休养,等我从郡城回来,再向先生请教。” 陈渊仔细叮嘱了几句,给老儒生留下三十两银子,告辞离去。 …… 陈渊回到兴业坊后,来到赵山家中,拿出五十两银子,并且把六阳功罡劲以前的部分,传授给他。 赵山陈渊极为感激,陈渊也彻底放下心来。 赵山亲手杀死李管事,纳了投名状,又拿了他的银子、功法,再也不可能把赤莽山脉中的事情说出去。 陈渊离开之前,拜托赵山照顾家人和老儒生,赵山满口答应下来: “师弟放心,我以后每月去一趟陈家村,看望伯父伯母,那位老先生,我也会时常去看望。” 陈渊这才放下心来,又去了一趟李府,辞别张夫人。 当夜,他进行了一次星光灌体,第二天清晨早早起床,离开乐平县,往郡城而去。 第二十八章 郡城 玉州下辖五郡,其中以信安郡最为繁华。 信安郡中,又以附郭的信阳县城最为繁华,人们习惯称之为郡城。 从乐平县到郡城需两天时间,途中经过长宁、富全两县,驰道宽阔,治安良好,往来商队,络绎不绝。 陈渊晓行夜宿,纵马奔行,仅用了一天半时间,就来到郡城。 魏无定给了他七天时间,但他不能真的等到第七天。 郡城比乐平县要繁华许多,街边随处可见三层小楼,街上常见马车软轿,行人也多身着绸缎棉衣,面色红润。 陈渊牵马步行,一路来到城西的崇信坊。 这里是伏虎帮的驻地,四个坊门皆有守卫。 陈渊来到北边的坊门,出示腰牌后,守卫立刻换上笑脸。 陈渊突破至炼骨后,更换了一次腰牌,这些守卫只是炼皮境,对他自然是恭敬有加。 在守卫指路后,陈渊找到百兵堂的堂口,说明来意。 一名帮众带路,引陈渊来到一个校场。 校场之上,魏无定正领着三十名武者,练拳习武。 见到陈渊到来,魏无定示意众人自行练武,然后带陈渊来到一旁的厢房中,问道: “家人可安顿好了?” 陈渊答道: “已经安顿好了,爹娘担心,留我在家住了几日,来得有些晚了,还请执事恕罪。” 魏无定笑道: “儿行千里母担忧,此乃人之常情,我给了你七天时间,今天只是第六天,你来得不慢。但既然来到郡城,就不可无故离开了,大丈夫志在四方,用心做事,才能搏一个好前程。” “是,二牛一切听从执事吩咐!” 魏无定笑着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递给陈渊,道: “这是我把你的功劳上禀之后,堂主赏赐给你的炼髓丹,你拿去吧。” 陈渊大喜道: “谢执事赏赐!” 他双手接过炼髓丹,想要打开瓶塞看看,又把手放下,但还是紧紧攥着玉瓶,眼神不住往上瞟去。 魏无定失笑道: “打开看看,省得丹药有什么不对,那就说不清了。” 陈渊讪讪一笑,打开玉瓶,把丹药倒在手心,看着小巧浑圆的丹丸,鼻中嗅着浓郁的丹香,目光热切。 炼髓丹市价在一百两银子以上,顾名思义,能助武者突破炼髓境,极为珍贵。 “看够了吗?” 魏无定的一声调侃,惊醒了陈渊。 他连忙将丹药放回玉瓶,放入怀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魏无定并不在意,正是因为陈渊憨直,容易掌控,他才这么看重陈渊。 “你一身巨力,肉身强度肯定足够,我给你七天时间,服下这颗丹药,突破炼髓应是没有问题,到时候我也好给你安排差事。” 陈渊恭敬应下: “是。” 随后,把校场上的于振川叫来,让他带着陈渊,先去安顿下来。 看着陈渊离去的背影,魏无定轻声道: “二牛,你可别让我失望,不然的话……” …… 于振川和陈渊在庄子里就认识了,又亲眼看着他击杀蒋锋,也知道魏无定对陈渊的看重,态度极为热情。 他领着陈渊,走过几条小巷,来到崇信坊东北角的一处小院门前,道: “陈师弟,这是魏执事给你安排的住处,我正好住在隔壁,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事互相照应……” 这处小院和陈渊在乐平县的小院相仿,都是一间正屋、一间厢房,只是多了一间茅厕,院中摆着兵器架和一张石桌,只是没有老槐树。 陈渊把行李放到正屋,于振川很是热心地帮陈渊一起打扫收拾。 陈渊推拒一番,于振川却是执意如此,他只好接受这番好意。 打扫完毕之后,于振川陪着陈渊去领来棉衣棉被、食盒水桶等日用杂物,已是黄昏时分。 于振川抬首看了眼天边的晚霞,道: “天色不早了,陈师弟从乐平县赶来,想必也饿了,我请你去翠云楼喝酒,也是为你接风洗尘。” 陈渊推辞道: “师兄为我忙前忙后,怎能再让伱出钱,还是我来请吧。” “诶,我是地主……” “师兄莫要推辞,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向师兄请教,师兄一定得给我这个面子。” 见陈渊态度坚决,于振川爽朗一笑,答应下来: “好,那就让师弟破费一回,下回我请!” …… 陈渊锁好门,在于振川的引领下,穿街过巷,来到城南一条繁华的街道上。 街边二三层的小楼林立,挂满了写着招牌的灯笼,五颜六色,照亮了下方的青石板路。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谈笑声不绝于耳。 偶有马车软轿经过,车夫轿夫拉长了声音,央求前人避让,声调悠长婉转,好似唱曲一般。 于振川边走边介绍着: “这条东街上,什么酒楼青楼、勾栏瓦舍、钱庄铺子,啥都不缺,不管你买什么东西,来这儿就对了。咱们今天去的翠云楼,虽说比不上会仙楼,但也是郡城里排名前三的酒楼,招牌的炙羊肉,那是一点膻味都没有,保管你把舌头都吞下去……” 于振川滔滔不绝,引陈渊来到一座三层的酒楼中。 两人刚进门,跑堂的小厮就连忙上来招呼: “于爷,您来了,楼上请!” 小厮在前带路,陈渊和于振川走上二楼,在一间包厢内坐下。 小厮点头哈腰: “于爷,您今天吃点什么?是老规矩,还是换换花样?” 于振川看向陈渊,道: “陈师弟,你看……” 陈渊摆摆手,道: “于师兄安排便是。” 于振川转头看向小厮,吩咐道: “还是老规矩,四荤四素,二十個白面饼子,但炙羊肉换成大份的,加一壶翠云酿,去吧!” “好嘞,您二位稍等!” 小厮走出包厢,不一会儿,又端着一个大托盘,推门而入。 他放下两壶酒、两个酒盏、一碟干果、一碟蚕豆、一碟小菜、一碟卤牛肉,笑道: “于爷,陈爷,这是本店送给二位的下酒菜,您二位先喝着。” 于振川摆摆手,小厮为二人倒好酒,恭敬退下。 于振川举起酒盏,道: “陈师弟,尝尝这翠云酿,这是翠云楼自己酿的酒,醇香醉人,外头可喝不到这好东西。” 陈渊不喜饮酒,但他没有拒绝于振川的好意,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赞道: “好酒!” “哈哈,师弟果然爽快,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庆贺师弟加入总堂,你我同在魏执事手下效力,以后得互相帮衬才是……” 两人推杯换盏,闲谈说笑,菜肴也慢慢上齐,在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来,师弟尝尝这炙羊肉,外焦里嫩,还有这金丝肚羹、二色腰子,也是翠云楼的招牌……” 于振川口中不停招呼,同时讲着一些伏虎帮的轶事,很是热情。 吃了一阵,陈渊放下筷子,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笑道: “师兄,我初来郡城,什么也不懂,连帮中堂口是怎么划分的,都不知道,还请师兄指点一二,免得以后惹下什么事端,给魏执事添麻烦。” 于振川大半壶翠云酿下肚,脸颊微微发红,酒酣饭足,心情舒畅,笑道: “那我就给师弟好好说道说道,帮中分为百兵堂、神农堂、执法堂三个堂口,咱们百兵堂经营铁器生意,和山匪、驻军、商行、豪强都有所往来,生意最好,实力也最强,堂主候彦,乃是罡劲巅峰的高手,德高望重,辈分又高,就是罗帮主,也得敬重三分。” “神农堂经营药材、丹药生意,咱们领到的养精丹,就是神农堂所制。你要是想买丹药,我认识几个神农堂的师兄,可以帮你牵线搭桥。” “执法堂人数最少,但权力最大,若是帮中有人触犯帮规,都要交予执法堂处置,万万不能得罪。不过咱们在魏执事手下听命,魏执事又是候堂主的弟子,就是帮主也对他多有称赞,就是执法堂的人,也得卖魏执事几分面子,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于振川侃侃而谈,让陈渊对伏虎帮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百兵堂、神农堂各设堂主一名,副堂主两名,均为罡劲武者;执事三名,为内劲武者;下设管事、护卫队统领若干名,均为炼髓武者。 执法堂有些特殊,有六名内劲执事,三十名执法弟子,均为炼髓武者,炼皮境的帮众反而要少一些。 于振川说完后,一顿饭也正好吃完。 两人下楼结账,陈渊掏出银子,小厮却说于振川中途如厕时,已经结了账。 陈渊埋怨于振川“不讲信义”,于振川却说陈渊初来郡城,没有让他请客的道理,陈渊才作罢。 两人走出翠云楼时,天色已晚,月上中天。 东街上行人寥寥,街边的灯笼大半都暗了下去,只有几个青楼门口,依旧熙熙攘攘,门庭若市。 于振川还要拉着陈渊去青楼潇洒一番,但陈渊有前世经历,对此事畏之如虎,生怕染上花柳病,几番推拒,于振川只能作罢。 就在两人转身离开时,一声呼喝传了过来: “还敢还手?给我打断他们的腿!” 陈渊转头看去,只见一条小巷中,两伙人正拿着棍棒火拼。 其中一伙有十几人,另一伙只有六人,但人多的一方却明显居于下风,将近一半人躺在地上。 陈渊不想多管闲事,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于振川饮下大半壶翠云酿,微醺浅醉,懒懒扫了一眼,没有在意。 但那两伙人也看到了陈渊和于振川,人多的那一伙中,一人突然喊道: “于师兄,救命啊!这些三江帮的王八蛋,要打断我们的腿!” 于振川轻咦一声,眨了眨眼,定睛看去,随即喝道: “住手!狗杂种,敢打我伏虎帮的人!” 第二十九章 显威 于振川一声怒喝,三江帮的人下手却是更狠了,打得求救之人发出一声声惨叫。 三江帮为首的瘦削男子转过头来,冷冷打量了他一番,道: “哪来的疯狗,敢在老子面前乱叫!” 于振川大怒,运转伏虎步,冲了上去。 陈渊目光闪动两下,也跟了上去,但脚步却放慢了些许,落在于振川身后。 瘦削男子晃晃脑袋,把手中长棍往地上一扔,不慌不忙,摆出架势。 巷子并不长,于振川三两步冲到他身前,使出伏虎拳,一招恶虎出洞,右手探出,抓向瘦削男子肩膀。 瘦削男子身形一晃,避了过去,抬脚往下一踹。 砰! 这一脚蹬在于振川小腿,于振川脚下踉跄,站立不稳。 瘦削男子紧接着一个鸳鸯连环踢,飞起一脚,蹬在于振川胸口。 砰!于振川倒飞而出,陈渊停下脚步,伸手接住他,关切道: “于师兄,没事吧?” 瘦削男子哈哈大笑: “就这点本事,也敢替人出头?” 于振川捂住胸口,面色涨红,道: “你一个炼骨巅峰的高手,以大欺小,对我伏虎帮的普通帮众下手,不嫌丢人?” 瘦削男子冷笑道: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是你们伏虎帮的人对我不敬,我略施小惩而已,这是江湖规矩,你伏虎帮不认?” 此时,那十几名伏虎帮武者全部被打倒在地,哀嚎呻吟声不绝于耳。 刚才大声求救的年轻人不忿道: “胡说,明明是你们下套……” “闭嘴!” 啪! 一名三江帮武者俯下身,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恶狠狠说了一句。 年轻人不敢再说话,只是瞪着三江帮武者,依旧满脸不忿之色。 “小兔崽子,不服是吧?” 三江帮武者狞笑着,抬起脚重重踩在年轻人腿上。 咔吧! “啊!我的腿!啊……” 年轻人不停惨叫,涕泪横流,五官扭曲成一团。 于振川大急: “李师弟!” 瘦削男子笑道: “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了,你不是想出头吗?我教你个乖,江湖险恶,没有本事,可别招惹不该惹的人。今天我心情好,只要你一条腿,要是换成别人,可就是要你的命!” 话音落下,他脚下一点,朝于振川扑了过来。 于振川一咬牙,就要上去迎击,陈渊忽然开口: “于师兄,交给我吧。” 于振川一怔,随即大喜,退到一旁。 他喝了大半壶翠云酿,头脑昏沉,又急怒攻心,却是忘了陈渊两刀劈死炼髓境的蒋锋,实力远胜于他。 瘦削男子没想到于振川竟然不战而退,躲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后,不屑道: “没卵子的玩意儿,老子今天打断你两条腿!” 他的目标还是于振川,根本不把陈渊放在眼中,只是随手一抓。 陈渊没有躲避,瘦削男子抓到他的右臂,往旁边一甩,但却没有甩动。 瘦削男子一愣,加大力气一甩,陈渊还是纹丝不动。 陈渊反手抓住瘦削男子手臂,道: “今天我教你个乖,江湖险恶,没有本事,可别招惹不该惹的人!” 说罢,他猛然发力,把瘦削男子往自己这边拉过来。 瘦削男子竭力后退,但却是无济于事,脚下一個踉跄,身体前扑。 与此同时,陈渊右拳击出,快若闪电,重重打在瘦削男子腹部。 砰! 一声闷响传出,瘦削男子两眼一突,口中“嗬嗬”两声,软软倒地,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陈渊这一拳用了八百斤的力道,他根本承受不住。 其他五名三江帮武者见状,俱是脸色大变。 陈渊松开瘦削男子,运转伏虎步,冲了上去。 于振川见陈渊轻松解决了瘦削男子,也是松了口气,紧随其后。 这五人都是炼皮武者,实力低微,陈渊和于振川三两下解决他们,然后把那十几名伏虎帮武者扶起来。 只有那名断了腿的年轻人,依旧躺在地上。 瘦削男子此时刚刚缓过来,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艰难开口道: “你……伱是什么人?” 陈渊却是不答,来到他身前,低头看着他,道: “今天我心情好,只要你两腿,要是换成别人,可就是要你的命。” “别,有话好说,手下留情……啊!” 陈渊两脚下去,瘦削男子两条腿被踩断,剧痛之下,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于振川也痛下狠手,把那五名三江帮武者的双腿全部踩断,心中羞愤方才散去。 陈渊俯身把瘦削男子怀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有十几两银子、一瓶金疮药、一瓶养精丹。 陈渊把这些东西都递给于振川,道: “于师兄,这瓶养精丹你拿去,这些钱给李师弟买些补药,免得落下病根,若有剩下的,就分给诸位师弟。” “这丹药我不能收……” 于振川还要推拒,但随即想起了什么,把东西接了过去,笑道: “看我这记性,师弟有炼髓丹在手,不日就能突破,自然看不上这瓶养精丹药。” 李师弟挣扎着抬起双手,抱拳行礼: “多……多谢陈师兄!” 其他人有样学样,把那五名三江帮武者的东西搜刮一空,凑了七八两银子,全部交给于振川。 于振川当即吩咐众人,把这几名三江帮武者扔到巷子深处,然后让几名受伤较轻之人,把李师弟抬回崇信坊,找神农堂的大夫治伤。 路上,众人对一拳击败瘦削男子的陈渊极感兴趣,问东问西。 于振川笑道: “这位是刚从乐平县调入郡城的陈二牛陈师兄,天生神力,武功高强,曾在赤莽山脉中刀劈一名炼髓境的山匪……” 他把陈渊的事迹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引得众人惊叹不已,对陈渊敬若天人。 陈渊虽然不想自己声名远播,引人注目,但也知道这种事注定瞒不住,只能坦然受之。 …… 众人回到崇信坊,安顿好李师弟,方才散去。 陈渊和于振川一起往住处走去,于振川感激道: “师弟,今天多亏你出手相助,不然我这脸可就丢大了。” 陈渊摆摆手,道: “师兄哪里话,那些人欺辱咱们伏虎帮的人,我怎能袖手旁观,打断他们两条腿都是轻的。” 于振川正色道: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情我欠下了,以后有事,尽管找我,只要力所能及,我绝对不会推辞!” “师兄言重了……” 陈渊笑了笑,话锋一转,道: “谢全临死前,说是三江帮出钱,黑风寨才动手劫了我们乐平县分堂的车队,三江帮和咱们伏虎帮早就有仇?” 于振川愤愤道: “没错,这三江帮是十几年前新崛起的帮派,永平江原来是咱们伏虎帮的地盘,被他们抢走了,后来又和咱们斗了好几年,没分出胜负,但仇越积越深,见面就动手,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陈渊面色一变,脸上露出杀气: “那咱们刚才岂不是下手轻了?我这就回去,做掉那几个杂种!” 于振川急忙拉住陈渊: “师弟莫急!要是在荒郊野外,自然是要分个生死,但这是在郡城之内,要是闹出人命,不好收场,断他们两条腿,已经足够了。” 陈渊神情稍缓,道: “算他们运气好,这笔账以后再跟他们算!” 于振川嘿嘿笑道: “师弟孝心可嘉,但报仇这事不用你操心。上次从乐平县回来,魏执事把黑风寨的事上禀给候堂主,过了两天,三江帮在永平江上的一支船队,就被水匪洗劫了。” “这是候堂主派人干的?” “八九不离十,三江帮敢雇佣山匪,候堂主自然也能驱使水匪,这就叫以牙还牙!” “干得好!对付这种阴险小人,就得用这种手段!” 陈渊极为激动,于振川急忙拉住他,压低声音道: “这是我猜的,魏执事从来没有说过,这种事也不能放在明面上,你可别说出去。” 陈渊拍着胸脯保证: “师兄放心,我知道轻重。” 于振川又叮嘱道: “三江帮的船队出事之后,虽然没有证据,但也认定是咱们伏虎帮的报复,你要是遇到三江帮的人,千万不要大意。郡城卧虎藏龙,炼髓遍地走,可不是次次都能像今天这么顺利。” 陈渊郑重道: “多谢师兄提醒,我一定小心行事。” “哎,说来也是我连累了师弟,那翠云酿后劲太大,要是平常遇到这种事,我肯定不会这么鲁莽……” “师兄也是心系同帮……” 两人又聊了几句,分别之后,各自回到住处。 陈渊回到屋中,拿出魏无定给他的那颗炼髓丹,细细检查一番。 确定这颗丹药药力无损,也没有掺杂什么东西后,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将其收起来。 这颗丹药对他已经无用,但也是价值百两银子的好东西,可以换来小半瓶供内劲武者使用的固本培元丹药。 只是怎么才能出手,且不会惹来麻烦,还需细细思量。 第三十章 丹药 接下来几天,陈渊白天练武,晚上请于振川喝酒,四处闲逛,沉浸在郡城的繁华中,流连忘返。 第六天,陈渊向魏无定禀告,他已服下炼髓丹,突破至炼髓境。 魏无定得此消息,颇为喜悦,当即安排陈渊担任百兵堂护卫队统领,手下有三十名炼皮武者、两名炼骨武者,其中一人就是于振川。 陈渊自是又表了一番忠心,让魏无定又是一番赞许。 陈渊上任护卫队统领之后,不过三天,就跟着魏无定,进了赤莽山脉。 和乐平县的分堂一样,郡城总堂也和山匪做生意,而且做得更大,一次交易,就是几千上万两银子。 除此之外,总堂还和青州的商号有往来,经常要运送铁器通过元平陉,也需要护卫相随。 这些交易数额巨大,通常都是三名执事带队,有时甚至需要副堂主带队。 这一次就是魏无定带队,和赤莽山脉中的一个大寨交易。 当车队回到郡城时,一共用了十天时间。 陈渊以前在乐平县护送车队进山一趟,只需要三四天时间,和赤莽山脉边缘的山匪做交易。 但总堂的主顾都是大寨子,至少也得深入上百里地,勉强算是山脉深处,所需时间更长。 好在只是赶路辛苦了一点,一路上都没有和人动手。 按照规矩,魏无定带人走这一趟之后,可以休息二十天至一个月,再有交易,会由其他两位执事带队。 回到郡城的当天晚上,陈渊就引动星光灌体,服下丹药,感受着增强了一分的力气,心中的郁闷稍解。 护送车队的途中,他和同帮武者住在一起,无法引动星光灌体,只能等到现在。 陈渊收起玉珏,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玉瓶,摇了摇头。 从山洞中得到这三瓶丹药后,陈渊除了用来星光灌体,平日里还用来辅助修炼,十几日下来,已经用去了一瓶。 若是寻常内劲武者,五天一颗丹药,这一瓶丹药足够五十天的用度。 但陈渊一次星光灌体,就是一颗丹药,肉身又强于寻常内劲武者,一颗丹药只能让体内血气活跃三天,消耗丹药的速度极快,半月就是一瓶丹药。 若是不购买新的丹药,剩余的两瓶丹药,只够他一个月的用度。 但好在陈渊手里有银子,而只要有银子,就不会缺丹药。 …… 第二天,陈渊悄悄走出小院,来到距离崇信坊不远的解元坊。 解元坊百年前出过一位解元老爷,因此得名,和崇信坊相隔两条街,只需要走一刻钟的时间。 住在解元坊的都是普通人家,坊门大开,有不少行人,陈渊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解元坊中的房子,有很多租给了来郡城讨生活的外乡人,鱼龙混杂,本地人反而不多,外人进来,轻松就能融入其中。 陈渊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来到坊中西南角的一处宅院门前,停下脚步。 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大门紧锁,牌匾上写着‘谢府’两个字。 陈渊掏出一把铜钥匙,开门走了进去,院中干净整洁,正堂紧闭。 他走进旁边的一间厢房,屋内干干净净,一应家具陈设,都是刚添置的。 这处院子,是谢全在郡城的三处宅院之一。 陈渊跟随魏无定进山之前,看似在郡城内闲逛,实则摸清了郡城的环境,将李管事和谢全手中的四处宅院,悄悄查探了一遍。 这四处宅院都无人居住,由牙行的人定期打扫收拾。 陈渊在牙行中亮出房契,从牙人手中要走钥匙,从此之后,这四处宅院就是他的产业了。 随后几天,陈渊花费银两,让牙人购置了一些日用物品,把这四处宅院仔细布置了一番,以备不时之需。 把这件事交给牙人来办,肯定会有猫腻,但陈渊初来郡城,没有门路,自己去买又很惹眼,只能让牙人赚这一笔钱。 其他三处房产距离崇信坊距离较远,这处两进的宅院最近,陈渊在这里添置的东西也最多。 他脱下衣服,摘下右手戴着的一枚指环,换上一身宽大的灰色衣衫和黑色短靴,戴上一個竹斗笠,手提一柄环首刀,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江湖上随处可见的闲散武者。 这枚指环是陈渊进山前,在一家铁匠铺打造的,灰扑扑的很不起眼,其内装着他从李管事那里得来的奇异银丝。 之前那枚指环,李管事常年佩戴,陈渊不敢显露于人前。 乐平县除了百兵堂,又没有能打造精巧机关的铁匠铺,他只能等来到郡城之后,将其改造一番。 好在李管事从未在他人面前用过奇异银丝,他若是用出来,并不会惹人怀疑。 装扮完毕后,陈渊又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一番,确定没有破绽,拿着一条黑色面巾,离开宅院,走出解元坊。 他低调地走在人群中,两刻钟后,来到东街上。 白天的东街比夜晚更加繁华,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喧哗嘈杂,街边的每处店铺,都是门庭若市。 陈渊拐入一条小巷,用黑色的面巾覆住口鼻,走进一处牌匾上写着“济世堂”的药铺。 这家药铺规模庞大,柜台长约三丈,有七八名小厮招呼客人。 这其中大部分是来看病抓药的,蒙面的陈渊走进来,很是显眼,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小厮也是愣了一下,问道: “这位客官可是来问诊的?” 陈渊哑着嗓子,粗声道: “我想购买一些丹药。” “客官请随我来。” 陈渊跟在小厮身后,走进一条长廊,来到一处幽静的房间中。 房间内坐着一名四十余岁,留着山羊胡,穿着一身锦袍的中年人,看到陈渊后,起身相迎。 “王管事,这位客官要购买丹药。” 小厮恭敬说了一句,然后退出房间,带上房门。 中年男子向陈渊抱拳行礼,道: “在下济世堂管事王如义,不知客官要购买何种丹药?” 陈渊在他对面坐下,哑着嗓子,粗声道: “可供内劲武者使用的固本培元丹药。” 中年男子面上露出笑容,态度也变得恭敬了几分,道: “本堂供内劲武者使用的固元丹,在玉州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药力温和纯净,保证让客官满意,不知客官需要多少?” “先把丹药拿出来看看。” “客官稍等。” 中年人转身走出房间,不多时,拿着一个玉瓶,走了回来,递给陈渊。 陈渊打开玉瓶,将瓶中的一颗黑色丹药倒在手心,一股熟悉的丹香涌入鼻中,与他从山洞中得到的丹药一模一样。 陈渊把丹药放回玉瓶,轻轻放到桌上,粗声道: “多少钱一瓶?” 中年男子答道: “一瓶十颗,市价二百两银子。” “我若是多买几瓶,能否便宜一些?” 中年男子笑道: “这就看客官要多少了,固元丹所用药材颇为珍贵,丹师炮制起来,也是极耗精力,若是客官只买两瓶三瓶,实难降价。” 陈渊淡淡道: “我要五瓶。” 中年男子眼前一亮,道: “客官要五瓶的话,每瓶能减免十两银子。” 陈渊眉头一皱: “不能再多一些吗?” 中年男子歉然道: “这是堂中定下的规矩,只能减免这么多,还请客官见谅。” 陈渊说道: “伏虎帮的神农堂,应该也有固元丹出售吧?” 中年男子目光微变,道: “神农堂自然也有固元丹出售,但固元丹市价如此,神农堂每瓶也就减免这么多,客官何必再多跑一趟呢?” 陈渊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 “这是一千两银票,我要五瓶固元丹。”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笑容,道: “客官稍待,容我查看一下。” “请便。” 中年男子从桌上拿起银票,仔细查验一番,点点头,把银票放回桌上,道: “客官请稍等,我这就去拿固元丹。” 说罢,他离开房间,一刻钟之后,拿着一个木箱,回到屋中。 他将木箱放在桌上,打开之后,里面整齐摆放着五个玉瓶,下面衬着柔软的绸缎。 “请客官查验丹药,出门之后,本堂概不负责。” 陈渊拿出玉瓶,依次打开,仔细查验起来。 中年男子也不着急,就在一旁静静等待。 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陈渊才将五十颗丹药一一查验完毕,确定没有问题后,把银票递给中年男子。 他接过陈渊的银票,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双手交给陈渊,笑道: “请客官收好。” 陈渊接过去,同样仔细查验一番,才收入怀中,提起木箱,粗声道: “济世堂不愧是信安郡最大的药铺之一,不欺生客,以后若是再需要丹药,我还会再来。” 中年男子脸上笑容更盛,拿出一个玉牌,双手递给陈渊,道: “本堂在信安郡经营三十余年,童叟无欺,保证不会让客官吃亏。凭这块牌子,客官在本堂所有分号内,都可享受贵客待遇,请客官收下。” 陈渊接过玉,细细看去牌,只见上面写着一个“济”字,玉质细腻,花纹精美,一看便是由上好白玉制成。 他收起玉牌,在中年男子的恭送下,离开济世堂,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两刻钟后,陈渊悄然回到谢府,换下这身闲散武者的装束,摇身一变,又成了百兵堂的护卫队执事。 他拿出木盒,看着五瓶刚刚到手的固元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济世堂是三江帮开设的药铺,经营药材、丹药生意,在信安郡中与伏虎帮的神农堂鼎足而立,名声在外。 陈渊在郡城中闲逛几天,得知济世堂的消息后,就决定从这里购买丹药。 他突破至炼髓境,被魏无定任命为百兵堂的护卫队统领,又有过刀劈蒋锋的事迹,在伏虎帮中也颇有名气,若是去神农堂购买丹药,有被认出来的风险。 而济世堂与神农堂是死对头,别人绝不会想到,一个伏虎帮的炼髓武者,会去济世堂购买丹药。 而且济世堂在玉州经营多年,分号遍布各郡各县,信誉极佳,不可能因为这一千两的生意,就对他下黑手,毁了自己的名声,可以放心交易。 从此之后,陈渊就再也不用为丹药发愁了。 他拿着五瓶固元丹,回到崇信坊的小院,沉心静气,专心练武。 第三十一章 山穷 一年后。 赤莽山脉中,一支车队沿着山道,缓慢行进。 这支车道由四十辆大车组成,套着健壮的大青骡,车上蒙着脏兮兮的白色篷布,走过的山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最前方的一辆大车上,插着一杆旗,上面绘着一头凶猛的下山虎,旁边是笔锋凌厉的“伏虎”两个字。 车队左右,有几十名劲装武者巡视,前后还各有几名精明干练的武者,远远散开,查探周边情形。 陈渊跟在车队最后方,在他身旁,于振川正在训斥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护卫: “你是怎么搞的?放哨的时候打瞌睡,多亏统领及时发现,把那头熊宰了,要是让它闯进营地,伤到兄弟们,惊扰了魏执事,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统领都得吃挂落!” 那名护卫满头大汗,结结巴巴道: “我、我也不知道会有熊闯进来,营地里有火堆,谁知道这畜生竟然不怕火……” 见年轻护卫还敢辩解,于振川怒气更盛: “我看就是这一路上太安逸,让你忘了本分!这可是赤莽山脉,凶险无比,昨晚要是进来的不是熊,是山匪,你就是害了所有兄弟!这趟差事的赏银,你别想要了,月钱也扣一半!” 年轻护卫脸色发苦,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句: “是,我以后一定不敢了。” 不发赏银,还要被扣月钱,他回去之后一定会被老娘骂死。 于振川却是余怒未消,还想再教训几句,却被陈渊抬手制止: “念在郭鸣是初犯的份上,就别扣他的月钱和赏银了。” 年轻护卫闻言,连忙抬起头来,惊喜地看向陈渊。 于振川道: “统领,郭鸣玩忽职守,可是大事,必须重重惩处才行!” 陈渊笑道: “郭鸣也是无心之失,这样吧,先暂扣赏银,月钱就不扣了,郭鸣也得养家糊口,如果他这趟差事不出差错,赏银照发,如果他再犯错,赏银、月钱一并扣除,如何?” 于振川无奈道: “就依统领所言。” 年轻护卫大喜道: “多谢统领、副统领,我一定好好做事,绝不会再出差错!” 于振川摆摆手,没好气道: “去吧!要是再敢疏忽,我扒了你的皮!” 年轻护卫抱拳深深一礼,回到自己的位置,挺胸抬头,脖子不停转动,瞪大眼睛,朝四周的山林看去,似乎下一刻就会有山匪冲出来一般。 于振川看着他这幅模样,忍俊不禁道: “这小子!” 陈渊问道: “师兄,你何必为难郭鸣呢?别说一头熊了,就是一窝熊闯进营地,也不会有事。” 于振川连忙道: “统领言重了,叫我振川就好。” 陈渊笑道: “我和师兄早已相识,要是没有师兄帮衬,我也没法当好这个统领,岂能因为我突破炼髓,升为统领,就改了称呼?” 于振川心中一暖,道: “统领真是重情重义……” 这一年来,陈渊执意称呼他师兄,不管他如何拒绝,都不改口。 他只是一个炼骨武者,而陈渊的武艺却是日渐精深,不过一年时间,就达到炼髓巅峰,放眼整个伏虎帮,也堪称后起之秀。 陈渊地位日高,但依旧不忘旧时情谊,让于振川极为感动,尽心竭力,辅佐陈渊,助他完全掌控手下的三十名护卫。 于振川奉承两句后,转头看了看茫茫山林,担忧道: “这回进山之前,我和云执事手下的兄弟去翠云楼喝酒,他们说最近两个月,赤莽山脉里不太平,有三四支商队,晚上扎营之后,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极为瘆人。昨晚我见到那头黑熊,吓了一跳,以为也要遭此厄难,心中害怕,这才想要重惩郭鸣。” 陈渊点点头,道: “原来如此,不过赤莽山脉中一向不太平,应该是山匪袭营,把人掳掠回去,只要我们加强防备,不会有事的。” 于振川却是面色忧惧,道: “肯定不是山匪,那些商队的大车货物还在,拉车的牛马骡子都是毫发无损,甚至锅里还煮着粥饭,车夫护卫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蒸发了一样,那些兄弟都说他们不是被黑白无常拘走了,就是被妖怪给吃了!” 陈渊哈哈一笑,道: “师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曾遇上鬼怪?” 于振川摇摇头: “这倒没有,可是……” 陈渊笑道: “放心吧,江湖上这种传说多的是,但就是没人亲自碰到过,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咱们有一百多号人,魏执事更是内劲巅峰的高手,只要不是遇上那几個大寨子的山匪,不会有事的。” 于振川显然并不认同陈渊的看法,脸上依旧带着惊惧之色,但却不好反驳陈渊,只能含糊道: “统领说得也是,我去巡视一下,免得手下的兄弟没了管束,松散懈怠。” “去吧。” 陈渊点点头,看着于振川转身离去的背影,笑了笑,加快脚步,赶上车队。 于振川口中的江湖传言也许是真的,但哪怕百兵堂的车队真的碰上这种怪事,陈渊也是丝毫不惧。 过去一年的时间里,他手握几千两白银,不愁丹药供应,接受一百余次星光灌体,肉身强度大增,一身巨力也增长至两千斤左右。 此外,陈渊每三日服下一颗固元丹,活跃体内气血,练武事半功倍,突飞猛进。 四个月前,他达到内劲巅峰,花费一千八百两银子,从济世堂购入一颗凝罡丹,成功突破至罡劲,实力大增。 从突破内劲,再到突破罡劲,陈渊只用了八个月时间,若是传出去,必定名震齐国武林。 齐国的武林神话,‘逍遥剑’谢清平,崛起于微末,二十年先天,开宗立派,纵横齐国无敌手。 但他突破内劲之后,纵使得到莫大机缘,也是用了两年时间,才突破至罡劲,远远不如陈渊。 而陈渊进境如此之快,固元丹只是起到了小半作用。 主要还是经过星光灌体之后,肉身强悍,经脉坚韧,能够承受更长时间的真气运行,练武时间比别人更长。 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要消耗大量丹药。 刚突破内劲时,陈渊每次星光灌体,只需一颗固元丹。 但随着肉身强度提升,一颗固元丹的药力慢慢变得不够,逐渐提升到两颗。 陈渊突破至罡劲之后,两颗固元丹已经不敷使用。 一颗供罡劲武者修炼的精元丹,才能补充能量。 与此同时,他还要维持练武的用度,三天就要用去两颗精元丹。 而一颗精元丹就要六十两银子,极为昂贵。 四个月下来,陈渊财力枯竭,手中只剩五十两银子,连一颗精元丹都买不起。 等最后半瓶精元丹用完,他要么降低星光灌体的频率,削减练武用度,要么就得找到新的生财之道,才能继续从济世堂购买丹药。 陈渊感受过肉身强度大增,功力突飞猛进的感觉,食髓知味,自然不想减少星光灌体的次数。 只是星光灌体的时间延长到二十息后,普通的食物已经无法补充灌体后需要的能量,内劲以下的丹药,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否则以他现在的地位,日啖一牛也不是难事,根本不必浪费宝贵的丹药。 现在摆在陈渊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赚钱。 但如何赚钱,陈渊还没有头绪。 他曾想过,显露自己的真实实力,在伏虎帮中升至高位,银子自然也不是问题。 除了罗振武之外,伏虎帮再无其他化劲武者,他一个罡劲武者,肯定会得到重用。 但三江帮和伏虎帮之间的局势越来越紧张,时有争斗发生,死伤颇多,陈渊也和三江帮的炼髓武者动过手。 最近几个月,双方的争斗甚至开始牵扯到内劲武者,有彻底撕破脸的迹象。 陈渊若是显露真实实力,在伏虎帮居于高位,肯定会卷入其中。 到时候,和他交手的就不是炼髓武者了。 而且陈渊不是罗振武的亲信,肯定不会得到他的信任,罗振武也有可能觊觎他身上的秘密。 他刚刚突破罡劲不久,但还没和同阶武者交过手,也没见识过化劲武者的实力,不知是不是对手。 重重顾虑之下,陈渊没有贸然显露实力,依旧是谨小慎微,隐瞒实力。 但随着银子渐渐用光,手中的四处宅院都被卖掉,他心中重新升起了这个想法。 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十两银子的月钱,根本不够花销。 也许,他应该冒一点风险了。 第三十二章 斗虎 两日后,车队来到交易地点,一路上有惊无险,只是遇到了两次小股山匪拦路。 但他们看到伏虎帮的旗子,都不敢妄动,乖乖放行。 在这片地界,伏虎帮的名号还是很好用的。 这次的交易对象是一个大寨子,和伏虎帮做熟了生意,规规矩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甚至由于缺少大车和牲口,他们还出高价买下了二十辆大车和骡子,把兵刃铁器运回山寨。 赤莽山脉中的这些大寨子里不仅有山匪,还有老弱妇孺,人口众多,甚至开垦出了田地,需要大量农具铁器,骡马耕牛。 交易完成后,车队比之前更加戒备,魏无定亲自巡视,护卫队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次和伏虎帮做交易的寨子没有多少银票,主要是用现银铜板进行交易,装满了三辆大车,正是山匪最好的目标。 陈渊身为护卫队统领,昼夜巡视不停,于振川比他还要紧张,神经紧绷,动辄大声呵斥手下护卫,都是陈渊进行安抚。 过去一年都是如此,于振川扮白脸,陈渊扮红脸,尽收人心。 第三天中午,车队在一处山谷停下,埋锅造饭。 于振川趁此机会,又逮住一人,边吃饭边训斥道: “让你去查探山林,你还敢偷懒,要是有山匪埋伏,突然杀出,咱们全都得没命……” 陈渊蹲在旁边,拿着两个白面饼子,掰碎了,泡进一碗刚煮出来的肉汤,用两根扒了皮的树枝做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忽然,一阵狂风刮过,飞沙走石,树木摇摆,草木倒伏。 哗啦啦! 有人手中陶碗没拿稳,被吹到地上,摔成几片,肉汤洒了一地。 “哎呦,我的饭!” 他大声抱怨,但马上就被一声虎吼掩盖。 “嗷呜!” 随后,一只斑斓猛虎从山林中一跃而出,落到车队面前。 巨虎身长两丈,高过骏马,比寻常老虎大了倍许,把山道堵住大半。 巨虎一双虎目如铜铃一般大小,左右游移,扫视人群,竟透出和人一般无二的凶残狡诈,伸出猩红舌头,舔着嘴唇,涎水滴落,散发出阵阵腥臭之味,随风飘来,令人作呕。 它背上有几道深深的伤痕,不知被何物所伤,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皮毛,显得极为狰狞。 突然出现如此巨虎,车队顿时乱做一团,有人大喊道: “山君!这是山君爷爷!” 魏无定看到如此巨虎,也是脸色大变,抽出随身长剑,猛然劈断身前一口铁锅,大喝道: “都不要慌!一头大虫而已,怕什么,杀了这头大虫,每人一斤虎肉,打打牙祭!” 众人这才勉强镇定下来,抽出刀剑,但眼神依旧是惊惧不已。 于振川双手紧紧握着环首刀,颤声道: “妖……妖怪!这肯定是吃人的虎妖,那些失踪的商队,都是被它给吃了!” 陈渊双手缓缓举起长刀,死死盯着巨虎,眼神极为凝重。 忽然,巨虎目光停在陈渊身上,露出惊喜之色,纵身一跃,扑了过来。 陈渊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寒意,这是遭遇生死危机时,才会出现的警兆。 这该死的畜生,不去找别人,偏偏盯上了他! 但别人并不知道巨虎的目标是陈渊,五名胆子大的护卫冲上去,举刀劈向巨虎。 巨虎不耐烦地吼了一声,伸出虎掌,猛地一扫。 四人筋断骨折,倒飞而出,落在地上,哀嚎不已。 巨虎又是一口下去,拦腰咬住最后一人,大嚼两下,仰头吞入腹中。 “啊!救命!救……” 此人的惨叫声凄厉绝望,戛然而止,众人闻之,都是毛骨悚然。 巨虎吞吃一人,晃晃脑袋,一个纵跃,扑向人群。 魏无定大怒,挺剑迎击,大喝道: “随我出手,宰了这头大虫!” 另一名护卫队统领罗海回头招呼道: “大虫凶猛,大伙一起上,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说罢,他跟着魏无定一起冲了上去。 有二十余名武者看到魏无定和罗海带头出手,胆气一振,跟着他们冲了上去。 但陈渊不仅没有出手,反而退了两步,还一把拉住了于振川的手腕。 于振川被罗海话语激励,正要冲上去杀虎,见状不由诧异地看了过来。 陈渊缓缓摇头,道: “这头大虫不好对付,先看看再说。” 于振川极为惊讶,以往每遇到山匪猛兽,陈渊一向是奋勇争先,怎么今天却如此胆小? 但还没等他发问,一声穿云裂石的虎啸传来,震人心魄,于振川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那二十余名武者首当其冲,心神被慑,呆在当地。 巨虎冲进人群,张开血盆大口,虎尾横扫,虎掌拍击,顷刻之间,二十名武者死伤殆尽。 只有内劲巅峰的魏无定,勉强挣脱开来,运转轻功,退出三丈,避开巨虎的血盆大口。 巨虎吞下一个武者,舔舔嘴唇,继续扑向陈渊。 魏无定拦在它和陈渊之间,还以为巨虎是扑向他,鼓足勇气,持剑刺向巨虎。 巨虎不闪不避,长剑刺在身上,毫发无损,不耐烦地抬掌一扫,拍在魏无定肩上。 咔吧! 魏无定肩膀塌陷下去,如破布娃娃一般,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巨虎三两步来到陈渊面前,一口咬下,来势凶猛无比。 陈渊只觉寒意彻骨,把于振川推到一旁,脚下一点,往后退去,险险避开虎口。 巨虎体型虽大,却有着与之极不相称的灵敏,陈渊全力运转掠影步,也差点被它咬中。 呼! 巨虎一口咬空,又抬起虎掌,拍向陈渊。 陈渊身体一侧,虎掌重重拍在地面上,拍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巨虎来势凶猛,但陈渊也不会坐以待毙,一招白虎跳涧,斜劈向巨虎头顶。 这一刀陈渊使出全力,两千斤的巨力聚于刀锋,破风之声大作。 与此同时,一层寸许长的白色罡劲裹住刀身,反射着阳光,极为刺目。 魏无定躺在地上,看着陈渊与巨虎斗在一处,惊呼道: “罡劲!” 巨虎往旁边一個纵跃,躲开这一刀。 陈渊却是不依不饶,运转掠影步,在原地留下一个残影,仍是劈向巨虎。 但这一个纵跃,让巨虎拉开了距离,虎躯一横,虎尾一甩,如一条钢鞭,迎了上来。 当啷! 长刀劈在虎尾之上,如劈在一块坚石之上,号称能断金削铁的罡劲,只是砍出了一个手指粗细的伤口。 但六阳真气形成的刀罡,至阳至刚,烧焦了一截虎尾。 巨虎痛呼一声,勃然大怒,回身朝陈渊扑了过来。 这一下扑击的速度极快,陈渊躲闪不及,只得将长刀一横,挡在身前。 巨虎忌惮刀锋上的罡劲,避开陈渊心口要害,虎掌一伸,弹出五根利爪,抓向陈渊腰腹,在空气中划出五道残影。 陈渊手腕一翻,长刀往下一摆,劈在虎爪之上。 咔嚓! 长刀断成两截,但虎爪也被挡了一下,来势为之一滞。 陈渊脚下连点,暴退一丈,将手中半截断刀掷向巨虎双目。 巨虎抬爪将断刀拨开,陈渊趁机施展掠影步,转身逃走。 魏无定用力一拍地面,喊道: “糊涂!” 巨虎速度极快,身形灵敏,陈渊根本不可能逃脱,只有留下死拼,才有一线生机。 但陈渊似是被巨虎吓破了胆,头也不回,往谷口奔去。 巨虎目中露出嘲讽之色,猛地一扑,转瞬之间,来到陈渊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咬了上去! 就在这时,陈渊忽然转过身来,右手一甩,一道银丝从无名指的指环上射出,缠在巨虎右前腿上,手掌迅速缠绕两圈,抓住银丝,猛地往下一扯! 砰! 银丝崩得笔直,巨虎猝不及防之下,庞大的身躯轰然坠地。 陈渊甩脱指环,欺身而上,双手并成剑指,戳向巨虎双目! 这一招极为狠辣,若是戳中,巨虎双目齐废,只能任人宰割。 巨虎情急之下,只来得及把头往右一偏,右目躲了过去,但左目却是被戳了个正着。 噗嗤! 陈渊一指下去,如戳破一个鸡蛋,一股鲜血从巨虎眼窝中喷出。 巨虎痛吼一声,凶性大发,猛地一抬虎掌,拍向陈渊。 陈渊心中升起警兆,抬手挡住要害,左臂被巨虎抓出五道深深血痕。 他急忙运转掠影步,往后退去。 但巨虎被陈渊戳瞎一目,已是陷入狂暴之中,不顾伤势,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虎啸。 嗷呜! 陈渊虽然经过星光灌体,思绪清明灵敏,但距离如此之近,还是受到了虎啸的影响,心神震惶,脚下踉跄。 待陈渊稳住身形,巨虎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就连牙缝间的丝丝血肉,都是清晰可见。 陈渊避无可避,只来得及抬起右臂,挡在身前,陷入绝望之中。 若是被巨虎咬中,他必死无疑。 观战众人大惊失色,若是陈渊被巨虎咬死,就轮到他们了。 就在这时,一声清朗的喝声从崖上传来: “孽畜,找死!” 铮!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柄尺许长的飞剑从天而降,刺入巨虎脑袋,深没至柄! 第三十三章 仙人 “嗷呜!” 巨虎惨嚎一声,失去了所有力量,只是凭借惯性,扑到陈渊身上。 陈渊绝境逢生,大喜过望,双手撑住巨虎身躯,将其掀翻在地。 扑通! 巨虎倒在地上,插在虎首的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倒飞出去。 陈渊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影如轻羽飘絮一般,从百丈高崖上飘然而落。 此人面容俊朗,看上去只有二十余岁年纪,一身黑色长衫,一尘不染,腰佩一个黄色锦囊。 飞剑所化流光停在黑衫青年身前,显出本体,在他身边盘旋环绕。 陈渊张着嘴,瞪着眼,呆呆地看着他,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飞剑! 腾空! 这个世界竟然有修仙者! 难以抑制的震撼与狂喜从心底涌出,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双手抱拳,深深一礼: “小人陈二牛,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黑衫青年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缓步来到巨虎身边,抬手掐诀。 飞剑激射而出,刺入巨虎身体,剥下虎皮,抽出虎骨,又切下四只虎掌、一条虎尾。 坚硬如石的虎皮,此时却似嫩豆腐一般,被飞剑轻易切开。 陈渊束手而立,静静看着黑衫青年的动作。 其他人都被巨虎的第二声虎啸吓破了胆,瘫软在地。 只有魏无定捂着受伤的左肩,艰难起身,慢慢挪了过来,恭敬行礼,道: “小人魏无定,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黑衫青年没有理会,伸手在虎皮、虎骨等物上一抹,腰间的黄色锦囊光芒一闪,这些东西全都消失不见。 他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陈渊,道: “你一身巨力,从何而来?” 陈渊恭敬道: “我幼时生过一场大病,家中无钱医治,我爹进山采了一些草药,煎服之后,病就好了,也莫名多出了这一身巨力。” 黑衫青年微微颔首: “运气不错,吃了灵草,不仅没死,还能和斑斓虎抗衡一二……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你可愿意?” 陈渊立刻深深一礼: “仙人对我有救命之恩,能为仙人效劳,在所不辞!” 黑衫青年笑了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随我走一趟吧。” 说罢,他抬手在黄色锦囊上一抚,光芒一闪,一个寸许长的嫩绿叶片凭空出现在手中。 他抬手一掷,绿叶飞出,落在地上,涨大到一丈长短,离地一尺,悬浮在空中。 黑衫青年脚尖一点,飘然飞到绿叶之上,朝陈渊一招手: “上来吧。” “是!” 陈渊不敢怠慢,运转掠影步,来到巨虎身前,收回银丝指环,然后两步迈上绿叶,小心地站在最后面,不敢离黑衫青年太近。 魏无定看着黑衫青年放出奇异绿叶,眼神发直,陈渊上去后,他忽然大声道: “小人也愿为仙人效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黑衫青年扫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肉身孱弱,帮不上我。” 说罢,他抬手掐诀,绿叶放出淡淡光芒,缓缓升空,朝远处飞去。 魏无定呆在原地,抬头望去,天空碧蓝澄澈,白云悠悠,随风而散。 …… 绿叶升到距地面百丈高处,缓缓飞行,比奔马还要慢一些,陈渊很快就适应了。 他站在黑衫青年身后,俯瞰着脚下的山林溪流,目光闪动,沉默不语。 黑衫青年站在前方,手掐法决,绿叶不时改变飞行方向,绕过挡在前面的高耸山峰。 一刻钟后,绿叶在一处山谷中停下。 一直面色淡然的黑衫青年,此时额头沁出些许汗珠,表情有些吃力。 陈渊连忙跳下绿叶,朝四周看去。 他不敢直视黑衫青年,以免看到他的不雅之相,让他觉得自己有冒犯之意。 这处山谷四面环绕着数十丈高的山壁,没有出入道路,花草繁茂。 东面的山壁上,有一个黑幽幽的洞口,高约丈许,隐隐传出凄厉呼啸之声,洞口方圆十丈之内,寸草不生。 黑衫青年瞥了陈渊一眼,抬手掐诀,绿叶缩至寸许长短,凭空消失,才开口道: “不错,你一個凡人,初次上天,却一点也不慌乱,省去了我不少麻烦。” 陈渊恭敬道: “仙人法力无边,腾云驾雾自是不在话下,我怎敢惊扰仙人施法。” 黑衫青年摇头失笑: “呵呵,我还远远称不上仙人,你还是叫我仙师吧……” 他抬手抚过腰间黄色锦囊,地上凭空出现一堆金珠,然后用手一指山壁上的洞口,道: “那洞中有三株白色的草药,你进去摘下来,交给我,这千两黄金就是你的。” 陈渊扫了一眼地上堆成小山的金珠,问道: “仙师,我如何才能找到那三株草药?” “洞中只长着这三株草药,你一眼就能看到。” 陈渊迟疑道: “那您为何不亲自去采摘这三株草药?” 黑衫青年淡淡道: “这山洞里有一股无名阴风,越往深处,越是厉害,极深处甚至有蚀骨销魂之能,我进不去。” 陈渊面色一变,黑衫青年又道: “你不用担心,那草药对我有大用,我自然不会让你白白送死。那斑斓虎一直守在这山谷中,不知吞吃了几次灵草,你肉身强悍,能硬撼斑斓虎,纵使有些差距,也是差之不远。再服下这颗沸血丹,激发全身血气,应该能扛过阴风。” 他抬手一抚腰间黄色锦囊,手中金珠凭空消失,变成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一颗猩红丹药,递给陈渊。 陈渊双手接过,轻轻一嗅,一股极为刺鼻的火辣气味直冲鼻端,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几年他服下过上百颗固本培元的丹药,虽然不会制药,但也通晓三分药理。 这种色泽怪异、气味刺鼻的丹药,通常都是用毒草炼制的毒丹,专门用来害人。 黑衫青年注意到了陈渊的神情变化,淡淡道: “沸血丹的药力确实霸道了一些,会损耗一些精血。但伱本就是罡劲武者,纵使精血损耗,也是一方高手,事成之后,还能拿到千两黄金,足以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了。” 陈渊苦笑: “仙师说得是,而且我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吧?” “你说呢?拿着这枚夜明珠,进洞吧。” 黑衫青年笑了笑,一抚腰间黄色锦囊,手中凭空出现一个夜明珠,递了过来。 陈渊双手接过夜明珠,道: “我愿意进洞采摘草药,但我不要黄金,仙师能否换一个赏赐?” 黑衫青年双目一眯,眼神冷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赏赐?” 陈渊深深一礼: “恳请仙师引我入仙道,教我修仙之法,我愿奉仙师为师,侍奉左右!” 黑衫青年一怔,随即笑道: “修仙之法可不是谁都能学的,只有身具灵根者,才能修仙,这可是万中无一的机缘,我劝你还是收下这些黄金,回去享受富贵吧。” 陈渊忽然双膝跪地,大声道: “能否请仙师为我检测灵根?若是我没有灵根,什么赏赐也不要,拼着精血损耗大半,也把草药带出来,交给仙师。我只想要一个修仙的机会,还望仙师成全!” 说罢,他连磕三个响头。 砰砰砰! 陈渊用力极猛,在地上磕出三个凹坑,尘土飞溅,弄得灰头土脸,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用恳切的目光,望着黑衫青年。 黑衫青年看着陈渊,目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微微颔首: “也罢,既然你求道之心如此坚定,那我就成全你。” 陈渊大喜道: “多谢仙师!” “把手伸过来。” 黑衫青年吩咐一声,陈渊急忙伸出右手。 黑衫青年右手并成剑指,指尖光芒一闪,点在陈渊手腕之上。 陈渊屏息凝气,心脏砰砰直跳。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连空气都凝固起来。 忽然,黑衫青年眉毛一挑,惊讶道: “咦?你竟然真的有灵根!” 扑通! 陈渊心脏重重一跳,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毫不犹豫道: “还望仙师垂怜,赐晚辈修仙之法,晚辈愿随侍仙师左右,为仙师效劳,誓死不悔!” 黑衫青年收回手,摇摇头: “你求道之心如此坚定,我也想给你一场造化,但可惜你是伪灵根,我不能收你为徒。” 陈渊心里咯噔一下,问道: “仙师,这伪灵根是什么意思?” 黑衫青年目中闪过一丝怜悯之意,道: “灵根亦分品阶,你的灵根属于最差的一种,资质极差,修炼一生,也难有成就。” 陈渊却是松了一口气,道: “只要是灵根就行,晚辈不敢奢求资质,只要能修仙,晚辈就心满意足了。” 黑衫青年看着陈渊,目光闪动,道: “你一身武艺,在凡间是人上人,但若踏入修仙界,却只能任人欺凌,这样的仙,你也要修吗?” 陈渊坚定道: “依仙师所言,这是万中无一的机缘,晚辈若是没遇到仙师,一辈子只能蝇营狗苟,追名逐利,得遇仙师,乃上苍眷顾,岂能放弃。请仙师为晚辈指一条明路,晚辈感激不尽!” 第三十四章 九死 黑衫青年轻叹一声,道: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看在你一心求道的份上,若是你能活着从洞中出来,我便教你修仙之法。” 陈渊神情一肃,道: “请仙师稍待,晚辈去去就回!”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服下沸血丹。 一股极为霸道的药力涌入四肢百骸,陈渊如身处火炉之中,面色涨红,血流如沸,体内仿佛充满着无穷无尽的热力。 他不敢耽搁时间,朝黑衫青年略一抱拳,托着夜明珠,运转掠影步,冲进山洞之中。 黑衫青年看着他的背影,负在背后的双手,悄然用力,攥了起来。 …… 陈渊进入山洞之后,无穷无尽的阴风扑面而来,吹在身上,好似针扎一般,风声凄厉,阴寒袭身。 好在他服下沸血丹后,浑身火热,将这股阴寒之力牢牢挡在身外。 洞中只有一条往前的道路,幽深莫测,陈渊举起夜明珠,朝前走去。 阴风变得越来越强,渐渐从针扎变成了刀割。 他身上的黑色劲装,被阴风割开一道道口子,化作一条条破布挂在身上,极为狼狈。 陈渊不得不眯起双眼,一手挡住面庞,一手挡在胸前,护住怀中的玉珏丹药。 但他脚下的速度不仅没有放慢,反而又加快了几分。 沸血丹的药力正在不断消耗,一股股细微的阴寒之力开始侵入体内,不能耽搁时间。 他顶着阴风,一步步深入山洞,四下扫视,寻找着那三株白色草药。 但一直走了十余丈,还是没有看到草药的踪迹。 洞中似乎只有无穷无尽的阴风,凄厉呼啸,在陈渊身上割开一道道血口。 鲜血渗出,被阴寒之力冻成一个个冰珠,吹在山壁之上,撞得粉碎,发出细微的噼啪之声。 沸血丹药力的消耗速度越来越快,陈渊打着寒颤,咬着牙,脚步又加快了一分。 嗤嗤! 阴风割开的伤口越来越深,血滴所化的冰珠打在洞壁上,不停发出噼啪之声。 陈渊如同在经历千刀万剐的刑罚,全身上下都是难以言喻的剧痛。 但他心中却是冷静如冰,坚毅如铁,脚下反而更快了一分。 前世两年的病榻折磨,让他对死亡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现在回去,不得修仙之法,百年之后也是一抔黄土,与死在阴风之下,没什么分别。 他早已享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对凡间奢华,不存任何执念,心中唯有长生这一个目标。 不能修仙,唯死而已! 嗤嗤! 阴风肆虐,如刀似剑,陈渊身上的伤口越来越深,露出晶莹如玉的白骨,但随即就被一层白霜覆盖。 沸血丹的药力所剩无几,阴寒之力几乎要将他冻僵。 陈渊体表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双脚却如精钢所铸,始终不曾停下。 终于,沸血丹的药力完全消失,白霜缓缓攀上陈渊的脸庞,遮住口鼻。 他被迫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 忽然,一抹晶莹的光辉映入陈渊眼帘。 他定睛看去,三株晶莹若冰的白色灵草,在无尽阴风中轻轻摇摆。 陈渊身体深处忽然迸发出一股力气,两步上去,伸手一拽。 不惧阴风肆虐的灵草,根却扎的不紧,被陈渊轻松摘下。 他将三株灵草攥在手里,转身往回走去。 顺风而行,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陈渊很快脱离险境,不用再经受凌迟之刑,体内的阴寒之力也减弱了许多。 陈渊加快脚步,身后吹来的阴风越来越弱,身上不再出现新的伤口。 终于,他看到了散发出微光的洞口,松了一口气,快走几步,走出山洞。 砰! 陈渊心劲一泄,手中无力,夜明珠摔到地上,滚到一旁。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黑衫青年,缓缓举起手中三株白色灵草,艰难开口: “仙……仙师,晚辈为您取来了灵草……” 黑衫青年快步走过来,接过灵草,细细端详片刻后,长舒一口气。 他一抚腰间黄色锦囊,灵草消失不见,手中凭空浮现一颗丹药,递给陈渊,道: “服下此丹。” 此时的陈渊,身上覆盖着一层白霜,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流出的鲜血和撕碎的黑色布条冻在一起,像是一个先在大牢中遭受严刑拷打,又被丢到隆冬野外度过三天三夜的死囚,凄惨无比。 他颤颤巍巍地接过丹药,放入口中。 丹药入口便化为一股清气,落入腹中,沿着经脉散入四肢百骸。 陈渊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体内的阴寒之力迅速消散,低头一看,身上白霜化去,伤口不再流血,有一些细小的伤口,甚至已经开始结痂愈合。 他抹去脸上白霜化去后残留的水渍,感激道: “谢仙师赐丹!” 黑衫青年笑道: “与这三株寒冰草相比,这颗清灵丹算不了什么,但精血上的亏空,我却是无能为力,只能靠你自己慢慢恢复。” 说着,他一抚黄色锦囊,手中凭空出现一卷帛书,递给陈渊,道: “你为我取来灵草,我也不会食言,这一部《赤焰诀》,足够你修炼到筑基期了。” 陈渊双手接过帛书,眼神牢牢钉在上面,深吸一口气,道: “谢仙师赐下功法!” 黑衫青年淡淡道: “我再赠你一言,修仙之路,乃逆天而行,绝争一线,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与己争。你灵根虽差,但若道心坚定,未必不能有所成就,好自为之。” 说罢,他身形一晃,掠出数丈,来到崖边,点着崖壁上的石头,飘然而去。 陈渊望着黑衫青年逐渐变小的背影,深深一礼,良久之后,才挺直腰板。 看着手中的帛书,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陈渊大笑数声,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着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处大石前,靠着石头,慢慢坐了下来。 清灵丹的药力消散一空,陈渊只觉身体被掏空一般,虚弱无力,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这应该就是仙师所说的精血损耗了…… 陈渊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缓缓闭上双眼,陷入沉睡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陈渊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从地上一跃而起,警惕地看向四周。 但紧接着,他踉跄两步,差点栽倒在地。 他的身体依旧非常虚弱,只是稍稍好转了一点,还是不能做太大的动作。 陈渊用手撑住石头,四下一扫。 山谷内漆黑一片,只有极淡的月光与星光洒下,草木摇曳,虫鸣阵阵,静谧祥和。 他松了口气,重新靠着石头,坐了下来。 按照仙师所说,这个山谷是那头妖虎的领地,应该没有别的猛兽敢靠近,他的处境还算安全。 但一天不补充损耗的精血,他就一天无法摆脱这种虚弱无力的感觉。 陈渊握了握拳,力气依旧,但完全发挥不出来。 他再一运转六阳功,发现体内真气只与炼髓武者相当,而且极为滞涩。 肉身与真气都以精血为根基,精血受损,肉身真气自然也没法维持原状。 而就连黑衫青年,也无法弥补损耗的精血,陈渊只能等精血自行恢复,非一朝一夕之功。 陈渊仰天长叹一声,心情复杂。 他并不怪黑衫青年,实力不如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不敢拒绝黑衫青年的吩咐。 真要碰上凶残暴虐的修仙者,驱使陈渊摘下灵草,再把他杀了,他也毫无办法。 黑衫青年遵守承诺,给他一部修仙功法,还有一颗恢复伤势的丹药,已是仁至义尽。 只是体内精血难以恢复,如何才能修仙? 他倒是不担心爹娘、兄长和小妹,在他回去之前,或是确定他的死讯之前,伏虎帮必定不敢动他们分毫。 但九死一生求来的修仙功法,却无法修炼,陈渊不免心中焦虑,难以自抑。 他看着天上的繁星银河,细细月牙,面色变幻,思绪急转。 忽然,陈渊眼前一亮,从胸口掏出了贴身放好的粗布袋。 玉珏是他最后的希望,若是连星光灌体都没有作用,他只能耐心等上几年,待精血恢复后,再修仙法。 陈渊扶着大石,吃力起身,拿出玉珏。 玉珏散发出青光,漫天星辰齐齐闪耀一下,汇聚成一束淡淡白光,从天而降,落在陈渊头顶。 熟悉的清凉酥麻之感涌现,陈渊微闭双目,享受着难得的片刻舒适。 二十息后,玉珏上青光敛去,星光消散,虚弱之感伴随着饥饿之感,一齐涌了上来。 陈渊掏出仅剩的五颗精元丹,吞下一颗,闭上双目,静静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丹药下肚,药力散入经脉,饥饿之感消散大半,那股虚弱之感,也消散了一部分。 陈渊陡然睁开眼睛,目中精芒一闪而过,握了握拳,只觉力气比之前大了许多。 他又服下一颗精元丹,体内饥饿之感完全消散,虚弱之感又消散了一部分。 再运转六阳功,真气运转也变得流畅了许多,浑厚程度也与内劲武者相当。 陈渊长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星光灌体真的能弥补损耗的精血,他不用等上几年,再修仙了。 但这可是仙师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玉珏是比他所想还要珍贵的异宝? 陈渊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珏,目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第三十五章 归来 在信安郡城,每个人都知道有两个地方不能去,一个是伏虎帮的崇信坊,另一个是三江帮的宁信坊。 这两大帮派在信安郡的威势,仅在官府之下,但却远比官府不讲道理。 若是非本帮中人想要靠近这两处坊区,定会遭到守卫的呵斥,严重者还会被打一顿。 但今天,一名身穿粗劣麻衣的高大青年,却是无视这条禁令,直直走向崇信坊的入口。 一名守卫当即呵斥道: “站住!你是何人?” 高大青年微微一笑,拱手道: “我叫陈二牛,百兵堂护卫队统领,还请这位兄弟行个方便。” 守卫闻言,立马上前两步,原本挺直的腰板,也微微弯了下去。 沾上“统领”这两個字,至少也是炼髓武者,不是他一个炼皮境的小小护卫能得罪的。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道: “请陈统领出示一下身份铜牌。” 高大青年淡淡道: “我的身份铜牌遗失了。” 守卫的腰板又直了起来: “遗失了?那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高大青年不慌不忙道: “我与百兵堂执事魏无定、百兵堂护卫队副统领于振川相熟,你去通报一下,便知真假。” 守卫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似乎确有其事,腰板又弯了下去,道: “请陈统领稍等一下,我去通禀一声。” 说罢,他转身小跑进崇信坊,只留下一名守卫守门。 高大青年面带笑意,抬首看向天边,目光悠远。 此人正是陈渊,此时距离他替黑衫青年摘得灵草,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他在山谷中渴饮山泉,饥餐野果,靠着剩下的三颗精元丹,经过两次星光灌体之后,补足损耗的精血,身上的伤势也全部痊愈,才离开山谷。 他在赤莽山脉中跋涉了四天,将猎得的一头山猪卖出去,换来银钱,买了一本空白书册、一身粗劣麻衣,又雇了一辆马车,用了两天时间,才赶回郡城。 只是他的身份铜牌在山洞中被阴风所毁,而伏虎帮炼髓武者多达几十名,守卫不认得他,才报出魏无定和于振川的名字。 不知道现在的伏虎帮,会以什么态度对待他? …… 当守卫在百兵堂堂口杂役的带领下,找到魏无定时,他正在家中养伤。 魏无定听到陈渊回来了,不顾肩膀上缠着的厚厚白布,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道: “快!请他到百兵堂堂口的会客厅等待,万万不可失礼!” 等守卫离开后,他又把自己的身份玉牌交给堂口的杂役,吩咐道: “你去找护卫队副统领于振川,让他招待陈二牛。” “是!” 杂役领命离去,魏无定急匆匆出府,来到一处三进的宅院门前。 这处宅院占地广阔,牌匾上写着“侯府”两个烫金大字,正是百兵堂堂主候彦的府邸。 门子看是魏无定,直接开启一侧小门,请他进去,连通报都免了。 魏无定穿过游廊,直趋后院。 候彦正在练武,一身素白色的练功服,缓缓行拳,体悟功法奥妙。 他身材中等,年过五旬,颌下三绺短须,看到魏无定后,笑道: “无定,你怎么来了?” 魏无定急声道: “师父,陈二牛回来了!” 候彦脸色一变,立刻收功,吩咐道: “你马上将此事禀告帮主,我这就更衣,去议事厅。” …… 一刻钟后,伏虎帮议事厅中,座无虚席。 帮主罗振武身形高大,国字脸,浓眉大眼,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三堂堂主与副堂主分列两侧,魏无定站在候彦身后。 罗振武面色凝重,开口道: “陈二牛回来了,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应该如何应对?” 执法堂堂主惊呼道: “什么?他竟然没死!幸好没动他的家人,否则就结下仇了。” 神农堂堂主皱眉道: “这陈二牛到底是什么来头?年纪轻轻,就有罡劲实力,一直潜伏在帮中,会不会是三江帮的细作?” 执法堂堂主摇头道: “应该不是,魏师侄从山中回来之后,我就亲自带人去陈家村仔细调查了一番。陈二牛身家清白,就是一个清贫的庄户子弟,绝无可能是三江帮的细作。” “那他这一身武功是从哪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一名神农堂副堂主道: “无论如何,他肯定另有图谋,否则根本没必要隐瞒实力。” “一个罡劲武者而已,直接抓起来审问不就是了。” “你说得倒轻巧,他要只是一个罡劲武者,敢大摇大摆地回来?胆子这么大,肯定是有恃无恐。” “难不成还把他供起来?他可是被仙人带走的,说不定有仙缘在身,你就不眼馋他身上的仙缘?” “仙缘岂是那么好得的,老夫又不是没见过仙人,根本不把我等凡人放在眼里,那陈二牛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错了,还想得仙缘?做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 候彦却没有开口,轻捋胡须,微闭双目,似乎在入定沉思一般。 罗振武坐在上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忽然开口道: “候堂主,陈二牛是百兵堂的人,他此次回帮,你是何看法?” 众人这才停下,看向候彦。 候彦睁开眼,朝罗振武拱了拱手,道: “启禀帮主,这陈二牛一直在无定手下做事,无定对他也最为了解,不如让无定说说他的看法。” 罗振武看向他身后的魏无定: “魏师侄,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在众人注视下,魏无定仔细回想了一下,道: “启禀帮主,陈二牛平日里老实勤恳,遇事奋勇争先,乐于助人,在护卫队里人缘极好,从无劣迹。但这些都是在他暴露罡劲实力之前的事情,恐怕不能作数,我也不知他这次回来意欲何为。” 罗振武微微颔首,道: “从伱所述来看,此人不是天性纯良,便是心思深沉……但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本帮弟子,本帮也没有亏待过他,若是他没有恶意,就把他留下来。” 神农堂堂主皱眉道: “帮主,这种心思深沉之辈留在帮中,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执法堂堂主也附和道: “是啊,帮主,谁知他存着什么图谋,不能养虎为患啊!” 罗振武眉头一皱,道: “你们不要忘了,本帮与三江帮的争斗日益激烈,平白多出一个罡劲武者,会是多么大的助力?陈二牛身家清白,从无劣迹,纵使他有些心思又如何?压服三江帮,才是重中之重!” 说罢,他起身往厅外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起身相随。 …… 就在众人商议之时,百兵堂堂口的会客厅中,陈渊正在和于振川谈笑风生。 陈渊笑道: “我走之后,你们没有再遇到什么波折吧?” 于振川小心赔笑: “一切顺利,多亏统……统领神勇,击退那妖虎,我等才能保住性命。” 他坐在陈渊对面,却不敢坐实了,身子前倾着,头上直冒冷汗。 他现在还忘不了,巨虎一掌把魏无定肩膀拍折时,陈渊使出刀罡,和巨虎斗得不分上下,带给他的震撼。 天天喊自己师兄的人,竟然是罡劲高手! 后来陈渊随仙人腾空而去,他更是把眼睛要瞪出来了。 这还是那个憨厚勤恳的陈二牛吗? 这次陈渊回来,魏无定让他迎接,他再无以往在陈渊面前的随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一点造次。 陈渊也不像以前那样憨厚了,虽然只是穿着一身粗劣麻衣,但却镇定自若,气势非凡,让于振川更加小心翼翼。 就在他感觉越来越难熬时,陈渊忽然抬头看向门口。 于振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帮人就浩浩荡荡地绕过影壁,走了过来。 为首之人正是帮主罗振武,三堂堂主、副堂主跟在身后,魏无定走在最后面。 陈渊起身相迎,抱拳行礼道: “二牛见过帮主。” 罗振武走进会客厅,伸手扶住陈渊,上下打量一番,道: “不必多礼,平安回来就好。多亏你在赤莽山脉中挡住妖虎,否则车队必定命丧虎口。你有大功于本帮,这些天却是音讯全无,我等得心急如焚,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陈渊笑道: “有劳帮主挂念。” “来,坐下与我好好说说,仙人把你带走,是去干什么了?有没有危险?” 罗振武绝口不提陈渊隐瞒实力的事情,威武的国字脸上,满是关心之色。 陈渊顺水推舟,娓娓道来: “仙人带我飞了一天一夜,来到一处山巅之上,旁边是一个万丈悬崖,那崖下刮着无穷无尽的阴风,仙人见我力大无穷,肉身不弱,让我爬下去,替他寻来一物……” 第三十六章 堂主 陈渊自然不会说出实情,将精心编造的故事讲了一遍,引得罗振武与众人惊叹连连。 至于他们相不相信,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从表面上,没人提出疑问。 陈渊说完后,罗振武又关心了几句,才问道: “二牛,你能平安归来,我很是欣慰,但有一件事,我却不得不问上一句,你这一身武功,是从何而来?” 众人闻言,脸色俱是一变,紧紧盯着陈渊。 说了半天,终于切入正题了。 陈渊神色肃然,抬手朝天上抱拳行礼,道: “我一身武艺,都是师父传授。” 罗振武一怔: “你师父?李勇?” 陈渊点点头,罗振武却是更加疑惑了: “据我所知,李勇确实有一本家传的六阳功,但不过是二流功法,他自己连内劲的门槛都没摸到,怎么可能传授给你如此高深的武艺?” 魏无定率车队回来之后,罗振武就派执法堂对陈渊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对他在乐平县的经历清清楚楚,对李勇也是知之甚详。 陈渊长叹一声,道: “事到如今,我也就不隐瞒了,师父家传的六阳功,不是二流功法,而是一流功法!” 罗振武面色大变: “你说什么?一流功法!” 执法堂堂主惊呼道: “不可能!放眼整个齐国,一流功法也是珍贵异常,乃是能搅动一州江湖的重宝,那李勇不过是外州来的破落户,若是身怀一流功法,岂会连内劲都突破不了!” 陈渊喝道: “住口!不许辱我师父!” “明明是你胡言乱语……” “好了!” 罗振武抬手止住执法堂堂主,又对陈渊说道: “二牛,刘堂主只是一时失言,并非有意侮辱李管事。一流功法乃是武林重宝,他乍闻此言,心神失守,也属正常。” “众所周知,玉州江湖上只有两部一流功法,一部是我伏虎帮的镇帮绝学《龙虎劲》,另外一部是三江帮的《化鲸决》。我也很难相信,玉州竟然还有第三部一流功法,还是一个分堂管事的家传功法,这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了。” 陈渊苦笑道: “我也不知内情,师父收我为徒后,就把六阳功传给了我,还让我不得在别人面前显露出来,以免遭人嫉恨。但妖虎袭击车队时,我不忍见帮中兄弟遭难,才不顾师父遗令,出手斗虎,只是力有未逮,多亏仙人相救,才保住一命。” 他的语气非常诚恳,但罗振武面上犹有疑虑,其他人也是露出半信半疑之色,坐在最后面的魏无定,更是不停摇头。 陈渊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递给罗振武,道: “帮主,这就是师父传给我的六阳功,我愿意把它献给帮中!” “你说什么?” 罗振武浑身一震,盯着那本封面上写着“六阳功”的薄薄书册,不怒自威的国字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我愿意把这本六阳功献给帮中!” 陈渊重复了一遍,罗振武一把抓过书册,翻开看了起来。 其他人死死盯着他,会客厅中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罗振武才合上手中的薄薄书册,长出一口气,道: “这本六阳功,真的是一流功法!” 话音落下,会客厅瞬间炸开了。 “一流功法!这这这……” “哈哈,这下看三江帮怎么和我们斗!” “那李勇竟然藏得这么深,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罗振武把六阳功收入怀中,抬手虚虚一压,待众人收声后,看向陈渊,笑道: “二牛,你先是救下车队,又献上一流功法,立下大功,区区护卫队统领之位,着实配不上你。这样吧,我给你一个百兵堂副堂主的位置,你意下如何?” 候彦和两名百兵堂副堂主闻言,面色俱是一变。 他们不想看到手中的权柄被分润出去,但陈渊献出了一流功法,又是罡劲武者,真想坐这个位置,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三人担心之时,陈渊的回答却是出人意料: “多谢帮主赏识,但我志不在此,也不懂生意往来,若是可以的话,我什么职务都不要,只求帮主能赐下一些丹药,让我能好好练武。” 候彦三人面露喜色,目光急切地看向罗振武,生怕他不同意。 罗振武也是颇感意外,道: “难怪你武道进境如此迅速,原来是个武痴。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伱担任执法堂副堂主一职,不管俗务,只听我的号令,平日所需丹药,由神农堂供给,如何?” 陈渊抱拳道: “多谢帮主体谅!” 罗振武大笑道: “哈哈,今天是双喜临门,本帮多了一部镇帮绝学,又多了一位罡劲副堂主,必须好好庆贺一番!来人,去请会仙楼的大厨,今晚我要为陈堂主接风洗尘!” 陈渊推拒道: “帮主好意,二牛心领了,但我在山中跋涉多日,已是精疲力竭,接风宴还是改日再说吧。” 罗振武点点头,道: “也好,陈堂主一路辛苦,明天再摆接风宴也不迟。” 陈渊起身告辞,临走时似是想起了什么,抱拳道: “我还有一個不情之请,望帮主答允。” “陈堂主请说。” “这六阳功是我师父的家传绝学,他不幸死在山匪手中,还望帮中能照拂一下他的妻女。” 罗振武肃然道: “此事好说,李管事视死如归,是帮中人人敬仰的英烈侠义之士,我岂能坐视他的遗孀孤女受苦。明天我就派人去乐平县,把她们接到郡城,保她们后半生荣华富贵!” 陈渊深深一礼,道: “帮主大义!” …… 陈渊离去后,罗振武坐在主位上,久久不语,陷入沉思之中。 其他人却是窃窃私语起来,言语间极为兴奋。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们卡在罡劲多年,多了一部一流功法,触类旁通之下,说不定有机会突破化劲,更上一层楼。 帮中那些不适合龙虎劲的武者,也有了第二条路可以走,武道之路更为宽阔。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沉浸在六阳功带来的喜悦中,年老体衰的候彦,就比其他人要冷静不少。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道: “帮主,这陈二牛的话……” “是陈堂主。” “陈堂主的话,有颇多可疑之处,若他真的早早就开始修习六阳功,三年前肯定不会只是炼骨这么简单,李勇怎么会为了给他断后,死在炼髓境的山匪手中?” “候堂主说得对!” 执法堂刘堂主也开口道: “若是他所言为真,不过习武四年,便至罡劲,匪夷所思,其中必有隐情。” 其他人也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还有人附和道: “他这番说辞漏洞也太多了,肯定另有图谋……” 罗振武眉头一皱,沉声道: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他这番话有很多不实之处吗?但那又如何?不管他说得是真是假,他都是罡劲武者,还献上了一本一流功法,这就够了!” “而且他还主动放弃了百兵堂副堂主的位子,只要一些丹药练武,能有什么图谋?练武的图谋吗?本帮现在和三江帮斗得厉害,难道要自断一臂不成?” “莫要忘记,他还不到二十岁,就有罡劲修为,天资卓绝,世所罕见,伏虎帮以后的兴盛,说不定还要靠他。从此以后,任何人不得再妄议陈堂主,违者有如此桌!” 啪! 罗振武抬手一拍,身旁的八仙桌应声而断,塌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闭上了嘴。 …… 陈渊回到小院,倒头就睡,直到月上中天,才悠悠醒转。 这一觉足足睡了五个时辰。 他腹中饥饿,推门而出,门外早有杂役等候,请他稍待。 两刻钟后,几个杂役端进来一桌丰盛的宴席,请陈渊享用。 原来罗振武早有吩咐,请来会仙楼的厨子,在附近一个小院候着,什么时候陈渊起来,就什么时候开始烹制菜肴。 酒足饭饱后,陈渊去神农堂堂口要来一瓶精元丹,拿出玉珏,引星光灌体。 感受着久违的清凉酥麻之感,他不禁微闭双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几天由于缺乏丹药,他没有进行星光灌体,练武的进展也慢了下来。 灌体之后,他服下两颗精元丹,补足能量的同时,活跃体内气血,开始演练六阳掌。 在精元丹的药力催动下,陈渊体内血气涌动,积累真气的速度比前几日快了几分。 这一练就是两个时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陈渊有些疲惫,才缓缓收功。 他回到屋内,点燃油灯,拿出那本《赤焰诀》,细细研读起来。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已将这部修仙功法看过不下百遍。 但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被其神奇玄妙之处,所深深震撼。 第三十七章 法门 《赤焰诀》晦涩艰深,字字珠玑,好在陈渊随老儒生学过百卷道经,思绪也远较常人清明,仔细研读之后,慢慢理解了其中奥妙。 按照《赤焰诀》记载,修士境界从低至高,分为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 再往上应该还有更高的境界,但《赤焰诀》中却是语焉不详。 修士修炼时,需要炼化天地灵气,容纳在丹田之中,化作法力,并将其不断提纯凝实,这一境界名为炼气期。 炼气期分为十层,分为前中后期,每提升三层,会遇到一个小瓶颈,突破之后,实力会有质的提升。 修炼至十层,会遇到一个大瓶颈,突破之后,才能进入筑基期。 让陈渊有些失望的是,炼气期修士只能粗浅运用体内法力,可以隔空御物,但不能飞天遁地。 黑衫青年用叶形法器载着他腾云驾雾,至少也有炼气七层以上的修为,但还是非常勉强,所以落地之后,脸色才那么难看。 只有在突破至筑基期后,修士体内法力液化,才能不借助法器,腾空飞行,实力也远胜炼气修士。 《赤焰诀》对突破筑基期的方法,也有所记载,但却极为晦涩,陈渊研读了十几遍,还是一窍不通。 《赤焰诀》上还记载着十个法术,但陈渊体内没有法力,暂时也学不会,只能搁置一旁。 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勤练武艺,一直练到化劲巅峰,然后将体内真气转化为法力,并借此机会,冲击炼气前期的瓶颈。 按照《赤焰诀》记载,武道是上古修仙者怜悯凡人,模拟修仙功法,随手创制的法门,将炼化天地灵气为法力,改为炼化体内血气为真气。 从那之后,没有灵根的凡人得以修习武道,强身健体,猎杀猛兽,守卫村落城镇,逐渐繁衍壮大。 但武道只是小道,人体血气也远不如天地灵气。 武道巅峰只是先天,堪堪与炼气四层的修士比肩。 不过身具灵根的武者,可以利用武道与仙道的共通之处,吸纳天地灵气,将体内真气转化为法力,省去了从头修炼的苦功。 只是这个法门成功率极低,需要冒极大风险,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当场。 但不管风险多大,这对陈渊来说,依旧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按照《赤焰诀》所载,修仙者的资质分为天灵根、地灵根、真灵根、伪灵根,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各不相同。 天灵根是单属性灵根,资质最好,修炼速度奇快无比,而且一直到元婴期之前,都不会遇到瓶颈,乃是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 地灵根是双属性灵根,雷、冰、风三种变异灵根也在此列,资质略逊于天灵根,在结丹期之前,不会遇到任何瓶颈,在修仙界中较为罕见。 真灵根是三属性灵根,比地灵根又差了一筹,在筑基期之前,不会遇到任何瓶颈,在修仙界中较为常见。 伪灵根则是四属性、五属性灵根,是修仙界中最多的一类修士,资质最差,若是没有机缘,几乎不可能修炼到筑基期。 特别是五行伪灵根修士,体内灵根驳杂,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极慢,若是按部就班地修炼下去,永远也不可能突破到炼气后期。 而陈渊就是五行伪灵根修士,若是不出意外,他一辈子都会在炼气期蹉跎,百年之后,化为一堆白骨,身死道消。 他甘冒奇险,九死一生,换来的,却只是这么一個残酷的结果。 若是换成别人,恐怕早已心志崩溃,一蹶不振。 但陈渊并没有因此消沉颓丧,只是一笑而过,就不再理会,心思全都放在了练武之上。 陈渊前世已经死过一次,对死亡的恐惧,深深刻在他的心底。 当长生不死的机会摆在面前,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不会放弃。 就是死,也要死在修仙路上。 而将真气转化为法力的法门,可以节省很多修炼时间,他突破炼气后期瓶颈的可能性,也就大了几分。 不管这条路风险多大,他都要走下去。 …… 陈渊仔细研读了两遍《赤焰诀》,对将真气转化为法力的法门有了更深的体悟,重新来到院中,摆出架势,继续演练六阳掌,积蓄真气。 他在山中跋涉时,也不曾懈怠半分,现在安顿下来,更是不会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 寻常武者积蓄真气,需要消耗体内血气,每日最多练武两个时辰,哪怕服下丹药,也只能多练一个时辰。 若是时间再长,就会气血亏空,肉身受损,得不偿失。 但陈渊经过星光灌体之后,肉身强大,体内血气也远比其他武者活跃,每日可以习武六个时辰。 若是服下精元丹,体内血气更加活跃,一天能练八个时辰! 陈渊现在就像是一个面前摆着金山,但不得其门而入的穷汉,心中急切焦躁,恨不得除了吃饭睡觉,把时间全都用在练武上。 他一直练到深夜丑时,仗着精力旺盛,只睡了两个时辰,卯时即起,吃过早饭,继续练武。 但他只练了半个时辰,罗振武就亲自上门,请他来到一处三进的宅院中。 宅院大门刷了崭新的红漆,上方是新制的匾额,写着“陈府”两个鎏金大字。 陈渊一问才知,昨天他回小院后,罗振武连夜请来工匠,整饬出这座宅院,赠给陈渊。 进入大宅,正堂外十几人恭敬等待,有管家、门子、杂役、婢女、厨子等等,一应俱全。 陈渊没有推辞,全都笑纳,只是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进入后院。 这些下人自然不敢违背陈渊的命令,纷纷应命。 当晚,罗振武又请来会仙楼的几名厨子,整治出一桌酒席,为陈渊接风洗尘,也是庆贺他升任副堂主,三堂堂主、副堂主全部参加。 席中,候彦提议按照惯例,遍邀玉州各帮各派,庆贺陈渊突破罡劲,彰显伏虎帮蒸蒸日上之势,却被陈渊以专心练武,无暇他顾为由拒绝。 他为了安稳练武,连六阳功这等一流秘籍,都能拿出来换丹药,区区虚名,更是不放在心上。 经此一事,罗振武和一众堂主、副堂主才真正对陈渊亲近起来。 陈渊不求权势,不求名利,还主动献上神功秘籍,看来真的只是一个武痴,没有什么图谋。 罗振武当场赠给陈渊一柄重达百斤的千炼长刀,以作兵刃。 这已经是寻常铁料精炼的极限,再好的神兵利器,都是天外陨铁、奇异玄铁精炼而成,千金难求。 陈渊当即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罗振武也是温言勉励,众人交口称赞,一时之间,气氛融洽之至。 宴席散后,陈渊回到府中,两名贴身婢女早已等候多时,上来服侍。 这两名婢女是罗振武派人精挑细选的良家女子,身姿苗条,清秀柔美,心灵手巧。 她们和伏虎帮签了卖身契,入了陈府,就是陈渊的人。 陈渊一身酒气,两名婢女也是毫不嫌弃。 换衣脱靴,动作轻柔,面色娇羞。 纤手不时抚过陈渊的胸膛肩背,温软滑腻,令人想入非非。 陈渊深吸一口气,端坐不动。 待婢女换好透气短衣,便将其挥退,起身来到院中,沐浴在星光之下,练掌演武。 佳人在侧,让他想起了前世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心境不免有些迷离。 但欲念一起,便被他强行压下,不再泛起半点波澜。 这一刻,陈渊终于明白了黑衫青年的话。 修仙之路,逆天而行,绝争一线,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与己争。 与天地争易,与人己争难。 修仙乃寂寞之事,唯有坚定道心,不为红尘所扰,才能争得一丝先机。 …… 接下来一个月内,陈渊足不出户,勤练武艺,只是在丹药消耗殆尽时,找到神农堂堂主,要了两瓶精元丹。 既然罗振武说了,丹药敞开供应,他自然不会客气。 但神农堂堂主却是坐不住了。 当陈渊第二次来讨要精元丹时,他把丹药给了出去,转头就来到罗振武府上诉苦。 “帮主,陈堂主每隔半月,就来索要一瓶精元丹,他才回来一个月,就已经要去了三瓶!一颗丹药,可供罡劲武者五天练武之用,一瓶十颗,就是五十天,但到他手里,只能支撑十五天!” “精元丹所用药材本就珍贵,采摘不易,炮制起来也是难度极高,成功率很低,运气好时,一月也就八九瓶的产量,运气不好,一月只有六七瓶。陈堂主一人就用去两瓶,还要供给帮中几位堂主、副堂主,再往外售卖,如何能够?” 罗振武笑道: “陈堂主一身神力,肉身强悍,消耗大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神农堂堂主连连摇头: “不可能!精元丹药力惊人,寻常罡劲武者五天服下一颗,已是极限,他肉身再强,最多也就三四天一颗丹药,十五天用去一瓶,肯定是从中贪墨了!” 罗振武皱眉道: “陈堂主想要银子,还需要贪墨丹药?此事你不要管了,继续给陈堂主供应丹药,精元丹少卖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好吧,谁让他献出了一流秘籍,我神农堂也跟着沾光,这亏我就认了!” 神农堂堂主满脸郁闷之色,拂袖而去。 第三十八章 做主 三个月后,罗振武府中。 “帮主,你得为我做主啊!陈堂主现在一个月就得用去三瓶精元丹,剩下的别说往外售卖了,连供给帮中诸位堂主、副堂主都不够!这么下去,我神农堂什么也别干了,专门给陈堂主炼丹算了!” 罗振武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神农堂堂主,惊讶道: “竟有此事?陈堂主一天就要用去一颗精元丹?” 神农堂堂主满脸悲愤之色,道: “是啊!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陈堂主不知从中贪墨了多少!他是百兵堂的人,真想赚银子,也该找候彦去要,却来占我们神农堂的便宜,这算怎么一回事?” 罗振武眉头紧皱,道: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但陈堂主这几个月闭门不出,每日都是勤练武艺,平日也没什么花费,没有贪墨丹药的必要啊。” 神农堂堂主看到罗振武还在为陈渊辩解,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激愤道: “帮主若是觉得我有夸大之处,我现在就去和陈堂主对质!三瓶精元丹,市价一千八百两银子,成本至少得上千两,全被他要走了!而且没有精元丹售卖,罡劲老主顾全都被济世堂抢走了,其他丹药的销量也下降了一截,每月损失至少得三千两银子,名声也慢慢坏了,这些损失,谁来补?陈堂主是有大功不假,但受益的可不只有神农堂,我是不当这个冤大头了!” 罗振武急忙温言抚慰: “戚堂主稍安勿躁,这样吧,我去找陈堂主,问明原委之后,再给你一个答复,如何?” 戚堂主这才重新坐下,但依旧是愤愤不平: “我也不是小气,但陈堂主仗着帮主许诺,明目张胆地贪墨丹药,实在是太过分了!我神农堂愿意每月供给陈堂主两瓶精元丹,再多就不行了,否则其他堂主每月也来跟我索要三四瓶丹药,神农堂还怎么运作?”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個交待……” 罗振武又是温言抚慰几句,才把戚堂主安抚下去。 待戚堂主离开后,罗振武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之中。 他在陈府的下人中,安插了好几个耳目,对陈府情形了如指掌。 陈渊从赤莽山脉中回来之后,就闭门不出,勤练武艺,生活上也很俭朴。 不仅没有碰他派人精心物色的两个婢女,饮食上也是和寻常殷实人家一般,除了荤菜多了些,并无山珍海味。 不恋权势,不贪美色,不生物欲。 这样一个武痴,为什么要贪墨丹药呢? 罗振武面色变幻,心绪翻涌,忽然,管家来报,候彦来访。 罗振武收敛心神,起身迎接。 但他刚走出正堂,候彦就快步走来,面色阴沉。 他看到罗振武后,草草行了一礼,急声道: “帮主,我刚收到消息,城外甲三号作坊昨夜遇袭,五十六名匠人、九十四名学徒、三十名护卫、二十七名杂役厨子,死伤殆尽,价值一万四千两银子的铁器,不翼而飞!” 罗振武面色一变: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细细说来!” “按照成例,城外作坊须每日上午派人来城中汇报昨日进度,但今天甲三号作坊的账房却没有入城,我便派无定去查看,结果却发现作坊被烧毁,匠人、学徒、护卫、杂役死伤殆尽。” 罗振武目中射出凶光,道: “现场可有发现什么痕迹?” 候彦毫不犹豫道: “没有,但定是三江帮所为!甲字号作坊都有内劲执事坐镇,护卫队配备有强弓劲弩,寻常匪徒,不可能做得如此干净,赤莽山脉里的山匪又不会出山,放眼玉州,只有三江帮有这个实力。” 罗振武点点头,道: “八九不离十,上个月我们刚砸了他们在甜水巷的两个赌坊,死了二十几号人,看来这就是他们的报复。” 候彦咬牙切齿道: “可惜他们做得太干净了,现场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否则告到官府,定能把他们连根拔起,这可是两百人的大案!” 罗振武冷笑一声,道: “死了这条心吧,三江帮早就用银子喂饱了永平江上的水师,怎么可能留下痕迹,说不定就是水师在给他们善后。” 候彦长叹一声,道: “也是我急功近利,把甲三号作坊建在了永平江畔,却忘了那是三江帮的地盘,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罗振武摆摆手,道: “这不怪你,甲三号作坊可借水力鼓风,还建了码头,从岚州、兴州运来的铁料,直接在作坊卸货,省了很大功夫,打造好的铁器兵刃,也能顺永平江而下,远销他州,为本帮赚了很多银子,换成我,也会选在此处……” 说着,他的语气慢慢变得肃杀起来: “三江帮是越来越嚣张了,仗着攀上贾知州,抢走了永平江的航运生意,把手插进药材生意,现在贾知州都调任他处了,犹不知足,把手插进元平陉,还觊觎起了我伏虎帮的炼铁生意!” “这是我伏虎帮的根本,岂容他人窥伺!既然三江帮如此不知好歹,那我们也不用再留手了,让他们看看,玉州到底是谁说了算!” 候彦面露喜色,道: “帮主英明!贾知州已是明日黄花,现在是严知州做主,他虽不是玉州人,但却久在玉州做官,和帮主交情深厚,肯定会为咱们做主。” 罗振武摇摇头,道: “江湖事,江湖了,闹到官面上,就落了下乘。等会我写一封信,你再拿三千两银子,一并送到严知州府上,他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剩下的,我们自己动手。” “谨遵帮主吩咐!” 候彦拿着书信离去,罗振武思索片刻,出府而去。 …… 当管家找到陈渊时,他正在后院练武。 得知罗振武来访,陈渊有些不情愿地收功,跟在管家身后,前往会客厅。 这四个月来,他每日勤练武艺,足不出户,废寝忘食。 在充足的精元丹供应下,陈渊进境极快,已经来到了罡劲巅峰,真气蓄满丹田。 只需再花几日时间,打磨一番,便可尝试突破化劲。 半年时间,从初入罡劲到罡劲巅峰,在江湖中乃是闻所未闻之事。 在这个关键时刻,罗振武突然来访,打断了陈渊打磨体内真气的进程,他自然是有些不满。 但他在修炼到化劲巅峰之前,还需要伏虎帮的丹药供应,不能在罗振武面前摆脸色。 来到会客厅时,陈渊已经换上一副笑脸,抱拳行礼: “二牛见过帮主,刚才我在后院练武,未能亲自迎接,怠慢之处,还请帮主恕罪。” 罗振武面色沉凝,道: “不必多礼,是我打扰你练武了,但帮中出了一件大事,情势紧急,我才不得不走这一趟。” 陈渊目光一闪,问道: “不知帮中出了什么事,和我能牵扯上关系?” 罗振武苦笑道: “这件事和你倒没关系,但却事关本帮的脸面……” 他把甲三号作坊遇袭一事,详细说了一遍,陈渊闻之,怒而拍案: “岂有此理!三江帮欺人太甚,绝不能让他们继续肆意妄为,残害本帮弟子性命!” 罗振武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 “帮主,我认为应该调集本帮精锐,也给三江帮来一个狠的,以牙还牙!候堂主功力深厚,武艺精湛,若是他亲自出手,必定是手到擒来!” 罗振武还没说完,便被陈渊打断。 他义正辞严,满脸义愤填膺之色,让罗振武都有些错愕。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道: “你有所不知,候堂主早年受过暗伤,许久未曾与人动手,两位副堂主又亲自随车队出行,戚堂主、刘堂主各有职责在身,我就是想还以颜色,也没有人手。” 陈渊面露遗憾之色,无奈道: “那只能让三江帮继续得意一阵了,等两位副堂主回来,再为死难的兄弟报仇雪恨。” 罗振武眉头微皱,盯着陈渊,终于不再遮遮掩掩: “若是等他们回来再动手,谁还会把本帮放在眼里?这件事我想交给你去办,你意下如何?” 陈渊一怔,随即笑道: “我实力低微,恐怕无法担此重任,帮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罗振武目中精光闪动,盯着陈渊,笑道: “陈堂主一身神力,力敌妖虎,三江帮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莫非……陈堂主不愿为帮中出力?” 陈渊低头沉吟一阵,道: “帮主有命,我不敢不从。只是还请帮主明鉴,我知道帮中几位堂主、副堂主对我有些疑虑,才献出六阳功,一心练武,不参与帮中事务,以免引起误会,并不是逃避事责。” 第三十九章 灭堂 罗振武闻言,神情稍缓,轻叹一声,道: “陈堂主,我对你的信任从未减弱过半分,你能献出一流功法,绝不是自私自利之人。但帮中人心繁杂,众口难调,我也只能顺势而为,难以独断。” “今日戚堂主找到我府上,说你一个月就要去了三瓶精元丹,神农堂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颇有怨言,我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把他安抚下来……” 罗振武边说边注意陈渊的脸色,看到他面色微变,心中一定,笑道: “但我跟他说了,陈堂主一身神力,异于常人,丹药消耗快一些,也属正常,而且陈堂主一心为帮中考虑,苦练武艺,也是为了能更好地为帮中效力。” “最近三江帮屡有挑衅之举,此次更是屠灭了一个作坊,帮中人心惶惶,若是你能为死难兄弟报仇雪恨,不仅戚堂主再无怨言,以后你接掌执法堂堂主的位置,也是顺理成章。” 陈渊惊讶道: “执法堂堂主?” 罗振武笑道: “没错,陈堂主年纪轻轻,难道一辈子窝在府中练武,闭门不出吗?伏虎帮年轻一辈中,再没有比你更出色之人,别说执法堂堂主,若是你能突破化劲,这帮主之位,也非你莫属!” 陈渊目光一闪,随即笑道: “多谢帮主赏识,但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要能好好练武,就心满意足了。” 罗振武一愣,然后说道: “陈堂主淡泊名利,专心武道,难怪进境如此之快。既然你对执法堂堂主的位置不感兴趣,那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出手这一次,以后就不用操心这些俗务了,如何?” 陈渊笑道: “多谢帮主体谅,不知这次要对三江帮哪一个堂口下手?请帮主示下。” 罗振武皱眉道: “我还没有想好,陈堂主有什么想法吗?” 陈渊淡淡道: “戚堂主说,神农堂的生意受到了影响,我从他那里要来这么多瓶精元丹,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就把济世堂灭了吧,也算是我给戚堂主赔罪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话中内容却是骇人听闻,似乎忘了自己刚才还以实力低微为由,推辞不去。 罗振武也是见过世面的,但乍闻此言,也是瞳孔一缩,道: “陈堂主言重了,我曾说过,由神农堂供给你练武所需的丹药,只要我在帮主之位上坐一天,这个承诺就不会失效,何来赔罪一说?” 陈渊说道: “话虽如此,但我每月的丹药用度确实多了些,给戚堂主添了不少麻烦。灭了济世堂,既能为甲三号作坊的兄弟报仇雪恨,也能为神农堂清除最大的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 罗振武皱眉道: “济世堂堂主杨怀展是积年的罡劲武者,在罡劲巅峰徘徊十几年,武功高强,陈堂主可有把握?” 陈渊微微一笑,道: “帮主都说了,我一身神力,力敌妖虎,若是连一个杨怀展都拿不下,那我服下的这些精元丹,岂不是都浪费了?” 罗振武笑道: “是我多虑了,那我就等着陈堂主的好消息,若是能灭了济世堂,别说三瓶精元丹,就是四瓶、五瓶、六瓶,戚堂主也会双手奉上,不会再有任何怨言!” 说罢,他告辞离开,陈渊起身相送。 罗振武边走边说道: “我这就去安排人手,陈堂主打算何时动手?” “宜早不宜迟,今晚就动手。” “好!三江帮绝对想不到,咱们刚收到甲三号作坊的消息,就出手还击,目标还是在郡城之内,定然没有防备。” “官府那边……” “伱放心,我已经打点好了,绝不会有官差阻挠。” “帮主考虑周详,天时人和俱在,区区杨怀展,何足道哉!” …… 陈渊一直把罗振武送出府,望着他和随从离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他本不想掺和到伏虎帮和三江帮的斗争中,但罗振武已经把话说到了那個份上,他只能答应下来。 而且戚堂主对他每月用去三瓶精元丹,怨气不小,为了以后再有丹药可用,他必须出手一次。 按理来说,六阳功足以作为一个帮派的镇派绝学,有市无价,卖出几万两银子也只是等闲,陈渊每月不过服用三瓶精元丹,并不算多。 但六阳功是伏虎帮的镇帮绝学,丹药却是神农堂来出,戚堂主自然不会心甘情愿。 既然如此,他就灭了济世堂,给戚堂主一个交代。 而且伏虎帮和三江帮斗得越来越厉害,他若是灭掉三江帮一个堂口,立下大功,罗振武肯定不能让他再出手。 到时候,他就可以专心练武,不用担心介入两帮纷争。 等修炼到化劲巅峰,将体内真气转化为法力,区区伏虎帮,也就不在陈渊眼中了。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崇信坊今夜宵禁,伏虎帮帮众不得随意走动,坊间有护卫巡逻。 百兵堂堂口灯火通明,后院校场上,聚集了上百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提兵刃的武者。 为首之人正是陈渊,在他面前,魏无定和另外两名内劲执事束手而立。 陈渊随意扫了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罗海、于振川、赖忠等一众熟悉的面孔。 这次行动,罗振武给他准备了三名内劲执事、八名炼髓统领、三十名炼骨武者、六十名炼皮武者。 人数看似不少,但他们的目标是三江帮的一个堂口,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不过考虑到这次是偷袭,还是在繁华的东街上,平日鲜少有人闹事,济世堂的防备应该不大,所以陈渊并没有再索要人手。 他抬头望去,一片厚厚的乌云飘过,挡住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天色漆黑如墨。 “动身!” 陈渊戴上蒙面黑巾,众人紧随其后,跟着他走出校场,另有几人拉着两辆大车,从小门溜出崇信坊,往东街而去。 他们没打算隐瞒身份,玉州江湖上,敢对三江帮动手的,只有伏虎帮,瞒也瞒不住。 黑巾蒙面只是为了批上一张皮,给官府留下遮掩的余地。 谁都知道这张皮下藏着什么,但没有这张皮,就是和三江帮彻底撕破脸,逼着他们和伏虎帮决战。 一行人沿着偏僻街巷,一路来到东街。 即使是深夜时分,东街上依旧有行人往来,那几座青楼更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好在济世堂距离青楼很远,伏虎帮没有惊动那些寻欢作乐之人。 陈渊看了一眼魏无定,后者会意,转头一挥手,十几名武者散开,将沿途遇到的路人,全都打晕在地。 这些人都是百兵堂的精锐,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弄出一点动静。 济世堂占地广阔,打通在一处,内里分成七八个院落,房屋数十间,有三个后门,以供出入,还有一个庞大的药仓。 魏无定看向陈渊,陈渊点了点头。 魏无定立刻转身做了几个手势,众人分成三拨,十名炼皮武者在正门之外留守,二十名炼皮武者四下巡视,其他人陆续翻墙进入济世堂后院。 先是八名炼髓武者进去探路,然后是陈渊和三名内劲执事,最后是炼骨、炼皮境的帮众。 也许是因为东街繁华,差役巡视频繁,三江帮并没有在济世堂外安排护卫巡视。 院内的护卫也颇为松懈,被先翻进来的炼髓武者无声无息解决掉。 但三江帮毕竟是十多年的江湖帮派,在院中安排有暗哨,伏虎帮武者刚刚从里面打开后门,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夜空: “有贼人!杀贼啊!” 行迹已露,陈渊索性不再遮掩,拔出长刀,喝道: “杀进去,鸡犬不留!” 话音落下,众人冲进一间间房子,见人就砍,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陈渊却是没有动手,他运转掠影步,飞身来到屋顶,眯起双眼,四下扫视。 “何方宵小,敢来济世堂造次!” 忽然,一声暴喝传出,一道人影从一个幽静的小院冲出,手持一柄长剑,舞出道道剑影,接连刺死三人,让杀得兴起的伏虎帮武者,四散退避。 陈渊眼前一亮,脚尖一点,飘然落到人影面前。 人影停下脚步,陈渊定睛看去,这是一名五旬老者,五绺长须飘在胸前,面容清癯,一身素白短衣,手中一柄三尺长剑,脚下一双白袜,未曾着履。 “阁下可是‘夺命书生’杨怀展?” 五旬老者看着蒙面的陈渊,满脸警惕之色,后退两步,摆出一个剑势,喝道: “你是何人?” 陈渊长刀一摆,刀锋上慢慢浮现三寸刀罡,道: “杀你之人!” 第四十章 快刀 说罢,陈渊脚下一点,欺身而上,长刀劈向杨怀展。 好快的刀! 这一刀不含什么精妙变化,只有一个快字,似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杨怀展避之不及,只能挺剑相迎。 铛! 刀剑相击,杨怀展面色大变,蹬蹬蹬后退三步,虎口震裂,鲜血长流,手中长剑几乎要脱手飞出。 这一刀不仅快,而且重,似一块千斤巨石,要把他压垮。 陈渊不给杨怀展丝毫喘息之机,紧接着斩出第二刀。 这一刀更快,更刁钻,封死了杨怀展的退路,他只来得及竖起长剑一挡。 铛! 杨怀展只觉手腕被一股大力折断,痛入骨髓,手一松,长剑画着圈儿的飞上天空。 陈渊无视反震之力,紧接着斩出第三刀。 嗤! 刀罡割断杨怀展的五绺长须,划过他的咽喉,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嗬嗬……” 杨怀展瞪着双眼,死死盯着陈渊,似乎想透过黑色面巾,看到他的面容。 陈渊冷冷看着杨怀展倒地,喝道: “杨怀展已死!” 周围的伏虎帮武者会意,跟着喊道: “杨怀展已死!” 他们边喊边冲向其他院落,伏虎帮士气大振,济世堂的护卫闻听此言,心神震惶,胆气尽丧。 陈渊斩了杨怀展,不再留手,游走在各个战团之间,遇到炼髓、内劲武者,便痛下杀手。 很快,济世堂护卫便呈现溃败之势,想要翻墙逃出。 伏虎帮紧追不舍,院外巡视之人也派上了用场,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插翅难逃。 一刻钟之后,喊杀声渐渐低了下去。 济世堂护卫的抵抗被彻底肃清,伏虎帮完全掌控了局面,这次夜袭以大获全胜告终。 魏无定过来请示,陈渊下令: “凡参与抵抗者,杀无赦!” 众人马上补刀,短促的惨叫声之后,院中一片寂静,只剩下伏虎帮伤员的呻吟声,以及郎中、药师、学徒、管事等人的哭泣声。 他们被驱赶到院中,有六十余人,蹲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这些强人,瑟瑟发抖,胆战心惊。 魏无定低声问道: “陈堂主,这些人是杀是留?” 陈渊的目光从这些人一一扫过,道: “把药师全杀了,管事揪出来带路,搜寻丹药金银,看好其他人,外围加派人手巡逻,凡有靠近者,格杀勿论!” “是!” 随后,魏无定派人杀掉所有能炮制丹药的药师,把六名还活着的管事找出来,拷问丹药金银所在。 有两人铁骨铮铮,不肯配合,被一刀杀了。 其余四名管事被吓破了胆,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其中就有和陈渊做了一年生意的王如义,他只有炼骨修为,武艺稀松,被伏虎帮武者轻松活捉。 陈渊冷眼旁观,并没有因为这点交情,就对他手下留情。 拷问出结果后,他才亲自带人去搜捡丹药金银,让魏无定留在院中,控制局面。 半刻钟后,陈渊将整个济世堂搜刮完毕,一共搜出八个木箱的丹药金银。 他对金银和罡劲以下的丹药没有兴趣,只是将四瓶精元丹和一瓶供化劲武者使用的浑元丹收了起来。 随后,他让魏无定把四名管事杀了,将活下来的郎中、学徒、杂役等人关进几间屋子,草草打扫一番痕迹后,撤离济世堂。 此次夜袭动静不大,但也不算小,周遭住户商家,肯定有所察觉。 但他们都是紧闭宅门,不敢沾染江湖上的是非。 而原本应该在东街巡夜的官差,今晚却是留在衙门喝酒。 在伏虎帮撤离两刻钟后,他们才姗姗来迟,满身酒气,把现场封锁起来。 …… 陈渊带人回到崇信坊时,罗振武、候彦、戚堂主、刘堂主全都聚在百兵堂堂口,迎接他的归来。 陈渊摘下蒙面黑巾,抱拳行礼: “幸不辱命,济世堂已灭!” 他一挥手,魏无定呈上杨怀展的人头,几人看向陈渊的目光,都是变了几分。 杨怀展乃是成名已久的罡劲武者,和他们也是打过多次交道,今天却是身首异处。 而陈渊一脸淡然,似乎杀杨怀展只是一件小事,让几名堂主有脊背发凉之感。 罗振武哈哈一笑,洪声道: “好!陈堂主少年英武,灭了济世堂,为我伏虎帮除去一个大敌,真是大快人心!” 候彦感激道: “陈堂主替甲三号作坊的兄弟报仇雪恨,老夫在此谢过了。” 戚堂主目中透出惊惧之色,勉强笑道: “陈堂主武艺高强,戚某佩服!” 陈渊淡淡道: “帮主有命,不敢不从。这杨怀展武艺不弱,此番我和他交手,精神有些不济,先回去休息了,告辞。” 说罢,他拱了拱手,自顾自离开堂口,往陈府走去。 众人有些错愕,刘堂主勃然变色,但转头看到杨怀展的人头,又默默闭上了嘴。 罗振武看向魏无定,问道: “陈堂主这是和杨怀展大战了一番?” 魏无定喉结滚动两下,道: “三刀!陈堂主只用三刀,就劈死了杨怀展!”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这不可能!” 三名堂主大惊失色,就连罗振武,也是颇为震惊。 陈渊斩杀杨怀展,他们还有心理准备,毕竟陈渊一身神力,可与妖虎力拼,远胜寻常武者。 但他只用了三刀,就斩杀一名罡劲巅峰武者,却是让三名堂主再无法保持镇定。 扪心自问,他们最多也就和杨怀展拼個不分胜负,最多也就是稍胜一筹。 陈渊三刀斩杀杨怀展,他们在陈渊面前,又能撑过几刀? 三人面面相觑,目中尽是惊惧之色。 …… 第二天,陈渊早早起床,正在府中练武,管家通报,戚堂主来访。 他让管家将戚堂主请到会客厅稍待,又练了小半个时辰,才不紧不慢地换好衣服,来到会客厅,懒懒一拱手,道: “戚堂主久等了,我练武之时忽有所悟,不便即刻收功,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戚堂主海涵。” 戚堂主起身相迎,笑容满面: “不碍事,不碍事。” 陈渊目光一扫,看到桌上放着三个丹瓶,问道: “这是……” “这是三瓶精元丹,请陈堂主收下。” “前几日我刚去神农堂拿了一瓶精元丹,昨晚又从济世堂得了三瓶,不缺丹药,戚堂主收回去吧。” 戚堂主陪笑道: “实不相瞒,我是专门来向陈堂主赔罪的,以往都是劳烦陈堂主亲自来神农堂拿丹药,是戚某的疏忽,往后每月我会派人送来三瓶精元丹,还请陈堂主笑纳。” 陈渊点点头: “有劳戚堂主跑一趟,这三瓶丹药我就收下了。” 戚堂主松了一口气,道: “以往都怪我见识浅薄,和陈堂主之间有些误会,希望陈堂主不要放在心上,以后陈堂主若有所需,只管开口,神农堂必定竭力满足。” 陈渊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道: “戚堂主言重了,些许误会,解开就好,大家同心协力,本帮才能蒸蒸日上。” 说罢,他漫不经心地端起桌上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戚堂主立刻起身告辞: “陈堂主说得对,丹药送到,戚某就不打扰陈堂主练武了。” “戚堂主慢走,来人,送客!” …… 就在戚堂主上门给陈渊赔罪时,城东的宁信坊中,一片肃杀景象。 坊中戒备森严,护卫往来巡视,人人神情紧张,好似惊弓之鸟。 聚义厅中,三江帮帮主黄修智高坐主位,脸色阴沉似水。 两侧坐着几人,表情惊惧,只有一名身穿白色长衫的文士,端茶啜饮,面色淡然。 堂中站着一名七尺大汉,汗如雨下,满脸惶恐,粗厚的嗓音有意放低,变得尖细起来,道: “禀……禀告帮主,卢郡守说据现场踪迹判断,应是盗匪所为,已经下发通缉令,但短时间内恐怕难以侦破……” 砰! 黄修智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摔得粉碎,骂道: “狗官!喂不饱的白眼狼!拿了老子那么多银子,说是盗匪所为?除了伏虎帮,整个玉州,还有谁敢动我三江帮的人?” 七尺大汉浑身一颤,声音变得更细了,听着不伦不类: “卢郡守说,这是严知州的意思,他也没办法……他还说前天伏虎帮甲三号作坊的事,官府不会管,但济世堂此番遭难,他也没法插手……” “够了!” 黄修智一把拍碎太师椅的扶手,恶狠狠道: “姓卢的没卵子,老子就亲自动手,找回脸面!召集人手,今夜就突袭神农堂,杀了戚弘!” 他已陷入狂怒之中,双目赤红,面目狰狞,择人欲噬。 众人都不敢言语,生怕触了黄修智的霉头。 白衣文士却是不以为意,施施然放下茶盏,淡淡道: “帮主息怒,依我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第四十一章 化劲 白衣文士一开口,刚才还处于暴怒中的黄修智,却是奇异地冷静下来。 他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问道: “温先生有何高见?” 白衣文士没有言语,四下扫了一眼。 黄修智会意,朝众人摆了摆手: “你们先下去。” “是!” 众人连忙应是,纷纷起身离开,聚义厅内只剩黄修智与白衫文士两人。 这时,白衣文士才开口道: “帮主,伏虎帮选在夜间动手,还蒙着面,足以看出,他们并不想和我们撕破脸,若是灭了神农堂,那就是和伏虎帮不死不休了,但师尊还未准备完全,此时与伏虎帮决战,为时尚早。” 黄修智听到“师尊”两个字,身子一颤,脸上的怒色烟消云散,快走两步,来到白衣文士身边,挤出一个笑容,低声道: “这都已经半年多了,上人还没有准备好吗?” 白衫文士淡淡道: “师尊遇到了一点波折,莫说半年,就是一年,也未必能准备好。” 黄修智瞪圆了双眼,急声道: “当初上人可是说只要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准备妥当,怎么改成一年了?伏虎帮现在就敢灭掉济世堂,要是再拖下去,说不定哪天就打上门来了!” 白衣文士脸色一沉,语气转冷: “帮主这是在质疑温某师尊?” 黄修智连忙摆手道: “温先生不要误会!只是我三江帮成立时日尚短,而伏虎帮在玉州屹立几十年不倒,底蕴深厚,我是怕等不到上人准备妥当的那一天,就被伏虎帮给灭了……” “帮主说笑了。” 白衣文士笑道: “伏虎帮再嚣张,也不敢肆意妄为。济世堂之事,说来也是帮主做得有些过了,屠灭伏虎帮一个作坊,罗振武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官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要真想撕破脸,在郡城之内掀起更大的乱子,严知州第一个不答应。” “到时候,帮主再给卢郡守送点银子,他肯定会站在咱们这一边。再不济,永平江水师的施统领与帮主是老交情,本帮往江心的熊耳岛上一躲,伏虎帮还敢与永平江水师动手不成?” 黄修智听着白衣文士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道: “温先生说得有理,但若是真被伏虎帮赶出郡城,和被他们灭了有什么区别?” 白衣文士淡淡道: “区别自然是有的,只要本帮还在,不管被伏虎帮压得多么狼狈,等师尊准备妥当,将伏虎帮连根拔起,整個玉州,都是本帮的天下。” 黄修智闻言,神情振奋,朝温先生抱拳行礼,道: “温先生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还请温先生在上人面前美言几句,尽早出手剿灭伏虎帮,黄某感激不尽!” 白衣文士淡淡道: “帮主放心,师尊收了你的供奉,自然不会食言,但什么时候出手,就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还请帮主耐心等待,至多半年时间,等师尊准备妥当,就是伏虎帮覆灭之时!” …… 济世堂被贼人洗劫一空之事,在郡城中轰动一时。 三江帮的堂口都能遭贼,罡劲巅峰的堂主杨怀展甚至都身首异处,郡城百姓人人自危,匪盗之名,能止小儿夜啼。 但只要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官吏商贾,都知道这是伏虎帮动的手,最多就是感慨一句“多事之秋”,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上面有官府压着,三江帮和伏虎帮的纷争,与其他人没有关系。 只有依附于两帮讨生活的人,因此事心惊胆战,生怕下一次惨案,落到自己身上,伏虎帮的人尤甚。 他们战战兢兢等了几天,却发现三江帮只给杨怀展草草办了一场丧事,就再无其他举动。 甚至他们之前和伏虎帮的摩擦,都停了下来。 仿佛济世堂遭劫一事,真是盗匪所为。 三江帮的偃旗息鼓,让罗振武也是摸不着头脑。 陈渊得手之后,他就下令戒严,整个伏虎帮严阵以待,防备三江帮的报复。 但既然黄修智选择忍气吞声,他自然不会客气,再度派人出手,压制三江帮的生意。 随着时间推移,伏虎帮与三江帮的冲突越来越剧烈,死伤越来越多。 与之前不同的是,三江帮这次全面处于下风。 伏虎帮借严知州之势,在信安郡搅动风雨,把三江帮打得节节败退。 伏虎帮大占上风,罗振武却是没有得意忘形,一直小心提防着三江帮的反扑。 但三江帮却是忍气吞声,除了牢牢守住永平江的航运生意之外,在赌场、青楼、药材等生意上全面退缩。 一时之间,伏虎帮威势大涨,似乎重新找回了当初称霸玉州的风光。 …… 伏虎帮与三江帮纷争不断,两帮武者打生打死,但这一切和陈渊却没有任何关系。 他三刀斩杀杨怀展,立下大功,三江帮少了一个罡劲巅峰的高手,伏虎帮大占上风,罗振武就没有再给他安排差事。 戚堂主对他再无任何怨言,每月派人准时把丹药送到陈府,从无耽搁。 陈渊闭门不出,专心练武,用半月时间打磨体内真气,一蹴而就,突破至化劲。 对寻常武者来说,化劲瓶颈就如一道鸿沟,横亘于身前。 杨怀展、候彦、戚堂主在罡劲巅峰徘徊十几年,始终未能跨过这道门槛。 六阳功上也详细记载了突破化劲瓶颈的艰难,言明须有百折不挠之心,方有成就化劲之日。 陈渊也做好了在罡劲巅峰蹉跎时日的准备,但当他尝试突破时,化劲瓶颈却仿佛不存在一般,突破过程水到渠成。 陈渊感受着体内至阳至刚的六阳真气,不免心生疑惑,为何他突破化劲如此容易? 思来想去,他只能把原因归结于自己经过星光灌体之后,日益强悍的肉身之上。 他练武以来,一遍气感、三月炼皮、半年炼骨、一年炼髓……从未遇到过任何瓶颈,甚至连罡劲高手畏之如虎的化劲瓶颈,也是一鼓作气,突破成功。 只是他之前突破内劲时,煎服了一株百年山参,后来突破化劲,花一千八百两银子从济世堂购买了一颗凝罡丹,都借助了外力。 而在突破化劲时,没有丹药可以辅助,他第一次没有借助外力,但还是一如既往的顺利。 现在看来,他花了两笔冤枉钱。 强悍的肉身,才是他能顺利突破的主要原因,百年山参、凝罡丹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可惜肉身强度只对练武有用,按照《赤焰诀》所载,修士炼化天地灵气,转化为法力真元,不修肉身。 好将真气转在化为法力之前,强悍的肉身依旧发挥着显著的作用。 陈渊突破化劲之后,积蓄真气的速度丝毫不减。 但代价就是,丹药的消耗更大了。 在突破化劲之前,陈渊每一次星光灌体,要消耗两颗精元丹。 突破之后,每次星光灌体要消耗一颗浑元丹。 他每三日还要另服下一颗浑元丹,活跃体内气血。 那瓶从济世堂搜刮来的浑元丹,只够十五天的用度。 用完之后,陈渊来到戚府,找戚堂主讨要浑元丹。 戚堂主恰巧不在府中,但戚府管家却是识得陈渊,连忙把他请入会客厅,奉上瓜果茶点,派人速去请戚堂主回府。 小半个时辰后,戚堂主迈步走入会客厅,抱拳道: “堂中有些杂务需要处理,让陈堂主久等了,不知陈堂主此来,所为何事?” 他衣服上蒙着一层尘土,靴边沾着黄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听到消息后便立刻赶回府中,片刻没有耽搁。 陈渊拱手道: “我手中丹药用罄,特来向戚堂主讨要一些。” 戚堂主惊讶道: “这个月的丹药,我十天前才派人送到陈堂主府上,这便用完了吗?” 说着,他在陈渊对面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陈渊淡淡道: “本来是够用的,但我日前侥幸突破了化劲,精元丹不敷使用,不知戚堂主手中可有浑元丹?” “咳咳!” 戚堂主被茶水呛了一下,把茶盏往八仙桌上一放,惊讶道: “你……你说什么?化劲?!” “怎么,戚堂主不信?” “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化劲武者,戚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呵呵……” 戚堂主半信半疑地看着陈渊,面上却是赔着笑,不敢惹陈渊动怒。 他当然不信会有这么年轻的化劲武者,但陈渊三刀劈死杨怀展,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纵使心中不信,也不敢表露出来。 陈渊笑了笑,抬起右手,道: “戚堂主请看。” 戚堂主定睛看去,只见一层薄薄的火焰在陈渊掌中缓缓浮现,好似给他戴上了一只火焰手套,连空气都变得灼热了几分。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失声道: “劲力化形,六阳之火!你真的突破了化劲!” 陈渊手掌一翻,掌中火焰散去,道: “戚堂主现在可信了?” “信!我信了!陈堂主稍待,我这就去拿浑元丹!” 第四十二章 分寸 陈渊看着戚堂主递过来的白玉丹瓶,诧异道: “浑元丹只有一瓶?” 戚堂主赔笑道: “陈堂主见谅,浑元丹所用药材极为珍贵,神农堂每月也就两三瓶产量,帮主用去一瓶,要给玉州军的王将军供奉一瓶,剩下这一瓶,还要往外州售卖。不过陈堂主既然开口,拼着生意不做,我也不能让陈堂主空手而归,只是再多就真没有了。” 陈渊眉头一皱,接过丹瓶,道: “那烦请戚堂主再给我四瓶精元丹。” 浑元丹不够,只能拿精元丹来凑。 而三颗精元丹的药力,才抵得上一颗浑元丹,是以他一开口就是四瓶。 戚堂主不敢推辞,立刻派人取来四瓶精元丹,交给陈渊。 陈渊又问了几个有关三江帮的问题,才起身告辞。 戚堂主一路把他送到门外,态度恭敬,如同面对罗振武一般。 虽然他已年过五旬,陈渊比他儿子年龄都小,但陈渊现在是化劲高手,让他不敢有丝毫托大。 陈渊离去后,戚堂主不敢耽搁,立刻赶往罗振武府上。 …… 陈渊回府不久,罗振武就找上门来。 陈府会客厅内,两人分宾主落座。 罗振武不停地上下打量着陈渊,目中难掩震惊之色,道: “年未满二十,便已至化劲,就是武林神话‘逍遥剑’谢清平,也是远远不及,陈堂主天资卓绝,冠绝武林,天佑我伏虎帮,有陈堂主这样的少年天才,事不宜迟,请陈堂主明日接任副帮主之位,振奋帮中士气,一举扫平三江帮!” 陈渊拱手道: “多谢帮主赏识,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罗振武皱眉道: “陈堂主何出此言?” 陈渊正色道: “我听戚堂主说,黄修智在化劲巅峰徘徊许久,与帮主交手几次,互有胜负,我刚刚突破化劲瓶颈,与黄修智还差得远,就算与帮主联手,也不一定能留下他。不如再等一段时日,待我完全掌握赤阳剑法,再动手也不迟。” 罗振武微微颔首,低头思索片刻,道: “陈堂主言之有理,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吧,你突破化劲瓶颈之事,暂且秘而不宣,等你完全掌握赤阳剑法,再行雷霆手段,荡平三江帮,如何?” “我正有此意,请帮主给我半年时间,半年之后,就是三江帮覆灭之时。” …… 送走罗振武,陈渊回到后院,继续练武,但却没有修习赤阳剑法。 他要走修仙之路,赤阳剑法对他无用。 当下要做的,就是继续积蓄真气,达到化劲巅峰,将体内真气转化为法力,并借机冲击炼气四层瓶颈。 他刚才的那番说辞,只是为了稳住罗振武,让神农堂继续给他提供丹药。 当然,陈渊也想覆灭三江帮,毕竟他亲手斩杀杨怀展,和三江帮结下了死仇,必须斩草除根。 等他修炼到炼气四层,实力堪比先天武者,扫灭三江帮,轻而易举。 但在此之前,他不会贸然卷入与三江帮的争斗中,以免发生意外,影响修炼。 若不是突破到化劲后,精元丹药力太差,练武需要浑元丹,他甚至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 接下来几个月,伏虎帮继续打压三江帮,陈渊则是闭门不出,勤修苦练,进境极快。 但和之前一样,随着肉身强度增加,星光灌体之后,需要补充的能量越来越多,消耗丹药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突破化劲的前两个月,陈渊每月服用不到一瓶浑元丹和四瓶精元丹。 第三个月,精元丹增加到将近五瓶。 第四个月,精元丹突破五瓶。 第五個月,精元丹突破六瓶。 这一下,戚堂主坐不住了。 他是不敢招惹陈渊,但陈渊每月用去六瓶精元丹,着实要了神农堂的命。 浑元丹还好说,以前都是卖到外州,不再往外售卖,并无太大影响。 但玉州军中罡劲武者众多,对精元丹需求不小。 济世堂覆灭后,市面上更是只有神农堂一家售卖精元丹,供不应求。 陈渊一人就用去五六瓶精元丹,神农堂只能停止对外售卖,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能赚,连帮中诸位堂主、副堂主的用度,也缩减了许多。 但他们也知道陈渊已经突破化劲瓶颈,即使有怨言,也不敢说出来,全都把压力施加到戚堂主身上。 戚堂主支撑不住,找到罗振武诉苦。 罗振武只能耐心安抚: “还请戚堂主再坚持一下,再过一个月,便是我与陈堂主约定的期限,等扫灭三江帮,本帮完全掌握玉州的药材生意,几瓶精元丹,算得了什么?” 罗振武开口,戚堂主只能听从,优先将丹药供应给陈渊。 但就在他拿着下个月的丹药,来到陈渊府上时,陈渊却推拒道: “戚堂主把丹药拿回去吧,从此之后,不用再给我送丹药了。” 戚堂主如释重负,连声称谢,恢复了各堂主、副堂主的丹药供应,重新对外出售精元丹,神内堂生意一下变得火爆起来。 与此同时,陈渊来到罗振武府上辞行,言称需离开郡城一段时间。 罗振武不问缘由,当即答应下来,并且赠给陈渊一匹千里马,供他出行。 陈渊颇为惊讶,自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竟然没有派上丝毫用场。 罗振武还说道: “陈堂主若有所需,只管开口,本帮帮众数千,陈堂主尽可调派。” 陈渊抱拳道: “帮主好意,我心领了,但此行我一人即可,人多反而不便。” 罗振武点点头,郑重道: “我不知道陈堂主此去所为何事,但有几句肺腑之言,望陈堂主知悉。” 陈渊正色道: “帮主请说。” 罗振武缓缓道: “遍观本帮历任帮主,从无父死子继一说,皆是传位于贤能之辈,故本帮在玉州江湖屹立近百年,历经风雨,依旧执玉州江湖之牛耳。” “陈堂主未满二十,已至化劲,天纵奇才,世所罕见,待扫平三江帮,我便依照帮规,将帮主之位,传于陈堂主。我伏虎帮未来能否称雄武林,全系于陈堂主一身,故陈堂主此行,务必小心,不可冒险。” 他神情严肃,言辞恳切,陈渊闻之,面露惊讶之色,抱拳道: “帮主厚爱,我不胜感激,但我志不在此,还请帮主另择贤能之辈。不过请帮主放心,我既已做出承诺,便不会食言,待我回来,便与帮主联手,扫灭三江帮,为本帮夺回玉州江湖。” 罗振武闻言,轻叹一声,苦笑道: “也罢,陈堂主志存高远,是我唐突了。” 随后,罗振武不再多言,也不问陈渊心存何志,连伏虎帮帮主之位都看不上,将他送出府外。 临别之际,陈渊深深看了罗振武一眼,牵马回府。 …… 陈渊收拾好行李,策马而行,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赶回了乐平县。 罗振武所赠千里马神骏非凡,耐力悠长,远胜寻常劣马。 虽做不到日行千里,但日行几百里,却是轻而易举。 陈渊途径乐平县,却没有进城,而是沿着驰道,一路往元平陉而去。 路过陈家村时,他也没有停下,直到太阳落山,才在路边一家客栈住下。 这是一家大客栈,做元平陉中往来商队的生意,也接散客,但要价却贵了不少。 陈渊自是不放在心上,要了一间上房住下。 他可以连夜赶路,但马却遭不住,必须休息一晚,才能进山。 吃过晚饭,陈渊回到房中,点上油灯,拿出《赤焰诀》,细细翻看起来,神情严肃异常。 这一次他离开郡城,就是要把体内的真气,全部转化为法力,真正踏上修仙之路。 过去五个月,陈渊勤练不辍,昼夜不息,终于在三天前,达到化劲巅峰,体内丹田蓄满真气,六阳功练至顶点,不得寸进。 他的肉身强度也是大大增强,精元丹已经无法在补充星光灌体之后补充能量。 就连浑元丹,也需要三颗,才能勉强补充一次能量,极为浪费。 到了这一步,他终于可以按照《赤焰诀》中记载的法门,将体内真气转化为法力,并借此冲击炼气四层的瓶颈。 但将真气转化为法力,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少则十天,多则半月。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内视己身,对外界毫无防备,若是有人心存歹意,将会极为危险。 陈渊生性谨慎,自然不会在郡城进行转化。 他要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杜绝任何意外,故而向罗振武辞行。 当时他已经想好了一番说辞,但没想到罗振武如此通情达理,不问缘由,还要把帮主之位传给他。 若是他以一帮之主的身份强压,陈渊自然不会客气。 从赤莽山脉中出来后,他经过近百次星光灌体,一身巨力越发恐怖,同为化劲巅峰,也绝非罗振武能敌。 但罗振武竟然如此知分寸,懂进退,让陈渊很是惊讶。 他不知道罗振武是看出了什么东西,还是不想得罪同为化劲的高手,亦或是真的生出爱才之心。 但既然罗振武能按捺住贪欲,不探究他的秘密,他也会投桃报李,帮罗振武荡平三江帮。 第四十三章 仙路 第二天清晨,陈渊下楼吃饭时,客栈大堂内人声鼎沸,二十几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这些人都是往来商队的车夫、护卫,早早就起床吃饭,聚在一起,说着下流的荤段子,不时发出一阵大笑,很是热闹。 陈渊扫视一圈,随意找了一张有空位的桌子坐下。 这张桌子坐了两名大汉,人手一碗羊汤,正掰开手中的白面饼子,往羊汤里泡。 他们看到陈渊坐下,主动把碗移了移,给他让出空来。 陈渊笑着道一声谢,等待片刻后,小厮端来一碗羊汤和几个白面饼子,放在他面前。 客栈不是酒楼,做的又是往来商队的生意,没什么精致的吃食,只卖羊汤和白面饼子。 陈渊拿起饼子,学着两名大汉的样子,掰开放到汤碗里,舀一勺混杂着羊肉、羊杂、饼子的羊汤,味道竟然相当不错。 他胃口大开,风卷残云,几口喝完一碗羊汤,招手唤来小厮,又要了一碗羊汤、几个饼子,还嘱咐小厮,多放羊肉羊杂。 陈渊大快朵颐之时,两名大汉自顾自地聊天,说着行商途中的所见所闻。 “你听说了没?走永平江的柳家船队前阵子出事了,人全都没了,船和货还在,都说是被水妖给吃了,真吓人啊……” “你就听他们胡咧咧吧,世上哪有妖怪,肯定是被水匪劫走了。” “水匪只杀人不劫货?” “我又不是水匪,我哪知道?” “那就是被水妖吃了,听说柳家船队的船被发现的时候,锅里还煮着饭呢,船上的人就像是蒸发了一样……” “哪有那么邪乎,我说老李你五大三粗的,天天不是妖就是鬼,自己吓自己,有意思吗?”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出来走商的,刀头舔血,要是不敬鬼神,哪天被妖怪吃了,都没法转世投胎!” “嘁!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遇到过山匪、水匪、乱兵,就是没遇到过妖怪,那都是吓唬人的玩意儿,你还真信了,咋跟娘们一样!” “你才是娘们呢……” 两人争论起来,陈渊也吃完了早饭,笑着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江湖上流传着数不清的诡异故事,但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就说不清了。 …… 陈渊结清账款,离开客栈,骑马入元平陉,晓行夜宿,赶路不停。 两天时间后,他来到一处长满杂草荆棘的山谷,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是黑风寨遗址,在杂草之下,是倒塌的石墙与烧毁的房屋。 陈渊在周围仔细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人迹,只有野兽的足迹与粪便,稍稍放下心来。 他选择的地方,正是谢全藏宝的山洞。 除了陈渊,世上再无第二人知晓此地,正适合用来将体内真气转化为法力。 陈渊牵着马,来到黑风寨以前抛尸的悬崖边,把马杀了,丢下万丈悬崖。 他在转化法力的过程中无暇他顾,留下这匹马,只会招来猛兽。 随后,他拿着行李,沿原路返回,按照脑中的记忆,七拐八绕,走入一片密林,来到谢全藏宝的山洞前。 和他离开时一样,山洞被藤蔓遮掩,枝叶甚至比之前茂密了一些。 但陈渊没有大意,还是小心巡视了一圈,确定不曾有人来过,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拨开藤蔓,进入山洞,来到最深处,解开手中的包袱,掏出两颗夜明珠、足够食用一个月的干粮、一些日用杂物,放在一旁。 随后,陈渊离开山洞,四处搜寻,花了小半个时辰,找到一块重逾数千斤的巨石,将其搬了回来。 这一趟又是小半个时辰,纵使陈渊神力惊人,但在庞大的山石面前,还是相形见绌。 他吃力地把山石摆正位置,挡住洞口,如此一来,不管多么凶猛的野兽,也休想冲进来。 做好准备之后,陈渊填饱肚子,调息了数個时辰,才把带来的毯子铺平,闭目打坐,神情肃穆。 他回想着《赤焰诀》上记载的法门,凝神静气,感应游离在天地间的灵气。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陈渊就“看”到了身周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光点,好似萤火虫一般,飘荡在空中。 若是伪灵根修士第一次修炼,短则三天,长则十天,才能感应到灵气。 但他体内存在真气,与法力有类似之处,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感应到灵气。 陈渊小心翼翼地运转法门,那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光点,缓缓向他靠近,没入身体之中。 一股淡淡的清凉之感涌现,竟然和星光灌体的感觉类似,只是弱化了很多,远不及星光灌体时舒服。 他小心控制着吸纳入体的灵气,沿着特定的经脉,缓缓进入丹田之中。 灵气进入丹田之后,似是一山不容二虎,真气马上开始暴动,四处乱窜,眼看着就要冲出丹田,肆虐经脉。 好在陈渊早有准备,法门一变,约束住真气,与灵气光点强行融合在一起。 按照《赤焰诀》记载,这一步最为关键,必须极为小心。 若是失败,真气与灵气发生冲突,冲击丹田经脉,他就会走火入魔,甚至有可能爆体而亡。 但陈渊并没有将《赤焰诀》的告诫放在心上,依旧选择了失败率极高的强行融合。 “唔——咳咳!” 陈渊忽然睁开双眼,喷出一口鲜血。 第一次融合,果然失败了。 但他并没有走火入魔,甚至没有受到多么严重的内伤,只是经脉受到了些许冲击,只需调息一会,便能恢复如初。 这就是陈渊敢于将真气与灵气强行融合的底气所在,强悍的肉身,让他可以无视融合失败的后果。 按照《赤焰诀》所载,只有肉身极为强大的武者,才能无视融合失败后,真气与灵气对丹田经脉的冲击。 而陈渊肉身之强,远超寻常武者,在研读《赤焰诀》之时,便推测自己应该能无视这种冲击,才冒险一试。 他资质太差,若是从头修炼《赤焰诀》,即使勤勤恳恳,从不懈怠,至少也得七八年时间,才能修炼到炼气三层。 为了节省时间,增加几分突破炼气后期的可能,他只能冒险。 他赌对了,虽然真气与灵气对丹田经脉的冲击极强,但他丹田坚固,经脉坚韧,在冲击之下只是受到了一点轻伤,无伤大雅。 陈渊调息片刻,继续强行融合灵气与真气。 “咳咳!” 第二次还是失败。 “咳咳!” 第三次仍未成功。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一直到第十三次,陈渊终于将一个灵气光点,融入到一缕真气之中。 迈出第一步,接下来就变成了水磨工夫。 陈渊按照《赤焰诀》上的修炼法门,将那一缕混杂了灵气光点的真气,沿经脉运行一个周天。 待其回到丹田之中,已经从至阳至刚的六阳真气,转化成了淡红色的火行法力。 “呼……” 陈渊睁开双目,长长吐出一口气,一股狂喜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惫与饥饿。 他拿起干粮,草草填饱肚子,休息片刻,继续闭目打坐,转化体内真气。 第二缕,第三缕,第四缕…… 陈渊端坐在山洞最深处,不知时间流逝,沉浸在修炼之中,将一缕缕真气转化为法力。 终于,在吃完所带的大半干粮后,他将体内的九十九缕真气,全都转化为了《赤焰诀》的火行法力。 现在的陈渊,已经从一个化劲巅峰的武者,变成了一个炼气三层巅峰的修士,并且触摸到了炼气四层的瓶颈。 感受着这层摇摇欲坠的阻碍,陈渊没有停下修炼的脚步,继续吸纳天地灵气,欲要一鼓作气,冲破这层瓶颈! 这是上天对伪灵根修士唯一的眷顾,迈过这层门槛之后,拦在陈渊面前的,将是一座座难以跨越的万丈高山。 …… 黑暗的山洞中,陈渊端坐不动,只有两颗夜明珠,散发出黯淡的光芒,映在陈渊脸上,光影交错,如同恶鬼一般。 忽然,陈渊睁开双目,精光一闪,嘴角浮现一丝笑容: “成了!” 他终于突破了炼气四层的瓶颈,成为了一名炼气中期修士! 但喜悦的情绪只是持续了片刻,陈渊重新闭目,内视己身,看着重新变得空虚起来的丹田,不由苦笑一声。 突破之后,他体内的法力变得凝实了一些,但丹田也因此变得空虚起来,需要重新将其填满,才能突破至炼气五层。 对于天资不凡的天灵根、地灵根修士来说,这只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也就耗费五六个月的时间。 真灵根修士也最多只用一年有余,就能修炼到炼气五层。 但对陈渊这样的伪灵根修士来说,没有四五年时间,休想摸到炼气五层的门槛。 第四十四章 法术 仙路漫漫,道阻且长。 陈渊只是突破了一个最容易的迈过的瓶颈,真正的难关,还在前方。 他资质太差,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太慢,所面临的瓶颈也远比其他修士坚固。 在短暂的兴奋之后,他就平静下来,继续吸纳灵气,稳固境界。 三天后,陈渊无奈地睁开双眼,停止修炼。 这三天以来,他吸纳灵气的速度慢如龟爬,只是堪堪稳固了炼气四层的境界,法力没有丝毫增长。 习惯了练武时的飞速进境,陈渊很不适应现在的修炼速度。 没有机缘,如何能突破炼气后期的瓶颈? 武者可以服下丹药,活跃体内血气,不知修士是否也有丹药,可以加速吸纳天地灵气? 如果我再无机缘,困死在炼气期怎么办? 陈渊心中浮现出一个个念头,无法静心,索性不再打坐。 他起身来到洞口,把巨石挪开,走出山洞。 此时恰逢午后,林中寂静无声,秋风拂过,枯叶飘落,阳光倾洒而下,落在地上,光影摇曳,斑驳交错。 陈渊握了握拳,闭上双目,细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忽然,他睁开双眼,轻咦一声,眉头微皱。 按照《赤焰诀》所载,修士吸纳天地灵气时,灵气滋养肉身,力气大增,身形轻灵,五感敏锐。 但他的肉身和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灵气滋养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陈渊不由想起灵气入体时,泛起的清凉之感,与星光灌体相似,只是弱化了许多。 他从怀中拿出玉珏,细细打量起来。 实力越是增长,玉珏就显得越是神秘。 星光灌体的效果,远比灵气滋养要强,但不能直接提升肉身强度,还需要事后补充能量,这点又比不上灵气。 若是灵气与玉珏结合,会有什么反应? 陈渊心中一动,尝试往玉珏内部灌注法力。 火行法力将玉珏染上一层淡红之色,忽然,玉珏表面泛起淡淡青光。 陈渊睁大眼睛,紧张地盯着玉珏,但青光闪耀了两下,又慢慢黯淡下去。 陈渊继续往玉珏内部灌注法力,玉珏就好似无底洞一般,源源不断地吞噬着他的法力,青光却始终没有再亮起。 不多时,陈渊法力消耗大半,才停了下来。 玉珏既然泛起了青光,那就证明灌注法力的想法是对的,但可能是他法力低微,还无法引起玉珏进一步的反应。 陈渊心情振奋,将玉珏小心收入怀中,留待以后探索。 随后,他闭上双眼,小心翼翼地放出神识,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修士吸纳灵气,便会诞生神识,不用耳目,便可感知身周十丈方圆内所有事物,掌握御物术后,还能隔空御物,神妙异常。 若是突破到炼气中期,神识覆盖范围会扩大到二十丈。 但陈渊放出神识后,却惊讶地发现,他的神识足以覆盖方圆三十丈之内的范围,堪比炼气后期修士! 感受着方圆三十丈的树叶飘落、蚁群迁徙、飞鸟掠空等万事万象,陈渊思来想去,只能将其归结为星光灌体的功劳。 按照《赤焰诀》所载,神识源于神魂,是神魂之力的具象。 经历星光灌体后,他的思绪念头会变得更加清明,还因此掌握了过目不忘之能,现在看来,这些都与神魂有关。 他的神识范围比同阶修士更广,应该也是得益于星光灌体。 玉珏隐藏的秘密,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 探究过肉身变化之后,陈渊从怀中拿出《赤焰诀》,研究起上面记载的法术。 《赤焰诀》记载的法术不多,只有十个。 其中有八个是低阶法术,分别为轻身术、御物术、天眼术、传音术、祛尘术、聚水术、流沙术、火球术,炼气初期便可修习。 第九個是中阶法术火蛇术,炼气中期才能修习。 最后一个是高阶法术火鸦术,只有炼气后期修士,才能掌握。 以陈渊炼气四层的修为,可以修炼九个法术。 他按照由易到难的方式,先从低阶法术开始。 祛尘术最为简单,只要驱使灵力在体表游走一遍,就能把灰尘祛除干净,陈渊练了几次,就掌握了。 传音术也不难,只练习了一刻钟,陈渊就可以在十丈范围内,传音入密。 但传音术有一个弊端,若是神识远胜陈渊的修士,可以轻而易举窃听传音入密的内容。 轻身术顾名思义,将一丝灵力灌注在双腿的经脉上,身轻如燕,一步迈出,便是七八丈远,远胜掠影步,用来赶路最为合适,而且消耗灵力极少。 陈渊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将其掌握。 炼气四层的修为,可以将轻身术维持三天三夜,法力才会耗尽。 第四个是御物术,比前三个低阶法术要难上许多。 陈渊练了几十遍,直到法力耗尽,也没有什么进展。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陈渊练了数个时辰,精神也有些疲惫,索性回到洞中,打坐修炼。 四个时辰后,陈渊法力恢复如初,拿出玉珏。 星光降下,二十息之后,方才散去。 但这一次,他体内却是没有产生饥饿之感。 陈渊轻咦一声,内视己身,发现丹田中刚刚恢复的法力,已经消散一空。 他挥出一拳,发现力气比之前增大了一分,不施展轻身术,猛地一跺地面,依靠纯粹的肉身之力,就窜出了十余丈。 放出神识,细细感知,发现神识覆盖范围也比之前扩大了一寸。 陈渊心中大喜,现在的星光灌体,不再需要武者固本培元的丹药,而是消耗法力,补充起来容易了很多。 他回到洞中,继续打坐修炼。 四个时辰后,陈渊体内法力恢复如初,继续练习御物术。 修士打坐修炼之时,天地灵气入体,滋养肉身神魂,不需进食睡眠,便可恢复精神体力。 从此之后,陈渊餐风饮露,服气辟谷,再不与凡俗为伍。 …… 一直用了三天时间,陈渊终于掌握了御物术。 但他只能御使拳头大小的东西,尚不熟练,还需要多加练习,才能御使法器对敌。 不过他手里没有法器,把御物术练得再好,也没有用武之地。 掌握御物术之后,陈渊开始练习天眼术。 此术只有一个功效,那就是观气识人。 练成天眼术之后,可以看到其他修士身上的灵气浓度,判断其修为境界。 天眼术比御物术简单一些,陈渊花了两天时间,便将其熟练掌握。 此术几乎不会消耗灵气,也不耗费心神,可以一直维持,只要不是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的修士,都能看出个大概。 最后还剩下三个攻击性低阶法术,分别是火球术、聚水术、流沙术。 陈渊修炼的是火行功法,自然是先练习火球术。 但让他大为挫败的是,足足花了四天时间,他才勉强学会火球术。 看着悬浮在掌心,缓缓燃烧的核桃大小火球,陈渊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 他手掌一甩,火球激射而出,射中五丈外一棵被砍倒的桦树。 嗤! 桦树燃起熊熊烈火,顷刻间,便被烧成灰烬。 烈火往四周蔓延,但桦树周围都是陈渊提前准备好的泥土,没有任何草木。 烈火又顽强地燃烧片刻,方才缓缓熄灭。 看着火球术的巨大威力,陈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但很快又变成了苦笑。 伪灵根修士不仅修炼速度慢,修习法术也更难。 天灵根修士练上几遍,就能学会火球术,真灵根修士最多也就一天时间。 而伪灵根修士却需要花四天时间,才能掌握火球术,是真灵根修士的四倍。 两天之后,陈渊终于熟练掌握火球术,将凝聚火球的时间缩短到两息。 不过火球术威力极大,消耗的法力也多,以陈渊现在的修为,只能施展六次。 熟练掌握火球术后,陈渊转而练习流沙术、聚水术,若是法力消耗殆尽,就打坐修炼,待法力恢复后,继续练习法术。 如此循环不停,十三天之后,陈渊初步掌握了流沙术与聚水术。 流沙术还好一些,火生土,陈渊用了五天时间,勉强将其掌握。 施展流沙术后,可以在方圆十丈以内的地面上,制造一处三尺大小,深约一丈的流沙地面。 此术极为耗费法力,陈渊只能施展三次,而且每次都需要至少准备五息时间。 聚水术就要难多了,水克火,陈渊花了足足八天时间,才勉强学会。 此术可以聚集一团清水,大小视水汽丰沛程度而定。 修士不需要进食,但不能不饮水,掌握聚水术,便可足不出户,闭关修炼。 随后,陈渊又仔细研究了一下火蛇术,但却毫无头绪,只能放弃。 不过学会八个低阶法术之后,只要不遇到同阶修士,足以自保,火蛇术可以留到以后,慢慢研究。 他此次进山,一共待了四十余天,脱胎换骨,也是时候回去了。 陈渊收拾好行李,沉吟了一下,又用巨石挡住洞口,在外面挂上藤蔓,才运转轻身术,飘然离去。 第四十五章 衣锦 深秋九月,正是农忙时分。 陈家村外,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劳作,犁地施肥,为播撒冬麦做准备。 庄户人家天生劳碌命,只有在寒冬时节,可以享受片刻闲暇,其他时候,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割麦栽禾不得闲。 庆平河边,一片平整广阔的田地里,二十几名庄户汉子,正在辛勤劳作。 陈家村位于赤莽山脉边上,地势起伏不平,田亩也被沟沟坎坎分割开来。 一户人家的田地,往往分散在不同地方,大小不一,土质贫瘠。 像这种几十亩连在一起,地势平整,临近河流的田地,土壤肥沃,灌溉便利,乃是一等一的好地,只有大财主才买得起。 在这片地里干活的庄户汉子中,为首的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麻布衣服,在冰凉的秋风中,依旧露着两条铁一般的臂膀,浑身冒着热气,跟在一头拉着铁梨的黄牛身后,埋头翻地,动作有力而又迅捷。 在他身边,一名满脸风霜之色的中年男子,端着一杆旱烟,吸上两口,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干活,不时和年轻人说上两句话。 他身材干瘦,手上长满了厚厚的老茧,却穿着一身颇为名贵的绸缎衣服,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在这片连绵平整的田地旁边,还有着几块边界不规则、地势不平整的劣田,连在一起,位于驰道边上,同样有着庄户汉子在耕种。 许是干活久了,身体疲惫,几名庄户汉子停下手中的活计,坐在田垄上,望着远处的蓝天,聊作休憩。 其中一人视线下移,看到抽旱烟的中年男子,长叹一声,酸溜溜地道: “你说陈铁柱运气咋就那么好?大字不识一个,儿子那么有出息,去年寄回来大笔银子,盖了庄子,置办了几百亩好地,当上财主了!” 另一人唏嘘道: “可不是嘛!陈铁柱以前过得比俺家还差,现在可好,陈荣财见着他,也得恭恭敬敬喊一声铁柱哥,连县里的贵人都来给他祝寿,逢年过节,巴巴地赶来送礼,那排场,啧啧!” “俺就纳闷了,那陈二牛小时候俺也抱过,傻傻憨憨的,干巴的像个瘦猴,怎么就练出了一身武艺?俺家狗蛋要是有他一分本事,俺就能享清福喽!” 几人闲谈起来,言语间都是羡慕不已。 一名坐在边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瘦脸汉子,却是嗤笑一声,道: “陈铁柱有啥好羡慕的?生了一个不孝子,面上光鲜,背地里不知得掉多少泪哩!” 一人诧异道: “三驴子,你说啥呢,陈大牛哪不孝顺了?陈家置办了那么多亩地,他还下地干活,比长工干得还好,多本分老实!” “谁说陈大牛了?我说的是陈二牛!” 其他几人更加诧异: “你咋睁着眼说瞎话呢?陈二牛要是不孝顺,咱陈家村还有孝顺的人吗?” “就是!要不是陈二牛,陈铁柱能当上财主?” 瘦脸汉子鄙夷地斜了他们一眼,道: “你们懂啥?陈二牛是给陈铁柱寄了点银子,但他要是真孝顺,怎么不把陈铁柱接到城里享福,就留在乡下当一个土财主?这就是不孝!” 众人闻言,纷纷议论起来: “这话有点道理,陈二牛要是真孝顺,怎么不把爹娘接到城里享福?” “咱们陈家村这么偏,就是置办再多好地,也就是個土财主,看台大戏都费劲,哪有去城里当贵人好!” “还真是,听说陈二牛年节都没回来,这可不像孝子干的事……” 几人议论纷纷,瘦脸汉子嘿嘿一笑,道: “这陈二牛还不知道是咋发家的呢,就他小时候那憨样,能练出什么武艺来?说不定就是傍上了县里百兵堂掌柜的闺女,做了上门女婿,才把爹娘丢在乡下,省得丢人现眼!” 众人纷纷围上来,好奇道: “三驴子,你说得是真的?” “陈二牛真是做了百兵堂掌柜的赘婿?” 瘦脸汉子来了兴致,清清嗓子,就要好好编排一段: “那我就给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忽然,他愣在原地,两眼瞪得溜圆,盯着远处的驰道,失声道: “陈……陈二牛!”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一头长发随意披散,脚下一双破烂布鞋,提着一个包袱,沿着驰道,缓缓而来。 他们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一个汉子才将信将疑道: “这眉眼看着像是二牛……” “就是陈二牛,前年他回来过年,俺见过他,错不了!” “他咋穿着这么一身烂衣裳?” “你管那么多呢,人家是江湖上的高手,想穿啥穿啥,小心说话,别惹麻烦!” 几人说话间,那名年轻人已经走到近前,他们都是慌忙行礼,眼神中满是敬畏,躲躲闪闪,不敢言语。 那名瘦脸汉子也忘了自己刚才还在编排这位“赘婿”,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浑身筛糠似的发抖。 这名年轻人正是陈渊,他施展轻身术,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走出赤莽山脉,直奔陈家村而来。 他扫了几人一眼,微微一笑,继续朝前方走去。 刚才几人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但对于他们的冒犯,陈渊并不在意。 他已踏上仙路,不会计较凡人的几句闲言碎语。 而且瘦脸汉子说得对,他若是接爹娘去城里,必定能过上比在陈家村更加奢华富贵的生活。 只是陈渊性格谨慎,不想让家人卷入江湖纷争,才让爹娘留在陈家村,甚至连年节时分,都没有回来,以免惹人注意。 现在看来,此举效果不错,就连同村乡人,都不知道他的底细,更别说三江帮了。 …… 陈渊走下驰道,走进那片平整的田地。 陈铁柱看到有人走进自家田地,连忙就要呵斥,陈渊笑道: “爹,我回来了。” 陈铁柱身子一抖,揉了揉眼睛,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这边走来,急声道: “二牛,你这是咋了?” 正在干活的陈大牛听到陈铁柱的喊声,回头看了过来,认出陈渊后,扔下手中的锄头,朝这边跑过来: “二牛,你咋成这幅模样了?” 一众长工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看向这边。 陈渊笑道: “爹,大哥,我没事。” 两人来到他身边,摸着他的臂膀肩背,转着圈好生检查了一番,才放下心来。 陈大牛看到陈渊没事,松了一口气,陈铁柱却是眼眶都红了,嘟囔道: “没遭难就好,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你在江湖上混,得和人动刀子,我就怕你失了手,遭了难……” 陈渊心中感动,抓住陈铁柱的手,笑道: “爹,你放心吧,我一直好好的,啥事也没有。” 陈大牛憨笑道: “爹,二牛那么有本事,肯定不会出事的。” 陈铁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现出密密麻麻的皱纹,道: “哎,人老了,就爱瞎操心,走,咱回家,让厨子做一桌好菜,给二牛接风洗尘……” 陈渊看着陈铁柱饱经风霜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陈铁柱今年不过四十多岁,却已衰老至此。 他还算运气好的,有陈渊这个儿子,当上财主,过上了富贵日子。 寻常庄户人家多灾多难,一般也就活到四五十岁。 凡人一生,何其辛苦。 …… 陈渊回到家中,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原来的三间砖瓦房外面,盖了一个占地数十亩的庄园,墙高一丈,气派非凡。 陈铁柱笑道: “多亏了伱,咱家才能盖起来这么大的庄子,可惜年节你没回来,祭祖的时候没上头一炷香,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啊!” 他脸上满是自豪之色,陈渊默默看着眼前的庄园,却是提不起半点兴致,勉强一笑,道: “爹帮我上香,也是一样。” 他升任执法堂副堂主后,虽然没有回家,但却委托魏无定,往家里陆续送回了两千两银子。 这笔钱在郡城不算什么,但在乡下,却是足以置办出偌大的家业。 众人进入庄子,里面和一般的地主庄子一样,建有磨坊、粮仓、作坊等等。 绕过这一片建筑,是一个三进的宅子,作为陈家的居所。 至于那三间砖瓦房,则是改成了祠堂,供奉陈家列祖列宗。 三人进入宅子,一个女孩儿恰巧从连通二进院子的垂花门走出来。 她看到陈渊后,眨了眨大眼睛,惊喜地扑过来,大声道: “二哥,你回来了!” 陈渊抱住女孩,笑道: “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才一年多,小妹就变得这么漂亮了!” 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小妹长高了一些,身形苗条,面容秀丽。 但在陈渊面前,小妹依旧是那个小妹。 她紧紧抱住陈渊,带着哭腔喊道: “二哥是大坏蛋!年节都不回来,我一个人吃米糕,吃鸡蛋,吃红烧肉,怎么吃都不香!” 陈渊轻轻抚着小妹的头顶,柔声道: “二哥错了,我这不是回来给你赔罪了吗?” 小妹抬起头来,看着陈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 “那你保证,以后每年都回来,陪我一起过年!” 第四十六章 尘缘 看着小妹期盼的眼神,陈渊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妹嘴巴一瘪,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我就知道,二哥一点也不心疼我,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陈铁柱脸色一沉,呵斥道: “行了!没大没小,二牛是要干大事的人,还能天天围着你转?不是二牛在外头刀口舔血,咱家一辈子也住不上这么好的宅子!一点也不知足!” 小妹从小就怕陈铁柱,闻言不敢再说话,但眼眶里却是蓄满了泪水,晶莹欲滴。 陈大牛急忙上来打圆场: “爹,小妹是二牛从小带大的,他俩感情好,小妹也是舍不得二牛,你就别说她了。” 陈铁柱却是一把将陈大牛拨开,道: “起开!你和二牛一样,就知道惯着她!十五岁的大姑娘,都到嫁人的年纪了,一点正形没有,跟个野丫头似的。” “以前咱家穷的时候,小妹找个老实人家嫁了,性子泼辣点也没关系,还能不受婆家欺负。现在咱家沾了二牛的光,也算是个财主,还能再随便找户人家,把小妹嫁了?” 陈大牛立刻答道: “那不行,得给小妹找个门当户对的相公!” “那不就得了!真要找个财主家的女婿,出嫁从夫,小妹还是这個性子,公婆能没有意见?这性子必须得改,听见没有?” 陈铁柱絮絮叨叨,语气却是放缓了许多,透出关心与期盼。 小妹抹了抹眼泪,不情愿地嘟囔一声: “知道了,爹。” “这还差不多!” 陈铁柱哼了一声,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抽着旱烟,往二进院走去,嘴里喊着: “孩他娘,快出来,二牛回来了……” 小妹拉住陈渊的手,放在怀里摇着,道: “对不起,二哥,是我不懂事,我不求你每年都回来,等你闲下来,再回来看我,好不好?” 陈渊抬起另一只手,摸着小妹的脑袋,轻声道: “好,等二哥有空,一定回来看你。” 说着,他掌心吐出一丝淡红的法力,没入小妹头顶。 片刻之后,陈渊眼神黯淡下来,收回手掌。 他悄悄检测了一下,发现小妹体内没有灵根,无法修仙。 这时,陈李氏听见陈铁柱的喊声,从二进院的垂花门快步走了出来。 看到陈渊如野人一般的模样,她立刻慌了神,冲上来抓起陈渊的手,问东问西。 陈渊解释了一番,她才放下心来。 在陈李氏身后,跟着一个相貌平平,气质温柔的年轻女子,以及两个三四岁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这便是陈大牛的妻子陈苗氏,以及他的两个孩子。 陈大牛娶妻时,陈渊见过陈苗氏一面。 后来陈大牛在陈荣财的庄子里当了管事,陈苗氏跟他住在一起,鲜少回家,与陈渊再没有见过。 这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乡下女子,在陈渊这个武艺高强的小叔子面前,很是拘谨。 反倒是两个孩子,一点也不怕生,直往陈渊怀里扑。 陈渊心中一动,一手牵着侄女,一手牵着侄子,往后院走去,同时运转法力,在二人体内走了一圈。 但让他失望的是,两个孩子体内也没有灵根。 小妹跟在陈渊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陈铁柱微微佝偻着腰,陈李氏的腿脚不太方便,但他们都是笑容满面,跟在陈渊身边。 但在这其乐融融的气氛之下,陈渊目中闪过一抹黯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与小妹说话。 …… 天色微黑的时候,陈家一家人坐在一起,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原本陈铁柱要让厨子整治一桌丰盛的酒席,但陈渊却提出,想要吃陈李氏做的饭。 陈李氏自然不会拒绝,亲自下厨,陈苗氏在旁打下手,炒了六个菜。 陈渊服气辟谷,不需再吃五谷杂粮,今天却是大快朵颐,痛饮一番。 吃过晚饭,小妹还是缠着陈渊,陈渊便挑了几件趣事,说与她听。 “……那妖虎一声虎啸,震人心魄,我在原地动弹不得,妖虎张开血盆大口,朝我扑了过来,就连牙缝里头的肉,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眼看着就要命丧虎口,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仙人从天而降,使一柄飞剑,一剑刺死妖虎,我才活了下来……” 小妹的闺房中,陈渊坐在床边,娓娓道来。 小妹全身都窝在被子里,露出一个小脑袋,一双大眼睛眨个不停,听得很是认真。 陈渊给她说了很多故事,一直说到睡觉。 陈渊讲完后,她噗嗤一笑: “二哥,你这故事编得真好,比你以前给我讲的什么西游记、水浒传好多了!” 陈渊刮了刮她的鼻头,轻声道: “以前那些故事是二哥编的,但这个可不是,这是真的。” 小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世上真的有仙人?” “真的。” “那仙人有什么本事啊?” “我也不知道。” “你还说不是编的!” “我现在不知道,但仙人把功法传给了我,等我修成仙,就知道了。” “那二哥修成仙,带我飞到天上看一看,好不好?” “那你得等很长很长时间,我才能修成仙。” “那还是算了吧,二哥就知道骗人,年节都不回来,还说什么修仙呢,哼,大坏蛋!” …… 陈渊又说了一个“夜袭济世堂,刀劈杨怀展”的故事,把小妹哄睡着。 看着小妹熟睡的模样,他轻叹一声,抬手想要摸一摸小妹的脑袋。 就在这时,小妹睫毛轻颤,张开小嘴,嘟囔道: “二哥,我想你了,你不要走,二哥……” 陈渊的手停在半空,但她的双眼始终没有睁开。 原来是在说梦话。 陈渊把手收了回来,给小妹仔细掖好被角,吹灭桌上的油灯,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悄悄走出房间,关好房门。 今夜是一个满月之夜,明月当空,洒下道道银辉,如白霜铺满大地。 陈渊往陈府大门走去,边走边散开神识。 小妹翻了一个身,睡得很是香甜。 陈大牛和陈苗氏正在哄两个孩子睡觉,说着夫妻夜话。 陈铁柱坐在桌前,抽着旱烟,眯起双眼,似神仙般快活。 陈李氏坐在床上泡脚,嘴里絮絮叨叨,回忆着过去的穷苦日子。 陈渊神识扫过整个陈府,看着小妹、爹娘、兄长,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回忆,目光柔和,慢慢走到陈府门口。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深深一礼。 再直起身的时候,目中的温情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决然。 “爹娘、小妹、大哥,仙凡殊途,陈二牛给陈家一代富贵,已尽孝道,从此之后,世上只有修仙者陈渊,再无陈二牛!” 说罢,他运转轻身术,脚下一点,飞身而出,在月色之下,飘然而去。 …… 半个时辰后,陈渊翻过城墙,进入乐平县城。 深夜时分,街上行人寥寥,他一路来到兴业坊中,在一处写着“赵府”的三进大宅前停下。 陈渊散开神识,片刻之后,施展轻身术,飞身而入,避开巡夜的护院,来到后院,在一间卧房前停下。 他嘴唇微动,过了一会,卧房门被推开,露出赵山惊疑不定的面庞。 看到陈渊后,他脸上闪过惊喜之色,快步上前,就要张口招呼。 但紧接着,他猛地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变幻几下,终于恭敬起来,抱拳道: “陈堂主!” 陈渊连忙上前扶起赵山,道: “师兄这是干什么?” 赵山低下头,道: “今时不同往日,伱是执法堂副堂主,而我只是一个分堂管事……” 陈渊打断道: “师兄传我武艺,真心实意待我,对我照顾有加,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师兄永远是我的师兄!” 此话一出,赵山身子一颤,抬起头来,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道: “师弟,你回来了。” “师兄,好久不见。” 两人相视一笑,陈渊向赵山行了一礼,道: “多谢师兄替我照顾父母,若不是有师兄帮衬,他们肯定置办不下这么大的家业。” 赵山扶住陈渊,道: “你临行前将伯父伯母托付给我,我岂能轻忽?而且若不是有你照拂,魏执事赐下丹药,我怎么可能这么快突破炼髓,当上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说得情真意切,陈渊却并不居功,道: “师兄勤恳踏实,积累深厚,些许丹药,只是锦上添花,不足挂齿。” 赵山苦笑道: “自家人知自家事,没有这些丹药,我可能一辈子也突破不了炼髓,更别说有机会冲击内劲了,师弟大恩,我永世不忘。” “但你托付给我的另一件事,我却是没有办好,颜老先生的身体越来越差,半月前忽然卧床不起,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我派人到郡城找你,你却不在郡城……” 陈渊面色一变,道: “你之前不是寄信给我,说先生的病情有所好转吗?” 赵山轻叹一声,道: “李大夫说,颜老先生身体太差,每次过冬,都是一劫,撑过去年冬天,已是奇迹,今年这一劫,怕是度不过去了。” 第四十七章 造化 第二天上午,陈渊与赵山来到老儒生居住的小院。 与他离开时相比,这座破落小院已经变了模样,换上了崭新的榆木门,院墙也换成了上好的青砖,与周遭残破的院落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赵山边敲响院门,边说道: “我之前请颜老先生搬到兴业坊,但他不愿搬走,说这个小院是他攒了十几年银子才买下的,死也要死在这里。我又劝了几次,都劝不动,只能把院子重新修整了一遍……” 他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打开院门,看到赵山后,恭敬行礼: “赵管事!” 赵山拍了拍他的臂膀,笑道: “辛苦了,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汉子恭声道: “三日前有几个新来县城的小毛贼,被贼头哄骗,深夜入院,被我打断手脚,送到了县衙,那个贼头也被雷捕头抓进了大牢。” 赵山满意道: “做得不错,下月你领月钱的时候,多领一两银子。” 汉子喜道: “是!” 说着,他让开道路,引两人入院,赵山转头对陈渊说道: “城东三教九流,鱼龙混杂,那些贼头帮会,我都打过招呼,但总有些愣头青不懂规矩,我特意派了两个兄弟,来护卫颜老先生。” 两人走入院中,还有另外一名瘦长汉子站在屋檐下,见到赵山后,同样恭敬行礼。 陈渊点点头: “师兄有心了。” 小院内部也变了样,原本只有一件正房和一件厢房,破败不堪,现在却是修葺一新,院墙也往外扩了一丈有余,建了两间新房。 一名年轻婢女从一间新建的卧房中走出,见到赵山后,慌忙行礼道: “赵管事!” 赵山摆摆手,道: “不必多礼,颜老先生身体如何了?” 婢女压低声音,担忧道: “昨日李大夫又来了一趟,说颜老先生油尽灯枯,早就该……该往生了,纯靠一口气吊着,但这口气已经吊了好几天,就是天天喝参汤,也坚持不了多久……” 她还没说完,陈渊脸色一变,快步朝卧房走去。 婢女跟着就要进去,却被赵山拦住,摇头道: “不要进去打扰,随我去正堂等候。” 陈渊进入卧房,屋内光照通透,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给人一种腐朽之感。 老儒生一身素白衣衫,仰面躺在床上,头发稀疏,面容枯瘦,眼神黯淡。 听到脚步声,他吃力地转过头来,眼睛眨了几下,才看清楚是陈渊,眼神陡然一亮,嘴角一咧,道: “二牛,你……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若蚊蝇,陈渊快步上前,道: “先生,我回来了。” 老儒生缓缓抬起左手,喃喃道: “好,回来就好,我喝了那么多草药,总算没有白遭罪。” 他的手掌干枯蜡黄,如鸡爪一般,满是深褐色的老人斑。 陈渊握住他的手,缓缓度入一丝法力,道: “学生不肖,未能侍奉于床前,让先生受罪了。” 老儒生肉身得到法力滋养,眼神变得明亮了许多,声音也洪亮了一些,笑道: “你虽不在,但赵管事对我关照有加,何来不肖一说?我一生郁郁不得志,最幸运之事,便是收了你这個学生,才得以安享晚年,你能回来看我一趟,我便知足了。” “先生……” “咳咳!” 老儒咳嗽两声,声音又大了一些,望着头上的房梁,缓缓说道: “我这一生,唯爱读书,经史子集、诗词歌赋、道家经典、兵书战册,无所不晓,自问满腹经纶,博古通今,但唯独看不透两件事,一是科举,二是生死。” “科举需写八股文,我明明知道怎么写,但却偏偏写不出来,每当下笔,便胸中淤塞,头晕气短,终生未能进学,甚至连童生试都考不过。”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去年冬天,我每晚闭眼,生怕一睡不起,心中恐惧异常。上天眷顾,竟然让我熬了过来。这一次,我却是熬不过去了,惶惶不可终日,只待死期来临。” 说到这里,老儒生吃力地转过头来,看向陈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 “若不是心存最后一点执念,想要见你一面,我怕是早就撑不住了。你尊师重道,让我安享晚年,我无以为报,只能把这一屋藏书,以及我家传的宝物,一并赠予你。” 说着,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往怀中摸去,拿出一个玉佩,递给陈渊。 这是一枚青色玉佩,一面刻着山川河流、白云仙宫,一面刻着“凌云”两个字,质地细腻温润,雕饰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这枚凌云佩,是我祖传之物,再穷困潦倒,我都未曾卖掉,今日就送给你了。” 陈渊放开老儒生的手,起身双手接过玉佩,朝老儒生深施一礼: “谢先生赠宝!” 老儒生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道: “我心愿已了,终于不用再苦熬了。我再赠你一言,世间万物,生死之外,皆为虚妄,切不可为外物所扰……” 他的眼神慢慢涣散,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低不可闻。 陈渊急忙握住老儒生的手,往他体内灌输法力,连声唤道: “先生!先生!” 但他再无任何回应,陈渊轻叹一声,收回法力。 老儒生生机消散,再无回天之力。 但就在这时,陈渊面色一变,难以置信地看向老儒生。 他刚才灌注法力时,竟然在老儒生体内察觉到了灵根的迹象! 他连忙又注入一丝法力,仔细感知一番,长叹一声,收回手掌。 老儒生体内不仅有灵根,而且是土木双灵根,若是踏上仙道,筑基可期,结丹也是大有希望。 但他一辈子没有接触到修仙界,在凡俗中庸庸碌碌,最终死在病榻之上。 就连他体内的灵根,也因年老体衰,变得若隐若现。 若不是陈渊连续向他体内灌注法力,都无法发现。 而随着老儒生辞世,他体内的灵根也会慢慢消失,散于天地之中。 陈渊心中五味杂陈,面色变幻不定,低头看着手中的凌云佩,喃喃道: “造化弄人,仙缘难得……” …… 当天下午,赵山把老儒生的丧事安排妥当,葬在乐平县外一处山清水秀,风水绝佳之地。 陈渊亲手为他刻了一块碑,上书“先师读书人颜向培之墓,学生陈二牛立”。 立好墓碑后,他在老儒生墓前伫立良久,摩挲着那枚凌云佩,神情复杂,心绪翻涌。 老儒生身怀地灵根,资质卓绝,却终生未踏仙路,死于病榻。 而他一个伪灵根修士,却侥幸得到修仙功法,修炼到炼气四层。 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但他和老儒生有一个共同之处,若是无法成仙,不管他在修仙路上走得多远,最终都要化为一堆白骨。 生死之外,皆为虚妄。 唯有修仙得道,才能长生久视。 陈渊目光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将一切情绪深埋心底,收起凌云佩,转身离去。 …… 陈渊回到赵府,赵山已经备好了一桌酒菜,安慰道: “师弟,节哀顺变,颜老先生也算走得安详……” 陈渊淡淡道: “生死有命,我能见先生最后一面,已经心满意足了。” 赵山请陈渊入座,陈渊推拒道: “师兄,我还有事,今日就得去郡城,就不久留了。” 赵山又挽留了两句,陈渊却是心意已决,他只能作罢。 在动身之前,陈渊说道: “我此去郡城,不知何时才会回返,还请师兄多替我照拂一下父母。” 赵山肃然道: “师弟放心,只要有我在,断不会让伯父伯母出事。” “多谢师兄。” 陈渊抱拳行了一礼,又道: “小妹年方三五,到了要嫁人的年纪,我已嘱托过家人,请师兄帮忙物色一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殷实本分,不让小妹吃苦受欺便可。” 赵山扶住陈渊,惊讶道: “听师弟所言,这一趟要去很长时间?此事包在我身上,你的小妹,就是我的小妹,我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陈渊却是执意又行了一礼,赵山拉也拉不住。 “那就拜托师兄了,我最疼爱小妹,在她嫁人时,请师兄替我,为她披上盖头。” 赵山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道: “我记下了,师弟放心便是。” 陈渊第三次行礼,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册子,递给赵山,道: “之前我给师兄的六阳功有所缺失,这才是完整的六阳功,乃是一流秘籍,附有赤阳剑法、掠影步,皆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神功绝学,今日我便赠予师兄。” 赵山面色一变,牢牢盯着陈渊手中的六阳功,喉结上下滚动,道: “这……这太贵重了……” “此物对我已经无用,师兄就收下吧,这是师父的家传功法,还需要师兄传承下去。” 赵山听到“师父”二字,神情一黯,接过册子,郑重道: “多谢师弟,伱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有陈家的一日富贵!” 第四十八章 夜袭 深夜的郡城,除了东街的青楼,依旧人声鼎沸,其他各处,均已进入梦乡,漆黑一片。 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游走于大街小巷,通报时辰,防火防盗。 但在城西的崇信坊中,并无打更人走动,一队队护卫四处巡视,戒备森严。 平常大开的坊门,今晚也是紧紧关闭,几名护卫守在两侧,满脸紧张之色。 忽然,一名守卫当啷一声拔出手中环首刀,厉声喝道: “站住!你是何人!” 其他三名守卫循着刀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白色长衫的年轻人,正缓缓行来。 他走到拔刀守卫身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牌,递过来,淡淡道: “开门。” 守卫接过一看,只见金牌上一面写着“伏虎”,一面写着“执法堂陈”的字样,脸色大变,把环首刀往地上怀里一塞,躬身弯腰,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还玉牌: “请陈堂主稍待。” 其他三名护卫一听,连忙朝陈渊行礼: “见过陈堂主!” 伏虎帮只有一个姓陈的堂主,那便是刀劈杨怀展,名震玉州江湖的执法堂副堂主陈二牛。 当初伏虎帮夜袭济世堂之事,做得并不隐秘,也没想过隐瞒,事后不过几天,就传遍了玉州江湖。 人们都知道,伏虎帮出了一个练武奇才,不到二十岁,便已是罡劲高手,两刀劈死济世堂堂主杨怀展。 伏虎帮因此士气大振,帮众都是与有荣焉。 可惜这个横空出世的陈副堂主深居简出,极少有人见过。 但据当晚夜袭济世堂的百兵堂兄弟所说,陈副堂主刀法凶猛凌厉,武艺高强,英姿勃发,传得神乎其神。 几名护卫今天见到陈副堂主,心中都是极为激动,手忙脚乱的拉开坊门。 …… 陈渊进入坊中,很快就有护卫上来盘问他的身份。 他眉头一皱,亮出堂主金牌,让护卫带他去罗振武府上。 崇信坊平日并不宵禁,今夜戒备如此森严,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在护卫引领下,陈渊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罗府。 护卫叫开大门,见到罗府管家,一问之下,罗振武竟然不在府中,其他几位堂主也随罗振武一起出去了,崇信坊内只剩候彦主事。 陈渊心中疑惑更甚,立刻转去百兵堂堂口。 候彦就在堂口值守,见到陈渊后,面露惊讶之色,随后却是惋惜道: “可惜陈堂主回来的慢了一些,不然本帮又能多一分胜算。” 陈渊目光一闪,拱手道: “看来我错过了一件大事,还请候堂主解惑。” “陈堂主请坐,容我慢慢道来。” 候彦引陈渊入会客厅,分宾主落座,待杂役奉上香茶,方才说道: “陈堂主离开郡城的这一个多月,本帮连续剿除数個三江帮的船队,三江帮元气大伤,甚至死了两个罡劲高手,不敢再与本帮正面争锋,退到了熊耳岛上。帮主一个时辰前刚刚出发,正率戚堂主与几位副堂主、四百名帮众,夜袭熊耳岛,一鼓作气,扫平三江帮!” 候彦神情振奋,言语激荡,陈渊却是眉头一皱,问道: “三江帮掌控永平江航道,本帮如何剿除他们的船队?” 候彦捋须一笑,道: “陈堂主有所不知,随着三江帮颓势日显,弃暗投明之人也是越来越多。黄修智的白纸扇温化中暗中联系本帮,送上三江帮船队的消息,本帮才抓住时机,屡屡建功。” 陈渊眉头皱的更紧了: “既然已经把三江帮逼入死角,何必急在这一时,等我回来再动手,岂不是更加稳妥。” 候彦解释道: “帮主本来也作此想法,永平江水师统领施荣与黄修智是拜把子的关系,派水师舰艇在熊耳岛周边日夜巡视,本帮不敢与水师动手,没有登岛的机会,帮主打算先收拢三江帮在郡城里的生意,待陈堂主回来,再商议对策。” “但温化中三日前递来消息,说那施荣唯利是图,与黄修智相交,只是贪图财货,他有把握说服施荣,倒向本帮。帮主当即派人带上一千两黄金,跟随温化中去见施荣。” “施荣果然见利忘义,抛弃了黄修智,但碍于贾知州与黄修智的关系,他不会直接与黄修智翻脸,若想剿灭三江帮,还需本帮亲自动手,是以帮主才打算夜袭熊耳岛。” 陈渊问道: “那温化中是否可靠?莫要中了三江帮的请君入瓮之计。” 候彦笑道: “陈堂主放心,罗帮主早就派人查清了温化中的底细,他是兴州人,屡试不第,一年多以前,才来到玉州,加入三江帮,绝不会给三江帮陪葬。” “而且他若真有异心,又岂会把三江帮船队的消息如实相告?这可是近十万两银子的财货,让三江帮损失惨重,不得不举帮逃出郡城,如果这么做只是为了取信本帮,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陈渊却是还不放心,问道: “若是施荣领着永平江水师,反戈一击,该如何应对?” 候彦有些不耐烦了,但陈渊化劲的境界摆在那里,他只能耐心解释道: “陈堂主勿忧,施荣看似威风凛凛,在永平江上横行霸道,但永平江水师的军饷用度,全靠州府衙门调拨。而帮主与严知州交情深厚,施荣绝不会为了三江帮,得罪严知州。” 陈渊闻言,眉头舒展,站起身来,道: “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 候堂主疑惑道: “陈堂主这是去哪?” 陈渊笑道: “我既已做出承诺,岂能食言,我这就去熊耳岛,助帮主一臂之力,扫平三江帮!” 说罢,他朝候彦一拱手,转身往外走去。 候彦一愣,差点捻断一茎胡须,随后才反应过来,暗骂道: “年纪轻轻,竟如此小心,真是个小狐狸!” …… 陈渊走出崇信坊后,施展轻身术,不到一刻钟,便翻出郡城,往永平江边而去。 若不是从候彦嘴里得知内情,放下顾虑,他绝不会去熊耳岛。 虽然他已是炼气四层的修为,但并不是不死之身。 永平江水师的战舰上,装有巨型床弩,若是挨上几十发巨箭,他也会横死当场。 永平江水师不会动手,陈渊心中疑虑尽去,不管三江帮有什么手段,他也不惧。 …… 永平江乃是齐国第二大江,长约一万八千里,玉州段宽约十里,浩荡无边。 一处半荒废的码头上,一艘庞大的货船从岸边出发,周围五艘水师战舰相随,缓缓而行,往江心驶去。 甲板上江风凛冽,罗振武极目远眺,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熊耳岛,目光沉凝。 在他身旁,一名白衣文士长衫飘飘,腰间配着一个黑色锦囊,夹在两名大汉之中,面色淡然,目光悠远。 戚堂主站在另一侧,同样远眺着前方的熊耳岛,神情略显焦急。 罗振武转过头来,对白衣文士笑了笑,道: “等我与温先生同时出现在黄修智面前,不知他会是何种表情。” 白衣文士温化中淡淡一笑,道: “黄修智不自量力,螳臂当车,帮主神兵天降,他自然是肝胆俱裂,涕泪横流。” 罗振武笑道: “温先生好计策,把黄修智玩弄于股掌之间,此番若能扫灭三江帮,全赖温先生之智。” 温化中淡淡道: “帮主过誉了,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帮主乃是江湖豪杰,威压玉州,温某倾慕帮主神威,方才弃暗投明,愿做马前卒,为帮主一统玉州江湖。” 罗振武面上笑容更盛,道: “温先生智计百出,我岂能暴殄天物,事成之后,我另有重用。江上风大,还请温先生入舱内休息,等上岛之后,再劳烦温先生出面说降。” “温某告退。” 温化中略一拱手,转身走入舱内,两名大汉寸步不离,紧紧跟随。 罗振武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戚堂主凑过来,低声道: “帮主,这温化中言语虽然恭敬,神态却颇倨傲,不可轻信啊。” 罗振武神情冷峻,道: “此人身上有些蹊跷,但他不会武功,就算有异心,也翻不出浪来。真正需要小心的,还是施荣。你传令下去,务必小心行事,不可聚在一处,时时保持通风,防备迷魂香,上岛之时,提前散出哨探,不可莽撞,以免落入陷阱。” “是!” 戚堂主肃然应下,转身离去。 罗振武遥望着远处的熊耳岛,左手紧紧握住刀鞘,指节发白,青筋绽起。 第四十九章 上人 熊耳岛形似熊耳,因此得名,长约六里,宽约三里,是玉州境内有名的避暑胜地。 岛上有一座眀庆观,声名远播,玉州境内崇道之人,常来求仙卜卦。 但最近几日,随着三江帮逃到熊耳岛上,永平江水师封锁周边水域,再无人敢登岛。 眀庆观也被三江帮霸占,观中道士被驱赶到岸上。 但眀庆观中多为供奉众神的大殿,卧房不多,三江帮又在眀庆观外搭了几十顶帐篷,才勉强住下。 深夜时分,熊耳岛上寂静无声,只有营地外有几队护卫,在漫不经心地巡视。 岛外有永平江水师镇守,无人敢侵扰,若不是帮主黄修智严令,甚至连营地外的巡视哨探都不会有。 眀庆观外,漆黑一片,三清殿中,却是灯火煌煌。 三清塑像前方的蒲团上,一名老者正闭目打坐,他穿着一身蓝色道袍,腰间系着一个灰色锦囊,鹤发童颜,慈眉善目。 但玉州江湖上声名赫赫的三江帮帮主,‘铁锁横江’黄修智,在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面前,却是战战兢兢。 他站在老者身前一丈远处,垂手而立,低头看着脚下,连呼吸都竭力放缓,不敢弄出丝毫动静。 道袍老者缓缓睁开双眼,道: “伏虎帮的人怎么还没来?” 黄修智哆嗦了一下,急忙抱拳行礼,恭敬答道: “启禀上人,还未到约定的时间,再有两刻钟左右,伏虎帮应该就上岛了。” 道袍老者点点头,道: “化中办事稳妥,不会出差错,伏虎帮一灭,老夫答应你的事,便办妥了,老夫让你准备的人,你准备好了吗?” 黄修智面色微变,小心翼翼道: “启禀上人,伏虎帮威逼太甚,上岛之前跑了不少人,现在岛上只有四百六十七人,还……还差一百三十三人。” 道袍老者闻言,眼眸微抬,看了黄修智一眼,瞳孔忽然变成漆黑之色! “啊!” 黄修智如遭雷击,头颅猛地往后一仰,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过了一会,他才缓过来,磕头如捣蒜,乞求道: “小人办事不力,上人饶命,上人饶命啊!” 道袍老者淡淡道: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老夫留你何用?” 黄修智稍稍抬起头,嗫嚅道: “若是半年前就与伏虎帮决战,人应该是够的,但拖了半年,伏虎帮势大,本帮帮众多有死伤,实在是凑不齐四百人……” 道袍老者双目一眯,道: “你是在责怪老夫,没有按约定动手吗?” 黄修智连忙又伏在地上,颤声道: “小人不敢!但小人已经竭尽所能,除了几名账房管事,把三江帮所有帮众都聚拢到熊耳岛上,供奉给上人,还请上人垂怜!” 道袍老者淡淡道: “念在你做事尽心的份上,老夫就不计较了,缺少的那一百三十三人,就由永平江水师补上吧。” 黄修智抬起头来,迟疑道: “水师一下死这么多人,若是让朝廷知道……” 道袍老者皱眉道: “这等小事,你都遮掩不下去?” 黄修智一个激灵,只得叩头下去,道: “小人必定办妥此事!” 道袍老者点点头,道: “下去吧,伏虎帮来时,老夫自会出手。” “是!” 黄修智站起身来,轻手轻脚,躬身退出三清殿,小心关上大门。 道袍老者一抚腰间灰色锦囊,手中凭空出现一杆三寸小幡。 此幡呈漆黑之色,缭绕着丝丝黑气,幡面上绘着一个个表情扭曲的人头,隐隐传出凄厉嘶吼之声。 道袍老者抬手轻抚幡面,喃喃道: “凡人魂魄太弱,一千个凡俗武者魂魄,应该能炼出第二個主魂,到时候,就算是炼气后期修士,也奈何不得我了!” …… 陈渊施展轻身术,一路奔行,只用了两刻钟时间,便来到永平江边。 他凝神望去,可以清楚看到江心的熊耳岛,以及在岛边停靠的一艘货船与五艘战舰。 陈渊心中一惊,没想到罗振武已经率人登岛了。 他摘下一根柳枝,往水中一抛,然后施展轻身术,脚尖一点,飞身而上。 树枝微微晃了一下,但仍漂浮在水面上。 陈渊抬手掐诀,施展御物术,柳枝朝前方激射而去。 江风凛冽,吹动陈渊身上长衫,猎猎作响,在他身后,荡开道道涟漪。 …… “快!麻利点,别耽误时间!” 熊耳岛岸边,罗振武与温先生站在一起,厉声催促,四百名伏虎帮武者从货船上垂索而下,涉水来到岸边。 直到所有人安全上岸,罗振武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前去探查情况的戚堂主施展轻功,来到罗振武身前,满面喜色,道: “帮主,仔细查探过了,周围没有陷阱,但三江帮的营地外哨探严密,咱们这四百人太过显眼,恐怕遮掩不住,只能强攻,无法夜袭!” 罗振武松了一口气,道: “传令下去,强攻三江帮营地!” “是!” 戚堂主当即把命令传达下去,四百名伏虎帮武者,直奔眀庆观而去。 罗振武走在人群中间,对温化中一拱手: “此番成功登岛,全赖先生之智,等会劝降三江帮,还望先生再出一番力。” 温化中淡笑道: “此事易耳。” 罗振武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前走去。 伏虎帮刚刚冲到营地百丈之内,就被哨探发现了,立刻开始强攻。 三江帮营地当即大乱起来,幸亏在黄修智的严令下,营地外有不少守卫巡逻,有一些反应时间。 三江帮帮众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后,还有时间拿起兵刃迎敌,没有被人摸到帐篷里,一刀宰掉。 但住在营地中的,都是三江帮炼髓以下武者,实力低微。 伏虎帮来袭的四百人,却是帮中精锐,实力普遍强于对手,很快就杀穿了营地,冲进眀庆观。 罗振武一马当先,身边跟着温化中、戚堂主、四名副堂主、以魏无定为首的十三名内劲武者。 除了在与三江帮争斗中,不幸身故的执法堂堂主与一名神农堂副堂主,留守崇信坊的候彦,以及离开郡城的陈渊,罗振武带来了帮中所有好手。 一进眀庆观大门,便是灵官殿,黄修智率领三十余人,拦在殿口。 他身边只有两名罡劲武者、六名内劲武者、以及十二名炼髓巅峰武者。 三江帮被伏虎帮打压太久,死伤惨重,这是仅剩的高手了。 除了黄修智尚能保持镇定,其他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之色。 一名罡劲武者看到温化中站在罗振武身旁,更是勃然大怒: “温化中,你这个叛徒,不得好死!” 他们被伏虎帮赶到熊耳岛上,幸而有永平江水师庇护,才得以安定下来。 但现在,温化中叛变,永平江水师竟然放伏虎帮上岛,他们连最后的安身之所也没了,不禁人心惶惶,斗志大减。 但黄修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三江帮覆灭就在顷刻之间。 罗振武沉声道: “诸位,今日罗某只诛首恶,不闻其余,只要你们放下兵刃,弃暗投明,不助纣为虐,罗某以后必有重用!” 三江帮武者闻言,表情都发生了变化,看向黄修智的目光变得躲躲闪闪,一种古怪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 罗振武看向温化中: “温先生,还请你动用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降三江帮……” 温化中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不言不语。 黄修智对身旁众人的表情变化视而不见,依旧摆着一帮之主的架势,道: “姓罗的,你胆子不小,竟敢夜袭熊耳岛,上赶着来送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罗振武见他如此姿态,当即抬手将众人拦在身后,四处扫视一圈,警惕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伱早有准备?” 两名一直紧跟在温化中身边的内劲武者,立刻抽出刀剑,架在温化中脖子上。 而温化中只是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并无任何表示,仿佛脖子上的刀剑,只是两根茅草一般。 戚堂主不屑道: “帮主跟他废什么话,他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就凭三江帮剩下的这几个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直接杀了了事!” “哈哈哈!故弄玄虚?” 黄修智狞笑一声,转过身去,跪下磕头,恭敬道: “请上人出手!” 戚堂主一怔,出言讥讽道: “黄修智,你还指望三清天尊救你的命吗?” 三江帮武者则是大惊失色,一名罡劲高手失声道: “帮主,大敌当前,你这是何意!” 一名内劲武者喃喃道: “帮主疯了,帮主疯了……” 他拔腿跑到罗振武身前,跪地砰砰磕头,大喊道: “小人愿降,求罗帮主开恩,收留小人!” 灵官殿前乱做一团,黄修智却是全然不加理会,只是维持着伏地跪拜的姿势,满脸恭敬之色。 “呵呵,终于来了,不枉老夫等了半夜。”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灵官殿顶上,立着一名道袍老者,鹤发童颜,衣袂飘飘,一副仙风道骨之相。 在场之人都是玉州江湖有数的高手,竟然无一人发觉,他是何时出现的。 三江帮武者惊疑不定,莫非这就是帮主口中的“上人”? 戚堂主脸上的嘲弄之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盯着道袍老者,握紧手中长剑。 罗振武神情凝重,道: “阁下是何方高人?为何要插手我伏虎帮与三江帮的争斗?” 道袍老者身形一晃,飘然落下,淡淡道: “区区凡人,也敢问老夫名讳?” 说罢,他一抚腰间灰色锦囊,手中凭空出现一杆黑色小幡,往身前一抛,轻喝一声: “去!” 黑色小幡迎风一变,化作三尺大小。 道袍老者抬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呼呼! 空中刮起阵阵阴风,幡面上绘着的一个个人头全都活了过来,变作一个个孩童大小的血红色阴魂,表情扭曲,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绕着黑色小幡不停飞舞。 黄修智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全无一帮之主的威严,大喊道: “上人仙威,当世无敌!” 罗振武面色凝重,目光惊疑不定,脸上头一次出现慌乱之色。 其他人都是连连后退,不敢靠近那诡异的小幡和骇人的阴魂。 有几人被吓的魂飞魄散,转身逃走。 那名投降的内劲武者更是瘫软在地,身下屎尿齐流,大喊道: “鬼爷爷,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第五十章 激斗 呼呼! 阴风阵阵,从幡面上飞出的血魂越来越多,足有近百个,遮天蔽月,鬼哭之声,摄人心魄。 道袍老者停止念咒,冷笑一声: “去!” 血魂发出凄厉尖啸,扑向众人。 三江帮武者大惊失色,血魂不仅扑向了对面的伏虎帮武者,也扑向了他们! “帮主,厉鬼怎么朝我们来了!” “帮主,快让上仙停下!” 黄修智退到灵官殿中,大笑道: “诸位,能被上人看中,是你们三世修来的福气,明年今日,我会给你们烧纸祭拜的!” “啊!” 一个血魂扑到那名失禁的内劲武者身上,狠狠撕扯他的血肉。 他发出一声惨叫,慌乱地挥舞双手,驱赶血魂,但却无济于事。 不过一会,他便没了声息,浑身血肉被血魂吞噬的一干二净,骨架化为飞灰,魂魄被小幡摄走,变成幡面上一个表情痛苦的人面。 血魂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痛苦的表情稍稍缓解,目中的赤红之色越发浓郁,扑向下一个猎物。 眀庆观中一片大乱,罡劲以下武者实力低微,抵挡不住血魂,被吞噬的一干二净,连尸骨都未曾留下,魂魄被摄走,凄惨无比。 那两名看管温化中的内劲武者,在血魂扑向自己时,立刻把手中刀剑刺向温化中。 但温化中不知何时,在掌中凝聚出两个拇指大小的火球,随手一甩,将两名内劲武者烧成焦炭,脱身而出。 罗振武看了他一眼,失声道: “你竟然是修仙者!” 温化中颇感意外,笑道: “罗帮主倒是见多识广,可惜将要命丧血魂之手,来年罗帮主祭日,温某定会为罗帮主奉上一杯薄酒,聊表敬意。” 他没有攻击身旁的伏虎帮武者,而是快步走向道袍老者,血魂对他都是视而不见。 戚堂主竭力挥动手中长剑,三寸剑罡划过血魂身体,带走一道道血色流光。 血魂痛苦地大吼一声,表情越发扭曲,仿佛是在十八层地狱中饱受折磨的厉鬼,怨气冲天,不顾一切地扑向戚堂主。 戚堂主全力激发剑罡,挡住这個血魂,但第二个血魂又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他的左臂,撕扯下一块血肉,大口咀嚼起来。 “啊!” 戚堂主回手刺中血魂,将其逼退,脚下一点,暴退两步,捂住伤口,表情极其痛苦。 他低头看去,被血魂咬中的地方流出腥臭的黑血,好似被火烧过,又仿佛浸入冰水之中,阴冷中夹杂着灼热,让人痛不欲生。 戚堂主心中大骇,两个血魂又扑了上来,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 “滚!” 就在这时,罗振武两刀劈下,将血魂逼退,救下戚堂主。 戚堂主忍着剧痛,挥剑刺向另一头扑过来的血魂,急声道: “帮主,快撤,这厉鬼太厉害了!” 罗振武面色极为凝重,道: “我们走不了了!” 他手上动作不停,使出一招招或精妙,或古拙,或凌厉,或厚重的刀法,竭力抵挡血魂。 但随着观中人数越来越少,他身边聚集的血魂越来越多,抵挡起来越发艰难。 道袍老者看着被血魂围攻的罗振武,轻捋长髯,笑道: “不错,能在血魂围攻下坚持这么长时间,我会以你的生魂作为载体,炼出一个主魂,也不枉你练出这一身武艺。” 温化中来到道袍老者身旁,恭敬行礼,道: “师尊英明,这罗振武在化劲巅峰浸淫多年,肉身强悍,滋养魂魄,生魂定然不弱,必能助师尊练出主魂!” 道袍老者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似乎极为受用。 他一抚腰间灰色锦囊,手中凭空出现一柄三寸小剑,递给温化中,道: “此番你将伏虎帮精锐诱至岛上,立下大功,这柄青云剑便赐予你,用心祭炼,足够你用到炼气后期。” 温化中大喜过望,双手接过小剑,恭敬道: “谢师尊赐宝!” 他一抚腰间黑色锦囊,三寸小剑凭空消失不见。 两人说话间,罗振武身边已经聚集了近百个血魂,疯狂围攻,除了他和戚堂主外,其他人全都横死当场。 面对如此多血魂围攻,罗振武竭尽全力,也是左支右绌,渐渐不支,已无法顾及戚堂主。 “啊!” 戚堂主一个不慎,被血魂抓住破绽,一口咬住身躯,拖了出去。 “帮主,救我……” 他大声呼救,但罗振武却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被几头血魂吞噬殆尽。 罗振武惨笑一声: “戚堂主稍等,我马上就下去陪你!” 血魂遮天蔽日,眼看着就要将罗振武淹没,但却忽然一滞,齐齐停了下来。 罗振武一怔,急忙抓住难得的喘息时机,运功调息,警惕地看着道袍老者,心中疑惑不已。 道袍老者却是没有管他,而是转头看向眀庆观大门,面色惊疑不定,高声道: “道友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罗振武转头看去,大门外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远处三江帮营地中的喊杀声隐隐传来。 伏虎帮没有完全攻下营地,而是集中高手,先冲入眀庆观。 是以此时的三江帮营地,还在鏖战之中。 就在罗振武疑惑之时,道袍老者皱眉道: “道友行藏已露,还不现身,莫不是在消遣老夫?” 说着,他抬手掐诀,近百血魂凄厉大吼,往眀庆观大门飞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门外,走进眀庆观。 罗振武定睛一看,失声道: “陈堂主!” 来者正是陈渊,他看着面前的狰狞血魂,脸色极为难看。 他登岛之后,散出神识,绕过三江帮营地,来到眀庆观外,就看到了血魂围攻罗振武的一幕,而伏虎帮所有罡劲、内劲武者,全部不见踪影。 通过天眼术,他看到温化生有炼气二层的修为,道袍老者身上的灵气则极为浓厚,几乎达到了炼气六层的程度。 陈渊心中大骇,就要抽身退去,却被道袍老者道破行迹,驱使血魂攻击,只能现身。 道袍老者听到罗振武这一声招呼,双眼一眯,道: “堂主?道友与伏虎帮可有关系?” 陈渊心念急转,拱手道: “在下不知道什么伏虎帮……” “陈堂主快走!这人能驱使厉鬼,厉害无比,我为你断后,伏虎帮就交给你了!” 陈渊还没说完,便被罗振武大声打断。 他满脸悲愤之色,表情急切,挥刀冲向道袍老者。 道袍老者一挥手,几个血魂当即飞了过去,缠住罗振武。 温化中眼前一亮,道: “师父,伏虎帮有一个姓陈的副堂主,执法堂副堂主陈二牛,是一名罡劲武者。” 道袍老者转头看向黄修智,道: “此人是陈二牛吗?” 黄修智小心翼翼道: “启禀上人,本帮济世堂堂主杨怀展,就是被陈二牛劈死的,但他深居简出,从不露面,小人曾派人打探他的消息,但都没有结果,小人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道袍老者重新看向陈渊,细细打量一番,在他腰间停住,道: “道友可是陈二牛?” 陈渊冷冷瞥了罗振武一眼,道: “我就是陈二牛,道友待要如何?” 道袍老者哈哈一笑,道: “道友连储物袋都没有,应该是意外踏上仙路的散修吧?老夫的百魂幡还缺两个主魂,这一千凡俗武者能炼出一个,这第三个,便由道友担任吧!” 他抬手掐诀,血魂发出凄厉尖啸,前赴后继,扑向陈渊! 陈渊面色一沉,施展轻身术,往后退去,同时手上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血魂飞行速度极快,陈渊不可能用轻身术逃脱,但却争取到两息时间,掌心凝聚出一个核桃大小的火球。 他停下脚步,手掌一挥,火球激射而出。 嗤! 火球与一个血魂相撞,血魂身上燃起熊熊火焰,惨叫一声,化为乌有,洒下点点赤红流光,煞是诡异。 相近的两个血魂也被火焰波及到,表面覆满火焰,不过片刻,便烟消云散。 其他血魂也被爆开的火焰阻了一下,陈渊继续掐诀,掌心凝聚第二个火球,激射而出。 嗤! 这次有四个血魂化为乌有,洒下点点赤红流光,其他血魂扑来的速度又慢了几分。 眼看着陈渊开始凝聚第三个火球,端方上人面色一沉,手上法决一变,血魂分散开来,扑向陈渊。 嗤! 陈渊射出第三个火球,却只烧灭了两个血魂,其他血魂距离较远,没有受到火焰波及,安然无恙。 陈渊再次施展轻身术,往后退去,在血魂扑上来之前,凝聚出第四个火球。 嗤! 又是两个血魂被灭,道袍老者狠狠瞪了陈渊一眼,道: “我看你还能施展几次火球术!” 他手中法决又是一变,血魂凄厉尖啸一声,速度又变快了几分。 陈渊面色一变,手上动作却不敢停,在血魂临身前,凝聚出第五个火球。 嗤! 这次只有一个血魂被烧成灰烬,其他血魂都没有被波及到,恶狠狠地扑向陈渊! 身陷绝境之中,陈渊却是毫不慌乱,死死盯着扑来的血魂,手上掐诀,继续施展火球术。 就是死,他也要多灭几个血魂! 但就在陈渊施术完毕时,掌心即将凝聚成型的火球,却是突然崩溃,化为点点淡红法力,消散在空中。 陈渊猛然发现,他长时间运用轻身术,体内法力差了一丝,已经不足以施展出第六次火球术! 道袍老者见状,哈哈大笑,道: “道友请上路,老夫一定会多喂伱几个生魂!” 他话音未落,几十个血魂扑到陈渊身上,狠狠咬了下去! 第五十一章 灭敌 陈渊奋力挥舞双臂,想要甩开血魂。 但对血肉的渴望乃是血魂的本能,无论陈渊多么用力,都是死死咬住不放。 阴冷中夹杂灼热的痛感传遍全身,如同先下油锅,再浸冰河,陈渊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啊!” 极度的痛楚之下,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所有血魂一拥而上,咬住陈渊,马上就要将他分食殆尽。 但就在这时,血魂的动作突然顿住,挂在陈渊的身上,静止不动。 陈渊的惨叫声,也突兀消失。 道袍老者一怔,连忙催动法决,驱使血魂尽快吞噬陈渊,但却毫无作用。 每一个血魂的赤红双目中,同时闪过一丝极淡的银色。 下一刻,所有血魂突然爆开! 轰! 血魂身躯化作赤色流光,如炸开的烟花般,晶莹剔透,星星点点,缓缓落下。 黑色小幡剧烈一晃,幡面上突兀出现几道裂痕,发出的黑光变得黯淡下去。 噗! 道袍老者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长髯与身前的道袍,脸色惨白。 温化中和黄修智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如梦似幻的一幕,两眼发直。 围攻罗振武的几个血魂停下动作,飞回小幡周围,罗振武转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渊。 在几人注视之下,陈渊被赤色流光环绕着,神情呆滞,低头看了看身上狰狞的伤口,长长吐出一口气,心脏狂跳不已。 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心中已经绝望,但浑身剧痛却突然消失,血魂齐齐自爆,让他活了下来。 道袍老者骇然道: “你用了何等邪法,竟能毁去血魂!” 陈渊不答,目光一冷,直奔道袍老者而去! 他体内法力接近枯竭,只能施展轻身术和天眼术,唯有依靠肉身之力,与道袍老者一战。 此时血魂自爆,道袍老者受伤,是最好的机会,绝不能放过。 道袍老者大半脸庞被鲜血染红,神情狰狞,仙风道骨之相全无,道: “好好好,这是你逼我的!” 他手掐法决,驱使剩余的几个血魂扑向陈渊,然后咬破舌尖,张口喷出一口精血,在空中凝成一个鲜红血珠。 陈渊看着扑来的血魂,毫不犹豫,直接迎了上去! 血魂扑到陈渊身上,张口狠狠咬下,一股阴冷夹杂灼热的剧痛之感,传到陈渊体内。 但片刻之后,剧痛消失,几个血魂动作顿住,突然爆开,化作赤色流光,烟消云散。 陈渊赌对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否让血魂自爆,但他体内法力几近枯竭,已无退路,只能一搏。 最后几個血魂自爆,加上喷出了一口精血,道袍老者面色变得极为惨白,宛如将死之人。 他身形摇晃,差点站立不稳,手掐法决,口中念念有词,道: “去!” 鲜红血珠融入黑色小幡,小幡黑光大放,一个身躯极为凝实的血魂,缓缓从幡面上飞出。 此魂目中赤红之色极为浓郁,宛如实质,身高六尺,与常人无二,刚一出现,便发出一声凄厉嘶吼,震人心魄。 陈渊心神恍惚了一下,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血魂。 黄修智、罗振武两名凡人全都痛苦地抱住脑袋,跪倒在地,表情痛苦不堪。 温化中目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后退两步,才缓过来。 但血魂并没有扑向陈渊,而是转头朝道袍老者扑了过去。 道袍老者目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再度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飞入血魂口中。 他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一头白发干枯如草,脸上满是老人斑,呈油尽灯枯之状。 血魂吞下精血之后,身形停住,缓缓转过身来,面向陈渊。 道袍老者狞笑道: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毁去这堪比炼气六层修士的主魂,去!” 血魂嘶吼一声,猛地扑向陈渊。 陈渊深吸一口气,举起双臂,低下头,似凡间角抵一般,朝血魂冲了过去。 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再赌一次。 血魂扑到陈渊身上,抓住陈渊右臂,狠狠咬了下去! 一股远比之前要强烈的痛楚传入体内,陈渊五官骤然扭曲起来。 但他却强忍住痛苦,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撕拉! 血魂从陈渊身上咬下一大块血肉,大口咀嚼起来。 道袍老者大喜,发出如老枭般尖利的声音: “乖乖受死吧!我一定要把你的生魂祭炼几十遍,让你饱尝炼魂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血魂吞下这块血肉后,动作突然停住,赤红双目中闪过一道银光,骤然爆开! 轰! 血魂身躯化作点点流光,声势堪比刚才近百血魂自爆,将灵官殿前的广场,染上了一层赤色。 黑色小幡上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贯穿整个幡面,剧烈晃动几下,落到地上。 噗! 道袍老者喷出一大口鲜血,软软倒了下去。 陈渊放下露出晶莹白骨的右臂,身形一晃,来到道袍老者身前。 道袍老者艰难爬起来,跪在地上,哀声恳求道: “道友饶命,我愿奉上神魂碎片,奉道友为主,求道友饶我一命……” 陈渊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高高举起,猛地一握! “呃!” 道袍老者两眼一突,头颅一歪,就此死去。 陈渊把道袍老者的尸体往地上一扔,看向温化生与黄修智两人。 黄修智神情极为惊恐,见陈渊看过来,身形暴退。 “黄帮主莫急,我来送你一程!” 陈渊身形一晃,来到黄修智身前,抬起左手,一拳打出! 黄修智抬手击出一掌,劲力化形,宛如一道海浪,排山倒海般击来,正是他压箱底的绝学惊涛掌。 砰! 拳掌相交,黄修智手臂折断,惨呼一声。 一力降十会,陈渊几千斤的巨力,黄修智完全承受不住。 陈渊收回左手,又是一拳,势若闪电,打在黄修智左胸! 啪! 这一拳陈渊也是使出全力,震断了黄修智的心脉。 “呃呃……” 黄修智目中生机迅速涣散,软软倒下。 陈渊收拳转身,走向温化生。 一滴滴鲜血顺着他右臂的伤口滴落,在灵官殿的青石板地面上,溅出一朵朵妖艳的血花。 扑通! 温化生跪倒在地,再无云淡风轻的姿态风度,磕头如捣蒜,道: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这一切都是端方上人的主意,晚辈只是听命行事,没有半点与前辈为敌的意思,还请前辈明察!” 陈渊目光一闪,在他身前一丈处停下,道: “端方上人是何来历?如何与三江帮走到一起的?为何对伏虎帮动手?若你从实招来,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温化生猛地抬起头来,目中露出狂喜之色,道: “前辈可说话算话?” 陈渊脸色一沉,冷冷道: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说是不说?” 温化生哆嗦了一下,急声道: “说!我说!还请前辈开恩……我是兴州开仁郡中曲县人士,家境殷实,从小苦读诗书,但却屡试不第,心中烦闷,五年前进山寻幽探胜,偶然遇到师尊……端方上人。” 他心中惶恐,将所有琐碎之事,和盘托出,不敢有丝毫隐瞒: “我见他一副仙风道骨之相,心生好感,便请他给我占一卦,没想到他是修仙者,测出我身上有灵根,遂收我为徒。我侥得仙缘,心中大喜,苦修一年,修炼到炼气一层……” “一年?你是什么灵根?” “晚辈是四行伪灵根。” “你资质如此之差,如何只用一年时间,就修炼到炼气一层的?” “端方上人给了晚辈一瓶丹药,能辅助修炼。” “丹药?”陈渊目中闪过一丝喜色,面上却是不露分毫,“然后呢?” “我修炼到炼气一层之后,端方上人就不再让我修炼,而是让我搜集凡人生魂,祭炼百魂幡。我没有办法,想出一个计策,建立了一个匪寨,劫掠过往商队,搜集了上千凡人生魂……” 温化生说到此处,声音放低,悄悄看向陈渊的脸色。 陈渊面色平静,问道: “端方上人实力如此之强,为何不直接屠灭凡人村镇,搜集生魂?” 温化生松了一口气,道: “端方上人言明,所搜集的凡人生魂须以精壮为主,不得有老弱妇孺,也不能惊动朝廷,屠村灭镇动静太大,我才想出这个计策。其实我也不想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但他实力远强于我,我被逼无奈,只能听命行事。” “他为何不敢惊动朝廷?” “晚辈不知。” 陈渊眉头一皱,道: “然后呢?” “我搜集一千余个凡人生魂后,他让我先停下,我就留在山里继续修炼,用了两年时间,修炼到炼气二层。我本以为可以就此安稳修炼下去,但一年前,端方上人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却是受到了重伤,让我随他离开兴州,我就跟他来到了玉州……” “你可清楚他为何受伤?” “晚辈不知,但据我推测,他很可能是惹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仇家,不然不会突然离开兴州,晚辈也就不会与前辈为敌了。” 第五十二章 赔罪 温化中面露悔恨之色,陈渊不置可否,又问道: “你为何加入三江帮?” “来到玉州后,端方上人又让我搜集凡人生魂,正巧三江帮与伏虎帮之间争斗激烈,我便找到黄修智,展露一些低阶法术,将他慑服,并称端方上人可助他覆灭伏虎帮。” “黄修智大喜,为掩人耳目,让我加入三江帮,扮做他的智囊,实则诸事不管。他原本想让端方上人截杀伏虎帮的车队,并愿意提供消息,但我打探得知,罗帮主与严知州颇有些交情,若是伏虎帮车队频遭劫难,极可能惊动官府,便否决了这一提议,现在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让我得罪前辈……” 温化生又悄悄观察起陈渊的脸色,陈渊淡淡道: “然后呢?” 温化生颇为失望,但依旧打起精神,答道: “之后三江帮便提供元平陉上商队的消息,端方上人出手,截杀了几个商队。但只在元平陉中动手,太过惹眼,后来他又到永平江上截杀船队,这是三江帮的地盘,更加方便,前后共有八支船队遭难,加上元平陉中的商队,共让端方上人搜集到数千生魂。” “也正是因为在永平江上搜集生魂太过容易,端方上人欲罢不能,原本答应半年前就对伏虎帮动手,结果一直拖到今天,幸而前辈神威无敌,除掉此獠,还玉州一个太平!” 面对温化中的奉承,陈渊面无表情,道: “既然这次夜袭是三江帮的请君入瓮之计,为何眀庆观外营地没有任何准备,损失如此惨重?” 温化中目中闪过一丝慌张之色,吞吞吐吐道: “端方上人胃口太大,除了凡人生魂,还想再搜集一千武者生魂。黄修智就出了这个主意,让我故意泄露三江帮船队消息,引得伏虎帮伏击,带着三江帮帮众,假意败退到熊耳岛上,再把伏虎帮精锐诱至岛上,凑齐一千武者,端方上人再出手,收割生魂。事成之后,端方上人会帮黄修智一统玉州江湖,重新招揽帮众,多亏前辈出现,才挫败了此獠的阴谋诡计……” 陈渊微微颔首,道: “端方上人身边,还有其他修士吗?” 温化中不假思索道: “没有!从始至终,我只见过他一个修仙者,前辈是第二个。” 陈渊嘴角浮现一丝微笑,道: “既然如此,你可以上路了!” 说罢,他身形一晃,来到温化生身前,一把抓住温化生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温化中抓住陈渊左手,用力掰扯,但两人力气相差太大,却是毫无作用。 他面露惊恐之色,道: “晚辈所言句句属实,前辈已经答应饶我一命,为何,咳咳,为何出尔反尔?” 陈渊淡淡道: “这请君入瓮之计,是你给端方上人出的吧?如此歹毒狠辣之人,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你送下地府,去和那几千被你残害的凡人作伴!” 咔嚓! 他重重一握,将温化中脖颈折断。 温化中死死盯着陈渊,目光怨毒,死不瞑目。 陈渊摘下温化生腰间的黑色锦囊,把尸体扔在地上,轻蔑一笑,道: “这就是修仙者吗?一個明明还有反击之力,却不敢动手,远不如我那便宜师父。一个法力高强,却贪生怕死,毫无骨气,连一个落草为寇的军汉都不如……” 他抬手一招,端方上人腰间的灰色锦囊,和缩小到三寸的黑色小幡,缓缓飞来,落在他的掌心。 陈渊将二物与黑色锦囊一起,收入怀中,转过身来,看向罗振武,冷冷道: “帮主,我兑现承诺,三江帮已灭,咱们之间的账,也该算一算了。” 罗振武紧紧攥着环首刀,面色变幻不定。 刚才他叫破陈渊与伏虎帮的关系,让陈渊与端方上人激斗一场,自己保住了性命,但也因此惹怒了陈渊。 端方上人、黄修智、温化中接连身死,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罗振武深吸一口气,抱拳深深一礼,道: “生死关头,罗某为求活命,也是被逼无奈,还请陈堂主看在伏虎帮为你供给丹药的份上,饶我一次。罗某还有一件宝物奉上,作为赔礼。” 陈渊眉头一皱,道: “凡俗的宝物,对我已经无用。” 罗振武急忙解释道: “不是凡俗的宝物,是修仙者的宝物,陈堂主绝对用得上!” 陈渊这才有些兴趣,问道: “是何宝物?” 罗振武答道: “那件宝物是一部修仙功法,是一位修仙者亲自给我的,应该对陈堂主有用。” 陈渊面色微变,道: “你还见过其他修仙者?” 罗振武察言观色,心中一惊,道: “陈堂主勿虑,那名修仙者是我十七年前偶然遇到的,此后再未见过,绝不会与陈堂主为难。” 陈渊神情稍缓,道: “他为何会给你一部修仙功法?” 罗振武目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道: “此事说来话长,十七年前,我只是一个炼髓武者,担任神农堂护卫队统领一职,护送采药人进入赤莽山脉采药。” “有一次进山采药,我在一条小河边发现了一个昏迷的中年人,身上有大片烧伤。我心生怜悯,把他带回营地,悉心照料,还给他喂了不少珍贵草药。” “七天后,那人苏醒过来,得知是我救了他,极为感激,说他是修仙者,还施展了两个法术。我当时年少,一心修仙,求他收我为徒,但他说我没有灵根,无法修仙……” 说到此处,罗振武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轻叹一声,又道: “虽然我无法修仙,但他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还是给了我一瓶丹药、一部功法,言明若是我后辈子弟能修出法力,那便是身具灵根之人。说完之后,他便飞天而去……” 陈渊打断道: “他是直接飞天而去,还是踩在一物上,腾空而起?” 罗振武低头思索片刻,道: “他什么也没踩,只有一阵灰色光芒,把他浑身包裹住,飞天而去,速度极快,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陈渊点点头,问道: “那瓶丹药何在?” 罗振武苦笑道: “那瓶丹药只有四颗,乃是疗伤圣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助我度过数次生死危机,六年前便用完了。没有那瓶丹药,我也不可能坐上帮主之位。” “但那部功法晦涩难明,我只能看懂最浅显的一部分,让家族子弟尝试修炼,却无一人修出法力。我愿将这部功法送给陈堂主,还望陈堂主饶我一命。” 陈渊沉吟了一下,道: “也罢,看在昔日情面上,这次我便既往不咎,功法何在?” 罗振武大喜过望,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声道: “那部功法就在我府中,请陈堂主随我回郡城,我立即双手奉上!” …… 当夜,罗振武收拢熊耳岛上剩余的伏虎帮帮众,以及三江帮俘虏,回到岸上。 端方上人与温化生的尸体,全都被陈渊烧成了灰烬,以免留下痕迹。 施荣知道一部分内情,原以为伏虎帮会遭到三江帮的伏击,结果却是伏虎帮胜出,大为惊讶。 但他与黄修智本就是以利相交,并无情谊,不会为了三江帮得罪严知州,并没有为难伏虎帮。 当伏虎帮一行人回到崇信坊时,候彦得知伏虎帮、三江帮高层全灭,惊骇不已。 但罗振武与陈渊一路上早就想好了说辞,将端方上人的事情遮掩了过去。 罗振武安抚过候彦之后,连夜安排人手,全面接收三江帮在玉州境内的产业。 黄修智把三江帮的账本、地契、房契、金银全都带到了熊耳岛上,落入伏虎帮手中。 虽然此次伏虎帮高手死伤殆尽,损失惨重,但在玉州境内却再无对手,接收三江帮的产业后,很快就能重新壮大起来。 这些琐事并没有用去多长时间,罗振武草草安排了一番,便与陈渊一同回府,把那本修仙功法,交给了他。 第五十三章 收获 陈渊回到府中,翻开这部无名功法,仔细研读起来。 与《赤焰诀》不同,这并不是一部基础功法,只有修炼法决,并无对灵根、境界的介绍,也没有记载低阶法术,难怪罗振武只能看懂最浅显的部分。 武道与仙道有一些相通之处,罗振武是化劲巅峰武者,理解炼气四层以前的修炼法决,并无多少难处。 但再往上,他就看不懂了。 陈渊也是如此,在将体内真气转化为法力前,他只能读懂炼气四层以下的修炼法决。 突破到炼气四层后,他才对《赤焰诀》炼气后期的修炼法决,有了一定体悟。 无名功法的炼气部分与《赤焰诀》相似,陈渊很容易便能理解。 但再往上,这部功法还记载着筑基期的修炼法决,一直到筑基后期,便非陈渊所能理解了。 而且这是一部水行功法,记载的法术,至少也是水行中阶法术,陈渊修炼的是火行法力,无法修习。 翻阅完全本功法,陈渊轻叹一声,重新翻到开头。 若不是转修功法需要从头开始,极为耗费时间,他都想改修这部无名功法了。 《赤焰诀》只能修炼到炼气十层,而这部功法可以一直修炼到筑基后期,省去了陈渊再寻找筑基功法的麻烦。 但无论如何,一部直达筑基后期的功法,也是极为珍贵。 陈渊哪怕有过目不忘之能,还是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才将其放在一边。 随后,他从怀中拿出两个锦囊和黑色小幡,沉吟一下,将黑色小幡和黑色锦囊放在一旁。 他拿起端方上人使用的灰色锦囊,往其内灌注法力。 灰色锦囊没有任何反应。 陈渊思索片刻,在灌注法力的同时,控制一丝神识,小心翼翼地接触灰色锦囊。 灰色锦囊立刻放出淡淡光芒,陈渊只觉灵识进入了一个灰蒙蒙的方形空间,长宽高各三尺,放着许多物品。 陈渊意念一动,这些东西立刻消失在灰蒙蒙空间内,凭空出现在桌上。 陈渊收回神识,开始清点起来。 桌上放着四个玉瓶、一堆五颜六色的奇异石块、三本书、两个玉简、十几张符箓、一个精致的玉牌、一個三寸大小的铁盾、一个尺许大小的炼丹炉、几十株灵草。 陈渊先拿起那四个玉瓶,打开瓶塞,发现有两个是空的,只能从另外两个玉瓶中,倒出几颗丹药。 温化中和他一样,也是伪灵根,但只用一年,就修炼到炼气一层,全靠丹药之功。 这是陈渊迫切需要之物,能够加快修炼速度。 丹药呈淡青色,龙眼大小,散发出清雅的香气,蕴含着浓郁的灵气,轻嗅一下,便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他心情大好,把丹药小心放回玉瓶。 这玉瓶也不是凡物,蕴含着淡淡的灵气,丹药放在其内,即使过去数年,药力也不会损耗半分。 每个玉瓶内放着十颗丹药,两个玉瓶就是二十颗。 随后陈渊拿起那三本书,翻看起来。 前两本是基础修炼法决,分别是木行的《长春决》、土行的《厚土决》,价值不大,他只是翻看两下,便放在一边。 最后一本有些奇特,封面上写着《云幽游记》,翻开之后,开篇第一句写着: “余云幽道人,苦修数十载,终至炼气巅峰,然天资所限,难以突破瓶颈,故周游齐国,砺志炼心,寻觅机缘,以求一线之机,行旅所至,皆记于此,与众道友共赏……” 陈渊继续读下去,时而惊讶,时而点头,时而微笑,时而叹气,一个时辰后,才将其放下。 这本《云幽游记》,记载了云幽道人十年时间,周游齐国的所见所闻,其中透露出许多修仙界的常识,对陈渊作用极大。 灰色锦囊,原来叫做“储物袋”,乃是修仙者必备之物,可以储存物品,一念便可取用,极为方便。 而那堆五颜六色的奇异石块,每块约有拇指大小,则是名为“灵石”。 陈渊拿起一块红色灵石,细细看去,其内有一丝淡红色的氤氲之气,乃是纯正的火行灵气。 他盘腿坐下,运转修炼法门,将这一丝火行灵气吸纳入体内,红色灵石立刻变为苍白之色,碎成粉末,飘洒于地。 陈渊闭目打坐,一刻钟后,睁开双眼,目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炼化这一丝火行灵气,竟然抵得上他昼夜不息地修炼五天! 而且不仅是火行灵石,其他四行灵石之内蕴含的灵气,都可以加快修炼速度,只是效果会比火行灵石差一些。 但他没有继续修炼下去,灵石如金银一般,是修仙界的硬通货,直接用来修炼,太过浪费,体验一次,便已足够。 他散开神识,细细清点一遍,桌上的灵石共有二百三十七块,都是下品灵石。 灵石从低到高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一百块下品灵石,可抵一块中品灵石,依此类推。 二百余块灵石对一名炼气中期修士来说,是一笔非常庞大的财富。 云幽道人有一次购买一瓶可供炼气十层修士修炼的丹药,也不过花了八十二块灵石。 端方道人只是一名炼气五层修士,是如何得到这么多灵石的? 陈渊心中颇为疑惑,拿起两枚玉简,灌注一丝神识,希望能找到答案。 第一枚玉简内,记载着百魂幡的炼制方法。 百魂幡是不折不扣的魔道法器,极为残忍邪恶,需要生魂祭炼。 所用生魂实力越强,百魂幡威力也就越大,若是用一百个炼气修士的生魂祭炼,再集齐三个筑基实力的主魂,甚至堪比法宝。 端方上人实力不足,只能用凡人生魂祭炼,三大主魂也未能集齐,但也可与顶尖的中品法器媲美。 看到百魂幡是中品法器,陈渊不由得脊背发凉。 法器由低到高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一般为炼气修士使用,但云幽道人也见过寒酸的筑基修士,使用极品法器。 筑基修士一般使用灵器,由低到高也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 至于法宝,只有结丹修士才能御使,云幽道人只有幸见过一次,对其并不了解。 端方道人手中的百魂幡,其内血魂由数千凡人生魂祭炼而成,堪与顶尖的中品法器比肩,威力惊人。 若不是陈渊能让血魂莫名自爆,他绝不是端方上人的对手。 不过有利便有弊,百魂幡威力无穷,但却极为消耗神识、法力。 端方上人御使百魂幡时,无法再御使其他法器,也无法施展法术,血魂失效,便再无应敌之法。 而且他为了最大限度发挥百魂幡的威力,还特意用精血将其祭炼了一番,与百魂幡心神相连。 血魂被灭,端方上人也受到重创,再无还手之力,被陈渊轻易杀掉。 若是将百魂幡其他任何一件中品法器,陈渊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 第二枚玉简内,记载着一部《张家丹术要略》。 陈渊细细读来,只觉大开眼界,也知道了桌上两瓶丹药的来历。 这两瓶丹药名为“百灵丹”,正适合炼气中期修士服用,可以大大加快修炼速度。 包括百灵丹在内,《张家丹术要略》一共记载着八张丹方,其中有六张是炼气期丹药,两张是筑基期丹药。 此外,玉简内还记载着许多炼丹要领、数百种灵草的介绍,乃是一部极为全面的炼丹术传承。 陈渊放下玉简,看向那堆灵草,马上分辨出来,这些灵草正是炼制百灵丹所需的碧岭花、天冬草、青木根,各有二十株。 他又拿起那个炼丹炉,仔细查看起来。 炼丹炉约有一尺大小,半尺高下,炉内散发出淡淡的丹香,缭绕着一股氤氲灵气,炉底刻着一个“玄”字。 按照《张家丹术要略》内的记载,此炉色泽凝厚,灵气逼人,堪称上品丹炉。 莫非这端方上人,还是一个炼丹师不成? 陈渊又拿起那块玉牌,上面写着一个“张”字,绘着龙凤雕饰,握在手中,有一种心神宁静之感。 但在玉牌背面,却沾染着几点暗红血迹。 陈渊看着玉牌上的几点血迹,回想起温化生临死前的交待,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第五十四章 闭关 《张家丹术要略》与炼丹炉、百灵丹、三种灵草、玉牌、灵石,很可能都不是端方上人之物,而是他从一名张家修士手中得来的。 那名张家修士的修为也是炼气中期,并精通炼丹术,才会准备炼制百灵丹的灵草。 端方上人正是杀了此人,才受了重伤,携温化生,从兴州逃到玉州。 否则他一名散修,不可能身家如此丰厚。 云幽道人曾在游记中感叹,“凡修士,怀数百灵石,皆可谓之豪奢,引众修士惊叹”。 端方上人能修炼到炼气五层巅峰,应该也是靠了那两瓶用掉的百灵丹。 只是他还没有突破炼气六层,服下剩余两瓶丹药,就死在陈渊手中,一身宝物,全都便宜了陈渊。 …… 陈渊放下玉牌,拿起铁盾,往其内注入法力。 铁盾顿时放出淡淡光芒,涨大至两尺大小,方才停下。 “就叫你黑铁盾吧……” 陈渊给铁盾取了一个名,收回法力,黑铁盾重新缩至三寸大小。 若想御使黑铁盾与人斗法,还需用法力好好祭炼一番,现在还不是时候。 桌上还剩十四张符箓,其中有六张低阶法符、五张中阶法符、三张高阶法符。 制符与炼丹一样,都是修真百艺之一。 符箓分为法符、灵符,还有一种极为特殊的符宝。 法符分为低阶、中阶、高阶,分别封印着对应等级的法术。 灵符同样分为低阶、中阶、高阶,封印着对应等级的灵术。 灵术只有筑基期修士才能修炼,威力极大。 封印灵术的灵符也极为珍贵,非常罕见。 至于符宝,云幽道人却是语焉不详,只知道其与法宝有关,生平从未见过,但比灵符更加珍贵。 陈渊把这些法符分门别类放好,收入储物袋中。 斗法之时,他只要往法符内注入法力,就可将其激发,比自己施展法术要迅捷许多,消耗法力也更少。 但法符等级越高,消耗法力、准备时间就越长。 以陈渊现在的修为,若是激发一张高阶法符,要消耗大半法力,而且要准备十几息时间,很难用在斗法中。 …… 陈渊把桌上物品整理完毕,重新收入储物袋中,又拿出温化中的储物袋的,伸手一抚,桌上凭空出现几件物品。 与端方上人相比,温化中的身家就寒酸了许多,只有一柄青色小剑、一个玉瓶、三张低阶法符、十块下品灵石、五千两银票。 陈渊拿起三寸小剑,往其内缓缓注入法力。 青色小剑散发出淡淡光芒,涨大至一尺长短,寒光闪耀,锐气逼人。 这柄飞剑也是一件中品法器,但比黑铁盾的品质要好一些,剑柄上刻着“青云”二字,字迹古朴。 温化中的修为只有炼气二层,还无法御使中品法器。 这应该是端方上人赐给温化中的,反正他有百魂幡在手,用不到其他法器。 陈渊收回法力,青云剑重新缩至三寸大小。 他拿起玉瓶,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只剩四颗丹药。 陈渊拿出一颗,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是在《张家丹术要略》上有记载的云露丹。 这也是一种适合炼气中期修士修炼的丹药,但药力比百灵丹差了一些,最适合炼气四层修士服用。 对温化中这种炼气初期修士来说,服用此丹很是浪费。 云露丹的出现,进一步验证了陈渊的猜测。 那名张家修士身上,应该只有适合炼气中期修士的丹药。 端方上人为了让温化中提升修为,更好地搜集凡人生魂,只能将云露丹赐给他。 陈渊又检查了一下低阶法符,将其与青云剑、云露丹、十块下品灵石和银票一起,收入灰色储物袋中。 黑色储物袋内的空间只有一尺大小,比灰色储物袋小了很多,陈渊准备将其作为备用。 但在将玉珏放入灰色储物袋时,怪事发生了。 玉珏没有任何反应,陈渊又尝试了几次,储物袋发出微光,但玉珏就是纹丝不动。 陈渊无奈,只能将玉珏放入一个锦囊,贴身藏好。 最后还剩下一杆百魂幡,此幡所有血魂全灭,只剩下昨夜吸入的数十个三江帮、伏虎帮武者的生魂。 陈渊拿起小幡,一股阴冷之意传来。 他往幡内缓缓注入法力,小幡放出黑光,数十个生魂缓缓飞出,面容呆滞,目光茫然。 他们还没有经过祭炼吞噬,不像血魂那样凶暴狰狞。 祭炼血魂需要生魂互相吞噬,还要加入祭炼者的一丝精血,才能控制性情残暴的血魂。 陈渊虽然不排斥魔道手段,但也不会用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的魔道法器。 云幽道人几次提到,齐国乃是“正道大邦”,他若是在人前使用百魂幡,必定会招来一堆除魔卫道之士。 也许这就是端方上人带着温化中东躲西藏,搜集血魂,不与其他修仙者会面的原因所在。 陈渊目光扫过,最后停在戚堂主、魏无定身上,举起小幡,挥舞了两下。 小幡收回缭绕在生魂周围的黑光,十几個生魂眨了眨眼睛,似乎重新拥有了灵智。 他们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目光最后停在陈渊身上。 戚堂主与魏无定看着陈渊,表情复杂,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陈渊轻声道: “你们放心去吧,罗帮主定会照顾好你们的家眷。” 两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朝陈渊深深一礼,其他生魂也跟着朝陈渊行了一礼,身躯化作灰色流光,缓缓消散。 陈渊看着眼前的灰色流光,面色变幻不定,喃喃道: “此去是轮回转世,还是烟消云散?” …… 第二天下午,经过一夜调息,陈渊体内法力恢复如初,当即起身出府,来到伏虎帮议事厅。 罗振武坐在主位之上,目中布满猩红的血丝,正在发号施令。 见到陈渊后,他立刻挥退其他人,起身相迎。 陈渊略有些惊讶,道: “帮主一夜都不曾休息?” 罗振武苦笑道: “几位堂主全都死在熊耳岛上,各堂执事也只回来了几个,帮中人手不够,候堂主在外奔波一夜,清剿三江帮余孽,接收三江帮产业,现在还未回来,我只能亲自坐镇,稳定人心……陈堂主此来所为何事?” 陈渊说道: “我是来向帮主辞行的,这五千两银票,还请帮主替我送到陈家村。” 说着,他一抚储物袋,手中凭空出现一叠银票,递给罗振武。 罗振武接过银票,也不问陈渊为何不自己去送,肃然道: “陈堂主放心,我这就派人去乐平县,把这些银票原封不动地交到陈老太爷手上。” 陈渊抱拳行了一礼,道: “多谢帮主,请帮主日后照拂一下他们,陈某感激不尽。” 罗振武急忙伸出左手,扶住陈渊,道: “陈堂主言重了,这是我分内之事,我这就把陈老太爷接到郡城,亲自侍奉!” 陈渊说道: “这倒不必,若是搬到郡城,难免会卷入更多江湖纷争,就让他们在陈家村住着吧,只要无盗匪上门,不必打搅。世上没有不断的富贵,日后陈家如何,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罗振武轻叹一声,道: “陈堂主看破红尘,心境通达,日后成仙得道,必定不在话下。” 陈渊笑了笑,不置可否,转身往议事厅外走去。 在他身后,罗振抬手想要行礼,却又放下,看着陈渊走出大门,渐渐消失。 …… 陈渊离开郡城,施展轻身术,不到两个时辰,便进入了赤莽山脉。 由于此时还是白天,元平陉上往来之人不绝。 陈渊没有走驰道,翻山越岭,穿林涉水,一路来到深山。 第二天夜里,他回到谢全藏宝的山洞,方才停下脚步。 陈渊此次离开,不过只有四天时间,洞口没有任何变化。 他摘下藤蔓,移开巨石,进入洞中,一抚腰间储物袋,身前凭空出现几个蒲团。 这是他从陈府中带出来的,此外还有一些衣物鞋履,放在储物袋中。 修士不食五谷,但寻常衣物,终有变旧损坏的一天。 随后,陈渊走出洞口,拿出玉珏,引星光灌体。 二十息后,星光消散,陈渊体内法力耗尽,回到山洞内,用巨石挡住洞口,闭目打坐,恢复法力。 几个时辰后,他重新睁开双眼,感受着又增长了一寸的神识,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虽然肉身对修士没用,但神识对修士极为重要。 神识覆盖范围越广,在斗法中才能占得先机。 神识越强,能御使的法器越多。 在炼丹的时候,也是神识越强,成丹概率越高。 为了壮大神识,即使星光灌体会消耗法力,陈渊也会继续坚持下去。 他一抚腰间储物袋,取出装有云露丹的玉瓶,倒出一颗吞入口中,闭目打坐,修炼起来。 若是没有遇到端方上人,陈渊在助罗振武覆灭三江帮后,就会离开玉州,云游齐国,寻找机缘。 但现在,他手握丹药灵石,自然是要闭关苦修,尽量提升修为。 毕竟在云幽道人口中,修仙界并不太平。 那是一个比江湖更加残酷,更加危险的世界。 第五十五章 斗熊 两年半后。 赤莽山脉深处,一处山谷之中。 “嗷吼!” 一头身长近两丈的巨大黑熊,看着对面的人影,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它瞎了一只左眼,右前腿上有着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胸前一片毛发,比周边的颜色要浅上许多,明显是刚刚长出来的。 在黑熊对面十丈开外,站着一名身穿白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正是在赤莽山脉中闭关苦修两年半的陈渊。 他手掐法决,青云剑在身周盘旋不定,发出阵阵欢快的剑鸣,黑铁盾悬浮在身前,不动如山。 陈渊神情冷峻,目光锐利,轻喝一声: “疾!” 青云剑激射而出,直奔黑熊而去! “嗷吼!” 黑熊抬起一只熊掌,拍向青云剑。 砰! 青云剑与熊掌相击,往回倒飞一丈。 熊掌坚硬无比,厚厚的肉垫上,竟然只是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陈渊手中法决变化,法力一催,青云剑绕了一圈,重新斩向黑熊。 黑熊人立而起,亮出另一只熊掌,拍向青云剑。 砰! 黑熊反应灵敏,而青云剑的速度并没有多么迅捷,又被拍飞回去。 但青云剑很快又卷土重来,与黑熊缠斗在一起。 陈渊手中法决又是一变,掌心凝聚出一个核桃大小的火球,手掌一挥,射向黑熊。 与此同时,青云剑从另一侧攻来,封锁黑熊的退路,与火球形成夹击之势。 黑熊用力一掌,拍飞青色青云剑,然后跳到一旁,躲开火球。 但就在这时,陈渊口中念念有词,黑熊脚下的地面突然变成了流沙,要把它束缚在原地。 好在流沙只有薄薄一层,还未完全转化,黑熊抽出脚掌,冲向陈渊。 但它的后腿蹬在流沙之上,发力受到影响,踉跄了一下,青云剑趁机从天而降,刺向它仅存的右眼! 黑熊不得不停下脚步,抬掌护住眼睛。 陈渊手中法决再变,三息之后,在身前凝聚出一条尺许长的火蛇,沿着地面,急速游向黑熊。 此时黑熊已经再次将青云剑拍飞,冲到了陈渊身前三丈处。 但看到游来的火蛇,黑熊凶暴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之意,急忙跳到一旁。 陈渊法力一催,火蛇改变方向,继续往黑熊游去。 与此同时,他一抚腰间储物袋,手中凭空多出一张符箓,往身前一甩,轻喝一声: “疾!” 符箓燃起火焰,化作一道儿臂粗的冰锥,朝黑熊激射而去。 仅是这样还不够,青云剑在空中绕了一圈,斩向黑熊,三管齐下! “嗷吼!” 黑熊见势不妙,咆哮一声,跳到一旁,躲开地上的火蛇,却被冰锥射了个正着。 轰! 冰锥爆开,冰封住黑熊的大半个身体。 黑熊动作僵硬,摔倒在地,冰块碎裂的同时,青云剑倏忽而至,深深刺进它的右眼,仅余剑柄! “嗷吼!” 黑熊发出一声疯狂的咆哮,两只前掌胡乱挥舞。 噗! 青云剑倒飞出去,黑熊右眼窝喷出一股鲜血,无尽的痛楚让它更加疯狂。 嗤! 陈渊一催法力,青云剑绕着黑熊脖颈划过,一条血线缓缓浮现。 黑熊庞大的身躯突然僵住,轰然倒地,激起一阵尘土。 “总算解决了……” 陈渊长出一口气,收回黑铁盾,放回储物袋中。 与黑熊这一番交战时间不长,但他同时催动两件中品法器,还施展了三次法术、用了一张中阶法符,法力消耗大半,再斗下去,就坚持不住了。 不过一番辛苦没有白费,他终于解决了这头相当于炼气六层修士的黑熊。 陈渊来到黑熊身前,御使青云剑,剥下熊皮,斩断四只熊掌,摘下熊胆,放入储物袋内。 这头黑熊和他曾遇到的巨虎一样,都是妖兽,熊掌、熊胆、熊皮都是蕴含妖兽精华的材料。 陈渊处理完材料,收回青云剑,掌中凝聚出一个火球,将熊尸烧成灰烬,然后施展轻身术,踩着崖壁,飘然离去。 三个时辰后,他回到苦修两年半的山洞,闭目打坐,恢复法力。 今天是星光灌体的日子,不能耽搁时间。 五個时辰后,陈渊法力恢复如初,走出山洞,已是深夜时分。 月上中天,繁星密布。 陈渊拿出玉珏,星光降下,周身流转。 二十息后,星光消散,陈渊内视己身,丹田之内,法力空空如也。 他回到山洞,继续闭目打坐。 五个时辰后,陈渊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充盈的法力,以及扩充到三十三丈有余的神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站起身来,环视一圈,看着这个自己苦修了两年的地方,喃喃道: “是时候离开了……” 过去两年半,他苦修不辍,四颗云露丹、两瓶百灵丹全部用尽,终于将修为提升到了炼气五层。 百灵丹是炼气中期最好的丹药之一,药力极强,一颗丹药,便抵得上陈渊一个月的苦修。 云露丹稍差一些,但一颗也抵得上陈渊二十天苦修。 陈渊炼化一颗丹药,再排出丹毒,需用去三天时间。 这与《张家丹术要略》上记载的不符,寻常炼气中期修士服用百灵丹,需用六天时间,炼化丹药,排出丹毒。 陈渊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其归结为星光灌体的作用。 虽然星光灌体不能直接增长法力,但能壮大神识,强化肉身,缩短陈渊炼化丹药的时间,作用极大。 陈渊仅用一个半月,就炼化所有丹药,节省了近两年修炼时间。 随后,他又继续苦修两年,日夜不停,吸纳灵气,终于将修为堪堪推上炼气五层。 伪灵根修士修炼之难,可见一斑。 修为突破之后,陈渊没有着急离去,而是将青云剑、黑铁盾好好祭炼一番,苦练御物术。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达到如臂使指的程度。 随后,他又日夜修习火球术、流沙术、火蛇术,用了两个月时间,将其熟练掌握。 火球术最为简单,陈渊已经可以瞬发,流沙术也只需二息时间,只有火蛇术最难,需要三息时间。 他还尝试练习了一下《厚土决》中记载的土行中阶法术落石决,但他修炼法术的天赋太差,纵使火生土,也是不得其门而入,只能作罢。 至此,陈渊的修为、法器、法术都已进无可进,准备离开赤莽山脉。 《云幽游记》中记载了三个坊市,其中离陈渊最近的一个,就在赤莽山脉北边的朔州。 坊市乃是散修聚集之地,陈渊想要换取丹药,继续修炼,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但就在这时,那头熊妖却意外闯到这里,见到陈渊后,两眼放光,二话不说,便扑了过来。 陈渊被迫出手,和这头熊妖大战了一番。 虽然熊妖境界要比他高,但陈渊手中有两件中品法器,还能施展法术,实力要强于完全依靠肉身的熊妖。 只是他缺乏斗法经验,有些手忙脚乱,法力消耗殆尽,只是与熊妖堪堪战成平手。 就在即将落败之时,他一连用出三张低阶法符,拦住熊妖,抽身而退。 陈渊败退,熊妖却是锲而不舍,循着气味,三天后又追了上来。 好在陈渊的法力已经恢复,与熊妖展开第二次较量。 这一次,陈渊有了斗法经验,失误少了很多,只是消耗大半法力,便全身而退。 熊妖却还是不肯罢休,过了两天,再次卷土重来。 但陈渊与熊妖大战两次,斗法经验丰富了许多,用一张中阶的风刃符,刺瞎了熊妖的左眼。 熊妖终于心生恐惧,转身逃走。 这一次,换成陈渊不肯善罢甘休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熊妖几次三番想要吃了他,他一定要灭杀熊妖,斩草除根。 陈渊一路追了熊妖三天,终于把它堵在山谷中,以雷霆手段将其灭杀。 遇到熊妖后,陈渊也曾心中纳闷,为何这熊妖与之前遇到的那头虎妖一样,对他如此感兴趣,见面就扑上来。 思来想去,他和其他修士的差别,只有星光灌体。 他一个伪灵根修士,并无其他特殊之处,甚至当初遇到虎妖时,连修仙者都不是。 若不是星光灌体改造了他的肉身,虎妖不可能失去理智,不顾黑衫青年的追杀,也要吃掉他。 熊妖更是疯狂,哪怕屡次在陈渊手中受伤,都不曾退去。 他现在就像唐僧一样,只要妖兽遇到他,就会失去理智。 这打乱了陈渊的计划,原本他想直接穿过赤莽山脉,但为了避开这些妖兽,只能改走元平陉。 他用巨石挡住洞口,垂下藤蔓,扫清人迹,一路穿林而过,来到元平陉上,往北方行去。 第五十六章 幻月 青州,龙川郡,高柳县。 陈渊一身整洁的白色长衫,走在街上,显得格外惹眼。 路上行人普遍衣衫破旧,面有菜色。 街边墙根处,蹲着一个个乞丐,其中尤以少年孩童居多,蓬头垢面,面黄肌瘦。 陈渊面色沉凝,目光四下扫视,寻找着酒楼茶馆。 他避开元平陉上的商队车马,夜行晓宿,用了十天时间,终于走出赤莽山脉,来到高柳县。 齐国共分三十五州,其中有二十二州在赤莽山脉南边,地势平坦,江河纵横,适合耕种,聚集着全国七八成人口。 赤莽山脉北边只有包括青州在内的十三个州,一州大小,便可抵南边四五个州,地势崎岖,多为山脉丘陵,还有许多险恶之地,渺无人烟。 其中大部分人生活在靠近赤莽山脉的青州、雍州、灵州,剩余十州,环境恶劣,人烟稀少。 高柳县与乐平县一样,是青州境内距离元平陉最近的一个县城,自古以来,便为商旅集散之地,颇为繁华。 而就是这样一個地方,却有如此多乞儿,城外还有官府修建的灾民营地,汇集了数千从龙川郡各处逃难而来的灾民,直如人间地狱一般。 陈渊在元平陉中,也多次遇到山匪拦路剪径,极为猖獗,都被他一一剿灭。 他只是闭关修炼了两年半,齐国竟似乎一下变成了乱世。 “老爷,行行好,给点钱吧……” 一个十岁的乞儿冲到陈渊身前,学着大人的模样,拱手作揖,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渊低头看去,乞儿干瘦如柴,头发稀疏,眼眶深得吓人,指甲缝里满是黑乎乎的脏污。 看着他充满希冀的眼神,陈渊轻叹一声,道: “你随我来。” 乞儿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街边,两个高大一些的乞儿正目光凶狠地盯着他。 陈渊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乞儿一咬牙,拔腿跟了上去,重复道: “老爷,行行好,给点钱吧……” 陈渊不答,只是在前面走着,少年又说了两句,终于停下,只是默默跟着。 终于,陈渊在街边一处包子铺前停下,也不问价钱,对老板说道: “来五个肉包子。” 说着,他把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这是他特意从山匪身上搜来的,正好派上了用场。 “好嘞,客官稍等。” 老板眼前一亮接过银子,用戥子称量了一下,然后小心地用剪刀剪下一块,放在戥子上,给陈渊展示过后,笑道: “一个包子两文,一共十文,多剪了一点,请客官见谅。” 说着,他从钱箱里拿出三文钱,连带着剩下的银子,一并递给陈渊。 随后,他回身拿起一个木夹子,从笼屉里拿出五个包子,放在一个洗干净的荷叶里,递给陈渊。 陈渊接过包子,递给少年,道: “吃吧。” 少年接过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陈渊又把三文钱递给少年,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人各有命,他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只能让少年吃上一顿饱饭。 “谢谢老爷!祝老爷吉祥如意,身体康健!” 陈渊身形一顿,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去。 慢慢地,街面上越来越繁华,巡街的差役渐渐增多,街边的乞儿越来越少。 终于,陈渊看到了一座酒楼,走了进去,直上二楼,在靠窗的一个桌子坐下。 有小厮上来招呼,陈渊随便要了几个小菜、一壶酒,便将小厮打发走了。 随后,他散开神识,笼罩整座酒楼。 此时正值午后,饭点已过,酒楼中客人不多,加上陈渊,只有四桌。 一桌坐着一个年轻文士,默不作声,自斟自饮。 一桌是两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正在谈论棉布生意,推杯换盏,酒酣耳热。 最后一桌则是两个风尘仆仆的男子,衣着华贵,举杯小酌,闲谈说笑。 而他们正在谈论的话题,却是吸引了陈渊的注意。 “程兄此次从灵州回来,收获如何?” “别提了,不过堪堪保本而已。” “这是为何?” “咸阴郡应北县的王主簿入了白莲教,信了无生老母,要均田地,等富贵,建立地上天国,真空家乡,一大批人跟着他造反,已经攻下了两个县,声势浩大,市面萧条,也就是我脱手的快,不然肯定是血本无归。” “哎,这两年是越来越乱了,我这次去玉州,听说南边也在闹白莲教,据说已经有攻破郡城的了。” “谁说不是呢,这两年各地不是闹水灾,就是闹旱灾,有几个州还闹了蝗灾,咱们北边人少,还能进山林找点吃食,南边人口稠密,一闹灾,田里没了收成,饿殍遍地,能不造反吗?” “赤莽山脉里落草为寇的也比以前多了,我这一路上就遇到五次劫道的,幸好我花重金请了龙门镖局的镖师,要是换成以前那些小镖局的人,至少得散出去一半货,才能保平安。” “程兄果然胆气过人,这一趟至少又是三千两银子入账吧?哪像我,只敢在三洲境内奔波,赚一些辛苦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呵呵,卫兄此乃稳妥之举……” 陈渊听到此处,心中一动,一抚储物袋,手中多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起身来到那两名男子身前,拱手道: “两位兄台请了,在下陈渊,有一事相询。” 两人转头看向陈渊,见他一身白色长衫,洁净如新,神情沉稳,都是不敢怠慢,起身相迎,拱手回礼。 那名在青、雍、灵三州内走商的卫姓男子笑道: “陈兄想问何事?” 陈渊把银票往桌上一放,道: “适才听闻两位兄台在各州之间往来行商,见识广博,陈某想去朔州访友,奈何世道纷乱,不敢独行,欲与商队同行,两位兄台能否为在下介绍一个门路?” 两人见陈渊随手便拿出一百两银票,心中一惊,更加不敢小看。 程姓男子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银票上收回,道: “陈兄见谅,程某常年往来元平陉,对朔州不甚熟悉,恐怕帮不上忙。” 卫姓男子却是笑道: “卫某常在青、雍、灵三州境内走商,也去过朔州两次,认识几位往来朔州的同行,只是朔州地势广大,不知陈兄要去往朔州何处?” 陈渊答道: “幻月山脉。” 此言一出,两人面色皆是一变,卫姓男子脸上笑容冷了下去,道: “陈兄莫不是在消遣卫某?” 陈渊心中一动,道: “卫兄此言何意?” 卫姓男子冷冷道: “谁人不知,幻月山脉地势险恶,常有凶兽出没,又有迷魂瘴雾,就连视财如命的采药人,都不敢入山采药,陈兄之友,莫非是山中凶兽吗?” 陈渊一怔,随即笑道: “卫兄误会了,我并不是说要进入幻月山脉,只是我与那位友人多年未见,消息不通,他只说让我去幻月山脉寻他,照此看来,他应是在幻月山脉附近,只要商队能带我去距离幻月山脉最近的城镇,就可以了。” 卫姓男子闻言,神情稍缓,道: “是我误会陈兄的意思了,只是这一百两银子……” 陈渊笑道: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事成之后,陈某另有酬劳,奉于商队掌柜。” 卫姓男子这才放下心来,道: “陈兄若不嫌弃,还请坐下共饮几杯,稍后我便为陈兄介绍一支商队,如何?” 陈渊一撩长衫下摆,坐在卫姓男子对面,笑道: “陈某恭敬不如从命。” …… 吃过饭后,程姓男子告辞,卫姓男子引陈渊来到一位沈姓行商宅上。 此人常年在朔州、青州之间往来行商,熟悉路途,正好符合陈渊的要求。 陈渊当即送出一百两银票,沈姓行商略作沉吟,便允许陈渊随商队同行。 不过多出一人,就能入账一百两银子,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恰巧沈姓行商很快就要启程往朔州而去,陈渊只等了六天,就随商队离开了高柳县。 朔州在青州北方,中间隔着一个凉州,与高柳县相隔四千里。 越往北走,越是荒凉,路上不时能见到遭受水旱灾害,背井离乡的灾民。 陈渊与沈姓行商闲聊,得知商队此行的目的地是青阳镇,在青阳山脉脚下,是距离幻月山脉最近的一座城镇。 青阳山脉是幻月山脉的一条支脉,其内蕴藏矿石草药,有胆大之人进山开矿采药,渐渐在山下形成了青阳镇。 而且不知为何,这些支脉中的矿石草药,品质比其他地方的要好上许多。 每年都会有商队前去收购矿石草药,甚至连赤莽山脉南边的商队,也会慕名而来。 沈姓行商就是其中之一,他常年往返青州与朔州之间,经验丰富,熟知沿路情形。 商队一路有惊无险,历时三月,终于进入朔州境内。 再有半月时间,就到青阳镇了。 但越是临近终点,沈姓行商却变得越发谨慎起来,每日派出护卫在前方探路,如行军打仗一般。 陈渊心中好奇,问道: “进入朔州之后,沈掌柜为何如此小心?” 沈掌柜神情凝重,道: “朔州境内常有凶兽出没,刀枪不入,甚至有人看到过能御使水火的妖兽,不得不防。” 这一天傍晚,商队行至一处荒郊野岭,在一条小河边扎营休息。 陈渊与护卫一同吃过饭后,便回营帐内打坐修炼,增长法力。 这一路上,他没有任何骄矜之气,与护卫同食粗茶淡饭。 唯一不同的是,他花钱买了一辆马车,白天就在马车中闭目打坐,抓住一切时间修炼。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不管法力增长多慢,修炼都不能荒废。 就在陈渊闭目打坐时,忽然听到一声不甚真切的兽吼: “嗷呜!” 紧接着,一道隐隐约约的喊声传入耳中: “孽畜,你敢毁我宝物!” 第五十七章 救人 陈渊停止修炼,走出营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里是一片山林,远远望去,林木枝杈在黯淡月光之下,伸向天空,活像一只只扭曲的鬼手,阴森恐怖。 营地内一片安静,只有几名护卫,围着篝火守夜。 凡人五感迟钝,并没有听到声音。 陈渊不想多管闲事,就要回到营帐,继续修炼。 但就在这时,一声惨呼传来: “啊!” 这一次,声音响起的距离比之前要近了许多,陈渊听得真切,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几名护卫也隐约听到了什么,抬头四处张望,面露疑惑之色。 陈渊思索片刻,脚下一点,无声无息地掠过围住营地的大车,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 声音距离营地越来越近,与其坐守营地,不如主动探查一番。 若是事情不妙,还能早做打算,不会被瓮中捉鳖。 “嗷呜!” 陈渊刚出营地,又是一声兽吼传来,距离更近了一些,已不足百丈。 他加快脚步,跨过两丈宽的小河,进入山林之中。 在陈渊身后,营地也被这一声摄人心魄的兽吼惊醒,护卫痛苦地捂住心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沈姓行商跌跌撞撞地从营帐内走出,急声道: “快扑灭篝火,除了护卫,其他人回到营帐,不要发出声音!” 众人急忙按照他说的去做,没人发现,陈渊的营帐已经空了。 沈姓行商回到营帐中,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串佛珠、一张鬼画符一般的黄纸,喃喃道: “南无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三清在上,太上老君显灵,护佑我避过此劫……” 此时,陈渊从山林中穿行而过,放慢脚步。 在他身前二十丈远,一名修士正御使着一柄中品飞剑,与一头狼妖激斗在一起。 这是一名看上去只有二十余岁的年轻男修,身材中等,一身浅黄色长衫,有炼气五层修为,左臂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表情痛苦,面色苍白。 他脚下有一副被咬烂的下品折扇法器,扇面上的千里江山图残破不堪,散发着黯淡的光泽。 那头狼妖身长一丈,毛发漆黑,头生独角,爪下发出淡淡黑光,来去如风,与飞剑不停周旋。 一双绿莹莹的狼目,透出嘲讽之色,不时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舔狼吻,给人一种不紧不慢,游刃有余之感。 狼妖身上妖气浓厚,与炼气六层的修士相当,又狡诈奸猾,难怪黄衫修士落入下风,渐渐呈现不支之势。 黄衫修士也知晓情势不妙,不敢拖延下去,连续御使飞剑猛攻,想要击退狼妖,逃出山林。 但狼妖却是凭借身形灵活的优势,不与男修正面相抗,只是与飞剑慢慢周旋,伺机而动,想要拖死男修。 陈渊看清形势,不再犹豫,当即朗声道: “道友莫慌,我来助你!” 说罢,他一抚储物袋,拿出青云剑,往空中一抛,手掐法决,轻喝一声: “疾!” 铮! 青云剑涨大到一尺长短,发出一声剑鸣,朝狼妖激射而去! 狼妖一惊,急忙往旁边一跳,躲开青云剑,转头看向飞剑射来的方向,满脸警惕之色,露出满嘴獠牙,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嗷呜!” 陈渊脚下一点,现出身形,一抚储物袋,黑铁盾凭空出现在身前,涨大到两尺大小,悬在空中不动,把陈渊挡在身后。 黄衫修士本已绝望,见到有人援手,心中大喜,道: “多谢道友援手,在下感激不尽!这头角狼性情狡诈,会示敌以弱,不肯正面相斗,道友千万小心……呃?” 他话音未落,刚才还一脸警惕的狼妖,在看到陈渊后,深深嗅了两下,一双绿莹莹的狼目,忽然变得赤红起来,狼吻大张,滴下一串涎水,长啸一声,直接朝陈渊扑了过去! “嗷呜!” 陈渊对此却是早有所料,手中法决一变,黑铁盾放出一阵黑光,迎了上去。 铛! 狼妖伸出狼爪,把黑铁盾击飞,但它的身形也为之一阻。 陈渊飘然后退,手中法决再变,青云剑在空中绕了一圈,斩向狼妖腰部! 铜头铁骨豆腐腰,狼妖纵使成了妖兽,腰部也是其最大弱点。 “道友速速出手,与我合击此妖!” 黄衫修士闻言,连忙压下心中惊讶,御使飞剑,从另一侧刺向狼妖。 狼妖被两柄飞剑围攻,身陷绝境,长啸一声,四只狼爪黑光大放,猛地一蹬地面,往前奔出一丈,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两柄飞剑将残影搅碎,狼妖喘了一口粗气,却是没有逃跑,好似失去理智一般,仍旧朝陈渊扑来。 陈渊不慌不忙,一催法力,黑铁盾飞回他身前,挡下狼妖这一次扑击。 与此同时,他脚下一点,往后退了三丈,拉开与狼妖的距离。 狼妖速度虽快,但力气却是比陈渊之前斩杀的那头熊妖弱了不少。 击飞黑铁盾的同时,它受到反震之力,脚步慢了下来。 陈渊手上法决再变,青云剑绕了一圈,再度斩向狼妖腰部! 黄衫修士这次不用陈渊提醒,急忙御使飞剑,与青云剑一起,斩了下去。 “嗷呜!” 狼妖一声长啸,四爪再度放出黑光,猛地往旁边扑出一丈,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被两柄飞剑搅碎。 但这一次,它爪上的黑光与刚才相比,变得黯淡了许多,逃脱之后,狼吻大张,垂着舌头,不停喘着粗气,似乎极为疲惫。 如此机会,陈渊自然不会放过,猛地一催法力,青云剑剑尖一转,直直刺向狼妖! 狼妖再无闪躲之力,只能抬起狼爪,奋力击向青云剑。 铛! 青云剑倒飞而回,但狼妖的两根狼爪也被斩了下来,受到巨大的反震之力,身体僵在原地。 黄衫修士抓住狼妖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大好时机,催动体内仅剩不多的法力,御使飞剑刺入狼妖背部,猛地往下一划! “嗷呜!” 狼妖大吼一声,身躯一扭,甩脱背上的飞剑,一股鲜血喷出。 受此重击,它终于恢复理智,目中赤光消退,转身想要逃入山林深处。 但它刚迈出一步,青云剑从天而降,深深刺入它的腰部,从中穿过,带出一阵血花。 “嗷呜!!” 狼妖凄厉惨叫一声,四爪踉跄,扑倒在地。 黄衫修士趁机御使飞剑,划过狼妖脖颈,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呼呼……” 狼妖大口喘息两声,好似破烂的风箱,趴在地上,死死盯着陈渊,伸出一只狼爪,无力地朝他抓来,一双狼目中,满是不甘之色。 过了一会儿,狼妖的生命力终于耗尽,缓缓闭上双目,狼爪落在地上。 看到狼妖死去,黄衫修士长舒一口气,唤回飞剑,捡起地上的破碎折扇,艰难地抬起左手,向陈渊行了一礼: “幻月坊市散修曹佑,多谢道友出手相助,若不是道友援手,曹某此番必定丧命于狼妖之口,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陈渊拱手道: “在下陈渊,曹道友不必多礼,妖兽人人得而诛之,陈某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他手中法决一变,唤回青云剑,在身周盘旋不定,黑铁盾也是重新回到身前,悬浮不动。 曹佑见状,将折扇与飞剑收回储物袋,拿出一颗丹药,道: “狼妖授首,多仰仗陈兄之力,按照规矩,角狼身上的材料,尽数归陈兄所有,曹某伤势严重,拖延不得,需先行疗伤,还请陈兄见谅。” 说罢,他服下丹药,盘腿打坐,闭目调息起来,对陈渊没有丝毫防备。 陈渊放下心来,将黑铁盾收入储物袋中,道: “曹道友放心疗伤,陈某为你护法。” 说着,他御使青云剑,剥下狼妖的一身皮毛,敲掉一嘴尖牙、四只狼爪,收入储物袋。 虽然是他救下了曹佑,但人心难测,中山狼不在少数,不可不防。 好在曹佑知趣,主动打消了他的戒心。 陈渊处理完妖兽材料,在一旁静静等待,为曹佑护法。 一刻钟之后,曹佑睁开双眼,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了许多。 他站起身来,从储物袋中拿出五块灵石,想了想,一咬牙,又拿出十块灵石,道: “陈兄救命之恩,曹某感激不尽,只是曹某身家浅薄,只拿得出这十块灵石,作为谢礼,还望陈兄不要嫌弃。” 说着,他抬手一挥,灵石飞向陈渊,目中隐隐露出不舍之色。 陈渊接过灵石,沉吟了一下,又送回五块灵石,道: “若不是遇到曹道友,陈某也无法收获这许多妖兽材料,五块灵石足矣。” “这……” 曹道友接住五块灵石,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陈渊收起五块灵石,道: “若是曹道友有心报恩,陈某正好有事相询,还望曹道友不吝赐教。” 曹佑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将五块灵石收起,道: “陈兄请说,曹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陈渊一块灵石不收,他反而会心中不安。 陈渊修为与他相当,手中又有两件中品法器,法力充沛。 他自己却是身受重伤,法力接近枯竭。 若是陈渊有歹心,当场就能将他灭杀。 是以他才主动献出灵石,并言明自己身家浅薄,打消陈渊心中可能存在的歹意。 现在陈渊收了妖兽材料与灵石,他终于放下心来,知道自己性命无忧。 第五十八章 刀俎 陈渊说道: “陈某是青州散修,欲前往幻月坊市,但不识路径,还请曹道友指点。” 曹佑闻言,神情一松,笑道: “此事容易,我正好要回坊市,可以为陈兄带路。” 陈渊笑道: “那便多谢了,曹道友伤势如何?是否需要休养一番?” 曹佑摆摆手,道: “我的伤不碍事,咱们这便动身吧……不过这角狼血肉,陈兄不要吗?” 陈渊一怔: “妖兽血肉有何用处?” 曹佑解释道: “陈兄不知,幻月坊市中,有些奇异灵草,需要妖兽血肉为肥。这头角狼实力不弱,一身血肉,能卖出三块灵石。” 陈渊恍然: “曹道友果然坦诚,只是就算陈某收走,也没有门路出售,这角狼血肉,就送予曹道友了。” 曹佑面露喜色: “陈兄慷慨,曹某就占这个便宜了。” 说着,他取出飞剑,将角狼血肉切成几块,装入储物袋内。 收拾完毕后,两人便动身往幻月山坊市赶去。 但不过一刻钟,曹佑脸色一变,额头沁出冷汗,表情扭曲。 他停下脚步,苦笑道: “没想到这角狼妖力竟然如此难缠,如附骨之疽,需要静修一阵,才能清除,我恐怕要食言了,陈兄稍待,我这就画出一张路线图,为陈兄指明道路……” 陈渊沉吟了一下,道: “陈某此次来朔州,是与一支凡人商队同行,曹道友不妨随我到商队中静修,等到了青阳镇,伤势应该就能养好了。” 曹佑大喜: “如此再好不过!” 随后,陈渊与曹佑回到小河边,商队营地内寂静无声,除了几个战战兢兢的护卫,再无别人。 护卫发现两个黑影靠近,本就紧绷的神经立刻崩溃,举起手中刀剑,大喊道: “什么人?别过来!” “妖怪找上门来了!” 陈渊朗声道: “诸位莫慌,是我,陈渊。” 护卫听出他的声音,才长舒一口气,放下手中刀剑。 沈掌柜从营帐中跑出,命人点起火把,确定是陈渊后,方才命人推开大车,让陈渊与曹佑入内。 沈掌柜惊魂未定,看向曹佑,道: “这位是……” 陈渊拱手道: “曹公子意外遭遇凶兽,被我所救,需一辆马车养伤,沈掌柜能否行个方便?”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沈掌柜。 沈掌柜闻言,面色一变: “何须陈公子破费,出门在外,助人便是助己,我那辆马车就让于曹公子了。” 陈渊也不坚持,收起银票,曹佑拱手道: “曹某谢过。” 沈掌柜满脸堆笑: “能与两位公子同行,是小人……是我的福分,我这就让人收拾出营帐,供曹公子休息。” 说罢,他转身招呼人手,收拾出一间营帐,请曹佑入住。 护卫手脚麻利,不过一刻钟,就收拾完毕,陈渊和曹佑各自回到营帐之中,营地重新恢复了平静。 沈掌柜走进自己的营帐,长舒一口气。 一名身材雄壮的大汉弯腰走进来,低声道: “掌柜的,那姓曹的来历不明,有可能是盗匪的眼线,岂能让他进入营地之中?” 沈掌柜面色一变,低吼一声: “不可对曹公子不敬!” 大汉眨眨眼,满脸疑惑之色,但还是马上改口,道: “那曹公子是何来头,掌柜的如此小心?” 沈掌柜低声道: “曹公子和陈公子,应该是两位仙师!” 大汉瞪圆了眼睛: “仙师?” 沈掌柜目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道: “若不是仙师,如何能从妖兽口中逃脱?我二十三年前走商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头豹妖,吼声有摄人心魄之能,与今晚的兽吼一模一样。那头豹妖吃了几十个人,幸好一個仙师路过,御使一柄飞剑,把那豹妖斩杀了,不然我也活不下来。两位公子能与妖兽争斗,应该也是仙师,万万不能得罪。” 大汉闻言,惶恐道: “那我们让两位仙师住普通营帐,岂不是怠慢了仙师?” 沈掌柜摇摇头,道: “我听说有的仙师喜欢游戏红尘,既然两位仙师没有表露身份的意思,咱们也不要无故献殷勤,就以对待贵客的方式对待两位仙师,不要随便打搅,若是仙师有吩咐,务必满足。”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绝对不能让那些粗汉冲撞了仙师!” …… 陈渊坐在营帐之内,听到沈掌柜与大汉的对话,笑了笑,收回神识,闭目修炼起来。 朔州果然是修士聚集之地,连一个行商,都有如此惊险的经历。 不过沈掌柜如此识趣,倒是省去了他一番口舌。 接下来的时间里,曹佑静修养伤,陈渊则是终日打坐修炼。 商队好似忘记了两个人的存在,只是由护卫亲自准时送上饭菜。 以前陈渊还会吃上一些,现在则是婉言谢绝,曹佑更是直接推拒。 沈掌柜得知此事,确信两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师,态度更加恭敬。 半个月后,商队终于到达青阳镇,曹佑的伤势也已完全恢复。 在离开商队之前,曹佑送给沈掌柜一颗低阶疗伤丹药,用在凡人身上,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以做酬谢。 沈掌柜千恩万谢,目送陈渊与曹佑飘然远去,进入凶险的青阳山脉中。 …… “穿过青阳山脉,就是幻月坊市了,不知陈兄来此,有何要事,若是我能帮得上忙,尽管开口,曹某绝不推辞。” 赶路途中,曹佑开口问道。 陈渊沉吟了一下,道: “陈某一直在山野之间修炼,听说幻月坊市聚集了大量散修,特来购买一些丹药,以供修炼。” “那陈兄是来对地方了,幻月坊市乃是齐国六大坊市之一,聚集了上千散修,中型灵脉上的洞府也对外出租,丹药、法器、符箓应有尽有,陈兄只要有灵石,什么都能买到。” “曹道友说笑了,我一介山野散修,身上灵石寥寥,最多不过买几颗丹药,至于其他宝物,却是不敢奢望。” “那也无妨,陈兄实力高强,若是肯进山猎妖,肯定不愁灵石。” 陈渊目光一闪,道: “进山猎妖?这是赚取灵石的法子吗?还请曹曹道友解惑。” 曹佑解释道: “幻月坊市内的散修,一般有三种方式赚取灵石,第一种是租种归元宗的灵田,用灵力催熟灵草,上缴给归元宗七成,自己留下三成,购买丹药,提升修为。这种办法胜在安全稳妥,但要遭受归元宗的盘剥,只能赚些辛苦钱,剩下的灵石,只能稍微加快修炼速度。” “第二种就是进幻月山脉猎妖、采集珍贵灵草,这条路风险不小,但若是猎到妖兽,全归自己所有,只要实力够强,就能快速攒下一笔灵石,修为突飞猛进。不瞒陈兄,我走的便是这条路子,颇有所得,只是那头狼妖太过狡猾,才险些失手,多亏陈兄出手相救……” “第三种就是有一技之长。炼丹、制符、炼器、布阵、禁制、驭兽……只要知晓一种,不用种植灵草,也不用进山猎妖,就能安稳积攒灵石,提升修为。不过修真百艺的传承多在宗门家族之中,还需要大量灵石投入,散修多是意外踏上仙路,很少有人懂得修真百艺,也没有本钱,走这条路的人最少。” 陈渊皱眉道: “多谢曹道友解惑,不过我辈修行,就是为了得道长生,逍遥世间,为何会有修士租种灵田,做一个农夫?” 曹佑所言,都是《云幽游记》中未曾记载的东西。 云幽道人出身于修仙家族,对散修态度颇为轻蔑,很少记载有关散修之事。 但这归元宗,云幽道人却是提到了一次。 归元宗是齐国六大宗门之一,实力雄厚,幻月坊市便是由其建立。 曹佑叹一口气,道: “陈兄所言有理,但我等散修,实力低微,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整个幻月坊市都是归元宗的,想要租种灵田,换取灵石,就必须接受归元宗的盘剥,别无他法。” 陈渊默然。 在《张家丹术要略》上,记载了催熟灵草的法门,能大大缩短灵草成熟的时间。 但此法需要消耗灵石,成本极高,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没想到归元宗开发出了修士亲自灌输灵力,催熟灵草的法门,让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者,重新变成了农夫。 修仙之前,就要种地。 修仙之后,还要种地。 那这仙不是白修了? 他当即出言问道: “归元宗如此霸道,为何我等散修还要留在幻月坊市,任其盘剥?” 五十九章 鱼肉 曹佑反问道: “陈兄应该知道六大宗门吧?” 陈渊点点头,道: “自是知晓。” 《云幽游记》中记载,归元宗、万兽山、紫阳宗、天罡剑宗、冥阴谷、凌云派,实力雄厚,乃是齐国最为强大的六家门派。 曹佑长叹一声,道: “齐国大小灵脉,七成掌握在六大宗门手中,剩下三成,在那些修仙家族手中,我等散修,除非能忍受慢如龟爬的修炼速度,窝在灵气稀薄的山野之间,否则只能加入这些宗门家族建立的坊市。” “而六大宗门沆瀣一气,不仅是归元宗如此霸道,其他五大宗门也一样,那些修仙家族更是排外,根本不把外姓散修当人,散修就算不留在幻月坊市,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继续被盘剥,有何区别?” 陈渊皱眉道: “曹道友这么说,那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曹佑苦笑道: “正是如此!甚至这鱼肉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就拿幻月坊市来说,归元宗对散修没有任何限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灵田也是想租就租,不想租也不强求。” “但修仙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修士。纵使凡人中身具灵根者万中无一,但齐国有如此多凡人,至少也有上万散修。而灵脉就那么几处,你不来,有的是散修来,甚至连进入坊市的资格,都需要用灵石购买。” “而大部分散修传承残缺,身无法器,不会修真百艺,也不敢进山猎妖,只能靠租种归元宗的灵田,催熟灵草,换取灵石,以供修炼。是以归元宗根本就不怕没有散修加入坊市,更不怕灵田租不出去。” “反而是散修生怕租不到灵田,赚不到灵石,被逐出坊市。不怕陈兄笑话,我之前也是租种了五年灵田,慢慢积攒灵石,修为增长到炼气四层以后,买下一柄下品折扇,进山猎妖,终于不用给归元宗当苦力……” 曹佑娓娓道来,声音中满是辛酸。 灵脉被六大门派和修仙家族垄断,散修除非不想提升修为,否则只能接受他们的盘剥。 只要六大宗门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油水,不把前路完全堵塞,散修就会趋之若鹜,甘当鱼肉。 那些实力高强、会修真百艺的散修,才能赚取大把灵石,提升修为。 但他们也需要灵脉、丹药修炼,离不开坊市这个体系,要为六大宗门做贡献,接受他们隐性的盘剥。 而六大宗门坐拥灵地,高高在上,驱策万千散修,掌控着齐国修仙界。 逍遥长生,与散修无关。 陈渊思绪翻滚,却是从曹佑的话中发现了一个问题,道: “六大宗门如此霸道,那些真灵根散修,二十余年就能修炼到炼气巅峰,为何要加入坊市,受人盘剥?” 曹佑不答反问: “听陈兄此言,应该不是真灵根修士吧?” 陈渊心中一动,道: “陈某是四灵根修士。” 曹佑脸上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道: “我与陈兄一样,都是四灵根修士,幻月坊市中九成九的散修,都是四灵根修士。那些真灵根散修,早就被六大宗门收为弟子了,剩下的,都是四灵根散修,虽然资质不佳,但有突破筑基期的希望,才努力积攒灵石,提升修为,搏那一线机缘。” “那五灵根修士呢?” 曹佑嗤笑一声: “五灵根修士资质太差,连炼气后期都突破不了,而且身具五灵根的散修也极少,就算有几个,也是修炼到炼气六层,就去给凡俗的王侯富商当客卿,享受荣华富贵去了。” 陈渊惊讶道: “这些散修竟然只是去给王侯富商当客卿,而不是在凡间作威作福?” 曹佑解释道: “陈兄有所不知,六大宗门严禁修士奴役、残害凡人,违者将会重惩,是以那些五灵根修士,只能隐姓埋名,寻欢作乐,了此残生。” 陈渊恍然,同时也解开了心中存在许久的一个疑惑。 温化中曾言,端方上人搜集凡人生魂时,不敢屠灭凡人村镇,应该就是惧怕六大宗门这条禁令。 六大宗门这是把凡人当成了田地,长出的散修就是韭菜,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生生世世,永不断绝。 陈渊忽然想起了黑衫青年的话: “修仙之路,乃逆天而行,绝争一线,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与己争……” 真正的修仙界,竟然如此残酷。 但陈渊道心坚定,并未因此而动摇。 不管道途多么艰险,他都要争出一条路来! 陈渊收回心绪,道: “曹道友所言那一线机缘,可是筑基丹?” 《云幽游记》中记载,炼气修士若想筑基,必须服用筑基丹。 但陈渊获得的四部功法中,却是没有提及筑基丹的名字,让他颇为疑惑。 曹佑却是摇了摇头,道: “筑基丹只是其一,还有升仙令。” 陈渊目光一闪,道: “升仙令?还请曹道友解惑。” 曹佑说道: “筑基丹乃是筑基不可或缺之物,所需灵草太过珍贵,外界已经绝迹,只有六大宗门才有能力炼制出来。散修想要得到筑基丹,只能献上极为珍贵的法宝、灵草、功法、灵物,才能从六大宗门那里换来一颗,可遇而不可求。” “但这并不是筑基的唯一途径,六大宗门每年都会拍卖升仙令,身怀升仙令者,可以参加十年一次的升仙大会,通过之后,就能加入六大宗门,自然也就有了筑基的机会。” 陈渊皱眉道: “这升仙令事关筑基,又需拍卖竞购,定然价值不菲,最后岂不是都要落到那些炼丹师、炼器师、制符师手中?” 曹佑摇摇头,道: “陈兄有所不知,升仙大会需要斗法厮杀,极为激烈,那些炼丹师、炼器师虽然不缺灵石,但他们把所有精力放在钻研修真百艺上,不擅斗法,大部分升仙令,还是落到擅长斗法的修士手中。” 陈渊恍然,拱手道: “多谢曹道友解惑,若不是遇到曹道友,陈某两眼一抹黑,进入幻月坊市之后,肯定会走不少弯路。” 曹佑笑道: “陈兄客气了,陈兄救命之恩,曹某无以为报,不过答疑解惑,算得了什么?而且仓促之间,我也只能说個大概,幻月坊市详情,还需陈兄亲自领略。” …… 一天之后,两人终于穿越青阳山脉,来到一座笼罩着浓浓白雾的山峰脚下。 陈渊全力运转天眼术,才能透过白雾,勉强看到其内影影绰绰的景象。 曹佑引着陈渊往白雾内走去,道: “陈兄请随我来,这些雾气是归元宗布下的锁灵大阵,能够封锁灵气,不致外泄,凡人入内,便会迷失方向,但对我等修士,却是没有阻碍。” 陈渊跟在曹佑身后,施展轻身术,进入白雾之中,沿着一条山路,往前方走去。 这条山路仅能容纳两三人通行,四周是高耸的山壁。 一刻钟之后,两人终于走到小路尽头,一副奇异景象,在陈渊眼前徐徐展开。 这是一个占地极为广阔的山谷,谷中建筑鳞次栉比,街上人流如织,与凡间繁华街市,一般无二。 在街道两旁,有许多摊贩,不时有修士停下脚步,与其讨价还价。 在山谷尽头,是一座千丈高山,修建着一座座宅院,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奢华异常。 四周的山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灵田,每块灵田中,都有修士端坐其内,往一块阵盘内注入法力,催熟灵草。 陈渊与曹佑站在一处离地十丈左右的高台上,可以俯瞰到山谷的全貌。 在两人身旁,还有十几个相同的高台,修有台阶,有几名修士正沿台阶而下,进入山谷之中。 曹佑笑道: “陈兄,这里就是幻月坊市,我带你去领取通行令牌,外来散修有三日逗留时间,若是在这三日内没有通行令牌,就会被逐出坊市。” 随后,两人走下高台,曹佑引陈渊走过两条街道,来到一栋匾额上写着“幻月阁”的三层小楼中。 几名散修正在一处柜台前排队,等了一刻钟,才轮到两人。 柜台后是一名枯瘦老者,身上灵气凝厚,有炼气十层的修为。 曹佑朝枯瘦老者行了一礼,道: “贺执事,这位是陈渊陈道友,初来幻月坊市,想要换取一枚通行令牌。” 贺执事扫了陈渊一眼,淡淡道: “五块灵石,一年后若想继续留在幻月坊市,须再缴纳五块灵石。” 陈渊拿出五块灵石,放到柜台上。 贺执事抬手一抹,五块灵石消失不见,翻手拿出一枚玉牌,递给陈渊,道: “道友请收好令牌,若是遗失,需另行补办。另外,进入幻月坊市的散修,需要租赁洞府,道友要租用哪一种?” 第六十章 前路 陈渊收起玉牌,道: “请问贺管事,洞府共有几种?租金几何?” 贺执事淡淡道: “炼气修士可租用甲乙丙丁四种洞府,甲等洞府四十块灵石一年,乙等洞府二十块灵石一年,丙等洞府十块灵石一年,丁等洞府五块灵石一年,除了丁等洞府,都有聚灵法阵,可借助灵脉修炼。” 陈渊毫不犹豫道: “陈某选择租用丁等洞府。” 说着,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五块灵石,放在柜台上。 贺执事收起灵石,翻手拿出又一块玉牌,看了一眼,递给陈渊,淡淡道: “丁三五八号洞府,一年之后,记得来缴纳灵石,否则本宗将收回洞府。本坊市有四条规矩,一是不得与人私斗,二是不得偷盗抢劫,三是不得强买强卖,四是不得私闯洞府,若有违者,轻则罚没灵石,重则毙杀当场,还请道友不要违反。” 陈渊心中一凛: “陈某谨记。” 他接过玉牌,朝贺执事行了一礼,与曹佑走出归元阁。 曹佑笑道: “陈兄租用丁等洞府,是明智之举,大部分散修来到幻月坊市第一年,都是租用最低等的丁等洞府,节省灵石。” 陈渊皱眉道: “这丁等洞府没有聚灵法阵,竟然也要五块灵石,归元宗也太霸道了。” 曹佑叹一口气,道: “没办法,只要想在幻月坊市待下去,就必须租用洞府,归元宗就是用这种办法,逼着散修赚取灵石。五块灵石看似不多,但年年都要缴纳,加上通行令牌的五块灵石,一年就是十块灵石的支出。陈兄还是要早做打算,选一条路子,赚取灵石,才能支撑下去。” 陈渊说道: “曹道友言之有理,只是不知这三种方式,一年能赚取多少灵石?” 曹佑思索片刻,道: “陈兄与我一样,都是炼气五层修士,若是租种灵田,一月最多催熟五株灵草,一株灵草能卖三块灵石,给归元宗上缴四株,自己留下一株,能得三块灵石,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若是陈兄进山猎妖,风险就大了一些,可能几个月都没有收获,但也可能三两天就猎得一头妖兽,赚得盆满钵满,至于最后一条路,就要看陈兄自己有无传承在身了。” 陈渊笑道: “多谢曹道友提点,陈某定会认真考虑。” 曹佑笑道: “陈兄客气了,我也是存了一点私心。我平日都是与两位好友一起进山猎妖,颇有所得,陈兄身怀两件中品法器,实力高强,若是选择这条路子,我们三人可以与陈兄联手,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陈渊闻言,眉头一皱,曹佑见状,连忙说道: “这只是一个提议,一切全凭陈兄自己做主。不过我们三人都是义气之辈,合作了两年,没有产生任何龃龉,经验也算丰富,绝不会拖陈兄的后腿。我租住的洞府就在丁二七九号,若是陈兄有意,随时可来找我。” 陈渊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道: “多谢曹道友好意,陈某若是选择进山猎妖,一定与曹道友合作。” 曹佑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道: “陈兄初来幻月坊市,对坊市内部还不熟悉,我带你转一圈,熟悉一下坊市路径。” 陈渊笑道: “那就叨扰曹道友了。” 随后,两人便在坊市中闲逛了起来。 在曹佑的介绍下,陈渊对幻月坊市的了解,渐渐加深。 坊市中的店铺,全部归属归元宗所有,散修只能租用,无法购买。 其中最大的一间店铺,名为“归元阁”,丹药、法器、符箓、灵兽等等,无所不有,包罗万象,品质最好,但价格也是最贵。 此外,就是诸多依附于归元宗的修仙家族所开设的店铺,各有侧重,有的专门售卖丹药,有的专门售卖法器,质量稍差,但价格也要便宜一些。 坊市中最多的,还是散修自己的店铺、摊位。 租得起店铺的散修很少,大多是筑基修士,或者炼丹师、炼器师等。 这些筑基修士聚拢了一批散修,在幻月坊市中颇有势力,把灵草、妖兽材料等物品集中起来售卖,也能赚取一些灵石。 炼丹师、炼器师等则是联合起来,租下一间店铺,出售丹药、法器、符箓等修士必需之物,避免中间商赚差价。 大部分散修租不起店铺,只能自己摆摊,手里有什么,就卖什么。 四周山上的灵田,也是分为三等,分别租给炼气前期、中期、后期修士。 按照归元宗的规矩,陈渊若是想要租种灵田,只能催熟六十年的灵草,这是炼气中期丹药所需的原料。 炼制前期丹药,只需四十年灵草。 八十年灵草,才能炼制后期丹药。 …… 两个时辰后,天色黑了下来,两人也在坊市中逛了一圈,来到建有洞府的山峰脚下。 一条宽阔的石阶路蜿蜒而上,足以容纳十人并行,一座玉质牌坊立在山脚,上书“幻月洞天”四个大字。 两人走上山道,身旁有不少修士经过,行色匆匆。 山道两旁,是一条条分岔的道路,通往一处处宅院。 这些宅院丁等洞府,都是一进的院子,但却青松掩映,飞瀑凌空,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如凡间王公居所一般,豪奢异常。 再往上,就是丙等洞府所在的区域,那些精美的宅院却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处处开凿在山中的真正“洞府”。 抬首望去,半山腰及以上的乙等、甲等洞府,也如丙等洞府一般简陋,毫无仙气可言。 但它们可以借助灵脉修炼,在修士眼中,要比精美的丁等洞府好上百倍。 陈渊与曹佑道别,拿出洞府玉牌,注入一丝法力。 洞府飘在空中,指引着他来到一处精美宅院前,檀木大门上刻着“丁三五八”的字样,散发着淡淡光芒,有一道浅浅的凹槽。 陈渊把玉牌放入凹槽,光芒缓缓消散,木门无声无息打开。 他收起玉牌,走入院中,檀木大门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合上。 院中有三個房间,正堂陈设豪华,桌椅皆是由名贵木材制成,可以会客。 左边一间房内,什么都没有,只是在地上铺着青砖,供府主随意使用。 右边一间,摆着一张玉床,上面放着一个精美的蒲团,应是修炼室。 一层淡淡的光芒笼罩着小院,这是归元宗设置的阵法,能阻止其他修士的神识窥探。 可惜的是,院内没有聚灵法阵,再是豪华,也与茅草屋无异。 陈渊坐在蒲团上,回想着曹佑的话,思绪翻滚。 缴纳十块灵石之后,他身上还剩两百二十七块灵石。 若是卖出熊妖、狼妖身上的材料,还能再收获一些灵石,在炼气中期修士中,也称得上巨富。 他可以买上六瓶丹药,一举将修为提升到炼气六层。 但思前想后,陈渊打消了这个想法。 若是他要进入幻月山脉猎妖,提升修为是最好的选择。 但妖兽见到他就会疯狂,而幻月山脉中妖兽密集,若是招惹到成群的妖兽,以他炼气中期的修为,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学习炼丹术。 炼丹师在散修中地位崇高,他手中又有一套完整的炼丹术传承,连炼丹炉都不必购买,若是不学炼丹术,就是暴殄天物。 在星光灌体中不断壮大的神识,也让陈渊对学习炼丹术,多了几分信心。 这两百多块灵石,就是他学习炼丹术的本钱。 所以他才选择租用最便宜的丁等洞府,就是为了省下一点灵石,能多买一些灵草。 炼丹术极为消耗灵石,每一块灵石都要精打细算,绝不能浪费。 若是这条路走不通,他才会冒险去山中猎妖。 至于租种灵田,陈渊从来没有考虑过。 修仙之前种地,修仙之后还要种地,那这仙不白修了吗? …… 第二天上午,陈渊来到坊市之中,慢慢逛了起来。 昨天曹佑只是领着他粗略逛了一圈,让他对坊市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但具体的一些细节,还需要他自己了解。 陈渊走进一家名为“李氏丹堂”的店铺中,看着柜台上摆着的丹药,问道: “聚灵丹一瓶多少灵石?” 店中坐着一名穿着蓝色长衫的炼气十层修士,看了陈渊一眼,淡淡道: “二十二块灵石。” “能否便宜一些?” “最低二十一块,不能再少了。” “真的不能再少了?” “道友若是诚心想要,我可以做主,降到二十块一瓶,这是最低价,真的不能再少了。” 蓝衫修士站了起来,脸上挂上了一丝微笑。 像这种多次还价的客人,往往是诚心想买。 但陈渊只是道了一声“打搅”,就转身离开,让蓝衫修士错愕不已。 走出李氏丹堂之后,陈渊又逛了几家丹铺,还去了一趟归元阁,摸清了聚灵丹的价格,在二十块灵石左右。 这是一种适合炼气前期修士服用的丹药,在修仙界中流传甚广,也是陈渊接下来打算炼制的第一种丹药。 聚灵丹的原料为三十年的银叶草、白兰果、金光菊,陈渊用同样的方式,问出了价格,一株要一块灵石。 要炼制一炉聚灵丹,需要两株银叶草、两枚白兰果、一株金光菊。 陈渊心中有数,又去了几家炼器店铺,价比三家,最后分开卖出了狼妖、熊妖身上的妖兽材料,收获了四十一块灵石,储物袋内的灵石涨到两百七十八块。 随后,他花了两百五十块灵石,买下一百株银叶草、一百枚白兰果、五十株金光菊,回到洞府之中,开始炼丹。 第六十一章 炼丹 陈渊来到那间空荡荡的房屋中,盘腿而坐,拿出《张家丹术要略》,仔细看了起来。 炼丹术极为考验修士的神识控制能力,每一名炼丹师,都是从几十上百次失败中走出来的,浪费了大量灵草,才能掌握炼丹术。 按照《张家丹术要略》的记载,一百余年前,张家天赋最高的炼丹师张瑜,也是炼废了三十炉灵草之后,才炼出第一颗丹药。 炼了五十炉灵草,成丹率才稳定在三成,一炉灵草,能炼出三颗丹药。 炼了上百炉灵草之后,成丹率终于稳定在四成,是张家成丹率最高的炼丹师。 张家其他炼丹师的成丹率,都在两到三成,这也是大部分修仙家族炼丹师的成丹率。 六大宗门的炼丹传承要好一些,能有三到四成的成丹率。 陈渊不敢奢望太多,只求有两到三成的成丹率,就心满意足了。 他不像那些有传承的炼丹师,早早被给师父打下手,观摩炼丹过程,提前积累经验。 他唯一能依赖的,就是超出寻常修士的神识。 这也是陈渊敢于豪掷几乎全部身家,购买灵草的原因所在。 他本来就没有任何经验,若是神识上也没有优势,哪怕有炼丹传承在手,也不敢轻易尝试。 修仙界有不少前车之鉴,曹佑就给他讲了几个散修投入全部身家,学习炼丹术、炼器术、制符术,结果没有天赋,血本无归的故事。 …… 陈渊将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的聚灵丹的丹方,又细细看了几遍,心中的些许紧张,慢慢消散。 陈渊放下手中的玉简,闭目调息片刻,忽然睁开双眼,抬手一挥,身前凭空出现三堆灵草、几个玉瓶与炼丹炉。 他手掐法决,炼丹炉缓缓升起,悬在空中,然后右手并成剑指,往丹炉下一点,口中轻喝一声: “疾!” 一道淡红色法力从指尖射出,丹炉下方凭空燃起一团火焰。 陈渊右手一挥,炉盖掀起一个小口,两株银叶草飞入炼丹炉中。 炉盖重新落下,火焰骤然升腾,炼丹炉在火焰的包围中,缓缓旋转起来。 陈渊闭上双目,用神识小心操控着火焰,炉中的银叶草一点点弯曲起来,落下点点黑色粉末。 六个时辰后,炼丹炉中的两枚银叶草终于变成了一团银色灵液,闪烁着淡淡光芒,不含半点杂质。 陈渊松了一口气,手上掐诀,炉盖抬起,纯银粉末飞出,落在玉瓶之中。 银叶草是三种灵草中提纯最容易的,陈渊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操控火焰,没有出一丝差错。 如此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让他产生了些许疲惫之感。 但他还不能休息,三十年的灵草提纯之后,必须在三天之内炼成丹药,否则就会药效全失。 陈渊右手一挥,两枚白兰果飞入炉中。 他重新闭上双目,操控火焰,缓缓灼烧着炼丹炉。 白兰果提纯起来,就比银叶草要难一些非常考验炼丹师对火候的掌握。 陈渊比刚才还要小心,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一个不慎,将炉中的白兰果烧成灰烬。 三個时辰后,两枚白兰果已经变成了一团五彩斑斓的液体,接下来就是祛除其中的杂质,留下药力纯正的灵液。 陈渊手中法决一变,火焰温度一点点增加。 忽然,火舌猛地一涨,炉中的五彩灵液承受不住突然的温度变化,全部蒸发,化为一团灵气,烟消云散。 陈渊懊恼地摇了摇头,他百般小心,还是出现了一处错漏,毁掉了这一团灵液。 没办法,这是他第一次炼丹,没有任何经验,哪怕知道应该做什么,还是会出现失误。 他不敢耽搁时间,右手一挥,两枚白兰果再次飞入炼丹炉中,开启了第二次提纯。 这一次要顺利很多,五个时辰后,炉中的灵液渐渐变成纯白之色,只是还有些许顽固的灰色杂质,只能慢慢祛除。 忽然,包围着丹炉的火焰轻微颤动了几下,灵液中的灰色杂质爆开,将整团灵液侵染成了灰黑之色。 陈渊叹了一口气,法力一催,火焰骤然暴涨,将这团废液化为灵气。 他右手一挥,炉盖抬起,又是两枚白兰果,飞入炼丹炉中,开始了第二次提纯。 …… 两天后,陈渊又经历了两次失败,终于提纯出了一团纯白色的白兰果灵液。 但由于他耽搁了太长时间,银叶草灵液已经失去了药力。 他的法力也已经消耗殆尽,无法继续下去,第一次炼丹,以失败告终。 这团白兰果灵液只能浪费掉,他回到修炼室中,打坐修炼,恢复法力。 六个时辰后,陈渊体内法力尽复,天色也黑了下来。 他起身来到院中,拿出玉珏,引星光灌体。 漫天星辰齐齐闪耀一下,汇成一束星光,落到陈渊头顶。 陈渊看着如此恢弘的景象,心中却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来青阳镇的路上,他在曹佑面前试过一次星光灌体,曹佑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景象,漫天星辰为他而闪耀,其他人都看不到。 二十息之后,星光敛去,陈渊体内的法力也消散一空。 他回到屋内,继续打坐修炼,恢复法力。 虽然引星光灌体会延长学习炼丹术的时间,但神识的壮大,也对炼丹术有很大帮助。 在提纯银叶草和白兰果的过程中,陈渊正是凭借对火焰精妙控制,才能避免许多新手很容易犯的错误。 若不是神识足够强大,他休想第四次就提纯出白兰果的灵液。 待法力完全恢复之后,陈渊回到炼丹室中,继续炼丹。 这一次,从提纯金光菊开始。 他已经掌握了银叶草、白兰果的提纯方法,若是先提纯这两种药草,轮到金光菊却失败了,就是白白浪费灵石。 不过金光菊的提纯要比银叶草、白兰果更加困难,短短五个时辰,陈渊就失败了三次。 就在陈润要开始第四次提纯时,院外却是传来了曹佑的声音: “陈兄可在府中?曹某特来拜访。” 陈渊收起炼丹炉和灵草,来到院中,拿出通行玉牌,打开大门。 曹佑站在门外,在他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两名修士。 曹佑拱手道: “打搅陈兄了。” 陈渊回礼道: “无妨,三位道友请进。” 他抬手虚引,三名修士随他来到正堂,分宾主落座。 陈渊歉然道: “陈某洞府简陋,连一杯灵茶也无,怠慢之处,还请三位道友见谅。” 那名男修哈哈一笑,粗声道: “无妨!我等修士,服气辟谷,不讲那些虚礼,听说陈道友救了曹老弟一命,范某特来道谢!” 说着,他朝陈渊深深一礼,神情诚恳。 陈渊回了一礼,道: “不敢,这位道友是……” 曹佑出言道: “这是范仪刚范兄,那一位是任曼任道友,与我是生死之交,昨日刚刚从幻月山买猎妖归来,特来拜访陈兄。” 范仪刚身材高大,四十余岁年纪,一脸络腮胡子,满脸横肉,身上灵光颇为浓郁,有炼气六层的修为。 这时,那名女修也朝陈渊行了一个万福礼,道: “我们三人共同猎妖,情谊深厚,陈兄对曹兄有恩,就是对妾身有恩,妾身欠道友一个人情。” 她穿着一身蓝色长衫,二十余岁年纪,有炼气五层的修为,身材苗条,容貌秀丽,看向陈渊的目光中,含着淡淡的审视意味。 陈渊又向她回了一礼,道: “任道友言重了,散修生存艰难,自当守望相助,曹道友也助我良多,陈某岂能以恩人自居?” “好一个守望相助!” 范仪刚大笑道: “陈道友对我的脾气,以后就与我们一起进山猎妖,同生共死,如何?” 陈渊闻言,眉头一皱: “这……” 任曼横了范仪刚一眼,道: “范兄踏上仙路之前,在军中效力,性子急了一些,但为人仗义豪爽,没有歹意,还请陈兄见谅。” 范仪刚也反应了过来,苦笑道: “我和一帮粗汉在一起待了十几年,快言快语习惯了,陈道友别见怪。” 陈渊神情稍缓: “无妨。” 曹佑正色道: “范兄心直口快,但也说出了我们三人的来意,陈兄这几天考虑的如何了?若是进山猎妖,不如与我们三人联手,幻月山脉中极为凶险,独行客风险极大,大家聚在一起,报团取暖,要安全许多。” 第六十二章 妖兽 陈渊沉吟了一下,道: “三位道友好意,陈某心领了,但陈某暂时还不打算进山猎妖,若以后有机会,再与三位道友合作。” 曹佑一怔,问道: “陈兄是打算租种灵田了?” 范仪刚和任曼也是面露诧异之色,看向陈渊。 曹佑说的明白,陈渊有两件中品法器,实力超过大部分炼气中期散修。 再加上陈渊救了曹佑一命,不是那种冷酷无情之人,他们才一起来到陈渊府上,请他合作猎妖。 如此实力高强之辈,怎么会甘愿受归元宗的盘剥? 陈渊笑道: “陈某自然不会去做农夫,只是身上还有一些灵石,打算先修炼一段时日,再做打算。” 曹佑恍然: “也对,陈兄手里还有狼妖的材料,不用急着进山。” 范仪刚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随即爽朗一笑,道: “陈道友既然有自己的打算,进山猎妖之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任曼岔开话题: “陈道友在山野之间,能修炼到炼气五层,着实不凡,妾身想与陈道友交流一下修炼心得,不知陈道友意下如何?” 陈渊笑道: “陈某求之不得。” …… 两个时辰后,天色将黑,曹佑三人才起身告辞。 陈渊与任曼交流修炼经验,自然不会遗漏曹佑与范仪刚。 三人坐而论道,一聊就是两个时辰,陈渊受益匪浅。 他自己一个人埋头苦修,无人指点,修炼上难免有些疏漏之处。 而曹佑三人在幻月坊市中修炼多年,与其他散修经常交流修炼心得,经验要丰富许多。 范仪刚与陈渊一样,修炼的都是《赤焰诀》,修为又比陈渊高一层,言语之间,让陈渊有豁然开朗之感。 他心中清楚,范仪刚没有藏私,既是为了帮曹佑报答救命之恩,也是为了拉拢他共同进山猎妖。 几人论道之余,陈渊也询问了不少有关猎妖的问题,三人都是有问必答。 从三人口中,陈渊知晓了妖兽的等级划分。 一级妖兽与炼气修士相当,分为低阶、中阶、高阶,对应炼气前期、中期、后期。 这一阶段的妖兽不会使用法术,只是妖躯强大,一些血脉强大的妖兽,可以使用一两种天赋秘术。 之前陈渊与曹佑联手灭杀的狼妖,就是一级中阶妖兽中实力不俗的角狼,可施展移形换影秘术,速度极快,极为难缠。 再往上,就是相当于筑基修士的妖兽,分为二到四级。 五到七级妖兽,相当于结丹修士。 八到十级妖兽,相当于元婴修士。 而幻月山脉内妖兽众多,一级妖兽多如牛毛,有时还会遇到二到四级的妖兽,甚至据说有人遇到过五级妖兽。 进山猎妖的风险极高,只有炼气后期修士,才敢独自进山猎妖。 曹佑三人联手,也只敢在幻月山脉最外围猎妖,而且极为小心谨慎。 得此消息,陈渊直接打消了把进山猎妖作为后路的想法。 在弄清楚为何妖兽见到他会失去理智之前,他绝不会进入幻月山脉,自寻死路。 陈渊学习炼丹术的心思越发迫切,三人一走,他就来到炼丹房中,开始第四次提纯金光菊。 …… 金光菊的提纯难度极高,陈渊又失败了两次,第六次才提纯成功。 此时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他把金灿灿的灵液收入玉瓶,继续提纯银叶草与白兰果。 两天之后,三种灵草全都提纯完毕。 这是陈渊炼制的第九炉灵草,他终于走到了凝丹这一步。 陈渊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火焰,炼丹炉中,银叶草灵液、白兰果灵液、金光菊灵液呈三足鼎立之势,缓缓往中间靠拢。 终于,三种灵液接触到了一起,开始融合。 忽然,银叶草灵液与金光菊灵液的融合多了一丝,平衡被打破,三团灵液瞬间混杂在一起,三色斑斓。 陈渊叹一口气,法力一催,将这团灵液烧成虚无。 然后收起法决,闭目恢复法力,准备引星光灌体,然后再炼制下一炉灵草。 凝丹要比提纯灵草难了十倍,不能出现一丝差错,否则就会失败。 …… 第二天,经历了星光灌体,体内法力恢复如初的陈渊,开始尝试第二次凝丹。 这一次比之前要强一些,三团灵液融合了三分之一,才凝丹失败。 第三次,三团灵液融合到一半。 第四次,陈渊运气不好,三团灵液只融合到四分之一。 第五次,陈渊终于实现了历史性的突破,三团灵液融合到九成。 但九成融合度,也成了一道门槛。 陈渊在这道门槛上卡了五次,在炼制第二十炉灵草的时候,终于迈了过去,将三团灵液完全融合在一起。 接下来就是持续催动法力,进一步精纯药力,将灵液固化成丹,炼丹就成功了。 这一步比起提纯、凝丹反而要简单许多,但能炼出多少丹药,还要看炼丹师的神识强度。 陈渊将灵液分成十份,分别凝丹。 半个时辰之后,三团灵液表面一阵波动,在火焰的炙烤下化为虚无。 一个时辰之后,又是三团灵液一阵波动,化为乌有。 两個时辰之后,两团灵液化为乌有。 但最后两团灵液,却是终于稳定下来,在丹炉中缓缓旋转,慢慢固化成型。 六个时辰之后,陈渊突然睁开双目,手中法决一变,炉盖抬起,两颗银灿灿的丹丸从炉中飞出,落入早就准备好的玉瓶之中。 陈渊收回法力,火焰消散,丹炉落地。 他拿起玉瓶,倒出两颗聚灵丹,如释重负般的道: “终于炼成了!” 从今往后,他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炼丹师了! 而且他第一炉丹药便有两成的成丹率,只炼废了十九炉灵草,比起张家最强的炼丹师张瑜,还要出色。 神识在炼丹中所起到的作用,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陈渊当即闭目打坐,恢复法力,为晚上的星光灌体做准备。 若是神识一直增长下去,他的炼丹术,会达到什么水平? …… 第二天,陈渊体内法力恢复如初,继续投入到炼丹之中。 之前炼废的十九炉灵草中,有八炉灵草没到凝丹的程度,所以三种灵草的消耗程度不一。 此时陈渊手中还剩三十五株金光菊、八十七枚白兰果、八十九株银叶草,可以再炼三十五炉丹药。 他闭门不出,炼丹不辍,只有在每三日的星光灌体前后,才会停下来,恢复法力。 炼制一炉聚灵丹,需要三天时间,三十五炉丹药炼完,加上星光灌体恢复法力的时间,一共过去了将近五个月。 一开始,陈渊的成丹率只有两成。 炼制第十炉丹药的时候,成丹率涨到了三成。 炼制第二十四炉丹药的时候,成丹率涨到了四成。 最终,陈渊一共得到了六十五颗聚灵丹。 按照一颗聚灵丹两块灵石的价格,就是一百三十块灵石。 陈渊一共投入了两百五十块灵石,就掌握了炼丹术,还收回了一半成本,这笔买卖,可谓是划算无比。 这期间,曹佑曾经几次来拜访陈渊,商议进山猎妖之事,但都被陈渊婉拒。 掌握炼丹术之后,他便不再隐瞒,直言相告。 曹佑惊愕的表情,他到现在还记得。 第二天,他与范仪刚、任曼一起来拜访陈渊,态度比之前明显要恭敬了一些。 虽然陈渊和他们修为相若,但炼丹师的地位极为尊贵,尤其是在传承残缺的散修之中。 交好一名炼丹师,修为的提升就有了保障。 若是陈渊肯答应帮他们炼丹,要比从坊市中直接购买丹药,便宜不少。 不过陈渊目前只能炼制聚灵丹,曹佑三人请他炼丹的想法,却是落了空。 …… 三十五炉丹药炼完,枯燥重复的炼丹生活,终于可以暂告一段落。 陈渊拿着所有聚灵丹,来到坊市中,在街边摆摊出售聚灵丹。 若是直接卖给那些店铺,比直接售卖的价格肯定要低一些。 陈渊的摊位很是简陋,一块灰布,上面放着玉瓶,用一块木板,写着“聚灵丹”三个字。 但不一会儿,就有炼气前期修士来问价。 在幻月坊市中,丹药一向是供不应求。 陈渊直接开出二十块灵石的底价,概不还价。 许是看他年纪不大,面孔又新,有几名问价的修士看了看丹药后,便离去了。 陈渊并不着急,这些修士普遍年纪较轻,没什么经验,分辨不出丹药的品质好坏,更相信那些丹铺的名声。 那些经验比较丰富的散修,却是并不在意陈渊是否摆摊,问过价后,就会买上几颗。 陈渊虽然是第一次炼丹,但丹药品质比起那些店铺中出售的丹药,并不逊色。 两天之后,陈渊手中的六十五颗聚灵丹全部售出,共收获一百三十块灵石。 他拿出手中的二十块灵石,凑成一百五十块,买下三十炉灵草,回到洞府,继续炼丹。 第六十三章 瓶颈 炼丹室中。 陈渊闭目打坐,手掐法决,在他身前,熊熊火焰包裹着炼丹炉,一股淡淡的丹香,从炉中飘出。 忽然,陈渊睁开双眼,手中法决一变,炉盖抬起,六颗青色丹丸飞出,落在一旁的玉瓶之中。 陈渊收回法力,火焰消散,丹炉缓缓落在地上。 他右手一挥,将炼丹炉收入储物袋,拿着玉瓶,来到修炼室中,服下一颗青色丹药,闭目打坐。 修炼不知年,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陈渊睁开双目,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四年苦修,终于站在了炼气后期的门槛上……” 此时距离他掌握炼丹术,已经过去了四年时间。 炼出聚灵丹后,陈渊没有立刻投入到修炼中,而是继续钻研炼丹术。 在炼制第八十炉聚灵丹的时候,成丹率提升到五成。 随后,陈渊转为炼制百灵丹。 百灵丹的炼制难度,比聚灵丹要高出许多。 但陈渊有了基础,神识也在不断增长,第三炉百灵丹就炼制成功,有三成的成丹率。 第十炉,成丹率提升到四成。 第三十炉,成丹率提升到五成。 第五十炉,成丹率提升到六成。 这也是陈渊目前炼丹术的极限。 炼制一炉百灵丹,需用五天时间,需要碧岭花、天冬草、青木根各一株。 这三种六十年灵草,一株要卖三块灵石,一炉就是九块灵石。 而一颗百灵丹在坊市中的售价,是四块灵石。 寻常炼丹师炼制百灵丹,成丹率只有两到三成,一炉只能赚三块灵石,甚至有亏本的风险。 陈渊的成丹率高达六成,炼制一炉百灵丹,就能赚十五块灵石。 不过,陈渊的目的是提升修为,不会把所有百灵丹都卖出去。 他还要进行星光灌体,同样需要百灵丹相助。 以往丹药稀缺,陈渊只能吸纳天地灵气,恢复体内法力。 现在不缺丹药,他自然不会再把时间浪费在恢复法力上。 若是让其他修士知道,陈渊把可抵一月苦修的百灵丹,用来恢复法力,肯定会痛骂他暴殄天物。 但陈渊感受着日益壮大的神识,却觉得这是物尽其用。 每炼出一炉百灵丹,他都会留下三颗,以供自用,每月只卖出一瓶百灵丹,赚得灵石并不多。 四年时间,才攒下了二百七十五块灵石。 但在丹药的堆积下,他的修为却是来到炼气六层巅峰,触摸到了炼气后期的瓶颈。 …… 陈渊结束修炼,来到院中。 掌握炼丹术后,他已经不缺灵石,但并没有更换更好的洞府。 陈渊有许多时间用在炼丹上,一月至少有一半时间,灵脉闲置。 索性留在丁等洞府,用丹药修炼,速度也不慢,还能节省一些灵石。 此时正值隆冬时分,空中寒风呼啸,大雪飘飞,目之所及,尽是银装素裹。 陈渊一抚储物袋,唤出青云剑,手掐法决,轻喝一声: “疾!” 铮! 青云剑发出一声欢快的剑鸣,激射而出,倏忽变向,在漫天大雪中往来盘旋,灵活如游鱼一般。 陈渊又拿出黑铁盾,往身前一抛。 黑铁盾立刻涨至两尺大小,散发出淡淡黑光,环绕在陈渊身边,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似柳絮一般,漂浮不定。 两刻钟后,陈渊收回青云剑与黑铁盾,又开始练习起火球术、火蛇术、流沙术。 直至法力消耗大半,才停下来。 每次炼丹、打坐之后,陈渊都会拿出时间,演练法器,练习法术。 修为增长之时,护道手段亦不能疏忽。 就在陈渊停手之际,院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陈兄可在府中?曹某来访。” 陈渊拿出洞府玉牌,打开大门,门外正是曹佑。 陈渊将他引入正堂,分宾主落座。 曹佑笑道: “陈兄,这个月的百灵丹……” 陈渊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玉瓶,递了过去。 曹佑接过玉瓶,一抚储物袋,桌上凭空出现一小堆灵石。 陈渊笑了笑,神识一扫,正好是四十块灵石,抬手一拂,将其收入储物袋中。 他炼出百灵丹后,就不再摆摊出售丹药了。 能一次买下一瓶百灵丹的炼气中期修士,大多是那些丹铺的常客,很少在摊位上购买丹药。 摆摊只能一颗两颗的零卖,太过浪费时间。 而直接卖给那些店铺,每瓶丹药要少赚两三块灵石。 这个时候,曹佑毛遂自荐,买下了陈渊手中的百灵丹。 他在坊市中交游颇广,认识不少炼气中期修士,花一些功夫,就能把丹药卖出去。 他所要做的,就是每三个月帮曹佑炼制一炉百灵丹。 曹佑提供灵草,陈渊只负责炼丹,不管成丹率多少,只要给他三颗百灵丹即可。 如此一来,陈渊节省了时间精力,可以专心炼丹。 曹佑平均下来,每月能赚一块灵石,只是要花费一点功夫而已,也是乐此不疲。 …… 曹佑收起百灵丹,上下打量陈渊一番,笑道: “恭喜陈兄修为大进,我观陈兄身上灵气浓厚,应该摸到炼气后期的瓶颈了吧?” 听闻此言,陈渊脸上笑容一敛,道: “不过是刚刚摸到门槛而已,什么时候能迈过去,还未可知。” 曹佑笑道: “陈兄可是炼丹师,手中不缺灵石,买一颗雪魄丹,还愁瓶颈不破?” 陈渊心中一动,问道: “雪魄丹是何物?” 曹佑露出惊讶之色: “陈兄竟然不知雪魄丹?” 陈渊说道: “陈某闭门炼丹,少有外出,有些孤陋寡闻,还请曹道友解惑。” 曹佑解释道: “这雪魄丹是归元宗专有的一种丹药,服下之后,能提升三成突破炼气后期瓶颈的几率。” 陈渊微微皱眉: “只有三成吗?” 曹佑说道: “三成已经不少了,我等四灵根修士,突破后期瓶颈的几率,也就一两成而已,若是能提升三成几率,就有一半可能突破瓶颈。范兄在炼气六层巅峰卡了五年,一直在积攒灵石,想要买下一颗雪魄丹,冲击后期瓶颈,可惜未能如愿,便葬身在幻月山脉中……” 两年之前,曹佑三人进山猎妖,遇到两头一级高阶妖兽,范仪刚身死当场,只有曹佑和任曼逃了回来。 从那之后,他们只能在幻月山脉最边缘碰运气。 但一年之前,两人陆续突破炼气六层,实力增长不少。 联手之下,重新进入幻月山脉外围,猎杀妖兽。 范仪刚为人豪爽义气,曹佑与任曼对他都是念念不忘。 陈渊对那個快言快语的大汉也是颇有好感,心中惋惜。 曹佑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 “曹某失态了,陈兄修为大进,乃是喜事,若因我而扫了兴,岂不是罪过?说回这雪魄丹,此丹极为珍贵,只有每年一度的拍卖会上才有,一次二十颗,成交价一般在四百块灵石左右,以陈兄的财力,应该不成问题。” 陈渊点点头: “拍卖会何时举行?” “下一次拍卖会在三个多月之后,陈兄若是想要参加竞拍,现在就得做准备了。” …… 送走曹佑后,陈渊立刻来到坊市之中,购买灵草。 过去四年,他一心炼丹苦修,就是出来摆摊,也是匆匆来去,对拍卖会只是有所耳闻,还没有参加过。 幻月坊市的拍卖会每年举行一次,参加者主要是筑基修士、炼丹师、炼器师、财力雄厚的炼气后期修士。 陈渊炼制出来的丹药,一半用来修炼,手中灵石不多,除了丹药,也没有其他需求,对拍卖会并不感兴趣。 但雪魄丹能增加突破炼气后期瓶颈的几率,他志在必得,这次拍卖会,绝不能错过。 陈渊手中还有两炉灵草,又花费一百五十三块灵石,买下十六炉灵草。 接下来三个月的时间里,陈渊连星光灌体都暂停下来,每日炼丹不辍。 在拍卖会开始七天前,陈渊炼出第十九炉丹药,手中的百灵丹,积攒了五十颗。 曹佑也知道陈渊需要灵石,联系了更多散修,每月从他这里买走十五颗丹药。 三个月下来,就是一百八十块灵石。 加上陈渊之前的积蓄,共有三百零二块灵石。 再卖掉这六十八颗百灵丹,应该足够买下一颗雪魄丹了。 接下来六天时间,陈渊在坊市中摆摊,以一颗丹药四块灵石的价格,卖出三十四颗丹药,收获一百三十六块灵石。 最后十六颗百灵丹,被陈渊以六十灵石的价格,卖给了归元宗,小亏四块灵石。 至此,陈渊手中的灵石来到了四百九十八块。 拍下一颗雪魄丹,应该不成问题。 他回到洞府,打坐修炼,静待第二天拍卖会的到来。 第六十四章 拍卖 第二天清晨,朝阳初升,洒下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陈渊身上。 他缓缓睁开双眼,收功起身,走出洞府,往山下行去。 由于时间尚早,大部分散修还在洞府中修炼,坊市中人迹寥寥。 但归元阁前,却是聚集了几十名修士,排成一条长队。 这座幻月坊市中最为壮观的建筑,虽然带着一个“阁”字,实则是一座占地广阔的大殿。 陈渊来到队尾,不一会儿,他身后便多出了十几个修士,不断往后延伸。 一刻钟后,陈渊终于挪到了归元阁门口。 两名身穿淡黄色长衫,袖口绣着一个“元”字的炼气十层修士,站在大门两边,审视着来到身前的每一名修士。 陈渊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写着“竞”字的玉牌,双手递了过去。 一名修士接过玉牌,神识一扫,把玉牌递了回来,道: “道友请进。” 陈渊接过玉牌,举步走入大门。 这枚玉牌是本次拍卖会的“竞拍令”,持有此令者,方可参加拍卖会,是他三天前花十块灵石,从归元阁买来的。 这是归元宗为了限制参加拍卖会的人数,所想出的办法。 这是一种变向的保证金,没有几个散修,舍得花十块灵石看热闹。 …… 陈渊走进大门,发现归元阁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一楼大厅中,所有柜台全都消失不见,摆上了两百余张太师椅,分成数列,间隔极大,正对着一处高台。 每一把椅子上,都刻有一个显眼的号码。 此时场中已经有一半修士落座,有几名相熟的修士低声交谈,但大部分人都是闭目养神,静待拍卖会开始。 陈渊的竞拍令是一百零八号,他神识一扫,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安静坐好。 他身旁坐着两名修士,都是炼气十层的修为。 用天眼术望去,场中大半是炼气后期修士,还有十几名修士身上,灵光黯淡,看不出深浅,应是筑基修士。 像陈渊这样的炼气中期修士,只有三十几名。 不用说,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为了雪魄丹而来。 三刻钟后,两百余张太师椅陆续坐满。 又等了一刻钟,归元阁大门缓缓关闭,十余名炼气修士从二楼下来,把众人围起来,负手而立。 场中交谈之声渐低,直至寂静无声。 陈渊缓缓睁开双目,拍卖会要开始了。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走上高台,朝台下众修士行了一礼,淡淡道: “欢迎诸位道友参加本次幻月拍卖会,老夫提醒诸位,不得扰乱拍卖会秩序,不得胡乱竞价,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块下品灵石,拍卖会现在开始!” 陈渊用天眼术望去,老者身上灵光黯淡,看不出深浅,正是一名筑基修士。 一名女修端着一個托盘走到台上,老者右手轻挥,托盘承载的一柄三寸金色小锤缓缓浮起。 “第一件拍品,上品法器碎金锤,质地坚硬,擅破硬壳盾牌,对付龟类、鳄类、犀类妖兽有奇效,底价三百块下品灵石!” “我出三百一十块灵石!” “三百二十块灵石!” “我出三百三十……” 这件颇为少见的锤形法器引起了场中修士的热情竞价,最终以四百四十块灵石成交。 女修当即托着碎金锤下台,与竞价成功的修士进行交割。 陈渊暗暗心惊,只是第一件拍品,就接近他的全部身家。 不过拍卖会上的法器通常都是精品,比普通的同阶法器要贵上不少。 一件普通的上品法器,价格在四百块灵石左右。 碎金锤拍卖完毕后,女修拿上第二个托盘,上面放着十张符箓。 老者右手一挥,十张符箓缓缓升起,依次排开。 “第二件拍品,极品法符‘雷击符’十张,对妖兽、魔修杀伤力极大,底价四百块下品灵石!” “竟然有雷击符?我出四百三十块灵石!” “我出四百五十块灵石!” “四百七十块灵石……” 经过十几轮竞价,雷击符以五百五十块灵石的价格,落入一名炼气十层修士手中。 “第三件拍品,净血丹一瓶,可解大部分一级妖兽毒性,底价三百块下品灵石!” “我出三百二十块灵石!” “三百三十块灵石……” 一件件精品法器、符箓、丹药依次拍出,让陈渊大开眼界。 十几名炼气后期修士,为了一件上品法器争得面红耳赤。 筑基修士会豪掷六百块灵石,拍下一块灰扑扑的木头。 也有修士为了一瓶灵丹怒目而视,但在归元宗的威压下,却是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但雪魄丹却一直没有出现,陈渊只能耐心等待下去。 …… “第三十八件拍品,雪魄丹一颗,有助于突破炼气后期瓶颈,底价三百块下品灵石!” 陈渊盯着悬在老者身前的玉瓶,缓缓直起身子。 “三百一十块灵石!” “我出三百二十块灵石!” “三百三十块灵石……” 一直保持安静的诸多炼气中期修士,相继喊出一个个价格。 这颗雪魄丹的价格,很快便突破了四百块灵石,最终以四百四十块灵石成交。 接下来十件拍品,都是雪魄丹。 陈渊一直没有出价,只是冷眼旁观。 直到第十一颗雪魄丹上台,这些炼气中期修士的热情冷却下来,他才参与竞价,以四百一十块灵石,将其收入囊中。 丹药到手,陈渊轻松了许多,津津有味地看着剩下的拍品,增长见识。 “第七十二件拍品,一套“风火阵”阵盘、阵旗,可抵挡筑基前期修士全力攻击一刻钟时间……” “第八十一件拍品,炼气后期丹药‘三明丹’丹方一张……” “第九十五件拍品,升仙令一枚,凭此令可参加本宗升仙大会,底价三百灵石!” 高台之上,老者右手一挥,一枚玉佩从托盘上升起,在空中缓缓旋转,展示在台下修士面前。 这是一枚青色玉佩,一面刻着山川河流、白云仙宫,一面刻着“归元”两个字,雕饰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陈渊心中一震,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储物袋。 老儒生临死前赠给他的凌云佩,竟然与台上的升仙令形制一模一样,只有字迹不同! 再一想到六大门派中的凌云派,陈渊几乎可以确定,凌云佩就是凌云派的升仙令! “三百一十块灵石!” “三百二十块灵石!” “三百四十块灵石……” 此时,场中开始竞价,升仙令的价格缓缓上升。 升仙令毕竟只是一个参加升仙大会的机会,而不是直接加入六大宗门的凭证。 而且升仙大会非常凶险,加入六大宗门也不意味着一定会筑基成功。 除了对自己实力极为自信的修士,其他人对升仙令并不感兴趣。 还是寻找仙缘,从归元宗手中兑换筑基丹,更加靠谱。 幻月坊市每隔几年,便会出现这样的幸运儿,或是发现了珍稀灵草,或是捡到了奇异矿石,献给归元宗,换得一枚筑基丹,筑基成功。 是以场中大多是炼气十层修士在竞价,但也有几名筑基修士参与其中。 修仙家族的子弟中,也有伪灵根修士。 若是他们想要加入六大宗门,只能依靠升仙令。 最终,这枚升仙令以四百三十块灵石的价格成交,仅比雪魄丹稍贵一些。 随后,归元宗又拍出了九枚升仙令,平均成交价在四百块灵石左右,与一件上品法器相仿。 其中有四枚被筑基修士拍下,剩余六枚,全都落入炼气十层的修士手中。 接下来的拍品,陈渊都没有再关注。 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凌云佩身上。 难怪老儒生会身怀土木双灵根,这并不是巧合,他极有可能是修士后代,资质才如此惊人。 寻常凡人,体内大多是伪灵根,连真灵根都少见。 只是不知为何,颜家失去了修仙传承,只有升仙令作为传家宝,流传下来。 老儒生纵使天资卓绝,却无缘修仙,将传承自祖先的升仙令,送给了唯一的学生。 陈渊心绪复杂,回想着和老儒生相处的一幕幕场景,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第六十五章 路绝 拍卖会结束时,已至深夜。 陈渊回到洞府后,拿出凌云佩,往其内注入一丝法力。 玉佩上的“凌云”二字光芒大放,表面升起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凝成一朵白云的形状。 他此前从未把凌云佩与升仙令联系起来,一直放在储物袋中,今天才重见天日。 陈渊收回法力,把凌云佩重新收好,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有这枚升仙令,他便可以省下一大笔灵石。 陈渊早就打算好,要参加升仙大会,这是获取筑基丹最可靠的方式。 只是他此前修为尚浅,无暇他顾,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炼丹与修炼上。 但现在雪魄丹在手,升仙令也已经准备好,他只需要突破后期瓶颈,将修为提升到炼气十层,就可以去参加升仙大会了。 毕竟炼气七层到炼气十层之间,可没有瓶颈阻碍。 …… 第二天,陈渊来到幻月阁贺管事处,补交三十五枚灵石,租下一间甲等洞府,身上的灵石只剩下三十块。 有灵脉相助,突破瓶颈的几率要大上一分。 为了突破炼气后期,陈渊不惜血本。 甲等洞府比丁等洞府要简陋许多,但在修炼室中刻有聚灵法阵,灵气浓郁。 以陈渊炼气六层的修为,在甲等洞府中苦修一年,可抵丁等洞府两年,比服用丹药还要划算一些。 只是这需要昼夜不停地吸纳灵气,散修需要赚取灵石,不可能做到。 这也是甲等洞府的租金,只有四十块灵石一年的原因。 陈渊搬到甲等洞府后,没有着急服用雪魄丹,而是先打坐调息,凝神静气,清除杂念。 渐渐地,陈渊心境变得古井无破,有天人合一之感,方才服下雪魄丹,冲击炼气后期瓶颈。 但仅仅过去了一个时辰,陈渊就重新睁开双眼,脸色铁青。 雪魄丹入口之后,立刻化为一股庞大的精纯灵气,冲入经脉之中。 他立刻按照《赤焰诀》上记载的法门,引导这股精纯灵气,冲击瓶颈。 但不论他怎么努力,炼气后期的瓶颈都是牢不可破,甚至没有一丝松动,直至雪魄丹所化灵力消失。 四百一十块灵石买来的丹药,只是让陈渊体内的灵力变得精纯了一些。 别说提升三成几率了,就连一成突破瓶颈的希望,都没有看到。 莫非这雪魄丹是假的? 还是说五灵根修士所面临的瓶颈,真就难如登天,连雪魄丹都起不到一点作用? 陈渊心中思绪翻滚,无心再修炼下去,起身走出洞府,来到一家售卖玉简典籍的店铺。 这类店铺在坊市中不多,主要售卖基础功法、幻月山脉地图、残缺的修真百艺传承,但也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玉简古籍。 陈渊花费十块灵石,买了十几枚玉简,回到洞府,仔细查阅。 这些玉简价格不高,记载的都是齐国修仙界的历史传说。 一天之后,陈渊缓缓放下最后一枚玉简,脸色很是难看。 这些玉简里,记述了正魔大战、元婴斗法、兽潮暴动等诸多带有传奇色彩的事迹,但只有两枚玉简,提到过身具五灵根的筑基修士。 而这两人都是距今三四千年前的人物,都是意外服下传说中的仙丹妙药,才能突破筑基期。 突破炼气后期的五灵根修士也是极为少见,无一不是得到莫大机缘,数千年来,只有寥寥十几人。 最近五百年,再无五灵根修士,能突破炼气后期瓶颈。 “修仙之路,果然是逆天而行……” 陈渊颓然坐倒,苦涩一笑。 石室之内,陷入死寂。 陈渊神情黯淡,目中一片迷惘。 他的道途,就要断绝于此吗? 烈日炎炎下,跟在爹娘身后,耕田犁地。 赤莽山脉中,三招击杀吴东,与李管事对垒。 伏击黑风寨,斩杀蒋锋,寻得谢全藏宝。 力战虎妖,受千刀万剐之刑,终于求得功法,踏上仙路。 死斗端方上人,身陷绝境之中,血魂意外自爆…… 过去的种种回忆,浮上陈渊心头。 他慢慢平静下来,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精致的锦囊。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块细腻温润的玉珏,在石室顶部夜明珠的照耀下,散发着微光。 陈渊轻轻摩挲着玉珏,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纵是逆天而行,我也要争出一线生机!” …… 丁二七九号洞府内,曹佑正在打坐修炼。 忽然,院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曹兄可在府中?陈某来访。” 曹佑闻言,立刻收功,起身相迎。 大门外,陈渊负手而立,静静等待。 洞府有阵法保护,神识无法探入,无法传音,只能以这种方式,登门拜访。 片刻之后,大门打开,曹佑脸上挂着笑容,抬手虚引: “陈兄请进。” 陈渊略略一拱手,迈步而入。 两人来到正堂,分宾主落座。 曹佑查看了一下陈渊身上的灵气浓度,问道: “陈兄还未服下雪魄丹吗?” 陈渊摇了摇头: “陈某已服下雪魄丹,但却功亏一篑,未能突破瓶颈。” 曹佑面露惊讶之色,旋即掩去,笑道: “看来这雪魄丹也是名不副实……” 陈渊轻叹一声: “曹道友不必安慰我了,自家人知自家事,陈某以往修炼中出过差错,根基不固,想要突破瓶颈,比寻常修士要难上许多。今日来访,就是想问一下曹道友,坊市中可还有能提高突破炼气后期瓶颈几率的丹药?” 曹佑闻言,面露难色: “据我所知,另有两三种丹药有此效果,但都比不上雪魄丹,若是雪魄丹无用,其他丹药恐怕更加不堪。” 陈渊微微颔首,似是对这个结果不出所料,转而问道: “除了归元宗举行的拍卖会,曹道友可知晓其他的交易会?” 曹佑一怔: “陈兄是想从交易会上寻找突破瓶颈的方法?” 陈渊点点头: “正是如此,虽然拍卖会上奇珍异宝频出,但终究无法囊括所有灵丹秘术,我想碰碰运气,看能否寻得一线机缘。” 曹佑低头思索片刻,迟疑道: “我认识一名炼气七层的修士,消息颇为灵通,听他提起过一处地下交易会,但言语间却是有些含糊,不甚真切,若是陈兄有意,我便将你引荐给他。” 陈渊眼前一亮: “有劳曹道友了,不管此事结果如何,我都会为曹道友炼一炉丹药!” …… 白天的幻月坊市,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流如织。 归元阁永远是门庭若市,几个修士家族建立的店铺,也不断有修士进进出出。 但一处位于街角偏僻处的店铺,却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这是一栋两层小楼,牌匾上,写着“揽月轩”三个字,大门敞开,但却无人光顾。 一名老妪懒懒地坐在躺椅中,闭目养神,神态安详。 她身上灵气浓郁,有炼气十层的修为,几乎触摸到了筑基的门槛。 一名身穿宽大黑袍,面覆黑巾的修士,步入其内,打破了店内的寂静。 老妪眼也不睁,用嘶哑的嗓音说道: “本店无物可售,这位道友请回吧。” 黑袍修士默不作声,一抚储物袋,拿出一块铜牌,递了过去。 老妪睁开双眼,慢慢直起身子,接过铜牌,细细端详一番。 铜牌一面雕着一只金蟾,一面刻着一個“令”字。 “道友请随我来。” 老妪从躺椅上站起来,递还铜牌,往内间走去。 黑袍修士收起铜牌,跟在她身后,走入内间。 内间空无一物,老妪拿出一块阵盘,手掐法诀,往其内注入一丝法力。 青砖地面无声无息朝两边打开,露出一条石阶。 老妪转过头来,抬手虚引: “道友请进。” 黑袍修士沿石阶而下,在他身后,青砖地面缓缓合上。 老妪收起阵盘,重新坐到躺椅上,双目微阖,静待下一位客人的到来。 …… 陈渊走在石阶上,藏在黑袍之下的手里,捏着一枚金甲符,体内法力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催动符箓。 三个月前,经曹佑介绍,他从那名炼气七层修士口中,知晓了这个地下交易会的存在。 这个地下交易会每月举办一次,想要参加的修士,须得花费一百灵石,购买一块金蟾令,所以又名“金蟾会”。 金蟾会上的交易物品都非凡物,甚至有很多不能出现在明面上的东西。 陈渊得此消息,当即回府炼丹,积攒灵石。 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他炼出十七炉百灵丹,除去星光灌体所用,卖出六十五颗丹药,换来二百四十块灵石。 三天前,他买下一块金蟾令,掩饰住真容,来参加今天的金蟾会。 也许金蟾会上的物品,不会比幻月拍卖会上的更珍贵。 但这种地下交易会,经常会出现一些奇特灵物、诡异秘术,说不定能助他突破瓶颈。 第六十六章 峰回 陈渊沿着石阶,走了半刻钟左右,来到一处大厅。 大厅门口守着两名炼气十层修士,拦在陈渊身前。 陈渊又出示了一遍金蟾令,两人才让开道路。 大厅内摆着四十把太师椅,呈半圆形排列,面向一处木台。 木台高出地面约三寸,上面摆着一张方桌。 此时厅中已经有二十余位修士落座,陈渊收起金甲符,选了一把周围无人的椅子坐下。 与陈渊一样,厅中修士都将自己的面容遮掩起来,或是戴着面具,或是蒙上面巾,或是垂下黑衫。 但他们的修为普遍在炼气后期,炼气中期的修士寥寥无几,加上陈渊在内,也只有三名。 陈渊坐下后,陆续又有修士走进大厅。 小半个时辰后,四十把太师椅,只余六把空闲。 这时,一名炼气十层的蒙面修士走入大厅,来到木台之上,沉声道: “欢迎诸位道友参加此次交易会,本人提醒诸位道友,请勿窥视他人身份、扰乱交易会秩序,违者将会失去参加交易会的资格。另外,交易物品的价值不得低于三百灵石,祝各位道友都能有所收获。” 说罢,他走下木台,站到一边,负手而立。 几名修士同时起身,一名戴着面具的修士快人一步,来到木台之上。 其他几人悻悻回返,重新坐下。 “对不住了,在下抢先一步……” 面具修士朝几人行了一礼,声音嘶哑难听。 他一抚储物袋,身前凭空多出一柄飞剑: “金霞剑,极品法器,锋锐难当,能斩断同阶法器,适合修行金行功法的修士,八百块灵石。” “金霞剑?这不是马世元的法器吗?” “道友好本事,竟敢招惹凉州马氏!” 台下几名修士啧啧称奇,面具修士只是嘿嘿一笑,并不言语。 陈渊仔细打量着台上的三寸飞剑,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极品法器,还是一件赃物。 从众人言语看来,这柄金霞剑的原主人应是出身于修士家族,面具修士敢杀人夺宝,实力定然不弱。 一名蒙着面的矮胖修士忽然说道: “这柄金霞剑我要了,但那马世元是马家长老的独子,我要担不小的风险,只能出七百五十块灵石!” 面具修士环视一圈,再无第二人出价。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成交!” 矮胖修士当即走上木台,仔细检查了一番金霞剑,然后交给面具修士一小堆灵石。 两人刚刚走下木台,第二名修士立刻上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玉瓶: “燃灵丹一颗,炼气期修士服下之后,可临时将修为提升一层,持续一个时辰,但事后修为会倒退一层,一年后才能恢复,四百灵石!” “燃灵丹?好东西,我出四百四十块灵石!” “五百块灵石!” “五百二十块灵石……” 几轮竞价之后,燃灵丹以六百三十块灵石,落入一名炼气八层修士之手。 第三名修士上台,拿出一枚玉简: “魔道秘法‘欲女经’,可迷惑女修心智,采阴补阳,快速提升修为,但修炼者需每月采补一名女修,否则阴阳失衡,法力反噬,有性命之忧,三百块灵石!” “呵呵,此术有些意思,三百灵石,我要了。” “迷惑女修心智之法,可以单独修炼吗?” “可以,此法类似于媚术,对女修格外有效,但只限于炼气修士。” “我出三百四十块灵石!” “谁都别跟我抢,我出三百八十块灵石!” 这门魔道秘法受到了热烈追捧,最终卖出了四百九十块灵石。 随后,又有十三名修士上台,拍卖手中物品,其中大多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件紫阳派的制式法器“紫阳剑”。 第十三名修士下台后,场面冷了下来。 一直站在旁边的蒙面修士说道: “拍卖环节结束,下面请求购物品的道友上台。” 他话音落下,陈渊就站起身来,往台上走去。 没人与他争抢,陈渊来到台上,环视一周,粗声道: “在下想求购有助于突破炼气后期瓶颈的丹药、秘术,灵石绝对让各位满意。” “我这有一颗雪魄丹,道友意下如何?” 陈渊刚刚说完,便有一人回应。 他摇了摇头: “雪魄丹对在下无用。” 此言一出,厅中顿时安静下来。 连雪魄丹都没有,其他丹药、秘术效果更差,拿出来也是白费功夫。 陈渊静静等了一会儿,还是无人回答。 他只能走下木台,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了下来。 在陈渊之后,又有几人上台求购物品,都是市面上极为少见之物,成功者寥寥。 最后再无人上台,蒙面修士宣布交易会结束。 厅中修士分批从通道离开,陈渊混在中间。 他离开揽月轩后,特意绕了几条路,确定没有人跟踪,才撤下伪装,买了几炉灵草,回到洞府。 陈渊手中灵石不多,只有一百七十块,就算金蟾会上出现有助于突破炼气后期瓶颈的丹药、秘术,也买不下来。 他今天求购丹药秘术,只是尝试一下,还需要继续积攒灵石。 一个月后,陈渊炼出五炉丹药,手中灵石来到二百二十块。 他第二次参加金蟾会,还是无功而返。 三个月后,他第四次参加金蟾会,花费四百二十块灵石,买下一颗“芝灵丹”。 这是一种与雪魄丹齐名的丹药,出自紫阳宗,能提高突破炼气后期瓶颈的几率。 但陈渊服下之后,瓶颈依旧是纹丝不动。 不过他没有气馁,除了继续炼丹,积攒灵石,准时参加金蟾会之外,还让曹佑帮他留意,坊市中是否有此类丹药秘术。 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陈渊却始终一无所获。 炼气后期瓶颈,就如一道万仞高山,挡在他身前。 …… “在下想求购有助于突破炼气后期瓶颈的丹药、秘术,灵石绝对让各位满意……” 又是一次金蟾会,陈渊站在木台之上,平静地说出这句重复了十几遍的话。 和往常一样,台下依旧是一片寂静。 陈渊静静等待了一会儿,轻叹一声,往台下走去。 此时距离他第一次参加金蟾会,已经过去了一年半时间。 他手中积攒的灵石越来越多,但瓶颈却是纹丝不动。 参加金蟾会的修士来来去去,却无人能拿出让他满意的丹药秘术。 求而不得,陈渊的心态慢慢发生了变化。 不能再这么蹉跎下去了。 他要离开幻月坊市,游历齐国,寻找机缘。 修为不得寸进的感觉,让他实在无法忍受。 与其留在幻月坊市苦等机缘天降,不如走出舒适圈,去争取一线生机。 陈渊做出决定之后,心情陡然变得轻松起来。 不管前路如何,总比留在幻月坊市,日复一日地炼丹,在金蟾会上无功而返要好。 蒙面修士上台,宣布交易会结束。 陈渊站起身来,朝通道走去。 忽然,他脚步一顿,在原地停住。 片刻之后,他重新迈开脚步,往通道走去,但速度却加快了许多。 走出揽月轩后,陈渊没有回洞府,而是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片刻之后,一名同样蒙着面的修士跟了过来。 陈渊转过身来,盯着蒙面修士: “刚才便是道友向我传音?你手中有能突破炼气后期瓶颈的秘术?” 蒙面修士身材瘦长,穿着一身黄色长衫,只露出一双眼睛,有炼气十层的修为。 他轻笑一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玉简,屈指一弹,玉简飞向陈渊。 陈渊抬手一阻,玉简停在空中,悬浮不动。 “多说无益,道友一观便知。” 陈渊散开神识,探入玉简,瞳孔骤然放大。 一刻钟之后,他才收回神识,抬头看向蒙面修士: “这只是半部秘术,剩下半部呢?” 蒙面修士淡淡道: “道友莫急,还是先谈谈价钱吧。” “四百块灵石。” “不够。” “四百五十。” “还是不够。” “五百,一颗雪魄丹不过四百灵石,此术霸道疯狂,代价极大,若不是在下困在后期瓶颈前太久,根本不会考虑,五百灵石已是极限,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出这個价格。” “七百,此术代价虽大,但必能助你突破后期瓶颈,远非雪魄丹可比。” “五百五十,纵使突破瓶颈,也是断了前路,再不得寸进,在下不能为了修为提升一层,耗尽全部积蓄。” “六百,只要道友突破瓶颈,便是炼气后期修士,即使前路断绝,也比炼气中期强出十倍,六百灵石是底价,若是道友拒绝,在下只能另寻买主了。” 陈渊低头思索片刻,道: “好,六百就六百,如何交易?” 蒙面修士又拿出一枚玉简,屈指一弹,飞向陈渊,淡淡道: “道友先看秘法,无误之后,再把灵石给我。” 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堵住陈渊去路。 陈渊心中一凛,接过玉简,探入神识。 一刻钟之后,他才收回神识,一抚储物袋,六百块灵石凭空出现在身前,缓缓飞向蒙面修士。 蒙面修士接住灵石,扫了一眼,将其收入储物袋内,转身就走。 陈渊收起两枚玉简,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第六十七章 突破 陈渊回到洞府,来到修炼室,立刻拿出那两枚玉简,细细研读起来。 两个时辰后,他放下玉简,目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这是一门无名秘术,有助于突破炼气后期瓶颈,但代价极大。 修炼者需要将体内九成精血,转化为一股特殊的血灵气,将修为短暂提升到远超当前境界的程度,一举冲破瓶颈。 但突破之后,由于精血损耗极大,只能慢慢恢复,需要几十年时间。 在此期间,修为不得寸进。 修炼者也可借助外力恢复精血,但能恢复精血之物,无一不是珍贵异常,就连筑基修士都难以获得,更别说区区炼气修士了。 但对陈渊来说,这却不是问题。 他有玉珏在手,可以引星光灌体,恢复体内精血。 他正要离开幻月坊市,没想到峰回路转,天降机缘。 但这门无名秘术也就在他手中才能发挥作用,其他炼气中期修士得到,就算突破瓶颈,也只能困在炼气七层,终生难以寸进。 而且此术疯狂霸道,充满魔道色彩,结尾处意犹未尽,应该还有后续。 陈渊猜测,这门无名秘术的主要用途,并不是增加突破瓶颈的几率。 否则耗费如此大代价,只为突破炼气后期的瓶颈,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而且那名蒙面修士不在金蟾会上直接和他交易,而是私下向他传音,事后交易,也是有些蹊跷。 这门无名秘术绝不能泄露出去,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渊打定主意,闭目调息,凝神静气,为施展秘术做准备。 …… 三天后,陈渊将状态调整到巅峰,开始施展秘术。 他按照特殊的法门,将体内精血一点一滴地转化为血灵气,面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足足持续了十三天。 陈渊体内的九成精血,全都转化为血灵气。 此时的他,形容枯槁,头发花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如活尸一般。 但他身上的灵气,却是极为浓郁,远远超出了炼气六层修士应有的水准,直逼炼气九层修士。 陈渊不敢耽搁时间,立刻引导这股庞大的血灵气,冲击瓶颈。 以他现有的修为,原本容纳不了这么庞大的灵气。 但血灵气是他体内精血所化,与法力同根同源,才能沿着行功路线,在经脉内运转,如潮水一般,一次次冲击着瓶颈。 这股血灵气太过庞大,冲击力极强,原本牢不可破的瓶颈,很快便出现了松动。 陈渊再接再厉,不断运转功法,瓶颈摇摇欲坠。 三十六个周天之后,血灵气几乎消耗殆尽,瓶颈也终于被冲破。 陈渊缓缓睁开双眼,干瘪的嘴唇微微弯曲,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血灵气耗尽,他变得更加憔悴,枯瘦如柴,半人半鬼。 但他无暇关注这些,感受着丹田内更加凝实的法力,心中畅快不已。 他费尽心思,不惜使用魔道秘法,终于突破了这道难关,修为增长到炼气七层。 在筑基之前,他不会再遇到任何瓶颈。 炼气期修士,只会在炼气三层、六层、十层时遇到三道瓶颈,在此之前,只需吸纳灵气,增长修为。 若是灵根资质上佳,三道瓶颈都可轻松突破,如地灵根、天灵根修士。 伪灵根修士则是会遇到两道瓶颈,炼气四层的瓶颈,也是一朝可破。 传说上古时期,天地灵气充沛,甚至伪灵根修士也没有瓶颈,可以顺利修炼到筑基期,连筑基丹都不用。 但不知为何,天地灵气越发稀薄,修炼越发艰难,修士遇到的瓶颈越来越多,灵根资质,越发重要。 陈渊耗费如此大代价,只是突破炼气七层的瓶颈,炼气十层时,遇到的瓶颈只会更难。 但那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问题,若是精血恢复不了,连炼气八层都是遥遥无期,何谈筑基。 陈渊收敛心情,闭目打坐,稳固境界。 …… 三天之后,陈渊睁开双眼,起身走出洞府。 甲等洞府为了方便设置聚灵阵,修建在山壁之中,但在洞府之外,还有一个庭院。 此时正是深夜时分,万点繁星洒在天幕上,闪烁着灿灿银辉。 陈渊拿出玉珏,引星光灌体。 二十息后,星光敛去。 陈渊丹田内充盈的法力,消散一空。 他的脸色变得红润了一些,一头干枯的白发,多出了一丝光泽,发根染上了一抹黑色。 他内视己身,感受着恢复了些许的精血,长舒一口气。 虽然这次精血恢复的速度,比之前服下沸血丹之后,要慢了许多,但他等得起。 精血恢复之前的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用来炼制丹药,积攒灵石。 过去一年半,他除了星光灌体之外,没有其他消耗,剩余的百灵丹全都卖了出去,手中的灵石积攒到了一千二百余块。 从蒙面修士手中购买无名秘术,用去六百块灵石,还剩六百七十三块。 而炼气后期丹药的炼制难度,要比百灵丹大上许多,需要多加练习,积累经验。 《张家丹术要略》上记载了两张炼气后期丹药丹方,分别是“碧心丹”、“玉华丹”。 碧心丹药力稍差一些,适合炼气七层、八层修士修炼。 玉华丹药力稍强一些,适合炼气九层、十层修士修炼。 陈渊打算先从碧心丹炼起,循序渐进,以免浪费灵草。 他回到洞府,按照习惯,服下一颗百灵丹,闭目打坐,恢复体内法力。 半個时辰后,陈渊睁开双眼,服下第二颗百灵丹。 突破瓶颈之前,一颗百灵丹就能恢复体内所有法力。 但现在,需要两颗才行。 法力恢复之后,陈渊换上一件宽大黑袍,戴上斗笠,遮住枯槁面容与一头白发,来到坊市中,花费二百二十块灵石,买下十炉炼制碧心丹的灵草。 炼成一炉炼气后期丹药,需要七天时间,十炉灵草,足够两月之用。 而且八十年灵草与四十年、六十年灵草不同,只能在归元阁买到,极少有修士摆摊出售。 炼气七层以下的修士,实力低微,大多选择租种灵田,安稳度日。 但能修炼到炼气后期的修士,无一不是散修中的佼佼者,岂会甘受归元宗剥削。 他们大多都是进山猎妖,只有极少数实力低微,或者胆小如鼠的修士,才会继续租种灵田,求一个安稳度日。 租种灵田的修士少了,坊市中的八十年灵草也变得极为少见,只能从归元阁买到,价格也比从修士手中购买,要贵上一些。 而炼丹师虽在散修中地位崇高,在归元宗面前却是渺小如蝼蚁,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 灵草到手,陈渊回到洞府,开始炼制第一炉碧心丹。 提纯灵草的过程非常顺利,他已经炼制了几百炉丹药,对此轻车熟路。 但炼制碧心丹需要用到四种灵药,凝丹过程的难度增加了许多。 陈渊不慎失手,第一炉丹药炼制失败。 他总结经验,引星光灌体后,再进行第二炉丹药的炼制。 这一次进步了一些,但还是倒在了凝丹过程中。 第三炉,陈渊积累了足够的经验,终于炼出了两颗碧心丹。 只要炼出第一炉丹药,剩下的就好办了。 与此同时,经过四次星光灌体之后,陈渊体内的精血也恢复了一成,头发重新变成乌黑之色,干枯的脸颊,也丰润了起来。 恰好曹佑来访,看到陈渊成功突破瓶颈,当即向他道喜。 陈渊修为突破,对曹佑也是一件好事。 他帮助陈渊出售百灵丹,赚取灵石的同时,人脉也扩展了不少。 陈渊以后改为炼制后期丹药,曹佑代为出售,可以借此与炼气后期修士结交,益处极大。 送走曹佑后,陈渊继续投入到炼丹之中。 一个多月后,十炉灵草全部炼完,成丹率提升到三成。 第二十炉,成丹率提升到四成。 第三十炉,成丹率提升到五成。 第四十炉,成丹率提升到六成,陈渊体内损耗的精血也全部恢复。 停滞了将近一年的修为,终于迎来了增长。 这段时间,陈渊共炼出了一百三十余颗碧心丹。 每月引星光灌体,需用去四颗,十个月下来,就是四十颗。 他出售了三瓶丹药,回笼灵石,购买灵草。 最后,陈渊手中只剩六十四颗碧心丹。 炼化一颗碧心丹,需要三天时间,可抵一月苦修。 以陈渊现在的修炼速度,需要不眠不休,苦修七年,才能修炼到炼气七层巅峰。 接下来一年时间,陈渊闭门苦修,服下所有碧心丹,加上灵脉辅助,修为成功突破练气八层。 但此时距离下一次升仙大会,只有不到两年时间。 陈渊不可能以炼气八层的修为,拿着两件中品法器,去与其他修士斗法厮杀。 他只能在幻月坊市安心修炼下去,静待十二年后的升仙大会。 第六十八章 凌云 “曹道友,任道友,恭喜恭喜!” “曹兄与任姑娘相互扶持,日后定能在仙路上走得更远!” 一处庭院中,亭台楼阁,水榭长廊,青竹怪松,秀丽雅致。 曹佑与任曼面带笑容,正招待着几名客人。 两人俱是穿着一身大红色礼服,绣着鸳鸯戏水图,头上戴着玉簪。 院中摆着几张桌椅,一张八仙桌居中,上面摆着三清塑像,神态庄严,桌前摆着两个蒲团。 几名修士坐在太师椅上,将两人围在中间,拱手作揖,贺喜连连。 众人说了半天话,一名修士抬首看了一眼日头,道: “曹道友,任道友,吉时将至,为何还不举行典礼?” 曹佑面上笑容不减,歉然道: “马道友稍待,还有一名道友未至。” 一名长脸修士皱眉道: “何人如此托大?今天可是曹兄大喜的日子,岂可因他一人,延误吉时……” 他话音未落,一道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 “曹道友,任道友,陈某来迟了,还请恕罪。” 众人转头看去,一名修士走入庭院之中。 此人身材高大,一身青色长衫,容貌无甚夸耀之处,独独一双剑眉入鬓,双目灿然,神采奕奕。 曹佑立刻起身相应,笑道: “陈兄来得正好,吉时将至,还请入座观礼。” 任曼起身,盈盈一福: “陈道友今日有暇来此,实乃我夫妇二人之幸,岂敢怪罪道友。” 青衫修士笑了笑,一抚储物袋,手中多出一个托盘,递给曹佑: “今日是二位道友大喜的日子,陈某准备了一点薄礼,却是差点误了时辰,所幸没有耽搁,祝二位道友喜结连理,仙路长远。” 托盘上放着两个玉瓶,曹佑双手接过,打开玉瓶一看,惊呼出声: “碧心丹!” 众修士闻言,都是面色一变。 在场修士,修为最低也在炼气七层,平常修炼所用丹药,就是碧心丹。 一瓶碧心丹,便要八十灵石,价格高昂。 他们只能精打细算,三颗两颗的买,以供修炼。 此人一下便送出两瓶碧心丹,该是何等豪爽之人? 那名长脸修士似是想到了什么,快步来到青山修士面前,深深一礼: “道友可是陈渊陈大师?” 青衫修士微微一笑: “道友如何知晓陈某名讳?” 长脸修士脸上露出谦卑之色: “陈大师丹术超绝,我等平日修炼,多仰赖陈大师的丹药,可惜始终缘悭一面,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纷纷围上来,朝青衫修士行礼,言语都是极为恭敬: “在下袁华,见过陈大师!” “陈大师丹术不凡,修为竟然也如此高深,常某佩服!” “陈大师……” 青衫修士正是陈渊,他身上灵气盎然,修为已至炼气十层巅峰,超过院中所有修士。 陈渊朝众人回了一礼,笑道: “陈某不过粗通炼丹术而已,当不起大师二字。今日是曹道友与任道友大喜的日子,我等还是不要喧宾夺主为好,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众人连声赞同: “陈大师说得对,吉时已至,不可耽搁!” “曹道友,任道友,请吧!” “陈大师请坐!” 随后,众人共推陈渊为首,纷纷入座。 曹佑与任曼神情肃穆,来到三清塑像前,敬上三炷香,然后跪倒在蒲团之上,各拿出一张红色绢帛,朗声道: “修士曹佑(任曼),今日结为道侣,一纸婚书,上奏九霄,请三清祖师见证,若负佳人(佳人负卿),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随后,两人将绢帛放在蒲团身前,行三跪九叩之礼,起身相对,长长一揖。 礼成之后,众修士相继道贺。 两人入座,与众修士坐而论道,交流修炼心得。 直至日薄西山,众人相继告辞离去,院中才恢复寂静。 陈渊留在最后,向两人道别: “曹道友,任道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若是有事,可来凌云派寻我。” 曹佑脸上笑容敛去,神情凝重: “陈兄真要去参加凌云派的升仙大会?” 陈渊点点头。 曹佑不解道: “升仙大会极为凶险,要与人上擂台拼斗,陈兄久在坊市之中炼丹,缺乏斗法经验,为何不先去幻月山脉中,拿妖兽练练手?” 任曼也是劝道: “凌云派的升仙大会还有两个多月才开始,陈道友若是不嫌弃,可随我夫妇二人进山,猎杀两头妖兽,到时候上了擂台,也好有个准备。” 陈渊笑道: “二位道友好意,陈某心领了。我心中有数,此次升仙大会,应该不成问题。” 曹佑与任曼对视一眼,目中透出担忧之色。 但陈渊心意已决,他们不能阻人道途。 任曼盈盈一福: “妾身与夫君能突破后期瓶颈,有今日的七层修为,都是仰赖陈道友相助,日后陈道友若是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夫妇必不推辞。” 曹佑神情肃然: “曼儿说得对,若不是陈兄允我代售丹药,我不可能结识这么多同道,做起掮客的营生,赚了这么多灵石,陈兄大恩,曹某没齿难忘!” 说着,他朝陈渊深深行了一礼。 陈渊扶住曹佑,笑道: “我与曹道友相识十几年,情谊深厚,而且没有曹道友帮我收购灵草、出售丹药,我也无法专心修炼,谈何恩情。仙路漫漫,能有一二好友,不是易事,希望日后再见之时,我等三人俱已筑基成功,笑谈风月,坐而论道。” 曹佑哈哈大笑: “陈兄所言极是,祝陈兄此行一帆风顺,升仙成功!” 任曼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兽皮,递给陈渊: “妾身知道,陈道友不缺灵石,我们夫妇二人,别无所长,唯独进山猎妖多年,又与几位同道交好,互通有无,对幻月山脉的地理形势、妖兽分布颇为熟悉。这份幻月山脉的地形图,是我们夫妇二人身上最为珍贵之物,今日便送予陈道友,还望陈道友勿要推辞。” 陈渊接过兽皮一看,上面绘制着幻月山脉的外围的详细地势,还有诸多妖兽介绍,极为详细,但越往深处,越是模糊。 他郑重地收起兽皮,道: “二位道友有心了,陈某谢过。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动身,有缘再会。” 说罢,他朝二人行了一礼,转身出门而去。 曹佑与任曼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伫立在原地,久久不语。 …… 当陈渊走出幻月坊市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他施展轻身术,看准方向,往北方行去。 此时距离他突破炼气八层,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凌云派的升仙大会即将开始,他的修为也增长到炼气十层巅峰,进无可进,正适合参加升仙大会。 他原本是想提前三個月赶去凌云派,但曹佑与任曼选在今日结为道侣,才推迟半个月出发。 凌云派位于齐国最北部的云州,在朔州北面八千里,路途遥远。 但陈渊修为大进之后,轻身术消耗的灵气忽略不计,可以七天七夜不用休息,一天便能赶路数百里。 只用了二十余天,他便赶到了云州。 这一路上,陈渊日夜赶路,法力消耗一半,就打坐修炼,恢复法力,以免路上遇到意外,法力不济。 所幸他选择的都是僻静小路,人迹罕至,一路有惊无险。 他遇到过几名修士,但修为普遍不高,见到陈渊炼气十层巅峰的修为,都极为惶恐,转身就走。 其中有一次,陈渊遇到了同为炼气十层巅峰的修士,两人都极为警惕,相隔几十丈就远远绕开,不做接触。 他还遇到了几只一级中低阶妖兽,见到他之后,立刻就失去理智,扑了上来。 但陈渊实力大增,祭出法器,轻松解决了这些妖兽,收获了一批妖兽材料。 进入云州后,陈渊遇到的修士就多了起来。 其中不乏炼气十层的修士,应是与陈渊一样,来参加升仙大会的。 双方相遇之后,都是不敢过多接触,远远绕开。 坊市之外,没有秩序,只看实力。 不知底细之前,谁都不敢随便与其他修士接触,生怕遇到劫修。 但劫修一般也不会对修为相近的修士出手。 修仙界藏龙卧虎,修士又都是不显山不露水,无法从外表上分辨强弱。 万一遇到高手,就是灭顶之灾。 更别说还有一些高阶修士,专好扮猪吃虎,若是不小心招惹到,更是生不如死。 所以劫修都是精心谋划,行事周密,极少随意动手。 那些嚣张跋扈的劫修,早就死了。 不过,陈渊并没有因此而大意,他主动放慢速度,不与其他修士接触,又赶了五天路,才来到凌云山脉脚下。 这里就是六大宗门之一,凌云派的驻地。 第六十九章 升仙 陈渊进入凌云山脉后,拿出升仙令,注入一丝法力。 升仙令缓缓升起,“凌云”二字光芒大放,表面升起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凝成一朵白云的形状。 陈渊退后半步,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符箓,暗藏于袖中,站在原地等候。 小半个时辰后,一名男修从远处飞掠而来,在陈渊面前停下。 此人一身黑色长衫,二十余岁年纪,面容俊秀,绣着飘逸云纹,袖口有一个古朴的“云”字,有炼气十层的修为。 他手中拿着一块罗盘,散发着淡淡白光,指针直指陈渊身前的升仙令。 陈渊拱手行礼: “在下陈渊,来参加贵派的升仙大会。” 黑衫修士随意一还礼,淡淡道: “跟我来。” 说罢,他施展轻身术,转身掠去。 陈渊捏住符箓,跟在黑衫修士身后,往凌云山脉内部行去。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一处占地广阔的山谷。 谷内环境幽雅,建有十几座小楼,雕梁画栋,错落有致。 谷口有一座高台,建有一座凉亭,一名修士正在亭中闭目打坐。 见到二人后,他飞身落下,打量了陈渊一眼,然后看向黑衫修士,笑道: “辛苦林师弟走一趟了。” 陈渊细细看去,此人同样身穿黑衫,身材修长,鼻梁高挺,修为也在炼气十层。 黑衫修士正要说话,手中罗盘突然白光大放,指针一阵转动,停在一个方位。 他手掐法诀,往罗盘内注入一丝法力,才抬头道: “此人便交给袁师兄了,又有人激发升仙令,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转身离去。 黑衫修士离开后,陈渊朝袁师兄拱手行礼: “在下陈渊,见过袁道友。” 袁师兄脸上笑容敛去,淡淡道: “陈道友请随我来。” 随后,他领着陈渊进入谷内,进入一座小楼。 一楼大厅面积不小,几阶楼梯通往二楼,四周是五扇木门,门上散发着淡淡白光,标有从一到五的号码。 “陈道友可择任一房间居住。” 陈渊选了三号房间,袁师兄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木牌,递给陈渊: “此牌可以操控房间禁制,请道友收好。” 陈渊双手接过木牌,道一声谢。 “道友切记,招贤谷内禁止私斗,否则本派将会收回升仙令。” “多谢道友提醒,陈某一定谨记于心。” …… 袁师兄离开后,陈渊进入三号房间,关好门窗,激发禁制,拿出《张家丹术要略》,仔细研读起来。 早在五年之前,他的修为就增长到炼气十层巅峰,难以寸进,修炼已经无用。 他一直看到深夜时分,有些疲倦,于是收起玉简,闭目打坐,恢复精神。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陈渊起身来到门边,拿出一张符箓,捏在手中。 虽然袁师兄说过,招贤谷内禁止私斗,但他还是不敢大意。 “在下凌云派弟子莫惊春,有一事与陈道友相商。” 陈渊犹豫了一下,拿出令牌,解开禁制,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名男修,看上去三十余岁年纪,穿着与陈渊白天所见的两名炼气期弟子,相同的黑色长衫,有炼气十层的修为。 这名自称莫惊春的修士,迈步而入,拱手道: “在下莫惊春,见过陈道友。” 陈渊回礼道: “莫道友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莫惊春呵呵一笑,没有回答,转头看了一眼大开的房门。 陈渊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莫惊春笑道: “陈道友放心,莫某没有恶意,此来是有一笔交易,与道友商谈。” 陈渊这才关上房门,请莫惊春入座。 莫惊春一撩长衫前摆,坐在陈渊对面。 “陈道友心中顾虑,莫某非常理解。我入门前也是散修,出门在外,必须事事小心,否则一着不慎,便会性命不保。” “莫道友也是通过升仙大会,拜入凌云派的?” “没错,莫某今日与陈道友商谈之事,也与升仙大会有关。陈道友对升仙大会的规则,应该有所了解吧?” “据我所知,升仙大会中设立擂台,修士抽签,两两捉对比试,最后胜出的二十人,可以拜入贵派。” 莫惊春抚掌一笑: “陈道友果然做了功课,那你也应该知道,参加升仙大会的不全是散修,还有不少身具伪灵根的家族修士。莫某不才,在门中有些人脉,对其中内情,所知颇深。” 陈渊心中一动: “请莫道友说得详细一些。” “这些参加升仙大会的家族修士,多是出自依附于凌云派的家族,在派中或多或少都有同族。他们要参加升仙大会,难免会漏出些许风声,莫某花了一些力气,探出了其中一部分人的消息,陈道友可有兴趣了解一番?” 陈渊沉吟片刻,道: “莫道友要多少灵石?” “不多,三十块灵石足矣。” “好,我要一份。” 莫惊春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玉简,递给陈渊: “陈道友请看。” 陈渊接过玉简,探入神识,片刻之后,将其放下,一抚储物袋,桌上凭空多出三十块灵石。 莫惊春收起灵石,拱手道: “陈道友真是爽快,莫某预祝陈道友顺利过关,拜入宗门。” “承莫道友吉言。” …… 陈渊把莫惊春送出门外,激发禁制,拿起那枚玉简,细细看了起来。 这枚玉简中,记载着二十几名出身于修仙家族的伪灵根修士,内容包括功法、修为、法器等信息,但都比较粗略。 但陈渊并不在意,他只是将其做個参考而已。 莫惊春也是心中有数,要价不高,否则这样一份真假难辨的消息,陈渊根本不会考虑。 玉简中提到的大部分修士,陈渊都不放在眼中,唯有三名修士,让他心生忌惮。 这三人分别叫做薛麟、黄允尚、宋清如,皆身怀符宝,几乎预定了三个入门名额。 陈渊在幻月坊市待了近二十年,对符宝也有所了解。 符宝乃是结丹修士将本命法宝的一部分威能,灌注到符箓中,形成的一种特殊法器,威力极大,结丹修士以下皆可使用。 不过符宝放在炼气修士手中,只能发挥两三成威力,最多与下品灵器相仿,而且极为消耗法力。 但即使如此,符宝也足以碾压绝大部分炼气修士。 许多结丹修士,都会给宠爱的后辈准备符宝。 薛麟、黄允尚、宋清如身为四灵根修士,也能得赐符宝,足见其受宠程度,其他法器、符箓、丹药,更不会少。 陈渊眉头微皱,心中盘算,若是遇到这三人,应该如何应对。 如果能避开他们,当然是再好不过。 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陈渊从不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需早做准备才行。 …… 时间慢慢过去,终于到了升仙大会开始的日子。 铛! 一声悠远的钟声,传遍招贤谷。 陈渊走出小楼,与上百名参加升仙大会的修士一起,在凌云派弟子的带领下,走向山谷深处。 这里建有二十座黑色擂台,擂台前方站着二十人,身上灵光黯淡,陈渊半点都看不透,应是筑基修士。 其中一名中年修士沉声道: “本次升仙大会,共有一百七十三人参加,所有人参与抽签,抽中者上擂台比试,胜者晋级下一轮,败者退出升仙大会,若是有轮空者,自动晋级下一轮。连胜三轮者,即可通过升仙大会,成为本派弟子。” 说着,他一抚储物袋,身前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玉盘,其内摆着一支支颜色斑驳的竹签。 “将你们的神识探入玉盘,抽取竹签!” 陈渊闻言,连忙将神识探入玉盘之中。 一枚竹签突然放出毫光,陈渊福至心灵,隔空往玉盘内注入一丝法力。 竹签缓缓升起,朝他飞来。 与此同时,其他修士也将法力探入玉盘之内,上百支竹签升起,在空中划出道道灵光,飞入人群。 陈渊抬手接住竹签,毫光敛去,上面刻着“甲十八”三字。 一名修士露出狂喜之色: “我轮空了!我轮空了!” 周围几人充满嫉妒地看向他,还有人表情懊恼,似乎在说为何不是自己抽中了轮空的竹签。 待所有人都抽出竹签后,中年修士拿出二十张符箓,往空中一抛。 符箓燃起火焰,化作二十道流光,分别飞到二十座擂台上空,化作从一到二十的巨大红字,悬在空中不动。 “抽到甲字竹签的修士上台,准备比试!” 陈渊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走上十八号擂台。 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修士,与他一前一后,来到擂台之上。 两人手中的竹签化作一道流光,飞回玉盘之中。 相同的景象,也在其他十九座擂台上依次上演。 与此同时,一名筑基修士驾起遁光,飞至十八号擂台上空。 他拿出一个黑色阵盘,放上三颗灵石,又拿出四杆白色阵旗,抬手抛出。 阵旗落在擂台四角,筑基修士手掐法决,阵盘阵旗放出淡淡光芒。 片刻之后,擂台周边升起一道闪烁着淡淡波纹的无色光罩,将擂台笼罩起来。 筑基修士单手托着阵盘,低头看着陈渊两人,淡淡道: “比试过程中,生死有命,只有一方主动认输,本座才会出手止斗,你二人可听明白了?” 陈渊与黑袍修士盯着对方,点了点头。 “好,比试开始!” 第七十章 比试 筑基修士话音刚落,陈渊立刻一抚储物袋,身前多出两件法器。 一柄黑色飞剑,一个青色小盾,俱是上品法器。 陈渊手掐法决,轻喝一声: “疾!” 铮! 黑色飞剑发出一声剑鸣,激射而出! 与此同时,黑袍修士不遑多让,同样唤出两件上品法器,一根长满尖刺的狼牙棒,一个硕大的黄色龟壳。 见到飞剑来袭,他不慌不忙,手掐法决。 黄色龟壳顿时涨大至三尺大小,挡在他身前。 噗! 黑色飞剑击中龟壳,发出一声闷响,倒飞而回,龟壳却是纹丝不动。 黑袍修士手中法决一变,狞笑一声: “去!” 狼牙棒飞向陈渊,猛地砸了下来! 陈渊不慌不忙,手中法决一变,青色小盾光芒大放,化作一个尺许大小的凝厚光盾,挡在狼牙棒下方。 砰! 光盾闪烁两下,微微下沉,但却挡住了狼牙棒的砸击。 黑袍修士当即召回狼牙棒,为下一击蓄力。 但就在这时,陈渊一催法力,飞剑再度斩向黑袍修士。 随后,他拿出一张符箓,抛了出去。 符箓燃烧起来,化为三道尺许大的青色光刃,斩向黑袍修士,与飞剑形成夹击之势。 这是风刃符,所化光刃极为锋利,是最顶尖的中品法符,价格堪比上品法符。 黑袍修士不敢怠慢,用龟壳挡住飞剑,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金色符箓,拍在身上。 符箓燃烧起来,化作一套金色光甲,罩在黑袍修士身上。 陈渊一眼便认出,此乃中品法符金甲符,他手中也有一张,防御能力极强,同样是最顶尖的中品法符。 铛! 青色光刃斩在金甲上,闪烁几下,双双溃灭。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尝尝我的手段!” 黑袍修士手中法决变化,狼牙棒突然又涨大了一尺,黑黝黝的尖刺伸长至三寸大小,砸向陈渊! 陈渊瞳孔一缩,催动法力,青色光盾变得越发凝厚,主动迎了上去。 砰! 光盾倒飞而回,表面如破碎的琉璃般,出现丝丝裂纹。 狼牙棒为之一阻,去势稍减,但还是继续砸向陈渊。 陈渊脚下一点,往后退去,拿出一张金甲符,拍在身上。 砰! 金甲被狼牙棒一砸,溃散成点点金光。 但狼牙棒也在反震之力下,高高弹起。 黑袍修士畅快大笑: “我看你能挡住几下!” 说着,他继续催动法力,狼牙棒重新发出一阵黑光,就要再次砸下。 但陈渊岂会坐以待毙,他一抚储物袋,手中多出五张符箓,全都抛了出去。 五张符箓燃烧起来,化作十五道风刃,齐齐斩向黑袍修士! 与此同时,陈渊手中法决一变,黑色飞剑的剑锋裹上一层妖异血光,,斩了下去! 黑袍修士面色大变,也顾不得继续催动狼牙棒了,脚下一点,往后退去。 五张风刃符,就是一百灵石,抵得上半件中品法器。 此人必定是出身修仙家族! 黑袍修士后退之时,手上也不闲着,先是往身上拍了一张金甲符,又拿出一张符箓,口中念念有词。 两息之后,符箓燃烧殆尽,化作一道金钟,将他罩在其内。 这是上品法符金钟符,防护能力远强于金甲符。 两层防护之下,黑袍修士才放下心来,停下脚步,催动龟壳,挡住黑色飞剑。 嗤! 飞剑斩在龟壳上,血光一闪而灭,在龟壳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黑袍修士脸上露出肉痛之色,但还没等他展开反击,十五道风刃已经斩在了金钟上。 铛! 金钟闪烁几下,与十二道风刃同时溃灭。 剩下三道风刃斩灭金甲,便无以为继,黑袍修士勉强挡下了这一次攻击。 他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到陈渊又用出五张风刃符,化作十五道风刃,激射而来! 黑色飞剑的剑锋上,也再度亮起妖异血光,斩向龟壳! 黑袍修士脸色狂变,大喊一声: “我认输!” 观战的筑基修士当即抬手一挥,一道土墙拔地而起,拦在黑袍修士身前。 风刃撞在土墙上,纷纷溃散,只留下一道道寸许深的痕迹。 筑基修士又一挥手,土墙轰然倒塌,化作一团黄色的烟尘,随风消散。 陈渊微微一笑,收回黑色飞剑与青色小盾,朝黑袍修士一拱手: “承让。” 黑袍修士脸色阴沉似水,收回狼牙棒与龟壳,看也不看陈渊,转头走下擂台。 他输得很憋屈。 这一次比试中,陈渊一共用去十二张顶尖的中品法符,足以买下一件不错的中品法器了。 这完全就是在拿灵石砸人! 修仙家族的嫡系子弟,也不过如此。 而且陈渊的法器也不是凡物,他的龟壳法器,是以一头一级上阶的龟妖背壳,掺入大量玄铁炼制的,极为坚硬,却被黑色飞剑轻易斩破。 一想到修补龟壳,又是一笔灵石,黑袍修士的心脏,就不由抽搐起来。 上天不公,竟然把他跟这种二世祖分到了一起! …… 黑袍修士下台后,空中的筑基修士对陈渊说道: “把你的升仙令拿出来。” 陈渊拿出升仙令,双手高举。 筑基修士一招手,升仙令飞到他手中,注入一丝法力,又抛还给陈渊。 “明日持升仙令,来参加第二轮比试,下去吧。” “是。” 陈渊接住修仙令,不敢耽搁时间,转身走下擂台。 “抽中乙十八号的修士,上台比试!” 在他身后,筑基修士淡淡说了一句,又是两名修士上台,展开比试。 陈渊转头看去,却发现从里面看是无色的透明光罩,从外面看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里面两人的斗法。 其他擂台也是如此,陈渊不再停留,回到房间,打坐恢复法力。 他同时操控两件上品法器,又一连用出十二张中品法符,法力消耗过半。 这是他最大的弱点,法力稀薄,无法久战。 五灵根修士的法力不够精纯,难以与四灵根、真灵根修士相比,更别说地灵根、天灵根修士了。 若是天灵根修士,法力精纯之至,就是一口气激发二十张风刃符,也是面不改色。 陈渊也深知自己的这个弱点,只能速战速决,拿符箓砸人。 十一张风刃符,不过是两百二十灵石。 过去五年,陈渊专心炼丹,除去星光灌体的消耗,其他丹药全都卖了出去,加上之前七年赚取的灵石,整整积攒了三千三百一十七块灵石,甚至可与一些筑基修士相媲美。 这和陈渊高达六成的成丹率脱不开关系,他炼一炉丹药,抵得上其他炼丹师炼两炉。 而且他炼化一颗丹药,只用三天时间,其他炼丹师需要六天,炼丹时间也远不及他。 两相叠加之下,陈渊一个人,抵得上三四個炼丹师。 如此庞大的身家,可以让他尽情挥洒灵石。 今天在擂台上,他用去了十张风刃符,就让黑袍修士主动认输。 在储物袋中,还有三十张风刃符,等待着绽放锋芒。 他今天所用的两件上品法器,也是这两年在金蟾会上买下的,都是顶尖的上品法器,加起来一共花了九百灵石。 黑色飞剑名为“血光剑”,注入法力之后,剑锋上能激发出一道血光,极为锋锐,能击破同阶法器。 青色小盾名为“青凝盾”,顾名思义,可凝成一道光盾,防御能力极强。 这两件上品法器威力不弱,消耗的法力也是不小,是以陈渊今日才不惜符箓,速战速决。 除了血光剑、青凝盾之外,陈渊还有其他手段,等待着下一个对手。 …… 第二天,又是一道钟声传遍山谷,陈渊与剩余的八十七名修士一起,来到擂台前方,进行抽签。 这一次,陈渊抽到了“丁九号”签。 那个轮空的名额,落到了一名幸运的女修身上。 抽签结束后,第一批修士上台比试,陈渊来到九号擂台前,耐心等待。 炼气修士之间的斗法,不会持续太长时间,陈渊等了两刻钟,前两组修士的比试就结束了。 他来到台上,对手是一名年轻儒生。 此人与昨天的黑袍修士一样,御使两件上品法器,一柄判官笔,一卷斑驳竹简,一攻一防。 那柄判官笔平平无奇,竹简却是颇为奇异,能飞出一个个墨字,有缠滞阻粘之效,防御能力不弱。 陈渊足足用去十六张风刃符,法力消耗大半,才逼得儒生认输。 比试结束之后,儒生愤愤不平,拂袖而去,显然也是把陈渊当成了出身于修士家族的子弟。 休息一夜之后,陈渊法力尽复,参加第三天的比试。 第二轮比试结束后,升仙大会还剩四十四名修士,不会再有轮空。 这一次,陈渊抽中了“甲十二号”签。 只要通过这一轮比试,他就能进入凌云派。 但当他看到对面站着的修士,却是不禁脸色一变。 第七十一章 手段 陈渊第三轮抽到的对手,是一名年轻修士,一身蓝色长衫,双目狭长,气质略显阴柔。 此人正是莫惊春给他的玉简中,记载的磁州黄氏族长之孙,黄允尚! 他与薛麟、宋清如,以及另外几名出身于修仙家族,实力强大的修士,在玉简中皆有图影人像,栩栩如生。 陈渊前两轮运气不错,没有碰到这些人,但到了第三轮,却是没能避开,遇到了身怀符宝的黄允尚。 黄允尚看着陈渊的表情变化,眉头一皱: “你认识我?” 陈渊不答,右手缓缓抚上储物袋。 黄允尚还要再问,空中的筑基修士沉声道: “比试开始!” 陈渊立刻拿出血光剑,手掐法决,血光剑发出一声欢快的剑鸣,激射而出,斩向黄允尚! 黄允尚不慌不忙,一抚储物袋,身前出现一面铜镜。 他手掐法决,铜镜放出一道白色光柱,射向血光剑,将其定在空中。 陈渊对此却是早有所料,玉简中提及,黄允尚手中有一面宝镜,乃是极品法器,能定住对手法器,玄妙异常。 他在血光剑飞出之后,就掏出十张风刃符,一齐抛出。 符箓无风自燃,化作三十道风刃,趁铜镜定住血光剑的机会,斩向黄允尚。 陈渊之所以囤积大量风刃符,而不是使用上品法符,就是因为中品法符可以瞬间激发,形成铺天盖地的攻势。 黄允尚见到陈渊一下激发十张符箓,纵使见多识广,也是为之色变。 一件中品法器,就这么没了,连他都不敢这么干。 他手中法决一变,铜镜镜面发出第二道白色光柱,扫灭十道风刃。 与此同时,他拿出一张符箓,往身前一抛,口中念念有词。 两息之后,符箓燃烧殆尽,化作一道土墙,挡在黄允尚身前。 这道土墙与升仙大会第一天,那名筑基修士施展的法术类似,但硬度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嗤嗤! 风刃斩来,土墙坚持了三息时间,便被击碎,但也有八道风刃溃散。 还剩十二道风刃,黄允尚一抚储物袋,拿出一柄银灿灿的飞剑,朝风刃射去! 铛铛铛! 银色飞剑坚硬无比,一连斩灭九道风刃,方才被反震之力弹开。 最后三道风刃,已是强弩之末,黄允尚拿出一张金甲符,往身上一拍,化作金光甲胄,与三道风刃一齐溃散。 黄允尚挡住陈渊这一波强大的攻势,心下稍缓,冷笑道: “不过如此……” 他话音未落,血光剑剑锋上一抹妖异血光闪过,挣脱白色光柱,又斩了下来! 与此同时,陈渊拿出一张银光灿灿,花纹繁复的符箓,手掐法决,口中念念有词。 刚才他一下激发十张风刃符,一时间法力不济,缓了几息,才接着展开第二波攻势。 黄允尚看着缓慢燃烧的符箓,心中一凛,知晓此符不凡。 他急忙催动铜镜,又射出一道白色光柱,挡住血光剑。 嗤! 白光与血光剑剑锋上的血光接触,血光一闪而灭。 但白光只是黯淡几分,仍旧将血光剑定在半空。 血光与白光威力相仿,但其先破开了一道白光,又与第二道白光相击,却是处在了下风。 黄允尚挡住这一击后,手中法决一变,催动银色飞剑,斩向陈渊。 陈渊口中念咒不停,一抚储物袋,拿出青凝盾,挡在身前。 铛! 青凝盾所化光盾如琉璃般碎裂,本体上出现一道深深裂纹。 但银色飞剑也受到巨大的反震之力,倒飞而回。 陈渊面色一白,口中咒语却仍旧不停。 按照玉简中的记载,这银色飞剑不过是上品法器,为何如此锋利? 黄允尚得意一笑,再度催动银色飞剑,斩向陈渊。 此时陈渊手中的符箓已经燃烧到只剩一成,他看着斩来的银色飞剑,一催法力,青凝盾幻化出一面光盾,直接迎了上去! 铛! 光盾片片碎裂,青凝盾上又多出一道深深裂痕,几乎裂成两半。 噗! 法器受损,陈渊也受到牵连,喷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 但经过这一番拖延,符箓终于燃烧殆尽。 一团乌云在黄允尚头顶缓缓汇聚,不时闪过几道银白色的电光,发出噼啪之声。 黄允尚瞳孔一缩: “落雷符!” 他手中法决一变,银色飞剑与铜镜飞回,挡在头顶。 空中的筑基修士见到这团乌云之后,目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落雷符乃是下品灵符,堪比普通筑基修士一击,换成他接下这招,也得费一点手脚。 陈渊冷冷一笑,抬手抹去嘴角血迹,然后一指黄允尚: “落!” 轰隆! 乌云之中,一道银色电光从天而降,劈向黄允尚。 黄允尚疯狂催动法力,银色飞剑逆流而上,化作一道银光,斩向雷电。 两道银光相交,银色飞剑倒飞而回,剑尖刺入擂台三寸,剑身一阵晃动。 电光被阻了一下,落下的速度慢了几分。 黄允尚抓住机会,手中法决一变,铜镜光芒大放,镜面射出一道浓厚若实质的白色光柱,迎向电光。 嗤嗤! 银色电光与白色光柱迎面相撞,互相侵蚀起来。 最终,还是电光更胜一筹,将白光压了回去,落在黄允尚头顶的铜镜上。 噼啪! 铜镜缠绕着银白色的电光,不住颤抖,镜面上焦黑一片,出现一道深深裂纹。 噗! 黄允尚身形一晃,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胸前衣襟。 “很好,这是你逼我的!” 他一抚储物袋,手中多出一张灰扑扑的符箓,往其内注入法力。 陈渊见状,连忙催动法力,血光剑剑锋上血光一闪,斩向黄允尚。 黄允尚不屑一笑,手上掐诀,铜镜射出一道虚幻的白色光柱,定住血光剑。 “就算黄某宝镜受损,但定住一件上品法器,还是绰绰有余,待黄某催动符宝,便是你的死期!” 陈渊面不改色,一抚储物袋,拿出青云剑,斩向黄允尚。 黄允尚看到陈渊竟然拿出了一件中品法器,哈哈大笑: “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 他手中法决再变,铜镜射出第二道白光,定住青云剑。 与此同时,他不停往灰色符箓中注入法力。 符箓中飞出一缕缕灰光,凝聚成一柄巨斧虚影,散发出令人心颤的威势。 陈渊却是冷冷一笑: “不知黄道友是否还能放出第三道镜光?” 他一抚储物袋,手中多出一枚寸许长的紫色飞针,朝前一抛。 嗖! 飞针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激射而出! 黄允尚面色大变: “极品法器!不可能……” 他急忙取消激发符宝,催动银色飞剑,迎向飞针。 但飞针速度极快,转瞬之间便飞到黄允尚身前,抵住他的脖颈。 黄允尚低头看了一眼飞针,脸色极为难看: “同时催动三件法器,其中还有一件极品法器,道友好强的神识。” 说着,他抬手一招,召回铜镜与银色飞剑,收入储物袋中,负手而立。 陈渊跟着收回青云剑与血光剑,淡淡道: “侥幸而已。” 黄允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道友既然认识黄某,应该知道黄某的出身吧?” 陈渊皱眉道: “黄道友此言何意?比试还未结束,道友还是先认输为好。” 他催动法力,紫色飞针往前一抵,黄允尚脖颈上渗出一滴鲜血。 黄允尚感受着脖颈间的锋锐煞气,却是不以为意,不紧不慢道: “黄某祖父是磁州黄氏族长,结丹修士。而黄氏依附凌云派七百余年,有数十名子弟,拜入凌云派,现有两名筑基修士,在派中身居要职……” 陈渊双目一眯: “黄道友这是威胁在下?” 黄允尚笑了笑: “黄某不敢,只是想与道友做一个交易,若是道友肯让出这个名额,黄某愿意赠予道友一大笔灵石,保证让道友满意。” 陈渊目光一闪,抬头看向那名筑基修士: “前辈……” 筑基修士淡淡道: “胜败未分,比试尚未结束,本座不会干涉。” 黄允尚脸上的笑容又浓郁了几分: “道友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是选择一大笔灵石和丹药,还是执意与黄某抢这个入门名额。黄某虽然资质不佳,但却颇得祖父宠爱,若是黄某因为道友失去了入门资格,道友就算入了凌云派,日子也不会好过。” 陈渊低头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黄道友对这个入门名额,是志在必得,若是在下不同意,就是与黄氏结仇了?” 黄允尚看到陈渊这副模样,心中一定,笑道: “正是如此,只要道友肯认输,不管是灵石丹药,还是极品法器,尽管开口,甚至黄某可以在祖父面前说项,让道友入赘黄氏,从此道途无忧……” 嗤! 黄允尚话音未落,陈渊忽然催动法力,紫色飞针穿过他的咽喉,带出一串血珠! 黄允尚睁大眼睛,抬手捂住咽喉伤口,死死盯着陈渊,满脸难以置信。 陈渊冷笑一声: “果然是纨绔子弟,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竟敢居高临下!” 第七十二章 薛麟 陈渊看着黄允尚软软倒地,然后朝空中的筑基修士行了一礼,恭敬道: “前辈,此人身上的储物袋……” 这名筑基修士一身白色长衫,看上去三十余岁左右,面容普通,肤色略黑。 他上下打量了陈渊一遍,笑道: “比试之中,生死有命,他既然死在你手中,储物袋自然也归你所有。” “多谢前辈。” 陈渊脚下一点,掠至黄允尚身前,捡起落在地上的银色飞剑、铜镜、灰色符宝,然后把他身上的储物袋解了下来。 这还没完,他把手探入黄允尚怀中、袖口,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直起身来,拿出升仙令,双手高举。 筑基修士抬手一招,升仙令飞到他手中。 “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陈渊。” 筑基修士往升仙令中注入一丝法力,将其抛了回来。 “磁州黄氏在门中势力不小,你对黄允尚痛下杀手,入门之后,必有一番麻烦,注意提防。” 陈渊心念急转,面上露出感激之色,深深一礼: “多谢前辈提点,晚辈一定谨记于心。” 筑基修士不再言语,右手掐诀,点在左手托着的阵盘上。 阵盘放出光芒,笼罩擂台的光罩荡开一阵涟漪,徐徐消失。 此时擂台前方站着十几人,已经在比试中胜出,获得了一个入门名额。 他们见到十二号擂台的光罩消失,都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一名身穿锦衣的年轻修士,手持一柄折扇,轻轻摇动,看上去极为风雅,对身旁的一名女修笑道: “黄允尚竟然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他根基不稳的传言,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女修乌发及腰,面容清丽,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闻言秀眉微蹙: “薛师兄何必背后诋毁他人?” 锦衣修士笑道: “宋师妹不知,黄允尚精擅采阴补阳之术,最喜用炉鼎修炼,虽然他自称是玄门正宗,房中秘术,但据我所知,极有可能是魔道秘法……咦?” 他说到最后,忽然停住,看着光罩消失的十二号擂台上,黄允尚的尸体,哈哈一笑: “有意思,黄允尚竟然死了!” 清丽女修见到此幕,也是颇为惊讶,目光移到走下擂台的陈渊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 其他十几人看到黄允尚身死,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同样出身于修仙家族,认识黄允尚,不由脸色一变。 黄允尚身怀符宝,竟然死在了擂台之上! 他的对手该有多强? 他们齐齐看向陈渊,眼神里充满了戒备、猜测、惊叹等种种情绪 陈渊对他们的目光视而不见,走到离众人稍远的地方站定,静待比试结束。 陈渊下台后,一名凌云派的炼气十层弟子,走上擂台,将黄允尚的尸体收入一个玉棺中。 这时,笼罩七号擂台的光罩也缓缓消失,现出擂台上的两名修士,一人狂喜,一人沮丧。 还剩两个擂台,比试就将全部结束。 锦衣男子摇着折扇,朝陈渊走来,在近前停住,收起折扇,拱手道: “在下薛麟,请问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陈渊回了一礼: “在下陈渊。” 薛麟又打开折扇,摇了起来,笑道: “陈道友手段高强,竟然能在擂台上打死黄允尚,薛某佩服!” 陈渊淡淡道: “陈某不过是侥幸胜出,最后不慎失手,心中甚是惭愧。” 薛麟笑嘻嘻道: “陈道友谦虚了,黄允尚虽是废物,但他手中的千钧斧符宝和定光镜,却是难得一见的宝物,道友能在擂台上正面将他击杀,实力定是不凡,日后大家同为凌云派弟子,还要多多亲近才是啊!” 陈渊见薛麟态度如此热切,拿不准他心中想法,只能笑道: “薛道友出身名门,陈某也是久仰大名,若有机会,定与道友坐而论道。” 薛麟脸上笑容更盛: “陈道友既知在下来历,想必也知晓黄允尚出身于磁州黄氏。我给道友提个醒,黄允尚的嫡亲兄长黄允道,也在凌云派中,肯定会找道友的麻烦,道友千万小心。” 陈渊心念急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拱手道: “多谢薛道友提醒,陈某定会多加防范。” 薛麟笑着点点头,摇着折扇,转身离去。 陈渊看着他的背影,双目微眯,心中思绪翻涌。 薛麟与他素昧平生,却出言提醒,肯定不是出于好心。 此人与黄允尚应是有些过节,或者拓州薛氏与磁州黄氏不睦,看到他杀了黄允尚,想让他与黄氏斗得更加厉害。 但不管薛麟是何想法,这个黄允道,他都得小心防范。 那名筑基修士,同样出言提醒他,应该也是与黄氏有隙。 还未进入凌云派,便惹上一個修仙大族,但陈渊却一点都不后悔。 他一开始并不想杀黄允尚,与黄氏结仇。 不过黄允尚为了一个入门名额,开出那么优厚的条件,可见他是志在必得。 但陈渊进入凌云派,是为了筑基丹,这是黄允尚应允不了的。 他绝不可能让出这个名额,势必要得罪黄允尚。 而黄允尚备受黄氏族长宠爱,与他结仇,就是与磁州黄氏结仇。 反正最后都要结仇,与其放虎归山,还不如斩杀黄允尚,拿到他的符宝、法器,增强实力。 至于黄氏的报复,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 陈渊等了一刻钟,两座擂台上的比试相继结束,又出现了一名修士死伤。 二十二名胜出的修士,聚集在在擂台前方,申请肃然。 那名中年修士扫视一圈,森然道: “升仙大会结束,恭喜你们,在三轮比试中胜出,获得了入门名额。但在你们拜入本派之前,还要通过一道入门检测,若是有心怀不轨,妄图刺探本派内情之人,现在可以主动退出,若是被查出来,当场灭杀!” 他说完之后,等了一会儿,但却无人言语。 “很好,都随我来,参加入门检测!” 上架感言 本书将会在明天上架。 这本书是传统的凡人流,非常传统,没有系统、没有苟道、没有长生流等等要素。 这就是一个关于修仙的故事,一个渴求长生的修士,一心求道的故事。 感谢所有看到本书的书友,也感谢所有提意见的书友。 感谢编辑水墨,我本来以为十万字才能签,毕竟凡人流节奏慢,但在四万字的时候,被水墨跨组捞出来了。 说说内容,第一卷结束之后,情节可能变得有些平淡,追读掉了不少,甚至上推期间,追读还在掉。 所以编辑才临时通知我,明天上架,第四轮推荐也不用上了。 明天的首订,应该会很惨淡。 这是我的问题,笔力不行,但凡人流确实也没办法太爽(苦笑)。 请各位书友放心,我不会切书。 不管订阅多少,我都会一直写下去,直到陈渊飞升仙界。 修仙之路,逆天而行,绝争一线。 写书也是如此,一遇挫折,便松散懈怠,日后怎成大器? 我在知乎上看到一个说法,其他类型的小说是前期职业,像是最近兴起的氪命流、搜山流,首订几千、过万者比比皆是。 而凡人流是大后期职业,至少得百万字以上,才能出成绩。 不论真假,这番话给了我莫大鼓励。 我会继续写下去,只要有全勤拿就行,哈哈。 一些书友提的问题我也看到了,包括灵根、升仙大会、炼丹师等等,入门之后就会有解释。 另外,本书书名是《真灵九转》,自然是与真灵有关。 有些书友觉得星光灌体无用,我把陈渊压得太狠,这是我的问题,笔力不够,没有写出想要的效果。 但这一切都会在筑基之后,迎来改变。 筑基二字,便是筑就道基,仙路之始。 到时候,本书将会真正进入主线,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本来我有几万字存稿,但改了大纲,存稿全部作废,所以只能加更一章,连续三天。 再多就加更不了了,每一章我都写得很认真,人物对话、遣词造句都要仔细考虑,实在没法爆更。 最后,求一下订阅。 我没求过收藏,没求过推荐票,没求过月票(有一个自动求月票的选项,我后来关了),没求过追读,没求过打赏。 我只求一次订阅,以后也不会再求,希望各位书友,能助我一臂之力,让陈渊有飞升仙界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