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宠妃》 第866章 “至于皇宫那边,听说承玄帝已经下旨命冯将军带兵支援百川,还打算请太后修书北辰,让荣平公主为母国出力。” 一切都跟他所设想的相差无几,慕霆渊站起身,缓步走到雕花窗户前。 “仁寿宫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蒋掌柜微微笑:“东家放心,全都安排好了。” “吱——” 慕霆渊推开窗,外头的雪景更加清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地面上已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将军,咱们真的能笼络住太后吗?”柳南笙一脸担忧:“那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啊。” 让她站在他们的阵营里一起对付她的亲兄弟,太后真的能答应? “你小瞧太后了。”慕霆渊淡淡道。 宫中淑妃失宠,梁宝光又死在边关,梁家只还剩下一个蠢材梁国公,若她再不做什么,梁家迟早会分崩离析,而以太后对家族的在乎,就连自己都是可以牺牲的,更别说是亲哥哥。 她一定会接受他的条件,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只等她苏醒,希望是在冯平的军队赶到之前。 慕霆渊盯着漫天的风雪,眉眼却比冰雪更为冷冽。 今日的他穿着一袭茶白色滚蓝烟云纹长衫,长发用墨玉发带半扎半束,冷风清冽,吹动了几片雪花飘落在他的眼睫和鬓角上,这样不不动时,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血染沙场的罗刹将军,反而更像是上天精雕细琢出来的神像,矗立在天地间,供万物朝拜,有种圣洁不染尘埃的威严冷俊。 忽然,不远处的廊檐下探出一柄水红色的油纸伞,伞下女子纤腰款摆,拎着食盒,聘聘婷婷走来。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纸伞微微上抬,霜雪飘摇,女子一张脸艳如桃李,秋水潋滟的杏眸当看见窗前的他,先是一亮,随后调皮的拎起食盒,朝他笑着摇了摇。 水红的油纸伞,秾丽的她。 本该凄楚冰冷的场景因为她的出现,骤然变得春花烂漫起来。 慕霆渊眨了眨眼,鬓边霜雪融化,如春水坠落,神像至此有了温度。 “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了?” 并不避讳身后还有外人在,慕霆渊倾过身,隔着一扇窗户去摸她的脸,掌心触感冰凉,他皱起眉,责怪的看她一眼,转而去搂她的腰,试图直接把她从窗户外面抱进来。 云窈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躲开。 “躲什么,还不进来暖暖,小心冻病了。” 云窈又好气又好笑,冻一冻就生病了?她哪里就娇气成这样。 “我来是有话要跟你说,说完就走。” “什么话不能进来说?”慕霆渊不满她躲自己那么远,伸长手把人拉过来,占有欲满满的抱着不撒手。 书房里的两人,一个赶紧背过身去收拾桌案,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一个稀奇的瞪大眼。 柳南笙见惯了自家将军杀人不眨眼,何尝见过他这般柔情蜜意的模样,瞪着大眼看的别提有多得劲了。 云窈趴在慕霆渊怀里,无奈极了,想到自己来这里要说的事,她稳了稳心神,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太后醒了。” 慕霆渊微怔,原本脸上的轻松笑意略略收敛,对于她的话没有半点怀疑的心思,暗自思量了一会,也同她压低声音问:“我可能需要亲自去一趟仁寿宫,阿窈有什么办法吗?” 能帮到他,云窈很高兴,她有些喜欢这种感觉,慕霆渊不因为她是个女子就小看她,他会尊重她,还会不避忌的找她帮忙。 云窈狡黠的冲他眨眨眼:“你随时需要,我随时都能带你进去,保证平安顺利。 第867章 仁寿宫,承玄帝跪在凤榻前,一派恭谦孝顺:“太医说母后是思虑过重,导致气郁攻心,都是儿子不好,让您操劳太多,您昏迷的这段时日,儿子实在担心极了。” 太后无力的靠坐在床头,接连昏迷两个月之久,她的身体十分虚弱,让她连说话都需要用上全力。 哪怕她刚醒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妨碍她能猜到自己会变成这样,定有这个‘好儿子’的手笔。 什么思虑过重气郁攻心,这种瞎话拿去骗骗别人就算了,想要骗过她? 太后胸腔震动着发出一声笑,讽刺道:“......担心?是担心哀家......死不了吗?” 承玄帝低下头遮住眼底的阴霾:“儿子不敢。” 太后懒得多看他一眼,慢慢环顾寝殿内的所有人,没看见熟悉的身影,连一向寸步不离自己的梁嬷嬷也不见了。 心底有了不好的猜测,太后放在锦被上的手指颤抖:“......从前伺候哀家的人呢?” “她们伺候的不好,让您病成这样,儿子看着生气,便给处置了。” 承玄帝十分淡定,一个被拔了牙的狮子罢了,垂垂老矣,瘦弱无能,还有什么可怕的。 太后倏地抓紧被子,狠狠闭上眼。 身为承玄帝最忠心的奴才,汪启跪在底下适时的陪着笑道:“圣上怕内务监新选上来的人笨手笨脚,伺候太后不周,还特意将身边的宫女都送过来了,只希望太后娘娘能早日康复。” 脆弱只有一瞬,待她再睁开眼,眼底凝聚起万千威压,一眼扫去:“放肆!哀家准你说话了吗?” 即便虚弱,可她身为上位者经年累月的威势却不会因此消减。 承玄帝迅速回身甩了汪启一巴掌:“狗奴才,给朕滚下去!” “奴、奴才知错,奴才、奴才这就滚......” 汪启既惊恐又委屈,慌慌忙忙的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的下去了。 “母后息怒,儿子身边的奴才不懂事,儿子回头一定好好调.教!” 承玄帝低下去的脸,神色阴沉,他知道她表面是在骂奴才,实则是故意借他身边人下他的脸面。 太后从胸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抬手按了按额头:“哀家身上没力气,你要的信,晚些时候哀家会让人送去你的乾清宫。” 承玄帝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 太后皱着眉打断他:“好了!你下去吧。” 再急切,当儿子的总不能强迫她做什么,承玄帝强忍着怒火,最后只能说:“那请母后看在南夏正处水深火热,多耽搁一日就会多许多百姓军人身死的份上,尽快写信给荣平皇妹。” 说完这句话,他便起身告退。 刚一出门,承玄帝装不下去了,唤来太医:“她还能活多久?” 太医哆哆嗦嗦的回:“太、太后......微臣在药汤里加了几味损身的药,应该、应该活不过一个月......” 承玄帝字字透着阴毒:“待她写完信,立时送她上路!” 太医煞白着一张脸应是。 寝殿里,太后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梁嬷嬷死了,她从前身边所有贴身服侍的人都不在了,而她的身子又成了这副样子。 第868章 她扫视了一圈殿中情景,四个一等宫女规规矩矩的站在各处待侍,她床前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嬷嬷。 嬷嬷朝她福了福身,一板一眼道:“奴婢戚氏拜见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些都是承玄帝的人,太后神情冷淡的挪开视线。 忽的,她注意到一个小宫女在远处偷偷摸摸的看她。 小宫女约莫十七八岁,正是二八好年华。 太后朝她招招手,小宫女怯怯的走到床前跪下。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娘娘,奴婢合.欢。” 太后仔细打量底下的小宫女,小宫女看着怯懦,却背对着戚嬷嬷,悄悄抬眼与她对视了片刻。 太后目光微闪,接着,她疲倦的挥挥手:“哀家累了,你们都下去吧。”她指了指合.欢:“就你留下伺候吧。” 戚嬷嬷看了眼合.欢,都是乾清宫出来的人,倒也不担心,便福了福身领着其他人退出寝殿,在门外守着。 殿里彻底安静下来,太后拍拍床榻,示意她近前些,小宫女膝行往前,跪在脚踏上。 “好孩子,跟哀家说说,如今宫外是何情况?” 合.欢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听到东渠已经打到百川,南夏近四成城池都被东渠占领,太后既惊又怒,先前承玄帝只说两国交战,南夏略占下风,想要寻求北辰的帮助,原来何止只是略占下风,竟已到了这般严重的境地! “怎会如此!慕王呢?” 有慕霆渊在,即便南夏不敌,也不至于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除非...... 太后问什么,合.欢就答什么,没有任何隐瞒。 “慕王侧妃生下双生子,圣上震怒不已,下旨将侧妃和两个孩子处以火刑,紧接着又以结党营私,包庇妖女孽种为名,赐罪慕王,如今慕王反了,正出逃在外。” 慕王反了!? 乍然听到慕霆渊叛了朝廷成为反贼,太后一瞬间并不是生气,只有满心复杂。 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天意吧...... 想不到她昏迷的这段时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太后恨恨的锤了记床榻,皇室不幸,怎么就出了萧恒这么个孽子! 又气又急之下,太后呕出一口血。 “太后娘娘!”合.欢吓了一跳。 太后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被外头的人听见。 合.欢便没敢叫人,倾身上前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的血,又去抚她的心口为她顺气。 太后喘了几口气,蓦地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艰难的挤出几句话:“好孩子,你是慕王的人对不对?你去、去传话,让他来见哀家...... 第869章 冬日的夜,月色清明,寒光乍泄。 皇宫的最东面有座‘流云殿’,是先皇时期宸妃的住所,宸妃曾育有皇七子,只是可惜,七皇子在三岁那年不幸染病早夭,自那之后,宸妃郁郁寡欢,没几年也撒手人寰,‘流云殿’便至此空了下来。 殿中摆设虽算不上陈旧脏污,却清冷空旷,毫无人气,衬着外头的寒月,更有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嘎吱——” 一道异响自寝殿最深处发出,不知哪里钻进来一阵阴风,将隔间的帘子吹的轻轻晃动。 顺着风往里,光线越加昏暗,月光透过厚厚的窗纸变得隐隐绰绰,只依稀能分辨出四周物体。 宸妃生前性子文静,不好奢华,里间除了桌椅屏风,就只有铺了金线芙蓉花褥子的卧榻。 “咚咚咚” 又是一阵细微的动静,随着距离近了,这次更加清晰,竟是从床底下发出来的。 而更加诡异的,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是脚步声。 突然,一只手从床底下伸出。 那手在床榻边沿缓缓摸索着,接着,又是一只手伸了出来,两只手一前一后,越伸越长,很快,一颗黑乎乎的人头也冒了出来。 这场景可怕极了,若是有人在这里,肯定会被吓晕过去。 然而人头的主人却没有丝毫自觉,他手脚并用的爬出来,待看清周围环境,不等站起身,就回头欣喜道:“还真的到了,你们快出来!” 片刻间,床底下陆陆续续爬出来好几个人,除了第一个打头阵的柳南笙之外,被护在最中间的不是慕霆渊和云窈又是谁? “天呢,我们还真就这么轻松的进到皇宫里了!” “真没想到,‘流云殿’居然会藏着一条密道,难道宸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几人在寝殿里东看看西看看,稀奇极了。 慕霆渊点燃火折子,举着微弱的火光蹲下身,仔细去看床底下的地板。 寝殿的地板上还覆盖了一层毯子,因为他们的到来,这块毯子被切割出一个大洞,露出地板原本的样子。 没了毯子的遮掩,明显能看出,这一块地板上有条不同寻常的缝隙,正是他们方才爬出来的密道出入口。 “不是宸妃。”慕霆渊灭掉火光,起身。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流云殿’曾是前朝皇后所住的‘椒房殿’,前朝覆灭后,南夏初代皇帝将整座皇宫重新修缮布局,‘椒房殿’改成普通宫殿,供妃子居住。” “所以,这条密道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包括一代代住在这里的妃子们。” 时代久远,恐怕就连承玄帝都不一定清楚。 众人都看向云窈,这次是真的惊了。 就连前朝遗留下来的密道她都知道?! 这踏马根本不是人,是神仙吧?? 流云殿距离太后的仁寿宫不算近,中间相隔了好几座宫殿,但麻烦的是,宫中的宵禁比外头更为严格,一入夜,一道又一道的宫门被关上。 整座皇宫因此被分隔为许多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禁卫军连番巡逻,一刻不停,就是苍蝇都甭想在这样的制度下全须全尾的来回。 偏偏云窈却领着一行人如入无人之境,每次都能提前发现禁卫军,还能迅速找到合适的藏身位置供众人躲避,将时间和距离掐的精准无误。 第870章 一行人穿梭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反而像是在逛自家花园,众人甚至还有心情说笑。 “这次可多亏了有夫人,咱们才能这么容易的进到皇宫。” 自从上次刺杀失败,他们大多数人都跟着叛逃出来,即便还有剩余的人,也被多疑的承玄帝宁肯错杀也不愿放过,全都杀了干净。 白天得知要进宫密见太后,他们正愁着要如何混进皇宫,就听夫人说要带他们走密道。 他们原本还半信半疑,现在对云窈是彻底服的不能再服。 “要是夫人早些来,咱们先前哪里还需要费劲巴拉的伪装,直接跟着夫人摸进乾清宫砍了狗皇帝的人头多简单!” “对!夫人简直太厉害了!” 有她在,他们好像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 听着手下人对自家媳妇的崇拜,慕霆渊既感到骄傲,又有点酸溜溜的。 云窈不会武功,全程被他搂在怀里飞来掠去,见他低头看自己,眼神幽幽的。 以为他有什么话说,谁知他凑到她耳边,半天憋了句:“我的。” 云窈先是没懂,随后差点被他气笑了。 这家伙怎么什么醋都吃。 他也不怕撑得慌。 仁寿宫有慕霆渊提前布置的人手,再加上太后里应外合,一行人顺利进入。 其余人站在寝殿外守着动静,只有慕霆渊和云窈去见太后。 “你们来了。” 太后穿戴整齐的坐在贵妃榻上,除了眉眼间遮掩不去的病气之外,她与从前别无二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勉强支撑。 即便她如今身染重病,也绝不允许自己狼狈软弱的样子被旁人看去,尤其是在这种谈判的场合。 “太后娘娘。”慕霆渊没有行礼,只淡淡道:“不知娘娘叫我来是有何要事?” 太后哼笑:“行了,不必跟哀家兜弯子了,慕王,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愿意帮你。” 慕霆渊站在殿中左右看了看,用脚勾来一个椅子,拉着云窈坐下,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旁若无人,连看都不看太后一眼,嘴上不紧不慢的回:“哦?娘娘有何高见?” 太后也不恼,他已是反臣,还指望他能有什么臣子的规矩?更何况此人本就是个目空一切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 “萧恒不是个好皇帝,我可以写封密信,让梁家所有势力支持你上位,若是你为帝,我相信南夏会有更好的未来。” 她以为会见到一脸欣喜若狂,野心勃勃的慕霆渊,可是并没有。 慕霆渊依旧神色淡淡:“太后娘娘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太后一怔,与他四目相对,良久,她恍然明白过来,惊讶失声:“你并不打算自己为帝?” “一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就是坐了皇位又怎样?” 起码现在是不能的。 “可是你......!”太后想说什么,又因顾忌生生忍住。 第871章 “那你想怎么样?” 慕霆渊开门见山:“我希望跟太后联手,以‘清君侧’之名,杀梁国公,逼承玄帝退位。” 太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慕霆渊你别太过分!那是哀家的亲哥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慕霆渊什么都没说,只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不如太后先看看此物是否眼熟?” 太后怀疑的看着他,良久才接过东西。 那是一方手帕,帕子里似乎还包着什么,甫一拿到手中就能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 待看清了手帕的模样,太后目光微怔:“这是......” 手帕是湖蓝色的,上面绣着石绿的兰花,最底下的角落处还绣了一个蕊字。 梁千蕊,是梁嬷嬷曾在闺中的名字。 太后缓缓摸索着这个字,眼底有水色浮现。 她将帕子打开,里面包的是一些药渣,很多她都叫不出药名,但看着十分眼熟,好像是她常喝的助元汤。 “这是我的人在梁嬷嬷房中找到的,这里面的药渣,每个都残留着草乌的毒汁,这就是你当初突然昏迷不醒的原因。” 也是梁嬷嬷足够谨慎,在发现太后病倒后,便将她吃用过的东西偷偷藏了点,只可惜还没等她逐一调查,就被承玄帝除掉了。 慕霆渊淡淡的语,却让太后捧着帕子的手开始颤抖:“......怎么可能......我用的补品一直都是梁家送入宫的,难不成......不可能,这不可能......” 然而慕霆渊接下来的话彻底粉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就在你病倒后的第二天,你的好侄儿就被封为都监,入蓟州军营监督军事,至于梁国公,如今的他已是正二品尚书令,承玄帝身前的大红人。” “娘娘觉得,他们父子两这官位是从哪里来的?” 药渣窸窸窣窣洒落一地,合.欢压低了声音惊呼:“太后!” 太后弯着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些东西容不得她为自己的亲哥哥辩驳,她太了解她那长兄的为人了。 正是因为了解,在看到这些东西后,她没有丝毫怀疑,也不必怀疑。 亲手给她下毒,只因为她一次次阻拦他往上爬。 在她兄长的眼里,哪怕他们血浓于水,是嫡亲的兄妹,也远不及权利地位来的重要。 慕霆渊的衣袖被人从后面轻轻扯了扯,他回头,对上云窈不赞同的眼神。 是责怪他说话太过直接,一点不考虑别人能不能承受。 慕霆渊笑着摇摇头。 他可不认为太后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了。 但转念他又想到她曾多次助他,也曾在他外出打仗时看护过阿窈,尽管他知道那些善意并不完全纯粹。 为着这份善意,慕霆渊到底没有逼的太紧,缓和道:“如今东渠势如破竹,在南夏国土上肆意杀虐,眼看万万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当今却固执已见,一心只想排除异己,我也并不只是为一己私利,更是想保住南夏,若由着承玄帝继续下去,南夏迟早会不复存在。” 他的一句句话,一个个字,深深敲在太后的心头。 太后慢慢平复下来,她捂住胸口抬起头,情绪大起大落之下,让她看起来更加虚弱,再也强撑不下去。 她歪在合.欢的身上,眼睛紧紧盯着慕霆渊,像是要透过那双眼睛看穿他的心,看看此人到底值不值得她去信任。x 第872章 她冷冷的问:“逼萧恒退位,然后呢?” 慕霆渊任由她逼视,只坦荡的回望她,扯了扯唇角:“自然是皇长子顺位承继。” 太后冷笑出声:“皇长子才多点大?他继位为帝如何能掌管得了这硕大河山?到时候明面上他是皇帝,背地里还不是你掌控天下?” 慕霆渊也无所谓被拆穿:“不然太后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反正这南夏到底还是姓萧不就够了?我也可以答应你,只杀梁国公,不动梁家。” 提到梁国公,太后的眼底闪过心痛,可仅仅只剩下这点痛心了,却始终未说出拒绝的话。 正当太后想要说什么时,云窈脸色一变:“不好,有人来了,我们快走。” 观世中,承玄帝身边的汪启领着一队禁卫军正朝仁寿宫这边急匆匆而来。 慕霆渊没有怀疑,最后看了一眼太后:“太后若有其他要求,可以让合.欢传信与我,两天之内若无音讯,我还会再来。” 说完这句话,他便拉起云窈出了寝殿,带着柳南笙等人如来时一般离开。 半路上,一行人躲避在暗处,看见汪启和一众近卫声势张扬的进了仁寿宫。 “将军,太后娘娘怎么说?可答应了?”柳南笙憋不住问。 慕霆渊轻哼:“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我观太后神色,应当不会拒绝。” 仁寿宫,合.欢伺候着太后上了凤床,才刚躺下,就听见汪启在殿外高声求见。 “就说哀家睡下了,让他明日再来。”太后冷冷的吩咐。 合.欢应是。 然而她出去还没一会,众多脚步就明目张胆的闯了进来。 汪启尖细的嗓音阴阳怪气道:“太后娘娘见谅,实在是战事紧急,您这多耽搁一会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臣民,还请太后慈悲,赶紧写信吧。” 太后吃力的坐起身,就看到他身后还站着十来个佩刀禁军,个个煞气凌人,大有她不答应就拔刀相向之态。 这些都是承玄帝身边的近卫。 “好、好,萧恒真是好样的!” 汪启一挥手:“来啊,没看见太后娘娘身子虚弱起不了身吗?还不帮忙?” 两名近卫叉着手就待上前架人。 太后愤怒难当:“你们放肆!” 合.欢不动声色的先一步上前扶住她:“太后?” 太后看到她,冷静下来。 在这皇宫里,不论是谁,一旦失了势就会活的连牲畜都不如。 太后暗中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扶哀家去案前。” 她写信的时候,汪启和一干近卫一步不错的站在旁边盯着她,似乎是在防备她耍手段。 直到她写完信,汪启也没放松警惕,拿着信反复看了数遍,确定里面没有偷偷暗示什么,才放心的把信小心妥帖的收好。 拿到东西,汪启皮笑肉不笑:“谢太后慈悲,奴才这就去跟圣上复命了。” “我们走!”x 第873章 寝殿喧闹一时,霎那间又安静下来,太后坐在凤倚上,气的手抖。 她知道,得了她的亲笔信,她已没了利用价值,萧恒很快就会让她继续陷入昏迷,甚至是...... 想她这一辈子,斗后妃、笼夫君、收权臣,一世精明,临了到头却落得这般境地。 合.欢担忧的轻唤:“太后娘娘,娘娘?” “您还好吗?” 经此一事,太后似乎瞬间苍老下去,她的双眼变得浑浊,神思变得迟钝,合.欢唤了好几声,她才慢慢转过头。 太后看着她,轻声问:“好孩子,你原本应该是承玄帝的人吧?是如何又跟了慕王?” 合.欢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坦然:“回娘娘的话,是因为慕王答应过奴婢,此事过后,不论成败,他都会帮奴婢出宫。” 还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足够富裕一生。 虽然承玄帝也曾许诺荣华,可比起留在宫中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富贵,她更想要自由。 毕竟以承玄帝的为人...... 想到他平素的品性,合.欢不可自抑的害怕起来。 太后又问:“你相信他?” 合.欢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作答:“慕王虽说性子冷淡了些,可他多年来镇守边关,一次次击退东渠,这次若非因为双生子的事,他被卸任惩治,南夏或许根本不会遭此劫难,而且......奴婢其实私心里觉得,慕王保护自己的妻儿没有错,甚至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更值得人信赖。” 总比承玄帝那等恶毒小人要好的多。 但是这句话她不敢说。 太后缓缓靠在凤椅椅背上,低低道:“......你说的对。” 她摆摆手:“你下去吧,哀家想一个人静一静。” 待合.欢走后,硕大的寝殿只剩下太后一个人。 她望着这座仿佛死水一般的宫殿,她想,得了这么个结局,或许,这就是她的报应吧? 报应她当初因为嫉妒做了那等恶事。 如果...... 太后忍不住想着,如果她当初没有诬陷贤妃,今日坐在龙椅上的或许就是慕霆渊那孩子,南夏是不是就不会被东渠侵占,而她也不会得到这般下场? 死寂的湖水泛起波澜,埋藏在脑海最深处的那段记忆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翻涌上来。 太后眼前,仿佛再次看到二十几年前,贤妃宠冠后宫无人比拟的模样。 贤妃真是美啊,美人各有千秋,可她的美却到了动人心魄的地步,明明长着一张合该祸国殃民的脸,偏偏又是个柔弱温善的性子,她好像生来就懂得怎样让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不是没人跟她争,而是没有人能争得过她。 属于她的那个时代,先皇的后宫繁花似锦,她却是园中开的最盛最艳的那一朵。 后来,或许真的是人各有命,她不光独揽了先皇所有宠爱,还是宫里第一个怀上龙种的嫔妃。 她的那一胎,备受瞩目,后宫中希望她生不下来的人不知凡几。 但最后,贤妃平平安安的诞下孩子。 那是个俊俏的皇子。 大皇子出生,先皇十分高兴,当天便给孩子取了名字——萧清晏。 以期江山永固,海清河晏。 只一个名字就能看出他对这孩子有多重视喜爱。 等大皇子满月,为给孩子祈福,先皇又大赦天下让万民同庆。 其声势浩荡,已不下钦定太子。 那时的她身为皇后,既无宠又无子,成了整个天下的笑话。 她嫉妒又无奈,却在这时,梁家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消息,贤妃在未进宫之前,曾跟当朝少府监韦大人有过一段情。 家中便给她出了个主意,可那计谋实在恶毒,当时的她怎么也不肯答应。 母亲骂她糊涂,等大皇子真的被册立太子,那一切就都晚了。 就在她犹豫不定时,她的夫君难得来到她的坤宁宫,却是找她商议,要册封贤妃为皇贵妃。 最终嫉妒战胜良知,她默认了家中的谋划。 不久,宫中传出风风语,有人曾亲眼看见贤妃身边的宫女与前朝韦大人在暗处交谈。 众嫔妃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纷纷落井下石煽风点火,风风语愈演愈烈,大家都说贤妃与前朝官员私交甚笃。 后宫不得参政,贤妃这是犯了忌讳。 先皇为堵悠悠众口,下令搜查重华宫。 梁家安插在重华宫里的人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贤妃和少府监的私情就这么被翻在众人的面前。 大皇子也因此被疑心不是先皇的孩子。 皇家血脉不容有任何疑点,先皇决定滴血认亲。 事情一直按照梁家的计谋顺利进展着,但就在滴血认亲的前一晚,她的坤宁宫来了一位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贤妃跪在她的脚下哀哭乞求,求她高抬贵手放过她的孩子。 “臣妾愿永居冷宫,哪怕被皇上赐死臣妾也愿意,只求您饶了晏儿一命吧!” 她居高临下的端坐凤椅,望着底下哀求的女人,既有嫉妒也有可怜:“贤妃,别怪我狠毒,我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只有我的孩子才有资格成为太子,要怪就去怪皇上吧,他不该被你迷昏了头,逼得我不得不对你动手。” 贤妃不停地磕头,柔美的脸上满是泪水:“都是臣妾不好,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道娘娘心善,求娘娘允许臣妾将孩子送走,臣妾保证,从今往后,大皇子会永远消失在世人的眼前,求求您了!” ...... 回忆不堪回首,就如时光无法倒流。 人的决定总是与命运息息相关的。 太后久久的坐在凤椅上,长叹一口气。 随后,她重新铺开纸张,提笔写下一道懿旨。 既如此,慕霆渊,哀家便送你一程,也算还了曾经的债。x 第874章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太后握住因为提不起力而不停颤抖的手腕,她额头渗出冷汗,但她顾不得去擦,手中笔锋不停。 可惜,不等她布置完善—— 听到脚步声传来,太后匆忙将东西.藏起。 戚嬷嬷领着人走进来。 “太后,您该喝药了。” 药是合.欢端着的,戚嬷嬷朝她使了个眼色。 合.欢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不敢叫人看出来,装作平静的端着药碗上前。 太后看了她一眼,搁在凤椅上的手无意识的抓紧扶手。 “放着吧,哀家现在不想喝。” 戚嬷嬷对于她的反应毫不意外,垂着头表面恭敬实则强硬道:“良药苦口,娘娘趁热服下才有药效,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若不肯喝,那奴婢们只能动手帮您喝了。” 看来是萧恒下了死令。 太后望着她们这些人,忽然不明意味的笑了一声。 罢了,纵观她这一生,先为皇后,之后贵为万人之上的皇太后,贵极尊容的活了这么些年,比起先皇后宫里的其他女人,她不亏。 至于那个孽子...... 萧恒,哀家就在天上等着,看你是如何死无葬身之地。 太后接过药碗,碗中的汤汁颜色深暗,散发着浓烈的苦腥之气,她仅仅只是停顿了一下,便仰头一饮而尽。 这药够烈,她将将服下便觉得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 戚嬷嬷等人见她萎靡在凤椅上,自觉任务完成,霎时松懈下来,是以并未发现,太后手指无力的动了动,似不经意般在凤椅扶手上轻敲了两下。 曙光熹微时分,京城上空飘起了鹅毛大雪。 “咚——” 突然,皇城内部响起钟声,金鸣之音破开灰白的天空,一声接着一声。 皇宫内外,所有听到这钟声的人,皆惶然抬起头。 整整二十七声,皇太后驾崩。 文武百官顶着风雪匆匆赶到皇宫。 金銮殿上,凡是上了年纪的老臣皆对太后的死十分哀痛。 “怎会如此,太后此前身子虽说时有病痛,但不都是些小病吗?怎么这么突然......” “梁国公呢!他怎么说?” “一直没看见他,应该是去仁寿宫了。” 众臣议论纷纷时,梁国公进了殿,他看起来刚哭过,老脸上道道泪痕。 汪启带着圣旨跟在他身后。 圣旨上先是宣读了太后的死因,接着是承玄帝为表孝心,尊封太后为孝仁至德文淑皇后,与先皇共葬帝陵。 “急火攻心不治身亡?是哪个庸医诊治的,本官非卸了他不可!” 听完圣旨,老臣们纷纷闹腾开来。 别看这帮人老胳膊老腿的,但个个都是先皇那朝的旧臣元老,创下过赫赫功绩,与太后交情深厚,有敏锐的人察觉不对。 “太后死的蹊跷,我要见圣上!” “太医院使何在!叫他出来!身为院使竟让太后重病不治,立即押入刑部大牢,严刑拷打!” 群臣激愤。 梁国公就是在这时站了出来,痛哭流涕的解释:“其实早在入秋之前,太后娘娘就病的不能下床了,随后司天监夜观星象,说是‘荧惑留心,北方星子陨落,此乃大灾之兆。’圣上闻听此,连忙派人去北方查探,于是就发现了鬼母和孽子一事,依我看,正是孽子未除,神明动怒,太后、太后娘娘才......” 第875章 梁国公以袖掩面,肩膀颤抖,一副悲痛过度的模样。 梁国公是太后的亲哥哥,众臣对于他的话还是信的,原本怀疑承玄帝的老臣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看起来最有威望的老臣沉声道:“太后娘娘可有留下懿旨?” 他穿着绛紫色的官服,胸前绣着银丝红顶仙鹤振翅欲飞,腰佩羊脂白玉官带,岁月在他脸上留下道道痕迹,却没有堙灭他那双过于精明透彻的眼睛,一身气势凌人,官威甚重。 他一出声,在场的文武百官俱都噤声,就连梁国公面对他都不得不颜让三分。 “只有口谕,一件是令圣上迁都,第二件是封淑妃为淑贵妃,抚养皇长子,三是倾全国之力,抓捕慕霆渊和其孽子。太后娘娘病的厉害,只来得及说出这几句话就匆匆去了......” 梁国公哭的情真意切,到底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臣一时摸不着头绪,只能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之后,文武百官排着长龙,整齐的走向乾清宫,隔着一道宫门,朝仁寿宫的方向跪拜送行。 吊唁完毕,众臣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 几个穿着紫袍的元老重臣昂首走在最前面,最左侧的率先出声:“孔太师,您怎么看?” 被称作孔太师的,正是先前让梁国公都不敢造次的那名老臣。 他背着手,一双精明透彻的眼睛里盛满冷意:“我不信梁国公。” 其余几人皆点头赞同。 最先说话的老臣道:“我也不信太后是因病重不治而死,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而且......” 而且,若太后真是为人所害,那真凶就一定是...... 须发皆白的孔太师板着脸,眼神更冷:“想办法从太后身边的人入手,此事必须查清楚,太后于咱们有恩,不能让她老人家含恨而去。” —— 残冬初六,雪时停时续的下了好几天,积雪将大地万物全部覆盖,入眼处处都是纯净不染尘埃的白。 这场雪不光拦住了东渠的进攻速度,同样也拦住了沙洲的援军。 书房里,慕霆渊站在案前,桌案上摊开摆放着一幅军事地图。 中间空白的地方代表了关外,将整面地图一分为二,一为南夏,二为东渠。 地图的两国皇城位置,分别搁着两枚帅棋,而位于南夏的百川城上,黑红二色的兵棋两相对峙。 “啪嗒” 慕霆渊又将一枚黑色马棋放置在沙洲城上,接着往前缓缓移动,直至相隔了两座城池的纳兰城,方停止。 “沙洲援军已到纳兰,只要不出意外,应该再有四天就能经过凉州了。”柳南笙望着那枚黑色马棋,摩拳擦掌。 等援军一到,他们就伪装成军士潜藏进军队。 先去京都,杀承玄帝!再往百川,同众兄弟汇合。 大战仿佛就在眼前,柳南笙搓着手,一副恨不得援军下一刻就到的样子。 “皇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慕霆渊问蒋掌柜。 蒋掌柜摇摇头:“小人一直盯着呢,暂时还未有消息传来。” 慕霆渊微微蹙眉,距离上次偷入仁寿宫已经过去两天,按理说该有动静了才是。 “你去安排人手,我们再入皇宫。” 蒋掌柜应是,下去准备了。 柳南笙伸头问:“那是不是得去请夫人?” 他真是不得不佩服,现在只要有云窈在,皇宫大内对他们来说就跟客栈似的,随意往来,为所欲为。 提到自家媳妇,慕霆渊眉眼变得温和,连语气都是柔软的:“夫人那里我亲自去说。” 他推开棋盘直起身,正要出门。 蒋掌柜忽然去而复返,神色焦急:“东家!仁寿宫出事了!” 第876章 太后驾崩,仁寿宫大半宫人被下令殉葬,合.欢冒死将消息送了出来。 噩耗突至。 书房几人皆又惊又怒。 柳南笙恼恨的一拳捶在桌子上:“该死的承玄帝!” “太后娘娘只来得及写下这封信,就藏在凤椅扶手下,让合.欢偷偷送给您。”蒋掌柜手中还捧着一封信。 慕霆渊沉着脸接过,快速拆开。 没想到承玄帝下手这么快,太后死了,他想要借她之手‘清君侧’的计划势必无法再进行。 慕霆渊脑中思绪纷飞,正当他一边看信,一边思量后续对策时,原本沉冷略有些烦躁的眸子倏地愣住。 纸上是太后亲笔所写的大字楷书,他一行行的扫过,越是往下看,琥珀色的眼眸就越是怔愣惊疑。 因为过于惊愕,手指猛然收紧,纸张发出“刺啦”一声,下角处被撕裂开一条缝。 “将军?” 柳南笙和蒋掌柜皆疑惑的看着他。 见他脸色不对,柳南笙好奇的凑过去看他手中的信。 这一看之下,他惊掉了下巴:“卧槽?大皇子?!” 他看看信又看看慕霆渊,眼睛都快瞪突出来了。 “真的假的?!” 慕霆渊眼底压抑着惊涛骇浪,他紧紧捏着信纸,紧到手指发白。 信上,那一排排的字为他揭开了一件埋藏二十多年的秘事,他根本不是奶娘的孩子,他真正的生母乃是贤妃。 他竟是南夏皇室的大皇子萧清晏! 慕霆渊喉间阵阵发紧,信是太后亲笔写的,他不认为太后会为了帮他,便给他伪造大皇子这一身份,所以,这很可能是真的。 饶是理智如他,在得知这种事后,也失了以往的冷静从容。 慕霆渊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心绪复杂难。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从来想不到突然有一天,他会得知,原来渴望了那么多年的,怨恨了那么多年的人根本不是他的母亲。 蒋掌柜站在一旁一头雾水:“柳将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柳南笙偷瞄一眼当事人,随后一把搂过他,两人背过身去说悄悄话。 “什么??咱们东家是皇子??”蒋掌柜没能控制住音量。 除了他的身世,信还有后半段。 慕霆渊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一直到看完。 他捏着纸张,沉默良久,等再出声,嗓音已变得沙哑:“去查,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声令下,无数人动了起来。 两天后,遥远的另一座王朝,东渠京城。 位于城南有座占地面积极其庞大的府邸,府中湖心岛,千里冰封,整片湖都被冰冻起来,雪花一片片的飘落在厚厚的冰面上。 冰天雪地,正是极美的景色。 湖边,华服男人披着狐裘仰躺在逍遥椅上,他闭着眼假寐,脚尖在地面轻点,椅子便一下一下的前后摇晃起来。 第877章 椅背后面还站着一个人,一边为他撑伞,一边低声汇报。 “刚收到的消息,慕......那位,开始查娵訾的事了。” 华服男人唇角上扬:“不愧是慕霆渊,比本王想象中的还要快。” 撑伞的男子顿了顿,继续禀报:“按您的计划,属下已经全部布置好了,相信他很快就会追查到娵訾的身份。” “嗯,你做的很好。”华服男人赞道,他看起来十分悠闲,脸上还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本王很期待,他得知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 撑伞的男子沉默下去。 感觉到他的沉默,华服男人睁开眼,自下而上的望着他。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慢悠悠开口:“玄枵。” 撑伞男子心下一紧,恭敬道:“属下在。” “你跟本王多久了?” 逍遥椅轻轻摇晃,分明他语调平缓,玄枵却半点不敢松懈,一板一眼的回话:“回王爷,二十七年零八个月。” “转眼这么多年了啊......”华服男人微微眯起眸子,似乎陷入了一段回忆:“本王记得,那时你们还在奎星楼的时候,十二星官里,你跟娵訾关系最好,是吗?” 玄枵握着伞柄的手猛然攥紧,他面上维持着平静,应是。 “既如此......那她背叛本王私自藏身进南夏后宫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华服男人慢悠悠的语调骤然转冷。 “扑通” 玄枵跪倒在地,手臂高举,即使他跪下,手中的伞仍旧稳稳撑着。 “......王爷,属下真的不知。” 气氛沉默,玄枵心中忐忑,周围寂静,只能听见雪花飘落在冰面上的窸窸窣窣声,他能感觉到头顶上那道怀疑凌厉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 他低着头,眸中有微弱的情绪翻涌。 良久,身旁逍遥椅上的人叹了口气,一只手放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 “罢了,娵訾已死,本王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便算是过去了,好好帮本王将人引过来,你知道的,本王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玄枵咽下喉间的苦涩,朝他重重的磕了个头:“属下遵命。” 然而他并未看见,华服男人落在他头顶上的目光里根本没有仁慈,只有冰冷的杀意。 与此同时,南夏。 大雪终有停止的时候,百川城门在与敌军拉锯了十数个日夜后,终是抵挡不住,宣告城破。 承玄帝带领一干臣子连夜出逃京都,往西边而来,准备迁都咸阳。 东渠铁蹄声势浩荡,在百川城中大肆杀戮抢掠,昔日繁华的城池一夕之间沦为地狱。 万万百姓被敌军践踏在马蹄之下的那一刻,终于幡然悔悟:如果慕王在此,南夏何至于此,年关将至,他们定然会像以前那样,欢天喜地的准备着迎新年...... 至此,南夏已有四成城池被东渠侵占,百姓死伤无数。 还生活在其他城池的人惶惶不可终日,在胡硕之等人的有意推动下,民间开始响起一道声音—— 只有慕王才能拯救南夏! 迎回慕王,扭转乾坤! 彼时,承玄帝与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还在出逃的路上,听到百姓们的论,承玄帝气的暴跳:“沙洲的援军呢!怎么这么慢!这帮人都是死的不成?!还有北辰!国书早就发过去了,为什么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878章 人多,客栈不方便安排,为了节省时间,一行人在郊外扎了营帐。 奔波了一整天,众人心身俱疲,承玄帝更是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焦躁和颓丧的情绪中。 想他自登基为帝,何曾受过今日这份委屈? 丢下奢侈享乐的皇宫,只能灰溜溜的逃往别处。 现在的他被迫窝在山里,风餐露宿,甚至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 还有那些贱民,居然敢说他错了,还说若非他要杀慕霆渊,南夏也不会被东渠侵夺无人能挡,导致国将不国,家不成家。 方才如果不是孔太师他们拦着,他非杀了那些人不可! 承玄帝越想越愤怒,恶狠狠踢飞脚下石子:“这帮养不熟的竖子!” 老臣们叉着手站在一边,眼皮耸拉着没人说话,见他发怒也只是冷眼旁观。 这场西迁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着,只有五品以上身负要务的官员才有资格随皇帝一起走。 众人皆灰头土脸,神色萎靡,有几位大臣动了动唇,似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只有梁国公出声劝慰道:“毕竟路途遥远,使臣来往需要时间,说不定北辰那边已经有了动作,圣上且宽心等待,相信再过不久咱们定能收到东渠退兵的消息!” “至于那些......论,百姓愚昧,这肯定是慕霆渊那贼子故意煽动的!不过圣上不必担心,等东渠退兵之后,您只要随便赐些恩典下去,他们自然又会对您感恩戴德的。” “慕霆渊,又是慕霆渊!” 承玄帝咬牙切齿,语调里是深深的恨意,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 底下,有部分大臣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心中叹息摇头。 银装素裹,万物生灵都被掩盖在冰霜之下,大地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天空时不时有鸟儿经过,划出一个个黑点。 凉州,锦丰钱庄后院。 慕霆渊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他转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云窈,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悄悄下了床。 自从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母是贤妃后,他总是会回想在重华宫的一切。 他渴望从记忆碎片里找出和母亲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只可惜幼时的记忆大多都被痛苦占据,让他潜意识的忘记了很多的事。 太后的信中只字未提当年之事,这两天他一直在想,他曾生活在后宫几年,为何从未听说过大皇子,为何他被送走后却又回到了皇宫,还变成奶娘的孩子。 慕霆渊站在窗口吹冷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身后突然有了动静。 原来是云窈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他穿着单衣站在窗前,怕他冻着,便下来为他披件衣服。 天刚蒙蒙亮,房间还暗着。 “吵醒你了?”慕霆渊握住她的手,面带歉意。 云窈摇摇头,将裘衣披在他肩上。 知道如今的局势,他定是千头万绪烦恼很多,体贴的什么都没问。 冰冷的身躯因为她瞬间温暖起来,慕霆渊心口酸软,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他的脸在她脖颈间蹭了蹭,叹息着:“阿窈......” 他的声音里难得带着几分迷茫,云窈听出来了,心疼的不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在呢,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慕霆渊更紧的抱着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身世的事尚有疑虑,所以他还没有告诉她。 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慕霆渊说起别的事。 “我叫冯平把孩子送过来了,算算时间,应该就在这两日他们就能到凉州。”x 第879章 云窈早就知道,身为母亲,怎可能不关注自己的孩子,她几乎每日都会打开观世看一眼他们。 就快要和儿子团聚,云窈高兴极了,自他怀中抬起头:“转眼一个月了,也不知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又重了。” 慕霆渊笑着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是重了,而且兄弟俩都变成了小话痨。” 冯平发给他的信里,每封都有说孩子的情况,是以他虽不像云窈能看见,但了解的一点都不比她少。 天色渐渐变亮,小两口相拥着同裹一件大氅,站在窗前聊着孩子,气氛温暖恬静。 “扑棱棱” 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由远至近。 半空中,白色大鸟自高空俯冲而下,怕它伤着云窈,慕霆渊单手护住她,一只手眼疾手快的伸出去。 大鸟落定在他手臂上收起翅膀,豆大的黑眼珠看看他又去看云窈,朝她短促的啾了一声。 云窈笑眯眯的在它小脑袋上摸了摸。 慕霆渊从逐日的鸟腿上取下信,一目十行的看完,神色微凛。 信是胡硕之发来的,东渠铁蹄追着他们往荣安城的方向去了。 承玄帝也已弃皇城西逃。 慕霆渊暗自思量了一会,拍了拍云窈的细腰。 “天还早,你再睡一会,我去书房回信。” 云窈乖乖的撒开抱着他的手,点点头。 临走时,慕霆渊还不忘在她脸上偷得一个香吻,这才心满意足的大步出门。 门外有守夜的小厮,见到主子出来,连忙跟上前伺候。 “去把......” 慕霆渊正想吩咐小厮去叫蒋掌柜,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自连廊的另一头蹿出来。 “将军!” 柳南笙这几日一直在外查贤妃的事,刚有头绪就连忙返回。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两人一前一后行色匆匆。 三人进了书房,柳南笙赶不及让下人去泡茶,端起茶几上的凉茶猛灌了一肚子,才一抹嘴巴道:“将军,我查到了一些关于您母亲的身家背景。” 慕霆渊坐在桌案后,还在看胡硕之的信,他表面看不出急切,然而垂着的眼睫却抖了抖。 “说。” 当年重华宫的那场大火烧死了不少宫人,让贤妃在后宫中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忌讳,且不光是宫里的人不敢提及,更是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就像是一夜之间,所有跟贤妃有关的人和事都被抹灭干净。 柳南笙废了许多力气,还是从一个被遗忘在冷宫里的废妃口中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那废妃曾经是先皇那朝的舒贵人,因意外产下死胎,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发了疯,先皇嫌她晦气,就将其打发进了冷宫。 也是巧了,舒贵人曾与贤妃同住过一个宫殿,两人还算相熟。 只可惜舒贵人本就有疯病,多年来无人诊治病情更加严重,柳南笙不停地引着她说话,也只是打听出贤妃的家世背景。 “舒贵人的口中,贤妃娘娘是晋州人士,娘家姓韩,与晋州以前的首富韩家,似乎很有些关联。” 慕霆渊目光微闪,蹙了蹙眉:“晋州韩首富?” 他有些意外。 “是。”柳南笙继续道:“晋州如今已被东渠侵占,当时敌军攻入城门之前,马忠他们曾疏散过百姓,只是不知他们有没有逃难离去。” “我派了许多人出去,希望能尽快找到他们。”x 第880章 时间太过久远,与当年有关联的人早就死的死疯的疯,没有办法,只能辗转从贤妃的娘家身上入手。 听到柳南笙已经派人出去找了,慕霆渊稳了稳心神,知道此事急不得,何况眼下承玄帝的事更要紧。 慕霆渊将胡硕之的信扔给柳南笙,让他们自己看,随后提笔布置后续计划。 两人看完信,柳南笙皱着眉道:“荣安城再往后便是江城,两座城池之间隔着辽阔的淮江,是天然的屏障,应该能挡住东渠久一点时间,但再往后,便十分接近京都了,将军可想好了何时反击?” 慕霆渊笔走游龙,墨洒不停,写好一封后,又继续写下一封。 “暂且将战场定在江城,不过在此之前,承玄帝的人头,我得先去取了。” 他声音清淡,仿佛只是在说今天中午吃点小菜。 一提到杀承玄帝,柳南笙就兴奋,眼睛都亮起来:“将军准备怎么做?” 他原本还以为将军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对承玄帝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下不了手了呢。 “计划不变,等冯平的军队到了我们直接去咸阳。” 写好信,慕霆渊搁下笔,将其中一封信递给柳南笙。 “承玄帝他们入咸阳定会住进太守府,你现在就安排人过去,想办法找到孔太师,把这封信交给他。” 柳南笙拿着信愣住了。 以为自己听错了:“找孔太师?您不会是想跟那个老匹夫合作吧?” 那个家伙,可是正统的保皇党啊! 以前同朝为官,那帮老臣横看竖看将军不顺眼,政务上更是没少给他们这些慕王党使绊子。 “您这封信传过去,万一那老匹夫顺着线来抓您怎么办?!” 慕霆渊满不在意,高深莫测的勾了勾唇,笃定道:“他不会。” 若还是以前,他一定会,可现在嘛...... —— 承玄帝一行人在路上紧赶慢赶的走了三日才抵达咸阳,咸阳太守提前收到消息,率领一干地方官员迎在城门口,一见到他们就要往地上跪。 边上有来来往往的普通百姓,见他们这么大阵仗纷纷好奇的投目过来。 西迁的事属于秘密进行,除了京都上层圈子的少部分人之外,寻常人并不知情。 承玄帝坐在马车里,不耐烦的拦住咸阳太守:“起来,不准跪!” 尽管清楚外人不会认识他,可在那些百姓打量的目光下,莫名的他就觉得难堪。 咸阳太守战战兢兢的弯着腰,只得低声道:“怕有心人查到您的踪迹,微臣不敢封锁城门,叫人起疑。” 承玄帝憋了一整路,面带菜色:“行了,赶紧带路。” “是是。” 太守府地方有限,安置不下这么多人,除了承玄帝和其近卫之外,其余人等只能去住外面的民宅。 好不容易到了落脚的地方,众人也没心思商议其他,各自去了分给自己的屋子休息。x 第881章 孔太师和其他几名高位老臣被分在离太守府最近的一座宅子,他们这帮人逃命出来,只带了自己的正妻和最重视的子女。 既无丫鬟也无小厮。 宅子原本的主人被咸阳太守花钱雇佣,每日负责为这些大臣烧烧饭,浆洗浆洗衣物。 孔太师的夫人亲自到外头端了盆热水回来,孔太师连忙接过,叹口气:“辛苦夫人了。” 太师夫人姓梅,性子和软,哪怕做了那么多年的高门贵妇,也没养出盛势凌人的傲慢,瞧着只是个和蔼温善的大夫人。 梅夫人笑笑:“这样的世道,只是辛苦一点算得了什么。” 她说的没错,如今南夏多少普通百姓死在东渠的铁蹄之下? 孔太师脸色晦暗,没再说话,拧了热帕子擦擦脸和手,又重新拧干净后递给自家夫人。 咸阳太守是个仔细妥帖的人,知道他们奔波在路上,连着几日吃不了什么好的,在他们还没到之前就吩咐底下人炖上大鱼大肉。 众人刚歇息半刻,就闻到阵阵饭香。 “来咯,上菜咯!” 这间民宅的男主人端着大托盘,女主人跟在后面,夫妻两一间一间屋子跑着送菜。 接连送了四样菜,最后是一道鱼并几块蒸的暄呼香软的大饼。 夫妻两最后才送到孔太师的屋子,一进门,男主人笑眯眯的:“贵客,这道是咱们咸阳的特色,叫香鱼泡馍,一边吃着鱼,一边再用刚蒸出锅的大饼泡进鱼汤,吸饱了鱼汤的大饼吃到嘴里,哎呦,那鲜美香辣的滋味,可绝了,几位快尝尝。” “多谢了。” “您客气。”男主人点头哈腰,转身退下。 孔太师的长子站起身为父母亲一人夹了块饼。 一向庄重自持身份的三人,试探性的揪下一小块饼放进鱼汤,然后吃了。 “确实很不错。”孔太师眉头不自觉舒展,面上难得带了点笑。 梅夫人边吃边点头:“很香呢,这样的吃法颇有几分趣味。” 一家三口你一口我一口,吃到一半时,突然,长子捧着大饼,似发现了什么,疑惑的咦了一声。 他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大饼中间夹着的东西,望向自家父亲:“父亲......” 孔太师也看见了,目光微凝,伸手夺了过去。 饼里被人塞了一支空心细竹,孔太师冷着脸从细竹里抽出一卷纸卷,轻轻展开。 他的目光落在纸上,从原本的冷漠到双目慢慢瞪大,再到瞳孔紧缩,一直到全部看完,整个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梅夫人和长子面面相觑,看着他突变的脸色,皆不敢说话。 气氛沉凝了一会,孔太师才缓缓开口:“子期,你去将厨子叫来,就说他饭菜做的十分合我胃口,我要打赏他。” 子期正是孔太师长子的表字,他不敢多问,应声去了。 刚刚我们这里地震,我第一反应抱着电脑就往楼下冲,还好没事。 第882章 房门紧闭,子期将人领回来后就站在木门边上守着外面动静,若有人来了也好及时示警。 男主人垂首站在桌前,孔太师上下打量他一眼,沉着脸:“你家主人好大的能耐。” 叛逃在外还能将手伸这么长,不光知晓圣上西迁,还前一步在咸阳安插了人手。 孔太师脸色实在说不上好。 宅子男主人正是柳南笙手底下的人,外号铁头。 铁头姿态恭敬,脸上却没多少尊敬的表情,笑着道:“太师重,只是恰巧这间宅子是我家主子名下的财产而已。”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的是——太守府周边这一片都是他家主子的财产,反正不管孔太师被分到了哪个宅子,都有他们的人手等着。 孔太师自然不信这种说辞,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他冷道:“他现在人在哪?” “这个,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既然他连面都不敢露,如何说服本太师帮他?”孔太师冷哼。 铁头也不怕他,仍笑眯眯的:“我家主子说了,他不是要你帮他,只是知会你一声,这事你做也好不做也好,结果都是一样,不过......你若是不愿配合,那太后的仇,他可就不管了。这,是我家主子的原话。” 哪有像慕霆渊这样的,要别人帮忙还极其嚣张,完全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我家主子还说,再有几日他便会抵达咸阳,要您抓紧些。” 孔太师气的脸色泛青,一巴掌拍在饭桌上,憋了半天,却只能骂道:“......这个粗蛮野夫!” 也不管他有多气,把主子的话传达,铁头便离开了。 房间里恢复寂静。 梅夫人和长子方才一直不敢说话,此刻尚还云里雾里:“老爷,你跟他刚刚说的人是谁?怎么还跟太后娘娘有关?” 孔太师冷着脸,缓了好一会:“他是慕霆渊的人。” “什么??是慕王......”长子惊讶出声,又下意识住了嘴。 长子目前也在朝中任职,他知道的内情更多一点。 子期眼珠转了转,很快便想明白所有,他一脸惊疑,压低了声音:“父亲,难道说太后真的是被......”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可看到自家父亲的脸色,便知道此事八九不离十。 “慕......他跟您做了什么交易?”子期又问。 孔太师气归气,却还是又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目光震惊又复杂。 “没想到啊......他竟然!” 竟然是当年那个无限风光,又在不到半年时间便意外夭亡的皇长子! 当年皇长子出生,备受先皇喜爱,可惜没过多久,贤妃突然对外宣称皇长子感染风寒,高烧不退,不幸夭折。 那件事处处都透着诡异,然而更古怪的是,先皇紧跟着就封锁消息,所有与皇长子相关的人都被处治了。 外人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皇长子在先皇那里莫名变成了忌讳,自那之后,朝野上下再也没人敢提及皇长子,慢慢的,这个皇子就被人遗忘。 却没想到,皇长子根本没死,竟就是慕霆渊! 孔太师拿着信纸,手腕微颤,神色复杂极了。 也不知此事对南夏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孔太师最后将信纸折起收进怀里,对长子和梅夫人道:“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莫要多管多问。” 说罢他就出门去了。 第883章 “这可是真的?!” 几名当朝元老重臣全部窝在一间小房子里,其中一名老臣拿着信纸,满脸惊诧,难以置信。 孔太师一直抄着手站在一边,任几人争相传看,闻凉凉的道:“太后娘娘的亲笔信,难道还有假?” “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几人面面相觑,又惊又叹。 为免这帮老狐狸不相信自己,慕霆渊直接将太后的亲笔信分为两半,把写有他身世的那一半夹在自己的信中,一起送了过来。 毕竟太后的笔迹,这几名老臣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慕霆渊在信中让我们去取太后懿旨,那梁国公之前不是说太后生前病的厉害,没能留下遗诰吗?”说话的人是忠国公,他脸上皱纹深深,积威多年让他看起来面容过于犀利凶戾,十分不好接近。 “这还用想?!定是梁国公为一己私利被承玄帝收买了,说不准,太后娘娘的病也有他的手笔!”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孔太师听了一阵,打断他们的愤怒:“行了,诸位怎么说?这事,做还是不做?” “做!为何不做?承玄帝那厮竟敢谋害嫡母!简直大逆不道,丧尽天良!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坐在帝位上!”忠国公率先表明态度。 另外几人都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有些犹豫不决。 “可是慕霆渊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万一咱们推上去的不过是又一个承玄帝,那怎生是好......” 当年血洗金銮殿的事可还历历在目呢! “是啊,还有前段时日他屠杀百姓的事,此人若疯起来,怕是不下前朝残暴滥杀的武宣皇帝高子进,到那时,咱们这些推他上位的人,能被吐沫星子淹死!” 说话的这两位老臣满面愁绪,对比他们的犹疑,始终没说话的金紫光禄大夫章大人却慢慢道:“武宣皇帝虽说晚年纵欲享乐,残暴不仁,但也不能因此就抹灭了他前半生的丰功伟绩,如今南夏正处分崩离析之危机,慕霆渊若是上位,不说旁的,起码能击退东渠,保住南夏。” 这句话十分奏效,几位老臣同时沉默了。 “我不管那些。”忠国公一一扫过几人,冷声道:“太后被害,身为人臣理应为她报仇,慕霆渊要上位,我谭某人第一个支持。” 忠国公此人能从一个七品小官坐上国公的位置,正是有幸得了太后赏识,太后对他可谓恩重如山。 他曾发过誓要对太后誓死效忠。 五位元老重臣,有四位都发表了意见,两个反对,两个赞同,反观拿着信过来的孔太师尚还什么都没说,章大人望向他:“太师?” 孔太师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道:“承玄帝不配为人子,更不配为帝,慕霆渊既然是大皇子,又文武俱全有勇有谋,其实本来就是最适合承继大统的人,至于你们所担忧的那些,反正咱们这帮人应该还有十来年的活头,且容后再观吧。” 事情便这样敲定下来,几位老臣商议了一下午,傍晚,孔太师亲自去了咸阳太守府求见承玄帝。 以家中妾室重病为由,请求回京探望,实则是去寻找太后遗诰。 第884章 老臣们这边在为颠覆皇朝之事运作,凉州钱庄,半夜,一行商队停驻在大门前。 为首的男人跳下马,竖起手掌让其余人原地等待,他自己大步进了钱庄。 钱庄有守夜的伙计,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有客上门连忙上前迎接:“客官是想兑银钱,还是想换岁子钱?” 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深褐色皮草,皮肤呈土黄色,一头黑发编成了许多细麻花辫扎在脑后,光看打扮就是很明显的西北风格。 “我找你们东家。” 伙计原本还有些犯困,一听此瞬间精神起来。 “可有信物为证?” 男人正是冯平,他解下腰间宝刀递给他。 伙计双手接过,不敢耽搁:“请您稍等。” 话音未落就飞速往后院跑。 后院主屋,云窈从床上一骨碌坐起身,她一动,慕霆渊立即睁开眼:“怎么了?” 云窈高兴极了,伸手推他:“你快起来出去看看。” 慕霆渊满脸不解,却还是依起身下床:“外面怎么了?” 他拿过大氅披到身上。 正此时,房门外传来交谈声。 “掌柜上回说的那个人到了,你快去禀告东家,喏,这是那人给的信物。” “吱——” 房门被嚯地拉开,慕霆渊拿过小厮手里的宝刀看了看,脸上露出喜意。 冯平坐在柜台边的客椅上,与冯岳山极其相似的脸上竟有几分紧张。 他有多少年没见过元帅了,昔日少年将军,也不知变化大不大? 该是成熟不少吧,毕竟他也老了。 脚步声隔着一道屏风自柜台后面响起,仿佛带着疾风,如其主人一样杀伐果决。 冯平猛地扭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四十来岁的大男人,突然红了脸,豁然起身:“元、元帅!” 慕霆渊走过来大大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两人握着手分开,冯平抬头,一一扫过他的脸,似乎在寻找曾经一起在蓟州军营并肩作战的那些时光,笑了:“咱们元帅更加英俊了!” 故友重逢,慕霆渊也很高兴:“一路辛苦了。” 冯平抱了抱拳:“末将幸不辱命!” 小厮出去将冯平带来的人马安顿起来,其中一辆马车上车帘掀开,谢婆子和含珠一人抱着一个襁褓,被霍岩青搀扶着下了车。 慕霆渊看到他们进来,眼睛在两个襁褓上停顿片刻。 霍岩青快步走上前,单膝下跪,眼眶微红:“王爷!” 知道他很担心自己,慕霆渊拍了拍他的肩头,语声难得的温和:“将两个孩子送去夫人那吧。” “是!” 谢婆子一行人被领着往主屋的方向去。 慕霆渊带着冯平去了书房,这时候,收到消息的蒋掌柜和柳南笙也都起来了,柳南笙风风火火,连外衣都没穿好,敞着胸襟就冲了出来:“老冯!” “你小子,这么多年没见还是这样火急火燎的。”冯平大笑。 蒋掌柜心思细,见这一行人顶着冷风大半夜才赶到,悄悄吩咐小厮去准备热酒热饭。 整个后院霎时灯火通明。 第885章 霍岩青将孩子送进主屋后,便也来了书房。 他和几名亲卫,一帮人坐在书房的饭桌前,蒋掌柜亲自为大家满上酒。 冯平一碗热饭一杯热酒下肚,被冻僵的身体总算活泛了起来,道:“收到您的信我就着手准备了,只是两个小公子太小,我怕行程太快会颠着孩子,路上就慢了些,援军就在后头,离咱们大概三十多里地。” 他比援军先一步出发,但路上脚程慢,是以也就与大批军队相隔不远。 听到援军已至,柳南笙咧嘴笑开,看向慕霆渊:“将军,孔太师那边进展可顺利?” 这个点,除了冯平和霍岩青他们,没人真的饿,慕霆渊手里端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抿着。 闻淡淡道:“太后在信中提及的懿旨,只有孔太师他们知道会藏在哪里,咸阳那边的暗桩已发信说孔太师回京了。” 遗诰被太后另外藏了起来,并没有直接交给他,信中只说那几位老臣是她的人,叫他放心合作。 太后的这番用意,怕并不只是担心遗诰会落入旁人手中那么简单,或许还打着,想要孔太师他们牵制自己的主意。 慕霆渊扯了扯唇角,心如明镜。 “那就好,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柳南笙欢快的夹了粒花生米在嘴里嚼啊嚼。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咸阳?” “等孔太师拿到懿旨吗?”冯平问道。 慕霆渊搁下酒杯:“不,让你们休息一日,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 残冬十二,慕霆渊和柳南笙穿上普通军士的甲胄,混在军队中。 此次从沙洲赶来的援军共有五万,其中三万步兵,两万骑兵,是以队伍行进速度并不快。 骑兵拱卫着将军在前,步兵小跑在后,援军将先经过咸阳、京都,再北上荣安。 为抓紧赶路,大批兵马走的是郊外小道,一路上偶尔能看见一些绿林人士,行迹嚣张的追赶商队,抓到一个人就举起画像辨认。 将军亲卫队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这帮人还不死心呢?” 两匹骏马并肩而行,额头上抹了几道锅底灰的柳南笙盯着那头到处抓人的绿林人,低声道。 慕霆渊的脸在临行前被云窈用姜黄粉抹成了土黄色,再用厚重的头鍪一压,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 因为东渠的大举侵略,外加胡硕之等人的刻意煽动下,万万百姓突然想起他的好,不仅不再追杀他,反而支持他回归的声音越来越多。 但也有不少人为着承玄帝的那封悬赏圣旨,依旧对他不死心。 对于这些,慕霆渊并不在意。 远处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尽头,柳南笙想到云窈,坐在马背上遗憾道:“可惜夫人不在,夫人若是在,咱们就能省很多麻烦了。” 慕霆渊斜睨他一眼,语气不好:“怎么,没有我夫人你就提不动刀了?” 他故意将‘我夫人’三个字咬的很重,柳南笙背后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忍不住在心里吸了口气—— 哎呦这个味儿! 酸的他牙都要掉了! 从来没发现原来他们家将军是个这么大的醋缸子啊? 第886章 两人挨近说话,边上有人看不顺眼,呵斥道:“叽叽歪歪什么呢你们,好好赶路!” 这是在骂他们? 柳南笙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 对方立马横眉冷对的骂:“看什么看?!” “新兵就要有新兵的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也不知将军看中你们什么了!” 骂人的长得五大三粗,穿着甲胄活像一座小山,壮硕非常。 他是将军亲卫队的副队,单纯就是不爽他们,作为莫名其妙被将军赏识,跳过比武直接成为亲卫的新兵,不光是他,亲卫队其他人都对他们十分不服气。 这不,就逮着机会找茬来了。 察觉到来自周围人的各种恶意目光,柳南笙第一反应并不是生气,而是稀奇。 多少年了,哪个敢在他面前这般张狂。 “呦,怎么地不服?一会休息咱两练练?!” 副队一拍胸脯,铜制胸甲拍的梆梆作响:“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等着,看老子不把你打哭!” “话别说的这么早,不知道到底谁哭鼻子!” 柳南笙与人你来我往,慕霆渊在一旁虽说有些无奈,但并没有阻止。 军中一向以武为尊,谁强听谁的,他们突然空降,让人不服气也是人之常情。 中午休息时分,众人一下马,副队就迫不及待上来挑衅。 柳南笙会怕他才怪,两人当即圈出一块空地,脱了身上铠甲就开始比试。 渐渐地,许多军士都过来凑热闹,众将士围成一个圈,纷纷起哄。 “王将军加油!” “王副队加油!!” 慕霆渊站在圈子的最前面,双手抱胸,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不知何时冯平凑到他旁边,笑着看那两人打架:“南笙还是这副性子,一不合就跟人干起来了。” 慕霆渊似想起什么,也笑出了声,当初他会跟柳南笙认识就是因为争一张床,他把柳南笙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 那时他们都还只是个小兵,南夏经常打败仗,军队也穷,这就导致了普通士兵的资源有限,便会有人去抢别人的物资,他从不抢别人的,但别人来抢他的都会被他揍的很惨,那家伙被他揍了一顿后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 再后来他成为三军统帅,打东渠,剿匪寇,开钱庄,自掏腰包将大批钱财如流水一样投入军队,这种靠抢资源生存的潜规则才被打破。 慕霆渊有的没的想了很多,那头比试也分出了胜负,柳南笙将王副队压在地上,赢了比试。 两个人算是势均力敌,王副队脸颊青了一半,满身尘土。 柳南笙也带了伤,嘴角被揍了一拳,一咧嘴就疼的直吸气。 但他还是笑着,走到慕霆渊身边,两人抬手碰了下拳。 新兵居然赢了他们,亲卫队的人面面相觑,王副队也回到自己队伍里,觉得脸上挂不住。 没能给新兵一个下马威就算了,还被反制了,这些亲卫哪肯甘心,就有人盯上了慕霆渊。 亲卫队长打定主意要为兄弟报仇,朝冯平大喊道:“将军,末将申请向慕亲卫单挑!” 冯平惊了:“你确定?” 亲卫队长也是沙洲军营的副将,姓沈,沈副将坚定以及肯定道:“确定!” 冯平轻咳了一声,转头看慕霆渊,询问他的意见。 人家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战了,不应下会被大家看不起的。 慕霆渊摘下头鍪随手丢给冯平,又脱下身上甲胄。 柳南笙接过他的甲胄抱在怀里,幸灾乐祸:“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887章 慕霆渊走进战圈,沈副将已经在空地上等着了。 场外冯平不忘喊了一声:“手下留情啊!” 沈副将还以为是对他喊的,大手一挥,十分给面子道:“将军放心,我手下有数!” 冯平抽了抽嘴角,最后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柳南笙噗呲一声,乐了。 场中,脱下甲胄的慕霆渊,与沙洲军士人均大块头比起来,除了身形高大之外,便显得有些消瘦。 众军士都不看好他,纷纷嘘声,喝倒彩。 “请吧。”慕霆渊微微颔首,让对方先出手。 沈副将从鼻孔里哼了哼:“你先来,免得事后跟别人说我欺负你。” 慕霆渊面无表情:“不必,动手吧。” 沈副将不耐烦:“让你先你就先,逞什么能耐!搞快点行不行??” 慕霆渊挑了眉梢,既然都如此说了,他便淡声道:“那你别后悔。” 话音未落,他猛地旋身,右腿向着对方脑袋横扫,衣料擦着劲风发出“唰”的轻响。 沈副将瞳孔瞬间收缩,根本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快的速度,上半身下意识的往后仰,谁知那人的反应比他还快,他一动就立刻预知了他的动作,原地起跳,另一条腿直接踹向他胸口。 “砰!” 沈副将被踹飞三米远。 一招,两个动作,直接战局结束! 边上围观的众将士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沈副将捂着胸膛艰难的坐起身,人群才后知后觉的齐刷刷:“嚯......” 沈副将坐在地上,胸口骤痛,他疼的呼哧呼哧喘着气。 “不行!再来一局!刚刚都没说开始,我来不及反应!” 柳南笙不乐意了:“嘿!你休想耍赖!难道你在战场上还要敌人杀你之前先说一声开始再动手吗?” 沈副将满脸不甘心的爬起身,反驳:“这是自己人的友好比试,跟战场能一样吗?!” 柳南笙还想再说,慕霆渊朝他竖起手,转而道:“可以,方才的不算,我们重新比过。” 看起来十分好脾气,还对沈副将抬了抬手:“这次你先。” 沈副将揉了揉胸膛,眼睛上下打量他,像是在找地方下手。 两个呼吸过后,他大喝一声,脚尖发力,弹射向他挥起拳头,因为过于用力,手臂的肌肉撑破衣物,露出底下一块块健硕虬结的肉块,力量之强,粗壮的经脉都一根根爆起。 慕霆渊双腿一动未动,只稍稍偏头躲过他挥来的劲风,同时一把握住他的手臂—— 俯身、挥手。 不过一个轻飘飘的动作,沈副将整个人却于半空中翻了个跟头,最后轰然砸落在地。 众将士死寂了片刻,柳南笙第一个回过神:“好!!” 随着他一声大吼,像是热油里溅了水滴,人群哗然。 不少人皆振臂欢呼。 军中的情谊便是这样纯粹,强大的人到哪里都会受人敬仰崇拜。 沈副将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慕霆渊居高临下的站在他身旁,看了他一会后,朝他伸出手。 沈副将痛的满脸扭曲,对着他伸来的手僵持了半天,才迟疑着接受,对方一个用力把他拉起来,随后看也没看他,转身回去了。 “时候不早了,继续赶路。”他非常自然的下令。 “是!” 冯平也极其自然的应声,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888章 不知从哪传出的风声,圣驾到了咸阳,太守府衙门外,每日都有许多人探头探脑,赶都赶不完。 承玄帝带来的皇帝近卫将整座太守府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咸阳太守一家子没地落脚,最近都是住在外头的民宅里。 听到圣上传召,咸阳太守捂着头顶乌纱帽匆匆跑过去,刚一进门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外面那些百姓是怎么回事?!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承玄帝穿着明黄色的便服,坐在略有些狭窄的贵妃榻上,臭着一张脸活像便秘一样。 这里哪哪都比不上他的乾清宫,吃的差,住的也差,被困在如此狭小逼仄的太守府,他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暴躁。 咸阳太守不停地擦着额间冷汗,头上主子心情不好,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日日提心吊胆,有苦不敢。 “微臣、微臣也不知怎么回事......” “废物!朕要你有何用!”承玄帝大怒。 咸阳太守扑通跪到地上:“微臣该死,微臣办事不力......” 承玄帝脸色难看,明显气的不轻。 他越想捂住越是捂不住,现在外界都在传他是怕了东渠,所以跑来咸阳太守府躲着。 这让他的脸往哪搁?? 承玄帝起身照着咸阳太守的心口就是一脚,踹的后者翻过身去,一口血喷在地上。 他还不敢叫疼,又慌忙爬起来跪到承玄帝脚边求饶。 “圣上饶命,微臣知错了。” “给朕滚!!” “是是......” 等咸阳太守连滚带爬的走了,承玄帝怒不可遏的坐回贵妃榻,胸膛上下起伏,眼神恶狠狠的像要吃人一样。 一直站在边上伺候的汪启思索了一番,上前劝道:“圣上,奴才倒是有个主意。” “说!” “据奴才所知,咸阳城郊外有座王山,山上有座城隍庙,庙里供奉的是七百年前的一代名将‘靖王’,有关这位‘靖王’的传说有很多,最广为流传的是他生前跟随当时的大随王朝皇帝征战四方,从未有过败绩,死在他手下的敌将数不胜数,后来在‘靖王’七十岁的时候,被仙人点化,羽登天庭,成为第一位以身踏圣的神仙。” “当初他羽化的地方就是现在的王山,民间百姓为纪念他,便在他羽化之地建了座庙宇供奉,奴才的意思是......既然外界已经知道您在咸阳的事了,不如您就以祭拜靖王为由,索性直接公开?” 汪启瞧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承玄帝先开始满脸不耐,随着他的话,目光慢慢变成了若有所思。 他脸色缓和了不少,斜了眼汪启:“狗奴才还挺机灵。” 汪启松了口气,笑得贱兮兮的讨好道:“奴才的作用就是为圣上排忧解难的,这可是奴才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承玄帝就爱听这样的好听话,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脸。 然而他转念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可是这‘靖王’不过是个将军,朕九五之尊的身份去祭拜他,他哪里配?” “这......”汪启显然没想到这个刺他也要挑,犹豫半晌:“对了!冯平冯将军!” “援军肯定会路过咸阳,到时您直接传旨让他进城一趟,叫他与您同去祭拜,也算是您亲自送他一程,盼他此行顺利击退东渠,守住国土,这要传到民间,可就是您心系国家,记挂百姓的铁证啊!” “哈哈哈......”承玄帝总算笑了出来,连声说好。 第889章 第二日,消息就散播了出去。 说圣驾之所以会到咸阳,是为祭拜‘靖王’,以期‘靖王’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南夏江山稳固,四海升平,保佑出征的将士们平安归来。 对于这样的说法,百姓们见仁见智,有人夸圣上仁德,也有头脑清醒的人看出这只不过是承玄帝逃跑的借口罢了。 消息放出去后,承玄帝便一改先前的遮遮掩掩,变得高调起来。 他听说城北贫民窟日日有乞丐冻死饿死,就花大价钱采购了几车棉衣棉被,亲自带人去城北派发。 “来来来,排好队,每人都有啊!” “一人一件棉衣一条棉被,一袋精米,不能多拿啊!” 咸阳太守和一帮臣子负责在前头发放衣物粮食,承玄帝站在后面充当雕像,接受百姓们的感激敬仰。 “感谢圣上!” “圣上仁善!” 被铺天盖地的敬仰夸的飘飘然,承玄帝身心舒畅,原本还很心疼花出去的钱,这时候只剩春风得意了。 近段时间,先有东渠侵占南夏大片国土的事,再到他离开京都,偷跑到咸阳,接二连番的事导致他身为皇帝的龙威大幅减损,也失尽民心。 他自然得想办法挽回。 整个城北的百姓都闻风而来,还有更多的人收到消息往这边赶。 人太多,官员们渐渐忙不过来,承玄帝有心展现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主动上前:“朕也来帮忙吧。” 承玄帝面带微笑,拿起粮勺挖米灌满布袋,然后亲手递给面前的百姓。 这可是皇帝亲手盛的粮食! 百姓们见了,纷纷往承玄帝这个摊位挤,都想跟真龙天子近距离接触。 汪启和近卫队的人护在左右,大声呵斥:“不要挤!不要再挤了!” 蜂涌的人潮哪里肯听,大家你推我我挤你,意外就这么突然发生。 争抢间,最前面的人直接扑到摊子上,承玄帝吓了一跳,饶是他躲得再快,也被狠狠抓了一把。 白净的手背当即乌黑一块,几道血痕皮开肉绽,鲜血溢了出来。 承玄帝抱着自己受伤的手,愤怒冲上头顶,他的动作比脑子更快,抽出近卫的长刀就砍了过去。 那个百姓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半个脑袋直接被削了下来,红白之物瞬间喷涌。 人群先是静了一静,随后骤然陷入狂乱。 “啊——!!!” “杀人了——!!” “快跑啊!!” 咸阳太守见着这场面,暗自叫苦,来不及多说,赶紧组织衙役控制骚乱的百姓。 承玄帝脸色铁青,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根本想都没想就做了,长刀挥出去的刹那其实他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 事情变成这样,很明显,笼络民心的事被他搞砸了。 承玄帝在经历了懊恼、后悔、慌乱过后,猛地攥紧拳头。 他没错,那该死的贱民居然敢伤害龙体,理应万死谢罪! 一刀砍死他还算便宜他了。 承玄帝重重的哼了一声,臭着脸甩袖离开。 跟随他西迁而来的众臣子们站在一边,目睹全程,许多臣子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痛心的摇头。 以忠国公为首的几位老臣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皆似叹似嘲的摇头冷笑。 到此,他们心中最后的一点犹疑也尽数消散了。 忠国公的小儿子好不容易分开人群挤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对几人小声道:“爹、各位伯父,太师大人吩咐晚辈过来找你们回去。” “孔太师一家回来了?” “是。” 老臣们精神一震,最后看了眼恐慌的百姓,匆匆走了。x 第890章 城北救济之事因承玄帝一个没控制住杀了人而成为一场闹剧,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此事如插了翅膀,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 整个咸阳城的百姓都在偷偷骂承玄帝。 承玄帝躲在太守府发脾气:“那个该死的贱民!他居然敢伤朕!” 底下伺候的人缩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承玄帝砸东西砸累了,颓丧而无力的坐在贵妃榻上。 他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可很多事情根本无法被他掌控,自从离开京都,他心头一直压着一座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最近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的自他身体里抽离。 就像掌心中的沙粒,不管他如何想要握住它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风吹散。 —— 残冬十四,东渠兵临荣安城门下,与此同时,援军也到了咸阳。 “圣上有令!为求援军此行顺利退敌,特命冯平将军入城举行祭神仪式!” 城楼上,巡防所的指挥使大声宣布承玄帝的口谕。 他旁边还站着咸阳太守,补充喊道:“所有士兵退后!众将领入城!” 冯平转头看了眼伪装成亲卫的慕霆渊,后者顶着土黄色的脸,冲他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为防止意外,大军不让进城,是以除了冯平之外,就只有另外三名副将被准许入城,四个将领连亲卫都不准带。 待到他们的身影进入城内,城门立马缓缓关闭,重新戒严。 将军们去拜见圣上,余下士兵便就地安营扎寨。 是夜,月黑风高,刺骨的冷风呼呼刮着,吹得人忍不住直缩脖子。 咸阳太守刚从太守府出来,今日沙洲援军赶到,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冯将军,圣上特意吩咐了要好好招待,宴席喝到这个点才刚刚散场。 他醉醺醺的回到暂时窝身的民宅,屋子里乌漆嘛黑,连个火光都没有,咸阳太守以为是自家媳妇又跟他闹脾气,故意不等他就熄灯睡觉了,无奈的喊了一嗓子:“臭娘们,赶紧点灯,这屋子黑的,想把你男人摔死还是怎地??” “你以为我想这么晚回来啊,我都快累死了这些日子,你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体谅我......” 他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推门进去,反手把房门关上,他摸着黑磕磕绊绊的摸到饭桌,找到火折子打上火,刚想点灯,却看到面前黑影憧憧,好几条的黑影在那飘啊飘的。 “鬼......唔唔!!” 一巴掌捂上他的脸,把他将要出口的尖叫给堵了回去。 柳南笙抢过他手里的火折子,倒是没急着点灯,而是缓缓拉到自己下巴处,好让对方看清自己的样子。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漆黑一片的屋子,只有一点豆大的灯火,黄灿灿的打在一张阴暗不明的脸上,显得格外幽怨恐怖。 咸阳太守直接倒抽一口凉气,晕了过去。 “嘎?吓晕了?”柳南笙一愣。 旁边响起一道笑音:“笙哥,你这样子好恐怖!” “别闹了,快些。”里间坐在床边的高大黑影淡漠道。 “诶!”柳南笙应着,“啪”的一巴掌把人扇醒。 咸阳太守哆哆嗦嗦的:“鬼大人你有何贵干啊,是不是缺钱花了,好说好说,我这就包下一整间香烛店烧给你嚼用可好?行行好,您别吓我,我胆子小啊......” 柳南笙几人忍着笑将灯点上,房间里骤然灯火通明。 咸阳太守看看他们又看看他们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当即明白自己误会了,松了口气:“哦,原来不是鬼啊......吓死我了。” “任太守。”幽幽冷然的声音自里间的屋子响起,咸阳太守打了个激灵,循声望去,先是疑惑,随即,手指指向他,满脸惊恐之色,简直比方才看见鬼还惧怕:“慕、慕霆渊!!” 坐在床上的人挑了挑眉:“认识我?” 咸阳太守涨红着脸,指着他的手指头狂颤。 像是想起了什么,慕霆渊又恍然:“是了,通缉令。” 那上面的画可是宫廷画师亲手所绘,与他本人足有七八分相似呢。 “你、你为何会出现在这?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你、你想做什么?!”咸阳太守情绪激动,又惊又怕,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 鬼不一定会杀人,但此人是真的会杀人的啊! 慕霆渊自床边站起身,大掌按在腰刀上慢慢踱步到他跟前。 他每往前走一步,咸阳太守就哆嗦着往后退一步,脸从刚开始的涨红,渐渐泛白:“你你你你要对我做什么,你你你你别再过来了,你再、再这样,我我我......我就要叫人了!” 慕霆渊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往前,慢悠悠的:“你叫吧,不过,你先猜猜,你喊第几个字的时候,我这刀就会划开你的脖子?” 果然是煞神临世,蛮不讲理,他今日是倒了血霉怎么就被这罗刹鬼找上了门。 咸阳太守被逼退至墙角,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面对着那张俊如天神,骨子里却比阎王都恶的脸,快要哭了。 “小的只是个地方太守,您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呜呜呜,小的不想死。” 瞧他怕的都快缩成一团球了,愣是把慕霆渊给逗乐了,和蔼的拍拍他的肩:“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求你帮我一个忙的。”x 第891章 王山祭神仪式就定在两日后的残冬十六,到时,全城的百姓都可到场旁观,是以上下各部门都对此十分重视。 一早,天未大亮,承玄帝在太守房中穿上正式的帝王衮冕,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的扶着巨大的铜镜,汪启替他戴上象征着经天纬地,九五至尊的十二旒冕,还不忘拍马屁哄他高兴。 “圣上穿上祭服真是英俊极了,奴才一看到就想跪在您脚下大呼圣上万岁!” 承玄帝满意的照着镜子,抚了抚自冠上垂到他耳旁的黄玉,慢悠悠道:“皇后那边可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只等圣上吩咐启程,不过......刚刚皇后身边的青羽来报,说是皇后肚子有些不舒服。”汪启小心的回道。 “肚子不舒服?太医不是说她的月份已经稳了吗?”承玄帝皱起眉,口气不耐。 汪启呐呐的不敢说话。 承玄帝拉着脸:“去,问问皇后能不能出行,若实在不能,便换成淑贵妃陪驾。” 徐皇后目前暂住在太守夫人的院子,听说了皇帝的意思,她心口一痛。 她怀了身孕,刚满三个月,这是她日夜盼望才得来的孩子,她和徐家都对这一胎抱有极大的期许,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先是被迫西迁,现在又要上山祭拜,她只想静心养胎,不想再随承玄帝折腾,便以自己肚子不舒服为由,想让他自己去。 可谁知,他竟这般不体谅她,宁可不顾她的脸面,让这么重要的场合,叫其他嫔妃代替她出现在众臣民面前。 徐皇后真正有些伤心,却不得不妥协。 府里地方局促,仪仗队没地方停,承玄帝只好自己走到大门外。 帝后在走廊下碰头,两人脸色都不算好看。 “皇后这一胎怀的似乎过于小心了。”承玄帝看到她,语气不满道。 徐皇后福身行礼:“臣妾这胎确实比怀建平时要辛苦些,还请圣上见谅。” 承玄帝凉凉的扫她一眼,“行了,走吧,别误了时辰。” 说罢,负着手大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徐皇后看着这样的丈夫,心中叹了口气。 帝后登上车驾,伺候的宫女太监和近卫队呈围拢之势护在车辆的四面八方。 文武百官也都穿戴整齐,跟在帝王仪仗的后面。 一切准备妥当,正要启程。 人群里,不知谁疑惑的道了句:“是不是少了个人?” “嗯?怎么还有人没到场吗?” “谁?圣上下令所有臣子必须同行,居然有人敢迟到?” 话音刚落,突然,人群之外响起阵阵喧哗。 女人的声音尖利的叫嚷:“圣上!我要见圣上!” 吵嚷声实在太大,承玄帝本懒得理会,徐皇后却眉头一皱,吩咐青羽:“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一会,青羽返身回来,脸色古怪:“回禀圣上、娘娘,那位好像是梁国公的妾室,她说、说是梁国公大人不见了。”hh 第892章 “不见了?好好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徐皇后一脸狐疑。 青羽看了看承玄帝,见其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便回道:“那位夫人说,自前日起,她就再也没看见过梁国公,昨天下午她实在担心,就拜托院子里同住的大人们找了找,依旧一无所获,她怕梁国公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便想来求圣上为他家国公做主。” 承玄帝眼睛扫向车外的汪启,跟随他西迁的这帮官员,他并非全部相信,当时安排住所时他花了不少心力,就是为了确保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汪启凑过去低声道:“梁国公大人自到了这咸阳,经常出入花街柳巷,前日,奴才的人又看见他进了青楼,然后一直没见出来过,估摸着是在那住下了。” 承玄帝嘲讽的笑了笑,阴阳怪气道:“他倒是有心情。” 徐皇后扭头看他一眼,接着移开目光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此事只是个小小的插曲,承玄帝没将其放在心上,只道:“让人去找他,告诉他,既然他这样舍不得温柔乡,朕便撤了他尚书令一职,省得只会丢人现眼!” “是。” 汪启应声,下去安排了。 仪仗启程,浩浩荡荡的往郊外王山而去。 因要照顾怀有身孕的皇后,队伍进程缓慢,到达山脚下时,正好是巳时三刻。 今日天清气明,万里无云,百官率先登山,山顶上城隍庙庙门前已备好香鼎供桌,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三牲六果,还有三茶五酒等各式祭品贡点。 几乎满城的百姓都闻风而来,观看这场难得一见的天子祭神。 文武百官垂首站定殿宇之下,百姓们远远的聚集在山顶的四处,自有皇帝近卫和咸阳巡防所的人维持秩序。 承玄帝和徐皇后便在所有人的围观中,一前一后拾阶而上。 庙门大开,门后的大殿上正坐着‘靖王’的金身神像,帝后在香鼎前站定,承玄帝回头,朝百官最前方的人唤道:“冯将军,上前来。” 今日所有人穿的都是祭服,只有冯平身上穿着的是将军铁甲。 他走上前,站在帝后身后侧,同样面对着神像,摘下头鍪抱在手上,以示对神明恭敬。 仪式开始。 山顶风声猎猎,香鼎内大火熊熊。 殿中金身神像庄严威武,四下寂静无声,百姓们虔诚而敬畏的看着帝后和那位将要奔赴战场的将军。 司礼官手捧明黄色祈文一字一字诵读:“维南夏国昌平三年,岁次甲辰,残冬丁丑朔,越十有六日甲申,承天地文德皇帝,率文武百官六十八人,致祭於‘靖王’卫公,愿‘靖王’庇佑南夏:龙脉赓续,盛世永昌,政通人和,富庶兴旺......祈冀明灵,鉴兹诚悃!” 洋洋洒洒的祈文读完,司礼官将明黄色的卷轴重新卷起,双手举过头顶献给承玄帝。 承玄帝一人上前,亲自将卷轴扔进香鼎的大火中,这时候,只要等祈文在大火中烧尽,便算是成功送达上天,让‘靖王’收到了。 仪式也就此完成。 却不想—— 火舌不过将将吞噬掉卷轴,突然“轰”的一声,香鼎内大火爆燃,直直蹿起一人高的火焰。 离得最近的承玄帝猝不及防,巨响发出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后退,却还是被火苗舔上面门。 “啊——!!” 承玄帝跌倒在地,双手捂住脸,毫无形象的在地上乱滚。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