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狱之门》 序章 “我们就像……”皇帝说着摆出两只手来,他将两只手掌的腕部抵在了一起,两只手上下张开,“我们都像这样,一个是人间的我,一个是阴间中的我,我们谁也甩不掉谁,因为灵魂纠缠着我们!阳间的人死了,阴间的也死了,灵魂得到了自由,灵魂很轻,像烟一样……” 灵魂?灵魂是什么,点点从没有听说过,点点只知道魂魄! “就像是这样……”说到这儿皇帝将皇帝将两只手上下分开,“要么飞上天堂,要么坠入地狱!可不是每个灵魂都能上天入地,如果死了上不了天,也入不了地狱,那就会变成鬼魂,在人间和阴间游荡……”说到这儿皇帝瞟了一眼点点,他见点点正瞪大着眼睛听得入神,皇帝得意地笑了,他继续说道“还有一种……阳间的他和阴间的他合体了,他们既不是人间的人,也不是阴间的人,他们也不是鬼……他们的身体比石头还要硬,灵魂被禁锢在他们的身体里,时间长了,灵魂便死了……他们要么在阳间,要么在阴间,他们在人间害人间的人,在阴间害阴间的人,可是如果他们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因为他们的灵魂死了……” 听到这儿,点点忽然浑身哆嗦了一下。 “你好像害怕了?”皇帝笑了起来。 “什么是没有了?” “灵魂死了,没有了轮回,永远的……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消失了?” 一想到消失了,没有了!点点真的害怕极了。 “是的,消失了,就再也感觉不到存在了!” “有这种人吗?” “魑魅魍魉就是这种东西,而他们偏偏留在了人间……想知道那四个鬼的事吗?”皇帝看着点点,点点使劲点了点头。 “他们一开始是人,很漂亮的那种人,只是他们有一个鬼一样的妈妈,他们一出生她就给他们起了那几个响亮的名字——魑、魅、魍、魉,而她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变成人间的那种东西,她成功了,而我捉住了他们,他们现在再也害不了人了,哈……”说到这儿他大笑了起来。 “那怎样才能让他们重新获得灵魂呢?”点点瞪大眼睛看着皇帝。 “重新?或许吧,我想……分开……”皇帝一下子张开双臂,“或许他们的灵魂还没有死……阴是阴,阳是阳,阴阳分开,灵魂就出来了,哈……”皇帝又大笑了起来。 点点松了口气,他心想只要阳和阴不合到一块,应该就没有危险了,可什么是灵魂呢?他想起那个宫女死的时候,她身上升起的那一层淡淡的光,那是灵魂吗? “那灵魂是什么?”点点看着皇帝。 “灵魂吗……” 那一天皇帝说了很多话,他的脸红红的,点点知道那天皇帝喝多了!说到最后皇帝就语无伦次了,后来皇帝又手舞足蹈地说了半天,还是没让点点明白灵魂到底是什么东西…… 最后陈公公跑来把点点给撵走了! “不许再问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明白了吗?”那天陈公公很凶。 以前在梦中,点点就经常会看到另一个自己,不知怎的,一见到他,点点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一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而现在他明白了。 就在和皇帝说话后的那天晚上,点点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另一个自己又来到自己的面前,他阴冷,像是一具活着的死尸,他在死死盯着自己,点点浑身发冷,他意识到他来自阴间,他来找他了,他要和他……点点一下子惊醒了!自那之后,点点开始害怕睡觉,因为他怕做梦,他时常会在梦的一开始就惊醒了,这让他疲惫不堪,时间长了点点对自己的影子都恐惧起来,他总觉得那影子在看着他,那影子就是地狱中的自己,点点对影子的恐惧甚至延伸到水中的倒影还有镜子中的自己。 有一天,他和皇帝蹲在一个屋角里,光线透过门缝照进阴暗的屋子里,灰尘在明亮的光线中飞舞。 “我害怕!” “怕什么?”皇帝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 “怕阴世间的我!” 皇帝先是嗤嗤小声笑着,接着他大笑了起来! “他要跟我合体,我要没有灵魂了,怎么办?” “怎么办?”看着点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皇帝的心软了,“不去想他,他就不会来找你,不就行了吗?” “是吗?” “是啊?” “你去过那个地方吗,我是说不是做梦的时候?”点点看着皇帝。 “是,去过!” “真的?”点点瞪大了眼睛。 “是的,从一个地狱之门进去,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看着点点格外认真的样子,皇帝忽然指着对面书架的一角小声说道“看,那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点点连忙看了过去,那里一团漆黑。 “没有啊?” “你怎么没看见,我看见了,好像有个人……”皇帝变得好紧张的样子,“哎呦,像是……” “是嘛!”点点害怕起来,本来他只看到一团漆黑,在皇帝不停地教唆下,在那一团漆黑里,他越来越清楚地看见了…… “哎呀,是你呀……” “我?” “是,他来找你来了!” 点点真的看见了他,他又来了!他来找他来了! 点点尖叫了一声跑出了屋子! 等他跑出屋子站在阳光下时,他听到屋内皇帝歇斯底里般的笑声。 从那以后,点点努力不去想,但是总又控制不住,特别是每每感到阴冷的时候,他总不自觉的……为了挣脱,有时他会突然大叫一声!点点突如其来的惊叫声经常会吓得那些毫无防备的太监、宫女,他(她)们也会跟着尖叫起来,他(她)们都说点点被鬼附身了…… 而对于点点来说,越害怕的事情,他越想弄明白! 点点一直想问皇帝灵魂的事情,但在想起陈公公凶神恶煞般的样子,他决定放弃了。 我还是自己去弄明白吧!点点喜欢自己去弄明白别人不知道或是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情,就像那魑魅魍魉这种事情。可是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他发现这是件异常困难的事,因为书里面找不到,也没有人告诉他……有一次他在看书的时候,沈光将军进来了,沈将军知道点点又在干什么,他虽然平时很照顾点点,但他也不喜欢点点看这一类的书。 “要多读圣贤书!”沈光将点点手里的书拿了过去。 “我想知道灵魂是什么?”点点看着沈将军。 “圣贤知道!” “真的吗?”点点大吃了一惊,“在哪一本书里!” “在所有的圣贤书里,把它们都看了,你就知道灵魂是什么了!” 点点听了有些失望,他想马上就知道灵魂是什么,看样子是不可能了。 在皇宫里,除了皇帝似乎再没有人知道那四个鬼的事情,就连点点唯一的朋友蛋蛋也不知道魑魅魍魉的事。 蛋蛋是点点到东都后遇见的,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点点窝在花园墙角里正安静地看着一只蜜蜂落在花丛中一朵花的一片花瓣上,接着他看到一只脚踩了上去,点点“哎呀”了一声,他抬起了头,点点看不到他的脸,而他却仿佛看到了点点,他从花瓣上飘了过来。 “你踩死他了!”点点看着他,虽然是面对面,但点点仍然看不到他的脸。 “哦?”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怪,“是什么?” “蜜蜂,一只!” “哦,是吗?我去看看!”说完他又飘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又飘了回来,点点看到他的手上落着一只蜜蜂。 “你看,他没事!”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那只蜜蜂展开翅膀“嗡”的一声从他的手心里飞走了。他俩就这样认识了…… “你知道魑魅魍魉的事情吗?”有一次点点问他。 “听说了!”蛋蛋点着头。 “没见过?” 蛋蛋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听说很久以前就死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死了!” “皇帝说他们还在!” “是嘛?我不知道!” “听说他们很可怕!” “是的,听说他们能吸走人的魂魄!” 听蛋蛋这么一说,点点似乎明白了——灵魂可能是魂魄的另一种说法,魑魅魍魉的灵魂被禁锢了,他们的灵魂已经死了,就像是以前在书上看到了螭魅一样,因为自己没有魂魄,就专门去吸食别人的魂魄,想用别人的魂魄化成自己的魂魄。点点心想以后千万别碰到他们! “如果魑魅魍魉来了,你害怕吗?”点点看着蛋蛋。 蛋蛋摇了摇头。 “你呢?” “我……我也不怕!”点点低下了头。 蛋蛋笑了。 点点也笑了起来。 两人抱在一起笑了! 有时点点在想蛋蛋是皇帝说的那种阴阳合体的人吗?因为他没有眼睛,没有眉毛,有鼻梁却没有鼻孔,有嘴巴,却没有嘴唇,他还长了两只鬼耳朵……点点想蛋蛋应该不是的,因为蛋蛋一点都没让他害怕,蛋蛋对他也很好,不是害他的那种人,他只是长得和别的人不同罢了!或许蛋蛋是留在人间的鬼吧,因为他可以飞来飞去,他可以站在水里,可以躺在花上睡觉……可他有影子,他不是鬼,鬼是没有影子的,那他是什么?还好,除了点点没人能看到他,不然点点就没有了这个神奇的朋友! “想出去看看吗?”蛋蛋问他。 “想!”点点真的很想。 然而,蛋蛋虽然能自由地进出这个地方,但想把点点从重重禁卫中带出去却很难,几次都失败了,最后无奈的点点只得放弃了要出去看看的想法。 “你太重了!”蛋蛋也放弃了。 “是的!”点点明白了,蛋蛋是有影子的鬼,因为书上说鬼是背不动人的。 外面是什么?这是点点另一个关心的问题! 在点点的记忆中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从一间屋子到另一间屋子,或是一间院子到另一间院子,小屋子、大屋子,小院子、大院子,很大的院子……点点知道院子外面还有一个世界,每一次只要一坐到马车上,马车的四面围上厚厚的缎子,点点就知道要到了外面了,点点虽然看不到外面,但是他能听到,他听到了外面许多的声音,当马车停下的时候,他就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有时点点会和外面很靠近,他站在高高的院墙下,他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他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想知道就在他站在院墙下的时候而院墙的另一边正在发生着什么…… 而这一天,点点突然发现守在院门口的武士不见了,紧接着宫里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开始慌乱起来,点点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点点走出了院门,外面没看到一个守卫,点点从一个院子走到另一个院子,终于他看到了一扇敞开了的大门,他知道门的那边就是外边……他刚跨过高高的门槛一抬头就看到外面一大群盔甲鲜亮的武士蜂拥而来,其中还有一个花白头发的将军,那人紧盯着他冲着他飞奔而来,点点被这阵势吓住了,就在那个花白头发的将军离他只有几步距离时,点点被身后的一个人轻轻地抱了起来,点点回头一看竟是沈光将军,沈将军迅速将点点交给了身后的一名武士,武士转身走进了大门,点点只听到外面两人的说话声。 “刘将军,守住大门!” “是!” 点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发现那些经常欺负自己的孩子们突然都不见了,有个宫女告诉了他——他们都被人带走了。 点点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晚上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大隋朝禁卫军中郎将窦贤在江都叛逃了…… 第一章 窦贤叛逃 大业十四年二月二十四日夜,江都。 禁卫军中郎将窦贤刚刚与左监门府将军刘毅在悦风楼上小酌了几怀,此时正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与刘毅同是扶风人,两人关系极好,若不是今晚窦贤当值,两人一定会相谈到天亮。 二月的夜晚还有些寒冷,冷风过后,酒后身体的余热渐渐散去,窦贤打了个寒噤,他仰天看了看满天的星辰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母妻儿,窦贤叹了一口气,这时他感觉身上愈发的冷起来,好在自己的住的地方已经在面前了。 窦贤进了自己的屋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这时他才赫然发现有个人正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窦贤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这还是窦贤吗?”那人摇了摇头站了起来,窦贤脸一红,站在他对面的这个人叫都无忌。 “您怎么来了?”窦贤问道。 “带我去见鬼婆!”都无忌说道。 “好!” 窦贤提着灯笼在前,都无忌在后,两人出了屋子来到后院进了一间偏房。窦贤打开了房门,两人进了屋子,窦贤将灯笼插在墙上,栓上门栓后他走到一个靠墙的橱柜旁,他推开橱柜将橱柜下的一个暗门打开,一条幽深的地道显露了出来。 “我下去,你守在这儿!”说完都无忌取下了灯笼走进了地道。 走下台阶,经过一条幽深的过道后,还没转过弯都无忌就已经能听到鬼婆尖锐刺耳的歌声了。 “好听!”都无忌叫了一声,歌声立刻停止了,很快就有一个声音钻进了都无忌的耳朵里。 “都无忌,你个混蛋,你要把老娘关到什么时候?”声音在地道里嗡嗡作响。 都无忌又下了一条台阶,打开了一扇门,这是一间地牢,都无忌将灯笼插在墙上,借着灯笼的光亮他看到一张尖细的满是皱纹的鬼脸嵌在铁栅栏的缝隙里,在这张脸的左下方还有一张小孩的白脸露了出来。 “我这就放你出去!”都无忌笑了起来。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当初就是你骗我,骗我说他们还活着,还说带我去找他们,结果给你骗到这地方,这个混蛋,混蛋……”鬼婆在铁笼子里边跳边骂。 “好了,好了,我没骗你,我知道他们还活着,而且还知道他们在哪,之所以骗你到这儿,就是想把你藏起来,好让那些关他们的人以为你死了,现在行了,你可以出去找他们了?” “你真的打算让我出去?”鬼婆瞪大了鬼眼诧异地看着都无忌。 “是的!” “我出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掐死你,知道吗?” “你不会,因为掐死我,你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那还不把门打开!”鬼婆尖叫了起来。 “先等一等,因为我知道门一打开,咱俩就没法再说话了,还是暂时这样的好!”都无忌冷笑了一下。 “行,那你告诉我,他们真的还活着吗?你真的没骗我?”鬼婆瞪大眼睛看着都无忌。 “是的,这三年你在这里享福,我在外面可辛苦得很了,好在我已经找到他们了,他们都活着,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什么?”鬼婆激动地大叫了起来。 “他们都睡着了!” “你他妈的说什么啊?你这个没屁眼的家伙!” “嗨,不要说脏话!”都无忌皱起了眉,“咱们有言在先,如果你再说个脏字,我掉头就走,听明白了吗?” “好!好!好……”鬼婆生怕都无忌真的跑了,于是她一连说了一大串好。 “告诉你,有人让他们忘记了一切,他们的曾经,他们的过去,还有你!他们虽然活着,却就像是沉睡着一般,他们一直被无极武士看守着,我无法靠近他们,现在机会来了,马上就有人带着他们往江都这边赶来了!” “你要我做什么?” “叫醒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可别说你是什么好人之类的!”鬼婆死死地盯着都无忌。 “我可真的是一个好人!”都无忌笑了。 “见鬼去吧!”鬼婆大叫了起来。 “别这么说,我不正看着你吗?”都无忌又是一笑。 窦贤安静地守在屋子里,在都无忌带着鬼婆走出地道口前,他连动都没动一下。 “我要带着鬼婆离开这儿!”都无忌将灯笼递到窦贤的手上,“今天晚上是你当值吧!” “是!” “带着你的弟兄还有那些孩子,今夜就从北城离开江都,会有人在城外接应你们!” “是!” 窦贤将都无忌、鬼婆送出自己的宅院后返身回屋,他披挂整齐飞马来到皇宫,他将自己的手下召集起来,在简短地吩咐几句,窦贤带着一部分人进了皇宫,到了快三更天时,窦贤押着几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出了皇宫。出了皇宫后,窦贤带着马车和自已的手下直奔江都的北城。在制服守城的卫兵后,窦贤带着人马冲出了江都城。 就这样,窦贤叛逃了! 禁卫军中郎将窦贤叛逃的消息火速传到大业皇帝杨广的耳中,杨广大怒,他立刻命离他最近的司马昊率两万骁果军火速追赶,他命令司马昊如果不能提窦贤的人头,那就要提自己的人头来见他。 命令传出去后,杨广稍稍冷静了下来,他心想窦贤做事向来谨慎小心,司马昊纵有两万人马也未必能找到他,杨广想起了还在洛阳的左御卫将军李长风,追捕窦贤李长风再合适不过了,于是杨广又秘密传旨,命李长风放下所有事务全力追捕窦贤。 ………… 洛阳。 二月二十八的下午,李长风收到一封密信,他看过后告诉李灵儿要去一趟幽静山庄,然后就独自一人出了寓所。李灵儿是他的侄女儿,也是左御卫的千牛卫。 皇帝的密旨传到时已是傍晚时分,李长风还没有回来,李灵儿接了旨。 李灵儿接旨后见事情紧急,于是飞马奔向东城,但此时城门已关,李灵儿知道此时洛阳战事频繁,如果没有越王杨侗的手谕是无法出城的,因此李灵儿只好又折了回来。 就在李灵儿接旨的同时,另一封追捕窦贤的密封已传到了江都几百里外的冥山,接旨的是伏波大将军令狐行达,原来大业皇帝在传出第二份密旨后又传出了第三封密旨。 ………… 令狐行达接旨后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窦贤会反出江都。 令狐行达从圣旨的字里行间看到了皇帝的冲天怒火,他当然明白皇帝为何如此动怒,窦贤的身份重要,他是禁卫军中郎军,而且他家世显赫,又有功勋在身,在军队中又颇有威望,窦贤一反势必会给大隋的军队带来极不利的影响,因此窦贤必须死!但令狐行达不明白的是,皇帝先前明明已经传旨给他,让他和夜叉办那一件绝密的事情,而这封圣旨上却又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让他和夜叉去追捕窦贤!而且为了追捕窦贤,皇帝已经派出了司马昊和李长风,司马昊不一定行,但李长风是个老手,李长风一定行啊!为了办好皇帝先前交待的那件绝密的事情,他和夜叉进行了充分的准备,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等天一黑他和夜叉就要往江都进发了。皇帝是不是气糊涂了,怎么办?不去江都了吗?令狐行达犹豫了起来。 正在这时夜叉从外面进来了,他看到令狐行达手捧着圣旨满面愁容的样子,便急忙问道“将军,您怎么了?” “夜叉,我刚接到密旨,说窦贤反了,逃出了江都!” “啊?”夜叉先是吃惊,接着他愤怒了起来,他大叫着“我这就去捉他回来!” 听了夜叉的话,令狐行达心里一动,他心想看样子这项绝密任务只能交给夜叉了。 “窦贤奸诈,你若去捉他,恐将遭他暗算,可是……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令狐行达边说边看着夜叉。 夜叉立刻明白了令狐行达的意思。 “将军,我明白了,请放心,我一定会护送车队安全到达江都!” “好的,千万小心!” “是!” ………… 洛阳城外的幽静山庄,此时已是深夜。 幽静山庄本是大业皇帝在做太子前在洛阳置办的一处密所,因为当年独孤皇后对自己的儿女们管教甚严,为了防止自己的几个儿子过上骄奢淫逸的生活,也为了考察自己的几个儿子,独孤皇后会专门派人在暗地里对自己的几个儿子进行查访,而幽静山庄就是当年杨广为躲避母亲的检查,而秘密置办的场所。杨广继位后,他对幽静山庄也渐渐失去了兴趣,后来他索性将这里赏赐给了为他做事最为尽心尽力的左御卫李长风,而原先的那些守卫也大都留了下来,阮风就是其中的守卫之一。 当初杨广即位时,阮风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憧憬,然而年复一年整天面对着深山幽宅,他失望了,他明白皇帝已经将他们给彻底遗忘了,而有一天,这座幽静山庄迎来了一个新主人——李长风,李长风一到就将阮风等人全部撵到了外宅,李长风又在幽静山庄内建了一堵墙,完全将幽静山庄隔成内外两层,而且严禁他们这些守卫进入内层。阮风愤怒了,他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好在李长风并没有发现,因为自从第一个向李长风表示不满的人失踪后,阮风在李长风面前就再也没抬起过头,他明白了——活着比什么都好! 今天傍晚时分,阮风看着李长风进了幽静山庄,跟阮风说了几句话后李长风就进了内宅,李长风一进内宅,内宅里就响起了丝竹管乐之声,阮风并没有特别留意,因为这种事情通常发生在李长风来之后。 李长风进去后就再没出来,阮风也没有在意,因为李长风每次都是这样,这也是阮风希望的,这也让他省了很多的麻烦。 已是深夜,阮风忽然觉得自己很困,这是以前没有的,阮风知道李长风这个主子很难伺候,所以李长风一来他就会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他晚饭只吃了一点点,这样就省得上厕所了,睡觉!那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而今天不知怎的,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困了,不光是他,还有其他的人都这样,阮风感觉自己只是闭了一会儿眼睛,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听到了声音,车马的声音,他吓了一跳,他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他看到一辆马车从他的身旁飞速驶过,他看到驾车的是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他看到马车上的车帘子飘动起来,他看到里面有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女人,这时那男孩已经看到了阮风,他反手一鞭子甩了过来,鞭子正中阮风的双眼,阮风的双眼立刻迸裂开来,阮风痛得大叫了一声,但是全身却无法动弹。 马车飞速驶出了幽静山庄消失在黑暗之中…… 在阮风的惨叫声中,守卫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苏醒了过来,他们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血流满面、满地打滚的阮风,他们意识到李长风可能出事了,在犹豫了半天后,他们踉踉跄跄冲进了内宅……他们发现李长风被大卸八块整整齐齐摆在一张长案上,血流了一地…… 第二章 多事之春 洛阳,清晨。 温暖的阳光驱赶着初春的寒意,越王杨侗披着一身朝霞忧郁地站在宫城上,他眺望着洛阳城陷入深思。这几年狼烟四起,国势日颓,就现在的洛阳而言,李密的瓦岗军已近在咫尺,而唯一能依仗的王世充却犹如虎狼一般,为此越王夙夜难寐,已经疲惫不堪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越王的思绪,越王一阵心惊肉跳,他心想难道又有什么不幸的消息。 果然,有人来报左御卫将军李长风在郊外一处寓所内被残杀,守卫只看见一辆马车冲出了李长风的寓所,驾驶马车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男孩,马车里还有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清醒过来的守卫进入李长风的内室,发现李长风已经惨死,左御卫正全力搜捕。 这本是一件令人震惊的消息,然而越王听了以后反而高兴了起来。因为越王杨侗的心中早就痛恨左御卫了,左御卫是皇帝最为亲信的卫府,那李长风依仗皇帝的信任,平时就骄横的很,根本就不把越王放在眼里,而且杨侗知道左御卫这几年尽做些令人不齿的事情。这一次李长风到了洛阳既不向越王通报,也不服从越王的调遣,而且恣意妄为,没来几天就把洛阳搞得民怨沸腾,其实越王早就将他立为心头之患,欲除之而后快了。现在李长风死了,越王自然是高兴了。 “现在这里谁是左御卫最高长官?”越王问道。 报信人低头思索了一会后答道“殿下,是武勇郎将萧延!” “好,告诉萧延,说我命令他带领左御卫全部出城缉凶,不抓到凶手,一律缉办!”越王命令道。 “是!”报信人立刻明白了越王的意思,遵命后就要转身传令,越王又连忙叫住了他“找到那里的守卫,详细了解李长风被杀死的情况,然后报我!” “是!”报信人飞快地跑下了宫城。 ………… 傍晚时分,太监总管瑞喜将一封密函摆放在越王的眼前。 “左御卫都出城缉凶了吗?”越王看着密函问道。 “是!”瑞喜低头答道。 越王点点头,然后他打开了密函。密函将李长风被杀的现场写得很详细,尤其写了李长风被大卸八块……虽然越王很讨厌李长风,但见李长风死得如此凄惨,越王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忍。 越王叹了一口气,将密函递给瑞喜。 “明天送给皇爷!” “是!”瑞喜接过了密函。 然而越王的密函却没有送出去,因为就在第二天,李密率领着瓦岗军突然逼近洛阳,王世充的部队旋即与李密的瓦岗军激战起来,就这样洛阳通往江都的道路被阻断了。 十几天后,瓦岗军被击退了!通往江都的道路恢复了通畅,呈报皇帝的这封密函才被送了出去。 越王松了口气,李长风死了,瓦岗军退了,他感觉轻松了不少,心情也十分难得地好了起来! 然而就在第三天,江都皇爷的密信到了,越王打开一看立刻惊得面无人色,他知道禁卫军中郎将窦贤的叛逃意味着什么,他心想完了! 老太监瑞喜见越王一打开信就立刻脸色煞白、眉头紧锁,他意识到一定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于是他赶紧把头低了下来,过了许久…… “瑞喜!” “在!”听到越王在喊他,瑞喜赶紧答应一声抬起头来。 “皇爷要将那几个选诏的孩子送到江都去,你准备一下,选个合适的时间送过去!” “是!”瑞喜连忙答应了一声,他心想难道就是这事吗? ………… 司马昊追击窦贤已经有十几天了,而窦贤如同泥入大海杳无踪迹,司马昊大骇,他知道找不到窦贤,那就意味着自己的人头就要落地。 深夜,司马昊在营帐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乱窜,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等死不成?司马昊倒不是怕死,但如果这样去死,岂不是太窝囊!司马昊心想看样子只能求自己的父亲来救自己了!想到这儿,司马昊把心一横,他下令部队守在原地,自己只带了几个亲信随从乘夜疾奔江都。在连续跑了两天后,司马昊终于看到父亲的大营了! ………… 江都西南五十余里处,司马德戡的大营。 这些天,司马德戡心神不宁,当他得知自己的儿子受命去追窦贤时,他就预感到不妙,他倒不是担心窦贤的武功有多高,他儿子对付不了他,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儿子根本就找不到他。 已经十几天过去了,儿子没有传过来一点消息。现在已是深夜,心事重重的司马德戡仍然毫无睡意,他正来回在帐内踱着步,猛地听到帐外一阵脚步声响,他急忙抬头,他看见一个人闯进了大帐,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的儿子司马昊。 司马昊进来后一声不吭,他“扑通”一声跪在自己的父亲面前。 虽然司马昊一句话没说,但司马德戡立刻就明白了——果然是找不到窦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司马德戡立该就慌了。 “坏了,坏了,这可怎么办!”司马德戡搓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走着。 “爹!”见父亲哪些慌张,司马昊顿时泪流满面,他大叫道“爹,是儿子我没用,可就这样死了,儿子觉得实在是太窝囊了!” “可……可要怎么办呢?”司马德戡几乎要绝望了,正在父子俩手足无措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了“咚、咚”两声声响,听得出这是手杖用力杵在地上的声音。 听到这响声,司马德戡心里忽然一动,他知道是圣母来了,司马德戡迅速扫了一眼帐门口,他发现帐内原本守在门口的那名侍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是圣母吗?”司马德戡边喊着边走出帐门将被他称之为“圣母”的人迎了进来,圣母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她进来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司马昊,然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奈何!奈何”看样子她已经知道了。 司马昊一见圣母,他立刻扑倒在圣母的面前大叫道“圣母救我!” 见此情景司马德戡心里难受极了,他长叹了一声道“我儿子完了!” 圣母却微微一笑说道“应该还是有办法的吧?” 司马德戡一愣,他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圣母轻轻说道“皇帝南巡,骁果思归!” 司马德戡一听立刻就明白了圣母的意思,他猛地打了一个寒噤,在愣了好一会儿后他慢慢地走到案桌旁坐了下来。 圣母弯下腰挽起了司马昊,他对着司马昊轻轻地说道“我们出去吧,让你父亲好好地想一想!”说完拉着司马昊离开了大帐。 司马德戡在大帐里一坐就坐到了天亮,直到营中号角响起,士兵出来晨练时,司马德戡才慢慢走出营帐,此时的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看了一眼守在帐外的那名侍卫微笑着问道“昨晚是你告诉圣母的吧?” “是的!”那名侍卫躬身回答道“圣母说少将军最近几天一定会来大营,她叮嘱我一有消息立即通知她!” 司马德戡听了点了点头,他抽出腰刀一刀就将那名侍卫的人头砍了下来,然后他冲着站在不远处的卫兵挥了挥手,卫兵立刻跑了过来,他们拖走了尸体,铲掉了血迹,然后又在上面填上了沙土。一切完毕后,司马德戡叫来营中的主薄,他吩咐道“密报皇上,说杜伏威正在集结人马,蠢蠢欲动,请求将本部及所率各部离江都三十里下营,以便拱卫江都!”主薄遵命后很快就离开了。 主簿一离开,司马德戡离开自己的大帐走进司马昊的营帐,他在儿子的耳边轻轻说道“你着便衣混进城中,去见宇文大将军、裴直阁,告诉他们……” 司马昊带着几个随从纵马向营外飞奔而去,看着他的背影,圣母点了点头,然后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了句“山谷里的依若兰应该已经盛开了吧!” ………… 江都。 皇宫内。 越王的密函送到了沈光将军处,沈光一见是越王的信件不敢怠慢,立即折开查看,看完后沈光吃了一惊——李长风被杀了。 让沈光吃惊的是李长风居然会被人杀死,沈光知道,李长风自知树敌太多,平时就十分的小心谨慎,加上武功又高,又心狠手辣,想杀他可不容易。其实满朝文武中沈光最厌恶的就是李长风,但沈光也知道皇帝十分信任李长风,经常会派李长风做一些绝密的事情。此次在洛阳被杀,不知李长风又在那里做着什么事情,此事应该尽快禀报皇上,可是如何将如此重大的消息送到皇上的手上沈光犯难了,因为皇帝并不在江都城内,具体在哪儿沈光并不知道。虽然每隔几天会有信使将各地的奏折接走,但前天信使已经来过了,并已经将各地的呈报接走,下一次信使什么时间来,沈光并不知道,所以沈光只能是干着急了。 ………… 江都左监门府衙内。 刘毅斜靠在塌上,他的部下海子站在一旁正向他密报“……管公公请了不少镇鬼的符,听他说最近宫里鬼闹得厉害,御书房、库房等等,经常听到声响却见不着人……” “嗯!”刘毅嗯了一声。 “管公公说,皇帝在时有个宫女告诉皇帝说骁果要反……” 刘毅一听立刻坐了起来,他问道“后来呢?” “皇帝说这不是一个宫女管的事,然后命禁卫杀了那个宫女!” 刘毅一听,叹了一口气。 “还有那件事,管公公不愿意说……” “好吧!”刘毅点了点头,他看着海子说道“继续想办法接近管公公,务必把那件事打听清楚!” “是!” “好了,你可以走了!”刘毅说罢摆了摆手。 “是!”海子转身走出房间。 第三章 刘毅的担忧 看着海子离去的背影刘毅叹了一口气,再过几天就是自己的六十岁生日了,若不是儿子青云的提醒,刘毅几乎已经忘了,其实他现在也没心思去做什么寿。 前些日子窦贤的突然叛逃惊出了他一身冷汗,因为窦贤在叛逃前还和他一起在江都城的悦风楼里喝酒聊天,其实在这一段时间,刘毅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某某某叛逃之类的消息,但刘毅怎么想也没想不到窦贤会跑!一听说窦贤跑了,刘毅当时就心想这下完了,说不定已经有人将那夜自己与窦贤喝酒的事情报告给了皇帝,皇帝这一次一定会用这个机会来降罪于他了。 正在刘毅惶恐不安之时,他忽然听说皇帝已经派司马昊领二万骁果军去抓捕窦贤了,他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他以为皇帝责罚他的圣旨马上就要到了……可是几天过去了,依然是风平浪静,刘毅的心稍微安定了些,看样子皇帝还没有把窦贤叛逃这件事和他联系到一起,但安静下来以后,紧接着刘毅又疑惑了起来,皇帝为什么不派擅办此类案件的左御卫李长风将军去办这件事,是不是李长风不在皇帝身边,或是李长风正在办着其他什么重要的事情?刘毅紧接着又想到司马昊虽然年少,但确实是个将才,让他行军打战决没有问题,但让他去追窦贤恐怕是个问题,刘毅知道窦贤是个极精细的人,他既然要叛逃,那在此之前一定会做好周密的安排,甚至说与他在悦风楼吃酒都是他窦贤计划中的一环,他这一走一定如泥入大海一般杳无踪迹!刘毅听说皇帝严令司马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司马昊自己就要人头落地!那么问题来了,司马昊如果追不到窦贤会怎么办?司马德戡会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吗? 其实刘毅非常清楚,现在天下大乱,而皇帝逡巡江南,骁果大都是关中人事,他们日夜思归,骁果要叛逃的消息外面传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刘毅甚至听说一些骁果军的低层军官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商议如何叛逃毫无顾忌,刘毅明白现在的骁果就像是一堆淋了灯油的干柴,只要有一个火星……想到这儿刘毅又惊出一身的冷汗来,于是他立刻派人去司马德戡的大营处刺探消息。 就在前天,守在司马德戡大营的探子来报,有人夜闯大营,而且第二天,又有几个人穿着便装出了大营,直奔江都……刘毅立刻想到是司马昊回来了,那些出营的人中一定有司马昊,他到江都一定是找人商议事情,想到这儿刘毅的心里猛的一揪,会找谁?相干什么……就在今天刘毅又得到消息说司马德戡已经将大营移到距江都城南二十余里处了!刘毅大骇,他意识到司马德戡可能要反,他急忙写了一封密函准备呈报给皇帝,但在写好密函准备送出去时,刘毅突然又犹豫了起来,刘毅心想这样做真的可以吗?刘毅心里非常清楚,皇帝在当初登上大位时对自己还是心存感激的,可是现在……之所以到现在皇帝还没有杀了他,只不过是因为他刘毅识趣,让皇帝找不到借口罢了,而现在自己居然密报说司马德戡要造反,那不正是把自已的人头往他的刀下送吗……刘毅犹豫了,刘毅知道皇帝信任司马德戡,更是将司马德戡及治下的骁果军依为大隋的支柱,虽然说现在有种种迹象表明司马德戡会反,但真的说他要反!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如果被皇帝就事抓住不放,那他这份密报不就是成了他刘毅的催命符了吗?怎么办?正在刘毅犯难的时候,左监门府千牛卫陈坤匆忙走进府来,他一进门就告诉刘毅一个惊人的消息——李长风死了! “什么?”刘毅大惊,“什么时候的事?死在什么地方?消息可靠吗?” “是从洛阳传过来的消息,说十几天前李长风被人杀死在洛阳城郊一处叫幽静山庄的地方。”陈坤一脸神秘地说道。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不知道,只知道死的很惨,应该是仇杀!” 刘毅与李长风共事多年,深知此人阴险狡诈,而且行事极其小心谨慎,一般人接近他都很难,更别说要杀他了。 “会是谁呢?”刘毅喃喃自语道。 “是不是他……”在一旁的陈坤小声提醒道。 刘毅自然知道陈坤说的人是谁——皇帝!如果是,倒也解释了为什么没有派李长风去捉拿窦贤,时间推算起来也刚刚好。 李长风死了!刘毅立刻想到李长风的死可能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他知道一是李长风那些如狼似虎的爪牙不会善罢干休;二是朝庭内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一定会借势大做文章,很可能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将自己牵涉其中,更不用说又有多少人要倒霉了!想到这儿刘毅看着桌子上他那已经准备好的密函,他心中就更加犹豫了起来,刘毅相信现在的皇帝只是在等一个借口,只要有一个借口皇帝就会将他轻轻地抹掉,毕竟当年和他一样出生入死,拼命把他扶上皇位的那些人,现在也没剩下几个了……难道不报吗?难道?猛地,十四年前的那一幕突地跳进刘毅的脑海里,那感觉就像是发生在眼前…… 陈坤站在一旁,他看着刘毅失神的眼神,他知道此时刘毅肯定又在想着什么,他不敢冒然打断刘毅的思绪。 “难道活到老了我却怕死了吗?”沉默良久的刘毅突然笑了起来。 陈坤被刘毅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他赶忙问道“爷,您怎么了?” “哦!”刘毅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陈坤,“陈坤啊,不知怎的,最近老是走神,看样子我已经老得不行了!” “您可别这么说,我们还指望着您过日子呢!”陈坤一听笑了起来。 刘毅苦笑了一下,此时的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刘毅拿起桌上的密函递给陈坤说道“将这封密函送到沈将军处,说十万火急,请他务必尽快呈报给皇上!” “是!”陈坤接过密件转身出去了。 信已送出,刘毅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轻松下来,反倒是越发沉重起来——李长风是怎么死的?刘毅想弄清楚李长风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知道此时洛阳的密函一定已经送到了行宫沈光那里,但是如何从沈光那里打听到李长风被杀时的具体细节呢?想着想着,刘毅忽然又想起了窦贤叛逃了那一天,他在宫门口看到的那个正跨过门槛的小男孩,他瘦瘦小小的,他的眼睛……不,不会的!刘毅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哪有这么巧的事!” 第四章 沈光的烦恼 出乎沈光的意料,皇帝的信使今天居然就来了! 沈光松了口气,但信使也带来了陈公公的口信——呈报太多,下次请沈将军只捡紧要的呈报。 陈公公是皇上最信任的内侍太监,陈公公的口信自然也就是皇帝的意思。 可是……看着整齐码放在案上的各地呈报,沈光心想除了越王的那封密件,这里哪一封能符合皇上所说的“紧要”二字呢?沈光正思忖着,一封左监门府的密报突然呈了上来,沈光有些奇怪,他已经很少见到有左监门府的呈报了,沈光打开一看立刻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又仔细地将刘毅呈报的密件看了一遍,思考了一番儿后沈光又小心地将密件重新封上后放到了一旁,其实前些日子他已经将一封密告刘毅伙同窦贤谋反的呈报给压下了,沈光心想这刘毅最近是怎么了,糊涂了吗?想到这儿沈光摇了摇头,他将越王的那封密报递给了站在一旁的侍卫命令道“立即交信使送至圣上处!” “是!”那侍卫接过密件后说道“将军,那信使说他要在江都待两天再走!” 沈光点了点头,他又命另一个侍卫将案上的呈报连同刘毅的那封全部撤下,望着空空的桌案沈光叹了一口气。 沈光站起身走到窗前向院中望去,当沈光的目光移到院子中间那座假山上时,一个小男孩的瘦小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不用猜,那一定是点点!沈光已经不止一次看到点点窝在这座假山上了,沈光心想这个小家伙一定在上面待了有一段时间了。 沈光一直没见着点点是如何爬上去的,说实在的这假山还是有些高度的。这小子是怎么上去的?想像着点点挪动着自己的小身躯像条毛虫一样努力往上爬的样子,沈光笑出声来。 沈光伸了个懒腰,他转过身,笑容瞬间就在沈光的脸上消失了,原来就在他站起来到转身这短短的时间内,各地的呈报又如同雪片一般送了上来,现在桌案上又堆的像小山一样了,沈光不得不耐着性子逐个拆开查看,但是越看沈光越生气,到最后实在忍受不了的他狠狠地将手上的信函拍在桌案上,他站起身来向楼下走去…… ………… 点点整个下午都藏在假山上,其实他已经不用藏了,宫里的孩子除了他都已经不见了。不过即便他们还在,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点点能爬到这么高的假山上来,因为以他们的想象,点点是不可能爬上去的。 此时的点点刚刚睡醒过来,爬上这座假山确实花了他不少的力气,加上午后暖暖的春光,所以爬上来后不久他就睡着了。 现在已是黄昏了,点点看了一眼沈光办公间的窗户,他没看见沈光在屋子里,想着还要爬下去,点点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假山前那棵高大的芭蕉树,想起好朋友蛋蛋就要来了,点点一下子又高兴了起来,可能是过于兴奋了,点点脚下一滑一下子从假山上摔了下来,点点吓得闭上眼睛大叫了一声……好在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接住了点点,点点睁开眼一看,接住他的正是沈光! “想着怎么上去,没想着怎么下来吧!”沈光把点点的两只脚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点点红着脸冲着沈光鞠了一躬,然后向内院走去。看着点点摇摇晃晃的背影沈光心里忽然一动,他心想这孩子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这里办公,才特意躲到这座假山上,好让自己……对于点点在宫里的处境,沈光自然是清楚的,但沈光又一想他只是个孩子,会想那么多吗?想到这儿沈光摇了摇头,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时又一封加急呈报送了过来,沈光一见竟是司马昊的呈报,他急忙将呈报打开,看完后沈光立刻命令手下去请刘毅进宫。 ………… 陈坤走后,刘毅就一个人独坐在塌上。 此时正是黄昏,斜阳西下,刘毅看着火红的夕阳一点一点退出了庭院,屋子里也越来越暗了。 刘毅慢慢地躺下身子,他仰面平躺在塌上,屋子里越来越黑,他瞪大眼睛看着黑暗慢慢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只有在黑暗之中他才能感受到稍许的安宁,而今天,他却心绪难平,自己不经意的回忆又让他想起了多少年来他一直不愿再去触碰的那件往事。今天是怎么了?那一幕幕又重现在他的眼前……难道这就是自己宿命的原源吗?刘毅正在沉思的时根叔走了进来。 “阿根,有事吗?”刘毅坐了起来。 “是的,沈光将军请您过去!”根叔答道。 “噢?”刘毅眼睛一亮,“去备马!” 根叔备好马,刘毅上马直奔皇宫。 ………… 沈光正在等他,两人见面寒暄了两句后,沈光告诉刘毅“刘将军,司马昊已经在隘口抓住了窦贤,现在他正奏请圣上,是就地正法还是押解到这里!” “沈将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刘毅一惊急忙问道。 “四天前,司马昊的呈报刚到!”沈光看着刘毅。 “这样说来,司马德戡必反无疑了!”刘毅说罢仰天长叹了一声。 “我权当您在说疯话!”沈光白了一眼刘毅,“我已经将您的呈报给撤了!” “沈将军,千万不要这样!”刘毅一听大惊,他立刻大叫了起来。 沈光见刘毅如此着急的样子,也是吃了一惊,他问道“为什么?” 此时刘毅已经更加确信司马德戡必反无疑了,他大声说道“沈将军,我先前对司马德戡是否真的会反,真的是还有些疑虑,现在看来他必反无疑,此呈报不能撤,一定要呈报给皇上!” “刘将军,您应该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沈光看着刘毅。 “是的,我当然明白!” “您为何如此肯定?” “沈将军,当圣上命司马昊追捕窦贤时,我就知道司马昊必定捉不到窦贤,司马昊不是李长风,他做不到!而圣上又下了死命令,我料定捉不到窦贤的司马昊一定会去找司马德戡,因此我派人在司马德戡大营处守候,我的手下在前天夜里发现司马昊进入了司马德戡的大营,可见司马昊并没有找到窦贤,而司马德戡将司马昊进营之事隐而不报,所以我才认定他们必将反叛。现在司马昊说他两天前就抓住了窦贤,而且还要押回江都,依我看他们不仅要反,而且还要对皇上不利!”说到这儿刘毅已经浑身冒汗了。 “你竟然派人监视司马将军?这可是大罪!”沈光大吃了一惊。 “情势所迫,诚不得已!” “怎讲?” “今天下纷扰,人心不安,皇帝逡巡江南,而所部多为关中人,人人思归,早已有怨言,狼子野心者正欲乘势作乱……” “不许妄言!”沈光不能让刘毅再说下去了。 “我是在尽一个臣子的职责!”见沈光不想听,刘毅也急了。 “哦?是吗?”听了刘毅的这句话沈光冷笑了一声,“这样说,那我也要尽一个臣子的职责了!” 刘毅知道沈光为人刚毅,他明白再照这样子下去说不了两三句,沈光就要“送客”了,可如果这样再想从沈光这里是打听到李长风的消息就不可能了,想到这儿刘毅赶忙冲沈光拱手施了一礼道“多谢沈将军提醒!只是如果此消息送不到圣上那儿,我心不安,即便是消息有误,是杀是剐,我刘毅认了!” 见刘毅口气软了下来,沈光也觉得刚才自己的语气有些硬了,他知道刘毅不是一个舍身涉险的人,但他确实也不相信司马德戡父子会欺君犯上,甚至会造反。沈光想换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于是沈光问道“刘将军,近来江都城内没有什么异常吧?” 见沈光这么问,刘毅心中一动,他赶紧回答道“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说到这儿刘毅又故意装作犹豫起来。 “只是什么?有什么事吗?”沈光一见刘毅这样果然急了。 “我不敢确定,这事就发生在三天前,我的手下告诉我,他们在江都城看到了吐谷浑的王子伏允!” “什么?”沈光大吃了一惊,“伏允?你不敢确定?什么意思?” “当时我接到消息后立即前往察看,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看上去那人确实很像伏允。”刘毅看了一眼沈光继续说道“我之所以没有靠近,是因为我发现在他的周围竟好像还有李家的人……” “什么?”沈光震惊了。 “这个我也不敢确定,因为我看到一个很像冷心的人!就在我准备捉拿他们的时候,唉……”刘毅叹了一口气,“他们竟都一下子消失了,直到现在我还在想,如果当时左御卫在,如果李长风将军在,所有事情就都弄清楚!李长风啊,李长风!你跑哪儿去了?” “李长风将军已经死了!” “啊?”刘毅佯装大吃了一惊,“不可能?什么时候的事?他是怎么死的?” 沈光将越王密件中描述的场景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刘毅,然后不等刘毅有什么反应沈光又问道“江都城内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报?” “我还不敢确定是他们,贸然上报恐怕会引起混乱,所以想弄清楚时再报。” 听刘毅这么一说,沈光愣了一下,他看着刘毅,他实在有些弄不明白眼前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究竟在想干些什么,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沈光又问道“那封呈报……您打算让我继续报上去?” “是!” “不后悔?” “是!” “刘将军,我这里没有其他事情了,您可以回去了!” “是!” 刘毅走后,沈光开始心神不宁起来,刘毅刚才所说的话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他思前想后叫来了一个手下,他吩咐道“去把曾义臣叫来!” ………… 刘毅回到府中,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刘毅坐在榻上看着微微颤抖着灯苗,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 第五章 鬼婆和鬼仔 当令孤行达得知司马昊已经抓住了窦贤后,他松了口气。 令狐行达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意外,但细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司马昊带着两万骁果军,而且骁果军是军中之军,大隋的精卫,那司马昊虽然年青,倒也是个带兵之人,这样一想,那抓住窦贤就应该不是问题。令狐行达知道皇帝的脾气,他知道皇帝获知窦贤被抓后,一定会让司马昊将他押解到江都。窦贤啊,窦贤!令狐行达摇了摇头,他心想看样子只有到江都才知道他为什么要反了! 窦贤这件事已经被司马昊给解决了,那现在令狐行达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赶上夜叉,因为令狐行达明白,夜叉正在送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东西,那可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 而令狐行达还不知道的是,夜叉遇到了麻烦,他被“鬼”缠身了。 ………… 当夜叉听到身后隐约的哭叫声时,他知道麻烦来了! 不用去看,只听声音,夜叉就知道那是鬼婆!他不知道鬼婆是怎么跟上来的,但他知道鬼婆是个恶魔,上一次自己就差点栽在她的手上,夜叉提醒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小心对付了。 让夜叉吃惊的是,一到白天鬼婆和鬼仔就神奇般的消失了,一到夜里他们就会出现在离他们身后二三里地的地方,鬼婆的哭喊声让夜叉心烦意乱,夜叉几次在夜间设下埋伏,却都被鬼婆神奇般的绕了过去,这就让夜叉更加害怕了起来,他不能分出更多的人去对付鬼婆,更不敢将随队的两名无极武士派出去,因为他担心这是个圈套!然而让他更加担心的情况出现了,那就是他押送的“东西”——魑、魅、魍、魉开始对鬼婆的叫喊声有反应了…… ………… 她叫鬼婆,她的真名没几个人知道! 她的真名叫婆罗加若。 她天生神力,脾气火爆,而且举止粗鲁,加上长得实在是有些丑,所以到了二十五岁时还没有嫁出去,他的父母以为她这辈子就这样了!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她二十五岁生日刚过后的第一天,村里来了一个英俊的年青人,谁也没想到,他一遇见她,他的眼睛便直勾勾地看着她,他那失魂的样子竟把婆罗加若的脸给羞红了;当这个年青人提出要娶婆罗加若时,整个村子的人都惊呆了! 村里的好心人偷偷的提醒婆罗加若的父母,他们说这个小伙子是个汉人,汉人都是坏人!婆罗加若的父母犹豫了,然而婆罗加若不管这些!她们在村子里举行了婚礼,那小伙子带着他的坛坛罐罐住进了婆罗加若的家里,她们生活在了一起。 这个小伙子什么都好,却总喜欢给她喝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部分是苦的,也有说不出来是什么味的……这个小伙子对她很贴心,他发现她力气很大,就给了她一根铁棍,还教了她一些招数……从此以后,包括周围村寨在内再也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有一天,她问他为什么要娶她,他说是为了和她一起生宝宝,他说她可能是唯一拥有远古夸父族最纯正血统的人,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的脸又红了! 第二年她怀孕了,然后她生了一个宝宝,一个漂亮的宝宝…… 可是就在她生下宝宝的第三天,他说他要离开一会儿,还告诉了她自已家住的地方! 一年过去了,他没有回来,以前他也外出过,但从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村子里的人开始偷偷说闲话了,婆罗加若忍受不了村子里的闲言碎语,她带着孩子走出村子去找他…… 她第一次走出大山,她没想到山外的世界居然会是那么大,居然会有那么多的人! 她找到了他的家,他的家很大,几乎和她住的村子差不多大,在他家里她看到了一个女人,婆罗加若一下子惊呆了,她的脸上没有刺青,她的皮肤是那样的光滑细嫩,她的身上只有好闻的香味,却没有汗味,她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女人的美,而她居然也是他的妻子!而且从她的口中,婆罗加若知道了自己还并不是唯二,因为还有三、四…… 她扔下了孩子发疯一般满世界找他,终于有一天,他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跟她说“回去带好孩子,我还有事没做完,我会回来找你的!”然后,无论她如何哀求,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婆罗加若回到了他的家,她看到她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会说话了,她的孩子喊那个女人——妈妈! 她杀了她,她满世界去追杀她所知道的他的所有女人,她要逼他出来…… ………… 他叫鬼仔。 他不喜欢白天,白天的日光和四处晃动的人影总给他一种无处藏身的压迫感;他喜欢黑夜,尤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黑夜能让他放松,他只要瞪大双眼,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他的猎物。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叫鬼仔,只是被别人喊得多了,他才明白自已叫这个名字,鬼仔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也没想着要知道,反正都这么叫他,包括正走在他前面的那个又哭又叫被人称呼为“鬼婆”的老女人也这么叫他。 鬼仔不会说话,偶尔只会干嚎两声,他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除了长得有点像他们之外,他几乎与他们再没有相同的地方。他把人分为四种,就是小的、老的男人,小的、老的女人,他只认得走在前面的这个老女人,无论走到哪儿他都跟着她,他从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他也从没意识到自己能想什么,能做什么,他从没有完整的记忆…… 只是随着他一点一点长大,他开始渐渐有了意识,他开始明白了一些事情…… 以前只要和前面的老女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别人就会避之而不及,而当他一个人出现的时候,就会有人拿着棍棒来驱赶他。一开始他是害怕的,他对那些长得跟自己差不多的人几乎有着一种天生的恐惧,不过自从那一天那件事情发生以后,这种恐惧就再也没有了…… 那一天,他实在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用牙齿将那个人的喉咙撕咬开……温热的浓稠的带着腥味的血顺着他的喉咙一下子流进了他的身体里,那一天他第一次喝到了人的血,他发现人的血和在地上四只脚奔跑的东西的血没什么两样,他发现比起那些地上跑的东西,他们实在是太弱了,没有爪子、没有尖锐的牙齿、动作又慢、力量又小……而且他看到在扑倒了那个人后,那些本来一直兴高采烈在追赶他的那些家伙们,都吓得惊叫着扔掉了手里的棍棒,连滚带爬的跑了,于是从那天起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走在前面的那个老女人那样让人害怕!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也就是从那天起,他也让走在前面的那个老女人害怕起来,以至于现在每到晚上,她就都将一根铁链子拴在他的脖子上。鬼仔不知道,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担心在睡着的时候,他会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鬼仔并不怕老女人,只是老女人有一根从不离手的拐杖,鬼仔很怕她手里的这根拐杖,因为她的力气很大、棍子很沉、速度很快,那拐杖每次砸在身上,骨头都好像要被她敲碎…… “魑——魅——魍——魉,魅啊,我的魅——”前面那个老女人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哭叫着,鬼仔不知道她在喊叫着什么,他不管这些,只要前面的那个老女人不用拐杖敲他就行…… 第六章 夜惊魂 叶城,傍晚时分。 叶城离江都也就二十来里,叶城夹在大山之间,因为两边是山,又有些陡峭,所以也只有东西两个出口,一条长街从东往西穿过狭长的叶城,因为临近江都的原因,这里也就比别的地方要热闹许多。 长街的中间有一家悦来客栈,悦来客栈的客房是一个两层的木楼,木楼的前后各有一个院子,那些来不及赶到江都的人都住在了这里,而今天的客人特别的多。 一个年青人蹲在客栈对面,他把斗笠压得很低,他的眼睛不停地在人群中寻找着,当他看见不远处一对母子模样的人牵着一匹马冲着客栈走来时,他的眼睛立刻闪出一道亮光,他迅即起身进了客栈。 ………… “真是对不住,客官!”店小二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子,“小店已经住满了,连柴房里都住了人,实在没有地儿了!” “可儿,看样子我们要露宿了!”母亲无奈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儿子鼓着嘴摇了摇头。 “这位大姐!”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孩子的母亲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一身青色衣裙的女人,她的脸上还罩着一层黑纱。 “我们一起住吧,正好我也有一个和你一般大的儿子!”说着她就拉着这位母亲的手往里面走。 “这不太好吧!”这位母亲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身子却忍不住跟了过去。 “好啊!”男孩高兴地跳了起来,“这下不用露宿了!” 那女人的房间在二楼,母子两人进了房间,果然屋里有个男孩,屋子里有些昏暗,那个男孩看了她们一眼后就转过身坐到另一边去了。 “这是我儿子,有点怕生,见人就这样……”那个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帮着母子俩将她们随身携带的包裹放到桌子上,“忘了问了,请问你贵姓啊?”这女人问道。 “我叫王秀英,这是我儿子可儿!”王秀英说着扯了一把可儿,可儿正一个劲地瞅着那个躲在一边的小男孩。 “我叫林欢儿!”那个戴着黑纱的女人说道。 “哟,这名字好听,我好喜欢!”王秀英笑了起来。 正说着时那个女人取下了面纱,王秀英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这是一位绝色的美人,王秀英心想难怪她要把自己的面容遮起来,这样的美色哪个男儿见了会不动心呢? ………… 夜深了,一轮明月挂在空中,叶城一片寂静。 客栈的外面,一个黑影缩在墙角里,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客站楼上的那扇窗户…… 窗户纸上的灯光消失了,他拿出一个胡哨含在嘴中,两声短促的哨响后,平地像是升起了一阵阴风,风过后,他的身旁又多了几个黑影,这人站起身来两手一挥命令道“上!” 几个人翻过院墙,进了院子,他们用匕首拨掉了客房大门的门栓进了屋子,进屋后他们拔出了火折子,用力一吹,火折子一下子燃烧了起来,他们举着火折子顺着楼梯提刀朝二楼那间屋子就冲了过去…… 此时的王秀英刚躺下不久,就在似睡非睡时她被门外突然传来的一阵疾速而杂乱的脚步声惊醒,她急忙扭头向房门望去,她看到门扇上已是一片通亮——显然是有人奔着这间屋子来了,王秀英大惊,她急忙翻身下床瞪大眼睛看着房门,就在王秀英以为这些人要破门而入时,伴随着这脚步声响从外面突然又传进来一阵连续的“哧”“哧”声,几乎同时那些脚步声停了下来,停了一会儿后,王秀英看到门扇上的亮光一点一点暗了下来……一股烟味透过门缝飘进屋来,王秀英闻出来了,是火折子!王秀英一惊心想这些人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王秀英疑惑之际,只见门扇上有个人影一闪,之后所有的亮光都消失了……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月光从透过窗户纸上洒在地板上,白白的,象是结了一层冰冷的寒霜,正在王秀英惊疑不定时,突然,房门发出“吱呀”“吱……”的声响,就像是有什么人在一次又一次地推着门…… “谁?”王秀英喊了一声。 在王秀英喊了一声后,外面的声音立刻就停止了,紧接着王秀英又听到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沿着过道朝着楼梯口方向慢慢地消失了,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秀英的心在砰砰乱跳! “刚才……刚才……发生什么了,门外有什么东西吗?”王秀英的身后传来林欢儿颤抖的声音。 “不知道,我去看看!”王秀英拍醒了可儿,然后她披上衣服慢慢地向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她就闻到血腥味,王秀英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停了一会儿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拉住门栓,然后她吸了一口气猛得拉开了门……门刚一打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就朝着王秀英压了过来,王秀英惊叫了一声,她一下子向后跳了起来,随着几声沉闷的倒地声,王秀英看到一大堆黑乎乎地东西扑倒在身前,王秀英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第一反应就是有人会杀进来……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并没有什么人乘势杀进来! 林欢儿哆嗦着点亮了桌上的油灯,眼前的一切把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四五具尸体整齐地倒在地上,借着微弱的灯光,王秀英见他们竟穿着官服,再一看居然穿得都是左御卫的官服,王秀英大惊,心想怎么会是他们?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 “是官差!”林欢儿尖叫了一声,一不小心她将桌子上的油灯打翻在地上,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楼上的,出了什么事吗?”房间外面传来店主人变了调的声音,听声音店主人应该还在楼下。 “姐姐,我们快走吧,等客栈里的人来了就说不清楚了……”林欢儿说着便拉着她那儿子跑出了屋子。 王秀英一时也懵了,她知道左御卫里的人都是从军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能将他们在一瞬间杀死的绝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对付的人,想到这儿她赶紧抓起还在桌子上的包裹,拉着可儿也跟着跑了出去…… 店主人看到一对母子火急火燎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他意识到出事了,可能事还挺大,想到这儿他全身哆嗦了起来,他心里害怕,但又不得不上去看看,他慢慢地顺着楼梯向楼上摸去,刚跑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就看到一个黑影挡在他的面前,他甚至还没看清是男是女,他的胸口就挨了一拳,这一拳让他整个身体一下子从楼梯上飞了起来,他重重地摔在一楼的地上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王秀英带着可儿冲到了院子里,虽然她的心还在砰砰乱跳,但她一直在想着那个凶手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刚进客栈时马圈里已经拴满了马,所以王秀英的马就拴在院子里,王秀英拉开大门,拎着可儿上了马后拍马冲出了客栈,刚出了大门王秀英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喊“不好了,出人命啦……” 客栈里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就在客栈里的人们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时,谁也注意到,此时就在客栈的屋顶上正站着一个人,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王秀英母子远去的身影,当他看到那对母子骑着马就要消失在前面的弯道处时,他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他看到那对母子忽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预想的那样顺利,他可能低估了这个女人,果然他看到她们又拨转了马头…… ………… 夜风冰冷,王秀英打了一个寒噤,虽然心还在砰砰乱跳,但此时的王秀英已经冷静了下来,刚才出现的一幕如电光火石一般在她的脑海里又重现起来,王秀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轻轻勒了一下缰绳,马儿又向前跑了几步后停了下来。 “妈,怎么了?”可儿吃惊地看着妈妈。 “你看到她们下楼了吗?我是说和我们住在一起的那对母子!” “没有!” “在院子里呢?看到她们了吗?” “没有!” “该死!”王秀英说完拨转马头向悦来客栈飞奔而去。 “你是在担心她们吗?”可儿抬着头看着妈妈。 王秀英嘴上虽然“哦”了一声,但她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见那对母子又回来了,他一猫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乘着客栈里正乱他悄悄地来到院子后面的马圈里,他牵出马套上马车,扭断了后院门上的锁,然后驾着马车出了后院门乘着夜色顺着街道悄悄地出了叶城。 一出叶城,他便驾驶着马车飞奔了起来,很快他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他停下马车四处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后取出灯油泼洒在马车里,他又点燃了一盏油灯,他将一根细绳一头系在油灯上一头系到车帘上…… ………… 王秀英飞马回到了客栈,客栈老板正坐在院子里大哭,当他看到王秀英又回来时吓得尖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逃到屋子里去了,几个伙计也都吓得躲到了一边。 “妈妈!”王秀英听到可儿在喊她。 “怎么了?”她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儿子。 只见可儿指了指王秀英身上的衣服,又指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借着客栈的灯光,王秀英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和儿子的衣服……她正穿着一件血色的衣裙!一定是在房间里慌乱的时候一个没注意,穿了那对母子的衣服,王秀英心里这样想着,突然她感觉到衣服里好像有一件什么硬硬的东西,她忍不住掏出一看,居然是一把带鞘的短刀,王秀英随手把短刀从鞘里抽了出来,这是一把小弯刀,出奇的是刀身在灯光下竟是血红色的,而且还有——血,血顺着刀身从刀尖上滴了下来,这时客栈里的人刚刚围拢过来,他们见此情景后吓得一轰而散,王秀英的头“嗡”的响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此时她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她被那对母子给算计了。 她快步进了客栈从柜台后面一把将店主人给揪了出来。 “说,和我住在一个屋子里的那对母子去哪儿了?” “不知道……屋子里只有死人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那时只看到你们俩跑出来了……”看着目露凶光的王秀英店主人抖成了一团。 “她们是怎么来的?” “是……是坐着一辆马车来的……” 王秀英揪着店主来到后院寄养马匹的马圈,马车已经不见了,而且后门的锁已经被扭断了。王秀英冷笑了一声,她扔下了店主,抱起儿子飞身上了马。 王秀英骑着马沿着街道飞奔起来,王秀英知道马车再快也跑不过马,更何况她王秀英骑的是西凉的乌骓宝马。 果然没用一柱香的功夫,王秀英就看到了马车,奇怪的是马车停在一处开阔的地面上,马车的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王秀英从马上跳了下来,她看了一下天色,离天亮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王秀英朝着马车望去,隐约着王秀英能看见马车里闪着灯光,此时王秀英反倒是犹豫了起来,她担心那个凶狠的杀手就在马车里,王秀英明白客栈里的那个凶手当时一定是跟在那班左御卫的后面,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出手将那些人杀死,再将尸体整齐得压在门上后从容离开!王秀英心想这个人是何其的冷静、可怕!一想到这儿王秀英打一个哆嗦!然而已经追到这儿了,再说如果那个人真的想杀她和可儿,那在客栈里就动手了,也就是说,那人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嫁祸于她,像他这等做事精细的人应该是不可能将马车停在这么一个显眼的地方,而且还点着灯,那么现在留在车里的应该就是那对母子了!想到这儿王秀英看了一眼可儿,可儿立刻明白了妈妈的意思,他冲着妈妈点了点头。 王秀英在前可儿在后两人悄悄地靠近了马车,隐隐地王秀英闻到了灯油的味道,她一手握刀一手轻轻地将车帘子揭开,只见红光一闪,接着一团火焰扑面而来,王秀英急忙后退了几步,几乎在瞬间整个马车就燃烧了起来,火光冲天,拖着马车的马一下子受惊了,它跳了起来,狂奔了出去。王秀英一下子愣住了,她看着马车拖着火焰在漆黑的黑夜里狂奔,猛地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意识到这火光可能就是信号,王秀英知道自己又被人算计了…… “快走!”王秀英来不及多想,她拉着可儿飞奔到马跟前,她飞身上马再拉上可儿,然后向叶城疾驰而去。 ………… 远处的山林中。 一个黑衣人立在一棵大树上四处张望着,远处疾驶而来的火光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仔细观察了一番后,他溜下大树,飞身向树林深处跑去。 树林中一群人正围坐在一起,飞奔过来的黑衣人冲着为首的一人单膝跪地禀报道“萧将军,西南有一团火光正朝这边过来了,看上去像是一辆着火的马车!” 听到禀报后,那人缓缓地抬起头,此人正是左御卫的武勇郎将萧延! 第七章 无常 李长风被杀后,萧延在左御卫中官职最高,虽然还没有接到皇帝的授命,但实际上他已经是左御卫的统领了。 “程依、赵风从,无常、无心!”萧延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几个黑衣人,“你们去看看!”四人答应后飞身窜了出去。 四人来到树林边上,那团火光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无常的眼力最好,他透过树林的缝隙朝那边望去。 “是辆马车!”无常说完回望了一下程依。 “无常、无心,截住!”程依下了命令。 无常、无心答应后飞身出了树林,他们迎着那辆着火的马车直奔了过去,已经很近了,无常并没有看到马车上有什么人,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无心,无心默契地点了点头,两人纵身一跃,一前一后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将马扑杀,那匹马连同马车猛得撞在地面上一下子翻滚了起来,在连续翻滚了几下后整个马车散了架子,马上各样物件散落在地面上,火焰辅了一地…… 等尘云散去,无常慢慢地站起了身子,余火还在继续燃烧着,无常围着马车的残骸转了一圈,在确定马车上没有一个人后,借着火光他在散落的残骸中搜寻起来,很快他就发现了一样东西,他伸手拿起它,又用手轻轻地擦拭掉上面的灰烬。 这时程依和赵风从已经赶到,程依看到无常捏在手里的东西。 “无常,那是什么?”程依问道。 “像是李将军的印符!”无常说完将手中的印符交给了程依。 程依接过一看,果然是李长风的印符,他将印符递给了赵风从。 “赵风从,你将印符交给萧将军,我和无常、无心到前面察看一下!” “是!” 赵风从接过印符后转身就朝那片树林跑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走!”程依挥了一下手。 程依在前,无常和无心在后,三个人顺着马车驰来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 此时王秀英和可儿骑着马朝着叶城的方向飞奔,隔着老远王秀英就看见叶城方向火光冲天。 “坏事了,那一定是客栈!”王秀英大惊。 果然是客栈,等王秀英赶到时火已经被扑灭了,客栈附近围满了人,王秀英隔着老远就听到一个女人哭得死去活来,她正打算走上前去问个究竟时,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老奶奶忽然转过身来,她一眼就看到王秀英,两人四目相对,王秀英愣了一下,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老奶奶似乎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见这个老奶奶冲着王秀英这边慢慢走了过来,王秀英愣愣地看着她,老奶奶低着头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王秀英听到老奶奶经过时的叹息声“……唉!天杀的……一个都没出来啊……老板、伙计,好几条人命啊……”王秀英听到这儿心里一紧,她赶忙拉着可儿上了叶城边上的山坡,王秀英找了一个地方,这里既不引人注目,又能清楚地看到客栈以及周围的情况,王秀英的心砰砰乱跳,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她决定先歇一下等天亮再说。 ………… 程依、无常和无心三个人在黑夜里飞奔。 跑着跑着无心突然发现前面的程依突然加快了速度,他们与程依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了。虽然如此,他发现他的哥哥无常并没有急着跟上,无心紧跟在哥哥的后面,无心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或哪里不对劲,因为他觉得哥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在和程依相距十来丈的距离后,无常也加快了速度,在离程依还有四五丈远时,无常放慢了速度并和程依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 又跑了一段时间后,前面的程依逐渐减慢了速度,最后他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无常和无心也停了下来,他们之间依然保持着四五丈远的距离。 “无常,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程依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无常听得很清楚,“照目前的形势,留在左御卫只能是等死,我程依要走了,奉劝你们一句,赶快走吧!” “我不明白!”无常蹲下了身子,无心也跟着蹲了下来。 “不明白吗?杀李将军的是当今的圣上!”程依说道。 “为何要这样说?”无常问道。 程依没有回答,他转身就走,无常一见立刻起身跟上,无心也随即起身跟了上来,程依一见他们跟了上来只好又停下,无常见程依停下了,他们也跟着停了下来,就这样程依停,他们就停,程依走,他们就跟着走,无常、无心始终和程依保持着四五丈远的距离。 无奈的程依只得又停了下来,他转回身,无常一见他转身立刻又蹲了下来,无心跟着也蹲了下来。 “别这样!”程依蹲下身子挺着腰杆说道,“兄弟,咱们之间不必再守这个规矩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该是一拍两散的时候了!” 无常仍然没有说话。 程依叹了一口气冲着无常说道“我告诉你们吧,李将军替皇帝做了许多不能说的事,皇帝早就想杀他灭口了,那幽静山庄是皇帝赐给李将军的,那里的里里外外都是皇帝的人,还要我说吗?”程依看无常和无心仍然没有动的样子,他只好蹲了下来继续说道“真是的,难道你们不奇怪吗?那凶手就那么轻易的从山庄跑了出来?而且不往瓦岗寨的地盘跑,往这儿跑?她们是如何逃脱我们左御卫层层堵截的,她们是神吗?我告诉你们吧,你们知道吗?就那片树林,就是我们刚才待的地方,萧延为什么要守在那儿,因为后面不到五里的地方就有一支皇帝的车队,现在明白了吧,皇帝的车队……隐藏在树林里,萧延早就明白了,所以才守在那儿,还不……”就在这时,无心听到有个东西在离他的头顶上一寸的地方呼啸而过,紧接着他听到程依“啊”了一声,他急忙抬头望去,只看见程依的身子挺直着向后面仰了过去……箭!无心打了一个激灵,刚才从头顶过去的是一支箭,程依被射中了,而那个射箭的人就在他们的身后……无常的手搭在了无心的后背上示意他不要动,无常慢慢地转过身,然后他站了起来,此时月亮早已西沉,借着微微的月光无常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 “拨出那只箭,交给箫将军!” 无心只听到了身后那个人的说话声,等他站起来再看时那人已经消失了。 无常走到了程依的身旁,发现他仰面朝天地躺在草丛中,一箭封喉! “那人是谁?”无心问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直跟着我们!”无常说道。 ………… 无常和无心回到了树林里。 “程依死了!”说完无常将手中的箭递给了萧延。 萧延用手摸了一下箭杆,他没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轻轻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去休息吧!” 无常在萧延的身后找了一个地方背对着萧延坐了下来,无心坐到了他的旁边。无常的眼睛紧盯着前方黑漆漆的树林,无常心想前面真的有一只皇帝的车队吗?如果有,那为什么停在那里不动? 萧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那支箭是元峻的,萧延料定元峻干掉程依的唯一原因就是程依要溜。 萧延很了解程依,程依平时一遇到什么事就喜欢在同事面前透露一些小道消息,顺便卖弄一下自己的小聪明,而这次李将军死后程依却一反常态一言不发,萧延知道程依一定是害怕了,想离开左御卫。萧延清楚有程依这样想法的人现在在左御卫应该还有不少,就像当年韩泰突然暴死时一样,很多人悄悄地离开了左御卫…… “咕……咕咕……”一长两短的鹧鸪声打断了萧延的思绪,萧延站起身来。 无常早就注意到有人靠近了这片林子,直到听到这几声鹧鸪声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萧延叹了一口气,他朝树林那边走去。 无常看着萧延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树林中,他意识到可能有事要发生! 过了一会儿,萧延回来了。 萧延一回来就把冯威叫到了一边,在一番耳语之后,冯威跑了过来,包括无常、无心在内冯威一连叫了六个人,加上冯威自己一共七个人,冯威让他们各自检查一下自己的兵器,然后说了声“走!”便带着他们朝东北方向飞奔而去。 见此情景无常立刻意识到这是要去拼命了…… 一行人出了树林沿着大路一侧向前飞奔,猛然在最前面的冯威举了一下手,后面的人随即停了下来,接着冯威又做了一下向下按的动作,所有人都随着冯威蹲了下来。 无常已经听到了前方有动静,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听到的声音有些特别,无常心想自己要伏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很快道路的前方就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在飞快地朝这边过来了,近了,稍微能看清些了,那是一群黑压压晃动的影子,然而无常发现冯威并没有做出准备出击的手势,而且他们现在所蹲伏的位置也很容易被对方发现,冯威到底想干什么? 无常正想着,那些晃动的影子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二十几丈的距离了,无常突然感觉到身体变得沉重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压在他的身上,无常心里一揪,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越来越近了,无常已经能很清楚的看见,飞奔过来的是一支马队,无常奇怪,因为听不到马蹄声,什么鬼?眼看着马队就像是一片乌云般压了过来,无常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沉重到连气都喘不过来,我是怎么了,被鬼压身了吗? 马队从无常他们身旁呼啸而过,无常能清楚地看到马上裹着黑衣的骑士,还有……还有四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当四辆马车经过时,带起了一阵冰寒彻骨的阴风,无常立刻觉得全身都刺痛起来,痛得他几乎要失控,无常惊恐起来,这种沉重而刺痛的感觉只在梦中出现过,是在他杀了她之后……难道这些人是从地狱里面出来的吗? 马队像一阵风一样从他们身旁过去了!终于过去了…… 无常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就发现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僵硬得几乎不能动弹了,妈的,这真的是被鬼压身了!无常看了一眼无心和其他几个人,他发现除了冯威,无心他们好像并没有出现和他一样的感觉。 冯威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刚才那马队带过来的杀气几乎在将他的魂魄从身体里剥离出云,他咬了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挥了一下手,一行七人沿着道路继续向前…… 第八章 一触即发 小队行进了一段距离后,冯威放慢了脚步,无常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过来,不过他心里一直在嘀咕着刚才那些到底是些什么鬼?无常庆幸要袭击的不是那支马队,但冯威这是要去哪儿?去干什么? 很快无常就明白了过来,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无常知道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要比别人强很多,别人都说他之所以能“捕风”,是因为他的听力好,其实无常心里明白,他不但听觉好,五官之外的“第六官”感觉更强,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是这样……越来越近,他听得更清楚了,是一个女人在哭叫,那女人哭叫的竟然是——魑、魅、魍、魉! 鬼婆! 无常惊呆了,他意识到这个女人才是目标,而且他也知道这女人口里喊的是什么东西,那么刚才过去的难道会是,不可能!无常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前面的冯威做了一个手势,其余六人跟着冯威停了下来,冯威观察了一下地形,山路曲折蜿蜒,两边山林茂密,山势起伏。 冯威已经从萧延那里得知他们的对手是鬼婆,冯威心想如果一味顺着山路搜索,那么鬼婆就会很轻易地绕到他们的身后,看样子只有冒险进树林了!冯威指了一下无常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右肩,示意无常在他的右侧,然后冯威两手举了起来再将两手左右分开,示意以自己为中心一边三人从两边分开,就这样冯威他们呈一个半月型进入了树林之中…… ………… 夜叉大喜,他意识到自己成功了。他已经在这里窝了两天了,他不敢往前走,他怕鬼婆发现那一条秘密的通道,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就在今天早上,前卫告诉他左御卫出现在前方,夜叉灵光一现,他立刻就想出一个摆脱鬼婆的办法来,他明白萧延就是有十二分的不愿意,也不可能不听他夜叉的安排,夜叉相信这一定是上天的眷顾,虽然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不少,但是事情总算没有被耽误,后面的事就交给萧延吧,夜叉并不指望左御卫杀了鬼婆,他只是希望他们能拖住她,那怕是一小会儿。 夜叉已经看到了那条小道,他一拔马,马偏离了大道上了那条偏僻的小道,马队在后面依次跟进,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 鬼婆从鬼仔双手挥舞地动作中知道又有人来“迎接”她们来了,鬼婆停止了哭叫,她拎起鬼仔进了树林,前面就是一个弯道,当那些人顺着山路走到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时,她早已穿过树林远远地将他们抛在身后了! ………… 这是一片野山林,杂树丛生,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枯枝落叶,踩上去想不发出一点声音是不可能的。 左御卫中的每一个人都经历过血雨腥风的历练,相互之间已经非常默契了。 进入树林后,冯威将脚落下,其余的人才跟着落脚,十几步后所有人都跟上了冯威的节奏,这样在黑暗之中即便对手知道这边的人过来了,也分辨不清来了多少人,而且整齐化一的步伐也会有效的震慑住对方。 几乎在一瞬间,他们彼此都意识到,他们相互之间已经离得不远了。 几乎在同时,鬼婆和他们都停了下来! 鬼婆意识到这一次她遇到的对手与夜叉那帮人不同,他们的步伐是一致的,她无法确认他们的人数,但可以确定他们已经呈月牙形包围了过来,看样子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了,鬼婆深吸了一口气,她仔细地听着传过来的声音,她要找到最薄弱的那一处,她把鬼仔提了起来…… 然而,令鬼婆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也停了下来! 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偶尔会听到一两声夜鸟的嘶叫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此时两边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对方先出手…… 冯威的目的就是缠住鬼婆,因为萧延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鬼婆交战,更不要主动出击,所以冯威不会出手。 鬼婆急了!她想起来在地牢里都无忌曾经告诉过她,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只是她忘了,不,不是她忘了,是她根本不想听,当时她只想快一点出去,所以他无论说什么她都说知道了,知道了!现在怎么办?冲过去?树林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冲过去,很可能一头就撞到树上!怎么办?正想着,鬼婆突然听到了一阵呼噜声,声音竟是从她的手下发出来的,原来是鬼仔睡着了!这小子居然睡着了,鬼婆立刻火冒三丈,她伸手将鬼仔扔了出去,她本就打算先扔他出去的,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砰”的一下,鬼仔果然撞到一棵树上,在压断了几根树枝后,接着又是“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鬼仔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他咿呀咿呀怪叫了起来…… 鬼仔就落在离冯威不到二三丈远的地方,冯威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以为鬼婆会扑过来,但他没听到鬼婆那边有什么响动…… 无常紧张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了,就在刚才,那个东西落地的瞬间,那个隐藏在树后的女人动了,现在跟他也就不到五六丈的距离了…… 冯威没有动,因为他没有发现,无常不敢动,因为他发现那女人动作之快出乎无常的预料,鬼婆果然是一个高手,她高出了自己一大截,无常心里害怕起来…… 鬼仔怪叫了几声后开始在四周走动起来,有一次离无常已经很近了,近到伸手可以将他按住,但是没有命令,无常没有动…… 鬼仔又转了回去,接着鬼仔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鬼婆伸手按住了他,此时冯威也已经感觉到了,鬼婆离他们很近了…… 鬼婆又将鬼仔拎了起来,她在等待着…… 双方都在等待着,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 渐渐地冯威感觉眼前的树林开始呈现出模糊的轮廓,冯威心里一动,他意识到天开始亮了,再过一会儿他们隐藏的地方就会被曝光,不能再等了…… “准备!”冯威突然大喝一声站了起来,就在无常等人以为要挥刀冲上去的时候,冯威又大喊了一声“撤!” 冯威喊完转身就跑,无常等几个人在愣了一下后也跟着转身朝林子外跑去。 日光渐渐照进树林,幽暗的树林也逐渐亮了起来,冯威等人一口气冲出了树林跑到了路上,树林外,天光已经大亮,几个人大口地喘着粗气。 “现在怎么办?”有人问道。 “还能怎么干,回去!”冯威说完沿着山路冲着他们昨晚来的方向飞跑起来,其余几个人一见也都跟了过去。 此时鬼婆还愣在树林里,这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一时间她不知道怎么办了,她眼睁睁看着他们跑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了过来,她侧耳听了听,除了树林里呼呼的风声,她再没听到别的什么,她“嘿”“嘿”干笑了两声后,慢慢地走出了树林,她在路边找了一块岩石坐了下来,她决定就在这里等都无忌,她相信都无忌一定会来找她的,因为只有她才能唤醒沉睡之中的魑、魅、魍、魉。 “魅,我的儿,我来找你了!”鬼婆在心中呼唤着魅,突然她开始流泪了。一阵风吹了过来,盘在头上的头发披散开来垂到了脸上,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抓起了一把头发看了看——已经花白了!从地牢出来到现在,她还没有想过要看一下自己,她摸了摸脸上的皱纹——感觉又深了很多,三年了,在地牢里待了三年,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长成什么样子了!快九年了,儿子们再见到她时,还能将她认出来吗?儿子们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她最心爱的魅,他还像以前那样漂亮吗……鬼婆突然咧嘴又笑了,这一次都无忌真的没有骗她,她已经感觉到了他们,他们真的还活着,她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当都无忌说他们已经忘了一切,忘记了过去,忘记了曾经,他们可能已经不认识她时,她反而很高兴,因为那也意味着魅已经忘记了那些个令他肝肠寸断的人,这样的魅才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想到这儿鬼婆突然站起来大笑了起来,鬼仔被这突如其来笑声吓得跌坐在地上…… ………… 天已经大亮了,人们从一片废墟里把已经烧得不成人形的店主人,还有店里的几个伙计给掏了出来,接着人们又从废墟中陆续找出了几具穿着官服的尸体。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叶城的人都挤到了客栈想看个究竟。 正在人们围着老板娘和几具尸体唏嘘不已的时候,一队县衙的官差跑了过来,他们将人群驱散,有几个官差围在尸体旁检查尸体,其中一个官差从一具穿着官服的尸体身上摸出了一个腰牌,他擦掉了上面的灰烬,上面三个金灿灿的金字露了出来,他惊叫了一声“是左御卫!”就这一声“左御卫”,在场的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连那个一直哭叫着的老板娘也突然停了下来,愣了一会儿后除了那几个官差,在场的人一哄而散,连那个老板娘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接着叶城家家关门闭户,胆小的干脆拖家带小举家跑了,来往的客商一听到这个消息也都吓得忙不迭的跑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叶城就变成了一座寂静的“死”城。 站在山坡上的王秀英看得很清楚,她知道左御卫是大隋最冷酷、最凶残也最受皇帝信任的卫府,这几年左御卫专为皇帝办理重大隐密的案件,更有人说左御卫就是专门为皇帝杀人的,特别是那些皇帝想杀又不便杀的人,但她没想到对于普通老百姓来,左御卫竟也是如此的令他们恐惧,王秀英心想这几年左御卫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望着寂静的叶城,王秀英真的有点不寒而栗了。 第十章 瓮中捉鳖 叶城。 已经到了中午。 “妈妈,你不是被吓傻了吧?”可儿歪着头看着妈妈,“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 “你不是一直嫌我话多吗?”王秀英瞪了一眼儿子。 “那你突然一句话也不说,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这是在想事情呢,没见过吗?”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对母子一定还在这个镇上!” “不会吧,恐怕早就跑了吧?”可儿瞪大眼睛看着妈妈。 “不,应该还没有,她们在等,等我们被抓,那样她们才算真的安全了!而且不只是她们俩个,应该还有人,或者几个人……” 王秀英意识到那对母子一定是犯了什么惊天大案,不然不至于左御卫来捉拿她们,既然是左御卫动手,那么左御卫一定已经在四周布下了探子,这样那对母子就有可能还在叶城,因为想在左御卫的眼皮底下溜走不太容易。 “照你这么说,那她们一定也在找我们,是吗?”可儿看着妈妈。 “有这个可能!”王秀英点了点头。 可儿还要说话却被王秀英制止了,她站了起来,因为她看见一队卫府的人马从西头进了叶城,他们径直到了客站前停了下来。 “是左御卫,左御卫来了!”王秀英说着看了可儿一眼,可儿一听也站起来朝客栈望了过去。 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王秀英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为首的那个人,身材苗条应该是个女的。王秀英知道大隋十六卫府中只有左御卫有女官。 王秀英看到那些人下马后在客栈灰烬里查看了好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群官差,只见那个女人吩咐了几句后他们便从镇子西边开始挨户搜了起来…… “他们的想法好像和你一样!”可儿看着下面的左御卫。 “不笨!”王秀英笑了一笑,“正合我意,我正想看看那对母子到底是什么货色!” 两人就在山上安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 “在那儿吗?”儿子指了一下镇子的东边,王秀英顺着可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小心地在屋后穿行。 王秀英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说道“眼力不错,应该就是了,我们跟上,看看她们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 李灵儿,李长风的侄女儿。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自己的伯伯倒在血泊里,她真不会相信这个世上会有人能杀得了他,而且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死了他,不论别人怎么说李长风为人如何,李灵儿知道李长风对自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自己的父母早亡,是李长风一手拉扯着她长大成人,没有李长风就没有她李灵儿!李长风是她唯一的亲人,现在他死了,死的又是那样的凄惨……她的心在滴血!从她看到伯父的尸体那一刻起,她就发誓一定要为伯伯李长风报仇!无论害死他的那个人有多大的权势,有多高深的武功,那怕是追到天涯海角,她也要杀了他。 此时,她正站在悦来客栈的门前,她猜测那对母子应该还在镇子里,因为左御卫早就在四面安下了探子手,如果凶手出了镇子,跑不了多远就会被发现,所以她才安排了手下和官府的人,让他们从西边开始一户一户挨个儿搜,她要把她们搜出来。 叶城并不大,很快左御卫已经就搜到客栈这边了,到现在依然看不到那对母子的半点身影,见此情景李灵儿开始担心起来,她担心因为自己的判断有误,而让那对母子再一次从她的指缝间溜走。 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人小心地提醒她注意,他们认为那对母子不逃往李密控制的地面,转而向南,从这一点看……李灵儿知道他们的意思,当年韩泰将军暴死时左御卫上上下下很多人都有类似的担心,甚至有不少人离开了左御卫,但是李灵儿管不了这么多了,对于她来说那对母子逃转向南边正中下怀,因为毕竟左御卫还接到了皇帝要求截击窦贤的密令,这样追击和截击的方向就一致了,而现在窦贤已经被抓住了,这正好可以集中左御卫所有的力量抓住她们,李灵儿咬紧了牙,她心里默念着伯伯,你保佑我,这一次,这一次一定要抓住她……李灵儿正想着时一名左御卫急匆匆跑了过来,李灵儿心里一动,她知道她的计策奏效了。 “怎么样?”李灵儿问道。 “出来了!” “好!”李灵儿冷冷地笑了一下。 ………… 虽然换了一身衣服,而且还刻意装扮了一番,但王秀英还是一眼就把她给认了出来,说实在的前面那个女人的身材太好了,光看她走路的姿势就令人赏心悦目,王秀英禁不住猜测起她的身份来,她到底是什么人呢?她犯了什么案子?又是什么人不惜杀死左御卫来保护她? 不过,王秀英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前面那对母子走走停停,她们既不回头,也不四下张望,停下来的时候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王秀英突然意识到就在那对母子的前面应该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正在指引着她们,因为没有这个人的指引就无法避开那些站在高处正四处张望的左御卫,这个人极可能就是昨晚在一瞬间扑杀了左御卫的那个人,而且也很有可能就是个左御卫!王秀英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于是王秀英冲了过去。 显然前面的人也意识到王秀英追了过来,她们加快了脚步,王秀英只看见那对母子前面有个人影闪进了一幢宅子内,紧接着那对母子也跟着钻了进去,王秀英大喜,正好瓮中捉鳖!她大喊了一声“别跑!”她箭步冲了过去,王秀英心想她这一嗓子一定会惊动四周的左御卫,其实站在高处的左御卫早就发现了她们俩。 王秀英冲进了那间屋子,可是屋子里空空的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王秀英让可儿靠在身后,她极小心的四下查看着这间屋子,她生怕会有人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蹦出来,她正要逐个检查屋子里的每一个房间时,就听到屋后“哗啦”一声门响。 该死,有后门!王秀英一惊急忙冲了过去,但还是迟了一步,王秀英眼睁睁看着后院的门“砰”的一声就在她的眼前给关上了,接着“啪”的一声还上了锁,王秀英上前使劲推了一下后门,她发现门很结实,而且还被什么给堵上了。 王秀英正打算用脚面踹门,就在这时王秀英听到屋顶上的瓦片被踩得哗哗作响,王秀英这才意识到瓮中捉鳖捉的可能就是自己,她赶紧一手将可儿护到身前,一手伸进了怀里…… “哗啦”的一声屋顶被扒开了一个大窟窿,五六个左御卫从上面飞身而下,又有好几个从前门扑了过来…… “这是皇帝御赐的金牌!”王秀英急忙将手中的金牌举了起来,王秀英被屋顶上落下来的灰土弄得灰头土脸连眼都睁不开了,在连咳了好几声后她大喊道“我是义贞公主……王秀英!” 一见到金牌,冲在前面的几个左御卫一下子愣住了,等他们看清金牌后迅速退了回去。 “那对母子从后门跑了,赶快去追!”王秀英焦急地指了一下后门,然而那几个左御卫却像没听见一样纹丝不动。 “去后面查看!”一人女人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屋子里的几个人听到这个声音后,才迅速从前门撤了出去。 王秀英看到了一个女人走进屋来,她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身材苗条、脚步轻盈,而且衣着发式非常的简捷,看上去非常的干练。 “在下是左御卫千牛卫李灵儿,不知公主殿下为何在此?”李灵儿行过礼后冷冷地看着王秀英,王秀英飞快地将所遇到的一切前前后后告诉了李灵儿。 李灵儿听后沉思了一会儿,她又扫了一眼王秀英身后的那个正在拍打着身子的男孩说道“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全,还要烦请您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李灵儿说完,也没等王秀英答应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王秀英愣了一下,看着李灵儿的背影她心想这个千牛卫的好大的官威啊!王秀英可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她拉起可儿的手就要往外走,但王秀英又转念一想现在外面尽是左御卫,那个人很可能就隐藏在其中,现在出去,反而不安全!想到这儿,王秀英松开了可儿的手,她决定等下去。 ………… 李灵儿来到了后门,她看见后门确实是上了锁,抵在后门上的石滚子也是新搬过来——地上有很明显地新搬动的痕迹。李灵儿心想看样子这位公主说得是真的。李灵儿也一直认为有人在接应那对母子,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左御卫或是曾经在左御卫待过的人,否则她们是无法一次又一次从左御卫的围捕中溜掉。现在这个人终于出现了,李灵儿精神大振,她相信只要抓住了这个接应人,她就能弄清楚谁是杀死自己伯父的幕后凶手。 李灵儿回到了客栈,又过了一会儿,守在外围的人来报道没有发现任何人出叶城。李灵儿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村子已经被仔细地翻了一遍,难道她们会长出翅膀来。李灵儿转念一想不对,刚才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那间屋子上,那么会不会是凶手乘乱又跑到别处去了,难道再搜一遍?李灵儿摇了摇头又转念一想与其这样,不如……李灵儿忽然有了主意。 李灵儿让县衙的差役去找客栈的老板娘、伙计还有住宿的旅客,这些差役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他们找到,然而李灵儿对这些人审了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 从中午起,李灵儿就一直待在客栈的院子里,此时的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王秀英在屋子里一直待到太阳快偏西了,眼看着屋子里的光线逐渐的幽暗了下来,就在王秀英以为要在这里过夜时李灵儿走了进来。 “找着她们没?”王秀英赶忙问道。 李灵儿没有回答王秀英的问话,而是直接冲着王秀英说道“公主,我们护送您去江都!”李灵儿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看着李灵儿的背影王秀英摇了摇头,她心想左御卫一个小小的千牛卫就敢对公主如此的冷漠、傲慢,可以相像平日里对待普通百姓会是什么样子! 第九章 村长、老陈和像猫一样的小牙 距离江都北边六十余里的群山里,座落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村,村子里足有百十户的人家。村子里是清一色白墙黛瓦的砖瓦房,一条宽宽的青石板路从村头一直延伸到村尾,一座宅院就坐落在石板路的尽头。 乡村的早晨清新安宁,屋里的主人正睡得香,忽然一阵欢快的鸟鸣声吵醒了他,他伸了一个懒腰又瞄了一眼正在身旁熟睡的女人,他猛得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身上,他大叫道“懒婆娘,还不起来给老子煮饭!” 女人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瞅了一眼天色,她“哟!”了一声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她像猫一样从男人的身上爬了过去,男人一把又把她给搂到怀里。 “怎么不饿了!”女人笑了,她像小猫一样窝在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抚着女人的身子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小牙,难道今天真的就要回去吗?” “是啊,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个被男人叫小牙的女人说着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然后又把手搭在窗户上将头伸出了窗外,她看了一眼天空说道“今天的天气还真不错!” “是不是想他了吧?”男人微笑着看着小牙。 “是我在这儿耽搁的太久了。”小牙回过头来笑眯眯地着看着他。 “好吧!”男人说着笑眯眯拍了拍小牙,然后下了床,他拖着鞋子推开了门,穿过前院走出了屋子,他来到街上,两边瞅了瞅后,他顺着青石路一直向村口走去,街上不停地有人来回走动着,他们看见这个人过来了,立刻都毕恭毕敬地向这个人行礼,打招呼。 “村长,您好!” “你们好,你们好!”这个男人一边点头一边冲他们挥手。 来到村口,他眺望着远处薄雾轻描的青山和在山脚下时隐时现正在耕作的农夫,他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村子边上有一条小河,他正要往河边走,这时一个老者从后面一路小跑地跑到了他的跟前,男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轻声地问了一句“老陈,有事吗?” “村长,家里来信了!”老陈边说边举起握在手中的三个信封。 一见只有三封,那人笑了笑伸手将那三封信拿了过来,他打开了第一封扫了一眼,他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随手将那封信扔了,那封信还没落到地上就被一阵风儿给吹跑了,老陈一见忙不迭地去撵那封信去了,那人又打开了第二封,第二封信他仔细地看了两遍,然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他看见老陈捡起了第一封信正朝他跑了过来,他一笑冲着老陈将第二封信扔了过去,第二封信被风一吹又从老陈的头顶飞了过去,老陈只得又返身去追第二封信,这人又打开了第三封信,他刚看了两行眉头就一下子皱了起来,还没看完就已经火冒三丈了,他抓起了那封信把信狠狠地揉成了团,恰巧老陈在此时又跑了回来,他将那团信扔到了老陈的脸上,然后咬牙大骂了起来“这死老头仗着早前为我做了一些事,整天像个苍蝇一样在我面前嗡……嗡……地叫,这才消停了几天,又开始叽叽歪歪、叽叽歪歪……我现在一看见他,我就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说到这儿,他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想了想“死老头,这下子你恐怕没话说了吧?你看我这次怎么整你……”说着说着,他又埋怨地看了一眼老陈,“你也是,大清早的我正烦着了,你不帮我解解烦,却弄这些东西给我看,你这不在添堵吗?” 老陈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村长要他做什么事。 见老陈不知道他说得是什么意思,村长不耐烦地用手指了指自己住的方向,然后看着老陈说道“她!她!” “啊?您?”老陈疑惑地看着村长,显然他没弄明白村长是什么意思。 那村长朝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他叹了口气说着“她要走了!” 老陈愣了一下,不过他终于还是明白了。 “你就不能帮忙去劝一劝吗?”村长看着老人。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望着老陈一脸无奈的样子,村长撇了一下嘴说道“真没用,无趣!” 村长看着村子,看着看着他觉得有点索然寡味起来,他把双手往胸前一抱,朝村边那条小河走去,老陈赶紧轻手轻脚地跟在了后面。 这人找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了下来,他探出身子,全神贯注地盯着河水,老陈大气不敢出,也不敢靠的太近,只能隔着一段距离站着,村长也没再说话,仿佛只是在聆听河水欢快的流淌声。 就这样一直到了中午,一溜车马从村里缓缓地驶了出来,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那小猫一样的小牙在马车里挑起了窗帘,她伸出头来微笑着看着他。 这人一见到小牙立刻笑眯眯地走了过去,他把手搭在了车窗上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就这么走了,不怕我忘了你吗?” 小牙妖柔地笑了一下,她捧起那人搭在车窗上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这人伸出另一支手来想去抚摸小牙的脸,这小牙突然张口一下子咬住了这人伸过来的手指,她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尖叫了一声,连忙把手抽了回来,他看到自己的手指已经被那个女人咬下了两个尖尖的牙印,血渗了出来。 “小牙,你这是……”这人倒没有生气,只是奇怪地看着小牙问道。 “这下不会忘了吧?”小牙咯咯笑着放下了帘子,车队缓缓向村外驰去。 他眼巴巴地看着马队过了桥,又缓缓驶上前面的斜坡,眼看着马队就要消失在视线里了,他猛地一把将跟在后面的那个老陈拉了过来,他眯着眼睛看着老陈急切地命令道“老陈,快想办法让她多留几天!” 老陈被拉得一个趔趄,脸涨得通红。 “村长,我,我……” 他看着老陈无奈的样子,扑哧一笑,用手点了点老陈“算……算了!你这个人太老实,这种事是不能指望你的!”接着他又瞅着马队消失的地方怅然地说了一句“女人啊!”他说完转过身朝村子里走去。 老陈一见连忙跟了上去,老陈一边跟在村长的身后,一边轻声说道“小李说,他都准备好,请你过去……” “算了!”村长打断了老陈的话,他停下了脚步,“她都走了,留在这里也就无趣了,替我跟夫人说一声,就说咱们要回江都了,让她有空……没事的时候去玩玩!” “陛下,夫人那边已经准备了午饭,您是不是?”老陈一听赶忙躬身问道。 “在这里要称我村长,难道我没提醒过你吗?”这个男人说完冷冷地看了一眼老陈,老陈吓得一缩脖子,看着老陈的窘样,大隋皇帝杨广大笑了起来,他冲着陈公公大声说道“告诉司马昊,把窦贤押到江都来,我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说完他背着手向村子里走去。 第十一章 李灵儿的计谋 李灵儿在前,王秀英带着可儿在后,一行人飞马奔向江都城。 出了叶城,刚拐过了一个弯,王秀英就听到了哭喊声,王秀英一惊,她猛一抬头,发现就在路两边,跪着许多百姓,里面还有不少老人和孩子,一群左御卫正在要鞭子狠狠地抽打着他们,而且更让王秀英心惊的是,离得不远处竟有几具身首异地的尸体。 王秀英大惊,她打马来到李灵儿面前质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哦!”李灵儿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看样子她并不打算搭理王秀英。 看着李灵儿冷漠的样子,王秀英突然想起了那些举家从叶城跑出去的,还有那些匆忙离开的客商……看着一地哀嚎着的老少,王秀英气得浑身哆嗦,她质问道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 “公主,我们在办案,他们都有嫌疑!”见王秀英生气了,李灵儿淡淡地回了一句。 “那些尸首呢?” “那是些江洋大盗,就地正法了!” “你们这么做有王法吗?”王秀英怒火中烧,她大吼了起来。 李灵儿瞟了王秀英一眼,算是对王秀英置疑的回答。 王秀英拿出身上的金牌,她冲着那些左御卫大声喝斥道“我是义贞公主,立即放了他们!” 几个老人听到了王秀英的叫喊声,他们挣扎着想爬过来,却被几个左御卫踢翻地又用脚踩在了地上。 “没用的,他们不会听你的!”李灵儿冷冷的说着。 “你们……”看着正在受难的老百姓,王秀英真的说不下去了,她喉咙哽住了,愤怒几乎让她无法言语,“你们……怎么能这么……干?” “怎样?”李灵儿看着王秀英。 “他们是百姓,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牲口!” “公主,我们在奉旨办案,你想怎样?” 李灵儿不屑的样子让王秀英出离了愤怒。 “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王秀英的眼睛红了。 “哼!”李灵儿鼻子哼了一声。 “如果有一天,鞭子在别人的手上,跪在地上的是你……”王秀英说话时眼泪已经喷涌而出,她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李灵儿也恼了,她心想你不过是个被封的“假”公主,我好心好意送你,没想到你却这样来羞辱我……李灵儿正要发火,她一抬头发现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江都城的城墙了,李灵儿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她已经在叶城留了暗哨,现在该是杀个回马枪的时候了。 李灵儿不愿再与王秀英纠缠,她压住了火,看了一眼王秀英说道“公主,我等没有奉旨不能进城,只能送到这里了!” 王秀英没有理她,她要进城,她要见皇上,她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皇上,想到这儿,她在马上加了一鞭,马儿飞奔了出去。 看王秀英已走,李灵儿拨转马头正要回叶城,突然间就听到路边的树林里“叭”的一声弓弦声响,她一抬头看到一支箭擦着王秀英飞了过去,李灵儿大惊,接着又是一声弓弦响,这支箭比上一枝更快更狠,王秀英为了躲这支箭差点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快跑!”李灵儿大喊了一声。 此时的王秀英真的慌了,她狠狠地拍了一下坐下的宝马,马象箭一般朝着江都飞奔了过去。 这边,李灵儿提马冲进了树林,手下的人一齐跟了上来,李灵儿翻身下马提刀进了树林,她一连在树林转了几个圈,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李灵儿突然意识到她上当了,她跑出了树林飞身上马直奔叶城…… ………… 李灵儿在叶城南侧山坡的树林中按照叶城的走向安排了东、中、西三组暗哨,这三组暗哨的位置李灵儿经过了精心挑选,易于隐藏,这三处的视角加起来就能俯瞰整个叶城是,而且东组、中组和中组还有西组还能相互照应,不仅如此这三组人员李灵儿也进行了精心挑选,她特意挑了三个臂力强劲的人守在三组中,这三个人每人配备了一种特殊的响箭,这种响箭只要发出去,十里之外的人都能听到,除此之外李灵儿还在叶城的几处空房内安排了十几个人,李灵儿命令这些人隐匿不出,一旦听到叶城的响箭声,就立刻冲出来展开抓捕…… 李灵儿在安排好了这后才离开了叶城,她认为这样的布置万无一失!然而,在李灵儿走了没过半柱香的功夫,一个人便出现在东组隐蔽的地点…… 守在中位的这一组人员突然间发现处在东位的人不见了,他们正准备发射响箭,却忽然看见一个人跑了过来,这个人边跑边向他们挥手,示意他们不要放箭,他俩一看,这个人他们认识…… 很快,守在西位的人发现处在中位那组的人忽然不见了,他们意识到不妙,其中一人急忙张开弓准备放出响箭,这时他们看见有一个人出现在中位组的位置上,那个张弓的人一见到此人便立刻放下手里的弓来,只见那人又举起双手向他们招手,这是示意他们两人都要过去,于是这两人便离开岗位直奔那人而去,他们刚靠近,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人的刀出鞘了…… 李灵儿赶回来时,六个暗哨全被砍死了,那些埋伏在叶城的左御卫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而且看得出,这些六个暗哨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刀毙命的,她震惊了,她意识到应该至少有两个人,因为一个人无法完成在路上放箭吸引她的注意,然后再回来杀人,或是在叶城杀人后再到路上放箭,李灵儿震惊是杀死暗哨的人肯定是左御卫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大家都非常熟悉甚至是信任的人。 此时已是傍晚,在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李灵儿有些急了,她迅速命人发出响箭,现在她只能指望守在东边的萧延能够堵住那一对母子了。 ………… 王秀英飞马来到江都城下,可是吊桥已起,城门已关。 王秀英心情糟透了,她张口就骂了一句,她没想到太阳还没下山,那些守卫就把城门给关了。 “用你那牌牌!”可儿提醒道。 “太远了,他们看不见的!”王秀英叹了一口气。 “要在外面过夜吗?”可儿挠了一下头。 “我记得附近有村子,我们去找找!”王秀英说完打马顺着江都城跑了起来。 王秀英离开没多久,城门就打开了,刘毅率领着左监门府的人冲出了江都城…… ………… 鬼婆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块岩石上,鬼仔在一旁的地上躺着,他呼哧、呼哧睡得正香,鬼婆在等都无忌,她并不担心都无忌不来找她! 果然,都无忌出现了,夕阳给他披了一身的紫红色,他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鬼婆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对她而言这个人真是一个迷一样人物,她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是在为谁做事,但是从他把她扔进地牢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了,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杀了他…… “刚才我还真的担心你会到处乱跑!”都无忌看着鬼婆。 “噢,我年龄大了,跑不动了。”鬼婆眯着眼睛看着都无忌。 “夜叉上了另一条路,现在你跟着我走,我们会走到他们前面的!”说完都无忌转过身,但很快他就发现鬼婆并没有动身的意思。 “怎么了?” “我说我老了,走不动了!”鬼婆说完嘿嘿笑了起来。 “有什么话就说吧?”都无忌看着鬼婆。 “你在为谁做事?”鬼婆看着都无忌。 “说了你会相信吗?” “试试吧!” “好!” 鬼婆只感觉都无忌的身体动了一下,她意识到不好,但她没想到都无忌的动作能有这么快…… 都无忌伸手扼住了鬼婆咽喉将她按倒在岩石上,鬼婆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头胀得就要炸裂开来的一般,鬼婆拼命想扒开都无忌的手,但无奈都无忌的手却像生铁一样硬,躺在一边的鬼仔呼得从地上窜起来扑向都无忌,都无忌挥手一巴掌就将鬼仔扇飞到一边,鬼仔挣扎了好几下都没爬起来。 “老东西!”都无忌看着直翻白眼的鬼婆,“你这么想知道是吗?那我这就告诉你,不过你得想清楚了,在我说出他名字中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也就是你带着你所知道的一切进地狱的时候!还想知道吗……嗯?” 此时的鬼婆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鬼婆用她残存的仅有的力气拼命的摆着手…… 都无忌这才松开了手,鬼婆就像一块烂泥一样从岩石上滑了下来,瘫倒在地上的她两手撑着地,张开大嘴翻着白眼拚命地呼吸着。 “还要你这条老命的话就跟上!”说完都无忌头也不回地走了。 鬼婆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她两眼发花,两只脚也软软的有些不听使唤,她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都无忌的背影,她心里默默念叨着总有一天,都无忌,总会有这一天的! 鬼婆拎起鬼仔踉跄着跟了上去…… ………… 看着左御卫一行人穿过了树林向叶城方向走去,那个头戴斗笠的年青人退了回来。 树林里,林欢儿正坐在一块岩石上,旁边那个小男孩安静地守在一边。 “可以走了!”那个年青人说道。 一行三人穿过了树林,林子边上停了一辆马车。年青人将林欢儿扶上了马车,那个小男孩坐到马车的前面。 “我不能再送啦!”那人说道。 林欢儿从马车上探出身来,她冲着那人说道“兄弟,我要走了,你要保重!” 那个年青人点了点头,他冲着前面的那个小男孩说道“照顾好我姐!” 小男孩点了一下头,然后抖了一下缰绳,马车上了大道后小男孩又加了一鞭,马车便飞跑了起来。 那个年青人一直站在树林边上,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转身朝叶城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 第十二章 就在今夜 这是一条偏僻的小道,甚至很多住在附近的人都不知道有这条小道,走了约四五里路也没遇到一个人,林欢儿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下心来……突然间平稳行驶的马车变得颠簸起来,坐在车里的林欢儿听到前面的马在不停地嘶鸣着,她吃了一惊,她轻轻地将车帘子掀开了一个角小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马受惊了,附近有野兽!”小男孩答道。 小男孩努力控制着马匹,他想让马儿平稳下来,但前面的马越来越焦躁,小男孩小心地察看着两边,借着微微的一点日光,他看见路边尽是茂密的树林,树林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小男孩竖起了耳朵,从马的反应来看,他断定野兽应该就在两边的林子里,而且一定是虎豹之类的大家伙!渐渐地小男孩听到了,就在左侧树林里,他听到了从野兽喉管里发生的呼噜声,足有四五只的模样,这下子连小男孩自己也害怕了起来,从声音中他无法判断这些究竟是什么样的野兽,但一定是非常巨大的家伙! “小心左面!”小男孩发出了警告声。 林欢儿赶忙缩了回去,小男孩狠狠地往马身上抽了一鞭子,马儿一下子受惊了,它疯狂地飞奔起来,小男孩索性又加了一鞭子,然后双手死死地扣住缰绳,此时的马车都要飞起来了…… 树林里一溜排停着四辆马车,马车用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边上还有好几十个人,他们个个提着已经出鞘的钢刀,俨然处在戒备之中。 “那辆马车过去了!” “收刀!”夜叉松了一口气,黑暗中他轻轻地命令道。 树林里的卫士将手中的刀插入刀鞘之中。 “将车马再检查一边!”夜叉命令道。 “是!” 卫士几人一组开始仔细地检查起车辆和马匹…… 夜叉抬起头向西边望去,夕阳早已西下,天边仅是一片暗红色,眼看着黑夜就要降临,夜叉又扫了一眼那四辆马车,夜叉心想今夜,就在今夜了…… ………… 当这个戴斗笠的年青人来到叶城时天已经黑了。 李灵儿一看到他立刻就高兴了起来“长青,你来了!” “来了!”年青人冲着李灵儿点了点头,然后问李灵儿“元峻回来了吗?” “来了!”元峻应声后,从屋后走了出来。 “萧将军也来了!”李灵儿说道“大家都来了,这下就好了!” ………… 月亮升到头顶的时候,马车在一个林子边停了下来,林欢儿已经困乏得受不了了,这一路颠簸和担惊受怕已经让她疲惫不堪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轻地咳嗽声,林欢儿人掀起了马车窗帘,她看见了他——一个长得像花一样的少年。 “你好像迟了许多!”这个花一般的少年责怪道。 “路上遇到了好多事,好在有惊无险!”林欢儿叹了一口气。 “好的,燕儿会带你进村的,你在里面好好地休息几天吧!” “好的!”林欢儿跳下了马车,她又问少年道“夫人还好吧?” “还好!”那少年答道。 ………… 洛阳。 阮风被人搀扶到越王的面前。 “阮风,你还好吗?”越王看着被绷带裹着头的阮风问道。 阮风一听到越王的声音立刻跪了下来,越王叫人扶起了阮风,又让阮风坐在自己的案几前,越王让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越王和阮风,越王坐到了阮风的对面,他看着阮风说道“现在,就把你在幽静山庄看到的和听到的一点不落地都告诉我!” “是!”阮风答应道。 阮风将发生在幽静山庄的事情前前后后都告诉了越王,越王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认识那个小男孩还有那个女人吗?” “不认识!”阮风答道。 “如果她们一直都住在里面,你也是不知道的,对吧?” “是的!内院由左御卫自己负责,他们列出需要的物品,然后由我们负责采购,采购的物品中有女人用的物品!” “那些左御卫的守卫,你认识吗?” “不,他们经常换人,只有一个待的时间最长,不过也在一年前离开了!”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他长什么样子?” “二十来岁,中等个头,圆脸细眼,相貌平平,我记得李长风叫过他一次‘长青’!” “长青?”越王一听皱起了眉头。 ………… 夜已深。 都无忌背包里的尖牙开始“呜呜”地哼了起来,都无忌停下了脚步。 尖牙是一只小细犬,都无忌就是靠着它一路跟着夜叉的。 在夜叉全力注意防范鬼婆的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只小细犬在一直跟着他。 现在都无忌已经来到了夜叉的前面,他站的位置正好迎着风,尖牙已经在风中嗅到了他们的味道,他离夜叉应该还有两到三里的距离。因为夜叉车队里有无极武士,都无忌明白,这些无极武士比豹子还要灵敏,即便是自己,也是不敢轻易靠近的,好在令狐行达带走了大部分,不然……都无忌拍了拍尖牙的脑袋,尖牙便不吱声了。 初春的夜晚十分的清冷,都无忌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星星,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冰冷的空气,现在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鬼婆,他庆幸自己没有在盛怒之下掐死她,如果她死了,魑魅魍魉可能就会永远沉睡下去。一开始他并不确定鬼婆真的能唤醒他们,但通过对比夜叉一路埋下的垃圾,都无忌发现,最近夜叉使用麻药袋子的量越来越大了,这说明魑魅魍魉已经越来越躁动不安了。 都无忌心想到目前为止,事态的发展还在师傅的预料之中!他想起自己准备动身时他和师傅对话时的情景…… “魅现在依然非常敏锐,相比从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对任何刺激都会在瞬间做出反应,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本能,但他没有意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我相信他仍然有记忆,他的记忆可能是一些碎片,当他把这些碎片拼起来的时候,记忆就会唤醒他的意识,一旦有了意识,就没人能阻止他了!” “谁能帮他把记忆碎片拼起来?” “婆罗加若,也就是鬼婆!” “为了方便运输,夜叉会用麻药让他们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然而夜叉不知道的是,他们只是看上去睡着了,其实他们的听觉和感觉并没有‘睡’去。要知道正在睡觉的野兽会听到或觉察到有东西在靠近它们,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它们会醒,其实人也一样,只是曾经的人从野兽变成现在的人后,人渐渐安逸了,这方面的能力也已经渐渐退化了,但是退化了,不等于消失了!相较与野兽,人更善于感觉,更善于观察,更善于记忆,更善于思考……没有感觉和观察就没有记忆,没有记忆就无法思考,人在明白一个道理或认清一个事物后,记忆就会储存在大脑的某处,人自已却并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人无法有意识地记忆起他曾经感觉、观察和学习过的所有的事情,但是记忆是和某些场景、事物、特定的声音甚至是另一个记忆关联的,会在有一点提示或刺激后……想起来,而我们要唤醒的是魑魅魍魉,他们异于常人,他们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感觉,虽然他们现在像是“忘了”,像是“睡”了,但是我相信记忆仍在他们的大脑中,虽然他们的记忆可能已经被击成了碎片,虽然这些碎片可能在他们脑海的深处……你要让鬼婆不停地呼唤他们,持续给他们刺激,我相信麻药只能让他们身体上沉睡,只要从外面不停地呼唤他们,魑魅魍魉就一定会有反应,只要他们一有反应,夜叉就会加大麻药的用量,麻药只能强制让他们沉睡,但经过不断反复的刺激后,他们的大脑反而会活动地更加厉害,我相信最先……也应该是魅将记忆的碎片拼接起来,他会醒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醒来过后魅会变成是什么……没人知道,也许是……狂魔……” 会变成什么?都无忌正冥思苦想时,背包里的尖牙突然又开始“呜呜”地叫了起来,都无忌一惊,他明白夜叉开始行动了,他轻轻地拍拍尖牙,然后向鬼婆走了过去。 见都无忌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鬼婆立刻警觉地向后退了两步,都无忌无奈只得用手把她招了过来。 “夜叉正朝这边过来了,我会把他引开,你要注意远远地避开他们,这一次夜叉一定会带上无极武士,不要被无极武士发现,竖起耳朵听我的叫声,一旦听不到我的叫声,你就迎上去叫醒他们,明白了吗?”都无忌看着鬼婆。 “明白!”鬼婆点了点头。 见鬼婆点了头,都无忌也就不打算多说了,他转身迈步向东南方向走去,此时的都无忌已经完全亢奋了起来,他意识到最重要的时刻就要来临……今夜,就在今夜,一定就在今夜! ………… 月在天边,树林里四辆马车开始缓缓移动了起来,它们出了树林上拐过小道上了另一条大路。 夜叉已经守在路上了,见马车上了大路,他便提马跑到了马车的前面带路,接着后面又有几十匹快马依次从后面里跟了出来,他们将马车夹在了中间,所有的马蹄和车轮都绑上了厚厚的垫子,马队悄无声息缓缓地向东南方向进发。 直到此时夜叉稍稍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鬼婆没有再跟上来,现在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一切顺利的话天亮前就可以交旨了。 第十三章 魅 这原本是一条偏僻的驿道,运河开通后这条驿道就荒废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还有这一条路了,傍晚时分的疾驰而来的那辆马车让夜叉紧张了一下,他没想到还会有人从这条路上经过,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车队出发后一切顺利,已经是三更时分了,夜叉一直绷得很紧的神经也开始渐渐放松了。 然而就在此时,夜叉突然听前方传来了三声急促的鹧鸪叫声,夜叉一惊,他知道这是前面的探子手发出的预警声,夜叉立刻举起左手向身后发出停止前进的命令,车队停了下来。没一会儿,一个黑影飞奔到夜叉的马前来报“报!鬼婆出现在前方,离我们有两里!” “见鬼,见鬼!”夜叉大惊,他不知道鬼婆是如何跑到前面去的,但他心里清楚,他所押送的这些家伙非同小可,虽然每隔几天就要给他们下药,但是因为路上耽搁了时间,再加上还有这么一个打不着、赶不走的老鬼天天跟着鬼哭狼嚎……为了不让车上的家伙醒过来,他加大了用药量,昨天药就已经用完了,而且眼看着药效就要过了,万一……他不敢再想下去了,看样子要把皇帝的这些宝贝安全地送到目的地,只有先把鬼婆给干掉了!想到这儿,夜叉咬了咬牙,他回身击了两下掌,身后的护卫立刻将马车驶进路边的树林中。等马车完全隐藏起来后,夜叉带上车队里仅有的两名无极武士,三人飞马向前冲去。 没过多久,夜叉就听到前面鬼婆的鬼哭狼嚎声,夜叉骂了一句,他放慢了马速,已经离得很近了,借着微弱的月光,夜叉看到了前方那个模糊的鬼影,夜叉心想这一次决不放过你!他纵马提刀冲了过去,眼看着这就要追上了,然而就在此时,鬼婆的身影“嗖”的一声就在夜叉的眼前消失了,见此情景夜叉只得停了下来,但是这一次还没来得及让夜叉细想,鬼婆的哭嚎声又在身边的树林中响了起来。 鬼婆没有跑远,她就在树林里,夜叉心里骂道老鬼!这次老子跟定你了!他跳下马带着两名无极武士钻进了树林,他们迎着鬼婆的哭叫声小心地摸索了过去,然而一进树林,夜叉就发现鬼婆的哭叫声变得诡异起来,忽左忽右、飘忽不定,而且听上去根本不是在哭叫,而是在嘲弄、戏谑!夜叉极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暴跳起来,他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急,不要急,找到她再撕了她! 三个人在漆黑的树林里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他们锁定了鬼婆,夜叉大喜,他心想鬼婆,这一次你再也别想跑了! 夜叉在中间,两名无极武士一左一右,三个人像张开的剪刀向鬼婆的藏身的位置猛扑了过去…… ………… 过了许久,或许是看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守在树林里的人渐渐松懈了下来,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天亮前应该就能到了吧?” “差不多吧,终于可以交了这趟苦差了!我这一路上没睡上一个好觉!” “睡觉?我连眼皮都还合上过!” 几个人说着一齐向马车望去,马车里传出来的呼噜声听上去让人窒息。 “他们到底是什么?是野兽?” “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昨天还听到有一个还在说梦话!” “胡说,怎么可能!” “是的,我也听到了,好像在喊庆什么运什么之类的!” “说人话?那是人吗?” “是人还会是这动静?” “我听说了,里面的东西邪乎得不得了,只要是和他对上一眼,你的魂魄立刻就会被他吸掉!” “那一定是妖怪,对吧?听说妖怪也能说人话。” “听,快听,又在说话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果然,他们听到了马车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把……你们……都……杀光……” 听了这话,在场的所有人立刻就感觉被针刺了一般,树林里顿时又变得鸦雀无声了。 又过了一会儿,说话声变成了鼾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许久,夜叉仍然没有回来。渐渐地那些留守在树林里的人开始发困了,他们一个一个慢慢地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卫士猛然醒了过来,他急忙四下里看了看,月在当空,夜风四起,只见枝影晃动,四处寂静无声,他看到边上的几个兄弟都已经睡着了,他正要喊醒他们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一辆马车上露出一样白花花的东西,借着月光他仔细一看,竟是一个人的小腿,这是一个女人的小腿,细长圆润,在月光下闪着萤萤的光泽,他砰然心动起来,他心想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那个可怕的东西? 他心里想着脚也不自觉地走了过去,他来到马车边,他看到了她的脚,匀称、精致,她的小腿,被皮肤包裹的紧紧的没有一丁点赘肉,她的皮肤是那样的细腻,如同凝脂一般,他忍不住用双手去捧起她,当他的手触到她柔软的肌肤时,他的心酥了……突然,或许是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他看见她的小腿动了一下,接着慢慢地她的小腿从他的手掌心上、指缝间溜过,滑进了马车里,他看着雨布慢慢地将那个缝隙合拢起来,他听到一个女人一阵阵娇柔的呼吸声从那个缝隙中传了出来,他的心已经飞了……所以他听不到,树林里的人都太困了,所以也没有听不到……不远处一阵一阵轻轻的、隐隐约约的哭喊声飘进了树林里——“……魑、魅、魍、魉,魅儿……我的魅……”此时,他的心真的已经飞了,他没有注意到,女人的呼吸声在渐渐地变化,他满脑子都是那女人那只美丽的脚,他只是在想着马车里的女人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揭开裹在马车的雨布…… 月光,从夜空中透过树林的枝叶、穿过雨布的缝隙照在她的脸上,他惊叹了,这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美的令人窒息…… 她就是魅,这雪白的月光照在魅的脸上,也照进了魅的梦里,正是这一缕月光让魅的梦变得清晰起来,她看到了自己,虽然已经是无数次看到了她,但她并不知道那就是自己,而现在她确定那就是自己,她看见黑暗中狂风暴雨扑打在身上,一道道耀眼的闪电划过天际,他看到的一切都在黑与白之间不停地交替……她听到了有人在喊,魅!是谁?这声音是这样的熟悉,她回过头,她看到一只手伸了过来,她看到了她的脸,她坠落了下去,蓝色的液包围着她,她看到她的手变得越来透明,她看到血管,骨头……她惊嚎了起来,这时她听到一个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 “我的儿啊,魅,我的儿……” “我是魅,对,这是我的名字……”猛地,她睁开了眼睛,她醒了,虽然是醒了,但是她的记忆却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消失了…… 魅看到囚笼外一个人正在向他窥视……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守卫醒了,他看到了马车边的有个守卫正在揭开雨布,“不要!”他大叫了起来,其余的守卫都惊醒了,他们扑上去想要制止他…… 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守卫早已经痴了,他早已经不能动了…… 魅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她太饿了…… 守卫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同伴被拖了进去,厚重的雨布耷拉了下来,那个缝隙被重新合上了,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听到了里面传出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温热的血顺着喉管流进她的胃里,血的腥味刺激了她的咽喉,血温暖了她的胃,也温暖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一下子炽热了起来,她的身上有重重枷锁,铁笼里还有无比坚硬的铁栅栏,但她已经醒了,她站了起来,身上的铁链一节节崩断叮叮当当地落了下来砸在铁笼子里,她感觉到了外边的月光,她向外伸出手去…… 树林里所有人的血液都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他们看到了她伸出来的手,她要出来了…… 一双洁白而细长的手又从那个刚刚合上的地方伸了出来……守卫们屏住了呼吸,他们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即将展现在眼前的魔鬼…… 铁栅栏有成人胳膊那么粗,而对于魅,就如同拨开窗帘一般,随着一阵整齐而清脆的“嘣”“嘣”响声,迸断的铁栅栏四处横飞,雨布揭开了,魅高挑的身形慢慢在守卫的视线中呈现了出来,这是一张完美的脸,宁静、美丽、无邪,她的头发如瀑布一般半掩着她完美的身材,她的皮肤如玉一般的晶莹……这就是那个魔鬼?不,这完全是一尊玉雕女神…… 她走下马车,在守卫们惊骇的目光中她惊异地看着四周,她就像是第一天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婴儿,她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快去按住她!”有个守卫大叫了起来,其他的人如梦初醒,他们一齐扑了上去…… “……魅!我的儿,我来了……”鬼婆的声音再次袭来。 这声音一下子灌进魅的耳朵里,这是什么声音?在喊谁?我?魅的脑海里翻腾起来,她看着扑上来的卫兵,人影重叠,她的记忆重新闪现,她的眼前一片血海,她还没有倒下,她仍然还在那个杀戮场中,杀声凄冽,血肉横飞……她喃喃自语“……把你们都杀光……杀光……”她的双眼突然暴射出寒光,她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 守卫们扑了上来,他们按住了她想把她按倒,但是他们发现她的身体坚硬似铁,接着他们看到她的手、胳膊、身体在发生变化,他们看到了暴起的骨节,纹理清晰的肌肉,她的脸在收缩,他们看到了一个骷髅,还有那双眼睛,是蓝色的……没等他们发出惊叫,魅仰头长啸了一声,声音响彻夜空,战马一起嘶鸣起来,它们高高仰起又一齐跪倒在地上……那三辆马车的车棚一齐撕裂了开来,魑、魍、魉醒了,他们出来了…… 魑魅魍魉活了! 都无忌笑了,笑着笑着他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