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猫后走上人生巅峰[穿越]》 1、一朝穿越回到解放前 余幸蹲在街边房檐下。 直到天色黑透了,街道上都没怎么有人了,才叹了口气,起身往家走去。 说是家,其实就是个窝棚而已,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容身之处。 今天没蹲到什么活儿,没有任何入账,再这样下去,最多熬到后天,吃饭就要成为顶大的难题了。 这是余幸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回想起以往那些事儿,得称作是上辈子了。 余杏出生时候就带了残疾,一只脚发育畸形,不负责任的父母将她扔在了福利院门口,被好心的院长捡回去养着。 听院长说,其实她原本叫余杏,后来才改名的。 “余幸,余生有幸,希望能给你带来一点好运气。” 余幸小时候住福利院,成年之后就自己在外面讨生活。 在街边摆过小吃摊,也进饭店打过零工,省吃俭用终于攒下了一笔钱,想着盘个小吃店,铆足了劲儿好好干,日子也能越过越顺遂稳当。 结果就在这个当口,倒了大霉。 那天她从菜市场回来,拎着一把小青菜和两个鸡蛋,准备晚上做个面片儿汤喝。 心里还盘算着找铺子的事儿,能自己找,尽量是不要找中介,她不怕费力气,但要节省成本,能少花钱就少花钱。 她还没有富裕到大手大脚。 心里存着事儿呢,就没怎么注意路况,结果在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咔哒一声,头顶上掉下个花盆来。 七八层的高度,结实的陶瓷盆子和沉甸甸的土,全砸在了脑袋上,当时就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 这要还能活着,那大概是医学奇迹了。 余幸这会儿回想起来,仍然惋惜自己存折里那些攒下的钱——哪怕给个机会托梦呢,让院长去取出来,把福利院的老旧房子翻新一下也成。 但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辛苦奋斗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余幸如今算是真切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原主是真穷啊! 她刚醒来的时候,几乎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 一个四下透风的窝棚,就是原主的家。 窝棚很简陋,四根木头柱子撑起来的小空间,东西堆的乱七八糟,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整个空间内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儿。 唯一的一面镜子擦干净了,却被里面的自己吓了一大跳——这分明就是个乞丐吧? 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整张脸蜡黄的像是大病初愈,衣服掀开,那瘦的,肋骨都一条一条,喘气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余幸本身是个爱干净的,很不能忍受这种环境,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打扫。 但奈何实在是没什么力气,饿的头晕眼花,木头桩子都想啃上两口。 身边倒是有半碗粥,试探的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的,一股子馊味儿,当场便呕了出来。 但人也好歹精神了些,在窝棚里四下摸索着,找到了一小袋豆子,也顾不上别的,就这么一粒一粒的塞进嘴里,嚼的嘎嘣作响。 满嘴的豆腥味儿固然难受,但总归是有了些力气。 她靠着柱子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用脑子想一想现在的处境。 虽然上辈子过的也很艰难,但余幸还挺喜欢读书的。 念高中时候她成绩挺好的,但成年了福利院就没有要继续供养的义务,当时还不懂可以贷款学费,反正是没继续念。 后来也想着,是不是要考个成人高考什么的,她脑子聪明,应该不是问题,便摆摊的间隙里,稍微学一学。 也看一些杂书,好的买不起,就去废品收购站买那些过期的杂志,五块钱能买一大摞。 这些杂志啥类型的都有,包括什么志怪小说,以及那时候最火的穿越文,穿到古代盛世做皇后太子妃啥的。 再加上看过一些差不多题材的电视剧和电影,综合原主脑子里一点模模糊糊的记忆,没多大功夫就把这事儿捋顺了。 总的来说,对于这件事,余幸接受度还挺高的。 其一是因为从小是个孤儿,倒也算无牵无挂。其次么,这具新的身体不仅年轻,而且四肢健全,除了有些瘦的脱相了,没什么大问题。 上辈子是娘胎里带着的残疾,从小被用异样的眼光注视,而且生活上也有各种不方便,说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再者说,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你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还会给你谈判的余地吗? 她歇了一会儿,恢复一些精神,第一件事便是将这棚子好好打扫一通。 窝棚里堆了许多杂七杂八的垃圾,全都清了出去,又去外面的公用水龙头接了好几次的水,擦擦洗洗的,勉强拾掇的像个样子。 全部家当只找到了三个钢镚儿和一小袋白面,袋子上落得全是灰,还生了许多虫子。 她宝贝的似的捧着这袋子白面,找了块干净点的板子倒上去,端在太阳底下晒。 等虫子爬走了,还是好粮食,能填饱肚子。 日子苦成这样,真是挺有挑战性的。 总的来说,虽然丢了命,又落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界,但余幸还挺乐观的。 至少还活着不是么? 因着原主的一点模糊记忆,再加上这几日的冷眼旁观,余幸也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个世界并不属于过去的任何一个朝代,在这里,人类依然是最高级的统领者,但却又因种族的不同分为三等。 第一等的叫上人,数量很少,都是王公贵族那类品级的,据说有着非凡超脱的能力——见过的不多,传说却不少,总之是神乎其神。 第二等的叫中人,数量就比较普遍,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民众都是中人。 而最后一等,叫折人。 折人群体数目很小,通常都先天不足,带有比较明显的特征,被认为是开化不足所遗留的天谴。 很不幸,她是第三等的折人。 刚弄清楚这所谓分类的时候,也忍不住吐槽说,既然都让人重活一辈子,怎么就不能给个稍微好点的身份。 大富大贵咱不求了,至少也别低人一等啊。 但吐槽归吐槽,其实是没什么用处,又不是说去菜市场买菜,还能让你随便挑选的。 这具身体的先天不足,便是异瞳。 一只眼睛是正常的浅褐色,而另一只眼睛,瞳孔是很通透的碧绿色。 提及这个,余幸有些无力——这算哪门子缺陷? 眼睛的主要功能是视物,只要能看见东西,那就是一双好眼睛。 至于颜色,有那么重要吗? 她住的这附近,就见过好几个折人,有的指尖带着蹼,有的脖子上生着鳞片,还有个脸上遍布着大片的花纹,乍一看上去,很是恐怖。 但如果只是因为外表就要低人一等,余幸是第一个不服气的。 凭什么啊?又没影响到别人。 但正如先前所说的,这个时候愤愤不平是没什么用的,有这个精力,还不如想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 原主实在是穷的可以,以至于余幸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想着找点什么活儿干,得到一点收入。 但在这片儿住的大都是穷人,就业机会很少,属于空有力气发挥不出来的。 头两天还蹲了个跑腿的活儿,得了两个钢镚,今天一整天却是颗粒无收。 天色暗下来了,余幸回到窝棚里,将石头垒起来的小灶台点上火,倒了点油,用仅有的白面做了面疙瘩汤。 爆锅的小葱还是从人家菜地里偷摸顺来的。 哎,穷真是要人命啊。 白面也吃不了多少时间,总得想办法搞点钱。 兜里空空,窝里空空,一丁点的安全感都没有。 她就着那点汤水,一碗稀里糊涂的喝进肚子,满足的咂咂嘴。 许是因为以前吃过的苦多,也是这么一步步磋磨着走来的,倒是也没有太多的愁绪——她觉得自己很像那种不大值钱的野草,给点土,下点雨,就能活。 人能活着,就有盼头。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深信这个道理。 吃了东西,将碗筷洗干净收好,珍惜的放在了架子上。 这也是唯一的一套吃食餐具,若是跌了碎了,以后就得就着锅吃了。 灯是舍不得点的,更别提什么电,这种现代化的奢侈产物,决计不会出现在贫民区的窝棚里。 好在这棚子也是四处透风,躺下来还能透过顶棚看到天上的星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也算是苦中取乐了。 余幸躺着,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万一下雨呢?这会漏吧? 现在天气不冷不热的恰好,谁知道这里分不分四季? 等冬天来了,这简陋的窝棚,分分钟就能把人给冻死。 不管怎么样,要想办法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啊。 2、想办法提升生活品质 人倒霉透顶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天蒙蒙亮的时候,下雨了。 木头搭建的简易棚子遮不住什么,滴滴答答的落在瓶瓶罐罐上,跟交响乐似的。 但余幸可没什么好心情要听,她扯着一块塑料布往顶棚上爬,试图修补。 临出去之前还把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吊带——全部家当就这一身衣服,若是都淋湿了没得换,回头生起病来,可就要了命了。 至于走光的问题,那可得了吧,一把骨头跟标本成了精似的,正反面一样,完全没什么看头。 雨大风急,她扯着塑料布好不容易爬上了棚顶,刚伸展开来,就被风直接扬起,整块塑料被卷跑了。 “......” 顿时生出一种“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的悲壮感。 余幸有些欲哭无泪的想着——那可是一大块完整的塑料布啊。 仅存不多的,比较有价值的家当之一啊。 好在雨没下多久,太阳出来之后就停了,街上只留下一点点的水坑,映衬着晨曦的阳光。 菜市也摆出来了,人们也出来活动了,热热闹闹的开启了新的一天。 余幸顾不上哭自己的塑料布,连忙拎着个小袋子,趁着早市人多的时候,在路上低着头,捡拾人家不要的菜叶。 运气还算可以,从一大堆菜叶子里捡到两颗油菜,只是有点蔫儿了。 另外还有肉摊子上剔下来的骨头,也被她宝贝一样的捡了回去——大骨头熬汤多有营养,为什么要丢? 一场早市下来,她的小袋子满了,兴致勃勃的拎回去,这就是两天的口粮。 但话说回来,光是靠着捡东西过日子也不是个头,还是要找点营生来做。 她现在居住的,是在内外城交接区域的过渡地带,很大一片都是棚户区,鱼龙混杂,虽然也有富裕一些的,但大部分都是穷人。 说白了,就是下城区,过度包装也没用。 不过也可能因为都太穷了的缘故,倒是不存在对折人的歧视之类,反正大家日子都过的一样烂。 也不是没想过要往内城走走,可像是服务生这种要跟客人打交道的,不知道会不会用一个折人。 不过那些不用见人的,例如后厨帮佣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且也算老本行,做起来得心应手一些。 多少的报酬先不计较,至少能混上一顿饭吃。 无论如何,总不会比现在的日子更烂了,解决生计大事,还得从最基本的吃饱穿暖开始。 ...... 今天比较走运,没蹲一会儿就来了活儿。 有个园艺工人要雇佣小工,就是把修剪完的那些枝干清理出去,因为要费些力气,报酬也挺可观,有五十铜币。 余幸冲在最前面,毛遂自荐。 对方用将信将疑的目光看着她——瘦的一把骨头的样子,下一秒就断气似的,体力活能行? “我行,我真行,等干完了您验收,不合格不给钱!” “那就你吧,跟我过来。” 余幸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五十个铜币不好赚,从下午忙活到深夜,身上出汗衣服干了湿,湿了干,腰酸背痛腿都跑直了,总算是把钱拿到手。 其实这活儿于她来说不算太辛苦,上辈子推着小吃车满世界躲城管的时候,不比这难? 尤其是她腿还不太灵便,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什么动静,立刻要撒腿跑。 但现在这副身体不行,体力差,力气也小,这大半天苦力活儿下来,胳膊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干瘪的胸腹,叹了口气——这具身体不知道有没有满二十岁,明显的营养不良啊。 等有条件了,非得吃点好的,狠狠补回来。 余幸拖拉着两条腿,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小巷子里走,突然听到前面有吵闹声。 小巷子是一家旅馆的后门,两个壮汉正在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边上还立着个漂亮女人,双手环胸,语气十分嚣张。 “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偷鸡摸狗到老娘头上,找死!” “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算我的!” 小巷子很窄,要过去就这一条路,要绕的话得走很远,而且余幸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她不想招惹些余外的是非,便隐在阴影里耐心的等着。 顺便也就将事情的缘由听在耳朵里——这挨揍的是旅馆里新聘的厨子,是个手不老实的赌徒,从柜台的抽屉里偷了二十多个银币。 “我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赌徒,有手有脚做点什么不行!” “赶紧滚!真晦气!” 那人挨了揍,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女人插着腰,犹自不解气的骂:“...招人的时候也不打听打听,什么都往店里弄,赌红了眼睛的,什么事做不出来!” “偷钱是小事,万一得罪了贵客,搭上命都不够赔的!” 两个壮汉被训斥的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这边正说着,突然又从门内走个人来,小声的道:“雅姐姐,有客人点了宵夜...厨子没了,怎么办啊。” 漂亮女人愣怔片刻,自言自语:“靠,早知道让他做完这顿再走。” “喂,你们两个,将功折罪,赶紧去找个厨子来,快去,会做饭就行!”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苦色。 这大晚上的,上哪去找啊。 他俩这块儿头,这凶神恶煞的长相,贸贸然去敲人家的门,说不定得被巡城使当贼给抓起来。 余幸躲在阴影里,听的心脏砰砰跳,终于勇敢走出去:“要不...我试试呢?” ...... 余幸被领进了门。 她兴奋的搓搓手,努力抑制面上的欣喜之色——这个活儿要是拿下来了,至少短时间内就不愁吃了。 没听说过会饿着厨子的。 说不定还能攒下点钱。 “呐,这里是厨房。” 带她进门的是个小丫头,年纪不大,脸上不太信任的模样:“我看着你,你快弄。” 余幸试探的道:“...那个,请问客人可有点名要吃什么?” 小丫头:“没说,你看着弄吧。” “那行吧。” 她在屋里简单的转了一圈,见有面有肉还有鸡蛋,新鲜的蔬菜也有不少,便稍稍放下心来。 有这些东西,做顿宵夜不成问题。 上辈子没什么学历,要想挣钱,就只能做些累活儿。 做小吃摊儿是最容易入手的,看着不起眼,其实利润很高,她当初还花了三千多去上专门的培训课,如今恰好派上用场。 余幸手脚动作很麻溜,清水和面打入两个鸡蛋,用些力气揉捏,不多会儿就抻成了劲道的面条。 掀开锅看看,里面还有些奶白色的骨头汤,想来是先前那厨子早早熬下的,便又加了把火,顺便敲开缝儿让骨髓的香气也露出去,在锅里上下浮动着,汁色乳白,香气扑鼻。 大骨头上剔下来的肉切了,与清脆的小蔬菜焯水切段一同摆上,最后煎个鸡蛋卧上去,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就完成了。 本着多卖弄卖弄的出发点,余幸又快手快脚的做了个小炒配着,连同一碟咸菜丝也不含糊,青红椒和葱段儿装饰,又有香油配着,样子也好看,闻着也清爽。 “这就好了,您看呢?” 小丫头面露意外之色,频频吸着鼻子:“...没想到你本事不错嘛!” 余幸舔着脸笑:“客人能喜欢就好。” “应该吧,这没什么好挑剔的,我现在给他送去。” 小丫头端着托盘,蹬蹬蹬的跑了。 余幸有些忐忑的在厨房里等。 这反馈至关重要,如果是好的结果,那这份工作也就差不离了。 大概十分钟之后,小丫头回来了,满脸喜色:“客人很满意,让再给做一碗送上去,动作麻利点!” 余幸自然是没有不应下的:“哎,这就来了!” ...... 天亮的时候,余幸揣着怀里的两个银币出门了。 一下午加整晚上的忙碌,体力透支严重,面色发白脚下虚浮,但心里却是高兴的——终于见着钱了! 这俩银币是她厚着脸皮预支的工钱,因为实在是没办法了。 不说别的,单说这衣服吧,破的比乞丐也好不到哪里去了,总得置办套像样的。 在外面给人家打工做事,形象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厨房,自己干净了,别人才有胃口。 就比如昨天晚上,如果不是碰巧了,人家笃定不会愿意接受一个满身汗味儿的脏兮兮的人在厨房里乱逛。 她拿了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了二手服装卖场,捡着那些最便宜买了几套,从内到外,从上到下。 又去买了把剪刀,自己对着镜子剪了一通,虽然有点狗啃的既视感,但至少看上去干净利落。 俗话说“衣食住行”,衣食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住。 木棚子肯定不行,刮风漏风,下雨漏雨,万一有什么歹人闯进来,那小破门都不够人家一脚踹开的。 至少要住上砖石泥瓦的房子! 再不想上屋顶铺塑料了! 3、挣到第一笔钱钱 余幸正式得到了这份工作——新月旅馆的厨师。 她手脚勤快,说话也好听,最难得的是做出来的东西颇能入口。 虽然是个折人,但因为是在后厨,又不用露脸,所以也没什么大要紧的。 再者说,这外城区,也没有内城那么讲究,折人也能找到工作,只不过多是一些出卖力气的活儿罢了。 店里只供应夜餐,毕竟白天能吃饭的地方多了去了,而晚上么,家家户户都是闭门不出的——外城区毕竟是萧条,居民们也没什么夜生活。 谈好的工钱是每个月十块银币,按照这里的换算率,一百铜币等于一个银币,每天的工钱大概是三十多铜币。 报酬不算很多,但胜在能管饭。 而这正是余幸所迫切需要的。 她现在那住处,支个锅都费劲,更不用说还得到处捡柴火,能在厨房混口吃的最好了。 店里管事的是那个漂亮女人——正是那晚上站在后门大骂的那位。 不过她的脾气看上去倒是没有那么坏,想来当时实在是火气飙高了。 女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青雅,身边跟着的小丫头叫明明,算是旅店的两位主人,其余的都是些粗使佣人。 天色将将暗下来的时候,余幸立在台阶上,敲了两下后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明明的眼睛亮亮的:“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小丫头也就十来岁的年纪,扎着个花苞头,看着怪可爱的。 余幸忍住想要上去rua两把的冲动,转移话题道:“明明有没有想吃的?” 小丫头不假思索:“你做什么都好吃。”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小丫头虽然不算见过大世面,但也走过不少地方,许多小饭馆里做的都没她家这新厨子做的好吃呢。 明明就是些普通的食材,偏能弄出别致的味道。 昨天的那叫什么,石板烤肉? 不仅方式很新奇,味道也是出人意料的好,从来没想过肥腻的五花肉也能做出那般好吃的味道,简直要让人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了。 这样想着,便暗自吞咽了口水,颠颠儿的跟到厨房里。 余幸翻看一下今日的食材,笑道:“如果不点菜,那我就看着做了哦,可不许说不喜欢。” 明明不假思索道:“绝对不说!” 盆里取了杀好的小公鸡,切块过水冲洗两遍,也就两斤多不到三斤。 可胜在肉嫩,薄薄的一层皮被油烹了,鲜嫩脆滑的,一点也不会觉得腻。 接着起火热油,切了青红椒丝和各种调料下锅,翻炒几下,不多时候,香味儿便霸道的爆开了。 青雅在前面柜台上核对账本,自然也嗅到了这股香气,腹中也觉得饥饿起来。 不由得想起这位刚招进来几天的新厨子——这小姑娘看着瘦呼呼的没长开一般,可做起饭来那一行一动,掂锅掌勺的,很像回事儿。 也叫人去探听了来历,就是个孤女,刚搬来这片儿不久,没亲眷没朋友,最重要的是没赌钱嗜酒一类的恶习。 吃了上一次的教训,总得长个心眼儿。 店里走动的贵人多,万一被冲撞了,自己的脑袋怕是也要搭进去。 这一页账目算完了,听着后面已经有取盘子的响动,连忙快写几笔合上账本,往饭桌边走去。 饭厅就在厨房边上,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食,炒的辣子鸡和时蔬青菜,汤是疙瘩汤,里面还放了虾仁,青红搭配的很好看。 两菜一汤,两人吃是完全够的。 余幸不上桌,就在厨房里吃碗面条。 她不觉得委屈,反而更自在——拌着辣子鸡的汤汁,还有汤里的细碎鸡肉,香的简直要把舌头吞进去了。 这具身体亏损的厉害,得好好补补营养。 吃饱了也没事做,就是在小凳子上坐着,等有没有客人要吃宵夜,映着灶膛里不灭的炉火,烤的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这小旅店店面不大,客人却不少。 作为一个厨子,余幸没什么机会去前面,但偶尔还是能透过帘子的缝隙,看着那些客人,踏着店里木质的台阶走到楼上去。 那样的穿着打扮,雍容气度,都不像外城区能养的出来的。 其实仔细想想,在这外城区的混乱地界,一个女人一个小孩是没法支撑起一家店铺的,光是上门找麻烦榨油水的,便足够令人头疼。 这是上辈子摸爬滚打的讨生活,所得出来的血泪一般的教训。 所以必然是有背景的吧?或者是有了不起本事的?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跟自己没太大的关系——厨子么,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行。 基本的温饱都没解决呢,操心别的! 她在厨房窝了一会儿,小丫头进来了,说刚刚来了位尊贵的夫人,想吃点甜食,问她有没有办法弄出来。 外城区大都住的穷人,自然没什么专门的糕点铺子,要买也没处买。 说甜的东西,顶多就是杂货店里有些哄小孩儿的糖块。 余幸略一琢磨,道:“我试试。” 便去将橱柜里一只老南瓜拎了出来,削皮斩成几段上锅蒸熟,压成泥状,再加入糖粉搅拌均匀。 另一只锅里倒水煮了些淀粉,将南瓜泥倒进去,小火煮着,直到变成软踏踏的再收进刷了油的干净小盒子里,等凝固之后切成小块儿,最后撒上些黄豆粉红糖粉。 用干净的瓷碟装起来,再点缀上两朵黄瓜花儿,看着也有几分像样了。 小丫头全程张大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余幸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不过是很平常的糕点,若是材料齐全,她还能折腾点别的。 “...眼下,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又将锅里那些边边角角也盛出来,洒了糖粉和黄豆粉:“先尝尝,这个就是要热的才好吃。” 小丫头试探的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然后端着盘子蹬蹬蹬跑了。 余幸失笑,自己也拿起一块边角,吃到嘴里。 软糯香甜,味道真就不错。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小丫头回来了,说贵客吃着很好,又将一块银币塞给余幸:“这是赏钱,给你的,拿着吧。” 余幸自然是笑的牙不见眼:“谢谢谢谢!” 小丫头却认真道:“这赏钱也不是白给你,那位夫人要在这里住三天,肯定还要别的吃食,你准备准备。” 余幸:“那我能不能申请点材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光靠着南瓜,也折腾不出啥了。 “小事,想要什么记下来,明早我跟送货的说。” 于是余幸申请了一些时令果子,还有牛奶,另外糖也多要了几种。 其实是有些私心的,在这地界,新鲜的果子不算便宜,她自己肯定舍不得买,明面上当然不能吃,但边角料什么的,能蹭上两口也行。 维生素啊!宝贵的维生素! 就这样,在申请到更趁手的材料之后,余幸又大展身手,做了枣子糕和奶酥麻花。 这在上辈子,就是烂大街的点心,买一斤送半斤的那种。 但眼下却为她挣足了风头,不仅小丫头明明沦陷了个彻底,连青雅的眼神里都带着诧异了。 糕点课程当时是小吃培训班里赠送的,但余幸也用心学了,想着多门手艺多条路嘛,没成想这个时候倒是用上了。 当然,更加令人激动的是工资也涨了,每个月有十五块银币。 余幸激动的跳起来。 这不比几句轻飘飘的夸奖强多了!这样的老板,肯定是要做大事的! ...... 第一个月很快过去了,第一笔工钱也到手了。 闪亮亮的十五个银币,装在钱袋里卡啦卡啦的作响。 她点了数目没错,然后拿出两个,郑重的放在柜台上。 “青雅姐,这个是当时预支的工钱,还给你。” 青雅有些意外,然后道:“算了,不用还了。” 余幸很坚持:“要还的,一码归一码。” 又有点不好意思的道:“那个,青雅姐,我想跟你打听一下,附近如果要租房子的话,有没有什么差不多的推荐。” 最近天气冷了许多,而且天黑的也越来越早了,看来这个世界也是存在正常的季节变更。 那这样一来,要换住处就变得急迫起来——那小破棚子,可挡不住什么风啊,保不准哪天塌了就给人砸在里面了! 至于怎么租房子,原主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 租房子虽然听着很简单的事儿,可内里的水也很深,市价多少?中介坑吗?会不会被宰? 青雅:“你要租房子?” “是啊,我那个地方,实在是不能住了,也没啥要求...能住人就行,地方不用太大。” “行,我会给你留意的。” “那就谢谢青雅姐了。” 4、租到新房子 青雅做事效率很高,没几天便带了个长相和气的中年女人过来,说她手里有几套还算不错的房子,可以去看看。 余幸自然是高兴的,道了谢,颠颠儿的就跟着去了。 路上跟人家攀关系,一口一个大姐喊的亲热,又实话实说自己如今囊中羞涩,想找个性价比高点的住处。 那女人笑着道:“这个不要紧,先看过了再说。” 一大圈转下来,说实话都挺不错的,不说是多新的住宅,但比她那小破棚子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最起码是个房子。 余幸认真对比了价格和其他细节,最终确定下了一处带着小院子的。 院子很小,说是巴掌大点也不为过,房子也只有两间,但好歹是独立门户。 虽然旧,但看着挺干净,想来原主人也是很爱护。 唯一的缺点是大门的方向比较偏僻,且比地面高出许多,有五级陡峭台阶要跨。 其实她本来更倾向于另一套朝着大街的,更热闹,也离着上工的地方更近,可那里的租金每个月要五银币——接近收入的一半了。 实在是负担不起。 相比之下,这处宅子每个月只要三银币,划算的多。 房子最少要一年起租,余幸没这么多钱,但看在青雅的份上,便允许她过段时间再把其余的费用补上。 两人签了协议,她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共九枚银币,又将一个银币塞在女人口袋里:“...这个就当是谢谢大姐的照顾了,千万别推辞。” 女人笑着收下了,又多说了些话。 比如这附近最划算的菜场在哪里,哪家买日用品不坑人,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住的隔着一条巷子,就住了这片区域的巡城使... 余幸听了,暗自记在心里。 她回到小棚子,整理了一下东西,确定要带走的和丢弃的——其实除了最近添置的两套衣服以及碗筷盆桶,真没什么更值钱的了。 不用两趟就能全搬过去。 但余幸没急着搬,而是去了趟街面上,找到那家据说不会坑人的日用品商店,挑着日常的用具采买了一些。 林林总总的,又花掉了两个银币,腰带一下子便勒紧了。 将这些东西放在新房子里,由撸起袖子开始刨地。 院子虽然不大,但好歹是片土地,就不能让它空着,这是种花家带出来的基因。 便勤勤恳恳的翻了一通,洒了些萝卜和白菜的种子进去。 忙完这些,已经过了大半天,连忙匆匆赶回小棚子,抓紧时间补觉。 没有闹钟,不敢睡的太熟,大概迷糊了两三个钟头,便起身洗漱,准备上工了。 临出门之前,对照着唯一的那面镜子打量一番——毕竟是年轻的身体,这一个月来吃的好了,长了点肉,气色什么的都是肉眼可见的恢复过来。 原本干瘪蜡黄的像块排骨成了精,如今也能看出一些小姑娘家的俏丽了。 余幸出门了,刚走不远便看到一个妇人领着个小孩,便笑着跟人打招呼:“张嫂子,出来散步啊?” 如今对于一些邻居也稍微熟悉起来,偶尔遇上也能说些话。 刚过来那阵儿是不行的,主要是顾不上的,肚子都填不饱,分分钟要饿死。 人嘛,饱暖了,才能思考些别的。 余幸以前做小吃生意,跟人打交道是没问题的,虽然不至于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论着热情友好,那是不差的。 这位张嫂子就住附近,很利索能干的一个人,平时在自家带孩子,也接一些针线活儿,帮忙做衣服什么的。 她家老公也是折人,额头上长了一个尖尖的犄角,在附近一家菜场做清洁工人,夫妻俩都是很勤快的人。 其实余幸对这位张嫂子一直心存愧疚,当初没的吃的时候,老顺人家院子外面的小葱来着... 想到这里,余幸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一块软糖,是在日用品店里买了太多东西,人家做饶头给的。 她把软糖给了张嫂子家的小孩,又呼噜两把脑袋:“...真乖!” 张嫂子:“乖什么?闹腾的够够的——你这是出去上工啊?” 余幸点点头:“是啊,这就要上工了。” “哎,天都黑了...看样子得下雨,带着把伞吧。” “好嘞,知道了。” 随意的寒暄了几句,便各自走开了。 至于带伞——余幸苦哈哈的想着,穷成这样,哪里来的伞呐。 她去了店里,先做了青雅和明明的晚饭,然后洗菜切菜炖肉卤汤,开始做一些准备工作。 最近新月旅店的客人挺多,许多都是大半夜登门的。 这些人进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着‘弄点吃的送到房间里’,最多的那次,一晚上有七八波。 青雅还单独给了她一枚银币,说是辛苦费。 余幸自然是满面笑容的收下。 但说实话,这点强度,可比小吃摊差远了。 想前世刚出摊时候,那才叫团团转,经验不足是一回事,也不大适应这高强度,经常是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一整天下来累的腰酸背疼站都站不稳。 做的时间长了,适应了才好一点,且也找到了一些省力气的窍门,慢慢的练就出来。 她将卤好的牛肉从锅炉捞出来,手脚利落的切片装盘,锅里蒸着的葱油花卷也正到火候,等待的时候又择好了一把小青菜下锅刺啦的炒了。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一份很丰盛的宵夜就做好了。 明明被香味引过来,对着花卷流口水。 余幸便从锅里拿了一个,因为太烫了,便两只手轮流的在空中抛着。 “...吃这个,肉馅的,小心会烫。” 这小丫头虽然看着瘦,但却是十足的肉食动物,能吃荤的,绝不吃素的。 肉花卷是余幸家乡的一种做法,跟葱油花卷大同小异,只是要用到特殊方法调配的馅儿料,蒸熟之后,像花一样绽开,喷香喷香的流油。 余幸拿了荤素各两个,放在白瓷的盘子里:“给青雅姐也垫垫肚子吧。” 明明嘴里叼着一个,抱着盘子跑了。 看着小丫头乐颠颠的背影,余幸也没忍住笑出来。 哎,虽然面上老成,但也不过就是个小孩子。 她将灶台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在小矮凳上坐了下来。 这一安静,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竟然还真的下起了雨,而且还不小,雨丝顺着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冰凉凉的。 于是连忙把窗户关上。 雨整整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下工了,余幸照例还是从后门出去,刚一打开门,就被外面的凉意激的打了个哆嗦。 真是要冷起来了啊。 看来搬家的事儿也不能再拖了。 她本想回自己的小窝棚,结果刚踏进巷子就呆住了——整条窄巷都淹了水! 巷子头站了许多居民,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昨天那场大雨,说排水孔被堵住了,淹的得到膝盖那么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退下去。 “半夜我正睡着呢,好家伙,直接被泡醒了,这一看了不得,鞋都飘起来了!” “我家的棉被全淹了,唉,也不知接下来还有没有晴天,若是都发霉长斑的,这个冬天可怎么过啊...” 余幸听着人家议论,欲哭无泪。 她那小棚子地势那么低,肯定是重灾区。 张嫂子从人堆里挤出来,拉拉她的胳膊:“你回去看了没?淹的厉害吗?” 余幸摇头,苦笑道:“还没呢,算了,我那也没啥值钱的,淹了就淹了吧。” 张嫂子叹气,骂了两句老天爷,又摸了个饼子给她。 “吃点东西,先垫垫肚子。” 余幸很感激,但还是摇头道:“不用了,您留着给小孩吃吧,我在厨房帮工,肚子里不缺着。” 张嫂子也没再坚持,面上仍然忧愁:“这入了秋啊,就没啥好太阳了,回头等我家那口子下了工,给你那小棚子修修。” 那种板棚在这下城区多的是,基本就是属于安置屋,没啥质量可言。 天气暖和倒还好说,等冷的时候,一阵风就能吹倒,可怎么过冬! 余幸心中温暖,摇头道:“真不用麻烦大哥了,再说,我这也就打算搬走了。” 张嫂子吃了一惊:“搬走?搬哪儿去?” 余幸说了个地址。 “...之前攒了些钱,全交房租了,先短租着。” 张嫂子看她那小身板,赞同的道:“棚户区真不能住,过不了冬的!” ...... 余幸蹚水回了棚子,情况比想象中好一些,地上虽然还有些水,但好在唯二的两套换洗衣裳放置的比较高,没有受到波及。 至于剩下的,无所谓了。 她在棚子里一直是睡地铺的,可现在地铺明显是不能用了,这也就意味着,今天就得搬走。 便简单收拾了东西,直接去了新住处。 原本的屋主对于房子十分爱惜,一些原本的家具也都还在,包括床和衣柜,但床铺被褥都是要现买的。 余幸身上还有两个银币,去了趟杂货店,只剩五十个铜币了。 但躺在柔软被褥里的时候,还是舒服的喟叹出声,情不自禁的打了好几个滚。 睡地铺的苦楚谁懂?尤其是这浑身上下没点肉,胯骨都硌的是青紫青紫。 ...不管如何,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在睡着之前,模模糊糊的这样想着。 5、大人物和鸡蛋饼 在新家美美的睡了一觉,因为被褥太舒服,差点睡过了。 匆匆忙忙跑到店里,恰好有一波新的客人来。 青雅在前面做登记,小丫头明明拽着她的胳膊,小声道:“你别往前面去啊,这些人是从内城那边的上城区来的。” “他们看不起折人,说不定会找你麻烦。” “......” 从踏足这个世界至今,倒还是头一回直面这个世界对于人种歧视的恶意。 “行,我不出去,放心吧。” 其实她本来也不大踏足店铺前面,厨子么,灶台上一亩三分地,够忙活的了。 这天晚上比较清静,总共也只有一个要吃宵夜的。 但余幸也没闲着,早些时候答应了要给明明单独做点好吃的,正好趁这个空闲。 鸡蛋和牛奶搅拌均匀,又挖了两勺糖,覆上保鲜膜戳洞上锅蒸熟了,做出软绵绵的甜糕。 甜糕切成小块,再浇上两勺时令鲜果熬制的果酱,酸酸甜甜的味道,最适合小孩的口味。 明明只吃了一口,眼睛就亮起来了。 余幸笑着道:“别急啊,都是你的。” 小丫头乐颠颠的:“太厉害了!我送去给青雅姐尝尝!” 说着便跑走了。 余幸失笑。 说实话,她这些手艺啊,也就是做点小吃和快餐摊子能顶事儿,小打小闹的东西罢了,若是在上辈子,稍微大点的餐馆都应聘不上。 网上搜个教程,随便哪个家庭主妇或者厨艺小白,都能做的比这好。 但这个时代大概是更落后一点的,尤其是这下城区,居民们连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开,哪来的心思研究什么吃食。 这款果酱甜糕做起来方便且口味上佳,成了青雅和明明的最爱,每隔两天,都要让她做来吃。 “其实晚上吃太多甜食不好。”余幸认真的道:“尤其是小孩子,会长蛀牙的。” “没关系,蛀牙就蛀牙。” “可是蛀牙很痛啊,你不怕?” “唔,那我以后更认真的刷牙好了。” 总之是不能不吃。 即使是小孩子,也是有一些执念在的。 余幸对新搬的住处很满意。 邻居两边都是普通人家,但搬来这些日子只见过两面——她的作息跟正常人反着,实在是没什么机会。 卫生狠狠的打扫了两遍,墙壁上掉漆的地方也重新修补了,又买了点家常用具。 院子里栽种的那些菜苗长势旺盛,想来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能吃了。 日常活动着,越来越有人气,也越来越像样。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天气更冷了。 鉴于表现优异,余幸的工资已经到了二十个银币。 这在下城区已经是很可观的薪资了,一个壮劳力一天也就挣个八十几铜币,还得是出大力气的那种。 她将房租又交上半年的,用剩下的钱置办了一些棉衣,给房子安了新的暖炉,便又所剩无几。 依旧是得勒紧裤腰带生活。 不过日子还是越过好的,以往为了省事儿,也为了省钱,都是每天只吃一顿饭,在厨房里凑活两口的。 现在不那么穷了,家里也有厨房灶台的,中午睡醒了,自己还能稍微拾掇点饭食。 这天下午,她包了些红枣团子——其实就是敷衍版的粽子,传统红枣和糯米的搭配,还别出心裁的塞了点葡萄干和玫瑰花瓣,做成好几个口味。 现在天气凉了,食物没那么容易坏,便煮了一大锅,留了些自己吃,又带着一包去店里,送给青雅和明明尝尝。 最近又下了几场雨,天气越发的冷起来了。 余幸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小风嗖嗖的凉,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小碎步的往新月旅店跑。 现在穿的这身衣服,依然是二手市场买来的翻新货,虽然是很厚的棉服,但价格要便宜不少。 眼下也没到富裕的时候,用钱的地方躲着呢,能省的就省着点,房租还没补上呢。 不过好在冷也只是路上,新月旅馆炉火早早的就升起来了,全屋里都是暖烘烘的。 余幸拿钥匙开了后门,棉服挂起来,揣在怀里的圆粽子放在桌上。 “明明,青雅姐,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是粽子哦!你们没吃过吧?” 喊了两声,却没听到回应,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一般来说,青雅是时刻守在柜台后面的,而明明会负责一些跑腿的工作,蹬蹬的跑来跑去,没个安分时候。 难道她们都出去了? 余幸端着粽子,去前面找了一圈,却没看到人。 真奇怪,难道临时有事出去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这样想着,便将临时休息的牌子挂出去,准备先去做晚饭。 这边挂好牌子,刚一转身,后面竟然站了个人! 余幸受到惊吓,短促的叫出声来。 “闭嘴。”那人冷冷的道:“否则割掉你的舌头。” “......” 余幸立刻就收声了。 这男人个子很高,保守估计的得有个一米八七八八的。 衣着华贵,又长了张很俊俏的面容,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只是眉头微微蹙着,显出并不太耐烦的性子。 至于别的,余幸没敢多看。 动不动就要割别人舌头,那能是善茬吗? 惹不起惹不起。 她后退两步,嘴里干笑着:“...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 男人淡漠的眼珠看着她,声音没什么起伏的:“你是谁?” “我是...这家旅店的厨子。” “厨子?那正好,去弄点吃的,送到三二六房间。” “好、好的,请问您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没、没问题,那就,请您先回房间等一会儿,我这边马上准备。” 她说完就要往后厨跑,男人却又开口了。 “站住。” “......” “你手里是什么?” “...是粽子,先生。” “能吃?” “啊,可以吃...” “留下吧。” “......” 余幸放下粽子,脚下抹油,飞快的跑走了。 深呼吸平复了心情,刚要准备做饭,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 今天的食材还没送过来,筐里只剩一点东西——两颗鸡蛋,几株有点蔫儿了的生菜,还有一根胡萝卜。 这点东西,够干什么呀....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希望那位先生的脾气能像他的长相一般好,不要有什么揍人的恶癖。 不过想到那句‘割舌头’,顿时又没那么确定了。 哎,大人物。 叫苦归叫苦,事情还是要做的,盆里放着醒好的面团,是早上临走时候发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一边在锅里热了猪油做油酥,快手块脚的将面团擀开抹上,折了又卷,最后做成圆圆的薄饼,摊在锅上。 热了没多会儿,便鼓起了包。 余幸将那个包用筷子戳破个洞,唯二的两个鸡蛋打散了,放点葱花和胡椒,灌了进去,然后翻面继续烙。 没错,她就是准备做上辈子常见的街头美食,也是她发家的老本行——鸡蛋灌饼。 这饼的做法很常见,但也颇有讲究,火候和手法,酱汁的配料,用什么配菜,都是让你从别家脱颖而出的关键。 而余幸是其中的佼佼者。 金灿灿的喷香蛋饼做好了,抹上一层酱,再贴上生菜和胡萝卜丝,最后切上一根前些日子做的卤味儿火腿卷起来,然后斩成两段。 放在盘子里左右端详一通...不错。 大俗大雅。 她端着盘子,小心翼翼的踏上楼梯,找到男人所说的房间号,敲了敲门。 “您好,您的餐点送......” 话音未落,对方刷的开了门,接了盘子一句话不说又把门关上了。 “......” 虽然没什么礼貌,但但说实话,这样反倒是轻松不少。 余幸从楼梯下去,正好遇上青雅带着明明从正门进来,便立刻迎上去:“青雅姐!” “你怎么...” “刚有个客人下来了点餐,前面没人,我就给他送上去了...不要紧吧?” 青雅摇头道:“不要紧,但你最好别上二楼。” “没别的意思,这里很多客人是上城区来的。” 而上城区的人,毛病一向很多。 余幸点点头:“我知道的。” 即使继承了这具身体,她也没有丝毫会低人一等的自卑,一来是对日常生活没什么影响——二来么,异瞳多漂亮啊! 上辈子的时候,她在路边摆摊的时候就曾经见过一个混血的小女孩,两只眼睛也是不同颜色,跟洋娃娃似的可爱。 不过也偶尔在心里庆幸,幸亏只是异瞳,这要是换了满脸鳞片或者脑袋上长个角,那估计也是接受困难。 这样想来,在她自己的心里也是有个审美标准的,算不得高尚。 直到第二天早上,青雅才找到她:“昨天是三二六房间找你要东西吃?” “是啊...他怎么了吗?” “没怎么,收拾房间的时候看见空盘子了——他有没有说什么?” 余幸回想了一下,道:“就说让我做点吃的送上去,别的什么也没说。” “...那就好。” 虽然这样说着,但从青雅的态度里,她猜测着,那该是个比较有身份地位的人物。 得罪不起的那种。 不过应该不会有哪个大人物会因为一个鸡蛋灌饼怪罪厨子吧? ...... 余幸清早下工之后去市场上订了一些碳,花了两个银币零八十铜币。 她不知道这里的冬天冷不冷,有多冷。 但上辈子作为一个北方人,深知如果没有取暖的话,日子是会很难熬的。 不该省的地方不能省。 尤其是看那卖炭的商户招呼着顾客,态度虽然热络却又丝毫不肯让钱,便知道碳大概是比较紧俏的货物。 买完之后,余幸便紧着回家,将院子靠着西墙的棚子收拾了一下,然后等工人送货上门。 送货是要另外多收三十个铜币的,很多人家为了省下这笔钱,几乎都是自己拉的。 但余幸没这个力气,也没这个时间,只能忍痛掏了。 哎,三十就三十吧。 6、捡到一只猫猫 炭送到之后,余幸试着点了一次炉子。 效果很不错,两间屋子都被烘的暖融融的。 又去弄了些塑料布和密封条,准备着如果大冷的时候,就将后面的窗户钉死。 这也是上辈子学来的一些技巧——福利院管送的那间小学在乡下,教室很破烂,大冬天呼呼往里灌风,封窗户几乎是每年都要做的事情。 但说实话,不是必要的话,她并不太想把窗户钉起来。 空气不流通,对人的身体不好,万一烟管漏了,那就更危险了。 今天虽然冷,但索性还有太阳,余幸将一些衣服拿出来晾晒。 院子里种的那些萝卜白菜长势喜人,再过些日子大概就能吃了,便琢磨着要不要把边上那空地也开垦了,再种点什么。 本地人比较喜欢的一种蔬菜叫风菜,也是在冬天种的,产量还高,回头也要去买点种子来种着,就是不知道好不好打理。 正干着活儿,突然听到猫叫,抬头一看,有只大白猫蹲在墙头上,白胖胖的油光水滑。 这猫是邻居的邻居家养的,经常四处乱窜,周围不少人家都深受它祸害。 例如好好晾在院子里的鱼少了,或者散养的小鸡被咬死几只。 不过余幸本来就挺喜欢小动物的,便经常招呼它下来,给喂点吃的。 但她的善意和亲近也就仅限于猫了——猫主人那户人家极度讨厌折人,在这附近是出了名的。 听说是因为他家原本有个孩子,后来被折人拐走了,到现在也没找回莱,从此看到折人便没个好脸色。 余幸听了这个,无语凝噎。 人贩子的确该死,可也不该一竿子打翻所有折人吧? 坏人是因为他本身就坏,不是因为他是男人或者女人,常人或者折人。 但也就知趣的不往那边凑,偶尔出门,也一定是绕着不走他家的门口。 毕竟这附近住的好像就只有她一个折人,而且还是孤零零的,不敢找麻烦。 余幸晾完了衣服,去锅里捡了两块煮熟的鸡腿肉,放在院墙下的小碗里。 这猫来的次数也不少了,熟门熟路跳下墙头吃的喉咙里都在咕噜咕噜的响,吃完也不走,往边上一躺,摊着肚皮晒起了太阳。 “倒是会享受。” 余幸笑着骂了一句,拿好钥匙出了门。 今天要去定口缸,一个用来囤水,一个用来储粮,还得在院子里放一个小点的,冬天时候可以当冰箱用。 另外,还得买点新的餐具。 日子要过起来,总觉得什么什么都不够用。 今次大概是运气不好,刚出门,就看到一个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不远不近的站着,眼神阴恻恻的往这边看。 正是养猫那家的女主人。 余幸:“......” 说真的,这看仇人一般的眼神,真的叫人不舒服,要是脾气坏点的,能直接上去打起来。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余幸径自走了。 ...... 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天越来越冷,北风刮起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客人少了很多,余幸也悠闲下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灶台前面,整夜整夜的烤着炉火。 余幸的顶头上司就青雅一个,而青雅挺好说话的,对于厨房的事并不怎么过问。 至于明明,咳,小丫头因为太贪嘴的缘故,已经成为她的忠实拥护者。 所以日子过的也很舒坦。 明明喜欢甜食,只要是甜口的,都来者不拒。 次数多了,余幸都有些无奈:“你的牙齿真的没问题吗?总吃甜食,会发胖的。” 小丫头浑然不在意:“我还在长身体呢!” “......” 行吧。 这天凌晨时候,余幸本来在小凳子上发呆,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响动,估计是又来了新的客人。 果然,没一会儿青雅就进来了,说客人点名想吃上次的鸡蛋什么饼。 “...鸡蛋灌饼?” “可能吧,大概。” 余幸立刻想起那个有着华贵面容的高个子男人——也就只给他做过鸡蛋灌饼。 当时是因为食材不够,只能做那个。 余幸:“行,我知道了。” 便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不过在她心里,鸡蛋灌饼就是个小吃,不是很能撑起场面,于是除了两套饼之外,还做了一大碗的排骨山药炖汤,切了整盘的卤肉。 那么大高个子的男人,饭量大概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大约半小时之后,餐具送回来了,每个碗里都是干干净净的,连一滴汤都没剩。 “他是把碗舔了一遍吗?” 小丫头嘀嘀咕咕的:“那么满的一碗啊。” 余幸笑笑:“挺好,刷碗能省点事儿了。” 她洗完了碗筷,又把橱柜里的一叠吃食端出来:“尝尝这个,糯米凉糕,有红豆沙和甜米馅儿的。” 小丫头欢欣雀跃,抱着盘子跑了。 如今天气冷了,余幸也不大往外跑,白天就在家里睡觉,炉火旺腾腾的,十分惬意。 如今她的生物钟已经很固定了,一觉醒来便是下午三四点,然后发现外面下雨了,屋里光线十分昏暗,雨滴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连忙爬起来去院子里,检查了煤炭木柴都盖的严实,这才放了心。 简单洗漱后换了身厚的衣服,又穿了雨衣在外面,这才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是五点多一点,但如今白昼时候变短了,天色早早就黑下来,街上空落落的。 余幸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 转过这条巷子,只要再走一小段就是新月旅店的后门,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已经很熟了。 而就在此时,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路边的小水沟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扑腾。 好像...是只猫? 余幸紧走两步过去,果然是个猫,两只前爪抱着树枝挣扎,眼见的就要被水冲走了。 她捏后颈皮将猫拎了起来。 是只半大的狸花猫,浑身脏兮兮的,身上的毛毛都打湿了,两只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这猫脾气似乎不太好,挣扎的厉害不说,嘴里犹自威胁的叫着。 “喵呀!喵呀!” 余幸对小动物很没辙,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以前摆摊剩下的那些食物,例如饺子烧麦的,经常就投喂了附近的动物,流浪猫占大多数,偶尔也有流浪狗。 摸摸口袋里还有些纸巾,便擦了擦猫毛,然后解开雨衣揣在口袋里。 看这猫的个头,估计没成年呢吧,这样的天气若是没人管,大概率的就要冻死了。 怎么着也是条命,救着吧。 ....... 赶回家实在是来不及,余幸只能把猫带去了店里。 猫蹲在灶台前,身上的毛毛干了大半,被炉火烤的蓬松起来,优雅蹲坐着舔jiojio。 “...是路上捡的,暂时在这里过一晚行么?明天我就把它带回家。” 青雅点头:“可以,但不准它去前面。” “那是当然的!我会看好它的!” 便找了根长布条,编了两下做成套腿的背心绳索,把猫拴在桌子腿上了。 猫似乎是愣了两秒,然后反抗起来。 激烈程度似乎受到什么奇耻大辱,控诉不停的喵喵叫。 余幸摸着猫头安抚:“好了好了,先忍忍。” 她找了些生的鸡腿肉摆在小盘子里,放到猫面前。 猫愤怒的扭头。 “不饿吗?”余幸伸手去摸摸猫肚子:“明明都瘪了啊。” 她用手捏了两块肉,掰着猫嘴往里塞:“这么大个猫了,不应该不会吃饭吧...牙都长齐了啊?” 猫大叫起来,四肢挣扎的将盘子踹翻了。 死活就是不吃那些鸡肉。 一人一猫对峙半晌,彼此都累的气喘吁吁,最后还是余幸让步了。 “好好好,别叫了,不吃就不吃吧。” 这猫烘干了毛还挺好看的,模样很俊俏,比她上辈子见过的一些家养宠物猫都漂亮呢,就是脾气也太大了点。 余幸自己的饭是刀削面,臊子是昨天煮好的,用了牛肉和猪肉切碎成肉沫,放在油里煎出香味儿,又辅以葱花姜末翻炒加上调好的酱汁。 随便煮点白面条浇上就香喷喷方便的很,煮一锅能用很多天。 她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浇了一勺臊子,端着在桌边坐下。 猫跳上桌子,白乎乎的山竹爪子在碗旁拍了拍。 背心绳索散在地上,扣子开着。 “你还会解绳子?!” 猫叫了一声,又把爪子拍了拍。 余幸愣了两秒,试探的道:“你想吃面条?” “喵!” 中气十足的声音。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猫能听懂人话。 余幸将信将疑,但也就把猫碗捡起来洗了洗干净,挑了一筷子面条进去,又重新放回地上。 “给,吃吧,面条。” 猫坐在桌子上,巍然不动,仿佛在等着人伺候。 余幸:“......” 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在桌子上吃吗? 但此时她已经精疲力尽,没有力气去计较更多了,索性也没别人,便将碗拿了上来,摆在对面。 猫终于满意了,优雅的走过去,低头进食,发出呼噜呼噜的舒适声音。 余幸拄着下巴看它。 余幸喜欢猫,但不太懂,毕竟上辈子她所能接触到的,也不过就是一众流浪猫,白的黑的花的长毛的短毛的,就是所谓的区分。 而眼前这只猫,比她以往见过的都要好看。 捡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如今烘干了毛毛,倒是显露出漂亮的外貌了。 皮毛是花纹的,但又不像狸花那么花,脊背和前肢上有些条纹,但腹部和四个爪子都是白的。 半大猫的皮毛不像成年猫那么滑顺,带着微微毛绒的样子,猫脸也长得怪精致,眼睛又大又圆,鼻头上有一点黑色,耳朵支棱着很有精神。 余幸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看的猫,应该不可能是流浪猫,不知道有没有主人啊...” “不然明天还是写个失物招领,看有没有人找来。” 猫听在耳朵里,不由得僵了身子。 但仗着自己是个猫,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8、好好养猫 余幸很怕死。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但还是怕。 她窝在家里,一晚上没合眼,第二天早上提着菜篮子去了附近的早市,挑了人最多的地方扎堆进去。 买菜是假的,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听到点消息。 这种事情不管消息管控的再严,也总有民众扎堆了私底下讨论的,但余幸在菜市场上逛了一个早晨,所得到的有效信息却很有限。 据说那些士兵就是突然冲进去把店查封了,没什么预兆也没什么罪名。 “我邻居家那小四,就在他家干打扫卫生的活儿呢,也被叫去审讯了,昨天半夜才放回来,把他媳妇都吓坏了!” “听说那个女老板跑了!带着她的小闺女一起跑了!” “说是跟上人有关系,那可真摊上大事儿了啊...不过这都能跑出去,也算有本事。” 一伙子人围在一起嚼舌根,谁都能说上几嘴,可真真假假的,也不能全然相信。 就比如说吧,明明真不是青雅的闺女——青雅也就二十几岁,哪来十多岁的闺女! 但从很多人嘴里都听到‘跑了’的消息,还是有点安心的。 余幸在早市上逛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摊子都散去了,才提着篮子里的两块豆腐回家去了。 旅店封了,那她这工作也就没着落了。 不是说不担心青雅和明明,也不是说冷血无情,但人要生活要吃饭,就得有钱。 尤其是对她这种吃过没钱苦头的穷人来说,现实的吃饱肚子,兜里有几个铜板叮当作响,才是最切合实际的。 豆腐是不能久留的,回到家里,便切块了码放在砂锅里,汤底是用大棒骨熬出来的,加了一点肉末酱调味,又狠狠斩了五花肉放进去,任由它在炉子上咕嘟。 然后回到屋里,坐在床上,将所有的积蓄都倒出来清点。 青雅出手很大方,除了工钱之外,还有时不时的赏钱,再加上日常吃喝几乎是没什么开销的,所以都攒下了。 至少在这个冬天,不用担心冻饿而死。 但以后呢? 这样舒坦的活计大概是不好找的,尤其是在这下城区,大伙的日子都不太好过,而上城区那边,又不知道行情。 万一没人愿意雇佣一个折人呢?而且她手里的钱并不足以再换个住处,更何况也不一定能找到现在这样舒心的。 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暂时还不想挪窝。 余幸长长的叹了口气。 猫在外面喵喵叫起来,将她的思绪打断,于是便起身出去查看。 原来是炉火太旺,砂锅沸腾起来汤汁溢出,浇在炉身上噗嗤作响。 连忙打开盖子用汤勺搅了搅,又将菜盆里洗好的小青菜加进去,前两天做的肉丸子也切了一个放进去,最后又放了一把手擀面。 这样的吃食比较省时间,冬天吃了还能暖和身子,是余幸最近很热衷的吃法。 猫在旁边打转。 她弯下身子,摸了一下猫脑袋,轻叱道:“馋猫,就你鼻子机灵。” 余幸以前并没有养过猫,主要是条件不允许。 租房的房东不让养是一回事,且宠物的开销是不小的,再者说,每天要起早贪黑的做小生意,也没时间陪伴。 不过也听朋友诉苦过关于养猫的血泪史——例如尿在床单上,大半夜疯狂蹦迪,猫毛漫天乱飞,衣服上全是毛,以及故意打翻碗碟制造混乱拆家等等。 不过就目前来说,这些问题,余幸一个也没有遇到。 猫很干净,讲卫生,一身毛毛打理的十分整洁,除了吃饭的时候看上去有些猴急,其余时候都保持着高傲姿态。 猫目前就睡在外厅,一个垫了衣服的纸盒子里,基本活动的范围也就是在外厅或者院子,基本不会进去卧室。 解决私猫问题也一向都是去外面,很注重隐私。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能养到一只省心的宠物也算运气了。 余幸用毛巾垫着,把砂锅从炉火上端了下来,放在桌子的竹垫上。 即使离了炉火,锅里的汤汁也依旧是咕嘟咕嘟的沸腾着,香气四溢,引得人直直的吞咽口水。 猫跳上桌子,围着圈的绕。 “好了好了,有你的,离远点,小心烫着。” 她把猫专用的小碗拿起来,豆腐五花肉丸子都放了一些,想了想,面条也给了一份,然后端到一边。 猫立刻把脑袋扎了进去。 虽然烫的嘴巴开合,但还是吃的脑袋不抬,呜噜呜噜的叫,看样子很满足。 它现在有专用的饭碗和水碗,且每顿饭都要在桌子上,别人家的猫大概没这么排场——就算是再娇惯宠物的,也不会让它上桌吃饭。 但余幸一向没这方面的概念,再说了,全家也就她自己一个人,只要自己不在乎,也没谁会说三道四。 另寻了碗筷装好,她坐到桌前,夹了一块豆腐,吹吹热气咬在嘴里。 煮的时间足够长,豆腐从内到外的都熟透了,又浸了骨汤的浓香,香嫩滑软好吃的恨不得把舌头吞进去。 肉丸子和五花肉也是鲜香肥美,但最好吃的还属手擀面,劲道又滑溜,只吃了两筷子,额头上便出了汗。 “真好吃,对吧?” 余幸是属于话多的那类人——也不一定是天生的,毕竟要做生意,就得跟人打交道,也磨炼出来了。 一个人自言自语实属怪异,但有了只猫作伴,就显得合理多了。 别管听得懂听不懂,左右是个伴儿。 ...... 余幸脑袋里关于宠物的知识并不多,不过也有听人讲过,要精养宠物,就要费很多功夫。 罐头猫粮,还有许多名字很复杂的花里胡哨的零食,属实不算便宜。 以前租在她隔壁的小姑娘就养了一只,偶尔会跑出来在楼道里,大大的很蓬松的毛发,蓝眼睛大粗尾巴,说是叫布偶猫,很名贵的品种。 也曾听小姑娘跟同伴打电话,抱怨说猫粮太贵,每个月要花费两千多。 当时余幸就忍不住咋舌——她自己每个月的伙食费,还不到这个数字的四分之一。 不过养宠物的花销也不止如此,宠物猫的身体也娇贵,万一生病,就要大把大把的银钱花出去,另外还有猫玩具,猫的生活用品...... 费用就是通过这种杂七杂八的项目累计上去的。 但既然是养了,就算过不上太好的生活,也要认真负责。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余幸还特意去做了考察,但满大街找遍了,也没看到哪里有宠物食品卖的。 至于医院,唯一一家兽医店去了,结果人家只接大牲口,例如牛羊猪一类的生意。 猫猫狗狗完全没被放在眼里。 是了,下城区嘛,人都要吃不饱了,谁还顾得上养什么宠物。 就例如这里的人家养猫,也大都是为了看粮食,抓老鼠,而不是作为宠物。 不过看自家这半大猫崽体格壮实,又很能吃,大抵是没那么娇贵的,能稍微叫人放心一些。 天越来越冷了。 余幸上辈子是北方人,但也没有很北方,就是偏冷一些经历正常四季的区域——夏天有雨冬天有雪,偶尔遇着雪多的年头还能堆个雪人。 不过她早有预料,那就是这地方的冬季,可能会更冷一些。 夜里听得风声呜然,于是便裹着棉袄起身去了外间,推开门看看,院子里已经是白白的一片。 余幸站在门口,披着棉衣,看的颇为感慨。 两辈子加起来,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花,飘飘扬扬的在无风的寂静夜晚,落了满满的院子。 “原来鹅毛大雪的说法,还真是有一定道理的。” 她自言自语的,又伸出一只手去接。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猫也醒了,款步走到旁边,也蹲坐着看,尾巴卷着放在一边。 “都说瑞雪兆丰年,种田的这下心里踏实咯。” 猫懒洋洋的叫了一声。 “不知道明天能积下多少,够不够堆一个大雪人。” 猫又叫了一声。 这是一人一猫之间时常的模式,虽然可能谁也听不懂谁,但一问一答的,也怪像回事。 但是余幸只欣赏了片刻,便想到另外一些事,突然犯起了愁:“这雪下起来,不会持续很久吧?不至于会成灾吧?” 会不会影响交通,或者缺粮食啊? 本来是不至于,但潜意识里还是个悲观主义者,本能的就往坏处想。 据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个时代的发展还停留在比较落后和贫穷的阶段,人们的衣食住行都很成问题,跟大□□压根没法比。 或许富人区能好些,但以余幸目前的生活水平,根本就够不着那里的门槛。 孤身一个,无依无靠,又是第三等的折人,怎么看都是典型的社会底层人士。 9、想要挣外快 雪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余幸起了个大早,用铁锹在院子里铲出了一条窄窄的道路,又狠狠的往屋里搬了一些碳,将炉火烧的旺腾腾的。 趁着雪天没事,又出不来门,便从储藏室里搬出一颗大白菜,割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打算包点饺子。 她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但这种天气可以放在外面冻起来,想吃的时候随时煮,也不用担心会坏掉。 面是昨天晚上就发好的,案板放下来,便准备要剁菜馅儿了。 猫顿时来了精神,探头探脑。 余幸给猫起了个名,叫大花。 非常朴实无华的名字,普遍存在于农村的狸花猫之间,十个里面有八个都叫这个。 也不是出于恶趣味,只是都说贱名好养活,这地方可没啥宠物医院,缺医少药的万一生病了那是大事儿。 再者说了,名字嘛,只是个代称,在上辈子,很多年轻人也都喜欢给宠物取一些大俗大雅的名字。 例如富贵,来福,铁柱,有的还要冠上自己的姓氏,喊起来铿锵有力,气势凛然。 猫对这个名字似乎是反感的,就算听见了也装没听见,且决计是不肯回应的。 但余幸很执着的认为,叫的多了就习惯了,就知道是在叫它了。 一天能喊几十遍。 后来猫妥协了,纵然仍然木着一张猫脸,但还是会磨磨蹭蹭的走两步过来。 对于自己调教的结果,余幸很满意。 猫很爱吃饺子,或者说就没见它不爱吃什么,凡是人能吃的东西,它都很有兴趣品尝。 反倒是生食,碰都不带碰的。 “也幸亏你遇上了我,”余幸忍不住吐槽说:“你要是个流浪猫,三天就得饿死。” “没见过规矩这么多的猫,竟然还要上桌,哪有别家的猫是这样的。” 猫懒洋洋的舔着爪子。 余幸手脚很快,不多会儿便把馅料剁好了,又倒了些酱油腌制着,转而去棚子的角落里,扯了一个干蒜头,准备捣点蒜泥。 正在她蹲在墙角里剥蒜皮的时候,突然听见院子门被哐哐的砸响了。 余幸一惊,本能的喊了一声:“谁啊?” “巡城使检查!开门!” 巡城使就例如是上辈子的警察,只是他们脾气更大,且也没有那样‘为人民服务’的觉悟,只是单纯的秩序管理者。 而且有很值得提的一点,那就是这群巡城使,在必要的时候,是可以被允许付诸暴力的。 凝聚成三个字,那就是‘惹不起’。 余幸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这些人查到了她曾经在新月旅店上工,来抓人的吧? 但她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哇。 尽管心里有些害怕,但这些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只希望对方不要太独断,给人能解释的机会。 她在衣服上擦擦手,赶紧去把门开了。 外面一共站了三个人,都是人高马大的,穿着统一的制服,腰间挎着佩刀,膀大腰圆,凶神恶煞。 他们走进院子,先是四处巡视了一周,又上下审视,这才道:“就你自己?” 余幸连忙道:“是的,大人,我是一个人住的。” “身份证明拿出来看看。” “好好,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所谓的身份证明,其实就是一张纸,上面鬼画符似的写了一些文字,证明是哪个城区哪个街区的人,然后盖个章。 那时候余幸刚来到这里,什么都是懵懵懂懂的,连这证明都还是收拾棚子的时候找到的,被团成一个球,塞在了罐子里。 又从隐约的记忆中得知这是比较重要的东西,这才没丢掉。 她小跑的进屋,从抽屉里取出了那张纸,又一路小跑的回到院子里,小心翼翼的交到对方手上。 好在三人查看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到屋里案板上的饺子皮,多嘴了一句。 “那是什么?” “...是我准备做的一点吃食,大人。” “什么吃食?样子没见过。” “叫饺子,就是类似馅儿饼的,外面是面皮,里面有肉和菜。” 她本意也没想说这么多,只是这位巡城使却要刨根问底,便只好解释几句。 “倒是新奇,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不,不是。” 余幸越发的小心翼翼:“我以前在饭馆的后厨做过事,跟别人学的。” 对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行了,没你事儿了,把门锁好吧。最近不太平,小姑娘家家的,晚上少出门。” “哎!” 余幸连忙应声,并悄悄的松了口气,满面笑容的送人出去了。 等锁上门,拿着葱回到屋里,却发现猫垫子上空了。 又去卧室看了一眼,也没在,一共就两间格局的屋子,一眼就看完了。 猫呢? 难道是刚才有生人进来,受惊跑了? “大花!”余幸喊起来:“大花,你跑哪儿去了!” 咚的一声,猫从房梁上跳下来,轻巧的落在了桌面,甩甩尾巴,两只圆圆的眼睛看过来。 “嘿,你爬上面去干什么?”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跑出去了呢,这种天气出去纯属找死,不出五分钟你就得冻成冰棍猫。” 猫叫了一声。 余幸松了口气,重新去洗了手,继续包饺子。 她本就是个话多的人,这些日子也已经养成了和猫说话的习惯,反正对方也听不懂,横竖就是个倾诉的工具猫罢了。 “...也不知道青雅姐和明明她们怎么样了,是不是平安。” “要我说,这锅都得算在那个大人物身上,不在上城区享福,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打搅别人生活。” “明明都是成年人了,完全可以对自己负责的呀,怎么走丢了还要赖到别人头上呢?” “长得人模人样的,可惜不干一点人事,我找个工作容易吗?我挣分钱容易吗?这下好了,什么都没了!” 猫大声叫起来。 当然是听不懂,但那骂骂咧咧的模样,可不像是在说什么好话。 余幸吓了一跳:“——干嘛啊!又没在说你!” “小没良心的!向着外人!今天的晚饭你不准吃了你!” 猫背转身,跳下桌子回到垫子上,拿屁股朝着人。 余幸也没搭理它。 反正不管这会儿怎么闹脾气,等饺子煮熟了,还是要喵喵叫的凑上来的,压根没什么立场。 炉子上的火是一直热着的,此时便将煮锅放上去,加上半锅水,等沸腾起来的时候,就往里下了第一批饺子。 沸水滚烫,蒸汽滚滚,白胖滚圆的饺子在里面上下浮动,滚上三滚,便可以捞出来,沥水了放在盘子里,白胖讨喜。 余幸去拿了猫碗,冲洗一遍放在饭桌上,给放了八个饺子。 事实上它的饭量远不止如此,可作为一个半大猫来说,万一不知饥饱的撑着,就坏事了。 一人一猫的饭量十分有限,余幸便找了个干净的板子,将饺子整齐码放上去,然后放到院子里,上面还盖了个罩子防止灰尘落上去。 “嘿,这不是天然的大冰箱?” 猫吃饱了肚子,舔了舔爪子,又听到一个新鲜词儿,不由得看过去。 冰箱? 是什么?能吃吗? 有心想多听两句,但余幸那边已经在叨叨别的事情了。 “希望那些巡城使别再来了吧,我真怕了他们了。” “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别的活儿,哎,总出不进也不是个办法啊。” 但除了做点吃食,她真不会别的了。 或许操起老本行,去街上摆摊卖小吃? 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短暂的一瞬间,便立刻被打消了——原因也很简单,光是那沉重的负担,就足以把人劝退了。 以前摆摊也不轻松,得有小煤气罐,得有工作台,得有各种食材,林林总总一大堆,摞在电动三轮上,一路开到目的地。 但这地方有这么方便的交通工具吗? 从这里到早市口,靠走路的得小半个钟头呢,更别提那上百斤的食材,以及用来做热源的炭火炉子,都是沉重的负担。 不过从这个切入点出发的话,倒是也可以考虑点别的...... 余幸陷入了思考。 ...... 当天晚上,她忙活开了。 从储藏室里拎出来还有小半袋红枣,又狠狠挖了两瓢面粉,再加上鸡蛋和食用油,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了。 拖家带口的卖小吃肯定不行,但做点糕点去试试水总是可以的。 枣子糕造价成本很低,但味道却相当不错,虽然在上辈子是烂大街买十块还送五块的点心,但在这下城区来说,已经是相当罕见了。 这里的甜食几乎是没有的,更别说什么点心店了。 说干就干,袖子一撸,忙活起来。 猫蹲在边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 余幸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笑道:“干什么,你想学啊。” “那可以,交学费,要三袋小鱼干。” 猫懒洋洋的叫了两声。 10、做买卖赚钱钱 余幸从半夜一直忙活到天将亮,这才罢手。 炉子上有个大锅,此时正腾腾的冒着热气,小屋子里香气扑鼻,全是浓郁的枣子气息。 猫早就待不住了,一早蹲守在旁边,耐心等着,要吃上第一口热乎的。 余幸也没小气,给它碗里切了大块,然后自己也掰了小块尝尝。 甘甜软糯,十分味美,发挥稳定,总体来说在水平上。 看看时间,也快天亮了,便找了个大篮子,底下垫上软垫和油纸,上层再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提了提试试,也有个二三十斤。 这就差不多了,再沉的话,就拿不动了。 她准备把这些糕点拿到早市上卖掉。 “一块糕点两个铜币,买三块的话就要五个铜币。” “这里一共有四十块糕,全部卖掉的话也有五十多个铜币的收入...刨除成本的话,差不多也能赚一半呢。” 这个收入比预期的要少,但这里毕竟是下城区,如果定价太贵的话,就会一块都卖不出去。 “这个价钱应该不算贵的,稍微咬牙就能接受。” 宠小孩的大人大概也愿意带一块给自家崽崽尝尝鲜。 眼见着外面的天还是黑蒙蒙的,余幸翻出自己的棉衣,戴上帽子又围着围巾,全副武装之后,挎着篮子出门了。 临走还不忘交代:“大花,你好好看家啊,我很快就回来。” 当然,猫并不搭理她。 ...... 提着个沉重的大篮子并不是什么轻便活儿,但从小巷子里拐出来的时候,恰好有个男人牵着头小驴拉车经过,上面堆着一些木柴,以及木炭。 这种天气卖木柴很好销路,日子好过些的会买木炭,也能给出不错的价钱。 余幸眼前一亮,立刻几步追了上去。 “这位大哥,停一停!能不能跟您商量个事儿!” 对方停下来,回首看她。 “妹子,你要买柴火?” “我这品质是顶好的,都是扎扎木,耐烧又暖和屋!” 余幸忙不迭的摆手:“不不,我不买柴火,是这样的,大哥,能不能借您这车,帮我拉一拉这篮子。” “二十来斤,里面都是糕点...不白用,我送您两块糕!” 一边说着,掀开盖被,拿出一块早就切好的专为试吃的糕点,不大不小方方正正的小块儿,热络的往人手里递。 “您先尝尝,保准好吃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个小姑娘这样软声求着,只要是个男人都没法果断拒绝。 再说了,那糕的确好吃,放在嘴里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还带着热乎的枣子味儿,简直把人味蕾都打开了。 男人眼睛亮了。 冬天柴火生意好,更别说他家的木炭在这一带本就有名,所以也不是很那么缺钱。 更加凑巧的是,他媳妇儿刚怀上身子三个月,正是最挑嘴的时候,这几天窝在家里被炉火暖烘烘的熏着,越发提不起胃口。 只是这下城区,资源匮乏是真的,尤其冬天,瓜果匮乏,要啥没啥,眼见的肚子大了,人却不长肉。 把他急的团团转。 但这软绵绵的糕点,他只尝了一口,就知道是好东西! 媳妇绝对喜欢! “妹子,你这糕怎么卖的?” 余幸连忙道:“不卖,哪能要钱呢,只要大哥帮我捎着这段路吧....实话跟您说,我是头一天出来卖糕点的,这能不能卖出去还不一定呢。” “只是这筐...真的有点太沉了。” 男人拍拍胸脯:“嗨,包在我身上。” “那什么,妹子,你一起上车吧,咱家这驴子正当壮年,多你这三五十斤的不算多!” “......” 虽然很感谢对方的好意,但三五十斤真的有点夸张了。 这具身体原本存在着非常严重的营养不良的状况,毫不夸张的说,就是一把干瘦的骨头了,没有一点肉。 但这阵子伙食不错,早养的差不多了。 可能比一般人稍微瘦点,但这个身高,八九十斤也属于在健康的范畴之内。 余幸也没客气,豪爽道歉,然后靠着板车的一边,一屁股坐上去,然后优哉游哉的去赶早市。 等到了早市上,人来人往正热闹着,她赶紧用纸包了两块递给对方,然后拎着篮子快速的跑了。 早市就这一阵儿,大伙儿买完东西都还回家做饭干活,没时间耽误。 余幸清清嗓子,喊起来了。 大早上卖点心的,独数这头一份,再加上她是做惯了这种买卖的,能言善辩不怯场,遇上人先嘴甜的打招呼,再热络的招呼人尝尝,多数情况下都能卖出去。 当然也有脸皮厚的,吃了还想吃,但做买卖多年,余幸也是不怕这种人。 两个铜板一块糕点,不算便宜,但也没有贵的离谱,一般家庭咬牙是可以接受的,因此不多会儿,糕点便售出大半。 剩下零散两块,卖不出去索性也就作罢,带回去自己吃,不算糟蹋。 只是兜里的铜币也没能带回去,在早市上来回一圈走下来,花了个干净。 买了一条大鱼,不知是什么品种,但肉多肥美的很,围着看的人很多,但舍得掏钱的人却没有,余幸围观一会儿,咬咬牙买下来,花了足足十三个铜币。 又添了点佐料,以及日常的小工具,赚的那点儿钱便统统花了个干净。 她拎着沉甸甸的篮子回家了。 虽然这趟走的挺累,但心里还是高兴,不管怎么,多了个赚钱的法子,总不至于是坐吃山空了! 且这鱼还是比较令人满意的。 在下城区这地方,这样新鲜的食材可不多见,偶然见到了,当然要当机立断的拿下。 余幸在吃喝方面还是很舍得下一些本钱的。 只是这么大一条鱼,要怎么吃?红烧最香,清蒸养人,糖醋也不错,但味道太重...单是想着,哈喇子就流了一地。 等回到家,简单休息了一小会儿,便将鱼剖洗了,鱼肉片成片儿,洒了些淀粉和调料腌制着。 猫蜷在窝里,依旧是不大爱搭理人的模样。 余幸轻叱:“小没良心的,你也就吃饭的时候才像回事!” 猫耳朵稍微动了动。 可能是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不搭理——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儿。 余幸也没在意,毕竟猫这种生物都是这样的,尤其是野猫,对于人类几乎是没怎么有亲近感的,在捡回来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昨天晚上就没有休息好,又忙活了这一通,实在是有点累狠了,当即简单洗漱之后,歪在床上睡着了。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五分钟。 过了一会儿,猫从窝里起来了。 它迈着优雅的步伐,蹲在了门口——里间屋子和外间屋子的门,就两间小屋,格局相当的简单。 然后定睛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余幸横七竖八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的模样很不雅观,这才用爪子把门给拍上了。 如果余幸这会儿醒着,一定要惊奇感慨——个半大猫崽子,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还学会关门了? 可惜她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十分的暗,叫人一瞬间觉得是不是已经天黑了。 事实上,余幸自己也是这样想的,甚至还吓了一跳,抬头看钟表的时候才发现,哦,这才中午呢。 原来是阴天了。 这一觉实在是睡的有些久了。 当下也没多耽误,从床上跳起来,去洗了把脸清醒清醒,撸起袖子准备收拾鱼了。 鱼片儿腌制的入味了,要裹着面糊先在油锅里炸一遍,金黄酥脆的时候再捞出来,就算直接入口吃,也是非常美味。 与此同时,汤底也熬好了,用辣椒和花椒调味,在放上一些酸菜翻炒了,加入一些水之后炖的开了,又放了一些白菜和一把豆芽。 然后才把新鲜炸制的鱼肉放进去,咕嘟咕嘟炖成奶白色,就可以出锅了。 依着余幸的脾性,是乐意放一些面条进去煮的,吸收了滚烫的汤汁,劲道软糯,最适宜入口。 猫已经在等着了。 两只脚放在前面,高贵优雅的蹲坐着,只等着人来投喂。 余幸给它装了大块鱼肉,本来怕放了辣椒它会不喜欢,还想着要不要用水洗一洗,但没成想,压根儿是考虑多了。 这只猫完全适应人类的口味。 余幸托着下巴,看它吃的香甜,自言自语的:“你有几个月大了?” “三个月,四个月?” “都说猫长得快,这么这些天过去了,你好像,看上去一点也没什么变化。” 猫仗着自己是个猫听不懂人话,兀自的吃。 因为鱼很大,当初是只片了一部分煮,剩下的还有许多,余幸便干脆把它们捣成肉泥,做了许多丸子都晾起来。 这种天气实在是方便。 去早市上卖糕点虽然也算个买卖,但并不适合天天去,一来么,工程量怪大的,身体扛不住。 二来么,这地方的人也没富裕到这个地步,如果每天都去一趟,估计会出现饱和的现象。 都是真材实料做出来的吃食,如果卖不掉,自己也绝对吃不完——那样就太浪费了。 但有这样的进项来源,还是比较令人开心的,虽然不多,毕竟是笔收入。 余幸闲不下来,吃完饭把餐具洗刷了,又趁着天气好把床单洗了,被子也抱出去晒,连猫窝也没能幸免,也拆洗了。 “哎,你现在也没个替换,是我疏忽了。” 便翻出之前杂货店里买东西送的一块绒布,塞了些棉花进去,快手快脚的做了一个垫子出来——她不大擅长针线活儿的,可这简单的还凑活。 “暂时先用这个吧。” “也是奇怪,别人家的猫都喜欢睡床,你怎么不喜欢呢?” 12、不是橘猫也超能吃 婚礼的大锅菜是在一个星期之后,时间上并不很赶,于是余幸这两天便准备折腾的要做糖葫芦了。 做糖葫芦的关键是要把糖熬的好,甩出来晶莹透亮,叫人看了才有胃口——做吃食生意,万万是不能小看了卖相的。 她去买了糖,回家便忙活上了,又是添水又是加糖,小火搅拌着直到琥珀色的时候,再小心的滴了一些白醋进去。 等筷子蘸一下放入冷水中,可以快速的冷却变硬时,便是恰到火候了。 酸果也是早就处理好的,洗干净擦拭的表面一点水分也无,串在了竹签上。 然后就是裹糖,在糖锅里搅动尽可能多蘸上些,最后在油纸上铺平,端到外面去冷却。 猫全程围观,饶有兴致的模样。 因着它很乖巧,并没有什么试图捣蛋的模样——事实上也是一直如此,都说半大猫崽子皮的让人头疼,可自家这只始终是很令人省心。 围观就是很纯粹的围观,是个尽职尽责的观众猫,而绝不会捣蛋。 “这个叫糖葫芦。” 余幸骄傲的指着成品,宣布:“是不是很好看?等冻好了给你尝一颗。” “喵。” 很捧场的应和声。 为了搬运方便,余幸还自己扎了一个草垛,虽然扎的不太好看,但胜在结实,抗在肩膀上试了试,也很满意。 第二天一大早,余幸上街去了,赶早市。 其实她不太想赶早市的,因为糖葫芦和东西和糕点不一样,首先,它顶多算个稀罕玩意儿,光好看,又不香,大人鲜少会产生兴趣。 而小孩儿呢,基本又不赶早市。 且售价也不会太便宜,酸果子倒也算了,这地界的糖可仍旧算个稀罕玩意儿。 没成想,等到了集市上,率先有人给她认出来了。 “这个小姑娘!前些日子卖枣香糕的!” “这两天怎么没在卖的了?给我家孩子都馋坏了!非缠着让我再给她找那个糕,我哪里做的出来呢!” “今天这是什么?圆圆的一串,还亮晶晶的,挺好看?” 余幸没准备被包围起来,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笑眯眯的,感谢了众人对自己的欢迎,又把这次带来的酸果糖葫芦介绍一通。 照例是准备了些试吃的,单个的果子,还裹上了些白芝麻,看着很像那么回事儿。 “婶子们多担待,有些别的事儿耽误了,这不就又弄了些新鲜玩意儿?请大家尝尝鲜!” 一根竹签上四个酸果子,两个铜币一串,五个铜币就给三串,十个铜币给七串,折下来并不贵。 许是因为上次的枣糕得到了好的反响,这次也很顺利的都卖完了,尤其是那个卖柴火的驴车大哥,从早市的另一头听说了找过来,非常豪气的买了二十个铜币的。 余幸提醒说,这东西不好久留,吃不掉的话是会坏的。 对方却大手一挥:“我媳妇怀孕吐的厉害,难得有个稀罕物呢。” “上次你给的那酸枣糕,她就很喜欢,这次也准没差,小姑娘年纪不大,手艺真不错。” 不多会儿,垛子上空了,余幸赶着早市收摊的末尾,买了些鸡蛋和骨头回去,又见有卖毛线的,也精心挑选了两个团子。 一个红色的,一个黄色的。 她提着东西回了家,猫照例还是窝在软垫上,喵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余幸把两个团子放在地上,稍微一推,便咕噜噜的滚动起来。 “看!大花,给你买的玩具!” “......” 半大猫兴致缺缺,只看了一眼,复又趴回去。 余幸:“...你不喜欢啊。” 她走上前,将两个毛团子捡起来,感到不解:“猫不是都喜欢玩毛线团吗,怎么就你不喜欢...算了算了,不玩就不玩吧。” 反正每只猫的天性都不一样嘛,这一点也不能强迫什么。 可惜她并不会打毛线,不然做个毛衣给大花穿上,也怪喜庆的。 这时候又想起上辈子宠物店里售卖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小衣服了,样式精巧的,比人穿的还漂亮呢。 要是给大花穿上,也一定很好看。 “最近鸡蛋的价格贵了,跟天气冷可能也有关系。” “听说蛋黄对美毛有好处,从今天开始,每天一个,给你拌在饭里,我吃蛋清你吃蛋黄,明确分工,好吧?” 猫当然没法说不好。 但它对自己的伙食是很满意的,每每分到了饭,都把碗里吃的一干二净。 只是体重没有丝毫的增长,身上还是绒毛毛,整体看起来也没有胖一圈。 如果是一个资深的养猫人,那可能早就心生疑惑了,但余幸本来就没这方面多少经验。 如果是上辈子,倒也能从网上搜索点资料,或者去宠物医院问问专家。 但这地方别说网络了,连兽医诊所都不接猫猫狗狗的。 所以她心里虽然有些不解,但始终没觉得是个很大的问题。 长得慢就长得慢呗。 也不用它干啥,随便怎么长好了。 有时候余幸也会去新月旅店门前头转转,封条依然贴的死死的,这都一个多月了,也没什么消息,想打听都没处打听。 天气这么冷,两个女人在外头跑,可想而知日子不能过的太好,希望她们俩能找到个落脚的地方。 余幸自认不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可当初也受过人家的恩惠,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了大忙,一直以来都待她很好。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是愿意出些力回报的。 如今糖葫芦和枣子糕的小生意轮流的做,虽然辛苦些,倒是也稍微的攒下了一些钱。 只是这两样都不是什么技术含量高的东西,效仿的人见着有钱赚,很快就学的像模像样,连味道也相仿了。 这地方并没有什么版权之说,且这两样吃食本也不是她原创,所以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要赚钱,就得另想法子了。 余幸提着剩下来的小半篮枣子糕,从早市上回来,一屁股坐在炉子旁,捶打肩膀。 “哎哟,这路实在是远,最近又冷的厉害,真是受罪。” 又回头看到猫在篮子边上嗅嗅,便一把扯过来,抱在怀里。 猫受到惊吓,挣扎起来。 但余幸完全不怕。 自家这猫虽然有把子力气,但其实爪子都是摆设,从来不挠人。 “好了好了,别扑棱了,我手都冻麻了,一天天供你吃供你喝的容易么,快让我暖和暖和。” 说着,便在绒毛上摩挲两把,然后把凉爪子塞到猫肚皮底下。 猫浑身僵硬。 但余幸又把下巴也贴上来了,嘴里还满足的夸赞着:“要不人怎么都说养猫好呢,冬天还能暖被窝。” 又软乎又热乎,触感上佳。 猫:“!!!” 整根僵硬成猫条。 余幸暖和了几分钟,便将猫放下任由它自己去玩耍了,然后将糕都拿出来,一部分自己吃,剩下的包好了,提着出了门。 她想把糕点送给前街上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住的离她不远,只隔着两条很窄的巷子,家里共一个女人和三个小孩儿,最大的那个男孩儿,也才十来岁。 男人是跑了还是死了不曾得知,但日子是显而易见的不好过。 女人身子骨瘦小,平时也干不了什么体力活,只能靠着浆洗缝补的赚点钱,三个孩子经常在早市上见到,捡拾一些别人不要的菜叶子。 大冬天的,身上的棉衣补丁摞着补丁,小脸上瘦的只剩一双大眼睛。 余幸自己也说不上过的多好,但仍旧怀着一份恻隐之心。 她敲了门,来开门的是最小的女孩儿,也就四五岁的样子,穿的鼓鼓囊囊,脸颊上还带着一点红晕。 “姐姐!” 她开心的叫了起来:“卖甜点心的姐姐!” 不多会儿,屋里一点响动,女孩儿的母亲也出来了。 她其实也就三十多年纪,可生活的苦难让这个女人看上去十分沧桑,远超于这个年龄,脸上满是皱纹,手上红通通的许多皴裂,是浆洗衣物的后遗症。 余幸也没多寒暄,简单说明来意,糕点卖剩下了,吃不掉,便送给他们。 女人也没拒绝,眼睛有点红,临走硬是抓着塞了一包菜在她怀里。 “我们自家种的,妹子,也不值什么钱...” 这菜叫风菜,确实是本地比较常见的菜,冬天种植,相当高产,以至于人人家里都开辟出那么一小块地来种着吃。 但余幸确实没种,便也就接受了,又讨要了几种做着吃的方子,这才抱着回家了。 当天晚上就包了包子吃,还掺上一些粉丝和木耳,味道十分鲜亮。 包子的个头很大,余幸吃了两个,猫也吃了两大个,撑的几乎要翻肚皮了。 她哭笑不得,将它从窝里赶起来,四处活动的走走,消消食。 “你这样下去,迟早要变成个胖子猫的!” “你不是橘猫啊,怎么这么能吃?” “知道什么叫橘猫不?就是浑身上下是橘子颜色的大胖猫!” “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塌炕!” 对着宠物叨叨,大概是每个铲屎官与生俱来的技能点,都不用学,就能自动解锁点亮。 13、喜宴和大锅菜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到了陈家大嫂操办喜事的日子了。 那天余幸起了个大早,拾掇立整了就准备出门,还特意带了自己用着最顺手的锅铲,以及全套的围裙。 临走摸了摸猫头,喜滋滋道:“打工打工,给你赚猫粮!” 猫:“......” 她走去了陈大嫂家里,那边张灯结彩早布置上了,许多人围观热闹的很,主人家早吩咐了人等着,见她来了,连忙迎接到厨房里。 要不怎么说人家会来事儿呢,一应物品早就备齐了。 灶台里热着火,三个妇女正在洗菜切菜,连鸡鸭都已经斩成了一段一段的,锅碗都刷洗的锃亮。 余幸看的满意,撸起袖子,简单交代了几下,便开始准备工作了。 做大锅菜跟家常小炒又不一样,分量都得发生变化,火候掌控更得到位,要不是上辈子余幸也跟着学校食堂打过杂工,还真不好拿捏。 鸡肉在爆炒之前要先潮水和过冷水,这样肉质更鲜嫩,吃起来也更劲道。 鸭肉要硬一些,干脆做成红烧——在本地鲜少有这样的吃法,但上次试菜时候,陈大嫂吃着很好,便拍板了这样的做法。 鱼简单些,就是清蒸,再浇上调好的料汁儿,炒青菜还可以让三个帮手的女人张罗一下,只是为了保证口味,她自己也不敢掉以轻心。 几乎是没什么休息的余地,外面鞭炮轰鸣的热闹,余幸脖子上搭着根毛巾,汗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干这个活儿很耗费体力,一整天下来,累的胳膊酸疼的几乎都动不了了。 彻底忙活完已经是下午了,吃了些东西,然后又歇了一会儿,才拿上主家包的红包,外加拎着一些特意留出来的饭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了。 这回真的是累惨了。 她推开屋门,将篮子放在桌上,转身就躺在床上了。 也顾不得自己还满身的油烟味儿,眼睛实在是睁不开了。 “大花,篮子里有吃的,你自己去吃啊,我睡会儿...” 迷迷瞪瞪交代了一句,几秒钟便睡了个结实。 这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觉得胸口有点发闷,挣扎着两只手伸出被子一摸,毛茸茸的软乎乎的,原来是猫趴在了被子上。 瞬间清醒了。 “哎,你怎么进来了呀?还上床睡了?” 要在以前,这猫是很不乐意上床的,怎么叫都没用,强行抱上来,下一秒便跳走了。 今天这是转性了? 猫瞥了她一眼,轻巧的跳下地,自己开门出去了。 余幸搓搓脸,想起昨天的一些事,又闻着自己头上身上的油烟味儿,顿时不能再忍,翻身爬起,要生火烧水洗澡了。 出去一看,桌子上的篮子原样放着,里面一碟鸡一碟鱼,还有两个大饼,都已经凉透了。 余幸看了看,道:“你昨晚没吃东西啊?” 猫不理人。 余幸蹲下身子,用手指戳戳它:“胃口不好么?是不是生病了?” 猫大叫。 “好好好,不动你不动你,脾气真大。” 看着这些菜,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于是生火之后,先把菜热了热,端上桌子。 一回身,猫也跳上来了。 余幸顿时乐了:“嘿,你不是不吃么?” 但也就把猫碗拿了来,夹了个大鸡腿给它,又挑了些鱼肉,还掰了块饼子。 基本上来说,就是余幸吃什么,猫吃什么。 吃完东西收拾了,正在烧洗澡水呢,突然又听见敲门,便把手在衣服上随便一擦,哒哒哒的跑去开门。 是个高个子男人,面皮黝黑,面目刚硬,但年纪看着不大,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 穿着制服,挎着佩刀,一脸严肃。 ...巡城使? 余幸脑子里一个激灵:“长官,您有什么吩咐吗?” 对方却伸手,递过来一个布包:“陈家嫂子给你的。” 余幸:“?” 带着几分疑惑的接来看了,见是自己的围裙,忙不迭的道谢:“...是我疏忽了,还劳烦您走这一趟...” 巡城使没再说别的,转身走了。 余幸后知后觉,多少理清了思路。 这就是那个于三儿吧?跟陈家嫂子认识的那个? 看起来像个不错的小伙子,就是这浑身的气势也太吓人了。 她摇着头,将围裙丢在水盆里,打算洗完澡能剩下热水的话就顺道洗了。 当然,在洗围裙之前,是照例要洗猫的。 就没见过这么爱干洗澡的猫,洗澡频率跟她保持着一致,一般都是洗完澡之后,顺手把猫洗了。 之前听说猫不能洗澡太勤,否则会生病,但防不住人自己往水里跳啊。 好在炉火是一直生着,洗完就蹲在旁边舔毛毛,不多会儿就蓬松回来了。 余幸一边给它往身上捧水,一边自言自语:“不知道那个于三儿知不知道关于新月旅馆的事情,要是跟他打听的话...” “也没什么交情,冒冒失失的,哎,得想个法子。” 猫听的不太爽。 不过是个小喽啰,找他能打听出什么?白费功夫! 抬起爪子,啪的拍打一下水面,顿时水花四溅。 余幸被溅了一身:“嘿,你干嘛,吓我一跳!” 猫得意洋洋。 歇了两天,余幸又不安分了。 她还是想找个稳定点的工作,最好还是在灶台上忙活的,虽然很难比的上在青雅那边的待遇,但她也不怕吃苦。 等攒下些钱了,再琢磨个稳定点的营生。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是想开店。 于是就出去打听了。 可这下城区,工作机会本来也不多,那些个小店也基本都是夫妻店,两口子足够忙活的开,根本不需要雇人。 至于其他有开小旅店的,也去问了,结果人家根本不需要厨子。 她在外忙活了一天,累倒是其次,主要是备受打击,回家往床上一躺,哀嚎着。 “怎么连勤快人都找不到工作呀。” “我想发财!” “我想发大财!” 猫蹲在门口,歪着脑袋看。 余幸嚎够了,便下床去,蹲下身子摸摸猫脑袋,认真的道:“大花,等我发财了,咱天天吃好的!” 猫不解。 以它的视角来看,现在的伙食已经很好了。 但是如果有更好吃的东西,那也是很期待的。 余幸还是赶早市,卖点小点心,有时候还卖水饺,反正天气冷,冻的硬邦邦的拿出去也算个新鲜玩意儿。 但意外的是,这饺子行情很不错,主要是受到了一些镖客的欢迎。 他们常年押送着货物在外面行走,收入上来说算可以,只是吃食上比较紧凑,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是在荒郊野外的,只能硬啃干粮。 都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肚子里素的连点油水都没有,着实是折磨人。 走镖也不是开玩笑的,风险大,吃苦多,带厨子绝对不现实,所以也只能忍着,大多都是吃热水泡干粮。 但这饺子绝对算个好东西。 白白胖胖,下水一煮就能吃,着实是方便美味。 于是就有人找上门来要订货了,说先定五百个。 余幸大喜。 这可不就是在家等着人上来送钱么! 当即便详细谈了一通,约定了三天后是取货的日子,紧接着就欢天喜地的剁馅儿包饺子,一时间院子里晾着十多个板子,上面摆放的整整齐齐。 “大花,你去看着点,别让麻雀落下来嚯嚯了,等冻得结实了才能收在袋子里。” “......” 猫看上去似乎是吃了一惊,很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出去了。 余幸从门缝里看一眼,老师的蹲守在一边,倒也认真负责。 便继续抓紧时间干活儿。 她心里很清楚,这生意也只能趁着现在天冷着,等暖和起来,无论储存还是运输,就都成了大问题。 紧赶慢赶的,三天之后,总算能如期交货了,看着骡车拉着一大包饺子哒哒的离开了小巷,余幸舒展了拦腰,狠狠松了口气。 这下总算能放心了。 余幸没什么夜生活,确切的说,是这下城区的人们,都没什么夜生活。 因此大约八点钟的时候,便早早的将大门锁上,如果是第二天打算要赶早市的时候,就会休息的更早。 她躺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依稀听到外头好像起风了,吹的窗户上的塑料呼呼作响。 起风了倒也没什么,反正菜地里盖上了稻草,晾衣绳的衣服也收回来了。 近来天气冷的厉害,白天衣服晾不干晚上就得拿到屋里来,否则一晚上就冻的邦邦硬,稍微一碰就折断。 然后咚的一声巨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吹落在地面。 什么声音?院子里有放脸盆么? 余幸有点清醒了。 半夜温度降下来了,她摸了件棉衣披上,去外间找点水喝,然后敞开门往院子里看。 竟然发现猫在外面。 正襟危坐的朝着大门的方向,两只耳朵竖着像小狗。 “大花!你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的!” “天啦,冷不冷呀,快进来!” 连声的呼唤,猫才缓慢的迈着步子走进屋里,抖擞抖擞毛。 余幸连忙给抱起来,放在窝里,又扯了个小毯子给披上。 “你怎么出去的?我记得关上门了呀?” 猫当然不会回答。 余幸重新锁好门,确认猫有好好的趴在窝里,这才回去屋里躺下睡了。 这才刚出来一会儿呢,被窝的温度就降下去了,这会儿真有点羡慕别人家的猫了,怎么那么乖巧呢,让抱又给暖床。 相比较起来,自家这个也太贞烈了,平时最多给摸个头,要顺顺毛还得心情好的时候。 14、遇到坏人 每天在家折腾吃食,有个很明显的后遗症,那就是粮食特别不经用。 虽说都卖成钱了也没什么小心眼的必要,但入冬之后,粮食价格也明显上去了,要比之前买的时候贵上两成左右。 但也没奈何,人总得吃饭呀。 余幸跑了两家粮食店,最终定了两袋细面粉,都是五十斤一袋的,付了钱,留了地址,等着第二天伙计会送到家门口来。 从面粉店出来,倒也没有直接回家,又去找了几家店,裁了几块布,买了点棉花,想试着自己做点宠物衣服。 买是没处买了,虽然以前没做过,但想来应该也不会太难。 只是这一番折腾下来,时间便不太早了。 这地方的人基本没什么夜生活,天色暗下来,大街上就没啥人了,各种小摊也早就收拾起来,大店小店都关门了。 余幸提着袋子往家走,路上几乎没什么灯光,都是暗嗖嗖的。 眼见的人越来越少,心里也跟着慌了几分,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 确实是害怕的。 这样一承认,又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明明当初打零工时候,也时常是披星戴月的,现在怎么还矫情起来了呢? 唯一的解释,可能是那时候肚子太饿,又累的狗一样,压根就分不出心思来害怕。 她揣着小包袱,拐进小巷子,脚下仍然是一路小跑。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在跟着似的。 而且似乎还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仓惶间分出眼色往边后面一瞟,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没看错,果真是有个黑影呢! 是过路人吗? 应该不太可能,这个时候,街上几乎都没有人了。 也不怪她净是往坏处想,因为用脚指头寻思,都知道大概率的不能是个好人。 弱小群体,赌不起啊! 余幸心一横,脚下加速,飞快的跑起来。 大约这样跑了一阵,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停下了,回头望一望,那人果真没有再跟着了。 ‘真是太好了...’ 脑海中刚刚出现这样的念头,墙头上却突然跳下来一个人,径直捏住了她的肩膀! 在第一声呼救喊出来之前,冰凉的刀子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余幸浑身发软。 两辈子下来,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说不害怕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她想活着,无论如何都想活着——这条命给了她就是她的了,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 强自咽了几口唾沫,可仍旧是声音发飘。 “大、大哥,你要钱,我都给你,我都给你...” 一边摸索着怀里,是个起了毛边的钱袋子,抖抖索索可以听清里面的确是装了钱的。 “大哥,都给你,别伤害我...杀人是重罪的...” 那人大概果真是为了钱财来的,伸手就要抓,余幸则看准时机,唰的一下,将钱袋子远远扔了出去,然后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拔腿狂奔! 她一边跑着,还不忘大喊:“抓人啦!抢劫啦!救火啦!拐卖小孩啦!” 反正是不拘什么措辞,怎么把动静闹的越大越好。 就这么踉踉跄跄,也不知道跑了几步,晕晕乎乎一头撞到墙上,被人架住了挣扎喊叫又被制住,才发现这堵‘墙’其实是个人。 巡城使于三儿。 余幸立刻向见到了救兵似的,双手紧紧扒住对方的袖子,大声告状:“大人!抓强盗啊!有人抢了我的钱!” 而几人也立刻向前搜捕了过去,挎着长刀,皮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令人安心。 余幸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可四周黑漆漆的实在害怕,便咽了口唾沫,先行回家去了。 反正于三儿也知道她家,不是么? 就算到时候要做笔录,也不怕找不到人。 余幸小跑的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反锁大门。 直到坐在桌前,脱掉外衣,才后知后觉两条腿都抖得厉害,连手臂都有点不听使唤了。 猫跳上了桌子,低头在她手上嗅嗅,喵喵叫起来。 虽然还是是一脸毛,但余幸就是从上面看出了严肃和担忧。 她擦一把脸,试图扯出个笑容:“没事儿啊,就是摔了一跤,大花不用担心...” 但到了灯光底下,才发现自己满手的血,连胸前衣襟都溅上了不少,以及裤腿上很多泥点子,不知道在哪儿蹭上的。 起身摸索了个镜子照照,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明晃晃的一道血痕。 原来那刀子还是伤到她了。 还好只是浅浅的一层皮肉,若是再要严重一点儿,怕是要当场领盒饭了。 余幸对着镜子看了半晌,觉得后怕,浑身发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这什么运气啊。” 猫用白山竹小爪子拍了拍她的胳膊。 余幸哆嗦着把将猫薅在怀里,虽然嘴里还断断续续的‘没事’‘还好’‘不要紧’,但心里到底是怕的,眼泪也不知不觉流出来。 而一贯不乐意被人摸摸抱抱的猫大爷,这次反常的乖巧,于是余幸也就放任自己,鼻涕眼泪,抹的猫全身都是。 认真说起来,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彻彻底底的情绪释放。 余幸很有股韧劲儿,可毕竟是人不是神,压力到了一定的地步,还是会影响情绪的。 她抱着猫哭了半晌,眼皮都哭的肿起来,鼻子一抽一抽,模样实在不好看。 粗糙去洗了把脸,鼻音仍旧是很重。 “大花,你饿了没?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猫当然没法回答,只能象征性的叫了一声。 于是余幸决定去煮面条。 她手脚很快,顺手还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汤,就着面条,一人一猫都吃的饱了。 收拾完碗筷之后,在炉火边上发了会儿呆,烤的浑身暖烘烘的,确认于三儿大概今晚不会传唤自己作证人,这才熄了灯,上床睡觉去了。 许是惊吓狠了,一晚上睡的也不安稳,梦魇了好几次,死活醒不来。 但余幸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原本睡在窝里的花猫,却悄悄的起身,挤开房门,消失在寒风刺骨的夜色中。 ...... 第二天早上,余幸起床之后,眼睛还是有点肿。 她用凉水洗了脸,精神精神,然后打算再多做点饺子,等回头去早市上问问还有没有要收的。 这次是准备做猪肉的和白菜的,荤的素的都做一些,当然价格也是有差异的,客人可以自由选择。 正忙活的时候,突然听到敲门。 余幸心里也有数,连忙擦了手去开门,见果然是于三儿,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黑面孔的巡城使。 于是连忙将人小心的迎了进来,略带忐忑的等着人说话。 “昨天晚上,我们没抓到那个强盗。” 于三儿沉声道:“但今天早上,北街的宋胜死了。” 余幸:“宋胜,是谁?” 想了一会儿,又有些恍然大悟:“啊,宋胜!” 她搬来虽然有些时日,但对于邻居并不太熟悉,除了偶尔早市上会听一些八卦,私下并没有跟谁有所来往。 而这位宋胜,是这附近出了名的无赖,恶名在外。 三十多岁,本是个壮劳力,但人偏生懒散的很,人高马大却又不正经做事,整日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谁看了都得躲着。 如果说这人是抢劫犯,那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他,死了?为什么?” 余幸结结巴巴的:“是他抢走了我的东西吗?我不认识他啊?” 于三儿看她一眼,似乎也不觉得这个瘦伶仃的小姑娘能有本事杀掉一个大男人,便道:“...被野兽咬死了。” 是邻居叫的巡城使,说昨晚上听到邻居那座房子里有动静,半夜吵闹的很。 那房子是旧房子,主人家在别处盖了新屋搬走,早就空置了。 心里觉得蹊跷,但也没敢去看,本想早上去说道说道,结果发现院门开着,宋胜就躺在地上,人已经凉了。 死因很好判断,脖子上两个深深的牙印,属于一击毙命,血液的颜色已经发黑了,可以推测出事的时候应该是半夜。 从牙印上判断,大约是某种凶猛的野兽,下城区隶属整个城市的边缘,与部分森林接壤,有野生动物误入并不奇怪。 以前也发现过类似的案例,但都是被人发现后慌乱逃窜,过程中可能会发生误伤,但这样半夜精准狙击和致人死亡的却是头一次。 而且这头野兽也只是将人给咬死了,并没有啃食行为,也似乎并不是捕猎。 让人非常费解。 但不管如何,这件事最终还是会落到他们巡城营,势必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于三儿将一个包袱抛了过来,余幸打开看看,发现是自己的一些东西——昨天买的小花布,棉花,还有钱袋,不过已经空了。 “是我的,是我的,谢谢大人。” “最近可能不太平,晚上不要出去。” 临走时候,于三儿多交代了两句:“尤其是一个人,别走偏僻小巷子。” 余幸诺诺的应声了。 等人走了,她关好大门,抱着小包袱回屋里,迫不及待的讲给大花听。 猫当然没法听懂,但人会有迫切分享的欲望。 “....于三儿人不错呀!” 余幸最终下结论道:“虽然面皮是黑了些,可巡城使就得这样,不然都吓不到人!” 猫懒洋洋的斜她一眼,抻了个懒腰,又睡了。 “你今天怎么蔫儿呼呼的呀,大花?” 用手指戳戳猫肚子。 “说起来,早饭也没怎么吃呢,大花,不会是挑食吧?” “...等等,你身上好热,你不会是在发烧吧?” 15、喵喵要看医生 余幸抱着猫就跑出去了。 猫当然不乐意,也不想配合,但它昨晚上强行催动了一次越阶,这会儿还在后遗症的缓和阶段,根本没有力气。 余幸带猫去了兽医店。 看店的老师傅正在帮一头骡子拔掉脚上的一根扎的深深的刺,根本顾不上别的,随口敷衍的道:“猫啊?不看不看,这里只接大牲口。” 余幸急了:“大夫,你就帮我看看吧,我家猫发烧了啊!” 如果余幸有一些养猫常识的话,就会清楚普通猫发烧并不会到全身滚烫的地步。 但很可惜,她完全不懂。 “我给钱,给钱还不行吗?” 老师傅梗着脖子:“是钱不钱的事儿吗!别胡搅蛮缠耽误我生意!走走!” 硬是把人撵了出去。 没奈何,余幸只好抱着猫进了街边的问诊小铺子,给人看病的那种——哪怕开点药呢,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就是不知道人的退烧药,猫能不能吃。 铺子很矮小,又昏暗,除了街边上支起的破旧招牌,都不知道这地方能看病。 但实话就是这片区域的居民都来这里看病,一般也就是外伤,或者头疼发烧的小毛病,再严重些的,就开些药回家熬着。 下城区,真没什么生活品质可言的。 许是因为天气不好,屋里也是阴暗的,泛着一股药材独有的气息,只有个老人正坐在柜台后面,借着灯光在翻阅一本书。 “大夫,大夫,能不能能麻烦您帮我看看这只猫?” “它是我养的宠物,好像发烧了?” 老大夫抬起脸来,年纪实在不小,全是皱纹。 “我这里是给人看病的,不看猫猫狗狗。” 又是这套说辞。 但余幸这次是铆足了劲儿,下定了决心的:“——您给看看,人都能医好,更别说猫了,就是有点发烧...” 为了彰显自己的诚意,直接摸了一把铜币出来,得有二十多个,啪的拍在桌子上。 下城区的人看个小病,连带着抓药也就不到十个铜币,这出手不可谓不大方了。 “那我可先说在前头,看归看了,能不能治可不一定!” 眼见的人松了口,余幸连忙应承着:“哎哎,这肯定的!您先给看看!” 便小心翼翼的把猫放在柜台上。 猫躺成一根长条。 其实猫原本没有这样乖巧,它本就没生病,只是强行催动越阶才导致的体力不支,休息两天便好了。 但被余幸这样抱在怀里,四处恳求又处处碰壁,自觉十分恼怒——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闭门羹?这女人也真够蠢笨的,竟然带他去牲口店里看病! 又颠簸的难受,气急攻心才晕过去的。 年长的大夫眯着眼睛,借着灯光捏开猫嘴,又翻开猫眼皮,似乎有些诧异,于是又检查了猫的四肢和脚爪。 “你这猫哪来的?” “下水沟里捡的。” 余幸急切道:“怎么,是什么病?感冒吗?” 她很希望是往好的方向走。 虽然缺少一些常识,但事实就是,万一是猫瘟一类的疾病,即使在现代也治疗起来十分麻烦,更不用说在这个地方。 基本就只能等死。 老大夫:“你这根本就不是猫。” 余幸:“?” 不是猫,还能是狗吗? 老大夫见她面露不解,干脆讲解起来:“你看它的牙齿,猫的牙更短小,也没有这么尖锐,以及其余的副齿,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爪子也不一样,这只动物的肉垫更大,四肢也粗壮,成年后的体型可比猫要大的多。” 余幸听的云里雾里:“不是猫,还能是什么?” 她觉得荒唐。 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没理由连这个都分不清楚的。 老大夫手一挥,还不忘把铜币都揣起来:“反正不是猫!” 余幸:“......” 她这会儿几乎已经确定这老大夫可能是为了钱,开始故弄玄虚和胡说八道,甚至指猫为马。 “...请您给我开两副退烧药吧,谢谢。” 她抱着猫,提着药袋子出了门。 猫醒了,精神头似乎也好了些,两只爪爪搭在她的手臂上。 余幸很高兴,用下巴去试探猫额头,发现体温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你好了吗?大花?” “......” 虽然很不情愿,但察觉到那语气中的担忧,还是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哼,我能有什么事,整天瞎操心。’ 余幸把猫带回了家。 窝里换了新的软垫,至于那些药,在炉火上熬煮了,只敢拿了一丢丢的分量,大概有一汤匙,掺在了米粥里。 没错,猫今晚的饭是米粥。 病人要吃容易消化的,病猫同理。 猫不太乐意。 它想吃肉。 但见着余幸的碗里也是粥,多少有点平衡了,伸出舌头,慢慢的舔食着,吃完了碗里的分量。 余幸全程紧张的看着,但见着胃口还好,也就多少放下心来。 能吃饭,总归是个好消息。 以往夜晚都是要熄灭炉火的,但因为猫还病着,怕它半夜会冷,于是彻夜燃着,几次起来添柴添碳。 猫心里很满意。 这样才不枉费自己出力报仇嘛。 遭罪也值了。 ...... 第二天早上,猫完全恢复正常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照例坐在院子的凳子上舔毛。 余幸则继续包她的饺子,今天要先把肉的那批做出来。 傍晌时候,于三儿又来了,这次是自己来的,主要还是问一些话,例如以往有没有和宋胜有过摩擦之类。 他长的高大,黑面宽肩,跟尊门神似的,腰上挎着佩刀,很有气势,叫人本能的就不敢说假话。 余幸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就差指天发誓了。 “怎么可能!我以前都不认识他!” 于三儿看了她一眼,慢慢的道:“那处巷子离他的住处很远,只有一个可能,他当晚是故意在等你。” 余幸睁大眼睛:“...故意等我?我也没什么钱啊。” 回想当晚那情况,妥妥就是奔着钱来的,难道是她在小店里买东西漏了财,所以才被盯上了? 是了,当天买了两包细白面,大概在许多人眼里,她是个过富裕日子的。 而且前些天的饺子生意做的有起色,估计也叫一些人看在眼里。 下城区的治安,终究是不太行。 于三儿又问了些别的问题,一一记录下来,又说因为怀疑有伤人猛兽进了下城区,最近夜晚巡逻排查的非常严格,没事儿少出门。 余幸连忙谢了,又很殷勤的拿了两袋油纸包好的冻饺子,送到人家手里。 “您巡逻辛苦了,这是一点心意。” 这等人情世故她是很熟络的,搞好关系,行事也方便嘛。 于三儿没推拒,收下后离开了。 余幸站在门口将人送走了,才回到屋子里,洗了手之后继续干活儿。 但还是免不了发出两声感慨。 “家里有个男人的话,还是比较放心。” 大概因为从小成长环境,也没试过被人撑腰的滋味,凡事儿都只能自己扛着,就格外羡慕那些家大人多的,拧成一股劲儿不说,遇上麻烦了也有人能出主意商量商量。 那时候福利院的大姐是农村来做工的,每日准备饭食的时候,年龄大点的孩子是要轮流去帮工的,余幸当然也经常去,顺带听了不少抱怨。 其中有许多内容都是抱怨邻居如何侵占了自家三寸地皮,又是怎么把路上摆着石头不让人过的云云。 可是人家家里三个亲弟兄,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在村里也是横行霸道,走路挺着胸膛,说话也十分硬气。 这就是有人撑腰和没人撑腰的区别。 余幸:“不说别的,就于三儿那个样的,谁敢欺负他家呢?是这个道理。” 猫大声叫起来,似乎是持有不同意见。 余幸看它一眼,好笑道:“干什么?你还想给我撑腰啊?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过小猫咪不用操心别的,吃好喝好玩好就行了。” 她把饺子板端到外面去冻着了。 包了一整天的饺子,腰酸背痛的厉害,晚上就拿了一包煮了,一共有三十多个,一人一猫足够了。 因着白天时候的提醒,余幸在关好房门的基础上,又加了一道门栓,上厕所也不往院子里去了,而是提了个尿桶进来。 本想放在外间的,想了想,还是提进了卧室。 又用一个盆子装了些土进来,放到炉火边上,对着猫道:“说是有猛兽进城会咬人,所以这几天晚上就委屈委屈,在这里上厕所吧。” 这样是挺不好的,但命更重要不是吗? 猫喵喵的叫。 余幸戳戳它的小鼻子:“抗议无效,先保住小命再说吧,小猫咪!” ...... 当天晚上,又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早上出去,院子里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的一片,说明昨夜非常太平。 余幸抻了个懒腰,找了工具,开始打扫起来。 猫也跟着出来,跳上凳子,蹲坐着,尾巴甩来甩去。 虽然养的久了,也知道这猫的脾性,就是天性的不活泼,对一切玩具兴致缺缺,很高傲的模样。 但还是团了个雪球,丢在它脚边。 猫蹦起来,尾巴都抻直了。 余幸哈哈大笑。 这样的日子,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16、把每一天都过好 卖完了这批饺子,余幸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 一共有二十六个银币,还有一堆的铜币,约莫一百多个。 看着是挺多的,可是补完剩下的房租,再刨除日用开销,且目前也仍然没有稳定的收入工作,这样一算,还是捉襟见肘。 “哎,不知道上城区那边的日子好不好混呀。” 余幸一边给猫搓澡搓泡泡,一边絮絮叨叨:“我原本打算着,交完这回的房租,明年就不打算续了,往上城区那片走走。” “那边富人多些,消费大概也能跟上,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更容易。” “就是不知道那里对折人有没有歧视,这个世界怎么还搞这一套阶级段位呢,这是不合理的,早晚要被推翻的,人人生而平等嘛...” “要是能再攒下点钱就好了。” 猫静静的听着。 虽然还是有些词汇半明白不明白,可也没有一开始时候那么震惊了。 这样的絮叨一般会持续个十来分钟,而后就会被抛之脑后——反正这个女人整天都挺乐呵的。 警惕心这么低,也没什么自保的本事,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个奇迹。 看脖子上那道血痕,再深一点就没命了,都不知道怕吗? 实在是不聪明。 晚上余幸蒸了大米饭,是用的新米,很香。 给猫的是浇了肉汁汤,自己的那碗则是狠狠拌了两勺白糖进去。 猫看出了不同,于是用爪子拍拍余幸的手臂,示意自己也要尝尝另一种口味。 “这可不行,动物不能吃太甜的。” 她努力回忆着自己知道的那一丁点的宠物知识:“...说是,说是对肾不好。” “你是公的吧?公猫肾很重要的,这地方没绝育的宠物医院,你以后要是娶媳妇了,肾不行,不会幸福的!” 仗着物种沟壑的沟通不便,越扯越离谱。 “反正,你就吃你自己的!” 猫脸黑了。 但因为全是毛,也看不出来。 它把脑袋埋在碗里,专心吃饭,不肯理会人了。 但余幸并没有意识到自家宠物闹脾气了,她忙的很,收拾完了还得准备材料,明天早上再去趟早市,卖点枣子糕。 这段儿时间都说城里可能有野兽,她也就消停的不敢出门,连饺子都是叫人来收的。 但后续也没听过再有什么动静,便决心要继续挣钱——其实相比这些零散的活儿,她最想做的还是小吃,利润高操作快,做起来还方便。 但这是不现实的,至少目前是绝对不现实的。 她叹了口气,没再去考虑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转而去洗手准备和面了。 本来想的是挺好,但没成想,当晚却下了一场大雪,余幸凌晨起床的时候就发现了,飘飘洒洒的在地上积了有十几公分厚。 这样的天气,属实是没办法外出的了。 于是将枣子重新装回袋子里,爬上床去继续睡觉。 晚上是不生炉火的,外间比里间温度低不少,她看猫在窝里蜷缩着,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冷吗?要不要去里面睡啊?” 要是有第二个人在场的话,怕是一定要觉得她脑子可能有什么毛病——跟个猫商量事儿。 但在这个家里,主宠日常相处模式就是如此,习惯了。 当然,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谁不知道这半大猫怪脾气的很,除非必要,那是绝不踏进里屋半步。 有很严重的边界感和领地意识。 但这句话说出来,猫却拱起来身子,抻了个懒腰,轻巧的从窝里跳出来,往里屋去了。 余幸:“?” 她有点不敢相信,也走进屋里,结果发现猫竟然真的跳上了床,盘在枕头边上。 “...你今天吃错药了啊?” 忍不住上前两步,伸出手指戳戳猫肚子,软绵绵又温热的触感。 “哇,终于要变成黏人的小猫咪了吗?” “还是真的冷了?果然是半大猫,都不怎么耐冻。” 猫闭着眼睛装死。 但无论如何,被猫亲近是莫大的殊荣,余幸心中还是很高兴的,连忙将门锁好,甩掉鞋子爬进了被窝。 然后一把将猫薅进被子里。 开玩笑,这么好的暖手炉,怎么能晾在枕头边上! 猫受到惊吓,扑棱了一下,但也仅仅是扑棱了一下而已,然后就不动了。 开始还有些僵硬,但在听到余幸满足的叹息之后,也就软绵绵的塌下来了。 一夜好眠。 ...... 仗着第二天没什么事做,一人一猫放肆睡到了大中午。 要不怎么说冬天被窝里长猫是件美事呢,软乎乎又毛茸茸,比抱枕暖水袋好用多了,简直是太舒服了。 余幸贴着猫脑袋,睁开眼睛看看外面天色,还有些阴沉,但肚子又饿,着实是该起床了。 便爬起来披上棉服,先去把炉火给升起来。 添碳的功夫,猫也下来了,蹲在旁边,尾巴耷拉在地上。 余幸揉了它脑袋一把。 虽然生活辛苦,但一直以来余幸都坚持按时吃三餐,主要她这副小身板亏损的太厉害,得补一补。 这会儿都晌午了,还没吃上饭,倒是稀罕事儿了。 “吃什么?大花,你想吃什么?” 猫叫了一声。 “要不,吃面条吧?” 猫又叫了一声。 “但总觉得有点敷衍啊...” 她起身在各种袋子中间扒拉一阵,又走到外面去,翻了翻冻在大缸里的鸡鸭肉类,都冻的邦邦硬结实着。 “不然还是煮砂锅吃,这个最方便了,嗯,就这么决定了。” 她将砂锅蹲在了炉子上,又去切洗食材,肉丸子剩的不多,索性全放进去了,大花也爱吃这个口味,每次都能吃很多。 五花肉也是不能少的,还有面筋和绿叶菜,最后还要放一点自己炒的辣椒油。 “呼,好香啊,是不是,大花?” “你是不是比原先重了呀?看着也没怎么长个儿...” “张嘴,看看牙,嘶,是挺尖的,我可提前跟你说了,再如何不能抓人咬人,这地界可没什么狂犬病疫苗,万一得了病,那是要死人的...” 猫歪歪脑袋。 狂犬病,那是什么? 狂犬,发狂的狗么? 简直是岂有此理,他血统高贵的很,怎么可能会携带这种病毒! 猫愤怒的喵叫起来,但因为本身是个半大猫,所以也没什么威慑力,看上去只是在闹小脾气一般。 余幸手上在收拾食材,只好用手腕蹭蹭它的脑袋表示安慰。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一人一猫吃上了热腾腾的炖砂锅。 余幸在吃喝方面一直是舍得真材实料的,都是自己吃,弄些虚假的也没什么意思。 “应该再去买一点豆腐,又便宜又健康,而且煮着吃吵着吃都很好,麻婆豆腐知道吧,也是辣的,还有小葱豆腐,清清爽爽的...” 猫吞咽着碗里的饭食,耳朵一动一动的,显然是都记在心里了。 余幸:“对了,今天没别的事要做,就给你把小衣服做起来吧。” 她兴致勃勃的去翻找出原来买的布料,因着要的尺寸不大,所以老板给了很优惠的价格,顺便还送了些针线。 “可是我不太擅长针线活儿...应该不会太难吧?哎呀不管了,就试试吧。” 她比量着尺寸,决定先从简单的开始,比如做一件棉的小马甲——就例如一个筒子状的,然后开上四个小洞装jiojio。 但就是这样的,也完全是做不好。 焦头烂额了半晌,也只是费了一块布,还好棉花可以拆出来,不算是浪费。 正犯着愁呢,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余幸把东西往床上一放,忙不颠儿的就往外跑。 “是不是于三儿啊,难道案子又有了什么进展?” 虽然巡城使只是最下城区最初级的公差人员,但依然是余幸得罪不起的,且她还想着,万一能从人嘴里打探一些青雅她们的消息呢。 但打开门一看,却不是于三儿。 而是前街上住着的那个带着三个娃娃的女人,之前余幸还给送过糕点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姓氏如何未曾可知,反正是街坊之间都喊她做苔嫂子。 至于字是哪个苔,没有人清楚。 女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篮子,里面装了一捧新鲜的风菜,还有几个鸡蛋。 “我、我听于三儿说,你遇上坏人伤着了,就来看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 余幸连忙亲热的将人接进了门,又把院门重新锁上。 这倒是没什么奇怪的,自从下城区流传开有野兽进城的谣言,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做的,除非必要,一律是紧锁门户。 因着只有两间屋,不存在什么客厅一类的摆设,便直接将人迎进了里间,坐在了床上。 猫惊讶的叫了一声,继而调整姿势,蹲坐起来。 看上去很有礼貌。 “我养的猫,苔嫂子,放心,不咬人的。” “来来,这边坐着,哎,有点乱,让你笑话了。” 苔嫂子笑笑道:“都这样,谁笑话谁呢,我家更乱。” 这话纯属是场面话了,余幸去过她家一回,穷是真的穷,可以说家徒四壁也差不多,仅有的家具摆设都旧的很了。 可干净也是真干净,屋子和院子都打理的非常齐整。 “你这伤,不要紧吧?在脖子上也太吓人了。” 余幸笑笑道:“不要紧,就是看着严重,其实很浅的,已经结痂了,完全不疼的。” “哎,宋胜真是作孽,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嘿嘿,谁说不是呢。” 17、喵喵的新衣服 两人聊了一会儿,苔嫂子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针线。 “你这是,要做个什么?小孩衣服吗?” 余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不是,想给我家猫做个小棉袄穿,可我太笨了,怎么也做不明白。” 苔嫂子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给猫做衣服,可真是闻所未闻,谁家的猫会穿衣服啊。 这棉花这料子,都是很好的,想来去店里买的话大概也要狠花些钱,却原来是穿在猫身上,一般人家哪里敢这么浪费。 但这也恰恰证明了,这小姑娘是真的有本事,把日子过的很好。 苔嫂子叹了口气,微笑的道:“你想做成什么样?我大概能帮上忙。” 余幸一听,来了精神:“真的吗?太好了!” 便兴致勃勃的说明了自己的思路,末了小心的试探道:“就这样的话,能做吗?里面还要塞上一层薄薄的棉花,因为天气很冷嘛。” “能做,怎么不能做,不难。” 对于苔嫂子这种家境一般的人家,日常的衣物主要都是自己做的,春秋的单服和冬天的棉服,买成衣是绝对的负担不起。 所以也就练就了一手的好针线活儿。 再者说,做个棉筒子着实不难。 苔嫂子也是个手脚快的,一边说着话,商议着事儿,前后只用了一个多钟头就做好了,不仅完全符合余幸的要求,甚至还用彩线绣了朵小花在领口。 “哎呀,可真好看。” 余幸抱在手里,喜爱极了,翻来覆去的看,又招呼着:“大花,快来试试你的新衣服!可好看了!” 猫:“!” 当着外人呢!成何体统! 它抗议的叫了两声,把脑袋扭过去。 余幸:“嗨,没事儿,这猫啊,脾气就是怪,不过肯定没问题的,这尺寸都是我事先量好的。” “那就好,不过你对这猫可真好。” “肯定的呀,过日子是个伴儿呢,对吧,大花?” 猫没吱声。 余幸很感激苔嫂子帮了忙,因此给她的筐里塞了不少东西作为谢礼。 有擀好的面条,有团好的丸子,还有实打实的两油纸包的饺子。 苔嫂子急的推拒:“这是干什么啊,我是来看你的,怎么还能拿走这么多东西!” “快别塞了,快别塞了!” 余幸当然不让她拿出来,按着筐子把人往外推:“我都是真心要给的,一个人也吃不了太多,就当是给小孩补补了。” “苔嫂子,小孩营养不够可不行,影响长身体的,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拿走吧拿走吧,你也该回家了,再晚天色就暗下来了,注意安全昂!” 不由分说把人推走了。 苔嫂子看着面前被强行关上的房门,有些焦急,最终化作了无奈。 她叹了口气,抹了抹发酸的眼角,提着筐子回家了。 孩子还等着她做晚饭呢。 ...... 余幸在屋里数了数苔嫂子带来的鸡蛋,一共有七个。 一般来说,探望病人没有送单个数的,不过以苔嫂子那性子,大概是把家里所有的鸡蛋都拿来了。 “大花,苔嫂子是个好人,对吧?” 她摸摸猫头:“大家的日子都很难过啊。” 猫叫了一声。 “我孤身一人,生活的尚且这样不容易,她一个女人家的,还有三个小孩要养活呢。” “这个世界真难啊,比我原来的世界还要难,在我们那里,只要勤快,是能吃饱饭的。” “日子稀里糊涂过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在这里究竟是谁能做主的。” “是国王吗?还是贵族?” “不过这里的管理者都不觉得害臊吗?大伙儿的日子过的这么难他不管,整天为了个走丢的上人折腾来折腾去。” 余幸越说越生气起来了:“青雅她们开个旅馆,招谁惹谁了,就这么封了,还把她们当罪人......那个上人也是,都那么大岁数了还能走丢,说不定脑子天生就不好用。” 猫抗议的叫起来。 谁脑子不好用了!他聪明的很! 而且那两个女人根本不是生意人! 她们是穷凶极恶的走私犯!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的! 它很生气,甩着脑袋往回退两步,大声抗议。 殊不知这小模样十分可爱,把余幸萌的两眼冒粉红泡泡,硬是拖到怀里,好生蹂躏了一番。 “哎呀哎呀,真可爱啊。” 总算有点体会到铲屎官们说的吸猫是什么意思了,还挺让人上瘾的。 不过对于那件小袄子,猫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打死也不穿的。 开玩笑,当他这一身毛毛是白长的么,又保暖又美观,套上那些破布简直就是画蛇添足! 虽然余幸又是哄着又是劝着的,但如果本猫不配合的话,还是颇有难度的,最后也只能作罢。 “算啦,不穿就不穿吧,等晚上冷了你就知道了,都是为你好的,又不是害你。” 猫在心里冷哼——我才不会觉得冷呢。 晚饭是随便对付的,用苔嫂子送来的七个鸡蛋,掺了点面粉,在锅里摊成的饼子。 其实家里有些鸡蛋的,但余幸还是先用掉了这七个,主要是有点担心,万一鸡蛋放久了,内里散了就浪费了。 鸡蛋在很多人家的眼里都是很珍贵的东西,有时候还能当流通货币来用,再结合苔嫂子家的情况,留很久的可能性的确是高。 鸡蛋饼做起来方便快捷,又快手的切了些胡萝卜丝和葱丝,以及以前做的煎豆腐回锅热一下,卷着一起吃。 一人一猫各自吃着碗里的饭,各自想着脑子里的事情。 “明天我得再去趟新月旅馆。” 猫抬头看她一眼。 傻的么,以为过这几天风声就平息下来了? 那俩女人可是头号的特大等级通缉犯,明里暗里都有人盯着呢! 哪里还敢回来。 余幸叹了口气:“也不是说要怎么样,就是看看,这都好一阵时间没过去了。” “要是没这档子事儿就好了,这都一个多月了,我肯定又能挣到二十个银币了。” 猫翻了个白眼。 当是多少呢,才二十个银币,等回去了,别说银币,金币宝石的还不是随便你拿。 它立刻就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已经打算把这个女人带回去了? 但前后不过也就半分钟的功夫,猫又实现了自我说服。 能怎么样呢,都已经睡在一起了。 它总不可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坏人。 平心而论,这个女人长得也算,嗯,还挺能入得它的眼的,又有一手做饭的好本事。 比那些从头到脚香的呛鼻又花里胡哨的贵女好多了。 至于来历啊身份啊,那些倒是很不值得提的小事。 还是顺眼最重要。 余幸洗刷餐具回来,发现猫坐在桌子上,眉头紧锁——天知道她是怎么从一只猫身上看出来这个表情的。 她伸手呼噜猫脑袋:“想什么呢?思考猫生呢?” 猫叫了一声。 确实,思考着呢。 而且准备要下一个很大的决定。 “好吧,你慢慢思考着,我可先去睡咯。” 猫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跟着进了屋,然后熟门熟路的跳到床上。 余幸好笑道:“终于知道睡床的好处了?给你做了小棉袄又不肯穿,活该觉得冷呢。”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放任猫在床上跑来跑去。 虽说进了深冬,但这小破屋里,是很暖和的。 舍得用碳是一回事,再则床铺也是花了大价钱的,都是买的厚实布料和新棉花,又经常趁着好天气拿出去晾晒,十分的绵软舒服。 余幸当然不至于富裕到享受生活的地步,可她却是真切不能受冷的。 上辈子在福利院长大,对于童年最多的记忆就是寒冷,冬天手脚都要起冻疮,冻了就发痒,越挠越痒,越痒越挠,最后破裂流脓,肿的跟胡萝卜似的。 所以后来哪怕租房子,哪怕还想着攒钱,都是一定要腾出钱来好好过冬的。 她坐在被窝里,怀里抱着猫,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又生出点无聊——这地方,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电视电影啥的就不奢求了,哪怕有本书呢。 以前就喜欢看闲书,现在也没改掉这个习惯,只是不知道这地界书贵不贵。 明天去店里看看好了,实在不行,淘二手的也行。 猫被摸的太舒服,已经咕噜咕噜的打起了呼噜。 余幸:“对了,明天吃什么?烙饼子吃好吗?还是做肉馅的花卷?” 猫睡的迷迷糊糊,但还是叫了一声。 都行。 “我想吃葱花饼啊,但是要掺上鸡蛋面才比较软。” “喵。” “啊啊啊到底吃什么啊,每天要想花样真的好难啊!” “喵。”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在我们那个世界,很多猫都已经不抓老鼠了,反正城市里不多见,都是宠物猫。” “喵。” 嘁,我又不是猫。 “乡下的话倒是还多些,也都是狸花猫。” 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他们都没你好看。” “喵。” 这次听起来带了几分得意。 余幸心满意足的抱着猫睡着了。 18、找帮手赚钱钱 余幸目前仍旧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但收入上却一直是没有断过。 这天,她正在围着火炉烤红薯,一边跟猫碎碎念。 “...以前我就在街边摆摊卖这个,利润可高呢,虽说乡下不值钱,但在城市里是个稀罕玩意儿。” “进价两块一斤,烤熟了十块一斤,利润真的很可观,而且很好卖的,大人小孩都喜欢。” “别看这地瓜不起眼,其实吃法也挺多的呢,用芝士焗烤,还能抹上奶油,加上果粒,小小一颗要十多块呢。” “其实呀,我吃着也就一般,但闻着是真香...” 余幸絮絮叨叨自顾自的说,猫依旧是埋头吃,不理人。 惯常的相处模式。 生意就是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的。 敲门的是两个女人,一见面就亲热的很,挽着余幸的手,连连夸赞她好样貌,看着又好福气。 余幸都有点懵了——这架势,难道是媒婆上门来介绍相亲的? “...请问你们是?”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都笑了,然后才说明了来意。 原来是上次在陈家吃过了喜宴,都觉得很好,又恰逢家里也有喜事要办,就想着上门来问问,是不是可以提前预定一些。 自从上次余幸在陈大嫂家里帮着张罗了宴席,也算是小小的有了名气。 本来么,她的手艺就是很加分的。 硬菜就不必说了,还有些没见过的新菜色,尤其一道新奇的点心,给主人家赚足了脸面。 人干净不说,且也没有些大厨的坏脾气,笑吟吟的很好说话。 那天余幸走了,几个女人凑在一处好好议论了一番。 陈大嫂尤其得意:“先前请她,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总不能喜宴当天没厨子吧?” “结果误打误撞,这姑娘虽然年纪小,但人家可不差啥!手艺硬的很!” 其余人也应和着:“就是,我看这小姑娘,做的也不比那些大厨差什么,而且还有点心,这种去外面单买也要贵的很——我说,他嫂子,这道菜不令加钱吧?” “不多加钱,都是一套带着的。” “也没说要多加喜钱,反正就是说好的价钱,另外啥都没要。” 一般下村里接喜宴的大厨,临结算工钱的时候,都是要另加一份喜钱的,虽说没有严格要求数目,可给的少了,流传出去,也要被说‘小气吝啬’。 且还要好酒提上两坛,好菜带上几盘,一来二去的,也要不少钱。 都是工钱之外的。 下城区的人家,哪怕是稍微富裕些的,日子也过的大都勤俭,更何况操持喜事本来就要一大笔钱。 可谁也不想担上个小气名声,又都觉得大喜的日子嘛,没必要闹不愉快,大都给了,只是背地里难免要心疼。 但余幸就什么都没要。 说好的工钱是多少就是多少,连那几盘菜还是当初硬塞给她才带着的——其实倒也不是余幸本人的思想觉悟就超前到如此地步,而是她当时已经累得要虚脱了,脑子里都是嗡嗡一片,根本顾不上别的。 这让陈大嫂更加满意几分,夸赞起来也不遗余力。 “这小姑娘真不错,我喜欢的紧,等后头我孙子百日宴了,也要再请她一次的。” 众人都善意的哄笑起来,说她真眼光远的很,这才刚成了亲呢,就打算着百日宴的事儿了。 不过口碑就是这样口口相传累计起来的。 余幸问明白了原委,顿时笑的跟朵牡丹花似的。 哪有送上门的生意还不接的?谁会嫌钱多呀。 “原来是这样,两位嫂子快请屋里坐,咱们详细的聊聊。” “大花,你别趴着了,来客人了。” 说这句话,倒也不是要猫起来接待,而是它惯来喜欢趴在床边上,这样一来,客人便坐不下了——屋里空间小么,也只能这样了。 把猫向里面推了推,招呼着两人坐下,又把小笸箩拿出来,里面放着些南瓜子。 是前些天从一只老南瓜里开出来的,洗干净了放在炉子盖上烤熟了,磕在嘴里很香,是比较容易做的小零嘴,很多人家都会准备。 只是阮鱼更奢侈,里面放了些盐和糖。 三个女人磕着瓜子,聊开了。 “我们家日子近些,就定在下个月中旬,妹子你看行不行,行的话,咱们就直接定下了。” “我家和陈嫂子家一样,都是十来桌,菜也是自己备下的。” 余幸想了想:“...不知道菜色上,你们有什么要求没有?” 那女人豪爽道:“没要求,妹子你决定就行,我们都是因为信得过你手艺才找上门来的!” 另外一个女人话少些,但也在一旁微笑的点头。 谈话进行的相当顺利,等送两人出了门,余幸抬脚就去了前街苔嫂子家里。 她当然愿意多赚些钱,可也不是铁打的,能有个帮手是最好的。 就例如上次吧,说是在厨房里给留了三个人,可实际上真等忙活起来的时候,谁不是一个顶三个的用。 再者说,这里的人,似乎也不是很注意卫生,不洗手去扒拉菜是常有的事,甚至还有掉在地上的再捡起来放在盘子里的。 余幸对于这一点是很不能容忍的。 所以说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帮手,提前交代一些事儿,用起来也放心。 她去苔嫂子家里敲门,开门的是个小孩儿,家里最大的那个,十来岁的样子。 余幸左右望了两眼:“你娘呢?她没在家?” 小孩儿眨巴眨巴眼:“我娘去干活儿了,余姐姐,你进来等吧。” 于是就进去坐在凳子上。 苔嫂子家里日子不容易,一应摆设都陈旧的很,但打扫的却是相当干净,她本身也是个很勤快的人。 为了养活孩子维持日子,她在外面做了许多兼职的工作,其中有一份就是浆洗衣服和被褥。 在这地界,大多数人家当然都是自己浆洗衣服的,也请不起别人,不过还是有些类似成衣作坊或者二手服装翻新的地界,是需要大量的人工修补的。 不过报酬也并不多,且大冬天的用冷水浆洗衣服,实在是个苦差事,两只手都冻得通红搓破皮,肿的吓人。 余幸曾经劝她换个工作的,苔嫂子还安慰的说,自己已经做了三个多月了,等开春时候,就能转到缝纫部了,这个时候放弃太不合算。 其实这些都是借口,这里能找到的工作机会太少了,更何况家里还有孩子要养活,又做不来什么重活儿。 她在院子里坐到太阳落下去大半,苔嫂子回来了。 进门看见她,先是一愣,然后笑开了:“妹子,找我什么事儿啊?” 余幸也不拖沓,很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其实就是想让苔嫂子去做自己的帮手,就切切菜洗洗菜的打杂活儿,当然是有报酬的,一场席面下来,给五十个铜币。 这个价格算不错的了。 毕竟在这地界,一个壮劳力一天下来也就六七十个铜币。 苔嫂子惊呆了:“你是说,让我去做帮工吗?还给这么多钱?” 余幸怕她又犯拗,连忙道:“可不多,都是辛苦钱,很累的,一刻不能停,那可有十多桌的席面呢!” “我也是想着,苔嫂子你吃苦能干,就想着来问问,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苔嫂子当然很愿意。 她现在帮人浆洗衣服,一天下来也才能赚个二十铜币,还得起早贪黑的。 且也并不轻松,那些大件的衣服被褥吃了水沉重的很,要拖拽起来晾晒真的很费力气,常常是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累的胃口全无。 而洗菜切菜这种厨房活儿,真称得上是好活计了。 当下便痛快答应下来了,又问了余幸详细的日期和准备,这才欢欢喜喜送她出门了,临走还不忘再塞上许多风菜。 “嫂子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都是自己种的,不是稀罕物件,拿去吃!” 余幸也只好收下。 于是晚上吃了风菜烙饼。 表壳焦糊脆生生的,风菜剁碎了掺上粉丝和一点青葱,还有一点白菜也加了进去,用熟油拌了,裹在面皮里放在火炉上烤熟。 等待饼子熟的时候,一人一猫都围着火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喜宴虽然累点,但是赚的真的很多,所以要接,对吧?” 猫很不赞同。 在它眼里看来,钱就是数字符号,虽然很重要,但也没有重要到不顾惜身体的地步,上次余幸回到家累成什么样,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余幸:“但是这样的赚钱速度还是太慢了啊,我想上内城看看。” 猫暗暗翻了个白眼。 内城有什么好的,东西难吃不说,每天都有一群人在耳朵边上嗡嗡嗡,烦死人。 余幸:“不知道那边对折人有没有歧视啊。” 猫用爪子在地上踩了两下。 歧视,歧视个屁,旧制早被推翻多少年了,早没人敢说了。 至少是明面上。 至于背地里,谁敢说,就把他抓起来,哼。 折人怎么了! 折人好的很! 余幸:“...哎哎哎,好了,饼熟了!” 19、巡城使于三儿 猫依然是半大猫模样,吃的虽然不少,但不长肉也不长个儿。 在这场宴席之前,余幸没打算再去赶早市了,就在家里研究有没有什么新菜色,想着做出点花样来。 只是翻来覆去她也不是做大厨的料,只能说是家常菜上吃出个创新,再加上这下城区,本来也没有多少人精专于吃食。 厨子上炖着的豆腐咕嘟咕嘟开了,余幸用勺子翻搅两下,心满意足的嗅着香气。 猫在叫了两声。 余幸便笑话它:“这就馋啦?还得再煮一会儿呢。” “其实我做菜水准很一般的。” 她坐下来,抚摸着猫头:“你是没见过有那些刀工了得的大厨,那豆腐雕花雕的,跟艺术品似的!” “这个地方肯定也有了不起的大厨,但他们肯定也不会来这儿的,肯定都在上城区,给那些贵族家里当差呢!” 猫翻了个白眼。 谈得上什么见识,那些人做出的东西都一个味儿,精致有什么用,又不见得好吃。 还不如守着这锅炖豆腐呢。 又煮了大概十来分钟,余幸捧着个大碗过来:“好了好了,可以吃了!” 猫支棱起耳朵,两只爪爪搓了搓。 就在准备装碗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都这个时候了,天都要黑了,会是谁哇?” 但也就去把门打开了。 猫也跟着过去了,一边还不停声的叫。 你一个女人,能不能有点安全意识啊,都这么晚了还敢冒冒失失的开门。 上次的教训是没尝到吗还是怎的! 门开了。 站在外面的是个男人,很高很壮实,面盘黝黑,肌肉虬结。 余幸:“于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之所以敢于开门,其实是早从门缝里看清了——于三儿么,这片儿的巡城使。 男人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道:“...我想跟你买些饺子。” 于三儿家里一共三口人,除了他,就还有个老娘以及一个小他五岁的妹子。 妹子被惯得不行,嘴馋的很,上次吃了他带回去的饺子,不知怎的记住味道了,恰好这两天有点感冒,便非闹着要吃。 哄不好了。 亲娘也拿她是没办法的,便打发他出来,不管怎样,一定要带饺子回来。 “哪怕你去买两包呢?上回不是说,那些镖客也从那里买的么?没道理说不卖给你的。” 于三儿便来了。 余幸立刻去拿了两包,不由分说道:“拿去吃拿去吃!一点小东西,谈钱不是见外了!于大人尽管收下!” 她现在不大做饺子生意了,主要是有点忙不开,但自家囤着的还是有一些的,毕竟是方便,放在水里一煮就能化开吃了。 东西本身确实是不值什么,再者说,谁敢跟巡城使收钱啊。 那不是自找的不痛快么。 哪怕于三儿看起来不像那等不讲道理的人,余幸还是不想冒这个险。 对方却很坚持:“多少钱,我给钱。” 余幸:“真不用,真不用!” 她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不然您看,我跟您打听个消息成吗?就当交换了。” 于三儿迟疑片刻,开口了:“你想问什么?” 余幸试探的道:“就是,那个,新月旅店...” 她也不等对方开口叫停,便一口气说了出来。 “那个店不是封了吗?我想着,现在是不是记在巡城处那边了,我看那地段挺好的,就想着,万一我钱够的话,盘下来开个小吃店也成...” “现在还能对外出租吗?” 余幸当然没钱开什么小吃店,拐弯抹角的也不过是为了打听那青雅和明明的消息,这个理由找的应该是蛮正当的,挑不出什么错误。 于三儿:“那个店别想了。” “啊...这样啊,那真是没办法。” “这个案子很严重,最好少打听。” “......” 他到底还是给了钱,然后提着饺子走了。 余幸怔忪的关上门,回到屋里,拄着下巴发呆。 “大花啊。” 猫叫了一声。 在呢。 “你说,青雅和明明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两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赶尽杀绝啊。” 猫又叫了一声。 是啊,就是穷凶极恶。 人不可貌相。 余幸叹了口气,话题一转:“不过我看于大人挺不错的,头先见了是觉得挺吓人,但习惯了就还好。” “做巡城使,就得吓人一些,否则怎么有威慑力呢。” “总之,是比那些绣花枕头小白脸强,就比如先前我见过一个,可能是上人,那脸长的倒是白净,可人是坏的没边儿了!” “对人一点也不亲切,高高在上的,吆三喝四不说,自己走丢了,还把过错推到别人头上!一点风度也没。” 猫不乐意了。 如果真是以前的失礼,他愿意道歉的。 但怎么还捧一踩一呢。 那个男人分明就如同黑面门神一样,哪里就好看了? 还三番五次的夸他,莫不是眼睛瞎了。 且论说长相,他凌朝从没输过的! 其实依照着余幸的审美来说,还真就挺欣赏于三儿这种类型。 究其原因,主要跟她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从幼时起就被遗弃,又是在福利院长大,那里孩子多,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年纪太小时候记不清了,而稍微长大一点,就要跟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整天忙里忙外,要么做杂活儿,要么照顾更小的孩子。 即使在进入学校进入青春期之后,也因为平平无奇的长相,以及带着残疾的腿,早恋什么的是压根儿没指望。 再后来,离开了福利院,就要整日为生计奔波,算计那几块几毛钱,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可以说,整个成长的过程中,被异性呵护的经历,几乎是没有的。 所以余幸的审美喜好,是能承担起保护者角色的,给她带来安全感的那种类型。 要说心仪的对象,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上辈子就曾经出现过一个。 那时候她刚攒了些钱,换了一辆电动的小三轮车,扎上个棚子开着四处摆摊,在一个工厂门口,短暂的租了两个月的固定摊位。 在摊位边上,有家很小的修车店,店老板大概三十来岁,是个黝黑的精壮男人,个头高体格壮实,胳膊上全是肌肉。 其实这个人面容算是一般,方正还带点憨憨的,整天围着个围裙,身上都带着汽油的味道,也不大会说话。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单身汉子。 本来两人是没什么交集的,属于互不打扰,结果有天余幸出摊时候,突然下雨了。 夏天的狂风骤雨是历来不讲道理的,前后不过几分钟,就电闪雷鸣的哗哗浇下来,叫人藏都来不及。 对于余幸来说,人是次要,车上的食材可万万不能出岔子。 被雨淋了就不能用了,都是钱。 手忙脚乱收好车子,想把车推到路边上避避,可奈何这个时候轮子却被卡住了。 她本身腿脚就不大方便,这车新买的又不太熟练,只几分钟的功夫,便被浇的浑身湿透,跟个落汤鸡似的。 正当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修车店的男人如同神明天降,主动冒雨跑过来帮忙,把车拉出来推到路边,又让她在自己的小棚子底下躲一会儿。 给了个马扎坐着避雨,然后用一次性纸杯给倒了点热水。 余幸很没出息,一点小小恩惠,就足以让她小鹿乱撞了。 就忍不住拿眼神偷偷瞟着——虽然是沉默寡言的男人,但心地善良,看起来就很踏实的模样。 如果有这样一个男人在家里,高大,结实,能靠得住,不管他承担的是什么角色,父亲,兄长,或者丈夫,那都是让人很有安全感的。 可惜余幸没有兄长也没有父亲,便只能从伴侣这一条上下手了。 上辈子的汽修店小老板,这辈子的于三儿,都是差不多类型。 “不过这里的人成家都挺早的,他是不是也结婚了啊?” “算了算了,想这些做什么呢,八字都没一撇呢。” 猫终于炸毛了。 伸爪把饭碗拍翻了。 如果是一个成年男人,摔碗过于失礼,可如果是一只小猫咪,只会让人心软软。 余幸被萌的不行,逗趣的道:“怎么啦,还闹脾气?是不是饿了?”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你不是早就闻着馋了么?” 说着,便从锅里挑了一块煮的嫩嫩的豆腐,放在了猫碗里。 猫看都没看,昂首挺胸的回窝里去了。 自从猫开始睡床之后,它已经很久都没在外间的窝里睡觉了,平时也不进去,今天倒是重新抬爱了。 没错,它就是在闹脾气。 它也是有脾气的。 余幸不放心的追过去,摸了摸猫肚子,是鼓着的。 “好吧,不吃就算了,你本来吃的也不少。” 至于睡觉——小猫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余幸完全没觉得有任何不对,便继续坐着,准备吃自己的那一份饭菜。 眼见的人真不搭理了,猫气的毛都竖起来了。 于是跳起来,蹦到桌子上,撒泼打滚。 “哎哎,汤很热,小心烫着了!” 猫听了,撒泼更甚。 不负众望的把汤碗碰洒了,万幸没溅在身上,被余幸拎起来,放在地上。 她叹了口气,认命的去找抹布,擦桌子。 谁能跟一只小猫生气呢。 20、伤到脚了 这次的喜宴地址离得稍微远了些,因此要提前出发,去主家检查一些食材,看看东西是不是准备齐全,还得看看场地。 苔嫂子比她更上心,天还没亮的时候便来敲门了。 那会儿余幸正洗漱呢,连忙将人迎进来,又拉到坐到桌子前面,硬塞了筷子。 “吃点,路上要走好久呢。” 苔嫂子的视线在桌子上扫过,是刚熬煮的米粥,里面还放了小颗的红枣,刚刚煎好的葱油饼表面焦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猫也有份同款,在桌子的另一头,吃的专心致志。 这样的饭食,于她家里,是不可能出现的。 苔嫂子刻意忽略胃里的饥饿,笑着推拒道:“...在家里都吃过了,就不吃了。” 余幸却很坚持:“再吃点,今天特别冷的!喝点粥暖暖!” 她擦了把脸,一起在边上坐下,自己捧着一碗,满足的小口喝了起来,认真的道:“吃完咱们就出发,放心,不会耽误时间的。” 苔嫂子盛情难却,便也就吃了些。 入口甘甜香暖,是很好的米才能做出的味道。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都没吃过这样好的米了,只能是很珍惜的品尝着,咽到肚子里也暖融融的。 临着出门之前,余幸拍拍猫头:“好好看门,知道不?离着炉火远一点。” “饿了桌上有给你烤的鱼肉干,自己吃。” 猫叫了两声,送人到门口。 等出了门,苔嫂子忍不住道:“你家这猫,真灵性。” 村里养猫,大都是为了抓老鼠,从来没有当宝贝似的,不仅在屋里,还得吃饭上桌。 而且这猫,好像能听懂人话似的,不像个不懂道理的普通畜生。 “那可不。” 别人夸赞自家宠物,大概是每个铲屎官都高兴听到的,余幸也不例外。 “很乖的!从来不捣蛋!洗澡一点也不费劲,还能暖被窝...就挺好的,也算个伴儿嘛。” 苔嫂子感叹道:“以前我家也养过一条小狗,看家护院一把好手。” 至于现在么,人都要吃不饱了,哪里还顾得上养什么——家徒四壁的,贼都要绕着走。 两人出来的早,天色很黑,街上还是静悄悄的,只有一路的星光相伴,偶尔遇上一两个人,大都是出门讨生计的,大家日子都不容易。 苔嫂子很紧张:“我也没做过,不知道能不能行?” 余幸便安慰她:“你就跟着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放宽心。” 路上大概走了有一个小时,等到了的时候都已经天亮了,天气虽然冷,但两人身上都是汗涔涔的。 负责接待的那个还是前些天找去她家里的那个,姓郑的一位嫂子,很亲热的将人迎进门,先招呼上热茶和干果。 坐下简短寒暄几句,便先去到厨房里,检查食材和碗盘。 婚宴能操办十来桌宴席的,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家中也都有些积蓄,又是喜事,那自然是不能太小气。 食材倒是好说,这天气买多了也不会浪费,大都宽裕,但大多数的碗盘都是从邻居家借的,就都得清点整齐了,提前坐打算。 余幸详细看了,提出意见:“这几个盘子用作装鱼的,都是整条,有点短了。” “汤盆不用很大,浅口的很容易凉,最好加个什么东西盖盖。” 一水儿的白条鸡鸭都挂在衡量上,大鱼也都剖洗好了,在盆里整整齐齐的堆放着,另一个墙角里还堆了许多南瓜。 这是余幸特别交代的,因为这次她准备把甜品换成南瓜糕。 清点完成,又交代道:“苔嫂子,待会儿忙起来,可能没时间说很详细,咱们就按照之前商定好的来。” 苔嫂子点头,然后去洗手准备。 鸡是腌制好再用油炸过的,鸭子肉硬一些要做成红烧的,鱼简单,清蒸之后用调好的料汁浇拌便是,凉菜也同理。 余幸忙活起来的时候,便不说话了,而苔嫂子手脚也足够麻利,择菜洗切都跟的上,偶尔还帮着添两把柴火,或者递个碗盘。 “这些南瓜,先要切成小块,然后上锅蒸熟了压成泥。” “加糖,不要红糖,要白糖,搅拌均匀。” “菜要切丝,越细越好。” 两人之间只有很简短的交流,但配合的却十分默契高效,除了烧火端菜需要别人,其余的活儿都能包揽了。 十几桌的婚宴,竟然一点没耽误。 饶是如此,等脚不沾地忙活完了,也已经晌午过半。 歪头还热闹的很,两人坐在厨房里休息,顺带吃点茶水瓜果的稍微垫垫肚子。 余幸揉了揉酸疼的胳膊,笑着道:“怎么样,觉得累吗?” 苔嫂子也跟着笑:“不累,没什么力气活儿。” 灶台上忙活的,无非就是繁琐些。 坐了不多会儿,当家的郑嫂子喜气洋洋的推门进来:“真辛苦二位了,赶紧出来吃点东西吧,肚子肯定饿了吧?” 余幸摆摆手,笑着道:“哪能,厨房里还能饿着?我俩再等等吧,万一还有要补菜的。” 这种情况偶尔也是有的,客人来的超过预期,或者是别的什么情况,菜不够了,便要补。 没道理说喜事当天,让客人饿着肚子的。 就算主人家不明说,这点眼力见还是要有的。 果不其然,郑嫂子听了,笑的牙不见眼,又端了一盘煮鸡蛋来,说如果饿的话,就先垫吧垫吧。 等宴席终于结束,客人们吃完了喝完了,都是半下午了。 两人也终于忙活完了,准备结算工钱告辞,照例是除了预定的数目之外,还分得了些熟菜以及另外的喜钱。 因着是这里的规矩,余幸也没推辞,客气几句,收下了。 两方结算清楚,便再没有要待下去的理由,虽然晚间也是要设宴的,但一桌两桌,自家人就能收拾的过来,且还有中午剩下的菜,也是要继续吃的。 便从主家门上出来,原路返回。 回程时候路过一个小集市,余幸本打算买一点红薯,但却被苔嫂子拦住了,说她家里种了许多,回头送一些过去。 “这东西我家有的是,没必要花这份冤枉钱。” “...那好吧,谢谢嫂子了。” 余幸笑的甜蜜蜜:“刚好,我还觉得这东西太沉,不想往回背呢。” 两人结伴往回走,路途漫漫,依然是只能靠着脚力。 今天天气不错,虽然是大冬天的,可太阳照在身上很温暖,不知不觉就有些困意,再加上人本身也疲倦的厉害,更是上下眼皮打架。 单知道是疲劳驾驶有害处,可疲劳走路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经过一处巷子的时候,竟然踩到了垒起来的砖块——这种乡间的小巷子,其实是没什么规整可言的,两侧深坑也很多。 道路都是用砖块垒起来的,边角的松动也是常事。 余幸没回神过来,就一脚出溜下去了。 苔嫂子也吓了一跳,连忙跳下来,将人扶起:“没事吧?摔着没有?” 余幸也彻底清醒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哎哟!” 她皱着眉毛,试探的动动,苦笑道:“坏了,好像扭着脚了。” 苔嫂子也急了:“啊?这可怎么办?” “来,我先扶你起来,走两步试试了...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余幸在她的搀扶下,试探的走了两步,虽说不至于是钻心的疼,可要走路也不太现实了。 苔嫂子却松了口气:“看样子应该没伤到骨头,养两天就行...你等着,我去附近问问,看能不能找辆车。” 她说完,便爬上去,敲了最近人家的门,打听附近哪家有能套的牲口车用的车,幸好离着还不算太远,便去借了来。 赶车的是个年轻小伙儿,还算崭新的驴车,帮着一起把她扶上来,坐在板子后头。 “要不先去医馆看看吧。” 小伙儿很热心:“我知道一个正骨大夫,很有名声的。” 余幸满口答应:“行行,就去看看。” 她上辈子腿脚不灵便,可算是吃够了苦头,真是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的。 于是驴车便赶到最热闹的那条街上,在一处小屋子前面停下了。 余幸定睛一瞅,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要命,这不就是大花看感冒的那个大夫嘛!原来他还会正骨! 靠不靠谱啊,连猫都不认识。 但小伙儿已经在张罗着帮忙把她往下扶了,殷切的像是能收提成似的。 于是余幸便蹦跶着进了医馆,露出脚踝,让那老大夫好生检查了一番。 老大夫似乎是比较健忘,完全忘记曾经见过面——这倒也不奇怪,在这下城区,各式各样的人多了去,一天说不定要见多少呢。 谁记得谁啊。 检查的结果是普通的扭伤,不用正骨,但是开了很多草药,花掉二十个铜币。 再加上要给驴车的十个铜币报酬,一下就出去了三十个铜币。 钱真是很不经花。 经过这一番折腾,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苔嫂子帮着扶她进去,又热了饭。 饭食是婚宴上带回来的,有喜饼和菜,余幸留下了小半,其余的都让苔嫂子带回去——自己这又吃不了,留着也是浪费。 苔嫂子推拒不过,这才收下了,临走还不忘把碳盒里添满了,炉火烧的旺腾腾的。 余幸坐在床边上,看着她忙活。 “真没事,那大夫不都说了?没伤到骨头。” “你也赶紧回家去吧,啊,孩子们还等着你吃饭呢!” 21、招财猫猫 余幸坐在桌前,猫跟她面对面蹲着,面容严肃。 天知道是怎么能从一张毛脸上看出这样的表情! 余幸觉得好笑,戳戳猫脸:“哎,你是怎么回事?” “担心我?好啦,只是扭伤了脚,又没事——等等,我现在也有点担心了,那老大夫连猫都不认识,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她把钱袋掏出来,里面叮叮当当,还剩下一大把铜币。 “哎,本来今天能赚一个银币的,可惜咯。” “希望能快点好起来,还有一场婚宴呢,我还是想多存点钱。” 猫甩甩尾巴,倒也没再叫,平静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饭。 因着扭伤了脚,加上白天着实累的狠了,余幸只是粗略的擦洗了一下,便沉沉的睡过去了。 猫在床头蹲了半晌,悄悄从门缝里溜出去。 ...... 第二天大清早,余幸是被猫叫起来的。 猫跳上了枕头,用爪爪肉垫拍她的脸,一下下很有节奏感。 “......” 什么毛病。 见她醒了,猫叫了一声,轻巧的跳了下来,又回头看看。 “......” 这是让自己跟着的意思? 余幸拿了棉袄披着,一边系扣子,一边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说来也是心酸,因着上辈子的经历,她倒是很习惯这样走路。 “干啥?” 这样说着,又有点好笑。 “已经把饭做好了?你是田猫姑娘?不对,公猫,田猫少爷?” 以前就听说过,有的猫会担心主人吃不饱,进而主动担负起养家重任,进行一些狩猎行为。 无非就是抓些老鼠青蛙的,试图投喂。 但当她走到外间,看着桌上那个小包裹的时候,却有些惊讶。 “这是什么?谁家的包袱——是昨天苔嫂子忘下的?” 但抓到手里的瞬间,便推翻了这个猜测。 这布包的料子厚重,织花繁复奢华,光是用看的就知道价格绝对是低不了,无论是苔嫂子还是她自己,都买不起。 这布袋,怎么会出现在自家餐桌上? 余幸掂在手里晃了晃,沉甸甸的一包,里面叮当作响,很有分量。 思索片刻,还是打开了。 但下一秒,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金杯玉碗大串珠翠,堆在一起散发着富贵的光芒,简直要闪瞎人的眼! 良久,余幸才勉强找回自己有些发抖的声音。 “这是...哪来的?” 猫叫了一声,十分豪气的用爪子拍拍。 送你的,收着吧。 “......” 余幸咽口唾沫,试探的拿起了一个金器——是个小酒杯,带着繁复的雕花,小巧精致,拖在手里很有分量。 “这是...金的?” “喵。” 当然。 你不是想要钱吗,金子,保值。 余幸深吸一口气,在里面摸索半晌,颤着声音:“大花,这个是,你捡的?还是你偷的?” “喵!” 想什么呢。 这都是他半夜摸回自己的住处,辛辛苦苦带过来的——足足跑了大半个晚上呢。 余幸看着满桌的宝贝,露出纠结的表情。 “我去,大花,你可能闯祸了...” “从哪儿捡的啊,这不能要,你这,快还回去!” 猫懒洋洋的叫了一声,团起来不动了。 余幸:“......”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之下的现代灵魂,对于冒然的天降横财,是很难接受的。 且下城区里哪有能用得起这等珠翠的人家? 能用的起的,又岂是自己能得罪的? 这样想一想,更担心了。 “啊呀,这肯定不行,失主会不会找过来啊,这是不当所得!人家会把我们当成小偷的!” 猫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就小偷了? 这都是他自己的东西! 余幸兀自纠结:“报警吗?巡城使能管这事儿吗?应该去哪里张贴寻物启事啊?” 可是一旦告知了巡城使,又该怎么解释这东西的来历呢? 实话就是猫带来的,但会有人信吗? 在经历了青雅和明明的事件之后,余幸对这里的人权有很严重的不信任感。 万一他们并不相信她的话呢?万一他们觉得自己才是贼呢? 在这地界,人命似乎是真不值钱的。 余幸喜欢钱没错,但还没到贪念的地步,也不想冒什么风险,再活一次本就是上天恩赐了,她很珍惜。 这哪是钱啊,分明是催命符。 视线再次投向那个布袋,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的提起来,塞进了柜子深处。 想了想,仍然不太放心,便又提到院子里去,试图埋在萝卜坑里。 猫黑线脸。 它走到萝卜坑里,用爪子扒拉开布袋,叼出两块金币,甩在坑外。 金器珠宝不敢用,金币总行了吧? 反正全天下的金币都是长一样的。 余幸望着那枚金币。 一百铜币等于一银币,五十银币等于一金币,按照这个换算概率,自己全部的家当可能都这个金币值钱。 有了这些钱,就能离开下城区,甚至拥有自己的一家小吃店。 她摸索着那枚金币,仔细感受上面的纹路,最后还是一咬牙,将它扔进了萝卜坑。 钱是很好,但命更重要哇! 做坏事是要遭天谴的呀! 一连好几天,余幸打着崴脚的旗号,缩在家里没出门。 期间苔嫂子来过两次,送了大袋的红薯,喜宴的郑嫂子不知从哪听说了,也带了两斤猪肉来探望。 余幸很感激,给她们装了枣子糕作为回礼。 其实她脚伤的不严重,这几天过去,早就能下地行走,但因为那包意外的珍宝,还是深居浅出。 倒不是说财不外露,更怕惹祸上身。 等稍微能出门之后,也去赶了早市,除了要补充一些日常食材之外,也因为早市上消息比较灵通。 她挎着小篮子,装作不经意的挑拣青菜,实则耳朵竖起高高,听几个婶子大姨的聚堆聊天。 一般来说,下城区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都瞒不过这个群体。 但听了一阵,话题却都是稀松平常,无非是张家的梨子李佳的枣,没什么新东西。 ‘那些东西到底是谁的?那么贵重,失主都不报失吗?’ “要命啊,大花到底是从哪拖来的,以前也没见它偷东西啊....这猫学坏了。” 她没什么心思再待下去,胡乱买了点东西,提着篮子往家走,却又遇上了巡城使例行的巡逻。 为首的正是于三儿。 余幸心中一动,几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打了个招呼。 “...于大人,您早上好。” 于三儿点头,声音低沉:“有事吗?” 余幸定了定心神:“是这样的,于大人,我前两天捡了些东西,没找到主人,想着问问您这边有没有什么失主报失的。” “捡了东西,什么东西?” “嗯,一个布袋,里面有几个碗,还有几个...几个铜币。” 并非她有贪念,实在是不敢说实话啊。 于三儿点点头:“好,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然后几人绕过她,继续朝前面巡视去了。 余幸:“?” 就这样? 不用去做个登记,或者仔细盘查问询了? 旁边有个听了一嘴的,笑着道:“几个碗碟的,没人要就自己收了呗。” “反正依着规矩,等上十天半个月的没人找,那就是你自己的。” 余幸瞪大了眼睛。 还有这种规矩? 捡到东西,没人要就成了自己的? 看来她对这个世界的法律,仍然停留在一知半解的地步。 想到这里,本打算回家的步伐也停下了,转而去了街上的书店,因着还没开门,便在台阶上坐着等。 一直到日头上来了,老板才迟迟把门打开,看到门口坐着个人,还吓了大跳。 但余幸也懒得跟他计较,自顾自的挑了些,连价都没讲。 这个世界的文字与上辈子大致相同,个别字上会有稍微的出入,但用谐音猜的也不难,读懂是没问题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没找对地方,关于法律的书籍很少,她翻了半天也只翻到一本《桾都律规》,边角都皱起来了。 桾都,便是上城区的别称,也是这个世界的都城——应该吧? 至今余幸还对大局观十分懵懂,一知半解,原主那点记忆明显是不够用,要问呢,也不敢乱问。 她揣着书回家,远远就看见猫坐在墙头。 “......” 见她回来了,猫抻个懒腰,很优雅的跳下来,蹲在脚边,等她开门一起进去。 任是谁见到这副场景,也是忍不住要心软软的。 余幸将猫抱起来,放在篮子里挎着,又摸摸猫脑袋。 “今天没买到鱼。” “但是芋头很不错。” “煮一煮,蘸白糖。” 猫应声。 关好门,余幸煮了热水,开始洗芋头,一边还叹气。 “怎么办啊大花,我没找到失主。” “你到底从哪里找的包袱?这里多少钱能判刑啊?那个数目,我得被关上二十年吧...” “......” 这女人,是不是傻的。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都不要。 22-30 第22章 这批芋头成色很好,蒸着吃有些浪费了,余幸便动了别的心思。 于是上锅蒸熟了压成泥,又加了些糯米和淀粉,揉成团,压扁了在油锅里煎熟了,撒上芝麻和红糖,吃到嘴里,满口生香。 猫吃了两个。 余幸很担心的摸摸它肚子:“这东西很难消化的,去,不准团着,去外面走走!” 猫不满的叫了两声,但很听话,在地上走来走去,然后跳到桌子上去。 余幸因为心里有些事儿,只吃了一个就咽不下去了,剩下的便都用油纸包起来,放在柜子上收好。 那包珠宝最后还是没埋在萝卜坑里,而是压在了枕头下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真心没有要私吞的意思,如果失主找上门来,也是愿意悉数奉还的。 但不知是不是这想法作祟,傍晚时候,余幸出门扔垃圾的时候,还真看到一个人在巷子里犹豫徘徊。 之所以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他第一眼看上去,就完完全全的不属于这里——无论是从气质还是穿着打扮。 余幸本能就觉得,这个人可能跟那个布袋有关。 迟疑的片刻,对方也注意到了她,朝着这边走来了。 走得近了,便也看清,这位先生大约在个五十岁多的年纪,头发有些花白了,还戴着副眼镜,一身黑色的很有质感的大衣,鞋子锃亮,提着一只皮包。 对方颔首,温和的打了招呼:“你好,这位女士。” 余幸:“ 额,你好?” 老先生微微笑道:“请问,您有看过这样一只猫吗?” 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同样是皮质的画夹,画上有只猫,看那样貌,赫然是跟大花一模一样! 余幸觉得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你们家的猫?” “是啊,前些日子走丢了,正在找呢。” 老者的声线依旧是温和有礼貌的:“如果你曾经见到它——” 余幸迟疑的:“啊,如果是这样的话” 当初只以为大花是流浪猫就抱回家,现在想一想,谁家的流浪猫会这么懂事呢? 连吃饭都很讲礼貌的样子。 饶是心里有些不舍,但如果这是别人家养的猫,那理应是要归还的。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余幸猛然回头,发现大花本猫不知何时竟然跳上了墙头,蹲坐着,不耐烦的喵喵叫。 “大花,下来!” 最近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毛病,时常要跳上高处。 还是个半大猫呢,万一摔着怎么办! 许是被当着外人的面呵斥了,脸上有点挂不住,猫就跳下来了。 跳到余幸肩膀上。 余幸:“” 她手忙脚乱,将猫抓在手里提起来给人看:“这位先生,你看,你要找的,是这只猫吗?” 老先生神色有些愣怔。 “不瞒你说,这是我前些天捡回来的,当时以为是流浪猫,就带回来养了。” “如果真是您家丢的,那理应是要还给你们的。” “我当时真以为是流浪猫来的,也没找见什么名牌啊标志什么的” “不用了。” 老先生若有所思的模样:“看样子,它这短时间倒是过的不错。” 余幸:“那倒是,能吃能喝的!” “ ” 老先生眼含笑意:“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他伸手,握着猫前爪,轻轻晃了晃。 “他高兴就好。”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老先生重新将画装起来,放回皮包里,面上一直带着和煦的笑意,倒不像生气的样子。 眼见着他是真准备走了,余幸没忍住:“——冒昧的问一句,就是,你们家有丢东西吗?比如一些盘子一类的” 老者停下脚步,背对着,肩膀似乎有很微微的抖动。 再转身过来的时候,面色恢复了寻常的温和:“是有些小物件不见了,那倒也没什么关系,本来也是猫玩具。” “ 猫玩具?”余幸咋舌:“你们家猫生活水平,还挺高,玩那么贵重的玩具啊。” 老先生点点头:“既然是他带来的,就送给小姐了,权当是照顾的一些报酬吧。” “?” 待反应过来,余幸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我本来也不是为了报酬的这太贵重了,我可担待不起。” “再说,养猫本来也不怎么花钱的,我养的也不是太好。” “而且,大花对你们来说是不是很重要啊?我是不是夺人所爱了?我虽然也很喜欢大花,但万万不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老者摇摇头:“没有什么夺人所爱。” “它开心是最重要的。” “我只要知道,嗯,大花,平安就好了。” 余幸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的交代了。 “虽然您这样说了,但我觉得,既然原本是您家的猫,那么随时知道他的消息会比较好。” “那个,我可能要搬去上城区的,不会一直待在这里。” 在这个没有便捷通讯的时代,发点照片视频啥的也不现实,万一找不到了,那就是真找不到了。 老者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一块表。 “小姐您贵姓?” 余幸摆手:“谈不上贵,我姓余,叫我余幸就行了。” “余小姐。” 老先生点点头:“如果有天,您决定要搬去上城区,可以去飞香酒家,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会帮衬你的。” “啊,这” “不用推辞了,余小姐。” 老先生微笑的道:“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在这一点上,兴许您做的更好些呢。” “我们还会见面的,相信我,一定会的。” “那、那好吧。” 回到屋里,关好了门,余幸还是有些恍惚。 又把表拿起来看,质感很好,还镶嵌着宝石,想来也不是什么便宜货。 “不会吧大花,你真是富贵人家的猫啊?” 她捏着猫爪子,仔细端详猫脸。 “这架势真让我觉得,你会不会有皇家血统?是贵族猫?” “ ” 某种意义上,真相了。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不必担心被别人当成贼什么的。 至于这位大叔是不是骗子,余幸倒是不太担心——有啥好值得人算计的啊。 “不过跟着我,大概是不可能过上把金银珠宝当玩具的日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猫想,谁在乎那个。 于是余幸又把那个布袋子打开,拿到灯下,仔细观赏。 数量也清点开了,一共有五枚金币,一个金碗,一串珠子项链,以及一些小物件,例如小酒杯小戒指的,还有两个玉石坠子。 都是好东西。 “那这样,等冬天结束了,我们就往上城区那边走走看吧。” “有了这些钱,就能开小吃店了。” 她摸摸猫头,又给它顺顺毛。 “你知道什么是小吃店吗?不用很大的店面,然后会售卖一些日常的吃食,例如馒头包子或者米饭啦,价格也不会很贵,走大众路线的。” “我以前摆摊的时候,做梦都想有家店呢。” “然后我就攒钱啊,攒了很久很久,非常久,因为本钱要投入很高的,还有房租啊材料啊什么的,七七八八都是钱。” “本来都在看房子了,结果,哎,你说我是不是倒霉透了。” “不过也有好事啦,我以前是个瘸子来着,天生的,但是现在就好了,脚下生风哈哈,而且还年轻了好几岁呢。” “所以我觉得还是赚到了,对吧?” 她对着猫自言自语大半晚上,空前的倾诉欲高涨——大概也是因为有了钱做底气,梦想触手可及的缘故。 猫难得有耐心的听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猫忍不了了。 它饿了。 于是肚皮一翻,往桌上一躺,不干了。 余幸如梦初醒:“我忘记做饭了!” “晚饭得吃啊,真是什么脑子我看看咱们吃什么,啊呀,不想吃芝麻芋头饼了,那个太甜了。” “算了,随便吃点吧。” 她站起身,往锅里加了点水,又找了点面条,打个荷包蛋。 “不然咱们明天出去吃吧,我记着这附近也有些吃食店的,算是提前做市场考察了,怎样?” “不过店里大概不让猫上桌的算了,我打包带回来吧。” 猫其实不爱出门的,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 余幸也不强迫,毕竟作为一只猫来说,它又不需要养家糊口或者为生计奔波,反正就是整天快快乐乐就足够了。 “但这里的吃食,花样真不多。” 虽然是没吃过,但出去的多了,也没少见,大多数都是馒头饼子,面的做法也很少,素面多些,偶有些浇头,做的味道也很一般。 不知道上城区是怎样,反正下城区的人,在吃食上是不怎么上心。 不然自己也不会被奉为''''厨艺高超''''。 真是,这四个字提起来,是她自己都觉得十分心虚的地步。 于是又抱起猫往脸上蹭。 “也就是你没见过世面,才觉得我做东西好吃啊大花。” “嘿嘿嘿嘿。” 第23章 第二天大早,余幸带着一个金币,去了远一些的当铺。 一个金币可以换五十个银币,但是要收百分之一的兑换费。 这个手续费可以说是很高了,不过也是没办法——在下城区,金币还是太打眼,带在身上不安全。 有了上次的教训,也不敢胡乱漏财,特意做了个贴身的兜子,把五十枚硬币都放进去,钱袋里只放了两个,一路上买点东西。 下城区虽然大多数人都过的很一般,但若是论着小馆子吃食店,也有那么几家。 比如前面这一处,便算是家老店了,尤其是酥麻饼有名气,反正每逢什么节日或者走亲戚的,都拿这个当特产。 余幸去买了两个,花了六个铜币。 这价格不便宜,因为两个饼子在手里掂量着着实是分量很轻,打个比方说吧,以余幸的普通饭量来说,至少得吃四五个。 那一个成年男人想要吃饱的话,至少得翻个倍。 转的累了,也没小气,在店里坐下来,很大方的叫了两个菜,一个家常炒鸡,一个炒青菜,主食要了饼子。 上菜倒是挺快,分量也算足够,但余幸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味道么,真是不敢恭维。 先说那小炒的鸡肉,本应该是很简单的家常菜,收拾干净的鸡肉焯水用辣椒生姜葱花随便勾一勾味道就足够,可不知怎的,汤水上飘着黑乎乎的东西。 入口还有股腥味儿。 至于那道青菜,也只是勉勉强强的地步,真要计较的话,有些老了,塞牙。 而这样两个简简单单的菜,就要花掉四十个铜币。 在这下城区,一个普通人一天的收入,可能都没有这个数目。 对于大部分的普通民众来说,下馆子吃饭,仍然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即使是很不想浪费,这两道菜也决计是咽不下去,最终只把饼子啃完了。 虽然剩下的挺多,但也没有打包,她自己都吃不下去的东西,没必要带回去折磨大花。 从小馆子出来,又在街上看到卖枣子糕的——虽说是她带起来的这风气,可也并没什么版权一说,大家都能做。 本来就是很普通的点心。 但还是忍不住花一个铜币买了一块尝尝。 “ ” 怎么说呢,比起枣子糕,这更像个带着甜味的大馒头。 没舍得用好枣子,也没舍得放糖。 怪不得只要一个铜币就能卖呢,成本就低。 可相对的,这样做出来的,味道就差上许多。 余幸也没再继续吃,看到边上有眼巴巴的小孩,便把糕送给了他们。 这一番忙活下来,也觉得有些累了,便打算回家。 这个年代大约已经有了汽车,先前在书报上也见过类似的图形,但在下城区,主要还是靠腿,或者条件好点的,家里都套着个牲口车。 她走了大约有一个小时,终于拐进自家的小巷子,却又看到那个阴魂不散的邻居——特别讨厌折人的那个,家里养了个大白猫,先前还老上她家来蹭吃的。 不过自从自己养了大花之后,这猫就不怎么过来了。 兴许是一院不容二猫吧,猫这种动物,气性都挺大。 这位邻居,确切的说,是邻居的邻居,之所以讨厌折人,是因为她家原本有个小孩,据说是很小的时候,被折人拐走了。 于是她憎恨所有折人。 对此余幸也只能说是躺枪了,又自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每次都躲着,图个安生清静。 以前由于作息习惯,平时也基本不碰面,而偶尔碰面了,也都跟现在一样,被人用阴恻恻的眼神瞧着,鸡皮疙瘩起一身。 每当这种时候,余幸都要后知后觉的生气。 是,你是很不幸,可又不是我造成的,无冤无仇的,干嘛迁怒呢? 不是全天下所有的折人都是坏的,也不是所有的普通人都是好的。 只是这次要更过分一些,这位邻居竟然还跟她后面走了一段,不远不近的,每次回头都发现她还在,吓得余幸几乎要小跑起来了。 提着一颗心脏跑回了家,远远的瞧见大花站在墙头上,这才觉得安心一点。 于是走上前去,伸开手臂接着,任由猫咪跳在她的肩膀上,摸摸软和毛毛,嘴里还要嘀咕两句:“不许往外面跑,万一被人捉了去,关着你不让你走。” “你都不会抓老鼠,到时候把猫肉火锅给你一锅炖了,大补,知道不!” 像所有铲屎官的通病,时常要叨叨一些自以为宠物压根听不懂的话。 她抱着猫回到屋里,不忘把院门锁的严严实实,想起那个女人阴恻恻的视线,心里还是很发飘。 也不是说怕她,但被人这样暗地里憎恨着,的确是不太踏实。 俗话有句说,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呢。 “还是早点搬走吧,咱们搬去上城区,有钱怎么都好说。” “今天走了好多路,脚都肿了。” “给你准备的鱼干怎么没吃啊?味道不喜欢么?” 她一边说着,便起身去拎了两个油纸包的饺子,手里忙着,嘴里便将今天的见闻说了。 “我觉得,如果我能开个小餐馆的话,生意大概是能不错的。” “我做饭虽然算不上很好吃,但比外面的味道好,还是有自信的,今天中午一顿饭花四十个铜币,什么都没吃到。” “还是咱们自己家里舒服,对吧?” 猫在边上蹲着,一应一答,很像回事儿。 “所以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啊,等咱们搬家了换个地方,一定能大展拳脚。” “到时候给你买最好的猫粮——上城区的话,应该能有猫粮可以卖吧?算了,咱们不吃,我给你做。” 她煮好了饺子,给猫分了八个。 以前是吃六个的,最近好像比以前重了点,所以每顿给八个。 可是猫看上去还是没长个儿。 不过余幸已经很佛系了,自从见了那位疑似猫主人的老先生,她就隐约猜测着大花的身价,至少得是个贵族猫。 贵族猫么,说不定品种就这样。 但无论如何,搬家是要提上日程了。 “从来了这里呀,我也没去过太远的地方,都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儿呢。” “得亏有你跟我做伴儿,大花,虽然你只是个猫,但我还是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猫静静听着,然后走过来,在她的手上蹭蹭脑袋。 样子很亲昵。 余幸就势将它抱起来,狠吸一口。 上头。 晚上时候,她关好门,将钱袋子倒在桌子上,清点一下资产。 的确是很丰厚的一大笔钱,大酒楼什么的当然是做梦,可开个小饭馆绝对是绰绰有余,而余幸的本来打算,也只是从最小的开始做。 有个自己的小店面,有份稳定的收入。 上辈子没有完成的梦想,这辈子终于有盼头了。 想想还是挺激动的。 数完了钱,她将银币们都妥帖装好,压在箱子下面。 然后煮热水,准备洗澡——今天实在走了太多路了,很疲倦,洗洗澡好睡觉,明天还得忙活别的事情。 刚在费劲的打水呢,突然听到门被砰砰的砸响了。 这动静很大,又很突然,在这样的夜晚叫人心里直突突,镇定了一下,才喊了一声:“谁啊!” “余姑娘在家吗?出事儿了!快开门啊!” “苔嫂子家出事儿啦!” 余幸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是个大约四十多年纪的女人,总跟苔嫂子一起去洗衣坊上工的,之前见过几次,挺热络的一个人。 她连忙擦擦手,去打开了门:“你说什么?发生什么事儿了?” “哎呀你快去看看吧,苔嫂子家的院墙倒了,伤着人了!” “伤着谁了?严重吗?” “她家那个最小的,桃妹儿!” 苔嫂子家一共三个小孩,最大的那个是个男孩儿,十来岁,很懂事,帮着家里干许多活儿。 最小的是个小女孩,叫桃妹儿,四岁还是五岁记不清了,眼睛圆圆的很可爱,见人就笑。 余幸很喜欢她家的小孩儿,经常卖剩下的糕点都送过去,孩子们也都很懂事,特别有礼貌,跟上辈子见过的那些''''熊孩子''''一点不一样。 这样一听,她也着急了,赶忙道:“怎么还伤着孩子了?我马上过去!” “行,你快去吧,我还得去叫别人呢!” 女人说罢,急匆匆的走了。 余幸则跑回屋里,关了炉火,包了一把银币在怀里,急匆匆的要锁门。 “大花,我出去一趟!你乖哈,别往炉子上靠!” 猫却不让了。 它跳到余幸脚边,很执意的要跟着。 眼见的时间不能再耽搁,她一咬牙,把猫一并揣在了怀里。 苔嫂子家离着不远,余幸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前街,那门没锁,院子里闹哄哄的全是人。 “让一让!让一让!” 这样喊着一路挤了进去,果然就看到苔嫂子在屋里炕上,边上躺着桃妹儿,那个前些天刚给她看了脚的老大夫正在诊脉。 小女孩闭着眼睛,脸上全是血,小小的一团看的人很揪心。 余幸走到苔嫂子身边,摸着她的手冰冷,脸上也花了全是脏污泪痕,便安慰道:“没事,别担心,看大夫怎么说。” “嗯。” 大夫摇摇头:“暂时没问题,得养着。” “血流的太多了,只能补。” “看明天能不能醒了,要是神志没问题,按这个吃药。” 然后走到桌前,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了一堆潦草的字,说按这个配药,一副要半个银币,要先吃五副。 苔嫂子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围观的人也唏嘘不已。 穷人真是不能生病,这一下子就是两个半银币的药钱,有几户人家能掏出来? 更别说,苔嫂子家本来就过的辛苦。 这笔钱怕是要了她的命。 若说借,恐怕也不现实,大家伙儿过的都一般,且她一个女人还拉扯着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还的上? 桃妹儿这次是难了。 可惜啊,还那么小。 余幸将那大夫拖走到一边,压低声音:“你开药,钱我先顶上,人治好就行。” 老大夫斜眼看她:“你有钱?小丫头?” 余幸掏出银币给他看。 “差不了你的。” 但老先生的眼神却落在了她前襟里探出的猫脑袋,恍然大悟的道:“噢,原来是你!这野兽崽子还养着呢!” 第24章 余幸觉得无语,但也不想啰嗦,索性认了:“是啊,养着呢。” “那你可得小心点。” 老大夫摇头:“现在是小,等这崽子长的大了,说不定要吃人。” 一边说着,要伸手过来,再检查猫嘴和猫牙。 余幸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躲开了:“就先养着吧,也就是个猫崽子,以后指不定怎么呢您不再去看看桃妹儿?” “是不是得补补血什么的?有忌口没?这不能留下后遗症吧?” 孩子还那么小,伤到的又是头,真是让人放心不下来。 老大夫却已经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头也不回的道:“补什么补?先把饭吃饱吧。” 外间走到炉子前面,摸摸灶膛里都是凉的,叹着气出去了。 这小姑娘也算命大,虽说伤着脑袋,但也不是很要命的地方,再加上小孩子骨头轻,以后养过来也不是难事。 再加上有个冤大头愿意出钱买药,性命上倒是没有什么担忧的。 他走了不多时候,院子里的人群也逐渐散去了,有那热心肠的帮着把院墙简单的堆砌起来——苔嫂子家也没个壮劳力,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不容易。 中途余幸回家了一趟,拿了些吃的喝的装进筐里提着,顺带棉袄也拿了几件。 本来想把猫留在家里的,但它蹲在筐里不肯出来。 也罢,自家猫一向是懂事,也不添乱,带着就带着吧。 又匆忙的原路返回。 苔嫂子家一共三个小孩,最大的男孩十来岁,中间还有个不到十岁的,两个孩子靠在一起,有点吓傻了。 余幸就把他们拉到另一个房间,套上厚棉袄,又把筐里带的吃食拿出来。 走的匆忙,就是随便扒拉了一些,有红枣和砂糖年糕,还有些烤好的鱼干——虽说是给大花准备的,但她自己平时也当零嘴的。 “乖啊,你们先吃东西。” “小壮你是哥哥,要看着弟弟知道吗?吃完东西就去睡觉,妹妹不会有事的,明天就能醒了,姨姨跟你保证。” “来,拿着这个糕,袄子穿好。” 安抚好了两个小孩,又去了另一间房子。 苔嫂子家虽然穷些,但房子还是比较宽绰,平时也是两个男孩儿睡一间卧室,苔嫂子带着最小的桃妹儿睡一起。 她走进去的时候,苔嫂子正对着烛火发呆,脸上还有残余的泪痕。 桃妹儿躺在炕上,安安静静的,小脸因为失血还有些苍白。 “别担心了,医大夫都说没事了。” “等明天一早,我就去医馆里拿药,桃妹儿醒了就能吃上,不会耽误的。” “今晚上我跟你在这里守着,放心吧,有我呢啊。” 苔嫂子回神过来,抬眼望着她,嘴唇动了动,第一句话便是:“ 我会还你钱的。” “我以后多做两份工,很快就会还你钱的。” “我知道。” 余幸轻声打断她:“我当然很相信你的为人,不过这个时候啊,桃妹儿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人永远比钱重要。” “我呢,平时一个人生活,虽说攒不下什么大钱,但是日子过的也还可以,钱也没这么急着用,你千万别累垮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苔嫂子本身也是个性子足够坚韧的,抹了把眼泪,起身道:“那就谢谢你了,妹子,你先坐着,我去看看壮壮他俩,估计吓坏了。” “去吧,我看着桃妹儿呢。” 苔嫂子起身出去了。 大花从地上跳到炕上,尾巴绕在jio边蹲的板正——它从开始就一直在边上,只是很乖巧的没出声,也不添乱。 余幸摸摸它的脑袋,小声道:“这次还是得多谢你了,大花。” “要不是你出身那么金贵,连玩具都那么值钱,我大概没法这么有底气的。” 猫抬起下巴叫了一声。 随便花。 余幸又把目光转向桃妹儿,喃喃道:“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这里的医疗技术似乎很不过关,哎,还这么小呢。” 她自己就吃过身体功能不健全的苦处,因此更能感同身受,不希望别人也遭罪。 虽然那老先生说没事,可到底是脑袋啊。 万一出问题,那就绝对是大问题。 不多会儿,苔嫂子回来了,说是那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了。 她面上有些急切:“你还拿来了衣服来我们家其实有衣服被褥的,都够用,明天就带回去,都带回去。” 余幸摇手道:“可别推辞了,不是什么好衣服。” “给你说实话,苔嫂子,这些棉衣当初都是从二手市场收来的,光可着厚了,我穿都不合身。” “后来也置办了些新的,这些就用不着了,你手巧,改改给孩子们穿,也算不浪费,放在我那儿也都是堆着吃灰。” 她不等苔嫂子拒绝,便起身坐着离她更近一些,放轻声音:“就别跟我见外啦!我在街上卖点心的时候,壮壮他们也帮了我不少忙呢。” 苔嫂子有些哽咽,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于心底里来说,余幸是很佩服这个女人的。 苔嫂子家里没有壮劳力,为了养活三个孩子,每天都要辛劳工作省吃俭用,因着本身身子底子也不是特别好,太吃力的做不了,要挣钱,就只能连轴的转。 可就是这样,她也把日子过的认认真真,三个孩子教的板板正正,家里收拾的整洁干净。 耿直和善良品性的人,谁都愿意拉一把的 第二天大早,她揣着猫去了闹市街上,按照大夫开的方子,抓了药。 老大夫没在,包药的是个半大男孩儿,看着猫坐在篮子里,很好奇。 本想伸手摸摸,但这猫脾气可大,竟然伸爪子拍开了。 “你这猫好听话,都不乱跑。” 余幸也觉得与有荣焉。 “那是,可懂事了。” 付了钱拿着药回去,刚进门就听见苔嫂子的惊喜叫声,原来是桃妹儿醒了。 看来那老大夫还是有些本事在的。 桃妹儿躺在她娘怀里,声音细细的,说自己肚子饿了。 “有吃的,有吃的。” 余幸连忙从炉灶上盛出一碗粥,送到炕边上:“还是热乎的呢,吃点吧。” 苔嫂子家日子过的清苦,平时主食基本都是玉米面饼子,很少有白米,但余幸觉得,小孩子肠胃弱,又流了这么多血,还是得吃点细粮食。 这粥就是她用昨晚带来的米糕加水炖开的,里面还有红枣和糖,恰好能补气血。 桃妹儿吃了小半碗,两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能吃东西还是好的。 吃完了粥,药也煮上了,虽然味道是苦,可小女孩儿懂事,忍着一口一口咽下去了,乖巧的小模样看的人直心酸。 下午时分,眼见着情况也稳定下来了,余幸便告辞说先回家,明天再过来。 苔嫂子追出来,又拿了许多红薯送给她。 “收下,不是什么好东西。” 左右推辞不过,余幸便带着了。 于是一人一猫晚饭吃上了红薯粥。 切成块块的红薯煮在小米里,绵密软糯甘甜,就是有点烫嘴。 猫舌头格外怕烫,吃的嘴巴一开一合,但是还舍不得停嘴,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余幸乐不可支。 从昨晚忙活到现在,基本是没怎么睡过,人也乏了,吃了东西简单收拾之后,一人一猫相拥而眠。 这猫如今是养出了些毛病,必须要上床睡,必须要盘在枕头边上,脑袋贴贴,尾巴要圈着余幸的手腕——余幸睡觉喜欢侧躺,一只手伸出来,放在枕头上。 外间那个窝成了摆设,如今连踏进去都不会了。 但余幸觉得很好。 这说明猫养熟了,有归属感了。 给桃妹儿看病买药花了些银币,可如今有那些猫玩具做家底,这点小钱就很不值一提了。 至少,要搬去上城区的计划,是不会因此而被打断的。 “大花啊,你说,上城区的人,好相处吗?” “虽说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但也就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外头的人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对了,我还是个折人来着,下城区的折人是很多见,那上城区呢?折人多吗?生存空间舒适吗?” “咱们要出去的话,得往哪儿走啊,或许我可以去问问刘镖头他们” 刘镖头在本地算是个比较知名的人物,带着十几个青年壮汉经常在外面走动,见过的世面多,知道的也多。 之前他们来这里买过好几回饺子,是大客户,余幸也适当的给了些优惠,所以算是有点稍微的熟人交情。 不过现在天气暖和了,饺子有点留不住了,所以现在也就没在做这种生意了。 “哎,其实我们那个年代,各种方便食品早就普及啦!” “别的不说,方便面,红烧牛肉,香葱鸡汤,要什么口味有什么口味,还很便宜还有那个,叫什么,自热锅的,说是加上凉水就能咕嘟起来,我还没吃过呢。” “太贵了,一个要几十块。” 可能这辈子也没机会吃到了,有点遗憾。 早知道就大方点,至少尝尝什么味道。 “等天气暖和些了,我们就出发,咱们也换个带着大院子的房子,给你买个猫爬架。” 她一边说着,就迷糊着睡着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留下大花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叫方便面,什么叫自热锅。 什么又叫猫爬架。 第25章 第二天,余幸又去了苔嫂子家。 桃妹儿已经能下地了,在院子里用小树枝在地上画星星月亮,苔嫂子难得的没出门上工,在院子里坐着,拿了衣服缝补。 余幸眼尖,认出是自己昨天带来的棉袄。 她当初是为了捡着便宜和实用买的,当然是越大越厚实越能抗寒的好,所以款式就没得挑,都是灰扑扑的男式棉服。 但苔嫂子手巧,缝缝补补的,一件能改成两件,里面的填充棉也能充分利用起来。 给孩子穿,足够了。 她看到余幸,连忙起身招呼:“怎么又跑一趟?桃妹儿已经好了,不用挂心了” 桃妹儿听到自己的名字,也站起身子,歪着小脑袋看。 余幸笑着道:“桃妹儿过来,看姨姨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小女孩步子颠颠的跑来,摊开小爪子,得到了一块软糖。 苔嫂子:“你别这么惯着她” “说什么惯着,小孩子嘛。” 在这个地方,并不存在什么小孩不能吃太多甜食一类的说法,因为生活条件根本达不到这个水平,对于大多数的家庭来说,糖仍旧是个奢侈的物件。 就算是过的阔绰的人家,也要当个稀罕物儿,不能任由小孩子吃个够。 苔嫂子摸摸桃妹儿的头发:“快谢谢姨姨这次是姨姨帮了咱们,知道吗?你要记住,长大了要报答姨姨。” 桃妹儿睁着大眼睛,有样学样,懵懵懂懂:“好,桃妹儿知道的。” 余幸看她可爱,忍不住摸摸小脸蛋:“桃妹儿真乖,好了,去玩吧。” 又道:“壮壮他们呢?” “说是东街那边有办喜事的,去看新嫁娘,凑热闹去了。” 想到这里,苔嫂子突然道:“余妹子,你今年多大了?” 余幸一愣。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那个户籍纸上也没写出生年月,毕竟是半路上才接手这个躯壳的,有些事儿,真不清楚。 刚过来那会儿瘦的厉害,严重的营养不良,整个人干巴的就剩下一把骨头,身量也都没长开,说未成年都有人信。 现在养过来了,人长开了,气色也好起来了,才稍微像点样子。 “二十出头吧。” 余幸斟酌良久,说了这么个数字。 毕竟有上辈子的经历,心智上要比同龄人成熟,表现出的样子自然也是要稳重许多,年纪报太小反而不合适。 苔嫂子果然没有怀疑,只是点头道:“也差不多该找个对象了。” 余幸:“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苔嫂子摇摇头:“这哪算突然呢,二十岁,不小了。” “啧,这个得看缘分嘛,急不来的。” 余幸对组建家庭不排斥,但因着没打算在这地方久留,就算是要找对象,也还是等事业有点起色了再说。 且如今思想上也有些改变了,先前是很羡慕一家人和和美美有所归属的感觉,毕竟两辈子了都是孤家寡人的,都没体会过亲情的滋味儿。 但如今也很久没有觉得寂寞无趣了。 大概是因为大花。 看来那些铲屎官们说的都没错,宠物养着养着,就是要变成家人的,相互陪伴着的感情,是注定要越加深厚。 她倒也没怎么隐瞒,就很坦然的跟苔嫂子说了,等再暖和些的时候,就要离开这里,往上城区那边去看看。 如果地方合适的话,安定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余幸本以为苔嫂子要劝劝的,毕竟她孤女一个,又是个折人,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是不太安全的。 而且上城区嘛,生活成本高,可能要更加辛苦一些。 但苔嫂子的回应却截然不同:“——去吧,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别困在这小地方,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只是别断了联系。” 下城区过上一辈子,日子是一眼望得到头的,余幸有本事有谋略,不该被这些事情给磋磨耽误了。 “写信就成,别看我这日子过的这样,可字还是认识几个的。” 余幸讪然。 联系当然是不能断,可这写字嘛,哎。 这个世界的文字与她从小学的有些不同,虽然靠着半蒙半猜的也能招呼的过来,可要下笔的时候,就很容易露馅。 且原身大概率是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反正从那残余的模糊记忆里,是没找到。 当下只能打着哈哈圆过去:“ 这当然,是一定的。” 小孩子记性短,桃妹儿吃着糖,高兴起来了,早就忘了昨晚上的种种,还把地上画的大花猫指给两人看。 余幸轻声道:“院墙还是要加固啊。” “是啊,我也想着是这样。” 苔嫂子也道:“等暖和些吧,请两个人,来修修墙。” 虽然家里穷苦,但这笔费用是没法省的。 以前老想着拖着拖着,可家里毕竟是有小孩。 昨晚的事情,没有那个心脏再去经历第二次了。 “对了,嫂子,这个你收下。” 余幸从怀里拿出一个手绢,里面有十个银币。 她抢在前面截住了话头:“你听我说,这里面一部分呢,是桃妹儿要用的药钱,剩下的给孩子们买点好的,修修院墙,也就用的差不多了。” “我当然相信你的人品,嫂子,所以真不用跟我客气。” “说不定我以后在上城区那边开个小店,缺人手了,还要找你帮忙呢。” 苔嫂子憋了眼里的泪花,强笑道:“那肯定的,只要你需要,嫂子一定帮忙。” “那就说定了。” 余幸是行动派,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心,就更加坐不住了。 她回家提了两袋小点心,径直找到了刘镖头的家里。 春天算是走镖的淡季,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刘镖头确实是歇在家里的。 他家里两个小孩儿都去念书了,媳妇儿正在院子里晒着一些陈年的谷子,墙上还挂着些干辣椒和玉米棒子,看的出来是殷实的人家。 余幸嘴甜的打招呼,将东西送上,寒暄几句后,说明了来意。 是要打听打听周围靠近上城区地界的,有没有适合居住的地方,想着要搬家。 刘镖头是个敞亮人,干脆的道:“要我说,还是鸭脚港,那边人多,做买卖也容易。” “鸭脚港那边的路线算是固定的,我一年少不了跑个十几趟,你那边的买卖要真做起来,我们队里的兄弟就有口福了。” “而且鸭脚港算起来是属于上城区的郊区了,经常会有些有钱人出来采风,所以那边的人都过的不错。” 余幸一听,觉得很好。 且先不说这地方听着靠谱,单是有这样的镖队熟人能帮衬照顾一把,那就是很强大的支柱,至少不用怕被挤兑了。 可别小看来自陌生人,尤其是同行的恶意。 然后刘镖头又说了其余几个地方,都是他曾经跑过,觉得民风淳朴不错的,不过也都是各有优劣,有的距离远些,有的物价贵些,有的地方荒凉偏僻些。 余幸一一认真记下了。 回家的路上也仔细思考了,也越发觉得那个鸭脚港应该是不错,有港口就有码头,交通交汇发达的地方,客流量就足够。 做小吃生意,最怕没人。 就是不知道房租和原材料的价格,以及当地的市场构成,哪怕是做小店呢,这些调查也是必须的。 上辈子余幸为了自己即将拥有的小店,可以说是做足了功课,没想到如今却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当下便决定去实地考察一番。 从下城区要去鸭脚港可以买船票,得一个银币加上五十铜币。 价格虽然不便宜,但安全上可以得到保证。 就如同刘镖头的镖队一样,船运行业也有自己的协会同盟,会有船老大负责区域的管辖治安。 所谓一个地方一样规矩,就是如此。 于是在三天之后,挑了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余幸揣着十来个银币,换上灰扑扑的粗布衣裳,提着篮子里的猫,出门去了。 她本来没打算带着大花的,可大花天生聪明,似乎能明白她是要出远门,死命要跟着。 人类对猫猫是没什么办法的。 于是便找个小篮子,里面塞上件旧衣裳,又搭上块帕子,猫在里面呆着正好。 亏得是个半大猫,没多少重量,若是动辄十几斤的话,那是绝对拎不动的。 大花以后可别长得太肥才好,这样的花色,肥了可不一定好看。 主要也不太健康。 她拎着猫,先坐了街上的牲口车到渡口,就是一头骡子拉的板车,里面铺些垫子,上面做个顶棚,就可以拉客。 只要五个铜币一个人。 余幸坐上去的时候,车上已经有好几个人,有带着一双儿女的母亲,还有个年轻小伙,脚边堆着两个大包袱。 看样子是要带着行李去别处打工讨生活的。 在这下城区啊,想吃饱饭,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骡子车大概晃悠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晃悠到了码头——说是码头,也不过就是桥边的一个渡口,人不是很多,但秩序倒是整齐。 船很大,但乘客却稀拉拉的,加一起也只有十多个,上去等了一会儿,凑到二十个的时候,才堪堪起航了。 余幸突然间想起上辈子坐的乡镇汽车,就也是没有固定的时间,等人多了才发车。 上船之后,交了每人份的票钱,找了个靠着墙壁的安静角落里,怀里抱着猫篮子,不抬头也不吭声。 有个坐在对面的中年妇女模样跟搭话,问她多大了,怎么独自一个跑出来,是不是跟家里闹矛盾了种种。 可余幸并不真的是天真无知的少女,当然也不会觉得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便是好人。 因此只淡淡的说去走亲戚,那边会找人在港口接着。 然后无论对方再说什么,只是不搭理了。 中年妇女吃了瘪,便转头跟另外的人搭话了。 第26章 从下城区的港口到鸭脚港,要走上整整两天一夜。 从第一天的凌晨,到第二天的傍晚。 船票本身不包吃食,不过可以跟船家买,有热饼子热粥熟鸡蛋,每种只要两个铜币。 若要吃的奢侈一些,也有肉馅的饼子,不过卖的贵,要五铜币一个,买的人很少。 临近中午时分的时候,余幸买了两个鸡蛋和一份热粥,主食是从家带来的葱油饼,用油纸包了,现在还是热乎的。 一人一猫分食了。 船上当然没什么娱乐的活动,顶多就是走到外面去看看船夫撑桨,事实上也有不少人正在这样做。 不过余幸没去。 这船样式简单,靠近边上也没个护栏啥的,万一掉下去了,算谁的。 她靠着墙壁,闭着眼睛小憩。 猫精神很好,转动着脑袋观察四周,然后跳出篮子,在边上蹲坐着。 从小的生活环境使然,他其实没怎么接触过普通人的生活,就算被扔到军队里摸爬滚打,可那也和现在相差甚多。 倒也觉得新鲜。 船舱很小,人们拥挤在一起坐着,气味很复杂,尤其是对他灵敏的嗅觉来说,本该是感觉到非常不舒服。 可待在这个女人身边,好像就变得能接受了一样。 这其中的缘由,大约是能明白。 想到这里,猫有些不自在了,换了个姿势蹲着,顺便用凶狠的眼神吓退了试图上来撸一把的小孩。 什么人也配摸他的脑袋! 余幸只迷糊了半个小时不到,就被吵醒了。 确切的说,是被臭醒的。 有人晕船,吐了一船舱,还好是在另一头,边上的人倒霉被吐了一身。 赶船的倒是对这种事熟门熟路,把那人拎出去,带到另外一处通风的隔间去了。 “不是说睡着的人没有嗅觉吗看来也不能全信。” 但出门在外嘛,遇上这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样想着,一边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又顺便把猫脸也盖住了。 猫:“” 还挺会心疼人。 就这样慢悠悠的,白天过去了,夜幕逐渐降临。 船只依然是不紧不慢的前行着,几个舵手轮流摇浆,船上有经验非常丰富的老船手,即使在夜晚也不会迷失方向。 随着入夜深了,温度也降下来了,尤其到了半夜,简直冷的吓人,船家虽然把帘子放下来了,但也只是稍微好了一点而已。 余幸准备工作做的还是很充足,袄子特意穿了个很肥款式的,这会儿脱下来盖在身上,就如同一张大被子。 另外还带了个小羊皮水壶,跟船家借了点热水灌上,再揣着猫,基本就没什么问题。 同船的大部分人也都有各自的准备,当然也有那完全外行的,或者头一次坐船不懂的,就只能忍痛割肉,十个铜币去跟船家租借一张毯子或者被子。 也有两个人合租的,并在一起靠着,就能省下一半的钱。 余幸在最角落里,靠着墙壁半躺着,枕着自己的小包袱。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怀里的猫,沉沉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第二天是在一片吵嚷中醒过来的,那会儿天还没彻底亮起来,脑子也混混沌沌的。 但船上已经相当热闹了。 这船的乘客舱有两个,隔壁还有一个,但要小些,人也少。 此时正有个女人叫喊着,跑到外面板子上撒泼哭喊,说是丢了钱,船上有贼。 一般来说,出了这种事情,船老大都是要管一管的,只不过因着个人也有保管不当的因素在,不一定给出结果,顶多就是形式上走一走。 那女人说是自己的包袱昨天晚上被解开了,里面一共三个银币都没了,只剩下十几个铜币的零钱。 “贼就在船上,可不能让他跑了!” 这种情况下,人人大约都是有嫌疑的。 虽说余幸不跟她在一个船舱里,但为了证明清白,总是要搜索一番。 更何况厕所间是在舱外的,经常会有人出入,这就更说不清楚了。 但这的确是一件麻烦事。 因为这理由要搜身呢,众人也是不肯配合的。 在这船上的,都是要去鸭脚港,不乏有带着钱财或者货物要去倒卖做生意的,不管是漏了财还是漏了货底子,都是做买卖的大忌。 万一因为这个,下了船被贼人盯上了,算谁的责任? 船老大当然知道这样的规矩,于是象征性的搜了搜,自然是没什么结果的。 那女人万念俱灰,瘫倒在甲板上,哭的十分凄惨,说这钱是婆婆让她捎给在外做事的丈夫的,眼下弄丢了,一定会被打死,还不如现在干脆点跳江死了算了。 那模样十分可怜,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船舱里便有个年纪大的长者,起身提议说,在座的各位,如果手头宽裕的,就出几个铜币,多少帮忙凑凑。 都说相逢就是缘分,做善事会有好报的。 这番话让在座的许多人都动了恻隐之心,尤其是老者率先拿出了一个银币之后,陆陆续续都有许多人也行动了。 余幸也掏了二十个铜币。 这年头,女人过的不太容易,看着这样的事,总想着能帮就帮一点。 但实话就是,得有人先出头了,才能做那个跟在后面的。 孤身一个在外,还是得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 两个船舱的人解囊,七七八八也得凑了不少,当然大多数都是散着的铜币,不过估计兑换开来也得有两个银币的数量。 女人收着了这些钱,也就不哭了,擦干眼泪挨个船舱行礼道谢,然后回到座位上。 接下来的行程很顺利,且因为顺风的缘故,速度比原先快了不少,半下午的时候,便到了港口。 远远的时候就听到人声嚷嚷,有许许多多的货船停在港口,许多人或站或坐的,聊天谈笑,悠闲自在。 还有些挎着篮子的小商贩,穿梭在人群中,大声叫卖着自己的货品。 余幸很激动,跑到船边上去看。 在下城区的码头,是看不到这么多人的,更没这么热闹,大家都为了温饱生计发愁,是没这么多热情的。 船老大笑呵呵的道:“现在都散的差不多了——得早上,早上才热闹呢。” “那会儿货船靠岸,吃的玩的都多。” 船靠岸后,余幸迫不及待的踏了上去,提着猫篮子,脚下生风。 傍晚的风已经有些凉意了,但那湿润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忍不住让人心生愉悦。 这地方很好,只一眼就觉得喜欢。 临着黄昏,闹市也在收摊了,但街上仍旧是很热闹的,小贩们忙碌着时候还不忘吆喝两句便宜卖了,嘴甜的大婶嫂子的叫。 以及还有一点让人觉得愉悦的——有的小摊贩,带着明显的折人特征。 比如没有头发,头上是黑色的褶皱状皮肤,或者脖子上生了鳞片。 这无疑是个很好的信号。 看来这里并不存在对折人的歧视或者限制,至少做买卖是没问题。 余幸提着篮子上了岸,在小街上走动,先是买了两个带着馅儿的饼子,又看着不认识的红果子很新鲜,便也挑了几个。 虽然均价是比下城区那边要高一点,但也还没到离谱的地步。 眼见着天越来越暗了,街上的人也逐渐都散去了,她转过街角,东张西望一会儿,找到一家亮着招牌的旅馆。 左边有棵柿子树,上面拴着不少红色的丝带,底下还有石头的凳子桌子没错,是这家。 既然要出门,当然得考虑到住宿的问题,因此余幸早就跟刘镖头打听过了。 门是开着的,前厅只有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哥,正在哼着小曲儿擦桌子。 她敲敲门进去了:“你好,请问还有房间吗?我想住店。” “有有有。” 小哥儿热络的迎上来,嘴里爆豆子似的一通说:“小姐是一个人吧?那我给您推荐咱们普通的房间,一个晚上三十铜币,干净敞亮,虽然地方不大,但绝对活动的开!” “您若是想住的再宽敞点呢,也有四十个铜币的,两扇窗户通风更好!还送一份宵夜!” “当然了,您要是不想要宵夜呢,也可以换成别的,咱们还有鲜果和糕点,任您选择!” 噼里啪啦介绍完了,又把猫好一顿夸赞:“嘿,真精神这小猫!看着就是能抓老鼠的!” 虽然自家猫真不会抓老鼠,但余幸还是把这当做夸奖,因此心情也蛮好。 “那先带我去看看吧。” “没问题,您这边跟我来!” 先去看了那个小的房间,是在二楼,正好朝着大街的方向。 正如先前所说的,面积并不太大,只有一张小床和小桌子,另外还有个木制的衣架可以用来挂衣服。 但余幸要求也不高,有个睡觉地方就行,哪怕只一张床呢,也够了。 而且屋子确实收拾的很整齐,能省点就省点吧。 “行,不用看了,就这间了,是现在付钱吗还是?” “不用不用,等您走的时候一起结账就行了。” 小哥笑出一脸花来:“咱下边大堂一直有人,您要有什么需要尽管喊一声就是了,有热水,也有吃食,菜单都在桌上呢!” 余幸点点头:“好的,谢谢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那您休息,有事儿随时喊我!” 说罢,便关上门,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猫迈着优雅的步子从里面跨出来,甩甩尾巴,跟着余幸走到窗边。 夜晚的鸭脚港虽然称不上热闹,可街上依旧是随处可见走动的人,远处码头还有点点灯光,以及可以听到江水拍岸的声响。 “真是个好地方。” 不由得这样再次感慨着。 在港口来说,鸭脚港其实不是个很大的港口,甚至可以说是个小港口,但地理位置却是得天独厚的,毗邻上城区,去到桾都也并不太远。 又因着交通位置上四通八达,所以生意人多,有人气,十足的热闹。 猫叫了一声。 余幸回神过来,拍拍它脑袋:“饿了没?” 桌上的茶壶是满的还热着,便将路上买的饼子拿来就着吃了,果子也尝了,但味道不如想象中的好。 这点东西只能是稍微垫垫肚子,要想吃饱,还是得吃正经饭食。 又见旁边有菜单,便拿来看:“我看这写什么唔,花样不少嘛。” 第27章 要不怎么说是大地方呢,跟下城区就是不一样,光菜单就有足足的十几页,每一页都密密麻麻的。 但仔细辨认了才发现,种类虽然称得上多,但也大都是简便易做的。 面和饼依然是最常见的种类,只是口味不同。 “这里的人好像就比较能吃辣,是因为靠近码头的缘故吗?” 好像潮湿一些的地方饮食习惯是这样的,辣椒能祛除湿气,对身体有好处。 但相对的价格就不是很友好,可能是因为这地方还是主要做住宿生意,吃食是顺便的,小锅菜当然就要贵。 余幸想了想,便喊了小伙计上来,要了盆热水洗脚,又问说点餐的事情。 小哥很热情:“吃食咱这里当然有,你看您是想在房间里用呢?还是去饭厅?您要是想在房间里,这就给您送进来。” 余幸一听,立刻道:“那热水等会儿再送吧,我去饭厅里吃。” 主要是这房间太小了,万一吃点什么味道重的,也散不开。 “好嘞,您跟我来!” 两人一猫从楼梯上下去,从柜台的另一侧绕路去了饭厅。 其实开始的时候,余幸还担心过带着猫出来会不会不方便,毕竟上辈子时候很多地方就不允许带着宠物。 但在这里,好像就还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大约是没那么多讲求——她还曾经见过有人赶着鸭子进餐馆,鸭子满地乱跑的场景,真是又混乱又好笑。 饭厅不大,但布置的还算雅致,捡着靠窗的桌子坐下了,小伙计也跟着过来,在边上候着。 “这个,豆腐汤锅,还有冷切三荤,辣油小面也要一份。” 小伙计很实诚:“客人,我们家分量挺大的,您一个人的话,可能会吃不完。” “没事,我两天都没怎么吃饭,胃里差点油水你就只管上就行了。” 可能人是吃不完,可猫也要吃的。 小哥没再劝,乐颠颠的跑去厨房了。 菜上的很快,大约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人要吃饭,所以厨子就且正如先前说的,分量挺足的,尤其是那个砂锅,大概是刚从火上拿下来,咕嘟咕嘟冒的热气。 豆腐和蛤喇肉在乳白色的浓汤里滚动,看着很诱人。 余幸取了个干净小碗,盛了食物放在一边,摸摸猫头:“这是你的,吃吧。” 公开场合让猫上桌是不大合适,可左右这厅里也没别人不是? 自家这猫啊,脾气忒大,很有骨子犟劲儿,自个也愿意宠着,那左右是没法子。 这样想着,自己也拿了筷子尝尝。 但是味道只能说一般。 就是不好不坏,不会难吃,但也不是十分惊艳的程度。 “蛤喇肉这么鲜美,这配上豆腐该是味道很好的,这样做好浪费。” “冷切三荤原来是牛肉啊,怪不得这样贵,咱们原来的地方很难买到牛肉呢。” 唯一可以夸赞的是那道小面,面条很劲道,辣椒也很霸道,里面还放了小葱和花生,吃的人额头冒汗。 大约是真的饿了,人吃了不少,猫也吃了不少。 等肚子撑的站不起来的时候,她叫了小哥过来:“结账吧,对了,这个碗我家猫用过了,我跟你买下来。” 小伙计满脸笑容,说这个可以离店的时候一起算,又问余幸要住几天。 “大约,两三天吧。” “那这个碗我们就暂时保存着,作为您家猫的专用饭碗,等您离店的时候一起算就可以。” 余幸受宠若惊:“还能这样?那谢谢了。” 怪不得人说会做生意呢,若是在上辈子,这待遇,得是vip才能享受的到吧? 猫看上去也很满意,迈着矜持的步子在店里走,又被余幸拎着后脖子抱回怀里。 “别到处跑,大花,咱们该回去休息了。” “明天吧,明天带你出去玩玩。得早起。” 本来余幸还有点担心万一睡过了怎么办,但实话就是,住在港口码头这种地方,根本是不可能睡过的。 鸭脚港热闹,尤其是早上。 天还没蒙蒙亮的时候,就能听见沉闷悠远的号角声了,那是有大货船靠岸的信号,然后就是许多搬运工人紧张忙碌的开始工作。 紧邻着码头的小集市也开张了,都是码头上新鲜货运下来的玩意儿,买家买家都忙的不行,你来我往砍价还价,最后促成彼此都满意的买卖。 码头上的食肆铺子也都开张了,饭香袅袅,还有不少小摊贩也都各自忙碌的张罗着自己的摊位,买进卖出好不热闹。 这旅馆位置好,往上几层有个天台,能将大半个港口尽收眼底。 余幸忍不住感慨道:“人好多啊。” 猫趴在她肩膀上,赞同点头。 的确,人是不少。 余幸提着猫篮子,去码头上转了圈,大约是早晨的缘故,与昨天傍晚时候的悠闲完全不一样,所有人都是朝气蓬勃的。 码头上是过不去人的,这会儿正是忙碌的时候,但边上的小集市却可以逛一逛。 “肉包子,肉包子,好大的肉包子!两个铜币一个,五个铜币三个!” “葱油饼!葱油饼!米汤免费!来坐啊大娘!妹子尝尝咱家的饼!不好吃不要钱!” “杨果!新摘的杨果!两个铜币一斤!两个铜币一斤!” 余幸在人堆里挤着,有点后悔提着篮子出来了——大花体量那么小,抱着就是了,提着个篮子反而碍手碍脚的。 但眼睛四处看着呢,又觉得什么都新鲜,什么都看不够。 在路过一处面摊儿的时候,架不住摊主实在是热情,硬拉着坐下来,说酱汁儿面只要三个铜币一碗,还送个鸡蛋。 虽说昨天晚上吃的撑了,但这会儿见着,还是想试试。 要说一个地方哪里有好吃的东西,街边小摊可是最不容小觑的。 坐在位子上等候的功夫,她摸摸猫脑袋:“我蛮喜欢这个地方的,要不咱们等会儿直接去看看房子吧,如果有价格合适的店面,就直接租下来。” 这倒是不太符合余幸一贯的做事风格,毕竟她要做一个决定,尤其是重要决定的时候,往往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考虑和思量的。 但这选址开店是不一样的。 “大花,你不知道,我为着这件事啊,准备了好长时间了。” “虽然事到如今,可能与原来预想中的有那么一丢丢的差别,但大致的思路是不变的。所以就这么放手做下去,我也是有信心的。” “等我有钱了,就把你当富贵猫养,虽然跟你以前的日子可能还是比不上,但顿顿有罐头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其实猫罐头是什么,余幸也没真切见过。 单是上辈子听养猫的那些小姑娘说,猫要吃罐头,快要喂不起。 想来对于猫猫来说,罐头就是很好很好的伙食水准了。 但还没等她将自己的计划一一摆出来讲给大花听,对面又坐上两个人——像这样的忙碌小摊,拼桌是很正常的事情。 恰好自己的那份面也到了,余幸便收拾起心情,刚要低头尝一口,突然发现对面的俩人有点眼熟。 那是一对父女,看年纪大约是如此,年长的那个约莫六十多岁,年轻的是个妇人,头上还包着头巾,脸遮去了大半。 这两人从坐下开始,便也就每人要了一碗面,然后笑着说话。 “这趟出来,不算亏。” “是呐,等回去啊,还有一轮,但愿能有这个数量的大半,也是划算的。” 如果说样貌只是眼熟,那这一说话,就真的是辨认无误了。 能不眼熟吗,这坐她对面的女人,正是在船上的时候,丢钱的那个妇人。 而那个老人,正是当初第一个站出来号召捐钱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双簧的骗局,勾着人上当把钱交出来呢。 亏得自己还自诩两辈子攒出来的不上当经验,连这点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明白。 虽说内心愤慨,但面上是不显露出来的,孤身在外,没什么比安全更重要,谁知道这俩人还有没有同伙。 但是猫就没那么好脾气。 本就是金贵出身,本也没那么多同情心,原本还在感慨民生疾苦,这会儿骤然发觉自己受到了欺骗,顿觉十分生气。 它从篮子里跳上了桌子,伸爪拍翻了两人的面碗,热汤面全洒在了他们身上,妇人顿时放声大叫。 余幸也吓了一跳,热汤在喉咙里呛得咳嗽起来。 “大花,你干什么!不许胡闹!” 猫跳上了妇人的肩膀,又是一爪子,将她的头巾给拽了下来。 妇人捂着脸跌下凳子,大约是以为自己的脸受伤了,叫的更大声。 那年纪大些的老者却反应过来了,捞起地上的手杖,要去打猫。 余幸:“!!!” 她这人,是有些帮亲不帮理的,自家猫闯祸是真,可真要看见它挨揍,还是心疼。 本想上去阻拦,但没来得及,大花灵巧的越过几张桌子,跳上房檐,顺便踩翻桌上的许多碗碟汤罐,成功甩开了人群。 猫是跑了,人可跑不得啊。 余幸欲哭无泪。 这能怎么办啊,赔钱呗! 作为宠主,该承担的责任是没法逃脱的。 但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人老板上来拿怪,倒是有人先吆喝起来了。 “哎,那个女的!你把脸露出来!” “你是不是那个——对,就是你,你个骗子!还我钱来!” “嘶,这么一说,我看你也有点眼熟啊快叫巡城使来!抓住这俩骗子!” 然后小集市上发生了一场混乱,而混乱的缘由呢,便是这个妇人了。 她本是个行骗的老手,又天生长了副惹人同情的老实模样,在她手上吃过亏的人不计其数。 这会儿被人认出来了,哪里还能逃的脱,立刻被团团围住。 至于那个老头,则趁着人乱的功夫,脚底抹油的溜走了。 而余幸也莫名其妙的被从人堆里挤了出去。 这里的人大约都是很有正义感的,连那面摊儿的摊主也都放下了手里的生意,义愤填膺的去声讨诈骗犯了。 而余幸则始终是觉得自己搅和了人家的生意,不太过意的去,便悄悄的往灶台上放了十个铜币。 都是做过小生意的,挣点钱,不容易。 第28章 集市本就是个很小的地方,一旦闹起来,更显得拥挤乱套。 余幸试了两次没挤进去,心里焦急的很——大花不知跑到哪里,那么小的身量,万一叫人踩着踏着,说不定连小命都要保不住。 “大花!大花!” 奋力呼喊的声音也淹没在人群中,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自己反而被挤到了小巷子里。 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猫叫声。 仰脸一看,猫脸正从围墙上探下来。 “喵!” 中气十足的声音。 “ ” 余幸气结,又有些无可奈何,终究还是伸手:“ 下来,像什么样子。” 猫很从容的跳到她的肩膀。 理直气壮又悠然自得,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你这捣蛋鬼,胆子也忒大了!” “仅此一次,再敢犯,以后就不带你出来了!怎么还学坏了!” 对于这种毫无杀伤力的威胁,猫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舔舔爪子。 篮子在刚才的混乱中丢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索性就不要了,只可惜那碗面才刚吃了一口。 她抱着猫离开了小集市,走到另一端摆摊的区域——这片儿基本就没什么吃食,都是做售货买卖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大都是从船上下来的新鲜玩意儿,然后直接摆出来卖,许多上城区的店铺也会派人来进货,还有些有钱有闲的富人,平日里闲的无聊了,说不准就早起了来淘换宝贝。 她抱着猫,一路走,一路看,倒也真发现不少好玩的东西。 在这个地方,什么玻璃制品啊玉石啊都不算稀罕玩意儿,工艺和技术已经有一定的发展,倒是雕工精致的东西很受到欢迎。 她亲眼看着一个玉雕的花朵卖出了三个银币的高价——当然也许是石刻,对于材质这方面,实在是很外行。 不过那朵花确实细致,栩栩如生。 本意只是打算走走逛逛,但在路过一处小摊子的时候,目光却不由自主被吸引住了。 那真是个很不起眼的小摊子,摊主是个年轻人,只有两块包袱面儿大小的摊子上,零散的摆着许多小东西。 她蹲下身子,摸起那颗晶蓝色的小石头,大概又拇指指甲盖的程度,被雕刻成了很可爱的猫猫头形状。 这种圆润的有点卡通样貌的可爱小东西,在这个地方还是很少见的。 因着石头本身的材质,猫耳朵上有一边是带着深一些颜色的冰晶,而其余的部分则是偏向透明的浅蓝。 余幸不懂什么材质工艺,单纯就是觉得这个小东西很漂亮,且大花也是一侧耳朵的花纹要深一些的,这不就恰好对应上了。 这样一想,越发的对这个小东西爱不释手。 “小哥,这个多少钱?” 那摆摊的小哥大约觉得她不是精准客户,也大概率不会买——别看这摊子不起眼,可他专做的是宝石生意,随便个小东西,都是要以银币起步的。 这女人看着穿着打扮都不像能掏得起这份钱。 “那个啊,五个银币。” “五银币?” 余幸吃了一惊,本想就此放下走了,但看着小宝石,又看看大花,实在是心里欢喜,割舍不下。 “你实在些,我真心想要的,价格合适就带着了。” “我就打算穿个绳儿戴着给猫玩儿的,你开个实在价,这买卖就成了。” 那小哥大约也是着急开张,看别摊子都热闹,他这今早上还没成一笔呢,便道:“行吧,进价加两成,你要真心带着,两个银币。” “若是还觉得贵,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 ” 说真的,余幸还是觉得贵。 两个银币,那可是结结实实的两百个铜币,得做多久的活儿啊。 但扛不住真心喜欢。 于是咬咬牙,掏钱了。 又见摊子上还有些莹亮的彩线,便道:“小哥,这些丝线怎么卖,我拿来编织了给猫挂着,看着还挺好看。” 摊主惊讶道:“你还真给猫戴着啊?” 看她穿着打扮不像多富裕的,两个银币也不便宜,竟然只是给猫买着玩。 但送上门来的生意,也没道理往外推的。 “这丝线也不一般,那都是东边来的好东西,扔火里都烧不断,看你诚心要,就再给十个铜币吧,算是搭给你的,不挣你一个子儿。” “行,谢谢小哥了。” 于是猫脖子上挂了个冰蓝色猫猫头。 “是玉石吗?还是水晶?” 余幸拧着眉毛端详半天,没分辨出来。 究其原因,本就是外行,看的再仔细也没用。 但是很好看,这就足够了。 “这绳子什么材质的,竟然还有弹性,也好,这样就不会勒脖子了。” 许是见她掏钱痛快,那年轻摊主又试探的道:“妹妹不给自己也买个?我这好看的宝石多的很,特别适合年轻小姑娘。” “嗨,我不用,不喜欢那个。” 余幸越端详越满意, bia唧亲了猫脑袋一口,抱着起身,继续逛去了。 剩下摊主自言自语的道:“真是怪了,这年头,竟然有人舍得在猫身上比自己还舍得花钱的。” 这话倒是一语中的。 要这份钱花在自己身上,余幸是不舍得的,至少现在不舍得。 但是给猫买,很大方。 逛虽然是逛了,可也没忘记自己是有正事要做的,目光一直逡巡在两边的店铺,暗自注意着分布构成,哪边是日用杂货的,哪边是吃食菜场的,一圈逛下来,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 然后余幸找到了一处房屋中介——在这地方,是叫做置行。 但也没什么差别,能找房子就行了。 接待的是个妇人,看着也就四十岁上下,天生一副笑脸倒是很适合做这个,在听说余幸想找个铺子要租下来开吃食店的时候,拍手道:“这不正好! ” “也是运气,我这里恰好有一处是腾出来正合适的,就在昨天,屋主刚搬走了挂在这里,你要不来,说不定今天就定出去了。”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余幸也来了兴致,觉得自己或许真是有运气加持的:“那就去看看吧,如果合适的话,今天就能定下来。” 那妇人便拿了钥匙,带着余幸拐进了巷子,来到了隔壁的街道。 “离着不远,就在前面,原来的主人是做卤味生意的,做了好多年。” “他家儿子在上城中心做大生意赚了好多钱,接他们两口去享福呢,要不然啊,这好地方可不能被空出来。” “离着镇上也近,不会吵,做买卖最重要的是不缺人,你说是吧。” “店面虽然不大,但价钱也合算。每个月的租金只要五个银币。”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大街上,妇人遥遥一指:“看,就是那里,位置好着呢,就在路口!” 余幸打眼望去,却停住了脚步。 “大姐,我头先忘了跟您说,我想找个大点的地方。” “起码得有个百十来平额,我的意思是说,越大越好,最好能有个院子。” “大些的?” 那妇人有些吃惊,再次上下审视着,似乎在确定她的腰包是不是真有这么丰厚。 “就是要大些的。” 余幸很坚定的道:“至于位置,倒是也不用一定在街上,港口附近如果有合适的也行。” 妇人斟酌片刻,果断道:“行,要说大些的,我这里倒是也有,先去看看吧。” 于是又马不停蹄回去换新的钥匙。 这几套房子大约是离着有些远的,于是妇人便从后院里推出个小车来,前面还套着个小骡子。 “咱们坐这个去,省点脚程。” 妇人真是态度很好,一套一套介绍起来很认真。 “这套吧,够大,虽然有点旧了,肯定要翻修的,粉刷一遍也就看不出来,不过价钱是最便宜的,长租合适。” “这边呢就贵一些,但离着上城区干线近,而且有两层,地方更宽敞,主家原先就是做酒楼生意的,只是今年搬走了,所以才闲置了。” “还有这边” 一通转完了,已经半下午了,两人都是面带疲色。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底挑到一处合适的。 地方够大,也够宽敞,正面是敞亮的仓库一般的开间,背后还有个大院子连着四间大瓦房。 “这套吧,也不错,就是离着港口太近了,每天的号子声有点吵人。” 妇人说的很通透干脆:“这地方其实好几个人都来看过,不过这开间太大了,中间又没有隔断,跟个大仓库似的,不好改。” “租金倒是不算贵,这么大的地方,每个月只要十个银币。但房东那边有交代,至少得是一年起租的。” 余幸里外转了两圈,觉得都满意。 “就这吧,定下了,只是我今天没带这么多钱,得回去凑凑。” “这就定下了?” 妇人有些惊讶,又惊喜于成交的痛快,便道:“那无妨,可以先交两个银币的定钱,一个月以内补齐了,我都给你留着。” 余幸略一思索,爽快答应下来。 “就这么定了,也不用一个月,十天之内,我一定来补钱!”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妇人大约是从大买卖中间能赚不少提成,便主动说可以跟主家那边联系,说这么长时间的租客很少见,至少能争取减免一个月的租金。 “行,那就谢谢大姐了。” 两人很爽快的签订了协议,然后余幸付了两个银币的定钱,抱着猫出来了。 “花钱可真快呀。” “十个银币一个月,一年就要一百二十银币,两个多金币呢。” “大花,你可一定要保佑我顺顺利利挣大钱,也好给你买猫罐头呀!” 猫满头黑线。 还保佑发财没那功能。 第29章 房子算是敲定了,但余幸仍然没有闲下来。 做生意嘛,成本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吃食生意,粮油肉菜,样样忽略不得。 但正如先前刘镖头说过的,鸭脚港这地方,的确是很宜居,物价虽然比下城区高些,但也还是普通人能接受的程度。 而且因为交通比较便利,各种商品十分齐全,基本能想到的都能买得到。 就连先前头疼的佐味调料,也找到了一个供应摊,虽然他这里没什么库存,但是有渠道从发源地预定。 余幸便留下了一点订金,让他下次见到供应商的时候,每种都留下一些样品,如果价格也恰好合适的话,就是长期客户。 有生意做,老板当然也是高兴的,于是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因为本地人在做菜的时候很少放调味料,常用的也就是盐,或者稍微放点辣椒,所以这种商品是几乎没什么销路,所以骤然遇上个潜在的大客户,当然不能放她跑了。 肉类的供应相对简单些,附近就有个屠宰场,鸡鸭猪牛都能拿到很实惠的价格。 至于蔬菜,那更没什么难度,菜贩子都是可以上门送货的。 她拿着个小本本,从街头走到街尾,米面粮油,一样样细细的问下来。 虽然是有点花费功夫,但这些是不可避免的步骤。 猫若有所思。 余幸在她原本的世界里,也是属于底层的群体——从小被父母抛弃,身体带有残疾,是靠着所谓的''''福利机构''''庇护长大成人的。 但她接受过完整的教育,能识字断文,且靠着自己的劳动,能吃饱穿暖,甚至积攒下一些生活的本钱。 这并不容易。 这代表着在那个时代,弱势群体已经能够获得很完善的保障。 换个角度思考,如果一个先天身带残疾的婴儿出生在下城区,那么等待他的命运,几乎是百分百的死亡。 他不担心余幸在说谎话,毕竟谁会去处心积虑的欺骗一只猫呢。 那也太神经病了 一人一猫从白天逛到夜晚,等回到旅馆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在外面走了一天的路,脚酸的要命不说,且猫一直抱在怀里也是沉重的负担,这会儿连胳膊都是酸痛的了。 “小哥,你们这儿有洗澡间吧?” “有,咱们这里是分浴,热水随时供应的不过您不能带宠物进去。” “没事,本来我也没打算带它进去。” 找了个靠着墙边的座位,将猫放下了,又点了点吃的。 “大花,你是在饭厅等着,还是回房间去?” “喵。” 饭厅。 房间地方小,太闷。 “成,那你在这里吧,别乱跑啊。” 又抬头道:“麻烦你了,小哥,帮我看着点猫,别让它跑出去了。” “没问题,您放心吧!” 余幸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这里的人还是很懂得享受的,虽然是集体浴室,但也是有热水池子可以泡,稍微加点钱就能单独洗一个小池子。 只是女客并不多,零零散散的,整个池子里非常空旷。 大约泡了半个来小时,想来外面菜大概也差不多了,便换上衣服走出去。 猫端坐在桌子上,听到声音朝着这边看。 小伙计很赶眼色,桌子上不仅早就摆着热乎的汤菜,连专用猫碗也准备好了。 这时段饭厅里不少人,此等场景也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只见过人等人吃饭,没见过猫等人吃饭的。 人不上桌,猫竟然都不动饭菜! 这家教,也忒好了! 余幸觉得有点好笑,又莫名欣慰,几步快走到桌边坐下,先是给猫碗里放了些吃的,又单独给要了一杯清水。 这一整天都没停住脚,中午也是随便买了个饼子垫肚子,体能实在消耗的厉害,所以这次点的都是硬菜。 蒸了鱼,炖了肉,再配上蒸好的新饼子,看起来十分丰盛。 但饭吃到嘴里,真要挑剔,还是很有话说。 鱼处理的不好,有点苦味,又太腥,肉也煮的老了,唯一的小青菜倒是可圈可点——但那毕竟只是一道普通的家常菜。 这里的人在做饭的时候,不怎么喜欢放调味品,做出来的味道也大都单一。 “出门在外嘛,也别挑剔了,对吧。” 她嚼着饼子,含含糊糊的:“能填饱肚子就成了,等回去了,给你做好吃的。” “喵。” 接下来的两天也没闲着,大早上起床先去码头逛一圈,蹲在渡口上数着人流量掐算大致时间,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再去那个租下的院子。 也不知道这里的中介是怎么回事,还没交全款便这样放心把钥匙交出来,让租客自由出入。 正如先前所说的,这套房子是离着码头很近。 具体位置呢,大约就在商货集市和早食摊子的中间地带,两边都隔着不远。 按照道理说,很多要租大场地做吃食生意的,更愿意靠近富人区和居民区,毕竟成本摆在那里,价格便不能定的太低。 而码头上都是些什么人呢? 搬运工人,商贩伙夫,镖客行者。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会因为吃喝踏足高消费的场所,就算饿狠了,也大只会在小摊儿上花几个铜币填饱肚子。 所以码头附近基本都是些小摊贩,正儿八经的餐馆才不会选在这里。 但余幸瞄准的正是这样的顾客群体。 她想做自助餐。 确切来说,是自助形式的排挡炒菜,每个人只需要花费相对较少的餐费,便可以荤素管饱。 定价便宜,主要走量。 这种形式在上辈子几乎是烂大街了,但在这里,还从未出现过类似的形式。 “还有的要忙呢,请工人,请帮厨哎哟,想想脑袋都大了。” 她把猫放下去,自己找了块抹布,将玻璃草草的擦拭了一番。 这幢房子的主人大约也是有些家底的,房梁门窗料子都是用的顶好,许多细节处还雕刻了花样。 “这院子好,够大,到时候在这边搭一个棚房,可以堆放食材。” “灶台也要另外搭,现在这个太小了,不够用动线也要重新规划,要又 方便又快的,请几个人合适呢? ” 她兴致勃勃的四处跑动,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规划宏图。 “灶台上得两个,传菜跑堂收拾的得两个,负责打菜和收钱的各一个!” “这里的工人工资在什么水平啊?用给交保险吗?” 对于这种神神叨叨但是猫听不懂的话,一律都被无视了 下午的时候,余幸租了个牲口车,去了紧邻着鸭脚港的镇上。 因着港口的缘故,这镇上的人家都过的不错,甚至形成了比较热闹的商业集聚中心。 而且余幸惊喜的发现,这里是有专门的服装店的! 不是下城区那种粗糙的服装铺子或者翻新二手店,而是专门给小姑娘年轻女孩子的那种成衣店。 在保暖的硬性需求基础上追求美丽和舒适,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余幸兴致勃勃的走了进去。 不可否认的说,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天了,这是头一次有机会见识到这个世界的''''流行''''装扮。 墙壁的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颜色大都鲜亮,不再是满目的灰色黑色,上面的装饰也基本都是纹绣的样式。 她摸了摸那料子,许是天气逐渐暖和的缘故,都是用轻薄透气的材料制成,又很柔软,穿在身上应该是舒服的。 但看看价格,单是一件小衫,就要一个银币。 默默放下,抱着猫往外走。 也不是说买不起,但自己目前好像真的没什么机会穿这样的衣服。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肯定是要干活,穿浅颜色的料子容易弄脏,而且她是属于很有些警惕心的类型——如今自己的样貌,不是硬夸,也很有几分清秀。 在这种充满了不稳定因素的环境中,美貌而无力自保,是会有麻烦的。 但猫不乐意了。 它大声叫起来,伸爪子去够那衣服。 这可把余幸吓够呛——猫爪子多尖啊,万一哪里勾着条丝线,是要赔钱的! “大花,大花别闹!” “爪子收回来!那是你能碰的东西吗!乖,听话!” 硬是把猫摁着在怀里,出了店。 猫仍然不肯安分。 “喵!喵喵!” 喜欢就买啊! 不过就是几件衣服而已,他戴着的猫猫头,还要两个银币呢! 但他叫的再响亮,在别人眼里,也只不过是个半大猫在闹脾气而已。 猫开始生闷气。 但余幸没工夫理会它这些少猫心事,她回到小旅馆,去收拾东西和结账,打算赶着今晚的渡船,要回去下城区了。 去凑凑钱,收拾收拾东西,该送的送,该卖的卖,然后搬到鸭脚港来。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暖和,想挣钱想干活的心情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提着猫篮子——篮子是新买的,比原先那只大些,里面还放了些别的东西,有路上要吃的零嘴,还有一点特色小吃,打算回去送给苔嫂子家的。 鸭脚港的渡船要大些,而且不是那种一对一定点的,确切来说,下城区的港口只是他途经的一处。 而且这条船是有作为划分的,一等和二等的票钱,差了半个银币的价格。 余幸本想买个普通的票,但恰巧看着一大堆人上了船,约莫得十多个粗壮汉子,个个都是魁梧黝黑,满脸凶气,几乎将普通舱塞了个大半满。 于是默默换了高等级的船舱。 她胆子挺小的,又很惜命,这属于必须的花费,不能小气。 第30章 高级一点的船舱当然更舒服,连座位都是带着垫子的,而且座位与座位之间有明显的分界线,彼此之间有着充分的距离。 这个舱里的人大都穿着体面,有的人竟然还带了贴身的仆从,茶水点心伺候着,好不舒坦,不像是行商赶路,倒像是出门旅游。 总之是不差钱。 余幸拎着猫篮子,自觉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小动物嘛,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她始终不想因为大花给别人添麻烦。 贵宾舱虽然是贵些,但也有好处,就是安静。 在这里,没人侃大山聊家常,大家对彼此漠不关心,且也有自己的消闲方式——或是看书,或是闭目养神,或是眺望外面的景色。 这种氛围就很适合睡觉。 余幸把棉袍当被子,半边卷在身子下面,猫窝在她的肚子上,软绵绵温热的一团。 如果是一个人在这种场合,可能不能做到这样安心吧。 虽然大花只是一只猫咪,可真的就像家人一样可以依赖和信任 船走的很快很稳,伙食也比之前的小船好的多。 肉馅烧饼和鸡蛋是普通舱吃的,贵宾舱还给提供单独的小炒。 当然,价格是另外的。 但余幸拒绝花这份冤枉钱。 她买了俩烧饼,本打算自己一个猫一个将就吃吃算了,但没想到口味却意外的好——饼壳酥脆,肉馅儿滑嫩,轻轻咬一口,竟然还爆汁。 于是当机立断,又买了两个。 自从来到这里,在外面吃到的值得夸奖的东西真是屈指可数。 两天一夜的路程,等船悠悠的到达下城区小码头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 夕阳洒在平静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灿然壮观,一人一猫站在台阶上,沉溺于这样的美景。 从小码头到住处,还得坐牲口车走一段,恰好那赶车的还余着两个位置,便赶忙交钱坐上,在街道上弥漫着饭香气的时候回家去。 下城区的人没那么多讲究,一众人坐在板车上,看她独自个小姑娘抱着猫从码头来,便问是去哪里了。 余幸脆声道:“去鸭脚港那边,我姑母住在那里。” 左右都是些不认识的,随口扯些无关紧要的谎,也没什么大不了。 有个妇人笑脸的问:“怎么还带着个猫出门?” “嗯,一直养着的,路上做个伴儿。” “那你胆子可真大,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独自走这么远。” 也有那好奇的,就要多问几句:“上城区那边,看到折人,是不是要往外撵出去的?我听说街上都不让走!” “没这样的事。” 余幸还是好脾气的道:“律法上都说了,公民都是一样的,不分三六九等。” “折人也能住在上城区,而且还可以做生意。” 这都是她这几天的真实见闻,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噫,那可不是!” 那人睁大了眼睛,煞有介事的:“你要真在那里住下了才知道厉害,不让你落户的!税费也高,寻常人哪里赚的出那份钱!” 于是其他人便也你一嘴我一嘴的讨论起来。 对于这种情况,余幸便不多掺和。 这样类似的场景遇到过好多回了,且每回都是无一例外的,中人——也就是普通人,在她面前讨论折人。 有多么多么不受待见,在生活上又有什么什么不便一类的。 好像这样便能显摆一些优越感似的。 可余幸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折人,骨子里也没有低人一等的自卑,甚至没觉得是在说自己,所以也没有觉得很生气。 说呗,又不妨碍她搞钱。 而且鸳鸯眼多好看啊。 不可能产生交集的一群人罢了,等回头搬走到鸭脚港,说不定一辈子都能不能见到一回 她抱着猫拐进小胡同,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小院的门。 虽然才离开了七八天,但感觉就像一个多月一样,很有想念的感觉。 “还是自己家好,对吧,大花?” 她放下猫篮子,打了水,开始清扫桌椅柜子,上面已经浮着了一层薄薄的灰。 地方小,倒是也不会费太多时间。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余幸去外面拿了点木头,点燃了炉火。 现在的天气其实已经不冷了,但因为要做饭,这样方便些。 简单煮了个面条,做了炸酱的浇头,又去外面摘了两把嫩叶菜——当初种下的菜,茎叶抽条了,正是最嫩的时候。 一人一猫吃的很满足。 “今天就早睡吧。” 余幸自言自语的:“等明天早上,得去趟苔嫂子那里。” “也不知道桃妹儿的伤好多了没有。” 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被别的事儿给绊住了脚。 具体点说,是被那个倒霉邻居给缠上了。 隔壁的隔壁的,勉强算是邻居吧,同住一条胡同,偶尔也会在街上打照面。 但双方从来没发生什么矛盾或冲突。 自从余幸知道她对于折人抱有的恶意之后,就很刻意的避开了。 那会儿,她正在院子里晾晒被子,大太阳的天气不能浪费。 然后就听见院门被敲响了。 打开来一看,正是那个阴恻恻的女人,后面还跟着于三儿。 于三儿是这片区的巡城使,一旦找上门来,指定是有什么正事儿了,余幸不敢怠慢,忙道:“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还不等他开口,妇人率先指着余幸道:“ 就是她!” 余幸懵了:“什么就是我?” “别让她跑了!” 女人嘴里喊着就要上来动手拉扯,余幸也不跟她客气,一把将人推开。 她现在是有些力气的,推的那妇人一个趔趄,踉跄好几步。 “有事说事,干嘛要动手?我哪里招惹你了?” 虽说彼此都没说过话,但诚心而论,余幸自认也没招惹过她。 于三儿呵斥道:“别动!站着!” 又看向余幸:“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巡城使问话,那自然是不敢打马虎的,连忙老实交代:“我去鸭脚港了,前后大约十天吧,昨天下午刚回来。” “票证还在呢,坐的客船。” 于三儿:“为什么去鸭脚港?” “我最近打算搬家,先去看看环境,那边适不适合做点小生意。” “你说谎!” 女人声音尖锐的叫了起来:“你分明就是想跑!” 余幸也恼了:“光许你随便诬赖人,还不允许我辩解几句了?你又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说谎?” 于三儿打断道:“要吵,去巡城处。” “ ” 这就是要详细调查的意思了。 但余幸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实在恼火这人公报私仇把臭水往自己身上泼的行径。 干脆就去呗! 看她能编出个什么花儿来。 猫在脚边绕来绕去的叫,很固执的要跟着。 但巡城处是什么地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可不敢乱来,便强行把它锁在屋里。 “乖啊,我很快回来。” “大花,你在家等着,别乱跑啊。” 于三儿生的高大魁梧,面容威严。 他板着脸走在前面,余幸和那个妇人在后头,一前一后的跟着。 开始的时候只觉得生气,但稍冷静下来,又忍不住琢磨——看这样子,大约是发生了什么事的。 甚至可能是比较严重那类。 可什么样的事能跟自己扯上关系呢?难道是跟明明和青雅有关? 这样想着,心里又忍不住有些打鼓。 好在没疑惑太久,三人到了巡城处,在厅堂里等了一会儿,便把前因后果给了解清楚了。 原来是附近人家有个孩子走丢了,好几天了没找到,疑心是被人拐走了。 而她的这位''''好邻居''''则是主动投案,检举是余幸干的。 “怎么可能是我干的!” 余幸忍不住叫起来:“他走丢五天,可我十天前就去鸭脚港了哇!” 这时间也对不上啊! 妇人冷笑的道:“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跟你里应外合,把孩子偷走了!趁着这几天,拐到别的地方,好来个无从对证!” “这种事,你们这些恶心的折人,最能做的出来!” 余幸:“” 原先怎么没觉得你是这么巧言善辩。 但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讲理的,后来也看了走失小孩的画像,虽然比较模糊,但还是能看出是个男孩子,而且体型还蛮壮实。 她深吸一口气,隐忍的对于三儿道:“巡城使大人,这孩子已经十四岁了,长得又结实,都快赶上我一般高了。” “说不定他力气比我都大啊!” 这说法可一点也不夸张,在下城区,十四岁的男孩子,几乎可以称之为壮劳力了。 “ ” 其实于三儿本身也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但挨不住这个女人一直来催促和告状,前几天甚至还说余幸一定是畏罪潜逃了,建议砸开她家的门锁,直接搜证据。 还是苔嫂子据理力争,说余幸绝不是那样的人,且过几天就会从鸭脚港回来了,不如到时候当面对质。 总得给人个分辨的机会,若是糊里糊涂认罪,那不是冤死。 凭借着充足的证据,余幸很顺利的离开了巡城处。 她出了大门,本想直接回家去,却发现大花在门口蹲着。 确切的说,是蹲在门左侧的石质凉亭的桌子上。 坐姿端正,表情凝重。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吃惊还是欣慰了。 “ 大花,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不对,你是怎么出来的?” “喵。” “怎么这么大胆,小心点啊,万一被抓走,人家把你炖一锅。” 虽说猫肉大概是不好吃,但下城区还有很多人就上顿吃了没下顿的,就算大花这身量还没长够,但添点野菜也是一锅。 春天了,嫩茬儿茬儿野菜正适口呢。 “被这种人恨上可真是倒霉。” “看来搬家得赶紧提上日程了,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 30-40 第31章 从巡城处出来回了家,调整好心情吃了个午饭,快傍晚的时候才去了苔嫂子家。 苔嫂子还没下工,壮壮领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顺便翻晒地上晾着的粮食。 都是些生了虫的谷米,粮店里一般会便宜出售,低价买了来晒晒还能吃。 苔嫂子家的日子比寻常人家还要艰难些,所以更需要节俭,能省的地方都要省到极致。 余幸坐在小凳子上,把点心拿出来分给三个孩子吃。 点心是在鸭脚港买的,用小米面和玉米面掺杂着糖和鸡蛋揉成的发糕,虽然还是有些粗糙,但对于孩子们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美食了。 “这个好吃,姨姨!” 桃妹儿仰着小脸,大眼睛扑闪扑闪十分可爱。 余幸忍不住轻捏她的颊肉,轻声的道:“慢点吃,还有很多,都是给你们的。” 坐了大概十多分钟,苔嫂子回来了。 最近翻新作坊的活儿不太多,下工就比较早,正好赶回来给孩子们做饭。 她看到余幸,自然是又惊又喜,连忙上来握着她的手:“回来啦?啊呀,这一去十几天,也没个信儿!” 余幸笑着道:“是,回来了,昨天刚回来的。” 两人握着手去到屋里,在炕边上坐下了。 苔嫂子看看窗外,压低声音:“你隔壁那个邻居,有没有去找麻烦?真是闲的了!这几天一直在闹腾,捕风捉影的!” 余幸有些无奈的道:“找是找过了,还闹到了巡城处,好在不是所有人都那么难缠的,暂时算是解决了。” “那就好。” 苔嫂子唏嘘的道:“我看那人大约是脑子都出问题了,虽然也是个可怜人,但不能逮着谁都咬一口,别人又不欠她。” 余幸笑着道:“我才不和她一般见识。” 便把自己已经找好房子,打算最近就要搬家的事情大致说了。 “这么快?” 苔嫂子有些惊讶:“就决定要搬了?那边已经找好住处了?” 余幸点头:“去看了这几天,各种都好,就决定了我现在手里也有点小钱,想做点小买卖,总没个稳定的收入也不成啊。” “也对,既然决定的话,那就宜早不宜迟,有什么需要嫂子帮忙的,尽管说。” “行,我一定不和你客气的!” 既然决定了要搬家,首要就是准备收拾东西。 别看房子小,但东西可真不少,住了这不多的日子,已经堆的满满当当。 各种锅碗瓢盆就不必说了,还有各种囤积的食材,没烧完的炭,院子里种的菜也才长出来新的一茬。 舍不得是真的,但要都带走也是绝对不现实。 就捡着重要的东西以及常用的随身用品先收拾一下,其中就包括大花的一些日常用具。 然后一人一猫发生了分歧。 至于分歧的原因,正是之前苔嫂子给做的那件猫棉袄——领口上还绣了朵花的,用的都是绵软的好布料和当年的好棉花。 余幸想把它装进行李包里,但猫死活不让,咬着其中一端拽着不让她往包袱里放,一副坚决的模样。 “大花,松开!” “喵!” “乖啊,你松开,别扯破了,天气冷了还得穿呢。” “喵喵喵!” 他有毛,不怕冷! 而且也不会一直这种形态! 变成人的时候还是会穿人类的衣服的! 但因为身量小,所以没什么话语权,被拎着脖子提溜到一边去了。 “边上玩去,别打扰我收拾东西还有点空间,那这个小毯子也给你带上吧。” 下午时候,又去了趟刘镖头家里。 这次带了不少东西,自己动手做了两样点心,另外还割了两斤肉并一条鱼,买了大块的好布料叠在包袱里。 要上门跟人家道谢和攀点近乎,礼物自然要正式和贵重。 她带着一堆东西,敲响了刘镖头家的大门。 来开门的依旧是刘镖头的媳妇儿,很精明能干的一个妇人,袖子挽着似乎是在忙活什么,额头上还有薄薄的细汗。 她看到这许多东西,颇为意外:“余家妹子,你这是?” 余幸笑着道:“嫂子,我这次是特意来道谢的。” 便进了门。 刘镖头没在家,说是有事出去了,要过会儿才回来。 他媳妇儿笑着招呼道:“你就先坐着等会儿,我这还有点衣服,马上晾好了。” 余幸连忙道:“不打紧的,嫂子你忙。” “成,嫂子也不跟你当外人。” 刘大嫂一边跟她说着话,麻溜的把洗完的衣服都晾在绳子上,嘴里还稍微抱怨两句。 “这是又出去商量事儿了,本以为这趟回来能歇歇,看样子是没指落了。” “这一趟镖啊,少的时候十来天,多的时候能去一个多月呢,哎,聚少离多的。” “一年到头,在外面的日子,倒是比家里还多呢!” 余幸便道:“是辛苦些,可是能赚到钱,好些人还想受这份累,都不如刘大哥有本事。” 这话说的漂亮,刘家嫂子听的心里也舒服,忍不住笑的道:“不敢说大,但一点本事,我们家老刘还是有的。” “那是,那是。” 就这样闲扯了大概十几分钟,刘镖头回来了。 他听说了余幸的来意,也是哈哈大笑:“这不正巧,我这趟镖,正是要走鸭脚港的,五天之后出发!” “到时候妹子就跟着我们车队,路上也有个照应!” 听了这话,余幸当然是高兴的。 有镖队可以蹭,至少安全是没问题,而且自己那些行李也有地方放了。 就算再精简,毕竟是搬家,还是有些东西是必须带着的。 她如今的身家可算殷实,若是带着那么多钱自己出门,心里还是会打鼓的。 五天后出发,路上就算走个三五天,也是赶得及的。 “那真是谢谢刘大哥了!等我的铺子开张了,一定好好请刘大哥兄弟们吃一顿!” “哈哈哈哈小姑娘别放大话,我那队伍里,上上下下得二十多个人呢,真要请我们吃一顿,你得赔上不少钱。” “这话说的,刘大哥帮我这么大忙,是一定要请的,到时候带着嫂子孩子一起来!” 双方都是敞亮的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交流起来也格外省事。 临走的时候余幸硬是把带来的东西都给留下了,请人照顾嘛,人情当然是要做到位的,不能吝啬。 从刘镖头家里出来,心情很好。 回家的路上经过集市,看到有人卖杀好的白条鸡,便掏钱买了只不大不小的,让给剁开成小块,油纸包着带回了家。 猫照旧是蹲在墙头上。 余幸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淡定的掏钥匙开门:“下来,大花。” “今天晚上吃鸡,好吗。” “喵。” “你想吃红烧还是清炒?” “喵。” “简单炒一下吧,放点辣椒,下饭。” “喵。” 随便吃什么,它不挑嘴的。 鸡是小公鸡,肉很嫩,余幸习惯是要放一点酱油和辣椒一起,味儿重才好下饭。 蒜头和小葱切断加辣椒末放在油锅里炒香,然后把鸡肉块儿下进去翻炒几下,倒入佐料后加水焖锅,非常简单的步骤。 然后焖上一锅饭,就着肉浇上汤汁,想想就流口水。 如今许是跟着她吃了许多好东西,猫也不显得那么急躁了,但依旧是甩着尾巴跟在旁边,时不时的嗅嗅鼻子。 余幸拧眉看它,突然将猫双手掐握着肋下提了起来。 “你好像还是没有变重,为什么?” “是吃的不好吗?不应该吧,你如今的饭量都快赶上我了这皮毛,油光滑量的。” 猫沉默。 吃的多吗? 可能是在长身体吧。 吃完饭,简单洗漱,也没什么夜生活,只能早早睡觉。 猫趴在枕头上,毛肚皮轻微起伏。 余幸睡不着,睁眼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能跟着刘镖头的队伍真是太好了,我还真舍不得这些被褥呢。” 她从小怕冷,在床铺上很舍得花钱。 这些都是好棉花好被子来的,温暖厚实,怕一时找不到更合心意的。 “这样的话,那副碗我也想带上,好容易淘换来的,还没舍得用几次呢。” “外面没烧完的炭还有两袋,就送给苔嫂子吧,嗯,那把椅子也送给她。” “他们家人多,有用得上的带不走,就让她来挑挑吧别浪费,对吧。” 这样想着,也就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在某种程度上,余幸算是行动力很高的人。 她一大早去买了两条结实的袋子,准备要把家当打包了。 因着车队是五天后出发,所以倒也不是很着急,按部就班,有条有理的来。 猫蹲在边上,本来是在悠闲的甩尾巴,突然却转过头,目光锐利的看向大门。 “嗯?” 余幸也跟着看过去:“怎么了吗?大花?” 又听到似乎的确是有些响动的,便起身过去打开大门查看,这一下却不得了,吓得后退几步,差点坐在地上。 门外赫然站着一个人,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她。 “你想逃吗?” 余幸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正是那个难缠的邻居,也恼了:“你有毛病吧?” “你要逃吗?” 妇人并不答她的话,只是又重复问了一遍。 余幸气不打一处来,嗓门都提高了:“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我没干坏事,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你要觉得有问题,就去巡城使那儿尽管告吧!” 说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觉得不解气,又把门栓也上了。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觉得我好欺负!” 她气蹬蹬的跑回屋里,又有些泄气:“不过话说回来,我是真的很好欺负啊。” “我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养两条大狼狗,看谁还敢站在门口吓唬我!” 猫看起来很焦灼,甩着尾巴在桌子上来回踱步。 余幸摸着它的后颈,安抚:“好了大花,我们不跟她一般见识,等过几天咱就走了,以后再也见不着她!” “我才不生气呢,气坏了身体,只会让别人痛快,你说是吧?” “ ” 倒是会安慰自己。 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被这样一个人记恨着,即使她只是一个中年的妇人,也足够让人不安了。 万一她起了更狠毒的心思呢? 比如放把火,或者与贼人勾结,杀她灭口? 可千万不能小看任何人,即使她只是一个中年妇人。 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 第32章 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起来也是昏昏沉沉,太阳都升很高了仍然打不起精神。 “不想做饭啊,大花,出去吃点吧。” “喵。” “今天好像有集市,我都忘记日子了。” 赶集日是下城区的传统,每个月的固定一天,历来约定俗成的规矩。 倒也不太远,就隔着两条街,步行得走个二十几分钟,先前余幸还去集市上卖过点心,算是熟门熟路。 她找了个篮子,挎着猫出了门,絮絮叨叨的叮嘱:“一会儿到了集市上,你就待在篮子里,不许调皮乱跑!知道不!” “万一叫人掳了去,找都没去处,就算是踩着踏着,也够你受的。” 她不知道猫能听懂,这番唠叨也只是自顾自的说说罢了。 在下城区,赶集日是大日子,也是热闹日子,只要不是实在抽不开身的,都要来转悠转悠看看,就连小孩子也会获得一个两个的铜币,被允许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靠近外面的摊位大都杂乱,很多都是周边的住户,去挖点野菜,做点手工针线的,看能不能拿出来换点钱补贴家用。 余幸就曾经在这种小摊上买过袜子和小衫。 这些小媳妇大婶子的,手都巧的很,可以提出类似要绣个什么颜色的小花,或者要什么样的款式,只要不是太复杂的,都不用另外加钱。 价格不贵,穿着也舒服。 下城区的工作机会很少,剩余劳动力很多,所以变相的卷起来了。 越是往里面走,摊位就比较规整了,货品也五花八门,甚至包括一些下城区不常见的精致物件。 比如好看的花朵发夹或者彩绸的发带,就很受到年轻小姑娘的喜欢,十几个铜币的价格虽然小贵,但咬咬牙也会掏出攒了许久的小荷包。 买回去,够美上一个月的了。 半大小子们则是围拢在戏法杂耍摊儿或者糖人摊子上,贡献出一枚两枚的铜币,眼睛艳羡的,暗搓搓的试图也学上那么一招半式,足够在小伙伴中间威风。 总之是热闹。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每挤在人堆里,还是觉得感慨。 生活美好! 人间值得! 精彩的玩意儿很多,但一人一猫目标明确,就是来买吃的,于是也没硬往里钻,看着有卖小饼的摊位,便走了过去。 “小饼称两斤,这个是糖味儿的?也掺一点。” “这个炸糕怎么卖的?也来点。” 分分钟便花掉了三十多铜币。 碰上这样出手大方的主儿,摊主自然是笑脸相迎,用油纸包裹的妥当,帮着放到篮子里。 “吃好了再来啊,我那店就在营上,不远。” 余幸收好东西,道:“大叔,问你个事儿,你知道这集市上有哪里是卖牛乳的么?” “牛乳?有,我先前还见有人牵着牛犊子过去了,只是得往西边走一阵,在另一头了。” “好,谢谢了。” 牛奶是好东西,营养高味道也不错,还能用来做许多好吃的。 但实话就是,在这下城区,想要买到牛奶很不容易,就算是当初在旅馆后厨做事的时候,也不是天天都能有的。 明明和青雅本身也对于这种食材并不太热络,只自从余幸用它做了奶糕之后,出现的频率才高了些。 再往里面走,就是售卖粮食和肉类的,这里尤为热闹,尤其是新宰杀的猪羊肉摊,简直是团团围着,挤都挤不进去。 余幸把筐举在头顶上,艰难的挤过人堆,总算来到牲口市场的区域。 这边虽然人也不少,但总算能行的通路,边上许多人牵了猪羊,还有些鸡鸭鹅的在售卖。 她扬起脑袋,逡巡的试图找到卖牛乳的,却被一个穿着得体的胖妇人拦住了。 对方上来就问她这猫怎么卖的,说家里的粮仓招了老鼠,要买个有本事的猫。 又挑剔说这猫虽然看着还算精神,可惜是个半大猫,不会给太高的价格。 余幸赶忙抱紧了篮子,连连摇头:“ 你误会了,这猫不卖的。我自己养着玩的,也不会抓老鼠。” 那妇人一脸狐疑,上下打量她,不怎么相信的走了,嘴里还在嘀咕着。 “真怪了,养个猫不抓老鼠,脑袋不好使吧。” 等人走远了,余幸低声笑着,揉揉猫耳朵:“我们家大花,光是首饰就要两个银币,怎么能卖给别人呢。” “才不听她的呢。” 牛乳也很顺利的买到了。 价格虽说不算便宜,但也还在能接受的范围。 牛乳用陶罐装着,有些重,便想着能不能找个牲口车送一送,车还没找到,却看到不远处似乎是有个烧烤摊的。 那味道顺着风飘过来,着实是香,便忍不住朝着那边走过去了。 原来是几个猎户,原本家住在离着下城区还要远一些的地方,这次趁着集市人多,便带了些兽皮和野味来卖。 有那生意头脑的,便在边上支了个摊子,摆上两套桌椅,现场收一头鹿烤了。 “鹿肉!三个铜币一串!” “都是现烤的,来尝尝吗大哥?试一串啊婶子?” 摊主小哥很热情,嘴里又叫的甜,虽说价格也不算贵,但周围也都是围观的人多,并没有坐下来吃的。 余幸便率先举手道:“给我烤十串!” 摊主高兴的应声:“好嘞,您先坐着一等,马上就好!” 有了开头的第一个,摊子上便又陆续坐下几个。 摊主小伙子手脚伶俐,烤串上的很快——只虽说是论串,可端上来的时候是在盘子里切成小块的,分量很足够。 这样也不错,吃起来方便。 余幸从篮子里拿出油纸包,里面是那会儿买的油饼,用来卷肉吃。 本地人烹调的风格,依然是只有盐味,但因为肉质本身鲜嫩,恰到火候的炙烤只会激发出肉的鲜味,卷在小油饼里,软嫩劲道同时入嘴,好吃的叫人吞掉舌头。 一人一猫吃的心满意足。 周围也有看着眼馋的,便说几句''''猫吃的比人好''''一类的玩笑风凉话,带着点酸溜溜的意味。 甚至还有那胆大的二流子,竟然舔着脸上来说,给猫吃不如请他吃。 就见刚才还笑脸迎客的摊主小哥脸一板:“人小姑娘想怎么吃怎么吃,哪怕扔了,都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别耽误老子做生意,滚远点!” 他挥着手里的火叉将人赶走了,然后爽朗道:“慢慢吃,妹妹,别理他们。” “谢、谢谢。” 这变脸的功夫,真是堪称一绝了。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突然看到个熟脸,倒也不是别人,正是刘镖头。 他带了两个年轻些的男子,赶着一辆骡子车,正跟几个猎户商谈价格,要买下他们的腊肉和皮草。 这些东西在下城区还算常见,但换个地方,就是很紧俏的货物。 不愧是走南闯北的镖客,生意头脑还是有的。 刘镖头也看见了她,两人简单的寒暄几句,得知余幸正打算找个牲口车回家,刘镖头便说可以捎她一程。 有车坐当然是好的,便赶忙道谢,然后抱着猫坐在了车板上。 车上还坐了另外两个伙计,看到她提着的牛乳罐子,便好奇问起来,余幸也很坦然的说,是准备做点心用的材料。 “你这手艺,我是服气的。” 刘镖头笑着道:“上次你送去的那些,我家那俩崽子抢疯了,花了不少功夫吧?” 余幸赶忙道:“哪里,不过是些寻常点心,刘大哥要喜欢,我再送些过去。” 又聊到出发日期,她有些不好意思:“我那行李收拾的差不多,有两个大箱子,都挺沉的。” “要不然,我还是给点钱吧,不然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刘镖头爽朗大笑:“我们走镖队的,带的东西都是论车装,还怕你两个箱子?我要真收了你的钱,回去你嫂子就抓花我的脸。” “就我家那俩崽子怕是也要站在你那边。” 到了自己家的胡同口,余幸再次道谢,打了招呼下车,看到路边有卖褶子果的,买了两斤。 这种果子虽然名字不好听,实际上味道还不错,艳红色的,因为果树上天生许多褶子状的纹路特征而得名。 “牛奶和果子,做凉糕吃,好不?” “喵。” “那就当你是同意了。” 所谓凉糕,其实就是一种很家常做法的点心,果子切碎了煮水过滤,在加上一点淀粉和牛奶搅拌,放在锅里持续加热搅拌,最后形成有弹性的糊糊状。 然后要放在冰箱里凝固——这地方没冰箱,但可以沉在水井里,效果也能达到差不多。 先前勤快那会儿,倒是经常做这些点心,现在事情多了,也顾不太上。 余幸忙完了手头的事,拍拍猫脑袋:“知道你嘴馋,但这个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吃,还要记得给刘大哥家里送去一些。” “喵。” 谁嘴馋了,谁着急了? 他就是好奇,才跟过来看一眼。 犯得着跟小孩子抢吃的? 下午去找了房东,说了自己就要搬走的事情,对方有些惊讶。 其实先前已经打过招呼,只是大约也没料到竟然有这么快。 然后房东提出要去检查一下房子。 对于这位房东,只当初签订协议的时候见过一次,是个很精明模样的中年妇人,后来几次补租金都是给她的丈夫,没再见过她本人。 认真算起来,这次是第二次见面。 不过是谁都没差,反正自己住的也很爱惜,没什么地方是需要扯皮的。 至于押金大约是不能退,本就是她没住够时间违约在先,能得回剩余几个月的租金就很不错了。 房子检查很顺利,对方还多问了几句,是不是要准备去外面做事,余幸含含糊糊的应过去,也没详细说。 倒也不是非要瞒着,只是没必要全世界都知道。 她孤身一个,身上又有些钱,是要为着安全考虑。 送走了房东,马不停蹄又去了苔嫂子家。 苔嫂子照例是不在家的,这个点儿她要去二手衣服翻新市场上工,最近大约是比较忙,要天擦黑才能回家。 不过三个孩子已经跟余幸很熟了,听到声音就给开门,很高兴的迎了她进去。 第33章 余幸把糕点拿出来给他们分,又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苔嫂子终于是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手里拎着一条小鱼,大约是从渔民那边买的。 孩子们长身体的时候,就算再穷再苦,偶尔也还是要见点荤腥。 就比如这条小鱼,一般都是做成鱼汤的,再加上些青菜结结实实炖上一大锅,否则三个孩子真的不够分。 关于送东西的事,由于早就打过招呼,苔嫂子倒也没有过多的推辞。 两人坐下来,商量了一下具体的事宜。 余幸提议道:“明早上,找个牲口车,看看有什么都一起拉了过来吧,大件就是一口缸,还有些碳。” “我这边明天也就清的差不多了。” 苔嫂子想了想:“好,那就明天早上,我请上半天的假。” “成,赶得及。” 这样便是说定了。 但没成想,第二天大早,还没等余幸找到牲口车呢,苔嫂子推着个独轮的小车上门来了。 “我想着,也别浪费那个钱了。”苔嫂子笑笑:“大不了就多走几趟,反正力气嘛,是使不完的,我现在浑身的劲儿呢。” 余幸无奈。 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人,心里实在要强。 行吧,反正两家隔着也不太远,权当锻炼身体了。 当下便一撸袖子:“行,那就开干吧!” 独轮车是木头的,结实扎壮,能载不少东西。 只是两个女人毕竟是力气有限,多折腾几趟是难免的。 本来余幸是打算两人一来一回的交替休息,但苔嫂子不肯,最终也只答应让她栓了绳子在前面拉。 她是个很实在的性子,觉得是自己要执意省下这些费用,那么理应是负责全部的力气活儿。 要搬的东西不少,衣物,煤炭,篮筐,但这些其实都好说,一次运送不完便分为两次。 只是最后那个盛着粮食的大缸,着实有些令人头痛。 当初买的时候挑的质量好的,缸很大,又很沉,好容易费了大力气搬上去车子,却又遮挡了视线,滑溜溜的绳索也很难绑的结实。 两人一个推着一个拉着,满头大汗,走走停停,好容易出了胡同,又在拐角的地方卡住了,周旋了好几回都没成功。 苔嫂子擦擦头上的汗,有些内疚:“都怪我,没舍得花钱,让你也跟着受这个累。” 余幸其实早累的够呛,但此刻也只能故作轻松。 “没事,歇会儿,攒攒力气反正也就只剩下这个缸了,不着急。” 于是两个人坐在边上稍微休息一会儿。 然后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一个声音传来:“你们干什么呢?” 转头看去,正是巡城使于三儿。 余幸赶忙起身:“于大人好,我们这搬东西呢!” 于三儿走近了。 照例是严肃的模样,挎刀往边上一站,魁梧的像座铁塔——倒也不是他故意吓人,只是天生这样的气质和长相。 也恰好跟他的工作相得益彰。 这片区域虽然隶属于下城区,可治安却是不错的,这跟巡城使的作为分不开。 在下城区,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拥有平和的生活环境,甚至可以说,大部分的区域都是恰恰相反,土匪混混各成一派,普通人的日子简直是水深火热。 反正余幸是无比庆幸——如果她当时刚刚来到这里时候是在其他区域,懵懂莽撞不知规则,有没有命活到现在都是未知数。 而这片区域的平和稳定,于三儿得有很大的功劳。 他是个很称职的巡城使。 苔嫂子跟于三儿的要稍微熟一些,往上数个七拐八拐,勉强算个非常旁支的长辈,如今当然是早不走动,可这份面子还是在的。 “嫂子。” 于三儿这样称呼,算是打招呼。 苔嫂子也赶忙起身应和着:“ 也没什么,就是这个缸要搬回去的,太沉了,就在这里歇会儿。” 于三儿左右看看,走到车前,弯下腰只稍用力气,便将车子抬了起来。 苔嫂子吓了大跳,连忙上前阻拦:“不用!真不用的!” 余幸也连声道:“于大人,我们歇会儿就行了,您赶紧忙去吧” “带路。” “ ” 于三儿实在长了张生人勿进的面庞,说起话来也是气势十足,一下子就将两个女人的推辞全都挡了回去。 于是就变成了他推车走,苔嫂子在前面带路,余幸在后头跟着这样的场景。 原本她还打算帮着扶扶车子,但于三儿力气和个头都很够用,完全不用别人帮忙。 确实是有把子力气的。 余幸走在后头,看着那结实的充满力量感的身影,心里又一次感慨着——家里若是有这样一个男人,那一定是很好的。 安全感爆棚。 若说要找伴侣,于三儿这样的就很理想。 不过他样子有点凶,准确的说,是过于威严了,跟这样的人朝夕相处,那得压力很大吧? 当然,这番思量也就是纯粹的一点思量,并不是说真就对于三儿有什么念头。 许是有了大花的陪伴,余幸没那么想着要找对象了,当下还是立业最重要。 从她家到苔嫂子家这段路并不太远,于三儿又是壮劳力,所以很快便到了,对方很客气的推辞了苔嫂子要请喝杯茶的邀请,兀自离去了。 “可真有力气。” 余幸赞叹的道:“当时这个缸送来的时候,要两个人才搬得动呢,还是得抬着,费了好大力气。” 苔嫂子也笑着道:“那是,好壮实的小伙子。” 东西搬完了,收拾的工作却还有很多,但这些都不急在这一时,回头可以慢慢做。 余幸也帮着整理些细碎物件,等忙活完,已经是傍晌了。 苔嫂子从水井里拎出来一只晾着的白条鸡,说要请她留下来吃饭。 不过余幸没同意,借口说自己还得出去买些东西,回家去了。 并不是她矫情说嫌弃人家的伙食不好,而是她知道苔嫂子这人太实在了,若是真留下吃饭,那她一定会用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自己。 没必要。 自己也不缺这口吃的,还是留给小孩子吧。 但没成想,在回家的路上,又一次遇见了于三儿,对方正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墩子上,似乎在等人。 余幸主动打招呼:“于大人,您忙着呢。” 于三儿却站起身:“我在等你。” “ ” 被一个巡城使特意等候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余幸瞬间紧张起来:“您找我有事?” 对方看她一眼,道:“不用紧张,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前几日那个孩子,找到了。” “啊?” 余幸惊讶的:“孩子找到了?” 说到底,这件事原本和余幸不应该扯上关系,都得怨那个倒霉邻居,人种歧视观念太严重,觉得所有折人都是拐卖贩。 根深蒂固的偏见罢了。 但无论如何,孩子找到了还是好的。 “在哪找到的?没出事吧?” 话都问出口了,才惊觉自己有点管的多,甚至窥探公务的嫌疑了。 但于三儿大概今天心情不错,竟然还真的回答了。 “离家出走,钱花完了就回来了。” “ ” 这样的结果还真的情理之外又预料之中。 就说嘛,那个年纪和体格的男孩子,基本已经具备了自我保护的能力,很难被拐走了。 而且说点难听但实在的,下城区里,真没人会拐一个半大的男孩回家——这个年纪,胃口就跟无底洞似的,吃的忒多。 “没出事就好。” 她故作轻松,带着开玩笑的意味:“这下我总算也可以洗清嫌疑了。” 本意只是为了活跃下气氛,没想到于三儿却道:“是我行事莽撞了,没有证据,本不该怀疑你。” “ ” 余幸吓了一跳,立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于大人,您行事认真严谨,有争端的事,本来就该说清楚的,何况涉及到这种事,谁都不想发生的嘛这点没错。” 但于三儿显然不这么觉得。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余幸呐呐。 看来人家是真有气节在的,不愧是能把下城区立整的井井有序的巡城使。 对他的印象立刻是又上一层楼了。 于是在回家之后,对着猫叨叨叨了一大通,全方位多措辞夸赞,只把于三儿形容成了天上有地下无人间罕见的绝世好男人。 毕竟它是唯一的听众。 但是猫听了就不太高兴。 于三儿有什么好的? 黑黝黝长得铁塔一般的莽夫,肌肉多脑子少。 这辈子也就在下城区混迹了。 审美有问题,非常有问题。 第34章 对于自家猫在生闷气这回事,当事宠主完全没有察觉。 猫嘛,都是若即若离的。 高兴了可以贴贴,不高兴了都懒得理你。 所以余幸在叨叨完之后,就立刻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完全没有在意到猫的情绪。 后天大早上就要跟着队伍出发了,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得去换点零散的铜币,路上总归是有地方要花销,金银珠宝的拿在外面,太扎眼了,即使是跟着镖队,也不能太过张扬了。 然后还要带些食物。 镖队不是走水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常有的情况,更不像船上还自带厨子,一群大老爷们儿都是以天为盖地为席的,吃喝都是将就。 多数就是让媳妇儿烙些大饼子,故意做的干巴巴的才不肯坏,再带上几罐家里腌制的小咸菜,这就是很不错的伙食了。 至于那些没家室的单身汉,要么自己糊弄着做点,要么就给些银钱拜托邻家婶子大娘的帮忙。 总之是麻烦。 且这些事情都是要出发之前要准备完毕的,等真到了路上,荒郊野岭,有钱都花不出去。 余幸在吃食上是不肯苛待自己的,更何况还带着个猫,小动物肠胃是很脆弱的,这地方又没什么兽医,万一出毛病就坏事了。 家里还留了些粮食,但现在天气暖和了,食物容易坏,这点就比较麻烦。 牛乳也还有点,索性用糯米粉搅拌了,再添上去核的红枣,放在锅里蒸成了软糯的团子,包在油纸里,甜甜的当做零嘴。 至于主食么,则做了些脂饼,外面是发面的白饼皮,里面有厚厚的猪油芝麻馅儿,咬一口,别提有多香了。 又去到墙角,打开一个坛子,前两天卤的鸭脖和鸭架也差不多能入口了,鲜香麻辣,很能下饭。 另外看着卤汁儿充足,又去买了一批藕片和土豆一类的蔬菜煮好了放进去。 本来这卤菜也并不难做,之前只是苦于买不到各式的调味品,这趟从鸭脚港带了那些样品过来,倒是能恰好派上用场。 “得多做些,路上分。” 她自言自语的:“当下酒菜也是合适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单独拿出来卖,啧,又是一笔收入啊。” “说起来,还是方便面好啊,用热水一泡就好,还方便携带——还有自热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猫背着身子坐着,看上去是对这边完全没什么兴趣的淡漠模样,但其实耳朵支棱,随时关注。 直到余幸把红枣奶糕糯米团子切开了,放在它的专属小碗里。 “大花,尝尝这个。” 猫背着身,不吭气。 人都是有脾气的。 猫也是。 本意想着能不能有个台阶下,或者被哄上一哄,这事儿也就顺势过去了。 他大人有大量,心胸开阔宽广,没什么是非要记仇过不去的。 但没成想,余幸却直接掐着他的前肢咯吱窝,将整个猫提了起来——就是个半大猫,能有多重? 被摆布的完全没什么自主权。 她将猫放在桌子上,虎摸两把脊背,小碗往前推了推:“尝尝这个,红枣奶团子。” 猫扭开脖子,猫脸朝天。 余幸蹙眉,捏着猫下巴,左右端详。 “怎么了?胃口不好?” “不舒服?” 也难得她会这么考虑,因为从养猫开始,就没见这家伙胃口不好过,给什么吃什么,做什么吃什么,完全不挑剔,粗糙好养活。 完全不像娇气的贵族品种,更接近于经历了自然筛选后留下来的田园猫强悍品种。 骤然不吃东西了,那可不得让人担心嘛。 “大花,你是不是病了啊?” “这个节骨眼上,万一生病的话,可怎么好呢?” 后天就要出发,舟车劳顿的更折腾,人都不一定受得住,更别说小猫咪了。 被这样担心了,猫心里舒坦许多。 这说明自己的地位还是很重要的。 那个于三儿算什么东西。 他心里高兴了,便屈降贵遵的吃了两口,觉得味道不错,于是把面前碗里的那只团子都吃完了。 看它能吃东西,余幸也松了口气。 又翻来覆去的捏捏耳朵和肚子,确认健康无碍,才放它去一边玩了 出发的前一天,家里来了个镖队的马车,是要提前来拉东西。 要说马这种牲口,在下城区也是不多见的,尤其是这种养的膘肥体壮油光滑亮一看就是上等牲口的,更是少见。 余幸走到旁边,比量着啧啧称奇:“这马,养的可真好。” 这样的体格,一顿得吃多少草料,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得起。 那两个小伙子看着也就十六七的年纪,长得高壮却不善言辞,听她夸奖也只是憨厚笑笑,喝了碗水就开始干活,将她那几个大箱子全部装载上去。 “两位小哥,麻烦把这个坛子也搬上去吧,只是小心些,里面是些吃食。” “辛苦你们了。” 收拾完之后,屋子里空落落了不少,余幸打了盆水,将里里外外都擦一遍。 “干干净净的,也不枉在这里住了一场,对吧?” 然后还有个地方,是一定要去的。 傍晚时候,天色稍微暗下来了,余幸换了身衣服,还包了个头巾,挎着猫出门了。 猫窝在筐子里,摇摇晃晃的懒散,本以为要去菜市场,或者什么别的小店,或者去苔嫂子家——反正她日常活动的也就这几个地方。 但路线似乎不太对劲。 猫拱开帘布,探出脑袋,瞬间无语。 前面竟然是新月旅馆。 余幸原来在这里做过厨师的,那会儿她刚来到这个地界,骨瘦如柴饿的半死不活,全是靠着老板娘收留,才能苟活下来。 那时候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长,旅店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封了,两个女主人也不知去处。 “都怨那个男的。”余幸小声的抱怨:“上等人就留在上等人的社会啊,跑到这里来瞎掺和什么?” 她当然没有多么高的大局观觉悟,也不知道背后究竟有什么这样那样的隐情,反正单是从自己的立场来看,这男的就是不是什么好东西。 搞不好就是莫须有的罪名,欺负两个弱女子,霸占了人家的产业,害得自己糊里糊涂丢了工作。 完完全全的黑恶势力。 可这话啊,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这地界混乱呢,人权都得不到基本的保障,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了,就要倒大霉。 到最后,仍然是只能惆怅感慨。 “她们两个,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了。” “能平安就好了,逃到天涯海角,再别回到这里。” 其实要认真说起来呢,余幸隐隐是有察觉的,青雅虽然是个小旅店的老板娘,但并不代表她只有做一个小老板娘的本事。 要不然,两个柔弱的女人,是很难在下城区守着自己的小店生存下去的。 别说什么世道太平,没可能的事儿。 况且这里的日子尤其是不容易。 猫不高兴。 余幸怎么这么爱为些无关紧要的人操心? 这背后的底细他当然是清楚,那两个女人做下的一桩桩一件件恶事罄竹难书,如今却逍遥法外全无踪迹,谁能不说一声本事大的很。 它伸出爪子,把筐底扒拉的簌簌作响,意思是不耐烦多待了,要走。 余幸却摸摸它的小脑袋,转到后门去了。 后边有个小门,也做员工通道和送菜口用,以前余幸上工都是从这里进去的,边上就是厨房。 封店的时候彻底,前面后面都贴了封条,外加大锁头紧紧锁住,这大几个月过去,早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更觉得物是人非。 余幸将篮子放在一边,随手扯了把草叶,去将窗户玻璃擦了擦,垫着脚往里面看。 其实这个角度看不见什么的,高度是一回事,且墙体也挡住了一部分视线,只能是看到乌蒙蒙的,橱柜似乎被推倒了,地上还有些碗碟碎片。 十分狼藉。 “这次走了,不定要多久才回来呢。”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真是世事无常,你说是吧,大花。” “喵。” 见不到就见不到,好事。 但余幸也没敢多待,这巷子虽然小,但偶尔也是会有行人经过的,且现在天暖和了,街上走动的人也多了。 她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 第二天大早上要出发,苔嫂子带着三个孩子来送。 彼时,晨曦的薄雾还没散去,余幸提着两个包在路边等着,筐子放在边上,里面垫了软垫,猫蹲坐着。 苔嫂子连声的叮嘱:“你也别怪我啰嗦,去到那边一定要小心,你是个有本事的嫂子知道,但当心点总没坏处。” “你一个人,再厉害也难面面俱到,有时候吃点小亏也难免,就多忍忍。” “刘镖头是个很靠得住的,有事儿多问问他,长长见识,是好事。” 余幸仔仔细细听着,没有一点不耐——这样被牵挂和担忧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尤其她上辈子孤家寡人一个,几乎就没尝过什么亲情温暖,更显得十分珍贵。 “姨姨,你要去的地方远吗?” 桃妹儿走近了,拉拉她的衣角,奶声奶气:“桃妹儿以后还能见到姨姨吗?” “当然能了。” 余幸弯腰,轻轻捏捏她的脸蛋:“等姨姨赚钱了,就接桃妹儿去玩,买好多好吃的,你和哥哥们都来,还有你们的妈妈。” “就这么说定了哦。” 第35章 大约半个小时后,刘镖头的队伍来了。 足足有七辆装载货物的马车,连带着前头骑马带路的,后头跟着的,一共得有二十多个壮小伙,每个人身上都是配了家伙事儿的。 的确是很有实力的走镖队伍,这样走在路上,一般的强盗土匪压根就不用怕。 刘镖头牵着马,在余幸身边停下,大嗓门的打招呼:“——妹子等的久了?路上是耽误了一会儿。” 余幸连忙道:“没有,也是刚出来,刘大哥比约定的时间还早到呢。” 稍微寒暄几句,因着要赶时间,也没说太多。 镖队里没有专门坐人的车,给她预留的位置是在车队中段的一辆马拉车,几只大箱子边上勉强腾出的空位。 苔嫂子扶她上去,又把随身行李和猫篮子也递上去,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看着镖队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晨雾中。 “希望一切顺利。” “一定会顺利的,余妹子可是个有本事的人。” 余幸坐在板车上,身后是两个实木的沉重大箱子,前面也是——她正巧就在四个箱子堆砌出来的中间的空位。 箱子上面裹着厚厚的油毡,还绑着粗壮的铁链,大概是很珍贵的货物。 但这些都不在余幸的考虑之内,她只知道,那油毡拖在车板上的那一截,坐在屁股底下还蛮软和的。 随身带着的只有两个包,一个里面装了路上要吃喝的,另外一个里面装的些杂物,其中就包括一床棉褥子。 这会儿将棉褥子也拽出来,只卷吧卷吧一截垫在背后,一截盖在身上,摇摇晃晃的,人也迷糊了。 昨晚都没怎么睡好,今天又起得早,这会儿困意是上来了。 再加上马车摇摇晃晃走的很有节奏感,余幸真睡着了。 猫从篮子里跳出来,趴在她的肚子位置上,团成一个团,安静的待着。 晨曦的薄雾渐渐散去,阳光洒下来,明明是只狸花猫,可皮毛却流泻出淡淡的彩色光晕,若是余幸睁眼看见了,一定要啧啧称奇。 可惜她这会儿睡的正香甜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余幸在颠簸摇晃中醒来了。 她撑起身子,有片刻的茫然,然后缓缓回想起来,哦,原来是在去往鸭脚港的路上呢。 看看身边,包袱还在,猫也好好的。 她坐起来,摸摸猫脑袋,声音有些困倦的沙哑:“大花,饿了没?” 猫叫了一声。 于是就从篮子布底下掏出了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早上刚烙的葱花饼,用的烫面,放了猪油,软糯香很好入口。 又剥了一个水煮蛋,自己吃了蛋白,蛋黄给了猫。 “早上还是少吃点,大花,我可不知道你会不会晕车。” “喵。” 晕车,奇奇怪怪的词,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日头慢慢升上来,温度也变高了,被子盖不住了,卷起来倚在身后,仰着脸看天,云朵慢慢的过去,倒也悠闲。 耳边是车轱辘压在地上的声响,咯噔咯噔的,跟车的镖队小伙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但大多数情况还是沉默。 余幸站起来,扒着箱子往外看,已经出了下城区的城镇,走在荒郊野路上了。 如今天气暖和,风不冷不热的刚好,道路两旁的树木都抽出嫩芽,朝气蓬勃的模样,甚至还有些早开的各色花朵,格外讨人喜欢。 猫也跳上来,蹲在一旁,有模有样的观赏着。 旁边跟着的一个小伙,看着二十出头的模样,大约是性子比较外向,仰头呲牙笑着:“小妹,你这猫不错,从哪抱的?” 下城区乡镇都是这样,小猫小狗不用买卖,哪家的下了崽子,带点野菜粮食的就能抱走,就图个好好养着。 余幸摇头道:“不是抱的,路边捡来就养着了。” 说到这回事,这猫也捡来养了好几个月,硬是看不出长了多少身量,一直是半大猫崽子的模样。 明明伙食也不差啊。 那小伙大概也是个爱猫的,伸出手:“来,喵喵,跳过来!” 猫:“” 它转身走回去柜子下面了。 余幸:“抱歉啊,我家猫,他比较认生。” 小哥也浑然不在意:“嗨,猫嘛,没个准儿。” 确认过眼神,都是养猫的人。 这种生物秉性如此,想不理人的时候就不理人,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没有钟表,都是看太阳确认时辰,等日头升到正中间了,便找了平坦地面的河边休息,顺带着吃午餐。 这出发的第一顿饭往往都吃的不错,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这个腌的小咸菜,那个晒的咸鱼干,互相换换就是很豪华的一餐。 余幸跳下车来,找到先前自己的那个坛子,捞了些卤菜出来,装在一个浅口的大盘子里,拿去给众人分。 “都是自己做的,不值什么,大家尝尝。” “都是辣味的,如果不能吃辣的,那就没办法了。” 卤菜种类很多,有土豆脆藕,还有鸡脚和豆腐干,都是些很寻常的食材,但那话说的么,卤汁调的好,野菜变成宝。 在这点上,她很有自信。 上辈子的时候,出摊偶尔也会带点自己做的卤菜,鸡脚或者猪脚的,都很受欢迎。 只是那会儿太忙了,一个人又是要准备食材又是要出门摆摊,没那么多功夫,便不太做。 这次只捞了不多,每人分到的也就尝个味道。 有人突然大叫起来,一边辣的吐舌头:“呼!好辣!这味道可以!” 刘镖头也笑起来:“你们这群小子有口福,我这妹子手艺可是一绝!” 其余人便应和的:“我先前以为婆娘腌的油辣椒就够带劲了,这一比简直没法比啊!” 一时之间,赞不绝口。 余幸笑的道:“一点小吃,没什么好值得夸赞的,大家喜欢就好。” 便趁着休息的间隔,提着猫在四处稍微走动,松快松快筋骨。 赶路是很无聊的事,虽然不用一直走路,可坐的久了,也是屁股发麻。 更何况马拉的车就不要肖想有什么减震装置了,虽然大部分道路还算平整,可一旦稍微有点凹凸,就颠的浑身难受,内脏都要位移似的。 有个看上去年长些的镖客,好心提醒:“妹子,要散步也别走太远,小心有野兽伤人。” 周围的人也都附和两句,话题便又转到前几个月有人被溜进城里的野兽咬死的事件上,那会儿真是闹的人心惶惶,天黑了街上都不敢有人。 说起来,到现在也没破案呢。 余幸谢了他们的好意,也的确是围绕着马车走动,并不远去。 她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说是叫外郊,基本也就是荒郊野岭差不多了,虽然大型的猛兽几率仍然不大,可是谁也不想用命赌上不是? 休息了不多会儿,便继续上路了。 余幸依旧是坐在板车的柜子缝中间,有时候也会跳下去跟着走一段,但毕竟跟队的都是大小伙子,她脚程差点,跟不太上。 但这样,下午的时光也很快就过去了,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在一处类似驿站的地方停下了。 有栏杆围起来的很大场地,主体是木质的搭建结构,看上去粗糙但结实,有种饱受风霜的既视感。 底下停放着大大小小的许多马车,看旗帜还有其他队伍的客运货队。 场地里乱糟糟的,但他们一走近了,却有人迎上来,叫出刘镖头的名字——也不奇怪,刘镖头做这行好多年了,认识些人很正常。 两人打招呼的称兄道弟一番,便领着镖队进场,安排了今晚的住宿。 镖队的是要睡大通铺的,一群大老爷们,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更何况货就停在房外面,还得安排人守夜呢。 而余幸则是额外交了点钱,要了个楼上的房间。 有些队伍里是有女眷和贵人的,这种也很寻常。 只是这单间也就是个普通单间,一张床一张桌子,称不上舒服,顶多就只是个私人空间,更谈不上什么隔音。 但余幸已经很满意了。 “出门在外嘛,能忍就忍啦。” 晚饭是带出来的脂饼,跟店家讨了热米汤,泡着吃,再就着卤菜,倒是也有滋有味儿。 猫吃着自己的一份,很安静。 余幸趴在桌子上静静看它,又伸手戳戳猫鼻子:“你怎么就是不长个?你们这个品种就是这样吗?” “如果长到成年要这么长时间,那你的寿命一定很长。” “那不错,使劲活,我能养得起。” 猫噎了一下。 说到这回事,他或许也没有特别多时间再过这种没心没肺的日子了 余幸虽然日常对床铺的要求挺高,但同时忍耐和吃苦的能力也很强。 出门在外嘛,将就着来,不能样样都追求舒适。 只是这板房的隔音实在是差,半夜时分隔壁竟然吵起来了,似乎是因为账目上出了什么问题,两个男人嗓门比拼似的一个比一个高。 余幸睡的迷迷糊糊,被子扯头上蒙起来,嘴里下意识的咕哝:“这大半夜的,烦不烦呀” 隐约间似乎听见窗户响动,然后爆发了更大的声响,伴随着桌椅板凳翻倒的声音。 不过她实在是太困了,始终没能起得来,也没太在意,翻个身继续睡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围着大锅热粥吃早饭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说,昨晚有个大豺猫跑进驿站,还伤了人。 “好家伙,那脸上胳膊上,挠的一道一道的!跟棋盘格似的!” “也该着他们倒霉,都多少年没见豺猫了。” “豺猫?” 余幸直愣愣的:“那是什么?野兽吗?” “野兽算不上,顶多就是大野猫吧。”边上的小哥好心解释:“比狼狗小点,狸花纹,尖牙利爪的。” “不过豺猫几乎都躲着人,不知道这回怎么跑进驿站来了。” “我猜啊,一定是他们惹祸在先,要么是动了人家的崽了。” “就是,这像是复仇来了呢。” 余幸张了张嘴巴,没能说出话,视线落在旁边。 猫安静的舔着爪爪。 第36章 再次上路的时候,余幸抱着猫,止不住的庆幸。 “太险了,真是太险了,原来那俩人就住咱们隔壁啊。” “还好这豺猫机灵,那万一要是认错了人,那倒霉的就是咱俩了!” “这俩人也真是的,没事儿干嘛动人家崽啊!野兽护崽子,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又是一整天的赶路,从清晨到黄昏,刘镖头望着发红的天空,眉头紧皱:“——坏了,怕是要变天。” “加快脚程,天黑之前要到明庄!” “快快!跑起来!” “后边的别墨迹,赶紧跟上,别掉队了!” 于是整个队伍从普通的赶路变成紧张的赶路。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紧赶慢赶的,终于是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找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也就是刘镖头口中的明庄。 此时已经刮起大风了,林间枝叶簌簌的响,影子乱晃倒也真有点群魔乱舞的意味。 而这明庄,也并不是什么驿站或者庄园,更恰当的说,就是类似破庙差不多的地方。 只是这里的人大约没有神佛的信仰,所以主殿内也并无供奉,只是一些乱糟糟的器具,破败不堪,看上去更像个戏班子旧址。 “可算是赶上了!” “快拉车!快拉车!” 镖队的成员们都颇多庆幸,连忙拉着车进来,又翻出雨布给马匹和货物遮上。 刚忙活完,大雨便唰的落了下来,雨势很大,林间噼里啪啦的响动。 好在是没殃及到货物,算是不顺中的幸运事,一众人从周边拾了些干草升起篝火,又简单热了热饭,围坐在一起闲聊。 至于闲聊的话题,基本围绕着的是路途趣事,以及女人。 男人嘛,聚到一起,很大概率是绕不开这个。 但大约是因为队伍里有她这个姑娘家,所以倒也并不出格,只是在打趣同行的一个年轻小伙,他这趟回去就要娶媳妇了,新娘是青梅竹马的女孩子。 小伙子有些害羞,但还是十分得意:“以后我也有的干粮带了,羡慕死你们!” 一众人都哄笑起来。 余幸本意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打扰太多,所以刻意降低存在感,早早抱着猫窝到角落里去了。 这地方看的出来是经常有人露宿的,成捆的稻草堆的满满当当,地上还有不少剩余的柴火,破锅破碗瓢盆的散着。 原本在车上当做铺盖的被褥,现下又派上用场,因为足够大,所以可以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而猫咪也恰到好处的充当了暖手炉的功效,往胸前一抱,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她用脸颊贴贴花猫的耳朵,嘴里嘟囔着:“幸好有你,大花。” “喵。”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还是阴沉的天气,飘着蒙蒙细雨,但镖队还是出发了。 交货期限顶在屁股后面赶着,不得不上路呀。 路况倒是还好,他们走的大约算是正路,不是什么荒郊野岭,称不上泥泞,顶多就是有点打滑。 跟队的小伙子们各自披着或是油布雨披或是塑料顶帽,一路小跑跟着,连马背上都搭着茅草编制的盖搭。 余幸窝在板车雨布下面,面前阴暗的一片,耳畔是滴滴答答的落雨声,如果忽略是在狼狈赶路的话,倒也还挺舒适的。 好在这天气也没有一直坏下去,中午时分便天晴了。 她坐在箱子顶上,跟边上的小哥搭话,问一些赶镖的事情。 “危险有时候会遇上山匪,早几年的时候,经常的事儿。” “那会儿我刚跟着刘哥做这个,就曾经遇上过两次,怪险的,还有同行串通了故意捣乱的,抢生意嘛,难免的。” “现在好多了,主要是道路都固定下来了,事情做稳当路也走熟了。” 这小哥便是先前想要抱猫的那位,话多外向。 “跟着刘哥能学到不少呢,就怕你小姑娘听了害怕。” “就比如昨天晚上咱们歇脚的明庄,可不是哪个地方都能歇的,这野外的房屋年久失修,很容易变成野兽的巢穴,尤其是狼,它们通常都是群居的。” “这种地方,要是冒冒失失闯进去,你想会发生什么?那肯定没命了哇!” “但是这里经常会有人落脚,用火把驱赶,留下人味儿了,那些野兽就不敢冒失的闯进去了。” 他很健谈,话语间抑扬顿挫引人入胜,余幸听的很入迷。 只是猫看上去不太高兴,郁郁寡欢的模样,尤其不待见那个小哥,甚至张嘴做威胁状——对此,余幸也只能解释说可能是水土不服。 小哥摆摆手,大方的说不介意,猫这种生物,就是这个样子的。 在第三天的傍晚,他们来到了一个镇上。 按照道理说,这个小镇也应该隶属于下城区,但居民的生活水准却高出不少。 至少至少,街上走路的行人都不至于是面露菜色,能吃饱穿暖,街边也没什么乞讨的小孩。 镖队落脚在一处旅店,有一车货是要交给本地的货主,按照约定,他们明天早上会来将货物取走,所以要提前核对等等一些琐事。 但这些事并不在余幸所操心的范畴之内。 她提着猫,出门走动。 早先就看见了,这条街上有不少吃喝的小店,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外出的机会不多,吃到外面东西的机会更少,再加上本就是打算以后要做吃食生意,这些风土人情还是要多多见识的。 “塌饼是什么?闻起来还挺香” “这个看着也很好,粉红色的,是水果粥吗?” 左右挑选,终于是在一家面店里坐下了。 主要这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确实需要点汤水换换口味。 在询问了店主之后,得到了猫可以进门和拥有一套专属餐具的回应——当然,大花的餐具也是要跟面钱一起付的,这已经成为习惯了。 “两碗肉酱面,对,就是牌子上这个。” “味道淡一点,谢谢。” 在等候的功夫,看到门口有叫卖果子的,便招手让他停下,又买了一提果子。 “这个带回去,给大家分分。” “喵。” 只是想的虽然好,但实话就是,面条的味道是挺一般的,肉酱浇上去虽然看着很有食欲,但是味道依然很纯粹,就是咸,很符合这里的烹调习惯和口味。 余幸很认真的吃完了。 只是不好吃,又不是不能吃,人在外面,还挑剔什么。 吃完东西,提着猫和果子回了旅店,刘镖头等人已经安排好值守的排班,各自休息了。 走镖嘛,本就是个辛苦活儿,能像这样安稳的睡一觉真的很不容易。 而余幸也终于能稳妥的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晚。 但她不知道的是,半夜时分,猫从枕头边上起身,轻巧的顶开窗户窜出去了 要说住在镇上是真的舒服,人嘛,毕竟是群居生物,有好屋好房睡,谁愿意待在荒郊野岭。 余幸也是醒来后才察觉,自家猫竟然不见了。 以往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的,大花早就跟随她的作息习惯,白天活动夜晚入眠,每天早上在枕侧一同醒来。 可今天早上,偏偏就没在。 “大花!” 她在房间里没找到,便推开房门跑到走廊大叫起来:“大花!” 底下跑堂的小伙计听见了,以为是顾客有什么吩咐,忙不跌的跑上来询问:“您什么吩咐?” 余幸急切的:“小哥,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只猫?” 小哥:“是不是不大点的,身上有花纹?” “是!就是它!请问你是在哪看见的?” 小哥朝着下面一指:“呐!” 余幸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朝下看去,就见厅堂的一张桌子上,恰好是阳光能照到的位置,一只花猫正优雅端坐着,舔毛。 “ ” “凌晨突然跑进来,吓我一跳。” 小哥有些悻悻的抱怨:“还以为是闹鬼了。” 确切的说,是今天的黎明时分,他正昏昏欲睡的守在桌子后头,灯光半灭不灭的时候,突然听到敲门声。 因为小镇本就是身处于交通要塞,所以半夜有行客头投宿什么的也不意外,便打了个哈欠,上去开门。 可惜开门之后,门外却空无一人。 他左右望望,突然就一个激灵,出了浑身的冷汗。 前些天,隔壁巷子里好像是有两个醉鬼打架,一个把另一个给捅死了的事情发生,这日子算算,好像是头七啊 难不成是撞鬼了? 正当他惊魂未定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发出砰的响动,一只酒碗莫名掉在地上,摔碎了。 小哥吓得差点叫起来。 他面色发白,缓缓转过头去,然后就看见—— “谁能想到一只猫竟然会敲门!” 他愤愤的:“窗户开着呢!不能走窗户么!” 余幸对此只能笑脸相陪:“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那个酒杯多少钱,我把它买下来抱歉抱歉,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当事猫坐在桌子上,心无旁骛的舔毛。 余幸叹气,没奈何的走过去,摸摸猫头。 “哎?你怎么是湿的?昨晚上下雨了吗?” 第37章 自家猫连夜奔逃,凌晨才回来这件事,余幸其实并没怎么放心上。 猫嘛,知道回家,已经是很了不起。 至于身上湿了,那可能是掉水坑里了,或者掉缸里了,或者跟别的猫干仗了几千几百种可能。 但总归是平安归来了,以后看的更紧点就是了。 主要是也没多少时间留给她后怕和教育,镖队赶着上路,今天还有很长的脚程要走。 刘镖头骑着马,回首吆喝道:“今天大家辛苦些,晚上赶到濑洲湾,把货交上,到时候我请客,咱们去好好吃一顿!” 听了这消息,小伙子们俱都是振奋不少,不约而同的叫起好来。 余幸也怪高兴。 赖州湾离着鸭脚港很近,最晚明天傍晚之前就能到,先去把房子定下,才算了结了一桩大事。 摸摸内兜里的金币铜币,俱都还在,觉得心里安生不少。 一路上都很顺遂,夜晚彻底到来之前,一行人顺利进入了赖州湾,落脚在外郊的旅店中。 这地界鱼龙混杂,做什么的都有,从上到下三四层都是灯火通明三教九流热闹的很,划拳的拼酒的,还有喝多了唱歌跳舞的,醉醺醺的酒鬼七倒八横,说句乌烟瘴气也不为过。 余幸在房间里呆了半天,终究是有点坐不住,便想着出来透透气,于是提着猫篮子,顺着台阶登上旅店的顶楼,是个不大不小的平台。 迎风远眺,远处忽明忽暗的灯光,耳畔隐隐约约传来的号子声——那边大约就是鸭脚港了。 等到了鸭脚港,先要定下房子,然后找个施工队,敲定一些装修细节——就先紧着前面的大仓库,做成待客堂食的大厅,后面的房子就简单收拾一下住。 然后就是要采购桌椅,这方面余幸早打算好了,去找个工匠作坊,确切的将尺寸数量都讲明白了,即使这样,紧赶慢赶估计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出工。 还有厨房的用具也是需要定制的,汤锅和菜盘,都要印上专属的logo。 关于这个logo也已经确定下来,就用猫猫头——跟大花脖子上戴的那颗冰蓝色同款花样,简单又可爱,还能让人一眼记住。 这些事其实早在脑海中想过几百次,但还是担心实地操作的时候会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天台上原本人不多,除了她就是两个男人,在远处不知道探讨什么,可能是生意上的一些事——毕竟是互不打扰,谁也碍不着谁。 但这会儿,却又呼啦啦的冲上来一大群。 大约有十多个,都是赤着臂膀,浑身酒气,看着凶神恶煞的,很快占据了天台上的大部分区域。 余幸向来是不想惹事的,看样子不像冲着自己来的,于是赶忙抱着猫脚底抹油的溜了,余光似乎看到这群人好像往原本那两个男人那边过去了。 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一个孤家寡人的,能帮上什么忙呢? 上辈子虽然活的辛苦,但小说电视都没少看,路人甲怎么死的?一大半都是因为爱瞧热闹。 没有主角的命,瞎掺和什么呀。 于是匆匆下楼,回到房间,紧闭门窗。 不仅如此,还找了根绳子,绑个背心扣把猫栓桌子腿上了,怕它半夜胡乱的跑,糊里糊涂丢了猫命。 猫:“” 真是体贴入微。 安安静静的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再要出发的时候,车队清减了许多,大约是已经交过货了。 余幸坐的那个车上箱子都没了,马匹的脚步轻快组多,但因为走的都是郊区的路,不时会有人群和车队经过,速度依然保持在稳定的状态。 刘镖头驱马并肩,跟她说话:“余家妹子,大约下午就能到鸭脚港,你的那几个箱子,是打算安置在哪里?” 余幸指路道:“就在前面,刘大哥,码头路往里面一段,有个很大的仓库,我租了那里的房子。” 刘镖头有些惊讶,确认道:“——是那个很大的,后面带着房子院子的?” 余幸点点头。 “真有你的。”刘镖头竖起大拇指:“那地方可足够大,好好干!以后指定能做好!” “借您吉言啦。” 余幸是有房子钥匙的,等到了地方,便跳下车去,从侧边打开门引着马车进去,几个小伙子将箱子抬起来去屋里,又百般道谢,将人送出去了。 大门重新关上,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呼,大花,累死我了。” 要么说舟车劳顿总是累人的,虽然她是坐在车上的那个,本不该这样说,可身体的疲乏摆在那里,总不能让人关起门来还不承认。 “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等明天再说了。” 她拖着铺盖卷,走到正堂屋里,简单扫洒清清灰尘,找出容身的地方,又把锅子架在炉灶上,热了点吃的,和猫分了。 然后倒头就睡。 什么搬迁的喜悦啊初来乍到的不安啊,全要排到后面去了 隔天的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这个院子,崭新和忙碌的一天才正式的开始了。 余幸充满活力的蹦起来,开始忙活了。 她先是找了把破扫帚,将四间大屋的墙面和房顶能够得着的地方都扫了一遍,地上的一些陈年积灰也都清出去,然后确认了水龙头还是好用的,又大肆泼水。 太阳慢慢升上来了,简单洗把脸,揣着钱去了置行,把房子的租赁合同签完,钱也交上了。 “大姐,跟你打听个事儿。” 余幸道:“能不能给我介绍个可以招短工的地儿?我那房子总归得彻底打扫打扫,要不然这也不好进去住。” 这些活儿虽然自己也能做,可实在是太浪费时间,而且前面那仓库顶棚十分之高,上面积了些陈年老灰,她手头什么工具都没有,够不着。 日期紧赶慢赶的,也不差这点小钱了。 置行的大姐拍着胸脯保证:“这都包在我身上了!绝对给你安排妥当!” 面对这样交钱痛快的雇主,她是很乐意帮忙的。 于是不到片刻功夫,便张罗了三个妇人,连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带着梯子等各种工具,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将垃圾杂物清扫完毕,房子也打扫个七七八八。 而余幸则是趁这个功夫去了居民市场,采购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包括新的家具——其实就是床和衣柜,再有张桌椅,都是二手的,看着差不多样子,价钱也划算。 至于灶台上的家伙事儿,基本都带来了,用着趁手,没舍得送人,更不舍得丢。 三个妇人大都是四十左右年纪,但这个地方的人普遍都比较显老,看上去得有五十多。 其中一个就比较会来事儿的,问余幸今后还会不会招人做工,说自己以前在大酒楼里做过事,有经验。 余幸棱模两可的道:“这个得再说呢,到时候如果要招工的话,会贴出告示的。” 要请人做工那是当然的,可这会儿是不敢打下什么包票预留岗位,她还不想给自己找这些麻烦事。 住处打扫的七七八八就能睡人,但装修场地这回事儿可没法糊弄。 街头巷尾的打听了一通,找了靠谱的队伍,又花了一天的时间,跟领工确认了方案和细节。 然后是定桌椅板凳和餐具,木匠铺里出来,铁匠铺里进去,忙忙碌碌一大通,只两天不到,竟然就花掉了两个金币。 虽然知道这花销是避免不了的,也不该这个时候节省,但关起门来,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要翻来覆去。 实在是肉疼的紧。 “那可是金币啊,金币,不是银币也不是铜币。” “哎,这也太费钱了。” 猫团着身子,耳朵稍微动动。 于他看来,两个金币实属算不上什么大分量,再说了,到了这上城区的地界,钱实在不能称为阻碍,什么时候缺了,再回去取便是。 要说别的不能打包票,金币么,嘁 最近这段时间,余幸真是忙的团团转,每天睁开眼睛就是紧锣密鼓安排的一天。 场地里十几个师傅进了场,热火朝天的忙活着,这种情形主家是要管饭的,便雇佣了两个妇人做大锅菜大锅饭,自己也能紧着吃口,省下张罗伙食的时间。 这番装修动静也引得不少人来观看,甚至还有那好事的已经多方打听了,但听闻是要做餐饮生意,都不约而同的摇头。 小年轻,没经验,这地方做吃食买卖,得赔死。 码头上的那些泥腿子,有几个是愿意花钱来大地方吃喝的?一个个都恨不得把钱掰开来两半花。 这大张旗鼓的装修,怕是连租子都赚不回来。 对于此等情况,余幸是完全不在意,依旧是每天忙碌且乐呵的,出门进门,遇到人了就笑眯眯打招呼,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她花了大时间在场地里盯着,一旦有什么地方不太合乎自己心意的,立刻便出声要求整改。 但工匠毕竟是专业的,她态度又很好,双方合作的相当愉快。 就这样没试着什么事儿的,一个多月两个月便过去了。 整个建筑内部的装修已经基本完工,就剩下一些细节需要调整,以及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不过住在码头附近还是好,风大,所以整体还是蛮舒适。 余幸坐在廊下的阴影处啃西瓜。 猫碗里放着切好的西瓜瓤。 “吃啊,大花,热不热?” 她伸手抚摸猫头,又把水碗往前推推:“喝水吗?” “下午师傅就能把桌椅送来了,餐台柜和能源灯的尾款还没给人结呢对了,这院子里的井还得找人给清理清理,以后用的时候多呢。” “好在是忙活的差不多了,以后我们要加油咯,大花。” 第38章 连番忙碌两个月,人和猫都瘦了。 且也不仅是忙,更要命的是伙食跟不上。 天天只能吃大锅菜,两个煮饭的妇人都是复制粘贴一般的手艺,菜和肉都只能做出同一种齁咸的味道,实在是很令人难以下咽。 余幸本就是先天营养不良的体质,后来拼命吃好容易养起来些才胖壮了,这两个月下来前功尽弃,又快要现出原形——夏天衣服本就轻薄,风一吹贴在身上,就剩下杆儿了。 至于猫,还是那个半大猫模样,不轻不重的。 但余幸心理作用,觉得它也吃苦了。 于是经常去买了牛乳回来,做成各种口味的水果奶冻,算是犒劳加餐,又仔细教了两个做饭的妇人,不图她们多么举一反三,但求能记住步骤,按部就班的来,味道就不会差的太离谱。 好在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段时间的忙碌下来,整个餐厅环境已经基本准备完毕。 墙壁是刷了浅蓝色的漆面,桌椅都是结实的实木材质上面还放了同样是浅蓝色的软垫,除了四人六人的方桌,靠着墙壁还有一整排的高脚凳配上高桌,可以说是对空间的充分利用。 余幸在场地里走动,这里擦擦,那里摸摸,心里真高兴的紧。 拥有自己的一家吃食店,两辈子的愿望啊。 “现在就只等明天做招牌的师傅来挂上去,才算圆满。” 关于店名,当时也想过许多,但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用“大花快餐”来命名。 当时餐桌上,一人一猫正面对面的吃饭,听闻这铿锵有力的四个字,猫立刻便呛了水,咳咳咳的不行。 余幸梁莽给它顺着后颈,一边耐心的解释:“你不懂,大花,我们本来就是快餐店,起个高逼格的点名是没有必要的,要朗朗上口,让人记住才好。” “再说了,我能开这家店,你是出大力的,用大股东的名字命名,没问题呀。” “咱本来就不走高端路线,就是平民大排档嘛,就要让人一眼知道是做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 “ ” 听起来好像又很有道理。 在紧张收尾的同时,招工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最终确定了三个人——其中便有那两个做大锅菜的妇人,还有一个是自己看了招工布告找上来的。 “才十五岁?不行不行!” 对方有些莫名,但还是软语央求:“我力气足够的,老板,虽然我年纪不大,可是绝对会认真干活的” 余幸还是摇头:“可是你没成年呀!” 这小孩看上去黑瘦黑瘦的,中等个子,面相十分机灵,模样也讨喜,可到底是个没成年的小孩。 但他再三央求,说自己家里有病弱的母亲,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实在是没有办法,若是自己找不到活儿做,一家就要饿死了。 “可以给我低一些的工钱,我很便宜的,求求你了老板,我会认真做工的!” 余幸本就是个心肠软的,又从他联想到苔嫂子一家,也是这样没有成年的壮劳力。 壮壮虽然是三个孩子里最大的,可也才十岁,还整天拎着小篮子去菜市上捡菜叶子,去野地里捡柴火,裤脚永远不够长,衣服都是补了再补。 穷人家的日子真是很难过。 于是便松了口。 这样的话,前期人手算是安排妥当了,两个大姐负责炒菜和打饭,都分发了统一的干净浅蓝色碎花围裙和头巾。 小孩负责跑堂,就是招呼和引导客人,这活儿也不重,毕竟本来打算的就是半自助式,也不用端菜传菜,就是带带路,收拾收拾盘子。 他捧着工作服,满脸的不敢置信:“这是给我的?” 余幸:“对,你就穿这个。” 要做正儿八经的餐饮,尤其是以后还打算做大连锁,那么着装统一还是很必要的,她给员工配的衣服就是很简约的浅蓝色,选了宽松的款式和耐磨的布料,跟店里的环境也很搭配。 “真不用我们自己掏钱?” 两个大姐面面相觑,都觉得诧异。 以前也不是没在类似的地方打工过,发工作服的情况也有,可通常都是要从工钱结算的时候扣除的。 余幸抬手止住她们的话头,认真的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做过什么工,但是从现在开始,要全部按照我的规矩来。” “首先最重要的是卫生,衣服要干净,头发用头巾包起来,指甲要剪短干净,这个每天都要检查,那边的房间是换衣间,每天到店里要先换工服。” “所有的厨房用具,每天都要清洗消毒,用沸水烫过,菜要至少洗两次水。” “工钱就按头先说的,如果做的好,还有奖金,但相应的,谁要是违反了规则,也是要有惩罚的。” 猫蹲坐在旁边的桌子,甩甩尾巴。 在开业的前一天,余幸再次联系了各种供货商,主食和菜贩子肉贩子,又检查了餐巾纸和各种餐具,包括水壶和锅铲等等,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就这样,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还是各种不放心,甚至产生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 “明天可不能突然停水吧?” “会不会有人来捣乱啊?” 心里当然知道这种想法实在是太离谱,但还是避免不了的在脑子里来回的过。 翻烙饼一般的半个小时之后,她睡着了,但睡也睡不安稳,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境,奇奇怪怪。 码头上响起第一遍号子的时候,扑腾的翻身下床,用井水洗脸,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简单弄了点东西,一人一猫都吃饱了,不多会儿,做工的两个大姐和那个小孩都来了。 紧接着,送菜的菜贩子和肉贩子都到了,清点了货物无误,当场银货两讫,然后卸货搬货去厨房,有条不紊的处理食材和准备餐饭。 由于前期的人手问题,今天只准备了六个菜,算是取个吉利数。 其中荤素各半,肉菜有土豆红烧肉和卤鸡腿,以及大五花肉炖的粉条白菜,素菜有豆腐和清炒的小青菜,还有个凉拌菜,现下天气热了,正是时候。 余幸是舍得下油水的,荤菜一点不掺假,肉多菜少品质高,油汪汪的香气扑鼻,让人十分有食欲。 她本人一边炒着菜,一边还腾出手来指导,教那两个大姐步骤,跟以往的方式一样,不求能一点就通,只要求记住整个流程。 虽然她们对于为什么要放置这么多调料以及还要严格规定步骤有些不解,但也十分听话,一一记得认真。 事实证明,这种方式还是有效的。 不多会儿,所有的菜品都出锅了,码放在整齐的平口敞开式大铁盘上,端在玻璃隔断的柜台下面。 这会儿已经快要接近晌午了,门口聚集了一群半大小孩,这也是提前找好的,余幸塞给他们每人十个铜币,让跑去码头上喊广告,“大花快餐”今日开业,有汤有肉有菜,八个铜币吃到饱。 八个铜币吃到饱是什么概念? 在码头这种地方,一碗纯粹的清汤面条只要两个铜币。 看起来是很便宜,但那分量也只能够普通人垫垫肚子,要想吃饱,可以再花一个铜币加面,或者花两个铜币买饼子泡汤就着吃。 而码头上的工人那是要出大力气的,胃里必须得有干粮,像这种清汤寡水的面条根本不行,就算一个铜币一张的干巴饼子,至少也得吃个五六张。 干吃饼子咽不下去,怎么也得喝碗汤,吃碟咸菜吧?又是两个铜币没了。 所以即使是卖包子饼子的小摊,也不敢放出豪言壮语来说,八个铜币吃到饱。 而那些小孩收了钱,倒也十分敬业,但凡有人停下脚步来问,只管高声的仔细描述,说有多少多少肉是尽管吃,有多大的白馒头管够,香的让人把舌头都吞掉。 “嘿,我就真好奇了,什么吃食店敢说这样的话?走!去看看!” “小孩,可是你说的,要是没肉吃,我可就掀摊子啦!” 这样的方式很有效,不多会儿,呼啦啦一大群人就过来了。 余幸站在门口远远看着,见人上的差不多了,便清清嗓子朗声喊道:“各位来宾,各位街坊朋友,今天是我们大花快餐开业的好日子,感谢大家的捧场!” “开业前三天,每人八个铜币吃到饱!欢迎大家光临!” 说罢,一把扯下招牌上的红布,招牌上的蓝色猫猫头和硕大的“大花快餐”四个大字映入众人眼帘。 围观的民众热闹起哄,连连鼓掌,也有那多嘴的要说一句:“——真的假的啊,我饭量可是大的很!别折本做不起了!” 余幸笑眯眯的:“我敢开店,自然是做的起,每人八个铜币,吃多少都管饱!” “嘿,这老板娘!敞亮!走,尝尝去!” 一众人便呼啦啦的走进去了。 进到店里,首先是被干净整洁的环境晃住——码头附近么,大多数场合都是忙碌和杂乱的,也都是默认的了,骤然进到这里,第一反应便是,不会很贵吧? 但后来又想,是八个铜币吃到饱的,便瞬间硬气起来。 进门要先经过柜台,收上十个铜币,但也早就张贴了告示出来——其中两个铜币是作为押金的,用餐期间不浪费,出门会退还。 虽然有人对此有异议,但面对着小姑娘笑眯眯的脸,也发不出什么脾气。 于是交钱进场,然后便是排队领了餐盘,来到打菜区。 打菜区是两个大姐,穿着干净整洁还戴着围裙和手套,热情的招呼着说可以自选两荤两素。 “只能选两荤两素?不是任吃到饱的?” “是吃到饱的,吃完可以随时加,因为咱们餐盘每次装不了太多。” 大姐一边说着,快手快脚给打了大鸡腿和红烧肉,配上素菜简直冒尖儿,又给菜上放了两个大白馒头:“吃完再来拿,都是管够的。” 这下便没什么话再说了。 因为他发现不止肉给的实诚,素菜也看上去也很好,鲜亮的青翠的,跟自家炒的完全不一样。 于是搬着餐盘去找了位置坐下,夹起来迫不及待往嘴里那么一塞,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也太好吃了! 第39章 被吃到饱这样的噱头吸引来的大多是码头上的货商和工人,也有路过的觉得好奇试试看的。 八个铜币虽然不算很少,可要掏也是掏的起——码头工人赚的不少,都是力气活,一天下来差不多能进账六十到八十个铜币,偶尔活计成串排上了,一百多也是赚的来的。 更不用说那些小摊贩,进出钱更快。 也有那惯来节省的,被同伴强行拉来的时候嘴里还在嘟囔“八个铜币有些贵了,在码头上,五个铜币就能吃的很饱”这样的话,但真看到盘子里的菜,还是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实打实的肉。 干体力活的都缺油水,要吃饱吃好,就得吃大荤。 可但凡牵扯到正儿八经荤菜的,没有个三十铜币绝对出不来,谁舍得把一半的收入拿去吃喝?家里还有一家子老少要养。 “八个铜币,这老板是不是用了不好的食材?” 有人夹起饭菜端详,可怎么看都是正儿八经的好菜好肉,吃到嘴里更是十足的新鲜。 “这样的价格,莫不是发善心做好事来的?” 看看这屋里的一群人,尤其是那些做搬运工的大汉,光是馒头都能吃四五个,摞在餐盘上跟小山似的,更别说吃起肉来,一人就能干掉两三盘的菜。 又有人道:“说是开业前三天八个铜币管饱,后面就要涨价成十个铜币但是如果现在存上三个银币,以后就能按照八个铜币继续吃。” “那也合算啊!”那人当即拍板:“我先存十个银币的!我这三天两头都要请客,去哪儿吃不是吃?合适!” 他原本就是做小包工头的,收入很可观,手底下带着固定的三四个师傅,经常要带着去下馆子,每回都得花上近一个银币。 而且那些馆子菜的品质比这里也差的远,经常是钱花出去了,可味道不见得好。 与他有相同想法的不在少数,尤其是听闻前二十个充值的还能送两个免费用餐的名额之后,更是争先恐后的掏出了银币。 其实这不过是现代社会一些很常用揽客的手段,余幸也自认不是什么个中高手,但有一个道理还是明白的,那就是要想办法留住一些常客。 有了人气,还怕没钱赚? 况且是真的没钱赚吗?不是的。 这个价格是将成本仔细核对过几次之后才定下的,当然是有其中的道理,先不说批发来的肉价和菜价本来就是很低的,整个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没有浪费。 因为是半自助半自选的形式,所以可以最大程度的利用食材,主食看上去消耗量大,但因为是签订了长期订购的合同所以能压到最低。 综合起来,成本其实是能维持在人均五到六个铜币左右的。 这样一来,八个铜币或许赚的不多,但后期会恢复十个铜币的原价,而且后期客源稳定和拓展之后,就不只是吸引码头人群了,包括住宅区也是很好的潜在客户。 人群一展开,饭量就拉平了,成本就会压的更低,到时候就算偶尔来那么几个''''大胃王'''',也完全不是问题。 自助餐吗,基本就是这个套路。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很有自信将每个菜都做的很好吃,这才是终极秘籍。 第一天的营业十分火爆,从中午到晚上都是人满为患,甚至有来吃两顿的,一众人脚不沾地的就没停下过,直到晚上大概八点钟的时候,才算是打烊了。 然后就是刷洗餐具和收拾厨房,拖洗地面检查用具等等一些琐碎的工作。 等做完这一切,余幸将三个员工都叫在一起,给每人都包了个沉甸甸的绒布红包。 灌什么鸡汤都不如实打实的报酬激励,她乐意当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 “可能近段都会很忙碌,大家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回家早点休息,明天按时过来。” 三个员工俱都是喜笑颜开,千恩万谢的带着红包回去了。 说实话,他们并不怕辛苦,这样高的酬劳不辛苦就奇了怪了。 而且本身作为女性和小孩来说,本就是弱势的劳动力,能有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如今看到饭馆生意火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现下又拿到了大红包,真是恨不得天天都有这么多客人接待。 尤其是那个黑小孩——如今已经知道他的名字是叫梆子,穷人家的孩子取名都不大讲究,就如同苔嫂子家的桃妹儿,随意有个称呼便算名字。 他捧着那个红包,一路狂奔回家,关上门心脏砰砰跳的打开,仔细数了好几遍,一共有五十个铜币。 五十个铜币。 母亲的药费,弟妹的吃食,都有着落了。 他天生长得瘦小,又常年在码头上奔走晒的黝黑,体面点的店铺都不愿意招他做工。 为了让一家不至于饿死,只能做一些苦力活儿,在码头上顶着大太阳搬货被训斥累的浑身酸疼皮肤被磨破汗水浸的生疼,风里雨里不间断的做着杂七杂八的力工,被乞丐一般的对待和呵斥着。 明明已经很辛苦,却只能勉强让一家吃个半饱。 而如今,他有崭新的衣服可以穿,体体面面的穿梭在光洁明亮的店里,还吃到了很好吃的饭菜,吃的很饱浑身都有力气,老板也很和气,会微笑的跟他说话。 还拿到了这么多的酬劳。 梆子抹了把脸,湿漉漉的,他立刻狠狠吸吸鼻子,将泪憋了回去。 都是个大人了,哭什么! 以后的日子会更好的! 余幸的猜测没错,第二天的生意更火爆了,甚至说已经到了座无虚席门外排着老长队伍的地步。 这大概率的和昨天的口口相传有直接的关系,即使是处于好奇也要见识见识八个铜币的自助餐长什么样子。 “看来得再招点人两班倒,要不然这工作量也太大了。” 余幸站在柜台后面收钱加维持秩序,也是脚不沾地一个头两个大,偶尔忙里偷闲,就要把手伸到抽屉里撸两把猫。 很解压。 今天照例是准备了六个菜,三荤三素,素菜一个豆制品一个炒青菜一个凉拌菜,都是跟昨天不重样的。 至于荤菜,则换成了炖鸡腿,梅菜扣肉和鱼。 要说鱼这种东西,在码头边上是很常见又很便宜的,甚至说很多人早都吃腻了,闻着就犯恶心。 但这大花快餐的鱼跟别处又有不同,他是将所有的鱼肉都片下来,腌制之后裹上调制好的面糊下锅油炸了,一个个卷成好看的形状,没有刺不说,吃在嘴里是外酥内嫩,香的不行。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次知道能这么做鱼的,新鲜!” “嘿,我家那老爷子大概也能吃,嫩的很,都不怎么用嚼!哎老板,你这鱼对外卖不卖的!” 梆子在人堆里来回的跑,领着客人入座,收着餐具偶尔还要负责解说。 “是啊客人,我们这里的菜都是最新鲜的!早上菜农刚从地里摘来的!还挂着露水嗯!” “今天有馒头和饼子,但饼子不多,您要吃的话就去柜上领,只是每人每次只能领两张——看您说的,当然是管够管饱呀,就是想让大家都尝尝味儿,您说是吧!” “明天的菜单?抱歉,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要不您明天再来看看?保证好吃!”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菜品是一律不外带的,不过您可以带家人过来吃啊,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是有优惠的,只要五个铜币!小孩儿也是,不满一米二的不要钱! ” 他天生的笑脸,黑瘦黑瘦跟个皮猴儿似的,客人也乐的跟他开玩笑。 “你这小子,油滑的很!” “算了,你家也确实好吃,我就先存三个银币,要是品质下降了,为你是问!” 梆子乐呵呵的应着,把人领去柜台交钱 大约两点多的时候,最后一波客人走了,大盘菜还剩下个底儿,也不挑剔,蒸了米饭盖在上面吃。 虽然三位员工对于猫和人一样上桌吃饭还是觉得讶异,但毕竟是老板的猫。 而且说真的,那猫太有礼貌了,专注吃自己盘里的食物,仪态优雅比的他们都自愧不如了。 对于余幸本人来说,是没什么影响的,大花一向是很让人省心,厅里人多的时候也不乱窜,要么窝在收银台的柜台抽屉里,要么蹲坐在桌面上——当然是不让人碰。 “明天忙过去,大约能缓个几天。” 余幸一边吃着,一边道:“不过咱们店呢,确实存在人手不足的情况,得再招俩人,一个灶上的,一个专门收拾餐具的,两位嫂子你们看身边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介绍过来。” “不过我这里规矩就是这样的,要勤快能干肯吃苦的,拉帮结伙小团体肯定是不行。” “对了,梆子,你有认识的小伙伴也可以介绍来,你一个人跑整天太辛苦了。” 梆子一个激灵,连忙摇头:“我不辛苦,老板,我不辛苦的。” “这件事没的商量,你一个人如果累的病了,也不好,就这么决定了。” 晚上再又忙活完一场,简单冲个澡躺下了,只觉得浑身哪里都泛着酸——这两天实在是忙活狠了。 “我这胳膊啊,好像要抬不起来似的。”她呲牙咧嘴:“ 应该是端盘子的时候扭着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逞强,两个人抬着才对。” “ ” 猫耳朵动了动,慢吞吞的从枕头上爬起来,轻巧的调转身形,毛茸茸的前脚交替的在她胳膊上踩。 余幸拧眉看了半晌,突然道:“——你有点聪明的过头了吧,大花。” 第40章 猫僵硬了两秒钟,但依旧是面色如常,交替踩踩,再舔舔爪子。 余幸摸摸它的脑袋:“大花你真好,要是能说话就更好了,我一个人这样自言自语好像个精神病。” 其实这点是她误会了,也怪上辈子忙着生存挣钱,没啥机会近距离接触养宠的家庭,所以当然也就不知道,大部分宠主都是会对着宠物自说自话一些奇奇怪怪的语言,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她这种症状算很轻的了。 不过即使没养过宠物,也知道大花绝对算得上是懂事且聪明的, 它皮实的简直不像个贵族猫,性格好,身体壮,很容易养活,除了有过一次奇怪的发烧之外,就没生过病,更难得的是从不拆家。 也曾经在一些社交网络上看到别的宠主晒出来的视频,那时候还惊叹于一些宠物怎么能那么聪明,竟然还能听懂人类的口令甚至帮着做家事,简直像是编故事。 但亲身经历了才发现,小动物就是很聪明,可以体会到主人的感情,领会到主人的意思,是真正的家人一般的存在。 想到这里,更是心软软,抱着猫头亲了好几口,这才沉沉睡去了 开业第三天,出现了小小的风波。 原因是梆子在带着人进场找座位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另外的客人,导致对方端着的餐盘倾斜,有菜汤洒在了衣服上。 那人是个脾气暴躁的,当场便发飙了,扯着梆子的衣服大吼大叫,问他是不是瞎了,不想要眼睛话就挖出来丢掉,甚至还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他本就身材高大满脸横肉,大约也是做力气活儿的,一身腱子肉,梆子毕竟还是个半个孩子,连惊带吓的,一时之间竟然懵的说不出话。 余幸连忙上去拦着:“对不住,这位客人,我是老板,你跟我说。” “弄脏您的衣服是我们不对,要赔偿还是要什么都好说,你先冷静一下,请跟我过来这边” 那人却梗着脖子:“过去?叫我上哪?想息事宁人是吧?奸商!” 他身后跟着的三两个人也都吆二喝三的挓挲起来:“是不是想坑人啊,弄脏衣服还不赔钱,店大欺客是吧?” 余幸依旧是耐心的:“没有的事,客人,给您衣服上弄脏了是我们不对,我们都认,您跟我这边来,我把餐费退给您,再额外补偿两张餐券作为道歉,衣服也帮您清洗干净,您看行吗?” “或者您有别的诉求,我们都好商量,您看外面都要好多客人在等着吃饭,大家中午休息时间不多的。” “我这伙计年纪小,做事难免有差错,别和他一般见识。” 她这一番话连说带劝的,温和有礼,倒是获得了不少人的赞同。 看热闹归看热闹,可别耽误了自己吃饭,下午还要上工呢,早吃好了还能多休息一会儿,尤其是那还在等候区的,闻着饭香味儿,肚子里更是抗议的不行。 “就是,这老板态度挺好的,干嘛抓着不放啊,都不要饭钱了还想怎么样啊!” “得饶人处且饶人,衣服脏了洗洗不就行了?这天气一会儿就晒干了。” “谁说不是,个大老爷们儿的,别为难人家了。” 那大汉梗着脖子,吼道:“感情弄脏的不是你们的衣服!站着说话不腰疼!” “折人就不该出来做生意!真晦气!” 这可就上升到不该有的高度了,且饭厅里本来也有不少折人,至少特征明显的就有两个,闻言啪的将饭勺一摔,站起身来。 “你把那话再说一遍?折人怎么了!” “折人不能做生意?照你说的,折人别活了呗!” 按照道理说,中人和折人的差异存在,本就避免不了的矛盾,虽说如今大面上也提倡要和睦相处,但人与人的关系哪里是那么好处理的。 很多中人都不太能看得起折人,究其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样会显得他们更加具有优越感。 眼看着现场硝烟味儿渐浓,分分钟就要动起手来了,余幸啪的将椅子踢倒,提高嗓子大喊道:“别吵了!听我说!” 等众人暂时安静的看向她,余幸便开口了。 “大家也都知道,我是从别地方来的,这小店刚开业今天是第三天,人丁稀薄就我一个人做主,实在是辛苦的很。” “今天因为这件事吵起来,我想着也处理不来,两边的大哥都不好得罪,干脆上报巡城处吧。” “大家在场的众多,今天也都看到了,小店没有任何不配合赔偿和处理的地方,还请到时候大伙儿给做个证,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来,梆子,你腿脚快,去请巡城使过来,让他判个公道。” 梆子应声,迟迟疑疑的看了两眼,一咬牙窜出去了。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在这片区域,先前便因为中人折人的矛盾出现过几次斗殴事件,死伤数人,巡城处现在对于这类事件的处罚相当严厉。 意思就是说,万一真闹到巡城使前面去,谁也讨不得好处。 干仗的要关起来,店家也要罚款。 这话一出,那个吵闹的大汉瞬间便消音儿了,嘴里嘟囔着:“什么事,值当的闹到巡城处!” 余幸状似无奈的:“我也不想的,这不是没办法,若是大哥能大人不记小人过,谁想劳烦巡城使那边的大人再跑趟腿。” 一边就递了退回的铜币和两张券过去,好言劝着:“大哥消消气,今天扰了兴致,给你赔不是了。” “这餐券拿回去,改天带了家人一起来,小店一定欢迎!” 有了这样的台阶,那人终于是没再纠缠,带着随行的两三个人径直走了。 而店里的那两个折人大哥也同样各得到了免餐的待遇,这场纠纷也就这样散了。 梆子从后门绕进来,有些后怕:“——老板,真不用去叫巡城使了?” 余幸压低声音:“叫他们来,至少得罚走我两个银币,我是钱多的了!” 梆子很内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小心点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跟你没关系。” 余幸拍拍他,轻松的道:“去干活吧,没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 好在是后续没有再发生什么别的插曲,一天结束下来很顺利的过去了,虽说也是忙碌,可到底没再发生什么别的风波。 晚上等人都散了,她在院子里晾衣服,有一搭没一搭的:“挑开业促销的最后一天闹事,不就是觉得我不敢把事情闹大?那我偏要让他看看,我还就不怕。” “大不了就闹到巡城处去嘛,我不信这天下没有公理了,单是弄脏了衣服,就要挖人眼睛?土匪都不敢这么干!公共场合就要动刀子!” “咱们行端坐正的做买卖,什么都不怕,对吧,大花?” 猫蹲在边上,叫了一声。 “明天大概能稍微轻松点,恢复原价的话,短时间内客量肯定是要受到影响的,不过也不要紧,情理之中嘛——趁这个机会,咱们赶紧把人招齐。” “喵。” “这段时间忙着开业,手头的活儿太多了,给你的牛乳水果冻都没时间做了,这不行,你长身体呢,明天续上。” “喵。” 不要紧来的,他是个很大度的猫。而且也不会长身体了,已经成年了。 如今这栋房子已经收拾的像模像样,前面的大仓库改的餐厅,灶台在院子的侧房暂时是作为大锅菜的厨房,日常的餐具洗刷也都是在这里。 因为院子足够大,又是刚搬进来没置办太多东西,所以显得很空旷——甚至过于空旷了。 “要不再养条狗吧?” 余幸自言自语,并觉得颇有道理。 养狗是为了看家护院的,小狗不行,得找那种有个头的狼狗,叫起来声音大又机警,要不然她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真是不太能放心的下。 尤其是现在生意好,眼红的人肯定有很多,说不定今天那俩大汉都是故意来找茬的——不是把人想的多坏,她上辈子也是做小生意的,这种低劣的手段,真的见识过不少。 永远不要低估了人的劣性。 “就这么决定了,养条狗。” 本意是打算要抽个休息的时间去集市上看看,没成想梆子一听,便提议说他有个外姓的叔叔是在山上跑猎的,家里正好有半大的狗崽子,去抱条过来就行。 “都是好猎犬配出来的,可威风了,站起来比我都高!” 余幸高兴的:“那感情好!” 当即包了五十个铜币,让梆子代为捎过去。 但梆子不肯要,又说自己叔叔也决计不会要的,最终收下了一个篮子的卤菜和酱骨头,算是报酬。 他是个办事很利索的,在隔天清晨上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从鼓囊囊的衣襟里掏出两个狗崽子。 “老板,你看,这俩行吗?我叔说俩一起好养活。” 狗崽子一个是黑的,一个颜色稍微浅一些,长得胖壮,也不怕生,落到地上就到处跑,奶声的汪叫着滚作一团。 两个妇人连声的夸赞:“这狗看着好,腿粗骨头大,以后肯定是个大个子!” “哟,这么小就会看门了?再叫两声!” 余幸看着也怪逗趣儿,从筐里捡了根骨头丢过去,看两个小狗抢着玩儿。 “行,挺好,养着吧!” “这个黑的叫大毛,灰的叫二毛,大花,以后这俩就是你弟弟了!” 大花:“?” 40-50 第41章 两个小狗崽在院子里扑腾的乱跑,一众人也看的逗趣儿。 梆子道:“如果要半大狗,我叔那倒是还有两条,但是他说,这样从小养起来的更亲人。” “这俩崽子已经断奶了,给什么都吃,养上个把月就是看门的好手。” 余幸:“挺好。” 便去厨房拿了个浅口的盆,舀上两勺半熟的肉糜,又掰了个馒头,倒上牛乳泡着,端出来放在地上。 两只小狗崽抽着鼻子,呱唧呱唧的吃起来。 然后又找了个小碗装上清水——这原本是大花的水碗,后来边角上磕出了个小裂纹,它就不乐意用了。 余幸惯猫无度,立刻给买了更好的,但旧碗也没舍得扔。 “好了,大家也别在这里看了,手头上有活儿的就忙活起来吧,梆子,你先把这袋纸拿到柜台下面,每张桌子上放点。” 众人应声,各自去做事了。 今天是开业的第四天,与先前预料的没差,人流量明显是少了,但依然坐了个八成满。 对于吃食店来说,这已经是很难得的成绩,当然,这里是指正儿八经的店铺,码头上的那些小摊儿是要另算的。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顾客对于用餐的满意程度还是很高的,但最近一直都有人问是不是有酒卖,偶尔累的狠了,也想小喝上那么几口解乏。 酒水是好东西不假,利润很高,这两天也来了几个酒家谈合作,就是在店里设个小柜台,摆上自家的酒水算是代售,会收一些提成。 “正商量着呢,过几天就有了,咱小店刚开不久,一步一步来,您多担待。” 她已经找调料的供应商定了些甘草乌梅和山楂,准备自己煮点酸梅汤,现下天气越来越热了,冰凉凉的饮料一定会很受欢迎。 目前自助菜的形式还算新颖,但想赚钱的人这么多,想必不出多久就会争相模仿,若是没有新鲜和特色的玩意儿,要怎么留住顾客? 虽然她还是蛮自信本身的竞争力的,但人要有忧患意识,不能止步不前。 这两日闲着,人手也新添了几个。 一个专职负责洗碗和打理厨具的大娘,一个灶上炒菜的妇人,还有个青年,负责前厅的一些杂事。 青年叫盐二,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得这么个名字,本来是在码头的一个货运处做工的,但近来行情不好,好些人都只能在家休息。 “赶着用钱,要娶媳妇儿呢。”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板,我以前没在吃食店干过,但我会好好干的。” 余幸:“没什么干不好的,就是些简单的活儿,让梆子带着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只是你作为咱们店里唯一成年的男性壮劳力,可能一些力气活儿你就得多承担一些,不过我们也都会帮忙的。” 盐二听了,高兴道:“那不怕,我有的是力气!” 本就是做搬运工人的,最不怕出力气了。 梆子在一旁不服气的道:“我也可有力气了,别看我瘦,不差什么的!” 众人哈哈的笑起来。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余幸觉得人手仍然不宽快,主要是自己这个岗位没个替换,于是又贴出了广告,要找个接待和收银的,要求会算账。 前来应征的人不少,最终也确实留下了一个。 是个年轻的小媳妇,勤快也会说话,兼顾着接待和收银的工作,做的很不错。 至此,大花快餐不算老板一共六名员工,前期算是配备完毕。 虽然偶尔也会有一些小风波,但大面上来说,整体运转顺利且和谐。 余幸稍微闲些了,便有时间琢磨新的吃食,很快店里酸梅汤和绿豆汤都安排上了。 不难,只是有些费工夫,要前一天煮好了放在井里冰镇,然后提上来灌在桶里,喝上一杯浑身都是清爽通透的。 店里的菜单也制定出了标准,每隔七天一轮换,早早的写出来贴在店里,让顾客作为参考。 先前做的那些卤菜也搬上了柜台,但并不放在柜台下面,而是装好在一个个的油纸盒里,按份售卖。 “素菜拼的两个铜币一份,里面有土豆青菇海带藕片,荤菜的五个铜币,有去骨的鸡脚和肝肺大肠!” 收银的小媳妇笑脸迎人:“咱这边有试吃的,您可以先尝尝,吃好再买!” 虽然这东西看着怪新鲜,又取材于一般人不大看好的内脏,但基于店里的食物都很好吃,说不定会有惊喜,很多人还是愿意尝试一下。 这一尝之下可不得了,素菜鲜香麻辣,荤菜韧劲爽口,叫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掉了! “给我装一盒素的一盒荤的!不,两盒!” “也给我装两盒!” “什么好东西?也让我尝尝?” 第一批卤菜卖完,反响非常好,甚至还打出了小小的名气。 主要是性价比真的高,一盒素菜只要两个铜币,分量很足够三个人吃,尤其是那汤汁,拌饭都能多吃两碗,比自家炒菜还划算。 而那荤的一盒就很适合下酒,在码头上劳累一天回来了,坐在凉风习习的院子里,喝点小酒吃点小菜,别提有多美。 就连那在店里吃饱的客人,临走也要买两盒带回去。 店里每天固定是上一百盒的,荤素各半,这样一来就有些不够卖,甚至发展到要抢的地步,最后只好限购,每人每种最多只能购买两盒。 看到销路这样好,效仿的当然有。 码头边上的小摊贩也陆续都开始售卖卤菜盒子,甚至价格更低,荤的只要三个铜币,素的一个铜币一盒。 可效果却很一般。 下水内脏的确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但处理起来却不容易,用卤水煮了也是又腥又苦难以下咽,更别说用来下酒。 最后全都是砸在手里,根本卖不出去。 但同样的食材,人家做出来,怎么就偏偏的那么好吃呢? 究其原因,余幸在香料上可是下了狠功夫,每次的用量都是跟货商现定的,光是前期的费用都砸进去不少。 且就算买到了相同的香料,比例和方法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不能轻易的被模仿到,也算是独家的特色。 晚上盘账,余幸数着罐子里的铜币,心情非常愉悦。 这些天以来,店里的生意每日都很好,基本是座无虚席。 客源大都是码头上的,但偶尔也能见到那些穿着贵气的,气质完全不同于常人的,大约是上城区城跑到这里来散心还是寻宝来的。 但开门做生意的嘛,不论来者是谁,只管和气生财。 “近来天气阴沉,好像要下雨似的这里也有雨季吗?” 她托着下巴,自言自语:“要采购一些雨布,院子里的柴堆得盖起来,回头打湿了怎么烧呀。” “明天让盐二去看看吧,顺道再去把货取了。” 她的猜测没错,这地方果然是有雨季的,三天两头阴沉的不放晴,门外青石板的路上湿哒哒的一大片。 码头生意也受到影响,水上起雾船靠不了岸,连带着边上贸易市场都冷清不少。 正思虑着呢,突然听到大门敞开,梆子穿着雨衣,高兴的喊着:“——我买到扁带龙了!” 院子里做活儿的小媳妇高兴道:“买到扁带龙了?这好运气!呀,个头还不小!” 扁带龙是一种鱼的俗称,本地人都这么叫,这种鱼身体长头小肉多,肉质鲜嫩而软,而且富有营养,不管是煲汤还是炖菜都很好吃。 不过这种鱼一般都生活在比较深的水域中,能不能捉到看运气,要买到就更难了,几乎都是用抢的。 “也是赶巧了,那条船刚往岸上靠就给我碰上了,天气阴沉船家赶着回去呢,要不然可没这么容易要给我!” 梆子也很兴奋,他擦擦脸上的汗:“等送到集市上,这价钱至少要翻一番!” 余幸上前去看了,道:“不错,回头收拾了炖上一锅,咱们加餐!” 厨房里洗菜的一位嫂子笑道:“这鱼贵着呢,老板,回头您还是自己留着吧,补补身体,您太瘦啦!” 余幸一挥手:“再贵都是给人吃的,怕什么,吃了再买!” 颇有股财大气粗的意味。 “郭大嫂,你帮我把这鱼收拾了,咱们中午员工餐就吃它,我亲自给你们露一手!”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谁不知道这大花快餐的老板娘手艺最好,光零星漏出来的就够别人学了。 余幸兴致也很高,钻进厨房去,找到自己要用的调料。 “我前天调的那个酱还有吧?那就好,做个酱焖的,扁带龙肉嫩,做这个可好吃了,再烙点油饼泡汤。” “今天那个绿豆汤就不要了,这下好几天雨了,没那么热,换成清粥吧。” “哎?大花,你怎么进来了?出去,蹭到灰还要洗,出去出去。” “喵。” 猫嘴上应着,但并不走,在人脚底下团团转,要等余幸掐着它的前肢抱着出去才行。 几个妇人在棚里笑成一团,纷纷打趣说老板养了个小孩子一样的。 这鸭脚港养猫的人也不少,但大都是为了抓老鼠,再加上猫这种生物天生向往自由,所以基本散养。 甚至在码头上也有不少流浪猫,这里叨两条鱼,那里顺一只虾,日子过的逍遥。 只是也不让人碰,一个个都警惕的很。 “老板这猫也不一样,看着就贵气。” “谁说不是?这猫吃起饭来,比我们家狗蛋斯文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样说倒是也没什么错!” 厨房棚子里欢乐的笑成一团。 余幸摸摸猫耳朵,也没忍住笑了:“倒也没当儿子养——虽然是个半大猫,但总觉得很老成似的。” “就有一种很能让人靠得住的感觉啊,大花。” 第42章 众所周知,人类的学习和模仿能力很强。 单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仅是鸭脚港乃至周边城镇,都雨后春笋一般的出现了许多的''''自助快餐'''',每个人六到八个铜币不等,变相打起了价格战。 这样一来,客流便不可避免的被分走一部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店里的一众员工倒是比她还有自信,甚至来给她做思想工作了。 “没事儿,老板,他们家的味道都不行。” “我特意让我小侄子去尝了,都是些很寻常的凉菜和素菜,唯一的荤菜就是鱼,做的比咱差远了,不舍得油水做出来的菜哪能好吃?” “我看撑不过两个月,都得关门。” 余幸哭笑不得:“倒也不用这样说,都是开门做生意,各凭本事。” 员工们便一脸叹息的看着她,仿佛是在觉得自家老板这么善良,不适合生意场。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上辈子时候,余幸就已经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手段。 你见过非要在你边上出摊的?你卖一块他就卖一块,你卖两块他就卖两块,活脱脱的学人精,损人不利己。 还有些故意来攀关系聊家常的,趁人不备往面糊糊桶里扔头发和细铁丝,然后咋呼的找人来看。 或者自家生意不好,便看不得别人生意好的,故意打电话举报,即使不违规也经不起两边三次的查,不够折腾的,而且还伤口碑。 总之是你想象不到的各种卑劣手段。 余幸摆摆手:“不用管他,咱们就做好自己的事,不过食材把控这方面要注点意,另外要是有人找茬记得第一时间跟我说。” 其实从开业到现在,已经比预想中的顺利许多了,想来也是刘镖头大约跟一些人打过招呼。 虽说只是个小镖头,但鸭脚港这地方本来也不大,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至少那些流氓小痞子啥的就得收敛收敛,不敢为了丁点的蝇头小利闹上门来。 至于那些更大的酒楼,就更不用担心了,人家才没把她放在眼里呢,十个铜币每人的自助餐,完全上不得台面嘛 这些天,街上出现了不少卖冰的。 用骡子车拉着,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和棉被,在街上穿行而过。 余幸头一次见,觉得很稀奇,于是就跟前厅那小媳妇儿打听行情,又问是什么水冻的,干不干净。 “我以前住在下城区,那边没有卖冰的,没见过。” 小媳妇儿点头道:“那就难怪了。这些冰都是井水,好一点的话还会放各种香料,价钱不一样。” “为什么要放香料?” “因为闻起来会有香味呀。” 小媳妇儿解释道:“这种都是开店的人买,放在厅堂里大热天的时候降温用的,碎掉的冰可以用在厨房里,鱼肉堆上去不容易坏。” “普通人家很少用,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余幸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然后鼓捣了一晚上弄了个差不多的图纸出来,转头就去了木匠铺,要做一个简易版的刨冰机。 “对,师傅,就是上面这里嵌上个铁片,转动的时候可以把冰刮成粉末,要带把手的。” “木头面处理的要光滑一些,最快多久?” 木匠师傅沉吟片刻,开出了一个银币的价格,可以明天傍晚取货。 余幸也没讲价,很痛快的交付了钱。 回去的路上拦下了一辆卖冰的骡子车,让后天送去大花快餐两块冰,要上好品质没有香料,就是直接能吃的那种。 赶车的小伙儿收了十个铜币的订金,笑的牙不见眼:“您放心,我们家冰品质都是上好的!明天一定按时给您送到!” 大花快餐他可是知道的,生意可好了,要是能发展为长期客户,那这个夏天就不愁卖不出货了。 都说那里的饭菜好,近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也没时间去尝,之前倒是吃过同伴买的卤货,脱骨的鸡脚,咬一口劲道辣爽,叫人上瘾。 只是那小子也是小气的可以,一人只分了一小块,便抱着盒子藏起来,防着他们的样子像防贼。 但那味道是真好,现在想一想,也立刻就觉得口水有要向下流的趋势。 决定了,明天送货时候,买上几盒吃吃! 隔天,余幸很顺利的拿到了刨冰机。 该说不说,手工定制的物件就是品质过关,油亮光滑的看着就很有品质感,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盐二,麻烦你抱块冰过来,用那个白色的毛巾托着,对,就是它。” 然后又去厨房里取了事先准备好的鲜果切和糖浆牛乳,还有一些蜜饯碎和蜜豆。 刨冰本身是很好做,磨碎了在盘子里,再往上浇上各种配料便是,特点就是要甜,再加上冰本身的凉意,吃到嘴里甘甜解暑。 她先做了一些,装了两个小碗,和猫分食了。 猫很给面子,吃的咕噜作响。 “想必是热坏了。” 余幸怜惜的摸摸它脑袋:“要不然,给你剃毛试试呢?虽然是丑了点,可毕竟能凉快点。” 猫一愣,大声叫起来。 剃毛什么的,能好看吗! 虽然他本质也不是纯粹的这个造型,但猫也有自尊心啊! 余幸哭笑不得:“好好,那就不剃,生气什么,我只是做个假设嘛。” “快吃吧,剩下的我端出去给大家也尝尝了。” 毫无疑问的,刨冰获得了一致好评。 这玩意儿没多难,但胜在新鲜,一众员工热烈的夸赞了他们家老板的好眼光好脑子,并十分高效率的将它搬上了自助餐台。 当然是限量的,只有晚上有,每人入场后会发一张券,凭券领冰,每人限一碗。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糖浆果脯牛乳本就是昂贵和稀罕的玩意儿,平时在甜品铺子里,单是一小碗就能卖到五个铜币。 要是随便管够,老板还挣不挣钱了 近来虽然雨水颇多,但其实并不影响炎热的天气。 一伙子码头工刚忙活完手头上的活儿,随便冲个凉洗去一身的汗,准备出来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领工的刚要回一笔资金,目前腰包阔绰着,便提出要请客。 “走,咱今天也去试试那个什么自助餐,要吃哪家你们自己挑!” 近来自助餐很流行,经常是隔几步就能见到,而且花样还不少,就比如原来最边上卖包子的,现在就出了个什么八个铜币随便吃的规矩。 “有毛病,我都花八个铜币,我去吃包子?” 有人这样吐槽:“那包子个头那么大,做的又难吃,平时也吃不了八个。” 同伴哈哈笑的拍他肩膀:“行了,快决定去哪家吧,我要饿死了。” 如今满地都是自助餐,倒也真能捡出几家还不错的,虽然不是顶好吃,但毕竟才六个铜币一个人。 还有的虽然也是十个铜币,但酒水是包括在内的,不像大花快餐,酒水另算,要单独付钱。 但一行人商议一通,还是得出了以下结论。 “要我说,比来比去,还是大花好。” “那菜是真没的说,全是肉,一点不含糊,大白馒头管够管饱。” “对对,还有那个酸梅汤,也不知道怎么煮的,还怪好喝的。” 听说最近又上了什么刨冰,上面浇着厚厚的糖浆,还有鲜切的水果。 虽然大老爷们也没多么爱吃甜的,但偶尔来上一碗也很不错,这大夏天的,很解暑。 再者说,也就是吃个新鲜,尝尝味道,点心店里那些个精致的吃食,是真不舍得买啊。 “不说别的,就光冲着人那干净的劲儿,我都爱去那里吃,那地面擦的能照出人来,打菜的跑堂的都干干净净。” “这不就是说?我前天在老张那里吃面,好好的一碗面,吃出个死苍蝇,你说倒不倒胃口,还只能自己认了。” 码头上大家都脏乱惯了,但不代表会喜欢在面碗里吃出个苍蝇,脚边蹿过去老鼠。 那可是要进嘴的东西,当然是越干净越好。 一行人一边侃大山一边往店里走,这个点比较早,倒是还没什么客人,但饭菜已经摆上柜台,可以营业了。 收银的小媳妇儿热情的招呼进门,然后是交钱领餐盘打菜,两个大姐手脚麻溜的往每人餐盘上堆菜。 真的是堆菜,完全不存在手抖的情况,大块的肉大根的鸡腿,堆的像座小山。 “你们是干力气活儿的,多吃肉,管饱!” 大姐笑眯眯的:“但是也要注意营养均衡,人不吃菜是不行的。杯子在架子上,要喝饮料有酸梅汤和柠檬红茶。” 柠檬红茶?那是什么? 但听起来很不错,众人都决定去尝尝。 领工的又道:“对了,你们那个卤菜还有没,也切两盒来吃。” 大姐道:“有的,不过不多了,素的还剩一些,你赶紧去柜台那边看看,要不一会儿要卖没了。” “哦哦。好。” 等领工端着两盒荤的一盒素的回到桌子,嘴里还在嘀咕:“嘿,这家人气还真旺,这两盒荤的已经是最后的了,全让我拿来。 ” “都说好吃,我还没吃过呢” 他一边说着,打开盖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顿时瞪大了眼睛。 大意了! 应该藏起一盒带回家吃的! 第43章 鸭脚港是个很热闹的地方,且这种热闹是不分昼夜的,即使在深夜中,也能听到号子的闷响,那是有大型船只靠岸的信号。 而最热闹的还是在早上,新鲜上岸的好玩意儿,最能淘到好东西。 如今盐二就担负着早晨去码头买鱼的任务,余幸给他的权限很高,看到有好货,别管什么价,只要不是太离谱,就往回搂。 店里每天要做很多吃食,决计是浪费不了。 再说,他以前就在码头做搬运工人,知道行情也懂价。 另外还有些从外地来的珍惜物件儿,例如雕花刻画的珠宝摆件,这种就比较考验眼光,行货与水货并存,能捡宝也能坑人。 以及各种紧俏的货物——像是漂亮的衣衫,样式新颖的珠花,这些都是要通过供货商收了,卖到上城区的商店。 反正大多数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 余幸如今没那么忙,倒是也会经常去。 当然她自知没有鉴宝的眼光,也不是很稀罕什么珍贵首饰,目前为止买的也就是大花戴着的那个猫猫头,后来又收了一颗大珍珠做项链。 淡水珍珠,本也不贵,更谈不上张扬。 除此之外,最热爱的还是淘换各种感兴趣的玩意儿,比如各种香料啦,猫玩具啦——前些天她就买到了一整袋的孜然粉。 欣喜若狂,当晚上就烤了羊腿吃。 然后还要比划起来:“要是有胡椒就好了,那个味道超级过瘾的,做麻辣烤鱼!” “嗨呀,等哪天找到了,我亲自做给你们吃。” 一众员工听的心服口服,纷纷觉得他们家老板真是有本事又会吃,不愧是能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目前为止,对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余幸是知之甚少的。 毫不客气的讲,有些基础的常识都是不知道的,这个国家是听从谁的?管理体系是什么?地域又分为几个模块几个城? 完全不清楚。 但说实在的,这些东西跟她这种屁民基本没啥关系,只要熟读当地的法规和做生意的要求,就很够用了。 余幸坐在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手表,镶金嵌玉十分华贵,正是当初那位老先生给留下的信物。 “ 他说的飞香酒家,到底是在哪里呢?来到这里这么久,我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地方。” “也不知道那位老先生能不能找到,要是他想你了可怎么办呢?” 猫懒洋洋的叫了一声。 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现下没有什么急事,没必要过来打扰罢了。 另外,他也不想让自己这种状态被别人知道,倒不是说丢脸还是怎样,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若是有谁不长眼的来捣乱,他可不保证自己的脾气能一直这样好。 它站起身来,用爪去够拉金表。 余幸吓大跳,赶紧把表收起来:“这可不兴玩!” “这是很重要的信物,乖,大花,你玩别的!” 猫不太高兴。 什么信物?他自己就是最好的招牌。 这手表有什么用,充其量能换些钱,就是它全部的价值。 但不管如何,余幸是不允许它碰的,转而把猫装在筐里,提着去码头溜达了。 近来雨多,天气阴沉没那么晒,再加上码头本来就风大,所以还挺舒服的。 码头上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形形色色,有衣着华贵的,也有衣着随意的,有中人,也有折人,都是为了淘换和买卖,没有谁看不上谁一说。 要说鸭脚港这个地方,确实是很适合生活,至少余幸来到这里这么久,还从没有因为自己折人的身份遭受过为难。 而且身边所见过的折人也大都过的不错,有在码头做搬货工人的,有做送货商的,也有开个小店的,各行各业的都有。 这里的工作机会相对多些,大部分情况下,只要肯吃苦,至少吃饱穿暖是没问题。 “好像越是大地方,对于折人越包容呢,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很忙,所以没有时间去议论别人吧。” “你说呢?大花?” 猫懒洋洋的叫一声,尾巴在篮子外面一甩一甩的。 从街头逛到街尾,没什么收获,倒是有人捕了条大鱼,正在划分售卖,新鲜的鱼肉只要两个铜币一斤,引得许多人围观。 余幸从人堆缝隙里看,果真是硕大的一条。 这样体型的鱼,想来得是很深的水域才能有,并不多见。 “大花,你想吃鱼吗?” “算了,不往里面挤了,一身汗,回家还得洗澡,多麻烦。” 话虽然是这样说着,但好奇心还是有的。 正垫脚张望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确切的说,就是一个侧脸,匆匆的路过人群然后拐入小巷子里。 但余幸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青雅? 认真算起来,青雅是恩人。 那会儿余幸刚来到这个世界,茫然懵懂,瘦弱贫穷,连最基本的饱腹都满足不了。 住的是贫民区的破棚子,睡的是茅草铺起来的地铺,偶遇到恶劣天气,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下城区的工作机会少的可怜,费劲吧啦的也才只能混个半饱,这还要经常顺人家墙外的小葱,偷人家鸡下在野窝里的蛋。 真正好起来,就是从给青雅做工开始。 虽然是机缘巧合,青雅恰好需要一个厨子,但余幸还是很感激她给了尝试的机会——毕竟那会儿自己的外貌形象,大概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谁会轻易相信一个流浪汉的话啊。 就算后来正式做工的时候,青雅也待自己不薄。 无论是待遇还是薪酬,以及日常相处上,都是非常和善和谐,包括帮忙找房子,日常提点,都帮了很大的忙。 无论青雅是有什么过往,犯过什么罪名,但她对自己的确是很好。 这恩情得记住。 只是当时封店发生的太突然,连最后一面的交代都没有,说心里没有牵挂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余幸立刻就追上去了。 绕过鱼摊和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她提着猫篮子,飞快的往小巷子里钻。 那个身影飘忽的在前面,着实是太快了,而巷子不仅窄,还经常有迎面走来的人,推着小车的,挑着担子的。 余幸跌跌撞撞,十分狼狈,毫无意外的跟丢了。 而且还不止如此,她从巷子里冲出来的时候,没留神脚下有个台阶,一脚踩空,连人带篮子的飞了出去。 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更要命的是,面前恰好有人牵着一头驴子走过,而那飞出去的篮子,正巧砸在了驴子的脸上。 驴子吃痛大声的叫起来,四肢刨蹬着要闹,它的主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制服住。 在这场事故中,唯一毫发无损的是大花。 作为一只猫,它有超高的平衡性,四肢轻巧安稳的落在地上。 余幸呲牙咧嘴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看大花已经跑了过来,便摸它的脑袋:“ 我没事,大花,你呢?” “你也没事,那就好那就好。” 但驴子的主人却怒气冲冲的走来了。 “你没事,我有事!” “ ” 篮子是竹编的,虽然大部分打磨光滑,但难免还是有个别的竹刺,而这很个别的竹刺,就恰好把驴子的脸刮花了。 “眼角都破了!流血了!” 的确是很长的一道伤口,难怪驴子会发狂失控,估计是疼的狠了。 “都破相了,我还怎么卖出价钱!” 这确实是理亏,余幸也只能陪着笑脸:“ 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愿意赔偿的,你看看多少钱合适,都好商量。” 这驴子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看上去一脸苦相,这会儿一边生着气,眼眶都要落下泪似的。 “原本是和人讲好了五个银币的。” 男人说着,语调都带鼻音了:“这下可好,还怎么卖的出去呢?家里还在等着这个钱翻修房子” 看样子这头驴子对他真的很重要,余幸也怪不忍心。 “我真会赔的,该我负的责任,绝对不推辞。” “你怎么赔?难道还能把它买下来?” 余幸:“” 五个银币的确是一大笔钱,但这骡子,怎么说呢,虽然不是很懂行情,可看着油光滑亮的,应该是属于品相上佳。 她虽然没买过,但见别人在市场上讨价还价,比这个还要壮硕一圈的成年驴子,开价八个银币,也成交了。 驴子属于大牲口,养在家里是要干活的,拉磨拉车,甚至出行代步,都用的上。 这样想来,自己或许真的需要一头驴子,不说别的,盐二出门采购食材也方便一些,自己出门也省的等租车。 “行,我买了,你实在些,还能便宜不!” 原本这话只是场面一下讲讲价,没成想男人也是个过于实在的主儿,竟然真就让了三十个铜币。 “不能再低了,我老婆说,最少要卖到四个银币七八十铜币的。” “我们家房子前些日子漏了雨,现在紧着钱修呢,不然我早晚要等到再长长身量再牵出来卖的。” “行,你赶着驴过来,跟我去取钱吧。” 第44章 那人将信将疑的,但也就跟着过来了。 余幸给他指路:“就在前面呢,那个院子,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放心,不赖你的。” 一边说着,一边认真打量了几眼驴子——马上就要成为自家的牲口了,看看又不过分。 眼睛大,耳朵长,虽然脸上是有道血痕,可依然是一头健硕的好驴子,再养养长够身量了应该能更好看。 她带着男人回了大花快餐,给他拿了钱,又额外给了卤菜,两盒荤的两盒素的。 “这事原本是我不对,买驴钱归买驴钱,这是向你道歉的,是我走路太冒失了。” 两盒卤菜本不值什么,但男人却一下子局促起来。 “啊呀,这不该要的说起来,我正好从那里经过,也有责任” 他实在是憨厚到一定的地步了,竟然开始反思自己。 余幸强行塞给他:“我原本就是做生意的,这点东西不算什么,拿回去吃,就当是给我打广告了。” “再说,你那驴子原本不是要卖五个银币?我还算占你便宜了。” 男人依旧是局促不安:“说是五个银币,人家可能也要压价的这说不准。” 最后反倒是他千恩万谢的,才捧着卤菜和钱离开了 家里添了牲口,是大事儿。 员工们也放下手里的活儿,纷纷来看热闹,其中最兴奋的是梆子——他家以前也有一头驴,都是他来照顾的,喂食喂水打野草,可上心了。 可后来家里实在缺钱,便只能拉去卖掉,至今都觉得遗憾。 如今见了这头驴子,便上去摸它的耳朵和脊背,又殷勤的提了水桶过去,看驴子喝水,自己也兴奋的不行。 “天气热,就该多喝水!” “哇,养的真漂亮!真结实!” 余幸大手一挥:“行,以后你负责照顾它了,先牵去那边棚子里,定个板车架上,以后还可以拉货用。” “回头我去找木匠说一声,这驴子身量小,咱们定个小点的车,也给他省点力气。” 梆子高兴的应声,拉着驴子去打理了。 余幸走进屋里,喝了点水,后知后觉膝盖有些疼,挽起裤脚来看了,青紫一大片,还有些擦破皮的血丝——这一跤摔的是真不轻。 有些伤吧,没察觉的时候感觉不出什么,甚至能走上二里路,但一旦知晓了,在心理加持的作用下,立刻效用翻倍了。 余幸:“啊啊啊啊啊啊破皮了!!!啊啊啊啊啊啊!!!” “ ” 猫围着她的脚边喵喵叫。 余幸呲牙咧嘴,但还是安抚道:“没事啊,大花,就是看上去严重,其实都是皮肉伤,不碍事的。” “也怪我,走路都不看路,可惜跟丢了,哎,我觉得那就是青雅。” 但猫还是叫,显得很焦躁,甚至撑起身子站立起来,试图去舔她的伤口。 余幸连忙把它抱开了。 “这可不行,大花!” “伤口不能舔啊,嘴里有细菌,你知道吧?会感染的!” “说到底,我真是倒霉,怎么会没追到人还把自己摔了呢?” 一边说着,摇头叹气,瘸着腿站起来,去清洗伤口了。 猫气的要命。 当他是真的猫吗,还细菌! 但也无可奈何,转而跳到边上扒拉开柜子,叼出了一个盒子,又跳回来桌子。 余幸洗完伤口回来,看到桌子上方正的盒子,惊讶道:“呀,大花,你还知道拿药箱!” “怎么这么聪明呀!怎么这么体贴呀!好乖好乖的小猫咪呀!” 薅住猫脸一顿揉搓。 “ ” 行吧,你开心就好 这处房屋在余幸正式租下来之前,其实是闲置了很久,因为地理位置有点两不沾,正处在鸭脚港和居住区的中间,非常的独门独户,两侧都没什么邻居。 但自助餐厅带动了人气,这两天,也陆陆续续有人在附近摆摊了。 卖的东西也是各式各样,衣服和汗巾是最多的,还有卖果子和鞋的,最离谱的是,竟然有个书摊。 “码头上的,有几个人能买书哇?” 倒也不是说瞧不起谁,但实话就是,大多数做买卖的和出力气的,估计都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但后来观察了两天,余幸又觉得这人还是有些智慧的。 他卖的是儿童读物。 就是什么识字图书啊绘本啊之类,图文并茂的,且价格也不贵,只要两个铜币。 且不说有带着小孩来吃饭的,就是普通的大人,也很乐意给家里的孩子带本书回去——多看书又不是坏事儿! 反正就是生意还不错,陆陆续续的客人也没断过。 余幸便自我反思道,原来这世界上做买卖的途径方法都有这么多,自己的经历和见识真是非常的不够用也不够看。 但不管如何,反正是热闹起来了。 余幸闲的没事儿的时候,还是爱往码头上走,哪怕腿还没好利索那会儿呢,也要去走上两趟。 但不是无目的的闲逛,而是眼睛紧紧盯着人群,逡巡着每一个路过的身影。 万一能再遇着青雅,一定要追上去。 哪怕说两句话呢。 曾经你帮过我,那么如今,就算我解决不了你的困境,也愿意提供能力范围内的帮忙。 但很可惜,就一直就没有再见过。 这天,她正萎靡不振的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搓着篮子里的黄豆,前面的梆子突然跑了来,急匆匆道:“老板,前头来了些人,说是认识你!” “啥?” “就是挺多人的,说是来找你的,大概十来个吧,都是男的,领头的有个三十来岁的样子,看着,不大像个善茬。” 余幸:“?” 怎么听上去,有点像寻仇的? 问题是她也没招谁惹谁啊? 疑惑归疑惑,还是起身走去前面厅堂里,下一秒见了来人,顿时惊喜不已。 “刘大哥,原来是你们!哎呀,欢迎欢迎!” 来的倒也不是别人,正是刘镖头的走镖队伍,一群十几个,站在厅前将过道塞的满满当当。 “正好又走一趟鸭脚港的货,路过来看看。” 刘镖头一边说着,环顾打量,赞扬的道:“你这生意做的真心不错啊,很厉害!” 又把一袋东西递过来:“出发的时候,你嫂子非说给你带点呲呲果,我家里那棵老树结的,泡水喝能名目养神,不是什么好东西,收着吧。 ” 余幸连忙接下,满脸笑容:“谢谢嫂子挂念着那什么,梆子,你把那边的座位整理一下,桌子排起来,安排位置让大家坐下,这么多人呢!” “大家一定都饿了,别客气,马上就能吃饭了!” 梆子应声,跟盐二一起抬桌子搬板凳,不多会儿就单独开辟出一块区域,周遭还用两块屏风简单的隔开了。 十五个人共分了两张拼好的大桌子坐下,先是上了一箩筐的馒头摆在中间,又拿了几个浅口大盘子,柜台上六中菜每样都装了两三盘,再拿些卤货拼盘,摆的满满当当。 然后又用大桶装了冰镇的酸梅汤来,每人一碗的舀上。 “我知道大家不能喝酒,来尝尝我家新上的酸梅汤,冰冰凉凉的,一样能解暑!” 余幸一边介绍着,又让梆子去后面找了香肠切了装盘送来,这是最近新做的,就只有几根,原本是留着自己吃的,现下先拿出来招待客人。 镖队里的成员大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男性,饭量当然是摆在外面,再加上白天赶了一整天的路,饥肠辘辘都不足以形容,简直是前胸贴后背。 现下有了吃的,当然也就不客气,一人一个大白馒头掐在手里,叉着菜就往嘴里送,没想到这一尝之下,顿时睁大了眼睛。 “唔,好吃!” 红烧肉烧土豆,肉都切的大块,炖的软糯,土豆也吸满了浓稠的汤汁,软绵绵的入口即化汤汁四溢。 香辣螃蟹都是选了最大个的,这玩意儿在鸭脚港倒是不贵,寻常人家也能吃得起,但不知是用什么腌制,香辣中还带着隐隐鲜甜,十分趁口。 还有一道酱骨头,炖的软烂连骨髓都能吸出来,成盆的摆在桌子上,要蘸了软泥和酱油吃,香的人简直能把舌头吞下去。 三道荤菜是结结实实的油水硬气,素菜也不逞多让——说是素菜,里面竟然有鸡蛋,凉拌菜里甚至还滴了香油! 但凡吃开第一口的,就都不说话了,一门心思放在吃饭上,完全没有往日边吃边喝侃大山的模样。 刘镖头又好气又好笑:“平日里也没少带你们出去,怎么今天一个个这么丢人?连话都不说了?” 其中一个伙计含糊不清的:“也不是不说,就是怕开口了就抢不过他们!太好吃了!” “臭小子!” 余幸哈哈的笑:“大家都吃着好,我才觉得高兴呢,敞开肚子吃,不够还有!” 看筐里馒头都下的差不多了,又找打菜的大姐重新端来一筐,货真价实的管够。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散场时候一个个都捂着肚子哎哟叫唤,直说着要撑死,再也吃不下了。 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刘镖头走到柜台前面来,要掏钱结账。 收银的小媳妇儿笑道:“老板都交代过了,大哥这桌算在她账上,不用另外再付了。” 刘镖头却摇头,仍然坚持要付。 自己带来的人是什么饭量他当然清楚的很,来吃饭是捧场来了,不是霍霍人来了,这又是肉又是菜的招待着,得多大的成本? 余幸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支撑着买卖很不容易,他一个大男人没道理这么做事的。 再者说,刘镖头这腰包里,真不缺这几个银币。 小媳妇却也坚持的不收,二人争执之下,把余幸也引来了。 她大致明白情况,便让小媳妇儿去做自己的事,转而笑着道:“刘大哥,你知道我是开什么店的?” “自助餐,十个铜币每人,管到饱!你这些人真算起来,要付的餐费还比不上平日刘大哥照顾我的多,就别推辞了,真要觉得过意不去,外头宣传宣传口碑,我就很感谢了。” 刘镖头也是个爽利的,听她这样说,便没再坚持了,只是暗地里更决定要跟周遭几个认识的朋友打招呼,若是今后有人为难余幸,能帮的就帮一把。 邻着出门时候,余幸又让盐二搬了个桶来。 “这酸梅汤我看大伙儿都挺喜欢的,另外装了些请大家带回去喝——这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不过是些果子煮的汤水。” “有点沉,这点倒是不用担心,大伙儿一定有的是力气!” 几番寒暄过后,刘镖头带着一行人离开了,余幸站在原地目送。 小媳妇儿悄悄凑上来:“老板,他们可真能吃呀。” 好家伙,两筐馒头见了底! 余幸点点头:“那可不,镖队的,一整天都在赶路,还要搬货,干这行很消耗体力的,吃的当然也就多。” “那咱有的赚吗?” “这个嘛,如果都像这样的话,没的赚。” “ ” 看她完全愣住的模样,余幸觉得好笑:“不过咱们的顾客也不都是大胃王嘛,对吧,大比例都是普通人来的,所以还是有的赚。” 这话倒是没错,最近一段时间客源都稳定下来了,除了码头上的之外,也有固定居民区的一部分。 而且也不只是男人,还有女人,甚至还有老人和小孩。 还是那句话,饭量拉开持平了,还是很有赚头的,毕竟余幸每天都要盘点账目,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好啦,别想这么多,继续工作吧。” “噢噢好的。” 余幸走到厨房去,掀开橱帘,里面的盘子里还放着一小截香肠。 她将香肠切开成小段,自己吃了一片,剩下的放在碗里,给猫端去。 “来,大花,尝尝这个,你没见过的。” “这个叫香肠,是用鲜肉做的,很好吃哦!” 猫叼起来尝尝,味道的确很好,于是又把剩下的也吃完了。 “看样子你还蛮喜欢的嘛,那就好,改天再做鱼肉口味的给你,这地方别的不说,鱼肉管够。” “鱼肉香肠在我们那里卖的可贵了,一小根就要十几块,我是舍不得——现在倒是能吃的起了。” 她叨叨了些话,让猫自己在屋里玩,自己去外面帮忙刷盘子。 晚上客人多,餐具需求也大,后厨只有一个大娘刷盘子,偶尔会忙活不过来,所以余幸和灶台上的那位大姐也时常会去帮忙。 两个小狗崽这些日子已经熟悉了环境,活泼好动十分喜人,这会儿在院子里滚做一团,奶声奶气的汪汪叫着。 “果真是好猎狗的崽子。” 灶台大姐抱着一摞餐具给前面送去,还要调笑两句:“没长够身量呢!就学会看门了!” 余幸也跟着乐,又从后厨捡出一根猪棒骨,拎在手里看它们抢着玩。 “大毛!上!扑!” “哈哈哈哈二毛你也太笨啦!来!再跳一次!” 正玩的高兴,猫从屋里出来了。 它拱进余幸的手底下,把骨头抢过来叼走,扔到院子中央——两只狗崽也立刻跟了过去,又是你扑我咬的抢作一团。 然后猫优雅的迈着步子,重新走到余幸脚边,趴着不动了。 第45章 如今在鸭脚港,对于许多码头工人来说,去大花快餐吃一顿,已经变成犒赏自己的一种方式。 “十个铜币虽然不算便宜,但油水可是足,菜又顶顶好吃!” “等这套活儿做完了吧,结算了工钱,一定领老婆孩子去吃一顿!” “明天菜单上有香辣醉蟹,我就等这个呢!” 明明都是鸭脚港上很常见的食材,可偏人家就做的香。 肉香鱼嫩,连炒的小青菜都比家里的味道美。 早上也经常见那送肉送菜的,赶着牲口车就往大花快餐院子里去,都是镇上的商家,不存在什么特殊的进货渠道。 所以就是手艺好。 随着日子的渐长,那满地自助餐的小馆子日渐都做不下去,关了一大半,但也有另辟蹊径的佼佼者,找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模式,赚到一些钱。 鸭脚港本来就是个充满了机遇的地方。 但近来,这里似乎又不太安宁。 “说是有个盗窃团伙流窜到附近来了,入室抢劫杀人,都犯案好几起了!” “我也听说了,是从北面山上下来的,好几拨的巡城使都没能抓住,反而还损折了不少人手鹿首镇那边就有一起” “怪不得现在晚上都没什么人出来了,这可真够吓人的。” “嗨呀,人家就算要劫,也是挑着那些富裕的,鸭脚港这边都是些大老粗,有什么好害怕的。” 余幸在柜台后面对账本,听着客人们这样那样的讨论,也觉得有些不安。 虽然这个世界在科技方面要落后很多,但说到安全层次,相对还是能得到一些保障的。 至少她所见过的巡城使,都是很称职的。 对于自己管辖区域内十分上心,日夜巡逻以保证居民的正常生活,以及水陆客运,也都有各自的规章制度,虽说不敢称是绝对,但基本的人身安全基本没什么问题。 这几天各种各样的传言也都听了一些,真假自然是不好分辨,但安危这种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小心一点总没错处。 她这店面,白天看着热闹,但夜晚却只有一个人,另外还有一只半大猫,两只半大奶狗,一头还没成年长够身量的驴子。 放眼望去,竟然没有一个战斗力。 而且这地方偏啊,周围都没什么邻居的,白天是热闹,可晚上呢?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连呼救都来不及,钱财是小事,命只有一条。 她只两辈子捡回来这么一回,再不想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左思右想,始终不能安心。 是不是得请个保镖啊。 但还没来得落实这回事呢,当天晚上天气突变起了大风。 这种天气对于港口的影响总是很大的,很多船只都落锚降帆,停在港口。 余幸检查了院子里的东西,将盆盆罐罐都收好,又把小狗和驴子都关在棚子里,关好门窗,这才上床睡觉了。 一晚上呜呜的风声都没停过。 第二天大早上,盐二灰扑扑的来请假,眼睛里全是血丝,整个人看上去疲倦且沮丧。 “昨天晚上起风,我家房子坏了。” 他家是老房子,本就靠近港口,被波及到的情况非常严重,屋顶都掀飞了。 “其实原本就打算翻修的,这下不想修也不行了。” 毕竟他快要娶媳妇了,修房子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本应该再攒一些钱的,这样倒是把人打的措手不及了。 几个做工的大娘也关切的道:“那你们晚上住哪里呢?看这天气阴沉,说不定要下雨。” 盐二强自撑着笑脸:“总会有办法的,先搭个棚子,说快也快。” 他的未婚妻小初早上听说了这件事,跑来送了吃食,说如果没地方去,可以先去她家住着。 但盐二仔细想了,还是拒绝了。 小初家里人口也不少,除了父母还有哥嫂,一家子住的紧巴巴的,再者说,他们这样全家过去,对她名声也不好。 余幸原本坐着剥豆子,闻言道:“你们一家是几口人?” 盐二:“我爹娘和我妹妹,一共四口人。” 他上面还有个大姐,但嫁的远,一时之间也帮不上忙。 余幸伸手一指:“你们要是没地方去,那边先收拾起来住着吧。” 她这院子原本就很大,像是四合院的结构,除却北面的正房是自己住着,西面的做了杂物间和灶台,另还盖了个棚子做驴圈,东面的房子还有两间是空着。 盐二惊讶的:“这可以吗?老板?” 余幸点头:“虽然落了些灰,但收拾收拾,住人是没问题。” 她倒也是坦诚:“你不用不好意思,正好这几天外面议论纷纷的,房子太大,我自己住也害怕。” 这对于盐二来说,可是非常惊喜的事了。 “真的吗?我们真的能来住吗?” “当然。” 余幸道:“这样,今天放你假了,驴车也拿去用,把东西收拾收拾。” 盐二感激的无以复加,再三的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这才赶车走了。 猫大声叫起来。 立在地上,两个前脚搭在余幸膝盖上,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 而且还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余幸便小声安抚它:“好了大花,人家遇到困难了,能力范围之内的帮一下,不是很应该吗?毕竟也是咱家的员工呢。” “而且最近事儿这么多,我是真害怕呀!” 把猫抱在怀里哄了一通,又找了两个糖喂了,这才稍微好一些 盐二那边收拾的也快,快中午的时候就拉来了一车,都是些棉被褥子,还有许多包裹,大约是从家里抢救出来的衣服用具。 第二趟的时候就是和他爹又回去,留下他的母亲和妹子在这里慢慢的收拾。 期间余幸来看了一眼,简单打了招呼,给她们介绍了院子里的摆设。 “水井在这边,那里是驴棚,边上的屋子用来存放杂货用的,你们用不上的东西可以暂时放在里面。” 两个人显得都很局促,嘴里也一直道谢,余幸不想让她们太尴尬,便借口前头忙离开了后院。 等半下午的时候,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全家人一起再次去道谢。 彼时正是吃饭时候,余幸便招呼他们一起吃,反正就是员工餐的大锅饭,从柜台直接拿菜和馒头,多几个人少几个人也没什么差。 盐二推辞着:“还是不了,老板,我们就不一起吃了。” 他今天本来也算请假,没道理还要管饭——更何况自己一家四口呢,哪里能落得下这张脸皮。 余幸:“你们连个灶台都没有,况且谁还没遇到困难的时候呢,快别推辞。” 于是被一众婶子大姐的便强拉着坐下,又热络的递筷子拿碗,很快便聊到一起去。 话题从对于他们家遭遇的同情,到盐二什么时候成婚,以及盐家小妹盐芳芳是不是有合适的婆家。 余幸在边上啃鸡脚,津津有味的听着 盐二的家庭,就属于鸭脚港上比较多和比较传统的家庭。 父亲和儿子作为主要劳动力,在港口上做工,母亲则带着女儿操持家务,另外还要做一些零工来补贴。 吃饱穿暖没什么问题,只是要攒钱就不太容易。 但一家人齐心协力,就能克服一切的困难。 吃过饭后,盐父去港口上工,盐母就带着盐家小妹帮忙做事,清洗蔬菜处理食材洗刷厨具,跟那些佣工大姐们做一样的工作。 原本余幸觉得没这个必要,但这家人也有自己的说辞。 盐二正在院子里劈柴,他擦擦汗道:“老板,我们真的很感激你的帮忙,拦着我们才觉得过意不去。” 他母亲也点头:“就是,我们哪里那么厚的脸皮呢,就让我们做事吧。” 儿子的老板是个善心人,愿意为他们提供帮助,她们当然也要知恩图报。 这一家人的确是勤快的,自打他们住在了东边的房子里,余幸是一丁点的活都不用干了。 什么打水烧水喂驴子喂小狗,劈柴扫地扔垃圾,但凡要费一点力气的,全被抢着干了,每天院子扫两遍,清晨一遍,傍晚一遍。 期间盐二的准媳妇儿还来过一次,送了一大包的梅果儿,说是自家树上结的,又甜又爽口,还能解暑。 院子里一众的婶子大娘便笑着打趣,小姑娘红着脸跑了,盐二站在院子里呵呵傻乐。 余幸也跟着笑。 该怎么说呢,反正这样的日子过的是真舒服。 第46章 大花快餐闹老鼠了。 洗碗的婶子一脸愤愤的指认:“ 从房梁上爬下来的,拽着一条鱼跑了,这杀千刀的老鼠,可别让我逮住!” 也不是说饮食环境不够干净卫生,但毕竟建筑有些年头,有些个隐藏的老鼠窝也是很寻常的事,即使已经一再防范,偶尔还是能看到踪影。 家里虽然养了个猫,可大花是不会抓老鼠的,而且余幸也绝对不会再养另外的猫。 也是上辈子那会儿出摊的时候听几个小姑娘聊天,说家里原本有一只娇贵的品种猫,后来有个同样养猫的朋友要出差,便帮他短暂照顾几天,结果家里那只祖宗当天晚上气的不吃不喝,第二天就尿血。 当时余幸只觉得,这品种猫气性也忒大了。 但现在若是让她再养一只把大花气的吐血,那也是不行的。 于是设置了各种捕鼠夹,并在房梁上放了粘鼠板,另外厨房重地要严格遵循卫生准则,所有器具都要滚水消毒,食材都要多次清洗,甚至连门口都挡上了防鼠板。 这番举措倒是也颇有成效,一连逮住好几只,最终只剩一只智商超群的大号老鼠,虽然屡屡打过照面,但各种方法也奈何不得。 非常精明又过分狡猾。 “简直像是成精了。” 梆子拎着捕鼠器,上面的诱饵被吃掉了,但卡子并没有捉到老鼠。 “ 我上次也见了,有这么长!” 灶台上的炒菜大姐比划着:“头一次见这样长的老鼠呢!” 且这老鼠大约也知道是人类在向它开战了,又因为老鼠家族全部惨死而愤怒,于是屡屡挑衅。 某天早上,甚至将新采购来的鲜鱼袋子啃破了一个角,待人发现的时候,鱼已经淌了一地,全都被咬死了。 “真坏的很,竟然每个都啃上一口,也不怕撑着!” 炒菜大姐心疼的道:“可惜了这一袋鱼。” 余幸也觉得恼火,但终于是无可奈何,挥手道:“算了,把鱼丢了吧,辛苦盐二你再跑趟腿,驾驴车去港口上,再收些鲜鱼。” “行。” 盐二转头就走,倒是那几个大姐都觉得可惜,虽说有的鱼被啃了,但收拾收拾还能用,就这么扔了也太浪费。 大不了就把被咬的部分切掉嘛,剩下的还能吃。 余幸却坚定摇头:“老鼠碰过的东西可不行,都拉出去挖深坑埋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曾经在书本上见过不少因为老鼠而惹出的祸患案例,传染各种病菌,甚至会引发瘟疫,搞不好就是一场大灾难。 马虎不得。 于是接下来的好几天里,一众人跟这头大老鼠斗智斗勇,但几乎是没讨到什么便宜,反而被陆续嚯嚯了一袋鱼两只鸡一锅粥。 一大帮的人奈何不了一只老鼠,简直丢人丢到家了,怕是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这老鼠简直像读了兵法,深知一些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今天从房梁上探出头来,下次从米缸后面露出尾巴,狡猾至极。 几轮互相试探,都没分出胜负。 隔天,炒菜的大姐说炒锅的把手上有个固定的小钉子不见了,问余幸家里还有没有类似的,要及时换上修补。 余幸:“我记得是有,等我找找。” 于是去杂物间翻找,猫也跟着进去了。 因着闹老鼠,放在杂物间房梁上是有个粘鼠板的,但是这几天风大,刮的摇摇欲坠,又因为杂物间很少有人进来也没人注意,现在终于是掉下来了。 正好扣在猫头上。 粘住了。 “ ” 猫骂骂咧咧的叫起来。 余幸连忙掐着它的前肢抱起来到院子里:“ 别动,大花,我帮你拿下来,别动别动。” 但真要往下拿的时候,又犯了难。 粘的也太结实了。 这会儿不算忙,洗碗的大姐也过来帮忙,并出谋划策:“用豆油!我家狗以前让粘鼠板黏了,就是这么弄的!” 余幸听了,觉得有道理,又记得自己以前也是听过这个法子的,于是去拿了豆油,用小刷子蘸着,一点点往缝隙里抹。 但除了把猫头弄的油乎乎的,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 粘鼠板还是结结实实的粘着。 “ 这粘鼠板是在集市上买的,说是用的什么强力胶,粘上就掉不了,看来果真没说假话。” 盐家小妹也凑过来,憋了半晌:“要不,再试试用面粉?” “面粉把胶裹起来,就不粘了。” 听起来,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又用面粉搓,结果就是整个猫脑袋又油又面,毛都打绺了,粘鼠板还是牢牢粘在上面。 “ ” 余幸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的大声笑起来。 猫愤怒的用爪垫拍她——看上去很凶,实际上连爪尖都没露出来。 她抹了抹眼泪:“对不起大花但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喵!喵喵!” 最终还是笨办法有用,用小剪刀一点点的剪掉了脑袋上的左半边部分的毛毛,才终于将那个粘鼠板拿了下来。 但猫脑袋也就秃了一块,左边脑袋上耳朵内侧,少了一块花色的毛毛。 当天下午,那只斗智斗勇的大老鼠被捉拿归案,惨死大花之口,曝尸在日光之下公然处刑。 一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啧啧称好,余幸也与有荣焉。 “要不捉老鼠这事儿,还是得猫来呢。” “专业就是对口。” “ ” 猫其实是没什么偶像包袱的,毕竟这也不是他终极的形象,也不会总这样示人。 但脑袋上少了一块毛毛,就让猫很难忍受——忽略好看难看的问题,也是会觉得凉飕飕的,耳朵被吹的一抖一抖。 本来是不大爽利,却每每看到余幸哈哈大笑的样子,又只觉得无奈,一肚子火气都散了。 算了,就这样吧,只是以后可千万不能被她知道自己有这样一段黑历史 余幸从鸭脚港回来,将篮子里的食材放在灶台上。 如今家里是两副灶台的,院子里的大灶台是公用的,供前面餐厅做大锅饭,屋里还有个小灶台是原本就带着的,属于她的私人灶台。 她平时也是喜欢吃些捣鼓这些吃食,很用的上,还特意找人重新翻修了。 篮子里是新鲜的鱼,鱼肉和鱼皮分开的,买的时候多加了个铜币请老板帮忙剔掉骨头,鱼皮鱼肉分开处理,现下正整整齐齐的码放着。 “吃什么补什么,今天做鱼皮!” 她伸手摸摸猫头:“好啦,像你这样的半大猫猫,长毛是很快的!完全看不出来!” 话虽如此,自己心里也是有些打鼓。 上辈子时候听说过一种猫,如果毛秃了,那再长出来毛色就要因为温度原因有所变化,比如天气冷,就要长黑毛,而且会越来越黑。 以前只觉得很神奇,现在自己摊上了,就难免有几分忧虑了——大花这个毛色,若是脑袋顶上多块黑毛,可不太好看啊。 她原先也和盐家小妹说过这种担忧,对方不大理解,说黑毛白毛的有啥区别呢?反正它都不会捉老鼠。 余幸表示自己倒也不太在意好看不好看,可大花这猫,心气高着呢,以后万一被同伴嘲笑的话,会不会留下心里阴影什么的,影响心理健康。 盐芳芳:“” 更不能理解了。 正想着,炉子上的水开了,连忙提下来倒在盆里把鱼皮烫上,再换冰凉的井水搓洗,并加入食用堿水泡发,等待的功夫手头也没闲着,打了鸡蛋调制面糊糊,准备把鱼肉炸了吃。 鱼骨也没浪费,切了点葱花摆在一边备用,这种鱼的味道格外鲜美,炖出来的汤汁浓郁香味,不管配菜佐饭都是一绝,尤其是浇在面条上,能吃两大碗。 猫趴在边上看,耳朵立着,一动一动的。 “我家大花是大功臣。” 余幸手上揉着面团,笑着道:“那么大的老鼠我也是头一次见呢,都快赶上你大了。” 这话倒是不作假,大花本来也只是个半大猫,体型也不大,养了这么长时间,理应是长成大猫了,可是却也没有任何改变。 余幸也只能安慰自己说,大约这个品种就是这种秉性的,毕竟世界这么大,什么奇异的事都可能发生,只要能平安健康,大猫小猫的也没什么所谓,又不需要它做什么。 晚饭猫吃的很满意,鱼骨浓汤浇在手擀面上,配上香炸鱼肉和凉拌鱼皮,每一种都很适合他的口味,于是吃了一大碗。 看它胃口还好,余幸便放下心来,摸摸猫脑袋,自己去大厨房那边帮着洗碗和收拾卫生了。 猫有点吃撑了,于是从后窗跳到了墙上,又跳上了房顶顺着逡巡散步,权当消消食。 它轻巧的攀爬上房梁,蹲坐着俯视,看着门外的一众小摊各自收摊离去,店里最后一波客人也吃饱后离开,紧接着就是关门和后续收拾的例行工作。 逐渐安静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仓库改装的店面另一侧,有人顺着事先绑好的绳梯悄无声息的爬了上来。 猫歪头去看,恰好与那人对视。 “嘿,这里有个猫!” “还秃了!” 第47章 这段时间鸭脚港确实是不大太平的,也确实是有匪盗流窜进来,但说什么夸张的入室抢劫杀人,却是含了水分的。 鸭脚港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又是货运的重要港口,治安工作更是重中之重,单是巡城使的配备就是其他地方的好几倍。 但凡是想在这地方闹事的,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这两个所谓的''''匪盗'''',其实就是做偷鸡摸狗勾当的普通小贼。 原本在临城混不下去了,便想着往上城区的桾都走一走,这边的人生活比较富裕,或许能好讨生活。 当然,所谓的讨生活也不是什么正路子,反正就是继续做那些鸡鸣狗盗,上不得台面的事。 流言也是这俩人放出去的,渲染的十分夸张,编的要多真有多真,也成功的在周围区域内引起了恐慌,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二人的目标主要是那些小铺子,就在居民区附近,尤其是倒卖各种船上下来新鲜玩意儿的,什么小宝石和精致挂件的,好搬运也好转手。 运气好的时候,通常一晚上就能入账三四十银币。 本来大花快餐并不是他们的目标——个做吃食的,店里能有啥值钱玩意儿? 但那天两个人大赚一笔后来吃东西,却意外发现柜台下面的钱箱子,里面除了零钱的铜币,还堆着许多银币,打眼看去,得有个百八十。 这个柜子是一直放在店面中的,并不会搬走,且入夜之后,这个店面的部分会前后锁门,之后就不会有人再进出了。 这可不就是得天独厚的条件? 两人一合计,决定这票值得干,便留心观察几天。 这大花快餐的店面像是大仓库改的,上头虽然简单做了顶棚,但里面活动的空间还是很大,藏个把人没什么问题,且偌大的店里员工加老板也不超过十个人。 而入夜之后,整个店里就空了,更没人守夜。 后面的院子里倒是养了狗,可那狗小的,直接可以忽略不计。 总计就是,可行。 于是选定了日期,开始提前部署——干一行才知道一行的不容易,即使是小偷小摸,也不是全然没本钱的,同样要下心思琢磨。 比如这个大仓库一般的大厅,前后的门都是厚重的铁锁,尤其是前面的待客大门,里面外面各都有一把大锁头。 于是花了两天时间踩点,提前将绳子绑在了突兀出来的装饰墙体上,并偷偷翘掉了侧面通风口底下固定的钉子。 在临近打烊的时候潜入,那会儿人多又杂乱,即使发出一点声响也不会被注意到,但没成想,刚爬到上头,却发现有只猫蹲在房梁上。 半大猫,花色的,跟他脸对脸的看。 “去去!” 他小声的嘘着,伸手驱赶:“ 滚开,秃猫!” 猫先是愣住,然后出现了类似微笑的表情。 “ ” 这场景多少是有点诡异,但做多了这行当的,胆子都比寻常人大。 富贵险中求嘛。 因此还是成功的拆掉了通风板,顺利的进入了屋内。 猫全程都很安静,在边上立正的蹲坐着,歪头似乎是在打量,脖子上有颗冰蓝色的小挂坠,一晃一晃。 这小挂坠看着成色很不错,估计转手出去也能值个把银币,但为了不闹出大动静,也只能忍痛放弃。 他坐在房梁上,趴伏着身子挪动,透过天花板的缝隙打量下面的情况。 时间已经不早,店里的食客都走干净了,员工们正在打扫卫生,板凳收到桌子上,扫地拖地,清点账目补充酒水。 从缝隙中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一箱子的银币——绝对不止一百,甚至两三百也是有的,沉甸甸又明晃晃。 这一票若是干成了,能潇洒好些时间。 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但左右只是只猫而已,没怎么留意。 好容易等店员把事情做完,锁了门熄了灯,院子里的声音也渐渐小了,所有人都该进入梦乡的夜深时候,他终于动了。 用随身带着的工具切割天花板,然后顺着柱子滑到地上。 门栓和锁头不能称为阻碍,对于这个行当来说,这只是入门的基本功罢了。 等在外面的同伴也收到了信号,两个人顺利接头,开始对屋内大肆搜寻。 说是搜寻,其实也没什么必要,反正钱基本都是集中在柜台,铜币在抽屉里串成一百个每组的小串子,银币则整齐的码放在底下的箱子里。 两个人毫不客气,将银币装满在背包口袋,又摸到酒柜上,装了许多酒。 若是在平时,定是不会这样贪心的,毕竟酒水这东西叮咚作响很容易被察觉。 可这次不一样,大花快餐的酒柜是酒商直接抬过来的,里面不仅有些日常的酒,也有些昂贵又难得的品种在上面陈设着,专用作打广告的。 两人都是吃喝享乐惯了的,根本抵御不了这种诱惑,于是每人的背包都塞了几瓶。 整个过程非常顺畅,没有任何人察觉,而正当二人准备满载而归的时候,原本关闭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打开了。 风从敞开的门中灌进来,他们察觉到了不对,不约而同转头去看。 月光下,一头野兽静静的站着。 即使不用直立起来也有成年男人那么高的身形十分具有压迫感,月光半隐在云彩中,野兽黄澄澄的眼睛和清晰可见,咧开的嘴中尖牙冷冷泛着寒光。 下一秒,惨叫的声音划破天际! 余幸是被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本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梦,待要翻身继续睡的时候,盐家小妹芳芳来敲她的窗户:“ 老板?醒着吗?没事吧?” 原来是盐二一家人更警觉些,听到声音后立刻去前面查看,并特地让盐芳芳来看看她是不是平安。 余幸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没,怎么了?” “老板!店里进贼了!快去看看吧!” “我马上来!” 胡乱的摸了外套穿上,塔拉着鞋往外跑,一打开门,却发现猫蹲在外面。 “大花?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算了,没事就好。” “喵。” 抱着猫着急火疗的冲到店里,就见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地上全是散落的餐具和纸巾,还有些银币铜币的也是洒的到处都是。 大门敞开着,天花板也破了一个洞,风从顶上呜呜的吹下来穿堂而过,依然驱不散屋内浓郁的酒气。 两个贼已经被制服了,盐二手里拿着绳子正要把他们捆起来,盐父也在一旁帮忙。 那两人都是一般长相,身材中等有些偏瘦,此时正眼神呆滞,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叫声,不时的挣扎抽搐。 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余幸有点懵:“这是怎么了?” 盐二道:“应该是从通风口进来的,想偷东西可能摔坏了头?” 他是第一个冲进来的,那会儿这两个人就已经很不对劲了。 一个大吼大叫的撕扯自己的衣服,疯疯癫癫,另一个趴在地上满地乱爬,脑袋上还破了个口子,像是在桌子腿上撞的。 “ ” 两个人一起摔傻? 这合理吗?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出更能说的通的解释了。 余幸抹了把脸,强自镇定:“这样吧,盐二,劳烦你跑一趟,叫巡城使来。”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她对于巡城使还是比较信任的,而且这场面也实在是过于混乱了——得是什么样的笨贼才能自己撞傻了啊! 事出反常,说不定有诈。 万一明早上来个老太太坐门口赖上了,让赔个健康的孙子儿子什么的,谁吃的消? 别怪她过分阴谋论,全然是因为上辈子见识过太多人的阴暗面。 凡事警惕些,总没坏处。 盐二应声出门,本打算去最近的巡城处,路上恰好遇到两个巡城使在巡逻,便立刻将他们引路过来。 本以为这就是简单的偷盗事件,毕竟人证物证俱全,而且犯人也抓住了。 但那巡城使在店里简单查看之后,脸色却有些凝重,各种细节问的十分详细。 盐二和盐父作为最先闯进来和亲手捉住这两个人的,最具有发言权。 “这两个包是他们的,这些银币,都是从店里的柜子拿的。” “酒也是从我们货架上拿的,碎了一瓶,天花板那边有个洞,应该是从通风口进来的。” 但这俩人为什么疯疯癫癫的,谁也说不清楚。 其中一个人脑袋上虽然有伤口,但也只是皮肉伤,根本不至于让人变傻。 另一人身上连皮外伤都没有,健全的不得了,可是也疯了。 “看这样子,好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受到刺激所以失去理智。” 其中一个巡城使这样分析着:“简单来说,就是吓疯了。” 余幸感到不解:“可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们锁过门了。” 从现在的场景来看,他们已经称得上是作案成功了——拿到了钱,也打开了大门。 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没有逃走,而是选择了原地发疯。 不管如何,在进行了详细的叙述之后,两个巡城使还是将人押送走了,并叮嘱今天晚上的事情先不要宣扬出去,等后续的调查结果。 余幸自然是满口答应。 其一么,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愿招惹一些是非,其二呢,大约是要避免打草惊蛇一类的道理。 总之,听巡城使的总没错。 第48章 巡城使走了,一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最后还是盐家小妹先开口:“要不,先收拾收拾?” 打烊前刚刚擦洗过的地面,收整过的柜台,此时都已经是狼藉不堪,两个发疯的人破坏力惊人,不仅碎了好几瓶酒,甚至连板凳腿都撞折了。 “ ” 是该收拾收拾的,至少别耽误明天做生意。 都这个点儿了,再过几个小时估计送菜的就要来敲门了。 好在人多,动起手来也倒是快,不多会儿便将一地狼藉清扫的差不多,只是今晚大约是要开窗通风了,否则这满屋的酒味儿怕是散不掉。 以及天花板上被破开的洞,只能暂时用东西遮住,回头还得请专业的木匠师傅来修。 “今天晚上,真的多亏了大家。” 余幸很诚恳的道谢,又给盐二额外放假,让他好好补觉,明天的活儿就不用操心了。 “大家都去休息吧,离着天亮都没多少时间了。” 但第二天早上,盐二还是准时上工了。 一大早就起来忙活,把缸里的水打满,又架着驴车去港口上收鱼,该做的活儿一点没少干。 对此他的说法是年轻,觉少,到点了就睡不着,而且梆子对于港口的物价还是不够熟悉,怕人家会坑他钱,不给好货。 盐母也笑的道:“收鱼又不是什么累活儿,老板,就让他做吧,年轻人,闲下来才会出问题呢。” 对此,余幸也是无可奈何。 他们一家的确都是很朴实和真诚的人,别人的一点好,就要加倍回报。 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众人都识趣的没提,但食客中似乎又有别的消息传来——饭桌上,大家都是愿意多聊些八卦的,也是知晓消息最好的场所。 只要留心些就能听到,只是不能太追究真假。 “说是前几天那些匪盗,抓着人了?” “不敢打包票,但绝对有眉目,我昨天晚上有个活儿回家晚,恰好就看到好几个巡城使都急匆匆往巡城处那边去!” “对对!我家就住巡城使隔壁,好家伙,那鬼哭狼嚎的!吓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啊呀,这是要变天啊,鸭脚港” 对此,余幸也只能是默默听着,内心里悄悄的猜测一番。 普通人,信息知晓的渠道还是太少了。 且她也确实是无辜又迷糊——谁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情况,怎么能无缘无故就疯了? 当天下午,猫发烧了。 它本就属于不是那么活泼的类型,平时也大多数都是懒洋洋的,所以余幸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只是后来想让它从桌子上下去的时候,顺手撸了一把猫脑袋,才发现体温透过毛毛都已经能感觉到微微烫手了。 她吓了一跳,又摸了爪垫和鼻子,也都是发烫。 “大花,你发烧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不说?” 这就纯属是关心则乱了,毕竟一个猫,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人话的。 但除了摸上去有些烫之外,猫并没有什么异常。 中午时候有道排骨,清炖和红烧两个口味都很对胃口,它自己便吃了一大碗,几乎赶得上一个成年人的分量。 即使是这会儿,也没觉得因为发烧就有什么不同,至少看上去是很寻常。 但余幸还是立刻就带它出门看医生。 这附近有兽医,早在初初决定要落脚在鸭脚港的时候就实地考察过了,多集中在居民区,不算多,但也有那么几家口碑好靠得住的。 她行动力很高,当即搭牲口车到上城区镇上,又花了十个铜币雇了个健壮的拉人力车的小哥,让他载着去找附近最有口碑的兽医。 小哥收钱收的痛快,办事也办的漂亮,很快便送到了附近一家兽医站,里面好几个忙碌的大夫,有个中年模样的接待了她。 “能吃能喝,就是发热大夫,你摸,都有点烫手了。” 大花是个很有脾气的,并不情愿被别人碰,但生病不是小事,余幸硬是摁着它就范。 中年模样的兽医看起来很专业。 先是看了爪子和眼睛,又用某种叶片还是草药的,擦了猫鼻子——原本他试图将叶片喂给猫吃,但立刻被拍了一爪子,力气不小,手背都红了。 余幸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大夫?怎么样?” 兽医思考片刻,慢慢道:“ 看上去是没什么不对的,不过也有一种可能,猫在发.情的时候,体温会升高。” 余幸懵了:“发q?可是它还没成年呐?” 看上去也就是个半大猫,从没往这方面想过,至于自己已经养了半年的事情,被短暂的遗忘了。 “八个月左右就成年了。” 兽医很严谨的道:“不过你这只猫看上去也就五六个月,理应是不该的,你平时给它吃什么?” “没特意吃东西,人吃什么,它吃什么。” “没有吃顺毛素?” “顺毛素?那是什么?” “看来是没有,那就没事了。” 顺毛素是一种药,准确的说,是专适用于宠物的药。 在上城区的很多地方,尤其是贵族之间,宠物长毛被视为一种流行的风尚。 在这种风尚的催动之下,不管是养了小猫还是小狗的,或者是别的什么宠物,都想让它们拥有长长的,柔软的毛发。 品种使然,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能拥有长毛,在利益驱使下,一些药剂应用而生。 “不正规的顺毛素会有副作用。最好别乱吃,比如掉毛就是一种。” 余幸连连摇头:“绝对没有,我都不知道这个东西。呃,它脑袋这块是粘到粘鼠板了,没办法才剃掉的。” 长毛短毛又有什么区别?都是动物天生的特征,没有必要因为人类的审美不同而干预。 总之,兽医经过全方位的检查,得出的结论是,它非常的健康,什么毛病都没有。 “那发热要怎么办呢?有没有办法缓解一下?” “多喝水。” “ ” “谢、谢谢。” 余幸提着猫篮子出来,站在大街上,一时间五味杂陈。 你说他是个好医生吧,他连品种和生长周期都看不出来,要说不是呢,竟然还不胡乱开药,连诊费也只收了五个铜币,很称得上有良心。 “成,那我们就听医生的,多喝水吧。” 这样想着,看到路边有店铺售卖蜂蜜的,去买了一瓶带着。 “回去给你泡水喝,纯天然无添加,这可是好东西,还能通便养颜呢。” “喵。” “晚上包饺子,好么?你最喜欢的虾仁馅儿。” “喵。” 知道没什么大事,回去的路上便悠闲了许多。 余幸提着猫篮子,一边走着,一边目光逡巡的看着两边的店铺。 这里是鸭脚港的邻镇,叫做飞鸟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附近的几个镇都是用禽类相关取名的,只有桾都听着文雅一些。 但这里确实更加繁华和富裕,商店都很规整,街道上干干净净,两侧还种着各种颜色的小花。 眼下日暮西斜,最热闹的就是各种吃食店,许多口碑好的门口更是排着长龙,周边都弥漫着引人饥饿的香味。 余幸一路走过去,在一家店买了红油辣椒和腌萝卜两种小咸菜,拎着走到流通驿站,坐上了回鸭脚港的牲口车。 虽然都是牲口车,但这里的车就比下城区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车有遮风挡雨的顶棚,两边都开了硕大的窗户可以看外面的景色,内里的座位都是软垫包着的。 她坐在位子上,篮子放在脚下,猫就抱在膝盖上——虽然摸上去还是有点烫,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也没有开始那么烫了。 车是要每隔半个小时才出发一趟的的,这期间人得等着。 大约是因为天色快暗了,也没什么人,除了她之外就还有一对母子,小孩儿正拿着个草编玩偶笑的开心,母子俩和乐融融。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猫,本来大脑放空的正在发呆,突然有人敲了靠着的窗户。 “ ” 回头去看时,却发现是个男人。 准确的来说,是长相很优越的,个子高挑的,不管是从衣着打扮还是通身气质,都大概率不会属于普通人的男人。 余幸:“?” 大脑中快速的过了一遍,确认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面孔。 倒是男人先开口了:“你好,请问,这是你的猫吗?” 余幸:“是的。” 这人来意不明有点蹊跷,她莫名警惕起来,不由自主的将大花抱的更紧。 男人见状笑了:“不用紧张,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飞花酒家的老板,我叫凌寻。” 说着,将一个类似玉牌的东西拿出来作为证物展示,上面有着繁复的图案和花纹,不过很可惜,余幸看不懂。 飞花酒家便是当初的管家先生留下的地址,说有事可以去求援,但余幸一直没能打听到这个地方,再加上也确实没什么难事,便没怎么费太多心思。 不过既然能认得大花,大概率是真的——也没什么必要作假。 于是赶忙打招呼:“凌老板你好,我叫余幸,大花现在是我在养。” “ ” 话音刚落,就见那俊朗的男人面部突然出现了奇怪的扭曲,仿佛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最终还是微微笑的道:“你说,它叫什么?” “大花。” 余幸解释道:“刚捡来的时候,它身体很弱,起个土名好养活。” “ ” “好名字。” 男人表情莫测,但看上去是赞同的:“大俗大雅。” 余幸:“谢谢?” 话音刚落,就见怀里的猫嗖的窜起来,蹬着窗框飞出去,一爪呼在男人脸上,骂骂咧咧喵叫着,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 余幸吓够呛:“大花!不能抓人!怎么回事你!” “晚上还想不想吃饺子了!听话!” 好容易才将猫按住了,立刻道歉:“对不起,凌老板,大花它身体不舒服,不是故意的” “我看它像是太舒服了。” 凌寻摸摸脸,半真半假的道:“打我倒是没什么计较,不过我这衣服可贵的很,猫爪子尖锐,若是抓坏了,那就损失大了。” “ ” “这一根金丝锻造,少说得五十个金币起步。” “ ” 余幸心说你这就有点要谎价了,什么金丝啊那么离谱,看着挺大个老板,怎么还讹人呢。 没想到对方哈哈一笑:“别怕,我开玩笑的。” “不过,你说的饺子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第49章 男人强行挤进了回鸭脚港的牲口车。 他那通身气质,即使挂着满脸笑容,看上去也不那么容易相处。 原先的那对母子悄没生息的坐到了另一个角落去,小孩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余幸同样是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 虽然一根金线五十金币什么的太扯,可那件衣服是绝对便宜不了,而且大花看上去对他颇有敌意,万一真的来上一爪子,那是真要赔钱的。 男人却兴致很好,用那枚玉牌去逗猫。 开始猫并不搭理,只肯用屁股对着他,后来凌寻把玉牌放在猫脑袋上,猫大怒,用爪子拍过去,掌掌到肉,速度快的都看见残影了。 余幸忍不住道:“凌老板,你还是别这样逗它。” “我没给大花剪过指甲的,万一把你的衣服抓破了,或者给你挠伤了” “无妨。” 凌寻浑然不在意:“我和这猫熟的很,他不会挠我的。” 话音刚落,嘶的一声,手上已经多了一条红痕。 余幸:“” 该的你。 大花虽然有点暴躁,但能看的出来,确实是认识这个人的——若是真的陌生人,连眼神都懒得多施舍一个。 便没多加干涉。 在正式上路之前,车把式是要例行收钱的,每个人五个铜币。 凌寻拿出一个金币,放在罐子里。 车把式面无表情:“找不开,拿零钱。” “没有零钱。” “没有就下去。” “ ” 余幸当即就觉得,这个车把式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一般人哪有这样的胆量。 但凌寻并不生气,依然是笑着的:“那便不用找了。” 车把式还是那个表情:“随你。” 说着就要收走罐子。 余幸连忙拦着:“哎哎,那什么,我有零钱,先借你。” 于是将金币拿回来还给他,自己多投了五个铜币——冤大头也不是这么当的,一个金币做一次车,得是什么家底。 猫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凌寻挑眉:“怎么如今小气成这样了?五个铜币也值当的要骂我?” 猫一口咬住他的手。 “ ” 至此,便可以顺利上路。 去往鸭脚港的整条路上,这位凌老板心情一直很好,挨了猫抓猫咬都是春风一般和煦。 后来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折扇,在手里一摇一摇的,被大花三两下就拆成了一堆废纸。 “真是猫嚼牡丹。” 他摇头叹息:“可惜了这出自大家的笔墨丹青,至少得值个五十银币呢。” “ ” 如坐针毡一般,好容易到了鸭脚港,盐二已经驾车在站点等着接了。 虽然见多了一个人有些诧异,但听说是老板的客人,也就很识趣的没多说什么,将两人迎上了车。 比起专做客运的牲口车,驴车就有些粗犷了,就是个板车上面放上两个矮板凳供人做,拉货的时候就把板凳拿走。 “有些简陋,不好意思。” “无妨。” 凌寻将扇子啪嗒一甩,认真道:“别有风味。” “ ” 快别甩了,都只剩伞骨了,有风吗? 两人一猫在板凳上坐下,盐二甩开鞭子,驴车稳健前行。 如今这头驴子是梆子全权喂养的,每天吃好喝好,隔三差五还给刷刷毛,油光滑亮,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两句是一头顶好的驴子。 凌朝也赞叹的道:“这驴子好,肉结实,想来味道一定很不错。” 余幸诧异的看着他。 飞花酒家的大老板,竟然想吃别人家的驴子? 真是离离原上谱。 但不管如何,有些事还是要提前说清楚。 “凌老板,我们这些人家养大牲口是为了干活的,我们不吃驴肉。” “我知道,随口一说罢了。” 凌朝笑着道:“余老板不要见怪。” “ ”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诚意的样子。 驴车一直赶进了院子,余幸提着猫篮子下了车。 凌朝也不见外,颇为自在的走到前面去,对着许多正在吃饭的食客参观一番,又转到大门外,看着招牌上的字。 然后对着猫道:“大花快餐,原来是你名下的产业?” 余幸只当是玩笑,但也道:“差不多,是因为大花,才能开起来这个饭馆的。” 前期租赁房屋,装修采购,都是花了猫玩具的钱,这会儿还没能赚够本呢。 “不错。” 凌寻点头赞同:“多攒基业是好的。” 猫又开始低声呜叫。 余幸连忙安抚:“好了,大花,好了。” “那什么,凌老板,您自便,我先去准备晚饭的材料,失陪了。” 对方头也不抬,继续用扇骨逗猫:“好的,不用管我。” 余幸走到后面的院子,打开厨房的桶,里面有些新收上来的活虾。 灶上是一直有火的,于是下锅煮了,一边又和面擀皮儿,顺便剁了点肥瘦相间的猪肉做辅馅儿,小葱和姜片也都各自准备一些。 她手脚惯来是快的,不多会儿功夫便支起桌子开始包饺子。 然后大花过来了。 凌寻也跟了过来。 他看到案板上已经摆着的成品,十分感兴趣:“这就是饺子?” “怎么吃?蒸还是煮?” “都可以,但我习惯煮了吃。” 余幸手上动作不停:“凌老板,你离着案板稍微远些,小心面溅到身上不好清理。” “这无妨,或者我也可以帮忙。” “不用了。” 余幸很坚定的道:“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再者说,她不觉得这位看起来就富贵的大老板会有这个技术水准包饺子,还是别浪费东西了吧。 灶台上的水已经煮开了,她拿着饺子呼啦啦的下进去,用勺子上下翻腾的搅上几搅,一个个白胖的便在沸水里浮上来了。 灶台上热气腾腾,一股柔和的面香味弥漫开来。 猫蹲在外面,心无旁骛的舔爪子。 凌寻蹲下身子,用手指戳它的头:“怪不得不想回去,感情在这里吃的这样好。” “ ” “想你也躲不了太久,到时候打算怎么办?别对我摆臭脸,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 ” “你也太狠了,看给我挠的,都破皮了。” “喵。” “怎么就活该了?你才叫强词夺理。” 余幸端着饺子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 心里便了然些许——这位大约也是个猫奴,自言自语的对话本事真是如出一辙。 这样一想,又觉得有些亲近,毕竟怎么也算半个同好了。 “饺子好了,吃饺子吧。” 将煮好的饺子放在桌上,准备了两种小料,有辣椒红油的,还有蒜泥香油的,平均分配在两边的料盘里,都看各自的口味。 猫的小碗里装了十个饺子,原本是吃八个的,现在能吃十个。 虾仁很对它的口味,每次都能吃掉一小碗。 “凌老板请吧,都是些家常的吃食,别见怪。” “余老板客气了,可不是家常,我以往都没见过。” 他夹起一个饺子,试探性的放在嘴里,轻轻咬开。 饺子这种东西都是闻着没多大味道,吃到嘴里才能发现不寻常。 每个饺子里都是有一个硕大的虾仁,佐上肥瘦恰到好处的猪肉调料,鲜香滑嫩,汁水充沛爆开在唇齿间,着实惊艳。 凌寻只吃了第一个,就愣住了。 “?” 余幸观察半晌,小心翼翼的开口:“凌老板?是不是烫着了?” “没有。” 凌寻诚实的道:“太好吃了。” “ ” 接下来,他便没再说多余的话,埋头吃饺子。 一连吃了三大盘,最后撑的歪在躺椅上不能动,连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余幸:“你还好吧?” 她这装盘的饺子都是实实在在的,就算是成年的健壮男人,能吃个两整盘算不错的了,三大盘,着实是有些挑战了。 好歹也是飞花酒家的大老板,犯不上这样凶猛吧,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对方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 “哦,好。” 于是余幸就真没管他了,自己走去棚子里,和大娘婶子们一起洗碗和收拾餐具,又提前处理一些明天需要的食材。 也有那好奇的,便悄悄的问:“老板,这是哪里来的贵人呢?看这通身的气质!” 余幸实话实说:“应该算是大花的朋友。” “大花的朋友?” “嗯,大花是我在路上捡的猫,它原先的主人好像很有钱,后来就说给我养,但是鸭脚港这边还是有认识的人。” “ ” 乍听起来有些离谱,仔细一想还是离谱。 但回头看看,那位贵人半躺在摇椅上,猫蹲在旁边的凳子上,相处和谐的样子,也不由得有几分动摇。 不确定,再看看。 过了半个小时,这位贵人大概是缓过来了,于是又起身四处活动,甚至走到前面去,站在店里观摩。 反正已经快打烊了,店里客人也不多,也就随他去了。 说实在的,虽然这位凌老板行事洒脱不羁,但这整个期间余幸并没有觉得不自在或者被冒犯,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只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猫身上。 “这是什么?” 凌老板站在柜台前,对着上面摆放的油纸盒子十分有兴趣:“里面装了吃食?” “是卤味,凌老板。” 余幸道:“刚好后面还有一些,给你带点吧。” 他全然不客气的接受了:“那就谢谢了。” 于是找了大号的油纸包,里面装了卤猪蹄卤大肠还有各式各样的素菜,最后放在一个崭新的篮子里可以提着。 猫呜呜的叫。 凌老板无奈道:“我就说,你如今变得十分小气了,吃点东西也不成吗?” “喵!” “啊可惜你说了不算,我就要拿走。” “喵!” 余幸:“” 还对话起来了。 看样子这人猫奴症状要更严重一些,家里不养着个十几只是说不过去的。 第50章 虽然对方没有问起,但余幸还是解释了一下关于猫秃顶的事情。 “我也是真没想到,那粘鼠板的质量竟然这样好。试了很多办法,都拿不掉,只能把毛毛剪了。” “应该能很快长出来的,只是希望颜色别太深了。” 但凌寻的关注点却在另一方面,确认的道:“——你说,它会抓老鼠?” “是啊。” 说到这回事,余幸也觉得与有荣焉:“ 那个老鼠可大了,比大花还粗上一圈,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 “聪明的像是成精了,把我们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最终还是得靠大花。” 凌寻不说话了,靠在座椅侧扶手上,捂着脸闷声的笑。 猫跳起来,要抓他的脸。 “大花!” 余幸眼疾手快拦下来,掐着猫的前肢拎到眼前,警告的道:“再要抓人,就给你剪指甲了。怎么脾气变得这样坏?明天的奶糕没有了!” “喵!” “不许抓人!否则就没的吃!” “奶糕?” 凌寻抓住了关键:“那是什么?” “一种点心。” 在对方感兴趣的探寻目光中,余幸不得不解释:“就是用牛乳鸡蛋面粉打发了烤起来,佐着果酱蜜饯会更好吃。” “很多点心店都有卖,应该说,人家做的还好吃些。” “余老板真是谦虚。” “ ” 这次真没有。 毕竟鸭脚港确实有很多点心铺子的,花样是真的很多,做的也精致,虽然没有品尝过,但想来味道也应该不会差。 凌朝一甩折扇,正色道:“说来也是惭愧,我这人没什么大的志向追求,唯爱寻访各种美食佳肴,今天在余老板这里算是开了眼界,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享这个口福。” “可以啊,欢迎你随时来玩。” 余幸点头,又低头看看猫:“大花也很欢迎的,对吧?” “喵。” 凌朝笑着戳了戳猫脑袋:“好吧,那我可信以为真了。” “当然,大花很喜欢你的。” 聊了不多会儿,门口有辆车来了,高头大马还配有车夫,装点的十分贵气,正是来接凌寻的。 凌老板跟众人打过招呼,又摸摸猫头,这才坐上车摆摆手走了。 余幸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马车,喃喃自语:“看来科技是真不行我还以为富人能有小汽车坐的。” 猫耳朵动了动。 不能理解的词汇量增加了。 什么是小汽车?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巡城使来了一趟。 那会儿大家正忙着为营业前做准备工作,余幸连忙擦了擦手上的水,好声好气的将人迎接进门,又给倒了两大杯酸梅汤。 天气热,来上一杯,真是浑身都通透了。 “两位大人是有什么事么?大老远辛苦您跑一趟。” “也没别的,就是前几天那个案子,知会你一声。” 两人倒是挺好说话,也不多打谜语:“他们是一个小团伙,除却鸭脚港之外,还在另外两个地方有同谋,不过都已经落网了。” “你们生意照常做,不用担心别的,但也不要对外宣扬,这件事传出去总归影响不好。” “那是一定的。” 余幸连连点头:“我们生意人,只求个安稳和气生财,不该说的一定闭口不言。” 两人点头,挎着佩刀离开店里继续去巡逻了。 对于店里的众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自从抓到贼的那天起,大家虽然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但心底里其实是有各自的担忧的——万一回来报复呢? 真是夜里睡觉都不能踏实。 现下好了,一块大石头从心口挪开,总算是能松了口气,做活儿也更卖力了。 等忙完一阵,余幸把盐二叫到一边,单独给他了一个绒布口袋,示意他可以打开。 盐二很听话的打开了,见里面装了三十个银币,银灿灿的一片。 “老板,这是” “这段时间辛苦了,这是给你的报酬。” 盐二先是一愣,然后激烈推辞:“这也太多了,我不能收下!这个月的酬劳我已经领过了!老板” “你先别着急,听我说。” 余幸慢慢的道:“这其中两个呢,是给你的辛苦费,这些天你多做了不少活儿,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合理报酬为什么不要?” “另外剩下的,是借给你的。” “我听婶子说年底你就要成亲了?那房子可得紧点修,你说对吧?” 余幸半开玩笑的:“小初是个好姑娘,提前恭喜你了。” 盐二听了这话,拒绝的话咽在肚子里,无论如何说不口了。 是的,他和小初的婚期是早就算好了日子的,原本是计划着今年把房子翻盖一下做新房,年底好结婚。 盐家两个壮劳力在港口工作,原本收入是不差的,可谁也没想到,今年港口劳工行业不景气了好一阵。 后来即使有所回温,价格也一直上不去,有些时候甚至都没什么活儿,两人只能在家歇着,这样一来,收入便很受影响,也迟迟没有攒够钱。 没奈何,盐二这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重新到这里做了跑腿的工作,想着要多挣一些钱。 出乎意料的是,这份工作很舒心,待遇也不错,便生了要长久做下去的打算,想着平日里紧缩一些,再向亲戚稍微借点,翻修一下房子也是够的。 但一场大风却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不仅吹跑了房顶,也把盐家人的心都吹拔凉了——这样的损毁程度,原本计划翻修的预算根本不够。 眼见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婚期越来越近,盐二简直愁的睡不着觉。 前些天,他母亲也很试探的问了一句,能不能先向老板借些钱,至少先把房子修起来。 他们借居在这里也就罢了,难道让小初也嫁过来? 太荒唐。 至于借款,他们一家子都会努力工作,争取早日还清的。 但盐二一口否决了。 凭什么呢?非亲非故的。 老板已经够照顾他们了,一大家子都住在这里,管吃管住的,再要提出什么别的,真是没脸做人了。 原本都打算好了,姚蜜去码头上做夜工,或者跑人力车,辛苦一些总能赚到钱的。 但没想到老板会这么细心,连他们家的窘境都察觉到了,一时间真是感动的无以复加,恨不得肝脑涂地相报答。 “老板,我以后做牛做马——” “打住打住。” 余幸摆手道:“我又不是什么地主,用你做什么苦力,再说了,这钱是借给你,要还的,只是我恰好手头宽裕,不急着用罢了。” “再者说,我愿意借钱给你,也是觉得你人品信得过,不是做什么慈善。” “若换了那偷奸耍滑的,一个铜币都没。” 盐二当然知道这是宽慰他的,心中仍然是滚烫,只重重点点头。 “我、我会更加努力工作的!” “成,信你了,去做事吧。” 余幸听了偏方,说用姜汁涂在皮肤上,可以帮助快速的长出毛发。 她仔细琢磨,觉得有一定的道理,毕竟上辈子也见过许多洗发水,都是什么生姜乌发养发的,可以让头发乌黑茂密。 再者说,姜本身也属于食材,就算没有效果,但也绝对不能把人涂坏。 唯一要头疼的就是大花对于姜的味道不太喜欢,平时放在菜里分量少吃不出来,但一大块生姜还是会表现出明显的厌恶。 她耐心哄着:“你也不想秃顶吧?这样别的小猫咪是不会喜欢你的!” “喵!” “涂上一点,行吧?” “喵!” 没得商量! 毛当然会自己长出来的,如果不是怕她被吓到,三天之内就能恢复的差不离,他们这个群族的自愈能力本来就强悍到离谱。 但事实证明,如果猫不配合的话,余幸是拿它没辙的。 比如现在,她仰着头跟坐在房梁上优哉游哉的猫打商量,好声好气十多分钟,对方除了甩甩尾巴,就没理过人。 最后,余幸也累了。 “算了,不涂就不涂吧,你自己都不在乎秃头。” “下来吧下来吧,真是的,拿你没有办法。” 她张开手臂,任由猫跳在肩膀上,然后抱着走去院子。 梆子风风火火从外头跑来:“——老板,有辆车停在门口,说是送东西的!” 余幸觉得奇怪:“送什么?我们有订货吗?” “我也不知道,您快去看看吧!” “ ” 她走出门去,见那里果然停着一辆马车,上面坐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客气的问是不是大花快餐的老板。 余幸说是,又问对方有何贵干。 那人点头道:“那就没错了。” 然后招一招手,立刻从车上跳下来四个壮硕的小伙子,抬着一个黑色的箱子,直接要往院子里去。 余幸更懵了:“等等,你们是谁?为什么要送东西?” 管事笑着道:“我们是飞花酒家的伙计,我们老板说了,这是给余老板的谢礼,请您务必收下!” 说话间,大箱子已经抬到了院子里,黑色皮革的,上面镶嵌着精致繁复的花纹,“飞香酒家”四个烫金大字张狂霸道的彰显着存在感。 余幸连忙推辞:“谢礼?大可不必了,我本来也没做什么” 管事微笑的到:“都是我家老板的吩咐,东西送到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余老板,告辞了。” 他们跳上马车,又风风火火的走了,只剩下一个院子的人面面相觑,十分发懵。 还是灶台上的婶子先开口了:“这箱子上,是什么字儿啊?” 她原本也没读过几年书,认字通常是三分五分连蒙带猜,再加上这字张狂漂亮颇具艺术气息,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 “飞香酒家,那位凌老板开的酒庄还是饭店。” 余幸一边说着,打开了那只箱子。 满目金紫色的软缎包裹着最中央的两个精致瓷瓶,瓶身呈葫芦状,绘着精致的彩色图像,轻轻一摇晃,有液体作响。 “大约是酒。” 围观的大姨婶子们也都啧啧称奇:“这样小的酒瓶,却用这么大的箱子装着,想来贵重的很。” “就是,看着软缎的料子,还发金光呢,莫不是嵌了金丝银线的!” “我就说那位老板通身气质不像一般人,送的谢礼也如此贵重。” 余幸有些发愁:“可是我也不喝酒啊。” 光是看样子,就知道这两瓶酒是绝对的不便宜,自己本也没做什么,这样贵重的东西,还真是有点不敢承受。 想了想,把猫抱起来,放在箱子里。 “给,都是你的,喝不完不准出来。” 50-60 第51章 如今,大花快餐已经是鸭脚港能数的上的吃食商家。 虽然名字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土,但已经是打出一些实绩和口碑,甚至有些人还大老远的专从内城区前来品尝。 比如前几天,就有个穿着打扮十分讲究模样的,来店里询问是不是能将吃食送上门去,价钱都好商量。 “我家夫人前些天来过一次,很喜爱贵店的吃食,只是近来天气炎热,夫人胃口也不好,不太方便出门了。” 余幸很无奈的道:“真是抱歉,您也看到了,我们家人手实在是不够,分不出专人去送。” 店里能跑腿的就盐二和梆子,还得一个管着收货一个管着跑堂,根本没有精力做别的。 “这没关系。”对方立刻道:“我们可以每天来取,劳您费心,就按照每次二十个铜币来扣除吧。” 说着,便率先留下二十个银币,说是提前储值的。 事到如今,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便与他详细说明了,菜品就按照菜单上一样的,并不提供点菜和小炒,并约定下从明天开始每日中午来取一次。 后续又定了两家这样的,都是不差钱的富裕人家。 余幸去定制了特质的餐盒,还配了个小箱笼做容器,若是遇上那凉菜冰品的,底下还要铺一份冰来保证口感,且经常送一些自制的小点心。 都扣人二十个铜币了,算是VIP客户,品质得跟的上,要让人觉得值。 这一来二去之下,鸭脚港上开始流传出一些谣言。 有人言之凿凿,说多次看到有很富贵的马车经常进出院子,镶金嵌银,华贵非常,估计是攀上什么高枝儿了。 又说什么背后绝对有靠山,要不然一个年轻的折人老板怎么可能短时间内把事业做的这么好,哪来的经验和底气呢? 这些话传到大花快餐,众人都有些生气。 明明有很多家吃食店都是接外卖餐点的,大户人家出手大方,是不可多得的贵客,凭什么只针对他们家呢? 纯粹是为了造谣而造谣,无聊又缺德! 但余幸本人却不大在意,摆摆手道:“——本也是假的,犯不着生气。” 生活无趣的人,总要有些八卦拿来议论,你若是真跟他们动了气较了真,对方才觉得得趣。 ''''肯定是真的!要不然能这样跳脚? '''' ''''看,戳到她痛处了吧? '''' 例如种种。 凌老板估计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影响不到他,至于自己这边,本也没什么值得别人窥探的。 随便他们去吧 盐二这几日经常去建材市场,只要不上工的时候就去看看,家里紧着要修房子,总想着能尽力省点钱,什么板子木料的,都要亲自过目。 一直住在老板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整个鸭脚港说小不小,但说大也大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像盐二这样整天在外面跑的,许多人都能混个熟脸。 有人便开着玩笑的打听,问他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盐二有些糊涂:“什么好事?” “别藏着掖着了!” 对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还是你小子有运气,吃食店的老板,不比你那种荚子的青梅好?虽说是个折人,但配你也足够了。” “回头记得请我们喝喜酒!” 种荚子的青梅,便是指小初——他们家包了些地,种出来荚子送到油坊去榨油来维持家用,已经好些年了。 这话一出,盐二瞬间吃惊且愤怒了。 “你听谁说的!” 对方更加惊讶:“难道不是吗?你和大花快餐的老板?大家都知道了啊?” “胡说八道!我们老板是最端正的人!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当下也没什么心思要挑选建材了,马不停蹄的跑去了小初家,急切的问询她有没有听到近来的谣言。 “都是假的!纯属胡说!你相信我!” 他满头大汗,语无伦次:“没有!真的没有!” 小初叹了口气,无奈道:“看你急的,一路跑过来的?不热么?” 转身去屋里拿了些水,看他喝了,才道:“我是有听说一些,但我们全家都没有放在心上。” “你是什么人,我清楚的很,就是因为相信你,才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些糟心事影响我们。” “而且,你们老板我也见过,她不像是嗯,不像是能看上你的样子。” 盐二:“” 这话听着,哪里不太对似的。 看他那呆愣的样子,小初噗嗤一声笑了:“好了,既然知道是谣言,还在乎它做什么呢?只是不知道谁这么缺德,这种话也乱传。” “确实可恶。” 盐二点头道:“别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否则一定饶不了他!” 其实盐二已经算是消息滞后了,院子里其他几个婶子早也都听过几嘴——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东家长西家短的情报网。 心里当然是不信,毕竟人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清白不清白就当然看的到,她们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是不透彻的。 “与其说盐家二小子,倒不如说老板跟大花还亲些呢!” “哈哈哈哈哈这倒是的!” 但碍着各种缘由,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只是这天,看盐二脸色不大好的回来了,关切询问之后,才一拍大腿:“我说呢!这不就对上了!” 当下几个大娘婶子的,将收集的情报各自一交流,终于是得出结论——这谣言大约是从运送禽肉的供货商传出来。 这位供货商原来就是个挑货郎,就是从港口倒腾各种小玩意去周边镇上贩售的那种,赚不了大钱,但比一般人好上许多。 这人脑子十分活络,当初看到大花快餐在装修,就主动上门问收不收家禽,长期合作,价钱都好商量。 他走街串巷的认识许多人,收些鸡鸭什么的不在话下,而且还能收拾了再送过来,价格比市面上能低一成。 余幸找他送了两次,质量都还不错,鸡鸭处理的干净,肉多又肥,便签了长期合作的协议,每隔天来送一次。 “先前我便觉得送来的鸡越来越瘦了,还跟他说了一次,只跟我打哈哈。” 那个灶上的婶子一边抱怨,又拎起桶里的一只白条鸡:“你们看看!这鸡哪里够身量?又瘦的很,都炒不出什么油水!收的时候肯定是图便宜了!” “还有鸡蛋,总在一堆里藏上几个破的,这要是发现不及时,是会把其他的粘连破掉的,天气又这样热!” “这人不实在!咱们可是一个铜币都没少给他啊!” 另外洗碗的大娘也搭话了:“他家那口子我知道,跟我娘家原来一个地方的,本也是个长舌的,一天天东家长西家短叨叨个没完!” “我看啊,这些谣言跟她脱不了关系,那天凌老板来的时候,她家那口子恰好来拿上个月的货款呢!保准是回去胡说八道了!” “这样我也记起来了,那天我说他这鸡不够分量,还嘟嘟囔囔的不乐意嫌我多事,肯定是背地里记仇去了!” “咱家老板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倒是让她这臭嘴给嚯嚯的!” “这事儿得上心啊,回头就得找老板说道说道,保准冤枉不了她!” 一群婶子大娘七嘴八舌,动作很快,当天就跟余幸说了。 余幸认真听完,点头道:“好说,既然证据确凿,那就换了他。” 妇人们听闻,都有些惊讶,毕竟在人情义理之下,其实隐约是有一种文化叫''''好商量'''',尤其是在做买卖的时候。 你对我不满,那提出来,双方进退一番,总能达成共识,找到解决的方案,无非就是你让我两个铜币,我添你一个铜币。 像余幸这种果决的''''不行就换''''实在是不多见。 但立刻,她们又觉得痛快:“对!就换了他!这儿又不是只他一家能送鸡鸭的!” “咱们家这样用量大的,不知道多少人都想着来送呢,这可是长久的活儿!” 还是他们家老板稳,能担得住事儿。 余幸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但关于和盐二的谣言,还是有点令人头疼。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能传的这么广,信的人这么多,毕竟盐二一大家子都住在这院子里呢! 知情的人知道是好心收留,可在那些外人眼里,其中肯定有点什么缘由——哪有做老板的好心到这种地步?肯定有猫腻! 这样的道理盐二也知道,所以更想要迫切的将房子建好。 他和父亲紧着忙活了几天,将家里原本的那间杂物房顶棚糊了糊,勉强做个窝棚,两人都搬了过去。 “修房子,自己总是要出把力气的,还要准备些茶水,监工。” 盐二很诚恳的道:“只是我妹妹和母亲,还是要拜托您了。” 余幸:“嗨,小事。” 这一家子都是极其实诚的,盐家小妹和盐母每天都帮着做灶台上的一些工作,洗刷碗盘餐具,处理荤素食材等,但绝不要报酬。 “再要拿钱,我们成什么人了呢?” “我们是因为心里感激才自愿做这些的,您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多次劝说未果,余幸也就不再提了,只是想着等他们家建好的时候给送份厚重和实用的礼物,盐二结婚的时候包个大红包。 善良和实在的人,总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 第52章 几个大娘婶子出门这么绘声绘色一说,大花快餐要换禽肉供应商这事很快传出去,街道和市场上都是议论纷纷。 在这种不大不小的地方,八卦传播的速度是很快的,更何况对于大部分商家来说,如果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供应商一般是不会轻易换掉。 那货郎大约也听说了,先是吃惊,而后拧着他老婆的耳朵上门来了。 “余老板,对不住,我家这婆娘碎嘴子” 他狠狠抽了女人一个耳光,厉声喝道:“还不快认错!给余老板赔不是!” 女人倒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撒泼。 余幸被吵的脑袋疼,摆手道:“不要在我这里上演什么苦肉计,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只是按照当初的合同,我应该赔付给你一定金额的违约金。” “不过我问过巡城处了,无故散布谣言也是要负责任的,并且已经给我带来了很恶劣的影响,按照律法,这种情形是要问罪的。” “三天之内,你要负责消除流言的恶劣影响,否则不光拿不到违约金,甚至还要缴纳罚金,当然,你也可以去找巡城使,确认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 货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他婆娘轱辘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厉声道:“不过是邻居百家聊几句,也成了什么罪名?你别欺负我不认得几个字!” “想贪我家的钱!没门!” 余幸眨巴眨巴眼睛:“你不认识字,可长着嘴,去巡城处问啊,要我给你指路吗?还是说你连巡城使的话也不相信?” 她转头又对着货郎道:“王小哥,你可得想想清楚,这违约金可不少钱呢,还是说,你宁愿要再交罚金?” “ ” 片刻后,货郎拎着他那兀自撒泼打滚的婆娘离开了。 一众婶子大娘的都觉得痛快——活该!就该让他们得到报应! 真以为长个嘴就可以胡说八道了! 当天下午,梆子满脸兴奋的从外面跑回来,说菜市场的前广场上贴了大字报,上面写着事情的原委以及道歉。 余幸点头:“这还差不多。” 又问:“新的供货商那边谈的怎么样了?” 梆子道:“初步定了两家,他们傍晚会送些货过来,等老板您拿主意。” 他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如今也锻炼的越发有模有样,无论是行事还是气度都稳健的很,像个小管事。 只是人在外面奔走,难免就晒的更狠了,简直是黝黑发亮。 但他自己显然是不在意的,别人这样说了,便只是憨憨的笑。 余幸点头:“成,就这样办,送来的时候跟我说声。” 她走回屋里去,看大花正在冰盒旁边,整条猫慵懒的趴着,见她进来张嘴喵了一声。 “毛毛好像长出来一点。”余幸把猫脑袋抱起来左右端详:“颜色也没出错。” “喵。” 那当然了,难道他会愿意做一只秃猫吗? 猫把脑袋挣脱了,用爪子推推冰盒——说了要做水果冰的,不能赖账,最近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一身毛真的受罪。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给你做,小馋猫,就算是夏天,也不能吃太多凉的。” “今天送来的西瓜很好,就做西瓜和莓果口味的冰沙,好不好?” “喵。” 余幸去外面的棚子拿西瓜,两个小狗跑过来,围着她的腿来回的转。 这两个小狗正是当初从梆子的叔叔那里抱来的,如今养了这俩月,耳朵还没完全竖起来,两个黑豆子似的眼珠水汪汪的,健壮而活泼。 依稀记得刚抱来的时候要比大花还小上一些呢,现在都快赶上两个大花了,声音也从奶声奶气变得清脆,看门护院是把好手。 不过即使是这样,这俩狗也不敢跟大花瞎胡闹,甚至还隐隐有点怕它。 就比如说吧,庭前那椅子上搁着的软垫是大花的专属位置,但即使是闲着的时候,两个狗也不敢碰,更别说跳上去。 “去去,边上玩儿去,小心踩着你们。” 她一边挑捡着水果,一边想着等煮完水果冰要去趟码头——跟调味料老板约定的取货日期到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再找到一袋孜然粉。 什么烤羊肉啊烤鱿鱼啊,没了孜然简直就没了灵魂。 她是驾车去的,车板上放了两个草筐,用来装辣椒和香草,以及万一顺路买点什么别的东西,都比较方便。 没带猫,天气实在太热了,就不让它遭这份罪了。 对于驾车这回事,也已经是驾轻就熟,这头小驴脾气还怪温顺的,余幸只学了两三次就掌握了要领。 说真的,驾驴车比考驾照容易多了。 调味料的老板这次很给力,不仅搞到了孜然,还外带了一包浅黄色的粉末,说这东西是外面运来的调味品,也是偶然才得到的。 “芥菜种子磨成的粉末,能吃得这个味道的不多。” 余幸打开闻了闻,瞬间高兴起来——这不就是芥末吗! “这个好,我要了,下次再有也都给我留着!” 老板也高兴:“没问题!” 能谈成当然是好的,谁会跟钱过不去! 这黄色的粉末他也是第一回 收到,昨晚也按照货贩子的方法烫熟了试吃,但完全吃不得那味道,只一小口就呛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着实是无福消受。 双方很愉快的完成了交易,余幸赶着驴车往回走,一路上哼着歌愉快畅想。 有了芥末,就可以做很多美食,芥末鸡,芥末白肉,芥末拌菜,甚至饺子的蘸料也有专好这一口的,什么鼻塞感冒啊,拱一拱别提多得劲儿了 正想着呢,突然眼尾划过一道黑影,砰的一声重重落到车板上。 余幸吓了大跳,赶紧转头去看,却发现是一只猫,大约是从墙头踩空了,正好掉进了装着茅草的篓子里。 “吓我一跳!” 她有些好笑:“猫也会脚滑吗?” 于是将那猫从筐里拎起来,正打算放它走,却突然察觉有些不对。 茅草筐里有些星星点点的红色,再加上猫一直抬着左前肢,好像是受伤了。 “你别抓我啊,我帮你看看。” 她一边小声嘀咕着,拎着猫爪子扒开,果然有明晃晃的一道大口子——看上去,是被什么利器割伤了。 伤口很深,流了不少血,猫腿上浸湿了一大片,只是恰好那片毛毛是黑色,所以不是很显眼。 “ ” 余幸果断把它装进篮子,调转方向去了医馆。 当然是给人治伤的医馆,这地方离兽医院太远了,而当务之急是要止血,并且如果伤口里有残留要及时清理和消毒。 这附近就有一家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先前余幸在这里买过膏药。 见她拎着猫进来,大夫倒也痛快敞亮,没掰扯什么人和动物一类的区分,就给猫腿刮了毛消了毒,简单的进行了包扎,还缝了两针。 “这些草药你拿回去,煮了水掺在粮食里吃几次,防止伤口溃烂。” “这猫体格子不错,结实,养养就好了——不过你是怎么教的?怪听话的。” 动物么,没什么人类的理智思维,在受伤或者剧痛的情况之下,攻击性很高,甚至做出伤人的举动也不奇怪。 可这只猫全程都很安静淡定,哪怕给伤口固定缝针的时候,也只是耳朵动了动,并没有挣扎反抗。 好像知道是在给它治疗伤口似的。 “啊?这不是我的猫。” 余幸诚实道:“路上捡的不知道是在哪里受的伤,遇上了总不能不管。” 大夫摇头笑道:“你倒是好心。” 又给了两卷细纱布和一些膏药糊糊,说回头可以自己换药,保持在两天一次的频率即可,大约三次之后,伤口就能长起来了,只是还要再来复查拆线。 “好的,谢谢了。” 余幸结清了药钱,拎着猫出了门,后知后觉的发起愁来。 这猫也不知道是家猫还是野猫,但眼下肯定是找不到主人,又受伤了不能不管——至少得让它有自理能力的时候才放生吧? 可带回去呢,谁知道大花能不能容得。 猫这种生物嫉妒心是很强的,万一它气的尿血呢? 思来想去没什么办法,只好先带回去,实在不行,就把两个猫隔离开养,最多坚持半个月,足够这只猫恢复健康了。 这猫是奶牛猫,黑白花的,从体型来看成年了,皮毛油亮光滑,结实壮硕,除却左前脚受伤要跳着走之外,没什么大的影响。 只要不打起来的话应该能和平相处吧? 余幸提着它回了家,没敢直接拎进屋里,先放在了院子外面的椅子上。 大毛二毛跑来蹦跶的围着圈转,往篮子里拱着嗅嗅,被奶牛猫两爪子拍在脑门上,瞬间老实了。 “大花?” 余幸迈步进屋,试探的喊:“你在屋里吗?给你带了小伙伴回来哦?” 大花:“?” 它从桌子上翻身跳起来,气势汹汹往外窜,准备去看看是谁这样不识趣,敢往他待着的院子里来。 然后两个猫大眼瞪小眼的对上了。 奶牛猫扬起爪子,浅浅打了个招呼。 嘿,又见面了。 “ ” 大花猛的窜上去,一口咬住他耳朵。 第53章 好在大花也没有太大敌意,只是泄愤的佯啃几下,没有真的要咬,而奶牛猫也放任它扑,甩甩脑袋甘做下风。 但余幸还是把两个猫隔开了。 奶牛猫篮子放在桌子上,大花抱在怀里。 洗碗大姨抱着一摞餐具从前头过来,招呼道:“老板,从哪里又弄了只新猫啊,还挺好看。” 奶牛花的猫很显干净,眼睛圆圆的,长得也怪秀气。 余幸:“路上捡的,前腿伤了,带回来养养。” 那大娘也摇头道:“真可怜的,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搞的,谁这样缺德哟。” 鸭脚港野猫其实挺多的,也大都能和人和睦相处,就算偶尔叨条鱼偷只虾也问题不大,毕竟猫多了就没有鼠患,于人类来说是很受益的。 “好在是没什么大问题,大夫说了,就是些皮肉伤。” “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 晚餐是上客的高峰期,员工的饭食一般都是提前吃的,轮换着三人一波,从柜台上直接拿菜,速战速决的吃完。 余幸拿了两个小碗,分别装了油炸的鱼块和红烧的鸡块,又用另外的碗装了点紫菜蛋花汤,放在院子里的小桌子上。 两个猫各自一个碗,埋头吃的很香,耳朵一动一动的。 盐芳芳挎着篮子从驴棚里出来,惊讶道:“怎么这个猫也要上桌吃饭的?” 余幸:“” 一些习惯使然,自然而然就这样做了,完全忘记大部分的猫并不需要这个步骤。 但是新来的奶牛猫表示适应良好,食欲也是相当旺盛,一小碗肉吃的干干净净,然后呱唧呱唧喝汤。 余幸坐在桌子对面,拄着下巴认真看,伸手摸了摸大花的脑袋。 大花虽然在别人眼中桀骜不羁,其实脾气是不错的,既不护食,也不伤人。 但这个猫奶牛猫就不太行,不让摸,也不让人近身。 它看上去很有礼貌,但同时也保持着一定的疏远,若是人要把手伸过去,就立刻很灵巧的闪身躲开。 行吧,不让摸就不让摸,每个猫都有自己的脾气嘛。 只要这俩祖宗能不打架,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看它们吃的香,余幸也没过多打扰,转而去前头做事了。 这几天大概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白天太阳火辣辣的晒着,在外面行走一会儿皮都要晒的发烫发疼,所以夜晚时候,人们很愿意出来走动走动。 所以也就造成了晚上店里人特别多,总有点忙不开,得大家都上阵才行。 余幸将一张新腾出的桌子擦干净了,又听到门口有人喊:“老板,你们家那个卤猪脚还有没有了?给我装两个!” “哎!来了!” “素菜呢,也给我装两盒!” “好嘞!” 总之是脚不沾地的团团转。 或许是该找几个兼职工人什么的,她在心里这样琢磨着,手上动作不停,抱着大摞的餐具送到后面棚子里清洗。 期间看一眼桌子,小碗不见了,大约是被洗碗的大娘收走了,两个猫正挨着窝在藤椅的软垫上,一副慵懒姿态。 看来相处的很不错。 就说大花是个心胸开阔的好猫猫了。 总之奶牛猫这样暂时的住下来了。 原住民大花虽然没有表示出强烈的反对,但也决计不太欢迎,经常要用爪子拍它的脸。 而奶牛猫则是仗着自己皮糙毛厚,随便怎么拍,很厚脸皮的赖住了 每到盛夏的时候,鸭脚港的居民都会保持着高兴和期待的心情,因为在本地有个非常重要的节日,叫做可新节。 具体是如何流传下来的倒也有所解释,说是为了纪念一位名字叫可新的,很了不起的英雄。 他曾在洪水中力挽狂澜,救下来整个村庄的居民,后来人们繁衍生息,才有了如今的鸭脚港。 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人,人们约定了每年盛夏的这一天都要庆祝,家家户户张灯挂彩,人们走出家门,披红带绿载歌载舞。 “还要吃可新饼。” 盐芳芳解释道:“就是用青杏和莓果煮出来的水蒸了糯米,捣碎之后做成饼的样子,里面还可以放各种馅料。” 余幸听的很感兴趣——新奇是一回事,再如何也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打心底里总是爱凑热闹的。 “这个可新饼,哪里能买到呢?” 盐芳芳笑着道:“都是自家做的,点心店里虽然也有,但那都是有钱人家送礼用的,太贵了。” “我娘做可新饼可好吃了,老板要是不嫌弃,回头多吃些!” “那太好了!” 余幸两眼放光:“你们家都用什么馅儿?” “红豆或者酥油,以前也做过红糖的。” 大部分人家都是这几种,富裕的人家则会用各种干果比较多,还会用各种肉类,总之是五花八门。 余幸:“也就是说,能用各种馅儿料对吧?没什么固定规定?” 盐芳芳点点头。 “好,那馅儿料就交给我准备吧!” 她摩拳擦掌,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各种方案,什么甜口咸口的,统统来上一遍。 可新节的前几天,巡城处有人上门收钱,这个是固定的规矩,商户都要认筹一部分钱,用于举办相关的庆典活动。 相对应的,商户们也可以在街上获得一个小小的摊位,用于售卖自家的商品,是双赢的方案。 余幸认缴了五十个铜币,但没有要摊位,她早打算好了要全员放假,店面也休息。 面对着众人不解的目光,她振振有词:“钱是永远赚不完的,该玩的时候就要好好玩!” “张弛有道,劳逸结合,这才叫科学!” “ ” 一个字儿都听不懂了 可新节当天,天还没蒙蒙亮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余幸迷糊的撑起身子从窗子往外看,见是盐家母亲在院子里上贡。 就是桌子上摆了瓜果和贡品,然后要拜拜,说一些祈求家宅安康风调雨顺的好话这样。 她翻身坐起,换上外衫,塔拉着鞋跑出去洗把脸,也跟着拜拜。 虽然不说什么信仰,但入乡随俗嘛,敬畏之心是要有的——穿越这种事都被自己赶上了,说明的确是有一些事情目前为止的科学是无法解释的。 “要烧上这一炷香。” 盐母小声的教学道:“晚上的时候还要贡一次,要用酒。摆上三双筷子,敬三位神仙。” 这些习俗一般都是由长辈教导给晚辈,这样代代相传的。 “好的,晓得了。” 拜拜完了,街上也热闹起来了,但天气并不晴朗,一改往日的炎热,下起了蒙蒙小雨,气温也凉爽了许多。 余幸大为惊异,准备回屋里拿伞,盐母却笑着道:“不用带伞的,每年都是如此,这样淅沥的下上一整天,不会下大。” “说是可新勇士回乡探亲,总是要下些雨的。” 余幸点头:“原来是这样。” 上辈子的时候,也有类似的先例——清明时节雨纷纷,那时候也照样没什么天气预报,只能归结于是古人超脱的智慧。 余幸找了个筐,提着大花上街去。 奶牛猫看起来似乎有点意见,但大花给了它两个大逼斗,它就老实多了。 且余幸本也没打算带着它:“这还下雨呢,你不能出去,万一沾到水伤口要发炎的。” “等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奶牛猫怏怏的。 大花得意洋洋。 一人一猫上了街,果然是热闹非凡,两边都是摆摊的,卖什么的都有,从吃的到玩的,从听的到看的,一应俱全。 虽然只是上午,但人已经很多了,尤其是有许多小孩子,手里举着各种新鲜好玩的玩意儿,嬉笑着从人堆里穿行。 大人们也大都宽容,就算被挤撞了,也只笑笑随他们去。 可新节有习俗说是不能生气的。 按照道理说是要晚上才包可新饼,但商家怎么可能会放弃赚钱的机会,是以两边都有许多摊位是售卖的,各种口味都有。 余幸拿着油纸盘,挑了鲜花口味和五香酥口味,又买了鲜肉和蜜枣口味,凑了二十个铜币的,包起来放在篮子里。 另外受欢迎的摊位还有各种香粉胭脂珠钗玉环,小摊贩上都不会太贵,很多小姑娘围着挑选。 余幸垫脚望望,人太多了,遂放弃。 “咱们从巷子里打个拐绕过去,不走这一段,行不?” “喵。” “那我当你是同意了。” “喵。” 本来也没什么意见。 一人一猫绕了远路,走过了人群最拥挤的那截,又买了两个糖油果子,一边走一边吃,还不忘四处的看。 然后余幸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青雅。 她穿着暗灰色的薄衫,立在一个小摊子前,低头不知是在问价还是在挑选,那侧颜和身段,分明就是本人。 “ ” 基于上次的教训,她大气也不敢出的慢慢靠近过去,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动,青雅就又不见了。 但对方十分警觉,迅速察觉了她的存在,并抬头朝着这边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余幸:“!!!” 她激动又紧张,一时间手足无措的,不知作何是好。 青雅或许认出了她,或许没认出,总之是笑了笑,然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而拐进了最近的小巷子。 “ ” 余幸迅速追了过去,可巷子里已经没人了。 这代表着,青雅不愿意和她相认。 至少现在不愿意,也许是因为不方便,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 余幸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很多伤感,正准备回到集市上去,结果低头一看,篮子里空空如也,猫不见了。 “ ” 第54章 余幸:“?” 我猫呢? 她走出巷子四处张望,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常,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大花的确是不见了。 是在进来巷子前,还是进来巷子之后?是自己跳出去的,还是不小心掉出去的? 无从得知。 她有些慌,在巷子口来回进出,大声的喊:“大花?大花!” “大花!别闹了,赶紧出来!咱们回家了!” 但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余幸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地方离家有些远了,平时也不怎么过来,再加上今天人这么多,气味混杂,猫猫狗狗的走丢了,很容易迷失方向再也找不回来了。 原地等待是最好的方法。 但就这么等啊等,直到中午过半,直到天色渐晚,直到她耐着性子将这两条街转了一遍又一遍,也没能找到。 天色渐渐暗下去,淅沥沥的小雨一直没停,余幸的头发和衣服都打湿了,又累又饿,可谓是身心俱疲。 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才有些懵的抬起头去看。 盐芳芳一脸担心:“老板,怎么在这里坐着?你看上去脸色好差。” 她们家里修房子,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那边帮忙做事,天色晚了才要回快餐店,路过这里看到路边坐着的人有点像余幸,所以过来看看。 没想到还真是。 余幸摇头,有气无力:“——别提了,大花丢了,我都找一天了。” 盐芳芳惊讶的:“大花丢了?是自己贪玩跑了?还是被人抱走了?” “不知道我就担心这个。” 大花是很懂事的猫,虽然莫名跑走也有那么一两次,可很快就自己回来了。 除非是被人抱走了限制住自由,否则真无法解释自己这找了一整天都没见踪影。 盐芳芳也犯了难:“都没找到吗?那,一直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呀?” 余幸点头:“你说的对,还是得想别的法子。” 两人去了纸笔店里,买了些油纸和特质的笔,尽量仔细的画了大花的样貌,描述了特征,并承诺如果有线索或者送回,会给报酬和奖励。 她们将这些画报粘贴在附近的大街小巷,等做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今天快餐店不开张,大门上挂了休息的牌子,整个店面空荡荡的,余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感觉浑身都乏力极了。 盐芳芳道:“老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余幸摇头:“别麻烦了,没胃口。” 盐芳芳很坚持:“——那怎么行?哎,这篮子里不是有可新饼?我热热去!” 她不由分说的抱起篮子冲向了院子里的灶台。 “ ” 屋里开了灯,奶牛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跳上了旁边的另一张椅子。 余幸看它一眼,突然眉头一皱:“你们猫之间,是不是有特别的交流方式?” 奶牛猫:“?” 特别的交流方式?他怎么不知道? 余幸:“大花今上午跑不见了,你能不能动用你的猫族势力,给它传话让它回家啊。” 奶牛猫:“?” 什么就猫族势力?哪来的猫族势力? 余幸泄气的往椅子背上一靠:“哎,就知道行不通。” 奶牛猫:“?” 怪我咯? 另一边,盐芳芳已经将可新饼重新回锅熥了一遍,装在小盘里端了过来,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 金黄的外壳被油煎的酥脆,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老板,多少吃点吧。大花不会有事的,猫都性子野,兴许你一晚上睡一觉,它自己就回来了呢!” “猫就跟狗似的,都会自己认路的,大花又格外的聪明,放心吧!” 余幸也多少提起了精神:“希望如此吧。” 她拿了可新饼吃,又随手掰开一半递给了奶牛猫,奶牛猫用嘴衔着,慢条斯理的开吃,内心品评着这可新饼做的很一般,酥油里绝对掺了豆油。 外头做的东西就是不行,这面皮得用新的糯米并猪油才味道正呢。 一人一猫正吃着,大门呼啦一声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量很高,四肢修长,抬眼扫视便径直走来,挥手将奶牛猫赶下座位,自己则一屁股坐下,拿起盘子里的可新饼大口咀嚼。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入无人之境,又似乎熟悉到连路都不用看,完全是进了自家大门一般。 余幸和盐芳芳都统一的惊呆了。 不是,你谁啊! 男人在这样的注视中,也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深邃,鼻梁高挺,是相当凌厉和俊朗的长相,大约是在外头行走时间久了,还裹挟着新鲜和潮湿的雨水气息。 但余幸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 这特么! 这个人! 这不就是在新月旅馆要吃鸡蛋灌饼的那个人!后来还把新月旅馆封了,青雅和明明都变成了通缉犯! 其实后面两条还不是很确切的罪名,但先入为主,都安在他头上。 完全不必担心认错,因为这样的面孔,平生只看一次都不会忘记的。 这家伙可不是个好人啊! 她惊疑不定,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这人将整盘的可新饼吃了好几个,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不开口,盐芳芳更不敢说话。 谁知道这男人是哪来的?这通身的贵气,只在前些日子来过的凌老板身上见过。 凌老板是飞花酒家的大老板,大花的朋友,那这人也是来找大花的?大花人脉,啊不是,猫脉,这样广吗? 一时间各种猜测在脑海里涌动,可怜的姑娘大脑宕机了。 奶牛猫自从被赶到地上之后就非常不满,复又跳上桌去,在盘子里抢食。 余幸吓得要死,连忙强行将它推下桌去,还用脚赶了两下。 什么时候了还贪嘴!不要猫命了! 奶牛猫:“” 吃两个饼还不行了,至于上脚踹吗!这差别待遇也忒明显了! 愤恨之下,用爪子去钩男人的裤脚。 余幸差点魂飞魄散——大了你的猫胆! 不聪明就罢了,趋利避害的动物天性难道没有吗!那是你能挠的吗! 但这个男人似乎对于奶牛猫的挑衅行为并不生气,甚至还将饼子拿在手里十分恶劣的晃了晃,炫耀一般。 奶牛猫大声喵叫起来。 内里脏话量十足,语言不通都听的出不是什么好话。 “ ” 不知为什么,隐约觉得这俩货好像很熟的样子。 然后男人将脸转了过来,疑惑的道:“ 晚饭只有这个吗?” 余幸愣住,本能的啊了一声。 “不可能。” 男人斩钉截铁的:“今天该吃小银鱼的!油炸小银鱼!” 余幸:“?” 是了,今天原本计划是吃小银鱼。 大早上的时候就有供货商送了一桶过来,说是从深水区捕的,非常新鲜,现在还在院子的木桶里养着。 这样的小鱼是不需要剖洗的,直接洗干净了裹上面糊下锅油炸了,酥脆可口,最是美味。爱吃辣的可以淋一点辣椒,跟孜然搭起来也是绝配。 可问题是,这人怎么知道的? 余幸扯了扯嘴角:“您稍等,我这就去炸银鱼芳芳,把灯都亮起来,给客人倒点水。” “哎,好!” 盐芳芳应声,去柜台底下找茶壶和茶杯了。 余幸则去到后厨,认命的挽起袖子,开始调制面糊糊,并热了一锅油。 这个人,身份很不一般。 当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金灿灿的装束打扮看起来就非比寻常的贵气,那时候还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土狗余幸判定他为''''上人''''。 就是这个世界除了中人,折人之外的第三等人,大约是贵族,被传奇的赋予能和神灵对话的神奇色彩。 当然她是不信的,并冷静分析为人为赋予君权神授之类,大约是为了方便集权和统治,以维护自己尊贵地位的手段。 但他怎么知道后厨有小银鱼的? 难不成真是个半仙?能掐会算? 她一边搅和着盆里的面糊,一边想的有些出神了,完全没注意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过来了。 “油热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筷子上的面糊也溅出去在油锅里,滚烫的油星飞溅,落在手臂上,瞬间就烫红了。 “哎呀!” 其实对于大部分经常在灶台上忙活的人来说,被油星溅到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只是这次不在预料之中,难免慌乱。 立刻从缸里舀了水,对着胳膊冲洗。 那个男人再一次跟了过来,拧着眉毛看。 这人的气势和身架都是存在感很强的类型,尤其目光灼灼盯着看的时候,压迫感更甚。 余幸简直要崩溃了。 什么毛病啊! 要是她的脾气再坏一点,就要当场给脸色看了——懂不懂礼貌啊!怎么能有人做错了事还一言不发,道歉总是会的吧! 但她很怂,不敢。 这人的身份地位都还是未知的,显而易见是来头不小。 且青雅也出现在鸭脚港了,他是来抓青雅的吗?那青雅和明明现在是安全的吗? 无从得知。 小银鱼很快炸好了,一起下锅的还有虾仁,也是用面糊糊裹了下油过一遍,外酥里嫩,空口就能吃上一大盘。 奶牛猫窜了过来。 猫都是爱吃这口的,以往也做过,都是一猫一半,没有道理不分给他。 但这次,它确实没能分到,所有的小银鱼都被装在铺了油纸的了笸箩里,端在男人的桌子上。 一起端上来的还有清脆的小拌菜和花生米,伴着一起吃可以解腻。 “这位客人,小银鱼好了,请您用餐。” “凌朝。” 男人纠正的道:“我叫凌朝。” “好的,凌先生,请您用餐。” 凌朝?又是这个姓氏,跟凌寻有没有直接关系? 为了防止奶牛猫再次作死,余幸强行将它关在了屋里,不管它如何抗议的大声喵叫,也是完全的不管用。 然后她找到了盐芳芳,问道:“在你们这里,就是上层一些的人,有没有什么固定的姓氏呢?” “我的意思是说,就是打个比方,比如说,一个尊贵的大家族,就比如凌老板,他们家很大,很有势力,所以凌姓就盘踞一方这样的。” 盐芳芳越发糊涂:“什么意思啊,老板?” 余幸泄气道:“好吧,其实我也说不明白。” 第55章 区区房门当然不可能关得住奶牛猫,事实上,余幸刚离开它就立刻扒开窗户挠破了纱窗,从缝隙里强行挤了出来。 小跑穿过院子进了前厅,跳到桌子上,伸爪去捞笸箩里的炸虾仁吃。 凌朝挑眉,用筷子敲它的爪子,奶牛猫歪头就咬。 一人一猫斗智斗勇,然后在听到脚步声靠近的时候立刻休战,各自佯装无事发生。 余幸端了新的茶过来。 酸梅果子茶,同样是可以用来清口解腻的,里面漂浮着薄荷叶,还要放些冰块。 她将茶杯放在桌面上,正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一只小银鱼被喂到了嘴边。 几乎是本能的,余幸张嘴咬住了这只小鱼。 “ ” 男人目光坦然:“吃啊。” “谢、谢谢。” 她嚼了两下,将小鱼干巴巴咽下去,强自镇定的离开了前厅。 至于味道?完全没尝出来。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喂食的行为都实在过于亲密了。 首先,这人绝对不是自来熟的个性,其次,自己的魅力也没有大到让人一见倾心的地步,更何况这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眼睛长在头顶上都不过分。 难道背后有什么别的目的,比如他想和自己套近乎,然后套出青雅的下落? 可实话就是,她现在也找不到青雅。 余幸站在门外思考了一会儿,并没有能想清楚其中的关节,终于叹了口气。 跟这人沾边的,就没一件好事。 盐芳芳将一个竹篓搬到院门,里面装了些五颜六色的彩带和灯笼。 按照可新节的传统,是要挂起来亮上一整晚不能灭的。 她兴致勃勃的:“老板,我们把灯笼搞亮点!猫都是能认路的,说不定大花看见了,就自己找回来了!” 余幸被她逗笑了:“嗯,你说的有道理。” 于是两个人搬来了梯子,将灯笼挂上去。 盐芳芳其实是比较活泼的性子,熟络之后话也不少,而且余幸平时也不摆老板架子,两人相处的更像是朋友。 盐芳芳探头看看前厅那边,低声道:“老板,那位先生到底是谁啊?你认识他吗?” 余幸摇头:“不认识,可能就是个一时心血来潮的有钱人吧。” “有钱人?” 盐芳芳小声重复了一遍,又道:“我见过的有钱人也不少了,可这位先生看起来就不太一样。” 鸭脚港是开放型的港口,你来我往每天人流量巨大,人员构成更是十分复杂。 虽然大多数都是讨生活的普通人,但也很不乏卧虎藏龙之辈,在鸭脚港的街上,绫罗绸缎和粗布麻衣是并存的。 “这位先生和凌老板有点像,但也不是特别像。” 凌老板至少看上去还面善,待人接物都是笑眯眯的。 而这位客人,怎么说呢,倒也不是凶神恶煞,就是莫名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但他确实是我见过长相最为俊美的人了。” “俊美?” 余幸想了想,点头道:“那确实。” 这样的长相,就算是再有如何的偏见也说不出贬低的话语,的确是足够出彩了。 生怕小姑娘阅历太浅容易上当受骗,她补上两句:“好看是次要的,还得看人品,人品比较重要。” 余幸不是颜控,确切的说,在她择偶的标准里,脸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的参考。 很清晰的自我认知就是个小人物,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吃饱穿暖,挣点小钱,安安稳稳的过完一辈子就好了。 两辈子加起来没谈过恋爱,也的确被生活磋磨的有点对浪漫过敏——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饱暖思银欲。 但前提是得饱暖。 饿着肚子朝不保夕,房租分分钟缴纳不起连人带车一起被丢到街上,推着小吃车被城管撵的到处逃窜,心心念念惦记着自己的存款什么时候才能租的起一个小小的铺面哪来的心情思量别的。 也的确有过懵懂中意的对象,那个学校门口的修车汉子,暴雨中随手帮了一把,就足以让她心生好感。 修车汉子有什么不好呢?勤勤恳恳的做事,光明正大凭劳动吃饭,愿意对陌生人施以援手足以证明他的善良。 至于凌朝这种,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恨不得写满了''''未知''''''''风险''''''''警戒''''''''高危''''标签字眼的,立刻就是一个大no特no 。 美好的样貌会给观赏者美好的体验,但不能当饭吃。 啊,其实话也不能说死。 以前她有段时间在大学的小吃街租了个流动摊位,卖鸡蛋灌饼,边上是个卖烤串的,摊主是个年轻的男生。 男生长得标志,穿着打扮也很讲究,个子又高,乍一看跟明星似的。 所以即使他的烤串没有特别出彩,即使他比别人卖的还贵一些,摊前也是大排长龙,叽叽喳喳围满了小姑娘,每天都能提前把货卖光。 其余人只有羡慕的份 两人正整理着剩下的彩带,就听前厅有动静,原来是盐母回来了,大嗓门的喊着:“ 哎,没人在吗?大门怎么开着?” 余幸疑惑道:“前面没人吗?” “没有哇!” 盐母大咧咧说完,又紧张起来:“是不是进贼了?” “那倒不是。” 她摇头:“先前有位客人在吃东西,如果没人,说不定是已经离开了。” 一边说着走到厅里去看,果然,座位上的人已经不在了,盛着炸小鱼的笸箩也不见了。 只剩奶牛猫蹲在桌子上喵喵叫,似乎是在控诉一般。 盐芳芳也进来,吃惊道:“老板,他是不是没给钱?” “没给就没给吧。” 余幸道:“说不定真是凌老板的朋友呢,权当请他吃了。” 事实上,只要这人不要三番两次挑战她的小心脏,就算白吃白喝供着他也愿意。 三人将屋内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在棚子里支起小桌准备包可新饼,馅儿料都是早准备好的,做了枣泥花生和猪肉三个口味的。 这种饼包起来不难,但还是有一定技巧的,余幸学东西快,三两下便做的有模有样,整齐的码放在案板上。 做好的可新饼要放在平底鏊子上,用猪油慢慢的熥熟了,表皮酥脆金黄色,然后在干净的笸箩里晾着,能存放好几天。 什么时候吃,随时加热就行。 新做好的饼很香,可余幸着实是没有胃口,今天这一整天下来,又是疲倦又是受到惊吓,实在是累的狠了。 强撑着吃了一个之后,便回房间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昏昏沉沉之间,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她脖子边上蹭来蹭去。 余幸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挥手:“——大花,别闹。” 但并没有什么作用。 “大花,别” 话还没说完,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转脸看去,一张花猫脸。 “大花?!” “喵。” 猫叫了一声,仍然是专心致志的舔余幸的胳膊,昨天被热油溅到了,现在还留有一个小小的深色暗疤。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扑腾的翻身坐起,两只手掐着猫的腋下将它提到眼前,翻来覆去左右的看。 花色样貌都没错,脖子上挂着的蓝色猫猫头也对得上。 “你自己找回来的?” “喵。” 余幸喜出望外,紧紧将猫抱在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大口,一时之间竟然有落泪的冲动。 好在是平安,好在是没出事。 但正如孩子闯祸后跑丢又回家,惶恐害怕之后,火气就上来了。 “说!昨晚干嘛去了!谁准你到处乱跑不着家的!” “喵。” “把你绑起来!栓桌子腿上!” “喵。” “看你蹭的这一身土,去哪儿疯窜了?眼里还有没有我!” “喵。” 大花用脑袋蹭蹭,轻巧的跳下床去,伸爪指向小灶台的方向。 要吃饭。 余幸:“” 生气归生气,还是心疼居多。 从昨天跑丢到现在,说不定都没吃东西呢,毕竟是家养的猫,跑出去外面也适应不了,更勿论和别的野猫抢食。 说不定昨晚上就被追逐驱赶了一夜,好容易才找回家来。 肯定是饿坏了。 她当然不知道昨天这家伙自己吃了一整个笸箩的炸小鱼,这会儿只是馋了想找什么香香嘴巴而已。 认命的下地穿鞋,去找看看有什么趁手的食材,可以做点吃的。 今天店面是要正常营业的,早有供货商将食材都送过来,员工们也都来上工了,正在各自忙活手头的事情。 不过大花跑丢这件事只有盐芳芳知道,所以倒是没有人问起,只是寻常的打了招呼问好。 余幸走到棚子里,翻看今天的食材。 按理说大早上就该吃点清淡的,但那是从人类菜谱的角度,而大花是猫,猫本来就是偏向于肉食的生物。 更何况它从昨天就没吃什么东西,肯定要吃荤食快速恢复体力。 于是抄起一只白条鸡,斩了两个鸡腿并一个鸡翅,又拿纱网兜装了所需要的各种调味料,临了顺手将一块新鲜的猪肉扔进了煮着卤味的锅里。 这地方没有高压锅,要把肉炖的软烂就得多费些时间,算算大概中午时候就可以了,在烙几个小饼,刚好可以做肉夹馍。 她对于街边小吃总是有种特殊的情感。 猫很殷切的蹲在灶台边上。 余幸摸摸它的脑袋,手感有点涩。 “待会儿你得洗个澡,大花,去哪里拱了这一身的灰尘。” “去去,离着锅远些,别飘了猫毛进去。” “喵。” 第56章 余幸坐在灯光底下,等核对完了账本,已经是差不多深夜了。 每到月底总是这样的,要结算货款,要给员工发工资报酬,还要计算各种损耗补充,账本厚厚的一大摞,密密麻麻看的人眼晕。 她本身不是个对数字十分敏感的人,又生怕什么地方出错,每每都要花费很长时间。 “鸭脚港北区六十三号马老板结算账款七十六银币,青鹭镇郑老板米面油结算三十银币,另有柴火与能源费用扣除二十五银币” “啊不对,这一项是已经扣除的,所以不能再变了,米面剩余两袋零十五斤,油两桶” 余幸深吸一口气,抱住猫脑袋一顿揉搓。 “大花,我算账算的脑袋疼。” “你要是能给我变个会计,啊不是,账房先生出来就好了。” 其实也不是没尝试招聘,但实话就是遇到合适的真心很不容易。 鸭脚港虽然有钱人不少,但真正接受过正经教育的却并不多。读书要花很多钱,而一个孩子从八岁左右就可以成为基础的劳动力。 大部分人只要能识的几个大字,能算得出做活儿几天可以拿多少钱,就很够用了。 当时布告贴出去几天,倒是也有上门的,是个中年模样的瘦削男人,说是以前做过账房,后来因为搬家才要重新找工作。 但这个人最终没能留下,因为他很介意余幸的折人身份,而且无论如何不愿意跟众人同桌吃饭。 余幸:“?” 折人的身份怎么了,只要能按时给你开工钱不就可以了吗? 但对于这种心存芥蒂的人,她也是不爱用的,所以就没成。 “老板你别管他们,有些人就是这样。” 负责接待的小媳妇快手快脚的擦完柜台,一边嗤之以鼻:“明明自己都落魄的不行,还非得觉得高人一等,可笑,饭都要吃不起了。” “折人怎么了?律法里都说折人可以做生意,这些人反倒是意见起来了,不服气去找巡城使呀。” 余幸:“其实我也没有很在乎。” 可能是因为不是土生土长的折人,缺乏这一身份的代入感,所以被说折人如何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被刺痛的感觉。 而且她所具有的折人特征是异瞳,这种特征自己是看不见的,更不会对生活造成任何的不便或影响。 比起上辈子真切的天生残疾,已经是非常满足了 奶牛猫的伤好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自己跳上墙头,走不见了。 这也是没奈何的,猫这种生物天性都是如此,从小家养都可能跑丢,更别说野猫了。它天生属于自由。 不过当天余幸还是把它的饭碗装满了放在了院子的小桌上,想着万一回来或者路过,可以填一填肚子。 但奶牛猫再没回来过。 盐二家的房子修好了,正式搬迁那天请了两桌客人,余幸也去了,还带了个大红包,很热闹的吃了一顿。 只是盐母和盐家小妹也搬出去之后,偌大的房子,一下子就显得空荡荡了。 白天还好,做活儿的人多,可等大家都下工走了,就安静的让人很不适应。 房子太大真的会让人觉得孤单和寂寞啊。 余幸躺在床上,感受着猫在枕头上睡着,毛肚皮有节奏的起伏着。 “还好有你呢,大花。” “喵。” “你可别再把我抛下了。我只有你了。” “ ” 良久,猫轻微的叫了一声 最近阴雨天气格外多,可能是过了最热的时段,总要有个过渡期这样。 负责收银的小媳妇儿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余幸便顶上了岗位。 她收拾完了柜台,然后坐下来,找出一大叠纸壳——这是装卤味的盒子,找作坊定制的半成品,纸片状的,要手工折了才能装东西。 门轻微响动,有人撑伞从外面走进来。 余幸抬头道:“不好意思,现在还没有开餐,需要再等” “我是来应聘的。” 那人将伞收起来,露出一张年轻淡漠的面容:“听说你们这里招账房。” 余幸:“咦?是有这个计划” “那就没错了。” 她提着箱子走到柜台前:“是包吃住吧?” “吃住倒是也能包。” 对方满意点头:“那么请问,我住在哪里?” 余幸:“” 就还没决定要雇佣啊。 但聊天之后,她发现这个人还真就很适合这个岗位。 女人的名字叫做斯柳,虽然看上去也就二十几绝对不超过三十岁,以前是在某个不能透漏姓名的大户家族做事,负责打理整个宅子上下账务,包括但不仅限于内务以及商铺。 ''''如果真是这样的人才,真有点大材小用了。 '''' 不过从余幸本人的立场,是很愿意留下她的,于是略微忐忑的开口:“那么,你的期望薪资是多少呢?” “你的预算是多少?” 余幸踌躇片刻,还是很诚恳的说出了那个数字。 “没问题,我接受。” 斯柳站起身:“现在,我可以去放下行李了么?” “当然,请跟我过来吧。” 斯柳被安排住在了院子东边的房间,原本是盐家母亲和小妹住的地方,打扫的非常干净,配有床铺和桌子以及衣柜。 “就是这里了,如果你有什么别的需要,可以随时跟我说。” “不好意思,这里的房子比较老,院子里是没有接入水管的,洗漱用水要从井里提。” 斯柳点头:“我需要十分钟收拾一下个人物品,然后会去接手店里的账务工作。” “啊?” 余幸一愣,然后摆手:“不用的,你今天刚来,就熟悉一下环境,休息休息,等明天再说工作的事就可以。” “你先收拾吧,中午吃饭的时候再介绍大家给你认识。” 一边说着,主动退出了房间,还把门也关上了。 斯柳思考片刻,打开箱子开始收拾东西,突然听见窗子处传来声响,歪头看过去,一只半大的花猫正蹲坐在外面。 一人一猫隔着纱窗相望。 “ ” “问候您安好,殿下。” “喵。” “看起来您这段日子过的不错,好像长大了不少呢。” “喵。” “开玩笑的,您没长个儿,还是老样子。” “喵!” 余幸在饭桌上为众人介绍了这位新来的同事。 “这位是斯柳,以后就是我们店里的一员了,负责账目上的相关工作。” “斯柳,这是盐二和郑婶子我们是轮番吃饭的,一会儿再介绍剩下的人给你认识,他们现在在前面忙。” 斯柳矜持的点头,简单打了招呼,然后端起碗吃饭。 饭桌上的几样菜都是从前面拿来的,主菜是酸菜鱼,多放了辣椒。 其实这个地方的人对于辣椒的接受程度还挺高的,所以再经过几次测试之后,索性放开了剂量。 各种香料炒出来的锅底,鱼肉统一都是用片好的大块牛尾鱼——这鱼的名字虽然乍一听有些好笑,但其实是本地一种比较常见的大型鱼类,肉十分厚实,最耐得住炖煮,而且富有营养。 素菜有红烧茄子和拌凉菜,其中茄子的做法要稍微麻烦一些,首先要油炸过锁住水分,下锅爆后炒糖加热至表面油亮微微起泡的程度,外壳酥内里嫩。 另外还有一道是鸡蛋饼,是用鸡蛋和面糊糊搅和了放在平底油锅里烙出来的饼子,可以当菜吃也可以当主食,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考验火候的掌控。 斯柳吃了第一口之后就不说话了。 她看上去清瘦的体型,但饭量着实不小,吃了足足的两大碗白米饭,最后连盘子里的汤汁都刮干净了。 桌子上的几人都有吃惊,但还是忍不住跟着乐呵:“好吃吧?我开始的时候也这样!咱家的饭就是特别好吃!” 余幸忍不住道:“你要是不够吃,前面还有。” 她倒是不怕斯柳吃的多,做自助餐的,要是连自家员工都不能管饱,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只别撑坏了就好,毕竟她看上去真的很瘦。 “还有油炸螃蟹,你要吃吗?” 斯柳放下碗筷,摇摇头,因为胃部塞满了食物动作略显缓慢。 “我吃饱了,谢谢款待。” “没什么。” 余幸笑着起身道:“那你先休息,我们要去前面做事了。有什么事的话随时喊我。”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餐桌,斯柳将目光看向了立在桌子上认真舔爪子的猫。 “殿下,我好像能理解你了。” 猫斜眼看她。 你能理解个屁。 第57章 “ 菜齐啦!酱焖茄子,辣炒鱿鱼,蒜汁排骨!” 余幸把碗筷摆上桌子,又把猫的小碗里装了饭菜,这才看向对面坐着的斯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抱歉啊,这猫让我给惯坏了,非得上桌吃饭。” “不过它很乖很讲礼貌的,只吃自己碗里的东西,不会打扰你的。” 斯柳沉默片刻,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茄子放进嘴里。 很好吃。 酱汁味道很浓郁但又不至于油腻,茄子炖的酥软但又不是完全的软烂,即使本身对这类食材无感,都要忍不住出声夸赞。 余幸:“你刚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一定要说,千万别不好意思。” 猫耳朵动了动。 她要是懂什么叫不好意思,就不会饿死鬼投胎似的,几百年没吃过饭么。 余幸:“啊,对了,你是本地人吗?” 斯柳摇头,淡定的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我是来投亲的,但是他们已经搬走了,我没有地方去,只好先找份包吃住的工作。” 余幸听了,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在这个通信不发达的时代,探亲这种行为真的是充满了不确定因素。 “不如明天问问郑阿姨她们,兴许能知道你的亲戚搬到哪里去了。她们消息挺灵通的。” “谢谢,我会的。” 许是性格的缘故,斯柳的话并不太多,余幸决定留给她更多独处的适应时间,于是抱着猫起身。 “ 好吧,那你慢慢吃,碗筷放进水池就可以——对了,如果账本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贪图方便,我自己做了些小记号,你可能看不懂。” 两个世界的文字不全一样,虽然这些日子她已经在尽力的学习和适应,但有时候下意识的还是会写出以前的版本。 “好的,我记住了。” “那,晚安,你早点休息。” 斯柳来到店里几天,很顺利的接手了账目。 她脑袋很聪明,做事效率很高,人又细心稳妥,完全能胜任。 而余幸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于是变着法的研究吃食——她本就热爱这个,所以并不觉得辛苦,反而有点乐在其中的意味。 “这个叫钵仔糕,没有果冻粉,只好用豆胶代替,可能样子差了点,但味道是很好的,大家来尝尝!” “这是凉皮,有点像那个凉粉的做法,大同小异,凉拌或者炒着都很好吃。” “今天还做了辣炒田螺,现在的螺肉好肥美,不过我看集市上售卖的人不多,盐二如果你看到有成色不错的都可以收来。” 大花快餐的员工们经常能尝到各种新奇的吃食,因此习以为常。 斯柳面上不显,内心却大为震惊。 果然,能让他们家殿下赖着不走,是有两把刷子。 但美食的诱惑力真的非常大,以至于没过几天,斯柳主动找到了余幸,进行了一次非常严肃的谈话。 话题的主要内容围绕着鸭脚港周边城镇的餐饮商铺构成和未来发展趋势。 “你没有去上城区开分店的打算?” 虽然不知道目前要在这里留多久,但万一被调职回去,就吃不到这样好味道的吃食了,必须要为自己谋求一些合理的利益。 “往上城区发展?其实我也想过,但是目前为止,其实是不太好实现。” 余幸掰着指头,数算的很认真:“资金,人手,这些都要考虑在内。” “上城区那边的房价高,租不起这么大的场地,而且就算租的起,做平价快餐也不行。” “可是如果要做高端餐品,我的水平不够。” 说到底,就是街边排挡出身的,做各种小吃是蛮在行,一般的家常菜也不在话下,可你说要什么高端的精致菜肴,那是连一只脚都没迈入门槛。 斯柳:“你做菜很好吃。” 余幸:“光有好吃是远远不够的,有一些很顶级的厨师,豆腐都能雕刻的栩栩如生,萝卜都能雕出花来。” 斯柳:“可是,那样会更好吃吗?” 余幸:“倒也没有,但我们那里做菜,是讲求色香味的,一道顶级的菜,不仅要好吃,看着也得赏心悦目才行,各方面都要追求极致。” “尤其是那些地位比较高的人,比如你们这里的上城区贵族吧,他们的餐桌礼仪肯定也很讲究,这种街边小吃肯定看都不看一眼。” 斯柳的眼神落在猫身上。 这位大概能代表国家很上流的身份地位了。 但它看起来并没有多精致,也完全跟优雅扯不上关系。 斯柳:“你掌握了很多绝密的食谱。” 余幸:“绝密真称不上,只是繁琐一些,但认真学习的话,并不难。” 尤其是大锅菜,只要记住步骤和各种调味料的用量,味道就不会相差很多。 斯柳露出不赞成的神色:“你应该更自信的。” 余幸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吧,谢谢你的赞美,不过说实话,我确实有在考虑要不要再开一家店铺,而且,也不会太远了。” 斯柳立刻道:“选址在哪里?我的建议是上城区。” 最好能开到家门口,一日三餐都有了着落。 余幸:“这个还不确定,因为我没有很多钱,租不起特别好的店面,可能还是会选择大众一些的地点。” 店面光是租下来也不行,还有装修的费用和置办各种器具的费用,在正式运营起来之前,更要大笔的资金用于流通。 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斯柳斩钉截铁:“这些都不会成为问题。” 余幸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猫先一步跳了起来,并大声的叫。 于是连忙把它抱着安抚:“——怎么了大花?口渴吗?” 一边说着,给它的小碗里添了新的水,并递到嘴边。 斯柳:“” 简直没眼看。 她强行将眼神从人猫的互动上移开:“ 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有什么困难我会帮忙的。” 这话说的十分笃定而又自信。 但对方是出于好意,所以余幸也笑眯眯的接受了。 “谢谢你,有需要的话一定会请你帮忙的。” 一场飓风将在两天之后登陆鸭脚港。 广场上张贴出了大字报,用最醒目的红色纸张,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民众们围观和讨论着。 “三级预警,也是最高级别的预警,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了。” 收银台的小媳妇忧心忡忡:“老板,咱们这房子不行啊,门窗都太脆了!还有外面那些树,也得找人修修,万一树杈被吹落了,搞不好会砸到人的!” “这么严重吗?”余幸很惊讶:“怪不得呢,今天我去早市,好多摊位都没开张。” “哪里还顾得上摊位呢,我记得上次三级预警那会儿,有些人家就不当回事,结果连房顶都被吹跑了。” 打菜的大姐也插话道:“其实咱们鸭脚港本地的人大都知道厉害,怕就是那些刚来鸭脚港的外地人,往往要吃大亏。” “你们些年轻人大约不记得了,往上推个十几年,淹过一次狠的,冲垮了多少房屋,没吃没喝,那年饿死了不少人呢!” 余幸连连点头:“那咱们也得准备准备。” 听人劝吃饱饭,这样的道理是要懂得。 “斯柳,你写张通知贴门口,恶劣天气属于不可抗的因素,明天不营业了。” “盐二,晚些你载着梆子去趟晚市,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一并都买些,木头啊工具一类的,还有那个照明工具和大水桶,也买点。” 怎么说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一些生活经验还是有的,三级预警的飓风大约能到什么程度目前还不清楚,但总之是要按照万全的对策准备。 大花快餐的地势偏高,倒是不用太过于担心会淹水,但相对的,周围也没什么邻居建筑来分担风力。 这个时候,一枝独秀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食物方面没问题,毕竟是做餐饮生意的,屯粮是一般人家的许多倍。 水也提前打了许多,将水缸和几个大桶装的满满,这样即使飓风导致水管破裂或者地下水污染,也能保证有新鲜的饮用水 傍晚时候,天有些阴沉,乌云压得很低,有种风雨欲来的既视感。 街道上没什么行人,店里也只有寥寥无几的客人。 余幸苦笑的道:“现在我更加相信了,明明预报是后天才登陆鸭脚港,可现在的天气已经这样糟糕了。” “今晚早点打烊吧,剩下的吃食大家分一分带走。” 第二天也是只上半天工,主要是做一些准备和防护工作。 大伙一起出力,用些木板将门窗都封起来,墙壁大门也都检修一遍,院子里不牢固的物件全都收好,驴棚狗窝都盖上塑料篷布防止渗水,然后用绳子牢牢的扎上几圈。 材料还剩下一些木板和钉子,谁家需要加固门窗的也让带走了。 待到下午的时候,天色愈来愈阴沉,能很清晰的看到天上乌云行进的轨迹。 不多时,哗哗的下起了雨。 第58章 晚上还是两人一猫同桌吃饭。 晚饭做了排骨豆角焖面,是早上送来的小排,品质很好肉很多,豆角则是院子里种了几棵随手摘的,胜在新鲜。 因着院子里已经开始下雨,所以这顿饭是在灶房的棚底下吃的,不大的桌子,每人面前一碗,猫也有差不多的分量。 余幸放下碗筷,向外看去:“好像雨势变大了呢。” “我还从来没经历过港口边上的风暴,不过也算是吃过泡水的苦头,那会儿住棚户区,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许后怕——万一她没能找到青雅那里的工作,万一她没有存够搬出棚户区的钱,说不定就要冻死在那个冬天了。 在下城区,并不是有手有脚勤快干活就能得到收入,工作机会非常的少,内卷的厉害,就算是出力气的活儿,也得竞争上岗。 幸亏自己还有点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否则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也不知道青雅如今在哪里,有没有安身之处来度过这次恶劣的天气。 “呀,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她站起身来,去门后拿出了一只木箱。 木箱是很结实的那种,外面用塑料布厚厚的包裹了,只留下小小的出口,里面还垫了一些旧衣服和棉花。 “这个要放在门外的,我给忘了。” 她一边说着拿了雨伞准备出门,斯柳略一迟疑,也跟着去了。 大花原本也想跟着,但没被允许,余幸打了个背心扣,把它拴在桌子腿上。 先前跑丢那次,实在是把她吓的狠了。 “外面风大,乖,大花,待在屋里。” “万一给你吹上天可怎么好?” 斯柳强自保持寻常面色,目不斜视跟了出去。 管家说,像殿下这样年纪的雄性会有很强的自尊心,尤其当着自己在意的人时候,更是丝毫不能丢面子。 但憋笑真的好辛苦。 箱子是要放在大门外的院墙根的,里面还放了个碗,装了许多食物。 余幸:“我原本还养过一只奶牛猫,后来它跑走了。” “这种天气流浪动物都挺难熬的,生病啊受伤什么的,万一它跑回来,也能有个落脚的不淋雨的地方。” “就算不是它,别的猫猫狗狗躲一躲也是好的。” 斯柳:“” 初衷是好的,但那只奶牛猫可不会淋雨。 他尊贵且舒坦着呢。 虽然撑了伞,但风实在太大了,等回到屋里,两人身上都湿了大半。 余幸:“预告不是说今晚开始飓风要登陆么,万一晚上有什么漏雨,你就来敲我窗户,大点力气没关系,我睡觉死。” 斯柳:“好。” “那你早点休息吧,大花,别闹脾气了,走走,睡觉去了。” 回到屋里,差不多刚躺下一会儿,就听见风声陡然变大了,不知从哪里吹来的树木的枝杈打在瓦片和门窗上,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 屋里一片漆黑。 余幸睁眼看着天花板,听着枕头边上大花稳定起伏的呼吸声。 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不知道会不会漏雨。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它的质量过关,毕竟自己前不久刚又续了三年的租金,还要住上好长时间。 远处传来有节奏的梆子声,巡城使开始巡逻了。 这种器具是巡城处特有的,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锻造,即使在深夜厚重的风声和雨幕中也有很强的穿透力,比鸭脚港的号子声还具有辨识度。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巡城使是不能休息的,甚至还比平时要多几倍的辛苦。 有些人家,尤其是那些年头比较久远的房屋,很容易经不住风雨而倒塌,若是不能及时处理,容易造成人员伤亡。 梆子一家就经历过。 那得推上去十几年了,也是有飓风登陆了鸭脚港,吹垮了他们的房屋,一家人都泡在了水里,正在近乎绝望的时候,巡城使赶来了。 后续就是一家人获救,然后被转移到地势高的收容点。 也就是那一年,梆子出生了。 “巡城使的梆子声救了我们全家的命。” 说起这段过往,梆子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爹娘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想让我长大以后也当巡城使。” 可惜巡城使的招收又很严格的考核,光是身高和体能这一项他就过不了关。 思绪正乱七八糟放飞着,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余幸睁大眼睛:“——嚯,什么在天上飞?” “脸盆?还是水桶?” “喵。” 应该是脸盆,水桶飞不了那么高。 “还真是吓人幸亏外面的树修已经剪过了。” 余幸有些后怕的道:“要不然哪怕是落下一根树杈呢,都够我们吃一壶的。” “喵。” 别害怕,没什么的。 就这么风声呜然的过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大雨依旧是哗哗的下着。 排水的垄沟已经提前清理过,院子里倒是没有出现积水。 余幸穿好雨鞋,先后去查看了灶台杂物间,确认没有漏雨的情况,又给驴和狗喂食清扫,最后才开始做饭。 昨天供货商还是送了些食材过来,虽然比正常的分量少,但那也是相对而言,尤其是一些生鲜食材,得及时的处理掉。 冒着雨从地里拔了两颗小葱,回屋就开始剁肉馅儿,全部包成包子,存储起来也比较方便。 她手脚快,和面擀皮儿拌馅儿,一个个白胖的包子被摆上蒸笼,开锅之后腾腾的热气弥漫了整个屋子,带着一股诱人的饭香气。 正准备稍微坐下来歇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准确的说,是砸门声。 “巡城处的!屋里有人在吗!” 巡城处的? 余幸一听,不敢怠慢,立刻擦擦手撑伞跑了出去。 谨慎起见,还是先是从门缝里看看,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这才敢把大门打开。 两个高壮的汉子立在门口,一堵墙似的,即使穿着雨衣也看得出浑身的狼狈,雨水不断的从他们的头上和脸上流下来。 余幸小心翼翼的:“ 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高壮汉子沉声道:“前面倒了几棵树,砸伤了我们一个人,想借你这里的地方落个脚。” “没问题!” 余幸连连点头,找钥匙打开了前边厅堂的大门:“这里空间大,请进来这边吧!” 两个壮汉背着那个伤到腿的汉子进屋,将他放在地上倚靠着墙边,然后也都坐下来休息,地上顿时湿漉了一大片雨水。 余幸拿了毛巾送来,又端来满满一笼屉的白胖包子。 “几位大人还没吃饭吧?稍微垫垫肚子!” 为首的汉子嘴唇张了张,似乎是要拒绝,余幸抢先一步道:“别的我是帮不上太多,但能尽到一些绵薄之力也觉得高兴,请千万不要推辞!” 一边说着,快手快脚连热水也倒上了。 “ ” 壮汉的眼神在包子上落了几落,终究是没再拒绝,低声道谢后吃了起来。 他们是从其他区域临时调配到鸭脚港的,这很常见,毕竟一旦发生什么险情,鸭脚港绝对是重中之重。 由于不太熟悉地形,在下沿河花费了太多时间,那里地形复杂下水设施形同虚设,泡倒了两处房屋不说,道路几乎都被淹没了。 从昨晚忙活到现在没合过眼,没吃过丁点的东西,又冷又饿,体力几乎到了极限。 面对着这样热乎的吃食,真是让人没法抗拒。 包子里面填了满满的肉馅,外皮的厚度绵软适中,咬一口还有鲜美汤汁溢出,恨不得让人把舌头一起吞进去的好味道。 三个大汉狼吞虎咽,不多会儿就吃进了大半。 “很好吃啊,强哥。” 其中一个巡城使低声的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馅儿又足!哎,这好像是那家传闻很好吃的自助菜叫什么大花 .” “吃你的饭,别多话。” 为首的大汉沉声道:“快点吃完,还要去尾巷帮忙。” “奥奥好!” 那个被压伤腿的巡城使留下了。 他的伤口有点深,只是简单包扎过,不能沾水,更不能泡在污水里。 “晚一些的时候,我们的人会来把他接走,劳烦你了。” 余幸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应该做的,不用客气!” 抛开不能得罪巡城使这一点来说,她还是很乐意为这些人提供帮助的。 至少目前为止,她对于巡城使的印象很不错。 但猫和斯柳都有各自的不满——猫觉得这几个男人非常的没有礼貌,斯柳则记恨他们吃了很多包子。 整整一笼屉! 饭桶! 傍晚时分,有两个巡城使冒雨登门了。 余幸十分惊讶:“于、于大人?” 对方略点一点头算是打招呼,依旧是保持了沉稳的风格:“好巧。” 这人正是于三儿,原先在下城区做巡城使的,就是余幸租住的那片区域。 两人接了受伤的同伴之后便离开了。 猫跳到桌子上来回走动,显得心情不太美丽的样子。 斯柳若有所思:“老板,这位巡城使,你认识?” 余幸点点头,诚实道:“他叫于三儿,我们应该算是,老乡?” “我原先住在下城区,他是我们那片儿的巡城使,虽然看着有点凶,但人很好的,也帮过我不少忙。” “我都不知道他也来鸭脚港了,是因为人手不足所以临时调遣过来的吗?” “改天吧,请他吃个饭,难得遇到熟人呢。” 第59章 再要把猫用背心扣绑起来的时候,它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不配合。 而事实证明,如果大花不肯听话,余幸是拿它没有办法的。 “怎么突然犯倔了呢?” 她有些头疼,但还是试探着拿绳子要套:“外面风太大了,你不可以跑出去,否则会被吹上天的!” 这一点也不夸张,它的体重可能都不如昨晚上飞上天的大脸盆。 “你也听见了吧?港口的路都淹了,树也泡倒了,小猫咪是不能跑出去的!” 猫灵活挣脱,跳上房梁。 余幸:“” 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等招数。 要不改天找个做活儿的师傅,把灶房的天花板也封顶一下吧。 “下来!大花!” “喵!” 趁着一人一猫对峙,斯柳悄无声息退出灶房。 当他家殿下仗着自己是一头半大猫而做出一些幼稚举动的时候,是不太高兴有别人在场的,作为下属应该有这个自觉。 当然她也不是很乐意在场。 类似的场景看多了可能会产生一些信仰会动摇——总不能把那个高位上的人和眼前这只半大猫当做同一个客体来对待。 况且么 她将装满了白胖包子的盘子放在桌上,心满意足的坐下来。 只要有吃的,谁管那么多啊 风暴登录鸭脚港的第二天晚上,大花快餐失窃了。 狂风骤雨的声响覆盖了一切,等察觉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风夹杂着雨水从破掉的窗户口子灌进来,屋里一片狼藉。 收银台下面的零钱箱被撬开,里面所有的铜币和餐券都不见了,连带着柜子上代售的酒水也被拿走了一大半。 “他们一定是很专业的团伙。” 余幸捡起地上的木板,这原本是封窗用的,现在不知道被什么工具暴力拆除了,窗户上被完整的切割出了能供人进出的大洞。 “ 偷东西就偷东西,为什么连柜台都要打破啊。” 她叹气的道:“这两个柜子花了我好多钱呢。” 这些带着玻璃的透明柜台是找木匠师傅特意定制的,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每个的造价也在二十银币左右,再加上人工搬运的费用,是很不小的一笔开支。 斯柳:“这些人,是有预谋的。” 他们知道巡城使现在都忙着抢险救灾,压根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而等秋后算账的时候,早就逃到天南海北,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余幸无奈:“其实也正常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缺乏一些趁火打劫的人算了,只要人没事就好了。” 只是破财,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倒也不是说心胸有多么宽广,而是一种无可奈何之后的妥协。 这些人大约是来踩过点,知道院子里养了狗,所以提前投了药——墙角找到一些剩下的米饭粒,被雨水冲刷过后仍是呈现一种浅粉色。 家里的两条狗都中了招,其中一只严重些,吐了不少白沫。 这种天气出门看医生是不现实的,余幸弄了些肥皂水,又煮了些绿豆汤,强硬的给它们灌进去。 无非是些土法子,解毒催吐的,看上去倒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两条狗趴了半天,能摇摇晃晃站起来,去食盆里找东西吃了。 “吃一堑长一智,晚上就拴起来吧,不能总散养着了。” “还有你,大花,地上的东西不许捡起来吃,听到没。” 说是这样说,实际上倒也没太担心。 毕竟这猫讲究的很,连吃饭都要上桌,掉在地上的东西一概不理会。 虽然对于捉住盗贼没报什么期望,但听到有梆子声路过的时候,还是主动去找巡城使,上报了自家店面遭贼的事儿。 能给别人提个醒也是好的。 从巡城使口中,余幸得知了自己并不是唯一失窃的,同样是昨天晚上,也有两家店铺遭了贼。 “有一家是成品衣服店。” 余幸在饭桌上,跟斯柳分享着听来的见闻:“虽说只偷走了些钱,但窗户开着,雨水把店里的衣服全给泡了。” “说是往飞鸾镇那边去了,正在搜捕呢。” 斯柳:“会抓到他们的。” 余幸:“希望如此吧,大家都过的不容易呢。” 下午的时候,有两个巡城使来了,说是要勘察一下失窃现场的线索,留作备案。 其中一个便是于三儿。 余幸没想到能这么快再见到他,但归根结底还是高兴的,当人在其他地方看到熟悉的人时候,总是感觉格外的亲切。 “两位这边请,现场我们都没动过。” “对了,关于丢失的东西我也整理过了,名单在这里。” 现场勘查进行的很顺利,结束之后其中一个巡城使先走了,于三儿则在站在门口,多说几句话。 “我从同僚口中听过你的店,你很厉害。” 余幸谦虚道:“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对了,你是临时调派过来的吗?” 要是以前,借她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和于三儿这么说话,但如今或许是异乡情绪的加持,反倒是能正常交流了。 于三儿:“短期驻留,大概会待到年底。” 顿了顿,又道:“苔嫂子收到你带过去的东西了,她很高兴。” 余幸听闻,欣喜的笑开了:“是吗?她喜欢就好!” 自从来到鸭脚港之后,店面稳定下来赚到一些钱了,余幸给苔嫂子寄过两次东西。 其中一次是刘镖头正好路过,让他帮忙捎带的,另一次是通过这里类似''''物流''''的车马队给寄送过去的。 有找人代写的报平安的书信,另外还有些实用的东西,比如晒好的肉干和果干,还有一些小孩子穿的衣服。 “既然要留这么久,那就多来吃饭,不要你钱!” 她热络的招呼着:“不是吹大话,我这里味道很好的!” 于三儿点头道:“好。不过铜币我会照付的。” 他本也是不肯占人便宜的性格。 听闻了这话,余幸倒也没多再劝说什么,只是想着那不如送他张会员卡,可以打八折,算是熟人价,这样双方都比较不会有负担。 短暂寒暄几句后,于三儿还有其他公务在身,便告辞离开了。 余幸关上大门,撑着伞回到屋里,抖擞抖擞雨水,把伞放在了门后面。 一转身,就看到猫正襟危坐的蹲在桌子上,一脸严肃。 天知道这毛脸上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了?” 她觉得好笑,捏捏猫脸:“不让你出门,生气了?” “喵喵喵!” 那个于三儿怎么又来了! 烦他! 但余幸显然不能理解一些猫言猫语,还在耐心解释着:“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知道外面风有多大吗?伞都吹翻了!” “我不绑你,你也要听话,我们各退一步,说好了?” “喵喵喵!” 别让我下次再看到他! 否则一定不客气! 余幸熬了点粥,又找了家里的小药箱里面还有些清热解毒功效的草药,一并剁碎了掺杂着搅拌在一起,端去喂了两条狗。 许是小偷用的药剂不纯,又或许是大雨的冲刷减轻了药效,两条狗虽说看上去还有些虚弱,总之是缓过来了。 余幸把粥端过去,放在窝里,它们凑上来闻了闻,慢慢吃起来。 她摸了摸狗子的脑袋,然后起身去了驴棚,给驴槽里填满了草料。 这雨不知道要下几天,草料囤下的也不知道够不够。 喂完了动物,再来考虑人的吃食,中午时候蒸的一锅米饭,现在还剩下一半多,便决定做个炒饭。 炒饭多好啊,省时省力味道绝对不省,而且还营养均衡,又能利用剩饭不浪费。 她走到灶台前面,拨弄起剩余的炭火,不多时候,锅便热了起来。 从罐子里挖了两勺猪油,又仗着家大业大,放了足量的佐料,酱牛肉,脆骨丸子,小熏肠,咸豆干,再从地里扯一把葱和青菜,打上足足五个鸡蛋。 谁看了不说一声顶配。 猫站在门口,探出脑袋喵喵叫,意思是让余幸把他接过去。 院子里都是水,作为一只猫,行走起来的确是不太方便。 至于斯柳,更不用提醒,早在第一时间闻饭香气就冲了出来,甚至还帮忙摆好了碗筷和凳子。 余幸:“要不要先尝尝看味道咸淡,酱牛肉本来是咸味的,我没放太多盐。” “不用。” 斯柳很确定道:“一定是很好吃的。” “喵。” 没错,他也赞同。 两人一猫围着饭桌安心干饭,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吃到一半,猫突然抬起头来,叫了一声。 斯柳:“” 差点忘了干正事。 她清清嗓子,开口道:“老板,我有件事想求、请你帮忙。” 余幸抬起头来,睁着眼睛:“ 嗯?说说看?” “是这样的,我有一位兄长,他也打算来鸭脚港找事情做,可以让他暂时落脚吗?他力气和胆子都很大,睡在前面看店也没问题。” “工钱无所谓,只要包吃住就好,人品也没问题,我用性命担保。” 余幸摇摇头:“别说这么严重,我当然是信得过你,事实上,我也的确有再要招个护院的打算。” “不过,斯柳你不是独生女吗?” 斯柳:“” 是的,原先写好的剧本里她的确是独女的设定来着。 大意了。 她眼神看向猫,猫低头舔爪子。 那态度很明确,就是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 ” 有没有这样的领导啊! ! ! 第60章 “ 样品酒丢了共二十一瓶,铜币两百七十五,柜子上的玻璃也要重新做。” 余幸合上账本,叹气的道:“加起来得两百个银币了。” 对于一个人均十个铜币的快餐店来说,这损失不可谓不大。 肉疼当然有,但也不至于说就被打击要要死要活,成年人嘛,承受能力还是要的。 “我得去趟方木匠家,别的都好说,柜台一定要修起来。” 这东西做起来比较慢,少说也要三四天,再拖下去,怕是会影响正常营业。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无比怀念现代社会的通讯设备——明明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事,现在还要多跑趟腿。 斯柳:“港口的水还没退下去,我去吧。” 余幸摇头:“你去和我去没什么差别,而且我更熟悉路况。” “放心,我一个成年人了,规避风险总还是知道的,走不通就回来,不会逞强的。” 但是猫要跟着。 这次是无论如何说不通了,哪怕用拴在桌子腿上这样的威胁也不行。 而正如之前所说的,当它坚定了信念的时候,余幸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最终只能背了个短带的斜跨包,把猫挂在前胸,只探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她穿了雨鞋,拿上伞,叮嘱斯柳关好门,深一脚浅一脚的出去了。 大雨哗哗的下,但好在风已经没有那么大了,若是还像之前两天,那绝对走不了几步就要被刮的东倒西歪。 大花快餐和这位木匠师傅家的距离,处于一个不远不近的状态,正常走路大约半个小时——前提是天气平和,道路顺畅。 现在么,不太好说。 雨点在眼前织出了密集的帘,远处蒙蒙的雾气看不太真切,余幸眯着眼睛:“ 前面好像倒了一棵树。” “算了,绕过去吧。” 她自言自语着:“就怕有什么水坑,我又不会游泳。” 上辈子是住在比较偏北方的城市,暴风和淹水的场景只在电视里看到,现下亲身体验了,才知道人类和大自然的力量相比起来是多么渺小。 昨天听于三儿说,靠近港口一些的地方淹的更狠,最深的地方能没过人。 相对而言,大花快餐的地理位置虽然稍微偏僻些,可地势也高,反倒占了好处。 “大花,你抓紧点,咱们得趟水了。” “喵。” 稳妥起见,余幸从路边折了根长树枝,不太熟悉的路况就先戳戳再迈脚过去。 就这样趟水大概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木匠师傅所在的居住区域,大约住了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边上原本有个热闹的菜市场。 进入了村子,就能看见人烟了。 有的人家正忙活着清扫院子倒灌里的水,有的人家趁着大雨把家里的牛板车拉出来冲刷,还有两个光屁股小孩坐在屋檐下玩泥巴。 她这样走过去,便有那热心的大姨搭话:“妹子,这么大雨的往哪里去?” 余幸喊话的回应:“去方木匠家!” “方木匠哦!那你不能从这边走!前面墙倒了,过不去!” 那大姨是个过分热络的,甚至撑伞趟水走来指路:“——从这边,穿过去!菜园是张婶子家的,她勤快铺了个砖石小路,走上面!” 余幸自然是连连道谢。 很顺利的穿过了菜园子,又走了大概五六百米,来到了方木匠的家门前。 方木匠因为有门手艺,所以过的是很不错的,连带着房子也修的敞亮气派,还做了可以遮雨的门楼。 余幸收起雨伞,上前去敲门,一边喊着:“方木匠在家吗?” “请问方木匠在家吗?” 大约两分钟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形富态的妇人露出头来,认清来人后顿时笑了:“呀,余妹子!快进来快进来!” 也难怪能一眼认出来,毕竟像她这样大方的顾客不多。 虽说独家设计款是要价格高些,但五十个银币也不是谁都能一下子掏出来。 余幸很直接的说明了来意,两个柜子的玻璃都破了,要再定制新的。 但她没说是遭贼了,只说没留神抬桌子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撞破的。 方木匠闻言,去储藏仓库里查看了剩余的材料,说还够用,只是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另外尺寸都有,不用再重新测量了。 “材料费十五个银币,再加上运送和安装,给十七银币吧。” “行。” 这位师傅做活儿是细心又妥帖的,余幸也没讲价,很痛快的给了。 厨房里,木匠的媳妇儿正在烙饼子,荔菜牛肉馅儿的,热情的邀请她留下来吃顿午饭。 余幸思虑片刻,还是拒绝了。 自己怎样都好说,但大花不行,这货被惯得挑剔狠了,不是谁家都能纵容宠物至此的。 便推说自己还得去趟铁匠家定点别的器具,要赶时间。 木匠媳妇儿听了,也没强留,还感慨了几句:“这场风过去啊,估计天就要凉起来了。” 又回头对着木匠道:“老方,等什么时候你把暖桌往外挪挪,别等真的天气冷了,再找起来费劲!” 余幸:“现在还用不上吧?暖桌是不是太早了。” 对方却道:“余妹子,你是第一年来鸭脚港吧?早备下点厚衣服,咱这里的秋天来的早!说着说着,个把月的就到了!” 余幸笑着点头:“好,我一定记得。” 稍微坐了一小会儿,便提上雨伞告辞出门了。 她摸摸怀里的毛脑袋,小声的道:“原来这里的秋天来的特别早啊,看来有些事情得提前安排起来了。” “喵。” “你也想吃好吃的,对不对?” “喵!” 但回去的路上却不太顺利。 有座无人居住的废弃老房子倒了,没伤到人,但路是结结实实的堵住了。 绕过去也是行不通的,另一侧的沟里全是脏污泥水,深不见底,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主动踏进去。 余幸走过去的时候,几个巡城使正在清理障碍,周围被雨水冲刷的一片泥泞,人人身上都是泥泥水水狼狈不堪。 “ ” 虽然平日里看上去怪神气,但这份差事可真不轻松。 好像什么麻烦事儿都得他们来做,管辖范围挺广。 正思考着是不是该绕路,却有个人径直朝着这边走来了。 熟面孔,于三儿。 还没等余幸开口,对方居高临下的道:“要过去?” “是的,不过没关系,我要不找条路绕过去也” 话还没说完,突然脚下一轻,整个人被端了起来。 一点不夸张,就是用''''端''''的——于三儿个头高壮,力气也大,只用两只手握住余幸的两边臂膀,稍一用力,直接将人提离开地面。 “ ” 壮士好臂力! 于三儿''''端''''着她,稳稳的跨了几大步,从砖石废墟上踩过去,来到另一边,将人放下来。 余幸双脚落地,立刻手忙脚乱的道谢。 “嗯。” 于三儿淡淡应声:“没事就早回家吧,不要在外面乱跑。” “是是,谢谢于大人!” 回去的路上,余幸摸摸猫头,小声道:“他真是个好人,对吧?” “虽然看上去有些凶,但我觉得,判断一个人是不能只看外表的。” “着是不是传说中的男友力啊?” 猫反常的保持了沉默。 这种兴致低落一直持续到晚上,即使做了它喜欢的青椒小牛肉,也是兴致缺缺没怎么有胃口,一小碗都没吃完,汤也只喝了几口。 余幸很担心:“不该带你出去的,是不是感冒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 猫叫了两声,歪头刷刷舔她的指头,然后又趴着不动了。 斯柳冷眼旁观,决定保持沉默。 有些事,不是她这个做下属的能解决,有这闹别扭的时间,还不如多吃几口菜,这牛肉炒的软嫩香美,着实下饭。 这不比飞醋好吃? 吃过饭之后,余幸回到屋里,坐在桌前绘制图纸。 她想找铁匠打几个锅子,就是上辈子常见的那种铜锅火锅。 眼见的天气要转凉,这边的事情也比较稳定,手头也积攒了部分资金,下一个店铺的计划可以启动了。 没错,打算是做火锅店。 炒火锅料和调味道她都在行,可从来没仔细过研究这锅子的构造,只能凭着印象画出差不多的样子。 “里面应该是放木炭的?然后还要有两个把手两个格子应该就够了的。” “对了,大花,你还没吃过火锅呢吧,可好吃了。在我们那里,大江南北到处都有火锅店。” “黄喉,毛肚,脑花,鸭肠,肉卷,锅底也分好多种,不过大类上就是辣的或者不辣的,然后什么番茄啊酸菜啊骨汤啊也有。” 猫耳朵动了动。 火锅。 如果只从字面寓意,只能联想到火和锅子,但显然不是这样的。 这段时间以来,其实已经有了这样的概念,比如菜名和食材并不一定有直接的关系,比如有道菜叫做鱼香肉丝的,但其实是用里脊肉做的。 不过他也相信,能被余幸夸奖的,一定是很好吃的东西。 60-70 第61章 第四天,鸭脚港终于风平浪静了。 虽然还是下雨,但总算是有减缓的趋势,街上活动的人也多了。 店里来了一个年轻男人。 他个头很高,五官是偏硬的长相,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布包,背上还背着个大包,穿着短打式样的黑色衣服,两条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露在外面。 斯柳介绍道:“这是我堂哥斯杨。” “这是大花快餐店的余老板。” 余幸赶忙道:“你好,我是余幸,你的事情斯柳都跟我说了,别客气,在找到你想做的事之前,就当成自己家。” 斯杨:“谢谢。” 他话也不太多,在问过自己可以住在哪个空房间之后,便提着行李进去收拾了。 余幸感慨的道:“他可真高,得一米九多吧?” 斯柳转头看她:“他力气大,老板有什么活儿都可以让他来做的。” 余幸:“咦?那怎么行” 斯柳打断道:“我这位堂哥可能要叨扰一段时间,总不能让他吃白食,还是要做事的。” “啊,可是?” “我们也说好了的,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总不能” “就当是打短工了。” “ ” 斯柳的脑袋和口才一向都是很好的,余幸完全说不过她。 关于这位''''堂哥''''为什么要远走他乡来到这鸟不拉屎的鸭脚港——当然,这是相对而言,鸭脚港虽然十分繁华,但比起富饶的上城区还是差了很多。 “他得罪了人。” 斯柳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那人在内城区很有些势力,从还在读书的时候就一直欺辱他,现在更是变本加厉。” “实在待不下去,所以才想着上别处谋求生路。” 从念书起就在欺负人,这听上去很有霸凌的意味了。 余幸顿时露出同情的表情:“那也太坏了,难道没有人能管吗?” 斯柳摇头:“那人的家里,实在是太有势力了。” 余幸长长的叹了口气。 上辈子的身体情况使然,很能拥有这方面的同理心。 很多人觉得小孩是天性单纯的,没有成年人的思维复杂,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单纯''''才能更多''''恶事''''。 没有同理心,不会换位思考,不考虑后果,没有道德标杆。 余幸上辈子是娘胎里带出的残疾,一只脚不太好用,走的慢的时候还好,如果跑起来就会十分明显。 这种不方便于日常生活带来的影响其实是很有限的,对心灵的摧残才更多一些。 从上学开始,就不停的有人给她取各种外号,''''小瘸子''''''''瘸腿猴''''只是最轻的,还有许多成年人都想象不到的恶毒词眼。 还有些班上比较调皮的男孩子,放学之后追着她跑,用小石子丢,围追堵截,就是为了看她一瘸一拐的跑起来出丑。 然后大声取笑。 索性她人缘还不错,每次都有交好的朋友帮忙呵斥回去,甚至回家路上也要成群结队的''''保护''''她。 所以余幸在整个读书期间对于身边的伙伴都是充满感激的,只是后来毕业后,大部分人都去念了大学,而她却不得不四处讨生活,才断了联系。 虽说大家都有互相留下电话号码,但那会儿她连手机都没有,连学校通讯录上都填的是福利院的地址。 这一点至今想起来都蛮遗憾的。 余幸:“不过他看起来,倒不太像会吃亏的样子。” 无论是从个头还是气势,这位堂哥都给人一种能打能抗的直觉——无需内行外行,有些东西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斯柳依旧面色寻常:“他以前很矮很瘦,后来送去武馆里练了两年,才好起来。” “这样啊。” 余幸点头:“不过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我都理解的。” 被霸凌其实跟体型个头都没有关系。 就如同恶犬无缘无故要咬人,并没有人招惹它,归根结底是因为它脾气坏。 品行恶劣的人要欺负别人,也不是别人做错了什么,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性恶。 更何况从斯柳的描述中,那恶人还很有势力,强龙难压地头蛇,一个人终究是不好过。 斯杨住在斯柳的隔壁,他东西更少,屋里只添了一张床,一个木头的挂衣架,就这么住进去了。 为了欢迎新来的客人,中午饭时候,余幸大展身手做了好几个菜。 酱烧大鹅,浇汁海鲜,青椒牛肉,椒盐脆笋,还有一大碗的疙瘩汤。 摆在灶棚的桌子上,三人一猫围成在一起。 余幸:“不好意思,我的猫惯坏了,一定要上桌吃饭。” “不过它很有礼貌,不会打扰你们的。” 这是饭桌上每添一位新员工,她都要重复一遍的说辞。 毕竟不管从哪个方面,让一只猫上桌吃饭,都有点挑战人的认知了,不能被理解和接受都是正常的反应。 不过斯柳和斯杨在这些事上展现出了非常良好的接受度,甚至脸色都无比寻常,仿佛猫本来就应该在桌子上吃饭。 一众人正吃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伴着喊叫:“——余老板,余老板在吗?” 余幸起身:“好像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她顺手摸起伞,去打开了大门,外面站了一个撑伞的男人。 这人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短褂子短裤,趿拉着拖鞋踩在水里,明明是年轻和说得过去的长相,但偏偏站没站相邋里邋遢,让人感官很不好。 余幸面无表情:“有事吗?” 年轻男人嘻嘻笑着:“没事就不能来找余老板说说话吗?” 余幸:“” 她真的很厌恶这种流里流气的人。 但偏偏却不能直接摔上大门撕破脸,因为这人她是认识的。 米面供货商的独生子,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但总之不是什么好货,整日里游手好闲,臭名在外。 但米面店店主两口子都是很好的人,做生意很实在,货物质量好,价格也实惠,双方合作的一直非常愉快。 眼看着余幸要变脸,对方也倒识趣,说了这次的来意,是要支了上个月货物的钱。 余幸不为所动:“协议是跟文婶儿签的,我只跟她对账。” “她让我来的。” 男人恬不知耻道:“我是她亲儿子,还能骗你?我娘老寒腿犯了下不来炕,所以才让我来。” 余幸:“见不到文婶儿,我不会给钱的。” 不是她迂腐不知变通,而是关于这种情况,店主两口子早给她说过——自家那败家子儿不争气,想方设法的抠搜家业,实在是被坑怕了。 若是再不采取措施,辛苦一辈子,怕是连养老钱都不能剩下。 男人急了:“我说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真笑话,我文五的账你也敢赖?信不信我找人砸了你的店!” “你今天不给我把账目结清,我还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他一边说着,很嚣张的推开余幸就要往院子里去,但下一秒,却啊的惨叫出声,整个人飞出去五六米。 余幸:“!!!” 什么功夫! 斯杨淡定的站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 ”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当胸踹出的一脚,可能她就真的信了。 出手,啊不对,出脚可真快啊,干脆利落,不愧是练家子。 文五被踹飞出去,在泥里翻滚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踉跄的走了,临走还要恶狠狠的放话:“我一定会回来的!” 余幸:“” 你是灰太狼啊。 原本还有点害怕把人打坏了,现在看来,精神头倒是还蛮足的。 她转身道:“谢谢你啊,斯杨。” 斯杨:“这是我应该做的。” 斯柳:“对,这是他应该做的。” 余幸:“” 这样理所应当的口气,真是有种好微妙的感觉。 但斯杨好像真就是来做活儿的。 下午时候,他又被指使去了市场买一些新的木料和玻璃,因为前面被破坏的窗户还没有修,只用木板简单的钉了起来。 这下子,连余幸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真是算做打短工,我也得付给他报酬呀,斯柳,你跟你的堂哥商量一下,看他愿不愿意” 斯柳冷酷道:“已经管吃管住了,没有必要。” “ ” 你们真的是堂兄妹吗 锅里还剩下一点粥,余幸用勺子舀起来,去喂两个狗,现在它们被拴在了驴棚边上,跟驴共用一个窝棚。 等天气好了的时候,再重新搭建个大点的狗窝好了。 这两条狗很结实,虽然上次中了毒,但缓过来之后就完全没问题了,摇着尾巴吃的呱唧呱唧作响。 本土品种就是有这样的好处,瓷实。 余幸蹲在边上,摸它们的脑袋,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却不曾想跟后面的人撞个正着。 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俊美的略显凌厉的长相——叫什么来着?凌朝? 余幸吓了大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 对方理直气壮:“门开着!” “ ” 门开着就可以随便闯进别人家了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良久,余幸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那么,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 男人好看的眉头皱起来:“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话了吗?” “ ” 那会儿也有个这么说话的,飞出去五六米,你也想试试吗? 当然,这样的话她没胆量说出来。 于是凌朝仍然是登堂入室,坐在了前厅的好位置,并独享一壶好茶。 余幸认命的去烧热水,后知后觉:“哎,怎么没见大花呢?” 斯柳的眼神从前厅的男人移开,面不改色:“好像是跟斯杨一起去市场买材料了。” 余幸疑惑道:“他们俩,已经这么熟了吗?” 第62章 余幸把热水倒进水壶中,斯柳抱着炒好的干果袋子走来,动手装盘。 “老板,你的图纸我送去给铁匠看,他说做不了。” 余幸一愣,无奈道:“好吧,早该想到的那我看看再把图纸简化试试。” 可能那种铜锅对技术的要求更高些,只好再试试简易版的鸳鸯锅。 大冬天如果没有火锅吃是很遗憾的,她不太想这么轻易的放弃——倒是可以分开做两个锅,但总觉得那样没有灵魂。 她将热水端进屋里,干果和蜜饯盘子放在桌上。 这些都是自己研究着做的,用糖和盐加在一起炒,很适口的零嘴,自从斯柳接手了店里的大多数账目事务,她就多了很多时间研究这些东西。 然而倒好热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凌朝却突然开口:“——你坐下。” 余幸愣住:“啊?” 对方重复道:“过来这里,坐下。”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的同步效率更高,余幸坐在桌旁的另一张椅子上,肩背挺直,姿势标准,目不斜视。 凌朝不解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我有那么吓人吗?” 余幸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我这人天生话少,不太喜欢说话。” “你说谎。” 凌朝毫不留情的点破:“明明就长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关于这点,他可是很有发言权。 他亲眼见证了余幸在下城区摸爬滚打的讨生活,虽然称不上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那其中圆滑和熟稔的做派,一看就知道是很有经验。 后来又来到上城区,从租房子到装修到开店再到打理生意,一个人虽然忙的团团转,但也算有理有序。 中间当然也吃过一些苦头,但最终她是坚持下来了,这并不是每一个普通人都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又觉得被欺瞒,很有些愤愤。 余幸:“ ” 不要搞的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 她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坦诚,毕竟这位贵族做派的少爷一点也不像个草包,而自己也的确没有那么好的演技能蒙骗过他。 “凌先生,您或许认识飞花酒家的凌寻凌老板?” “认识。” “他和大花认识,您和他认识四舍五入,我们也半个熟人了。” 余幸一咬牙:“就是,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您几番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我我就是个开吃食店的,脑袋也不聪明,实在是想不清楚其中的关节。” 凌朝却并不回答,只将面前的小盘推到她面前:“吃。” 余幸低头看去,是一盘剥好了的干果。 凌朝摸起桌子上的餐巾纸,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上的污渍——那真是一双很好看的手,修长漂亮,骨节分明。 余幸已经没什么力气做出表情,木着一张脸:“您不用这么客气的。” 凌朝奇怪道:“我并没有客气。” “ ” 余幸在上辈子的时候,大部分的日子是很无聊的。 忙碌的赚钱讨生活已经耗尽大部分精力,根本没有力气再去培养别的兴趣爱好和人际关系。 唯一的消遣就是看杂书,过期的杂志刊物很便宜,五块钱八块钱就能买一摞,晚上就着小台灯滋滋有味的品读。 在这些杂志里,最不缺乏的当然是爱情文学,三千水只取一瓢的深情王爷,霸道又多金的专情总裁,待人和善多才多艺的温柔学长。 这样的情节很受到人的喜欢,但余幸或许是遭遇了过多的社会毒打,看的时候也是满脸姨母笑,但放下书就立刻清醒。 总之就是缺乏代入感。 英俊痴情又多金的男主或许有,但那是为势均力敌的女主角准备的。 而女主角本人,一般都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惊艳世人的才华,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还有一步遇上三个美男的运气。 所以当类似的情节上演在自己身上,她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图我点啥? 钱?虽说攒下了一些,但对方是更不缺钱的贵族。 虽然现在的打扮看上去比较随意,但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候,对方那金光闪闪的装束,浑身上下都恨不得写满了''''昂贵''''二字。 色?饶是脸皮再厚,她也没法面对着凌朝那张脸做出这样的猜想。 思来想去,她仍旧觉得这人是为了抓住青雅,所以频频上门试探找线索。 那可真是找错方向了,至少目前看上去,青雅压根就没有和自己联络的打算。 凌朝:“你和于三就有很多话说。” “您还认识于三儿?” “见过。” 余幸干巴巴的:“啊,这样啊。” 但显然,于三儿也并不能让两人之间拥有更多可以交流的话题,空气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凌朝突然道:“你要的那个锅,我可以找人做出来。” “咦?” “我认识一个非常有名的师傅,他手艺高超,擅长制作各种金属器具。” “那真棒。” “ ” “我的意思是,您的人脉真广。” 眼见着对方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不大美丽,余幸连忙转了话风:“我是说,如果您能为我引荐这位师傅的话,感激不尽。”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如果一昧拒绝,很可能会被视为不知好歹,进而惹恼对方。 “不过凌先生,我没有多少钱。” 余幸老老实实的交代:“虽然我是很想要那种样式的锅子,但是预算很有限,您认识的工匠,技艺和酬劳应该也是成正比的。” “我很可能会付不起。”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伸手道:“图纸先拿给我。” 余幸应声,转而去院子里拿,走出门被外面的风一吹才想起来——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做这个锅子的? 这件事她只跟斯柳说过,难道是她把图纸送去铁匠铺的时候被谁看到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证明了,这人确实是放了不少眼线在鸭脚港的。 阴谋,大阴谋。 但余幸真没觉得这是什么机密,只是一个锅而已,哪怕形状是有点特殊,但它确实是一个锅。 这位凌先生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真是很错误的抉择,虽然他看上去很聪明,但这一步也是失算了。 只希望等他发现的时候,不要恼羞成怒,把火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 普通人的生活真的蛮不容易。 凌朝拿到了图纸,也没多说什么,折起装好,起身离开了店里。 他离开后没多一会儿,斯杨回来了,大花蹲在他的肩膀上。 果然是一起出的门。 斯杨带回了很多木头,他修了店里的窗户,另外把一把断了腿的椅子也修好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盐二来了一趟,他送来了一些盐渍苔菜,还带了些工具,想着看看店里有没有被吹坏的。 余幸介绍了斯杨给他互相认识,说这边一切都好,又问他家新房子那边怎样。 “新房子修的很结实,还特意抬高了一些,所以没有被波及到。” 盐二道:“老板,明天上工吗?肉摊老板和码头那边都说可以供货了。” 余幸仰头看看天空,乌云已经退却了大半,晴朗的天色逐渐显露。 “行,那就上工吧。” “还麻烦你回去的时候给大家都带个信儿。” “没问题。” 晚上吃的是炖菜。 上好的五花肉在油锅里煎到两面焦黄,然后倒入清水小火慢炖大半个小时,放入斩好的白菜叶和粉条,另外还多加了肉丸子和小香肠等调味。 这是一道不太需要技术的菜,但非常下饭。 三人一猫吃的狼吞虎咽。 余幸是最先吃完的,然后回到屋子里继续改进那个鸳鸯锅的图纸,斯柳和斯杨则负责后续的收拾桌子和洗碗等工作。 碗看上去已经相当干净了,毕竟连汤汁都倒在了饭上,一丁点都没有浪费。 斯柳:“你今天吃了五碗饭。” 斯杨:“” 倒也不是故意的,事实上他吃五碗饭也会觉得撑,胃里负担加重会影响行动的敏捷性,不是一个护卫应该有的行为。 但炖菜真的太好吃了。 斯柳的语气越发和蔼:“是还在长个子吗?尊敬的禁卫使大人?” “ ” “如果你再这样吃下去,我很怀疑老板是不是要留用你。” “ ” “殿下看你的眼神已经很不善良了。” “ ” 就不爱跟你们这些爱胡思乱想的谋士打交道。 只是多吃了两碗饭而已,至于么 余幸在屋里,对着灯光涂涂改改。 猫在桌上趴成慵懒的长条。 “大花,你知道吗?今天那个凌朝又来了。” “喵。” 知道,他在场来的。 “突然就出现!吓我一跳!” 余幸心有余悸,又有点迷茫:“说起来也是奇怪,大毛二毛怎么都不咬他呢?” 两个狗白天会散开在院子里,夜晚才栓起来,按理说凌朝这样生面孔的,就算不直接上嘴也要象征性的吠叫几声的。 但事实就是,不仅不咬,而且还很亲热,摇头摆尾的往上凑。 “他还剥了一盘栗子——当然,我没吃,我怕里面有毒。” “喵!”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的人要杀我,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但是整件事就很奇怪啊!还是说,有没有一种人格,叫做伺候型人格。” “喵?” 余幸继续自言自语:“就是习惯性照顾别人,哪怕是完全不相熟的人,也能自然而然考虑对方的感受,并作出一些关照贴心的举动。” “ ” “好吧,你当我胡说的。” 余幸拿起那张画纸展示出来:“看,大花,这是简易版的鸳鸯锅,明天再去问问鸭脚港的师傅有没有谁能做吧!” 第63章 隔天,大花快餐正式恢复营业。 因为天气的不确定因素,食材准备的大约比平时少了三分之一左右,但没想到的是,客人却出其意料的多,甚至爆满。 尤其是卤味,中午还不到的时候就销售一空,什么荤的素的卤猪蹄酱鸡爪,来者不拒,连那配餐的油渍辣椒都抢了个干净。 “老板,那个辣油多倒点,这些天闷在家里,嘴都淡的没味!” “这就没了?我晚上你再来,你们再给上点!” “我还有你们家的充值卡呢,就匀一盒吧,荤的素的都行!” 店员们忙活的脚不沾地,看着店里人越上越多,后厨又紧急的炒了两个菜,海鲜杂烩和油炸小鱼,这些东西港口都不缺,而且出菜速度也快。 一直忙活到半下午,大家才吃上饭。 斯杨这次很谨慎,只吃了两碗半就停下了筷子。 余幸道:“怎么了,是今天的菜不和胃口吗?” 斯杨摇头:“没有。” 怎么会不和胃口,他现在得用非常超人的意志力才能不把碗抱起来舔。 余幸:“你是不是不喜欢辣味的菜?” 昨天晚饭她见识了斯杨的饭量,总的来说,跟他的身高和肌肉很相配。 他从来到之后就一直在做事没停手过,又坚持不肯要报酬,如果连饭都不能吃到对胃口的,那自己也太没良心了。 “ ” 斯杨的眼神落到大花身上。 猫优哉游哉的吃着自己小碗里的饭菜,完全没搭理他的想法。 他沉默片刻,举起了碗:“没有不喜欢,那就,再吃一碗。” “这就对了。” 离着饭锅最近的洗碗大婶热络的接过去,给他盛了高高的白米饭,即使压实了还要冒尖儿的那种。 “我就说,这么高的小伙子怎么能只吃这一点,不吃饱要没力气的!” “今天客人这么多,晚上也有的忙呢!” “对了,老板,你是不是在倒腾那个什么锅子?” 收银的小媳妇儿道:“我妯娌的娘家有个老铁匠,干了二十多年,说不定能行!” “她明天要回娘家一趟,我让她帮你问问。” “那好,回头我把图纸给你一份,你帮我问问,麻烦你了。” “嗨,不麻烦,多句话的事儿。” 吃过饭没顾得上歇,立刻就要处理食材和洗刷餐具,然后准备晚上的一餐,大家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做了起来。 盐二走敲敲门,走进了灶房:“老板,送冰的说要涨价两成,如果我们同意他明天就继续送来。” “要涨价?” 余幸有些诧异:“怎么突然要涨价呢?而且还涨了两成这么多?” 盐二道:“往年这个时候,也都会涨价的,只是没涨的这么多。” 这地方没什么冰箱制冷,售卖的冰都是冬天提前搬运到深深的地窖里,靠保温隔热储存,损耗率很高,基本上存三块能留一块就不错了。 而眼下最热的时候即将过去,各家的库存基本上都处理的差不多,便想着能不能狠狠捞上一笔,因此不同幅度的价格上涨。 余幸:“跟他谈,涨价在一成以内能接收,不然就不定了。” 其实店里目前用冰的机会也不多,就是还有两家的外卖餐盒偶尔需要冰镇一下,至于什么水果刨冰,不是非吃不可。 盐二应声去了。 傍晚时候,雨彻底停了,天边露出点晚霞的意味。 “明天该着是个大晴天,总算能把铺盖晾晾了” 余幸:“还有你,大花,明天该洗澡了。你都好几天没洗了。” 其实动物的洗澡频率不适合过高,它们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清洁能力。 但大花跟别的猫不同,不仅不怕水,反而还很喜欢洗澡,反正余幸每次洗澡之前,都要先给它洗,然后才轮到自己。 而余幸要洗的时候,大花通常都会跑去院子里晒毛,等她洗完了,猫毛也晒的差不多,才会去屋里走动。 很有种避嫌的意思。 先前两天下雨,没太阳,便没给它洗,万一晒不干又没有吹风机,生病了不是小事儿。 猫叫了一声,意思是同意了。 收银的小媳妇笑道:“我娘家也养了猫狗,但没这么省心的。” 她家的猫是公的大狸猫,一身很嚣张的油亮花皮毛,不仅捉老鼠是好手,黄鼠狼都能打个旗鼓相当。 但野性也大,很能惹祸,整天偷鱼吃虾跟狗干仗,院子里都是毛。 至于那条狗也差不了多少,三天两头不着家,咬死别人家的母鸡,已经赔了好几回钱。 要不是从小养到大有感情了,真恨不得扔出去。 余幸想了想道:“大概就和人一样,猫猫狗狗也有不同的脾气。” “比如大花虽然很有礼貌,但是它就不擅长捉老鼠。” 小媳妇儿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 猫还是应该要捉老鼠的,至于礼貌问题,倒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毫无意外,晚上的人依然很多,有人数不少的还拼了桌子,大约是这几天被飓风搞得糟糕透顶的心情,都有不同程度的兴致亢奋。 有人大声的聊天,也有人喝醉了,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这种情况下,通常是只要不影响到其他的客人,都不做理会。 斯杨临时承担了安保工作,人高马大一米九的个头,肌肉虬结的手臂配上浑身的气势,很能镇住场子。 “老板,你们那个酸梅汤还搞不搞了?” 有些熟客这样问起:“好多天没尝了,真有点想了。” 余幸笑着道:“有的,不过得过两天,等收到好一些的梅子,咱家的食材都是品质把控的,不敢糊弄。” “不过明天的食谱上也有南瓜酪,也是甜口的汤饮,您若是喜欢就来尝尝!” 正说着呢,门外又进来两个人,虽然穿着便服,但余幸也一眼就认出来,有于三儿,还有本地片儿区的一个巡城使。 于是连忙将人迎进来,引到了打菜区域,热络招呼。 “尝尝特色烧茄子,可受欢迎了!” “还有这个鱼排也多拿点!” 如此作为,私心当然也有一点——毕竟是巡城使,跟他们搞好关系,不说能沾光什么的,但绝对能少很多麻烦。 这样的人情世故是要知道的 忙碌的一个晚上过去,打烊之后,众人在院子里清洗餐具。 这是个相对轻松的活儿,一边做着还能聊聊家常。 那些婶子大姨的消息通常都很灵通,又能言善辩,虽然掺和不进去,听一听也觉得很有趣。 “那个王正卖菜刀那家的,不是说他儿子去外面做买卖了?假的!” “啊?那是如何?” “跟人跑啦!外面来的年轻小媳妇儿!半夜偷溜出来坐船走的,把家里银币全卷走啦!他老娘哭了好几天!” “可真是作孽!那么好的一个家呀,说抛下就抛下” “谁说不是?简直是迷了心窍了!他家那个小儿子才五岁!” 猫躺在凉椅上,两只狗子趴在地上。 风轻轻的吹着,月光皎洁的洒在地面,虫鸣声和驴子吃草料的咀嚼声交织。 连斯柳斯杨都不得不承认,这种氛围真是很能让人沉溺其中 两天后,收银的小媳妇带来了好消息,说那位铁匠师傅能做这样的锅,但是有些细节需要当面确认。 “那没问题!” 余幸连连点头:“师傅什么时候有时间?” “师傅一直在家,直接去就成,他家住在俊鹰镇。” “不过老板,另外还有一点,那边村里都传这个老铁匠手艺虽然好,但脾气怪至于怎么个怪法,我不太知道。” “没事,我只是做个锅,不打紧。” 择日不如撞日,她不想等待太久,当即决定立刻去拜访。 俊鹰镇不算太近,驴车走的话得两个小时,这一来一去天大约都要黑了,着实耽误不得。 余幸喊起来:“盐二!盐二!套上驴车,咱们现在出发!” 斯杨却道:“我去吧。” “过会儿海鲜那边有送货的来,盐二兄弟跟他们比较相熟。” “倒也行,不过,你会赶驴车吗?” “没问题。” 一边说着,真就熟练的赶了驴出来,套上了板车,赶到门外去了。 余幸也赶忙拎着个垫子,屁颠颠追了出去。 板车是目前比较实用的交通工具没假,但实在是颠簸的难受,只好加个大厚垫子稍微缓冲一下。 另外还带了个伞撑着,倒不是说怕晒黑,太阳太大了刺的眼睛也难受。 “真难得,今天大花没要跟着。” 她催促道:“快快,大概还没发现我出门了,咱们赶紧走,省的大花追出来。” 斯杨:“行。” 他轻轻一甩鞭子,驴车应声而动。 两个小时的路程真的十分漫长,余幸一开始还能精神抖擞,时不时的跟斯杨搭个话,后面就不行了,昏昏欲睡。 最后直接蜷缩在垫子上睡着了,大伞这么一遮,倒也十分安逸。 就这么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睁开眼,板车还在晃。 余幸坐起来,恰好看到俊鹰镇的石碑。 “我们到了!” 她四处看看,见有些年迈的老人在一棵大树下乘凉,便道:“斯杨,停一下,我去打听打听路,省的咱们瞎找!” 然后跳下板车,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老人们对于外面来的客人大都热络,也给详细指明了道路,不过却多提醒了一句,那位师傅脾气有些古怪,说话时候注意些。 余幸乖巧:“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这么多人说他脾气古怪,到底是怎样的古怪?心里有些打鼓了。 很顺利的找到了这位铁匠的家里,然后双方坐下来交谈。 “你要的这个东西,我能做。” 铁匠大概有个五十多岁,虽然长得不高,却十分壮硕,尤其两条胳膊和躯干腰肢,都是肉眼可见的强壮有力。 不过做这一行的都不差不多,体力不够真不行。 余幸惊喜道:“那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谢您!” “先不用急着感谢。” 铁匠道:“我已经做好了样品,你先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那就交了定金。” “好好!” 余幸连声说着,起身去跟随着看样品。 一边还心里想着说,哪里有什么脾气古怪,分明是很和善痛快的一位师傅 然后她愣住了。 这个样品乍一看好像很符合标准。 两个不同的分区大小均匀,能适用两种口味的锅底,粗壮的金属锅耳朵焊接可靠,能保证端起时候的平稳,整个锅身打磨的也是光滑漂亮,做工十分优质 但它是个方形的。 第64章 余幸:“师傅,可能是我没表达清楚,我想要的是圆形的锅。” 对方却瞬间变了脸色:“做不来!” 说着,愤怒的甩手转身就要离去。 “您别误会!” 余幸连忙追上去,陪着笑脸:“都怨我,是我没说清楚这个样品的钱我也会付的!都好商量!” “就不是钱的事儿!” 铁匠并不给面子,且送客的意味很明显,再不识好歹估计就要动手赶人了。 面对那肌肉虬结的粗手臂和吹胡子瞪眼的恶劣态度,两人只能暂时离开。 在回程的途中,余幸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圆形的做起来应该是更省力气的,为什么非要做成方形呢?” 而之所以要用圆形的锅,也不仅仅是纠结于形状。 圆形的锅占用的空间相对较小,受热均匀,更适合做''''火锅''''。 这里的能源供给开发并不彻底,仅能用于照明,并没有上辈子那式样的电热板或者加热器,都得是靠木炭的。 等锅子的样式定好了,还得去定制一批桌子和金属架用来搭配的才能使用。 她长叹了一口气。 怨不得别人都说这老木匠脾气古怪呢,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路上晃了两个小时,等回到大花快餐的时候,天都擦黑了,店里已经上了不少客人,店员们有条不紊的招待着。 斯柳在门口迎接,见他们两手空空,便道:“不顺利吗?” 余幸点点头:“是啊,跟预想的不太一样。” “总之,这条路是不通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合作嘛,讲究的是双方都心甘情愿。 一个给钱,一个做事,如果有一方是勉强的,就不能算是一场愉快的合作。 斯柳:“说到这个,下午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一个包裹,说是给老板你的。” 余幸:“咦?那我去看看——在后院吗?” 她从后门穿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包裹,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只木箱, 木箱四四方方用钉子钉起来,里面还塞了些稻草,看样子是保护中间的货物。 猫蹲在上面,昂头挺胸。 “去去,大花,走开一点,小心伤着你。” 她挥手将不情不愿的猫赶去一边,找了个钳子想拆开这些钉子,但力气不太够,最终还是梆子上来帮忙。 到底是个快成年的小伙子了,力气还是有的。 木板被拆走,稻草也被拨开,最中间摆放着的,是一口黄澄澄的铜制锅子。 余幸惊喜的叫起来:“就是这样的!” 当即把锅子抱起来,沉甸甸的爱不释手反复观看,不管是从质感还是样式,都完全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大约十分钟后,余幸冷静下来:“这是谁送来的?” 梆子摇摇头:“我那会儿没在,斯柳姐接的,好像是码头的力工顺道给送来的。” “力工好吧,我知道了。” “你先去忙吧。” “好的老板。” 余幸看着手里的锅子,陷入了思索。 完全详尽的图纸,除了斯柳那里有一份,后来又给了凌朝一份。 斯柳去找了铁匠,得到的结果反馈是做不了,反正至少短期内是做不了。 那么这个锅子的来历,便只有凌朝。 这样的锅子鸭脚港的师傅做不了,但内城区的师傅却未必不行,那片区域居住着不少富人,他们对生活品质和器物的精致程度要求更高。 原来只以为对方是说说而已,但现在却真的收到了。 余幸叹了口气,觉得很有点''''拿人手软''''的感觉,如果凌朝下次还来的话,要用怎么样的态度对待他呢? 如果他发现从自己这里根本得不到任何跟青雅有关的信息,会不会恼羞成怒? 很犯愁。 猫立在一边,有点疑惑。 这种锅不是她很想要的吗?为什么看不出多少高兴的样子? 为了这口长相奇怪的锅,他可是经过了找了三个十多年的匠造师傅连夜推敲方案,经过了多次的试验才得出了这样的成品。 虽然他到现在也不太明白这个东西的具体用法。 还是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但下一秒,余幸却乐呵呵的将它从地上抱起来:“管他呢,大花,咱今天晚上吃火锅!” “保准让你把舌头吞进肚子里!” 锅底是用的自己提前炒好的,有辣味和骨汤两种口味,海鲜是不缺的,另外有牛肉羊肉猪肉,还特意去买了新鲜的毛肚和鸭血脑花。 小青菜和菌菇类洗干净了摆放在盘里,豆制品也有好几个花样,另外还切了几个土豆和红薯,泡了一点粉丝——余幸本身是很爱吃这一口的。 因为有所期待,连准备食材的功夫都是心情愉悦的。 月上梢头,快餐店关门打烊,余幸邀请斯杨和斯柳共同来品尝火锅。 倒不是说故意不给店里的其他人吃,只是一来么,这火锅还处于试验阶段。 二来呢,晚餐阶段顾客比较多,店员都是轮流吃的,讲求高效快速,条件不满足。 三人一猫围着桌子坐下来,中间摆着那口黄铜火锅,里面加了上好的无烟木炭,辣汤和骨汤都沸腾的咕嘟咕嘟。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食材,但 “都是生的。” 斯柳疑惑道:“怎么吃啊?” 余幸乐呵呵的:“我给你示范!” 她用长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锅里,过了十几秒,肉烫熟了,便蘸了碗碟里的小料,心满意足的吃到嘴里。 “就是把食材都烫煮一下,煮熟了就能吃了,蔬菜我喜欢软烂一点煮的久,不过肉和毛肚都要快些,否则就要煮老了,口感会打折扣。” “你们俩也快吃吧,多吃点。” 两人应声,不约而同的动起了筷子。 余幸给猫捞了些肉在碗里,几乎都是骨汤里捞的,私心里总觉得它会喜欢淡口味一些的东西。 猫显然是喜欢的,吃的狼吞虎咽,而且还点菜。 抬起爪子指向哪个盘子,就是想吃哪种了,而且明显是喜好口味重的——不要骨汤,要辣汤。 而斯杨和斯柳,自从吃了第一口之后,就没再开口说话了。 牛肉羊肉猪肉鲜虾火腿蔬菜,来者不拒。 尤其是斯杨,本身坐的位置比较离锅近,又偏好辣口味,此时被辣的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吃一会儿就要灌上一大杯的水。 斯柳动作要斯文一些,但吃的也不少。 两人都觉得诧异——明明只是把食材放进锅里,简单的煮了一下,但是口味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这样的吃法,估计每天吃都不会觉得腻了。 而斯柳也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忽悠余幸把店开到内城去,最好在家门口。 她愿意把一整个月的工资报酬都花费在这方面。 看他们喜欢,余幸也觉得高兴。 “夏天吃火锅可能有点热,等过两天天气凉快的时候就好了,尤其是等冬天时候,那才舒坦呢!” “对了,这个骨汤还能煮些手擀面进去,你们等等,我去拿。” 她说着起身,去另外的储藏室拿——那个房间比较阴凉,有些食材是存放在里面的,包括少量的面条。 两人一猫围着桌子,气氛却一时安静下来,场面有些微妙。 “ ” 明明以前也是经常这样的,有时候商讨公事时间太晚了,凌朝也会留他们吃饭,几人一桌也是寻常事。 但那时候的气氛就不像现在。 斯柳冷静思考,觉得可能是因为饭太好吃,大家吃的都不太体面,所以才尴尬。 比如斯杨,这位一向沉着冷静的护卫,辣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不太聪明的样子。 而她家殿下,猫嘴上一圈都是芝麻酱。 “ ” 太好笑了。 第65章 满满一桌子菜烫的差不多,手擀面也下了两轮,三人一猫撑的都不太会动了。 良久,余幸开口道:“你们觉得味道怎么样?” 斯柳斯杨和花猫同步点头。 余幸:“如果用这个拿出去开店,你们觉得可行吗?” 两人一猫再度点头。 余幸:“不过很可惜,这个计划暂时只能搁置了。” 斯柳:“为什么?” “因为锅不够用啊,我原本打算是做一个中型的店面,如果上下两层的话,那至少要准备三十个。” 余幸面带愁容:“目前看来,好像不太能有师傅可以接下这样的活儿,就算能做出来,大约也需要工期” 斯柳眼神坚定:“鸭脚港的师傅做不来,不一定别的地方师傅做不来。” “我明天去别的镇问问,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样品,比对着来应该就容易多了。” “这件事就交给我,老板你放心,不会耽误店铺开张的。” 第二天一早,斯柳就出门了,临行前交代说如果走的太远,可能要第二天才回来。 余幸觉得不太放心,便提出让斯杨一起,两个人相互照应更安全些。 斯柳:“不用,我没问题。” 她向来是很独立,余幸也劝不住,只是又多给了些银币,说晚上住宿的话要选大一点的旅店,要很正规的那种,附近有巡城使巡逻的最好。 要警觉,不要随便跟人搭话,也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其实斯柳当然很有外出闯荡的经验,她在外头叱咤风云的时候余幸说不定还挣扎在温饱线上,操心着明天的饭菜怎么解决。 但对于这种挂念的善意也觉得心暖,从头到尾耐心听了。 余幸抱着猫目送她远去,叹了口气:“ 锅什么的倒是小事,但人一定要平安啊。” 鸭脚港隶属于上城区,但离着真正的桾都却有段距离,大约是属于''''外郊''''这样的地段,要单纯靠着驴车,得走上个一两天。 在这里居住着的成员很复杂,比较传统的原住民就有渔民和港口劳工,后来陆陆续续多了些小贩,形成了独有的商货供应链。 也有些富裕的商户会在这附近置办宅院作为采购点,偶尔带着家眷来住几日,领略不同的地貌和风土人情。 大花快餐就接待过几乎这样的人家,对方确实是财力雄厚,一天两顿的外卖每天都要送,结账的时候也是大方从不拖欠。 不过随着盛夏结束天气转凉,这些人家也大都搬回了内城区,那边的生活到底是舒适富足一些。 昨天就有一户人家,临行前来定了大批的卤味,余幸还给了两罐自己做的辣椒酱,说炒菜的时候放上味道很够劲儿,不要铜币,是送的。 “你什么时候把店也开去桾都就好了。” 对方颇为感慨的道:“大半年都吃不到这里的东西,得馋成什么样。” 余幸笑着道:“成,那我争取,努努力把店开到桾都去。” “那可好,我一定天天去吃!” “提前谢谢您的捧场了!” 在鸭脚港开店的流程相对简单一些,提前把申请书写好,标明店名,经营品类,店铺面积,主要负责人,然后去城务处申请批准。 等批复完成后,就可以开业,中途会有工作人员来检查,看你店里的一切和申请书上的是不是吻合,没问题的话就算通过,后续只要按时缴税和每年报备就可以了。 但余幸不知道在桾都开店是不是同样的流程。 毕竟是内城区了,要求高一些也是正常的。 她早准备好了一系列的材料,店名也都想好了——大花火锅店。 又接地气,又能看出和大花快餐店的连锁关系。 只是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商标权,为了避免后续可能的一些麻烦事,提前把这个招牌申请了,能少走很多弯路。 她在纸上列表格,猫蹲在边上看。 “装修费可能花费的比较多,火锅店还是要有自己的风格,另外铜锅哎,这个预算是未知的,还有房租和税费” 一通算下来,余幸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 “大花,你的玩具基金我短时间内大概是没法还了。” “喵。” “本来以为赚的不少了可是算来算去,哪里都要钱。” “喵。” “讨生活真不容易,对吧?” “喵。” 不过余幸也只颓了一小会儿,立刻就精神抖擞起来,并决定今晚要用新收来的葡萄酿酒。 上辈子的福利院里就有个硕大的葡萄架,每年都会结很多的葡萄,但不知道是不是品种问题,这些葡萄都很酸——是那种完全没有办法吃进嘴里的酸。 福利院小孩能吃到当季水果的机会不多,但这些葡萄却每年都能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葡萄架,结出相当漂亮的果实。 为了避免浪费,院长便把它们采摘之后做成葡萄酒,余幸也去帮忙,一来二去,就学会了。 因为是自制的,难以做到绝对的杀菌,所以保存期限也就两年三年,但自家饮用是绝对没有问题,清香甘甜,是很难得的饮品。 “收来的这批葡萄挺甜的,直接吃也好吃。” “我以前都不舍得买葡萄吃,太贵了一小串就要十多块,如果是不当季,那就更贵了,几十块都是有的。” “喵。” 不就是葡萄吗,喜欢的话,天天吃也没关系。 “我小时候以为葡萄就是酸的,因为我只见过酸的,也只吃过酸的。” 她一边做着手里的事,一边笑眯了眼睛:“不过葡萄酒还是很好喝的,自家酿的度数低,当果酒喝也好,还能美容养颜。” “等酿成了,也给你尝尝,小猫咪可以喝一点点。” 上好的绵白糖倒进罐子,和挤碎的葡萄果肉充分混合,然后将罐子密封搬到阴凉的房间等待发酵。 这个过程要经历两到三天,甚至一周的时间,等葡萄的果皮飘浮上来并不产生新的气泡为止,到时候再把果皮单独分离。 这期间所有的力气活儿都是由斯杨承担的,包括但不仅限于洗罐子,搬运葡萄,搬运坛子等。 余幸看着他轻松的抱着一大木箱的葡萄在院子里自由活动,脸不红心不跳毫无压力——这箱葡萄是刚收来的,过秤数目是两百八十斤。 “哇,这力气也太大了。” 她伸展自己的手掌,语气中不无羡慕:“哪怕我能有三分之一呢。” “喵。” 大花叫了一声,然后用脑袋蹭她的手。 软软暖暖的触觉很能把人安慰到,余幸抓住猫一顿揉搓 斯柳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回来的。 她带回了好消息,找到了能订购锅子的师傅,而且价格意外的便宜。 “真的吗?” 余幸惊喜道:“那工期——” “工期也完全来的及。” 斯柳道:“他们是专业的工匠师傅,有好几十人的团队,我先预定了三十只,大概一个月左右就能交货,订金也已经付过了,这是收据。” 余幸高兴坏了:“斯柳,真的太谢谢你了!你真有本事!” “这是我应该做的另外,我还去看了一些正在出租的铺面,挑了几个合适的,你看看能不能做参考。” 她一边说着,将几页纸递过来,上面写的密密麻麻,还贴心的画了图纸,标明了路段,房型,周边的商铺类型。 不可谓不详尽。 余幸大致看了一眼,就知道要做出这样的图纸,一定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心中对于斯柳也更加感激。 “你去休息吧,赶紧睡会儿。” 她将人强行推进了屋里:“ 晚饭时候我再叫你,快去吧快去吧!” 解决了锅的问题,剩下的就相对容易多了,余幸仔细研究了斯柳带回来的图纸,认真分析了几处选址,最终挑了两个,决定要再讨论一下。 “凤凰大街和苍鸬大街,这两处都是闹市区,客流量虽然大,但房租太贵了。” “飞鸦路也不错,但房子有点小综合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个。” 她的手指落在其中一个地方,小声的念着:“凤凰大街和峰鹰路交汇处,上下两层,而且有独立的小院和水井。” “有个小院子还是很好的,到时候改成员工宿舍,白班夜班的倒,也有个能休息的地儿主要房租便宜呀,而且可以一年一付。” “这样的好房子可不是经常能遇到的,如果情况属实,最好马上定下来。房东好像在做慈善一样的。” 猫趴在边上,耳朵些微动了动。 于是新店的开张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没过几日,余幸便简单收拾了点随身物品,让斯柳赶着驴车,两人一猫去出差了。 出差的地址是桾都,这次的主要任务有两个,提交申请书和确认选址地址,如果顺利的话最好能把房子定下,这样就可以进行下一步,按照预定风格和找师傅进场装修,并定制一些软装用品。 这些必须要同步进行,才能保证工期。 大花是非要跟着的,无论如何也说不听,它爬到板车上蹲坐着,那副赖定了的模样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行吧,就带着你。” 余幸将它抱起来,一口亲在毛茸茸的头顶:“我们大花可乖了,不会添麻烦的。” 斯柳和斯杨眼神游移,看天看地看树看草。 “我离开的这几天,店里的事就辛苦你了,斯柳。”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余幸放心了,摆摆手打了招呼,坐着驴车悠悠的往桾都的方向驶去。 第66章 余幸相中的两个店面都在凤凰大街,一个稍微靠近闹市区,另一个则略微远一些。 乍看上去,两个地方的条件差不多,都是两层的小楼,都有个小院,只是略远的那处租金更合得来。 但具体如何,还是得实地考察了才比较放心。 前几天,余幸找人定制了驴车的棚子,牵着车去师傅家量了尺寸做的,金属骨架加上厚实的帆布篷顶,不仅能遮阳还能挡雨,很多专做客运的牲口车都有。 如今在路上,倒是方便了许多。 余幸跟斯杨商量:“这次的路程走的远,我们轮换的来,你若是累了千万别逞强。” 她是会赶驴车的,况且这一路上都是平整的大道,也没什么太大的难度。 斯杨:“” 该怎么说呢,于他来说,赶驴车这样的强度,本来也不用什么利器。 更何况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必须停下来修整,因为驴要休息。 余幸坐在板车上,里面铺设了厚垫子,边上还放了一个筐,里面装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铜币零钱,比如烙饼和水。 车子慢悠悠的走着,从清晨到晌午,再到黄昏。 大花蹲在余幸腿上,悠闲的甩尾巴,脑袋上还带了个花环——余幸顺手从路边拽的花枝,编了两条。 她撩开隔帘,对着斯杨道:“前面有没有镇子?我们找个地方落脚吧。” 斯杨应声,调整了方向往附近的小镇去了。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天都擦黑了,镇上的灯火也点亮了,人来人往的热闹,是个比较繁华的镇子。 镇上也有招待住宿的地方,条件算不上太好,不过出门在外,也不能要求那么多。 两人寄放了驴车,在边上的小摊买了几个肉烧饼,然后要了两间房。 斯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余幸笑的道:“好,你也好好休息。” 她回到房间,和猫分食了肉烧饼,虽然有点干巴,肉质也处理的不得当有些老了,但填饱肚子还是足够的。 “你说你非要跟出来做什么呢?” 余幸把掰成小块的肉饼放在手心,看着猫慢慢的吃。 “家里不是更舒服?你这会儿应该躺在凉椅上在院子里乘凉,吃很多小鱼干。” “喵。” “行吧,快点吃,吃完早点睡。” “坐车也不是个轻松活儿啊,这驴车也没减震,一天下来,我这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很平和的一晚上过去,第二天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两人一猫一驴又踏上了旅途。 越是往郡都方向,便越是繁华,街道十分宽阔,并行几辆马车都没有问题——不过马车也不多见,倒是很多人力车。 一幢幢房屋也整齐漂亮,柜台上摆着的货物精致干净,里外出入的人群也都打扮得体,完完全全不同的样貌。 反正余幸是很真切的有种''''进城''''的感觉了。 等来到凤凰大街的时候,她更是赞叹不已——那高耸城楼上的栩栩如生凤凰雕像,绚烂璀璨的色泽,伸展双翼引颈向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一般。 看来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朝代,都有鬼斧神工的匠人。 两人先去看了离着闹市区稍远一些的选址,去置行拿了钥匙,在中人的带领下开门进入,从外到内仔细查看。 整个大厅里非常空荡,方方正正的形状,四角的木头柱子都被漆成了漂亮的朱红色,左边还有楼梯通往上层,二楼的面积也是差不多大,还连着个不大不小的观景平台。 后面的小院相对简陋些,但也基础设施齐全,而且是接了暖炉和水管的。 “暖炉?这个是怎么用的?” 她大为惊异:“这里连地暖都有?” 中介小哥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过什么地暖,但也很耐心解释道:“桾都的冬天比较冷,建筑规划都是这样,一百户一个单位集中供热。” “您大概没注意,这些墙壁上都有管道,里面会通热水,烧锅炉循环的,我们这里规矩是按户缴费,每个冬天二十个银币。” 余幸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样算起来,这么大的面积,二十个银币真很划算。 当然,前提是能保证效果。 总之,一番看下来,她是十分满意,但也没有马上确定,而是又去了另外一处。 但正如之前所说的,这一处更靠近闹市区,周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牲口车是不让进的,几人只好下车步行,走了五六百米。 这处店面和先前的差不多,只是院子小些,另外离着菜市场也有段距离——优势当然也有,这么多人,客源不用担心了。 这里的租金要贵了三分之一。 余幸百般思量,定下了远一点的宅子,且当场就签订了协议,五年的期限。 中介小哥大约也是很少遇见这样痛快的顾客,当场拍胸脯说开场的扫洒工作他包了,会请人来做,到时候只要验收就行。 余幸笑盈盈谢了。 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他们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一家简洁干净的住宿旅店,价位适中,还提供简单的吃食。 接下来,他们要在这里住下,直到确定了装修的细节并与工匠师傅对接完毕。 余幸在桌子上写画,猫趴在边上安静的看。 她用手指轻戳猫鼻子:“你可不许乱跑,这地方我是真不熟,真没地方找你去,知道吗?” “我不拴着你,你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咱们一人退一步,可是说好了的。” “喵。” “听话,回去给你煮火锅吃。” “喵!” 说定了! 余幸开始拜访附近的工匠师傅。 她要找的是能包下一整个工程的,有点类似现代社会的装修公司,不管是中介还是团队都行,多花点儿钱,但能省心许多。 毕竟她前期还得盯着鸭脚港的生意,没有太多时间来回的跑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经过两天的摸索和拜访之后,她找到了满意的队伍,并邀请对方来实地考察,双方就一些细节问题进行讨论,并最终达成了一致。 余幸支付了部分订金,双方签订了协议。 做完这件事,她算是松了口气,躺倒在床上自言自语:“等送完申请书就可以了应该没问题的。” 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将猫双手举起来,拎在半空中。 “明天带你去玩吧?” “ ” “老实说,我这几天太紧张了,周围美景这么多,真都没仔细看呢。” “ ” “你以前来过桾都吗?哦对,你是贵族猫来着,说不定出身更显赫,你老家是哪里的?” “ ” “明天先去送申请书,然后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四处闲逛,今天下午我看到有坐小船游城的,那个不知道怎么收费” 余幸没啥出门旅游的经验,毕竟上辈子没钱也没时间——说来也不怕人笑话,她连市都没出过,更别说省。 不过游客被宰的新闻倒是看了不少,什么强买强卖的旅游产品,恶语相向的黑导游,胡乱收费的景区门票和特色菜 余幸对于钱是很在意的。 她不吝啬,但也绝不浪费,至于被宰,那更是绝对不接受的,所以不管是买卖任何东西,一定要把细节再三确认。 而事实证明,这是个很好的习惯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大花从桌子上跳到窗台上,向下俯瞰。 这里的视野很好,能看到余幸将要租下来的那个店面,而隔着店面只有一条街的地方,就是他的住处。 主要的王族,也就是老派贵族,都住在桾都北,只有他自己的府邸是开在这一片的,初始是因为不耐烦那些繁琐的交际,后来反而觉得很多方便。 余幸骨碌的爬了起来,快速的洗漱和换好了衣服,精神抖擞的带着斯杨出门了。 申请书的批复比想象中快很多,明日就能有结果,到时候刚好拿到就可以启程回去鸭脚港了。 斯杨没有一起,他拒绝了余幸的邀请,说要拜访一位以前认识的朋友。 “啊,这是当然的。” 余幸跟他再见:“要注意安全哦。” 斯杨点一点头,走到人群中去了。 余幸提着猫篮子坐上了河中小船,悠悠然的度过桥底,观赏着沿途的风光和美景。 撑船的是个中年汉子模样的,晒的黝黑一笑裂开一嘴的白牙,人也健谈:“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听口音不像。” 余幸点点头:“是呢,鸭脚港过来的。” “鸭脚港,那可是个好地方,海鲜又多又好!” “这倒是,港口嘛。” 河道往下弯一点的地方,有浅一些的河堤,还生长了许多荷花,三五个光屁股小孩正在扎猛子玩水,还有些妇人正在边上洗衣服,一边聊着些许家常,嘻嘻哈哈的声音传的很远。 余幸:“哎,师傅,就从这里上岸罢!” 再远一点就去到居民区了,还要费好大力气走回去,万一迷路就更折腾了。 撑船师傅应声,船桨一拨小船便灵活的调转方向靠岸了。 余幸道谢,提着猫上了岸。 青石板铺成的整齐道路,两旁盛放着各式各样颜色鲜艳的花朵,不时有穿着整齐的是人擦肩而过,而他们的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这表示,这里的人们生活都过的不错。 余幸被这种氛围感染,也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第67章 余幸拎着猫踩在小路上,一路上欣赏美丽河岸风光,路上遇见有很多人在排队的,似乎是一家很火的点心店铺,便也跟着去站在队伍里。 “这么多人,想必不会太差。” 她好心情的摸摸猫脑袋:“闻着味道就觉得好香啊。” “喵。” 有多香吗?他倒是觉得不如余幸炸的小鱼干和小螃蟹。 金黄酥脆,外酥里嫩,他自己就能吃一大盘。 人虽然多,但好在队伍移动的还算快,很快就排到了前面。 余幸垫脚张望,发现是在售卖一种类似车轮饼的东西,小小的圆饼点心,里面塞了红豆沙和绿豆沙的馅料,鼓涨涨的。 于是每种买了三个,用一个小纸盒装着。 六枚饼一共花了四十八铜币,差不多半个银币了,这个价格比她预料中高了一倍。 “这饼子这么贵,上城区的物价果然高。” 余幸捂着胸口,多少有点肉疼:“其实我也会做差不多的哎,算了。” “出来玩嘛,扣扣搜搜有什么意思,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 自我建设一番,她把饼子放在筐里,决定晚上时候和斯杨一起分享。 凤凰大街是内城区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尤其是越往中心,便越是繁荣热闹,而且是非常规整和整齐的,道路宽敞,两侧的店铺十分热闹。 有售卖成衣的,有售卖珠宝的,还有各种精致的小玩意儿,以及各类吃食,样式多彩应接不暇。 余幸跟着走进去几家,但立刻被价格吓退了。 “什么衣服要一个金币啊!是金线钩织的吗?”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大概就算是整个桾都的商业中心了,店铺中售卖一些奢侈品也是合情合理的,虽然我消费不起,但总有人能消费的起的。” 就比如现代社会的那些昂贵的衣服和包包,若是往贵了说,大几万几十万的也不是没有,依旧会有人买单。 说到底,各人花各人的钱,又没影响别人。 倒是也相中了一枚冰蓝色的吊坠,跟大花脖子上那个大小差不多,是个花朵形状,雕工可爱。 价格是两个金币。 “ ” 打扰了。 中午时候,她提着猫篮子走进一家挺气派的饭馆,要了个包间。 并非是奢侈享受,而是余幸需要知道当地差不多标准的饭馆,一个人能吃饱的分量大概在什么程度,以及具体的菜色和口味。 另外她带着个非要上桌吃饭的猫,也不太方便做大厅。 总不好影响别人太多。 “清炒延椒,二十八铜币,柔鱼辣菜,四十八铜币。” “大份烧羊排,一百一十一铜币。” “主食大饼,十铜币,大概有两到三人的分量。” 她一边品尝味道,一边将大致的价格记下来,另外多要了套小碗,给猫夹了些菜放着,让它慢慢吃。 但猫的胃口似乎不是很好,每种就吃了一点点,然后就趴着不动了。 “怎么了?大花?” “喵。” 没怎么,报吃。 余幸无奈苦笑:“你还挺挑嘴。” 这些菜她也都大致吃过一轮,虽然这样说有些太自傲了,但实话就是,味道真挺一般的。 鸡肉有点柴,腥味儿很重,鱼肉不新鲜,都散在汤里了,唯一一道还算可以的小炒青菜,却做的太咸了。 若是这样的菜色出现在巡场的街边小餐馆,肯定不能说什么。 但这样等级略高的地方,而且还收费这么昂贵,如果是在上辈子,倒闭是分分钟的事——不过这里么,这家生意还挺好的。 她大致估算了这家餐厅的价格,得出的结论是人均消费在一个银币左右。 是大花自助餐的十倍。 即使知道这是必须的花销,但余幸结账的时候还是小小肉疼了一下,而且没想到的是,一套餐具竟然也要一个银币!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白瓷餐具! 不过因为大花已经用过了,她还是忍痛买了下来——嗨,下次还是要提前问清楚。 下午时候,一人一猫在周围转转,主要是为了熟悉地形。 余幸颇为感慨。 明明就是想着要纯粹的玩上一天,怎么又成了实地考察。 走路一整天,也觉得辛苦,傍晚时候在旅馆对面的茶馆坐下来喝点东西,五个铜币就能喝一大壶的花果茶,还给免费续水。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样的消费显得格外亲民。 再晚一些的时候,斯杨回来了,两人一猫分食了白天买的车轮饼,馅料充足,味道也说的过去,难怪会需要排队那么火爆。 因为计划的是明天一早要出发,所以当天晚上睡的很早,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下雨了。 如果是小一点的雨,那么驴车上的篷布完全应付的过来,但这样的瓢泼大雨,是没法正常赶路的。 没奈何,只好多耽误一天。 余幸跟斯杨都去了租好的店里,师傅们都在干活儿,大工加上小工,在场的一共有六个人。 “还有两个请假了,要明天才过来。” 余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个装修队伍其实挺大的,全部有二十多个人,但是并不都在一处做活儿,他们还接了其他的工程。 这些人一般都是直接搬着铺盖卷过来,吃住都在工地,直到做完事结算尾款。 余幸四处走动,在院子里发现了一个简易搭建的灶台,灶台上有个大铁锅,边上还堆了许多锅碗瓢盆,还有半袋没吃完的米。 这些都是工人师傅带来的,毕竟是习惯做粗活的大男人,没几个是擅长在灶台上忙活的,平时就煮点面,或者热个馒头饼子的,随便对付一口。 她想了想,决定要请这些师傅吃顿饭。 当然是买材料自己做,她很有自信自己做的并不会比外面差,而且么,咳,确实是能省下一些钱的。 这地方物价着实是贵,又人生地不熟,挨宰的概率太高了。 于是冒雨出门买了鸡鸭鱼青菜,又切了牛肉猪肉各两斤,馒头买了三十个,拖在驴车上全都搬运进来。 做活儿的师傅都觉得诧异,余幸笑着道:“本来也是做吃食店的,权当让大家提前尝尝我的手艺,各位多辛苦了!” 斯杨帮着搬东西去了廊下,然后生火,余幸则快手快脚的处理食材。 买了豆腐和熟牛肉是现成的,只要调些料汁拌一拌就能上桌,白条鸡剁块儿爆炒,鱼清蒸后浇汁,猪肉有点肥于是做成回锅肉,另外佐着小炒青菜,最后蛋花紫菜勾了一大锅汤,满满当当一大桌的菜便凑齐了。 等做完时候,也就是正好中午吃饭的点儿,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围着桌子坐下了。 板凳不够也没关系,这里搬块砖,那里找块石头都垫在屁股底下坐着,都不是太挑剔的人,并不拘这些细节。 领工的大师傅笑道:“这手艺真没的说,还没吃呢,香味儿都拱进鼻子里让人流口水。” 余幸连忙道:“谬赞了,大伙儿也辛苦了,快别客套,赶紧吃吧!” 于是众人纷纷拿起筷子。 食物吃进嘴里,味道自由品评,即使这群自认走南闯北接活儿吃过不少特色美食的手艺师傅尝了,也不得不暗自竖起大拇指。 他们是一群做活儿的粗人,没有很多细腻华丽辞藻的堆砌,就觉得跟别处的不一样——这肉怎么能这么香,这鱼怎么能这么嫩,连小青菜都满嘴留香。 余幸只吃了不多的东西,猫倒是吃了一大碗。 用的是昨天一个银币买的白瓷餐具。 席间有人说以后等店开了,一定经常来光顾,因为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余幸很如实的交代说这里是不做炒菜的,但开的也是吃食店,只是暂时要卖个关子保密,总之不会让人失望。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下午时候,余幸回到了旅馆,冲了个热水澡,准备躺下睡觉。 雨天嘛,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休息休息也不错。 猫团在枕头边上,优哉游哉的舔毛。 正迷迷糊糊准备要睡着的时候,余幸突然觉得脸有点热——确切的说,是被烤的有点热,仿佛有人放了个热腾腾的烤红薯在边上似的。 可旁边不是大花吗? 她迷糊的伸手过去,搭在了猫身上,下一秒却惊呼出声:“好烫!” “大花,你发烧了?” 猫却受惊一般,腾的跳了起来,然后撞开门跑了。 余幸:“” 她立刻起身去追,从楼梯到大堂,再到牲口棚,最后是后院的杂物间,到底是猫身体型灵活,嗖的钻进杂物间,不见了。 余幸气喘吁吁追来,呼啦一把将门推开。 “大花!” 但杂物间里并没有大花,反而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原本是背对着的,现下回头过来,挑眉望着。 “ ”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还是余幸先开口了:“ 真巧啊,凌,凌朝先生。” “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凌朝淡定道:“公干而已。” “你有事吗?” “啊?” 余幸一时也没来得及思考什么样的公干会干到小旅馆的杂物间里,只是顺着他的话道:“我的猫跑进来了,我找猫请问你有看到它吗?” “就是那只白色腿身上有条纹的,半大猫,你也见过的。” “看见了。” 凌朝答道,他伸手一指杂物间后面的通气小窗:“从那里跑出去了。” 第68章 “等等。” 凌朝也跟着走出了杂物房:“我帮你一起找。” “啊?” 余幸愣了一下:“那,凌先生对这里熟悉吗?” “熟悉。” “太好了!”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明天就要回鸭脚港,没有更多的时间耽误。 但是要说让余幸放弃寻找,那也是不可能的——这小破猫,有脾气没本事,要是在外面流浪了,分分钟就得饿死。 凌朝指着道:“我看见它从这边跳出去,必定是往巷子里去了。” 余幸转头就要往外冲。 凌朝一把拉住她:“这么大的雨,拿把伞再出门。” “好好,应该的,我都急糊涂了。” 天色阴沉大雨瓢泼,两人撑着伞在青石板铺就的巷道中,一边喊着大花的名字,一边努力的辨认和寻找。 斯杨也跟出来了,但他表示自己可以找另外一条路,这样效率更高些。 这样的大雨,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偶有那敞开大门坐在屋檐下纳凉的,余幸也都上去问了,但回复是无一例外,都说没有看见。 凤凰街周边的巷道都是布局整齐,道路干净整齐,根本没什么能藏猫的地方,几圈找下来也是毫无所获。 余幸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陡然冒出个不大好的猜想。 ''''该不是掉在河里了。 '''' 也难怪她会觉得大花不聪明,因为当时捡到它的时候,这小家伙就是抱着一根枯树枝的,而且是分分钟要被水流冲走的紧急。 没人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备不住有只笨猫能掉进同一个坑。 余幸简直是又生气又无奈。 “笨猫!下次再不带你着出远门了!” 凌朝:“” 余幸转头,看他一副受到很大冲击的模样,连忙道歉:“我没别的意思,说猫呢,太不听话,脑袋坏掉了。” “ ” 余幸找了个小船,要求船家顺着水走一段。 这样的天气原本是不出船的,船夫都停在河边休息,不过生意上门了也是接的,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这雨下的大,涨水咯。” 船夫划桨,眯着眼睛眺望:“真要是掉河里得往下游去找,一眨眼就冲走了。” 余幸也只能强撑着微笑:“只是猜测,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我家那个猫,可聪明了,不会往河里跳的。” 船夫是个好心肠的,走一段看到桥边有停泊的船只,就停下来问问,有没有见过一只猫飘过去的。 “没见,这点雨才涨多高?不会冲走猫猫狗狗的,野鸭子倒是看到两只。” “不是鸭子,是狸花猫,帮我瞅着一眼啊。” “行嘞行嘞。” 往来找了一圈,也没在水里找着,两人便登了岸,想顺着来路再找回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然后凌朝晕倒了。 毫无征兆。 在他倒下来之前,余幸完全没注意到他状态不好,所以十分无措,只能本能架着这个人的肩膀,让他不至于滑落在地面上。 这么大的个子,死沉死沉的,饶是平时做活儿攒出了些力气,也得咬牙才能撑住。 “凌先生!你怎么了!” “你醒醒哇!” 路过的有人看见了来帮忙,把人架到路边的茶馆里,灌了两碗清凉败火的茶水,人才悠悠转醒。 但状态还是不好,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些虚汗,连带着嘴唇都失了色。 余幸松了口气,关切道:“您没事吧?” “ ” “您有熟悉的人在附近吗?我去找他们过来,让他把您接走。” “ ” 凌朝把嘴唇一抿,眼睛向旁边看,那姿态十分明显,就是不肯配合。 余幸:“” 虽然但是,这人的反应怎么跟大花似的,每回遇到它不乐意做的事儿了,就把猫脸一扭,不肯看人的眼睛。 但是不走真不行啊,她还得去找猫呢! 想到这里,余幸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凌朝先生,你有家人或者朋友在附近吗?我现在去联络他们。” “很感谢你帮我,但生病的话,还是回去休息比较好。” 凌朝又把脸扭向另一边。 余幸:“” 你是闹脾气的小孩子吗! 正头疼的时候,斯杨走进了茶馆,然后说他找到猫了。 “找打了?在哪里找到的!” “在一个农户的家里。” 斯杨迟疑道:“它打翻了人家晾晒的玉米粉,被扣住了暂时安全。” “好好,赔钱没问题。” 余幸连连答应:“应该赔的,那什么,斯杨,我现在走不开,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吧。” 一边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一大把银币,都塞过去。 “跟人好好道歉,说些好话,把大花给赎回来——它在发烧吗?” 斯杨顿了两秒,摇头:“没有,它很活泼。” 他接住了那些银币,转身离开了。 余幸也总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斯杨是个做事稳妥的,绝对不会说假话,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所以暂时可以放心。 凌朝将自己的杯子也推过来。 空了,也要。 余幸:“” 泼你脸上。 但泼是不可能泼的,这辈子都没那个胆量泼,于是给他倒了水。 凌朝休息了一会儿,喝了两大壶茶,有点缓过来了,气色看着也好了许多。 余幸在一旁小心观察,然后试探开口:“凌先生,你没事了吧?” 凌朝看她一眼:“有事。” “ ” 余幸一拍大腿:“巧了不是?我也有事!那您先忙,就不打扰了!” 起身就要走。 凌朝也跟出去,执着的拱进同一把伞下。 “ ” 余幸自认是好脾气,也被磨的没招,干脆破罐子破摔,问凌朝到底有什么事。 男人顿默两秒,说自己饿了。 余幸颇为无奈:“行,挑地方吧,我请你吃。” “想吃你做的。” “?” “你做的好吃。” “ ” 余幸耐着性子解释道:“您对我的手艺认可,我也觉得很高兴,但这里显然不满足做饭的条件。” “这样吧,我承诺,等回到鸭脚港之后,您可以来我们快餐店,想吃什么都行。” 凌朝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眼神执着。 余幸试探道:“我就当你答应了?” 凌朝:“没答应。” 余幸:“那也没办法啊凌先生,我的猫现在还被人扣着呢,今天实在是没有空了。” 凌朝:“它那么重要吗?” 余幸:“非常重要。” 本以为这话说出来,对方是要胡搅蛮缠一番的,但他脸上竟然露出类似''''得意''''的神色,而且很痛快的松口了。 “好的,那便改天,今天随意吃点什么吧。” “ ” 结果还是要吃啊。 不过已经比预想中好的多了,两人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小店,点了两个小菜和两碗面。 下雨天没什么人,店里空旷的就他们这一桌,面条端上来之后,老板也缩到柜台后面去了。 余幸真饿了,埋头干饭,不一会儿就吃掉了大半碗。 然后她发现,凌朝的碗还是满的,这人最多吃了一两筷子,面前的小菜也是一动没动。 诚心而论,她觉得这面条做的不错了,还用葱花爆油热了锅,虽然味道有点淡,不过就着小菜吃正好。 这都要挑剔?还是不饿。 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将整碗面都吃了个干净。 两碗面加上两个小菜一共花了四十五铜币,属于正常偏高一点的价格,还能接受,从面馆出来后,两人便分了手。 余幸本想去找斯杨,但她又不知道斯杨在哪,只好去旅馆里等着。 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斯杨回来了,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把猫托在胸前,一点雨水都没沾到。 “大花!” 余幸连忙把它接在怀里,反复确认了正常的体温和健康的状态。 而这货丝毫没有闯祸的自觉,竟然还用头去蹭余幸的手,嘴里喵喵叫着,完全是理直气壮的模样。 余幸:“我要把你绑在桌子腿上!” “ ” 第二天早上,天放晴了。 斯杨赶着驴车,驴车上载着余幸和大花,正式启程回鸭脚港。 细细的算起来,两人一猫已经在这里流连了十多天,还真有点想念了。 “可惜没买到什么像样的纪念品,要空着手回去了。” 余幸感慨道:“不过说真的,这桾都也没有鸭脚港物资丰富嘛。” 鸭脚港是个非常繁荣和富饶的地方,也是淘换宝贝的好地方,只要你足够识货,只要你拥有擅长发现美的眼睛,那么便到处是宝藏。 不过有钱人还是集中在桾都的,这里的人们生活条件也更好,从物价上就能体现出来。 回程比来时大概快了半天,但等他们赶回的时候,也已经是接近黄昏了。 店里有条不紊的运作着,各色佳肴已经被搬上柜台,许多人正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陆陆续续的上门来,准备好好的吃喝一顿慰劳自己。 驴车进了院子,梆子接下来,将驴牵进棚里去。 “哎,老板,回来啦,桾都好玩不?” 说话的是收银的小媳妇儿,笑眯眯的:“那里的人,是不是都特别有钱?” 余幸也笑着回答:“是个热闹的好地界,等回头店铺准备齐全了,请大家去桾都旅游部!” 众人都欢呼起来。 第69章 从桾都回来的第二天,店里来了个熟面孔。 飞花酒家的老板,凌寻。 这人倒是很自来熟,往桌前一坐,面上笑盈盈的:“听说余老板打算在桾都开店?已经在筹备中了?” 余幸:“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凌老板是从哪里得的消息?” 凌寻把扇子一甩:“哎,消息的出处不重要——余老板打算开什么店?” 余幸无奈道:“就是普通的吃食店,先试试水,行不行还不一定呢。” 凌寻却满脸认真:“余老板的手艺我是很信得过的,若是有什么用的着的,缺钱还是缺事,都尽管说。” 余幸:“一定一定。” 其实是不缺什么了,毕竟以她的性格而言,要做一件事,一定是有万全准备才要动手的,现在装修也正常进行中,流通资金也够,就等开业了。 眼见着正事是谈完了,这人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大花攀着凌寻的衣服跳到他的肩膀上。 余幸从一开始的试图阻止,到后来满脸木然——怎么说呢,人和猫看起来都还挺开心的。 至于那华丽闪光的衣料里是不是镶嵌了金线银线的,又是不是会被猫爪子勾丝了,已经完全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凌寻硬是蹭了晚饭才回去,依旧是有豪华的马车接送,一行一动之间都透着富贵之气。 “我觉得姓凌的一家子都好奇怪。” 余幸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猫脊背:“怎么都这么自来熟啊” 但是说实话,能搭上凌寻这层关系还是很好的。 他出身好,又在本地有些影响,不说能帮多少忙,但绝对能少很多麻烦。 “也不知道算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 “以后估计要有很长一段时间得两头跑了,哎,好怀念小汽车哦。” 她叹了口气,抱着猫回屋睡觉了 过完了夏天,鸭脚港迅速的冷起来了。 白天时候倒是还好,但最冷的时候是凌晨,还没破晓时分,那寒意真是要渗透进骨头里的,冻得人牙齿咯咯的响。 盐二每天早上去港口收海鲜,得穿棉袄子,戴上棉帽子——海边的风更凉,吹的人手脚发木。 余幸不大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气候改变,感冒了。 感冒这回事,可大可小,无非就是流鼻涕嗓子痛,就算不管它,一个星期也好的差不多。 不过余幸向来惜命,还是去买了药,每天喝着,身上一股苦味儿。 隔天又去市场上找了布料店,定了一些新的被褥和铺盖。 “都是今年最新的棉花,又软又舒服。” 店家见来了大主顾,也是介绍热情:“这些料子也好呢,不过自家用就不用选太花哨的,柔软舒服才是主要。” 余幸点点头:“行,这些都要了——对了,你们这里是不是也接成衣制作的?” “接的,是您穿还是?” “做十多个人的,罩衫和棉袄都要。” 店家笑的满脸褶子:“我们上门量尺寸的,看您什么时间方便。” “那就明天下午吧,大花快餐店,家里有人。” “哎,没问题!” 第二天半下午的时候,一个年纪大些的婆子领着个小姑娘来了,捏着软尺,还带着些样品的布料。 余幸走到院子里,怀里还抱着个小暖手袋:“ 大家都停一停手上的事情,来排队量尺寸,准备做秋冬的制服了。” “啥,我们都有?” 洗碗的大姨睁大眼睛:“要给我们做棉袄?” 快餐店一直都是有工作服的,浅蓝色的单衫,用了很厚实耐磨的布料,看上去很干净显得人也精神。 但棉袄可不比单衫,用料和造价贵了不止一倍呢。 余幸点头:“天气冷的太快了,再拖就来不及了,每人一件两件棉袄两件罩衫,做的肥点,套在外面好拆洗。” 负责量尺寸的小姑娘也灵精,笑着道:“遇上这样的好主家,真是好福气!” “说的是啊。” 那婆子展开软尺,满脸笑意:“谁先来量?” 料子选了深一点的蓝色,除却棉服和罩衫外,还多定了三套厚皮毛的大衣,里面还要多加两层夹棉和鹅毛层,也是所有衣服里面造价最贵的。 “港口吹海风更冷,谁要是有事做上港口,就套上这大衣。” “尺寸做大些,谁都能穿。” 虽然鸭脚港的发展程度还可以,但大多数老百姓也都是过着很普通的日子。 就算小孩子,也没有要年年都穿新冬衣的,至于大人么,缝缝补补反正是穿在里面,又没人看见。 罩衫做件得体的,就能对付好几年。 很多厂子里做工的也有工作服,但冬天基本都是罩衫,套在外头的,就连定制衣服的老板,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但他本身也是个生意人,有钱赚就好了,至于别人是不是善心做好事,又不跟他相关。 等量完尺寸,余幸把猫举起来:“还有把它的尺寸也量一下。” “也是要做三件,两件棉的一件单的,单的那件要做连帽的。” 老妇人应声,也过去给猫量了——她们对于这件事接受程度很高,因为以前也见过那些富贵人家的小猫小狗都是要穿衣服的,而且用料还十分讲究,比人穿的都好。 “这三件算添头,不另外算钱了,咱们工期大概半个月,到时候都给您送来。” 余幸答应了,交了订金,然后商定一些图案和细节。 其实她还打算着要再定一批红色的,暗红色的立领夹袄那种,作为火锅店的工作服,不过目前还没太想好款式。 量尺寸的老婆子走了,大花快餐的员工却还各自高兴着。 在这里上工管吃不说,连衣服都包了,同事和睦老板和善,真是实实在在的好工作,回去说起来邻居都羡慕,纷纷打听还要不要招人。 “虽然活儿多,但勤快些,就忙的过来。” 这样说着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很骄傲 余幸自己也新置办了几身成衣,都是定做的,反正也不长个儿了,不吝啬这些。 最主要的是,成衣比量身更贵——店铺里挂着好看的那些,每一件都要银币起步的。 “虽说鸭脚港天凉的早,但他们都说,今年好像格外早。” 余幸缩在房檐下,身上还披着厚袄子。 “我记得木匠家是有那个暖桌?什么样子的啊?不知道集市上能不能买到。” 又看大花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有点羡慕:“你就好了,厚厚的一身毛,下雪都不用怕。” “去年冬天的衣服你都不肯穿,今年换了好料子和漂亮花式,可不准不穿了。” “喵。” 驴棚的另一侧,斯杨和斯柳正在合作榨草料,准备囤起来过冬。 斯柳:“殿下的情况不太稳定,我想他可能拖不了太久。” 斯杨点头:“上次在桾都就不受控制的变了一次,持续了半天。” 他们两个都是凌朝的下属,世世代代的家养子,最近身伺候的那种,斯柳负责信息搜集方面的工作,而斯杨就是护卫。 作为人类,凌朝已经是个成年男子。 但作为另一种形态,他还需要跨过一个非常重要的进阶阶段,而且这个阶段并不是缓慢成长,而是跨越式的,从半大猫一下到完全的成年体。 这段时间的不稳定性是很高的,他会控制不住的变身,持续的高热和昏迷,甚至会存在一定的危险,所以必须要有本族的人守在身边。 按照既定的流程和计划,凌朝现在应该在桾都的府邸里,接受同族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看护,而不是这鸟不拉屎的鸭脚港肆意放飞。 这真的非常胡来。 但是这货脾气是很不好的,谁都管不到他头上,又谁的话都不肯听。 斯柳叹了口气:“最慢也就是这个冬季结束之前。” 目前她的打算是能让桾都的火锅店顺利进入运营期,余幸肯定要去操持大局,这样殿下也能被带到桾都。 那边他们的人手更足,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处理起来也比较方便。 斯柳其实私下里有问过凌朝,要不要选择更安全的度过方式,比如''''失踪''''什么的,毕竟家猫跑丢是高频发生事件。 最多半年,他的情况就可以彻底稳定下来,到时候重新出现就可以了。 但凌朝却立刻拒绝了。 他不是没尝试过,事实上,一直待在余幸身边才是很不理智的选择。 凌朝很承认,最开始留下是因为贪嘴,余幸做的东西太好吃了,是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美味,而且她的来历成迷,让他十分好奇。 那段时间也没事可做,索性就扮演一只普通的家猫——反正他是不大在乎面子的。 后来就慢慢变了味。 “我尝试过离开,但她很难过。” 那种惊慌和无措,那些泪水和牵挂,比牢固的铁锁链更能桎梏他的脚步。 凌朝只经历了很短暂的犹豫,然后毅然决然的认命了。 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普通一猫,陷入感情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于是他赖在余幸身边不走了,除非是有什么过于紧急的事情发生,或者事态已经没法控制了,就短暂的消失半天。 并尽量不在外头过夜。 第70章 关于这个话题,斯柳跟凌朝进行过一次探讨。 凌朝虽然脾气不算亲和,但他并不是不讲理,一些劝诫还是能听的进去。 斯柳:“余老板是个善良的人,小动物养久了当然有感情,但您要知道,家猫走丢真的很常见的事。” “余老板的生活非常充裕,时间很快就会治愈一切,综合起来,这是性价比最高的解决方案。” 凌朝:“不行,她离不开我。” 斯柳:“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顶天了也只是几个月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 但凌朝满脸都写着不爱听,不接受,没的商量。 斯柳:“” 作为旁观者,她其实看的很清楚,比起余幸,明明是凌朝更不能离开这段关系。 只是嘴硬的不肯承认罢了 一个半月之后,余幸又一次踏上了去往桾都的路途,这次是跟斯柳一起,坐的是同乡人的驴车,他会捎着她们到颈鸟镇,那里有长途马车可以去往桾都。 余幸抱着猫,左右摩挲,十分疑惑:“你好像比原来更烫了?是我的错觉吗?” “虽然当暖手宝很好用,但这样是正常的吗?” 斯柳面不改色:“应该是对比的缘故。” “天气冷了,显得热。” 余幸一愣,是可以这么对比的吗? 但斯柳不是爱开玩笑的人,而且猫看起来也的确很活泼,没有半点不适。 可能的确是她多想了。 在驴车上晃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终于来到了颈鸟镇,不过当天的马车已经发完了,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有另一趟。 两人歇脚在颈鸟镇的小旅馆里,坐在桌边等着晚饭端上来。 旁边的桌子上是两个壮汉,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其中一个脑袋上似乎受了伤,还吊着胳膊,即使缠着绷带也能看出的血色。 他们脚边堆着大包小包的包裹,上面的标志和巡城使的一样。 有人小声议论说,这两个人是回来探亲的边防兵。 “真是可怜哟,鸳鸯关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能保住条命都不容易。” “说的是,三天两头的打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 余幸愣住:“原来这个时代,还有战争吗?” 斯柳:“这个时代?” 余幸连忙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国家是很很和平的。” 虽然上城区和下城区的贫富差距比较明显,大家一直被贫穷困扰是没错,但至少生命是不会受到威胁的,巡城使认真负责,治安也过得去。 她打着哈哈:“我从下城区来的嘛,不太了解。” 斯柳深深的看她一眼,道:“不了解也是正常的,边防处于对峙状态已经好些年了,认真说的话,确实没打起来。” 余幸:“没打起来好,打起来的话,大家的日子都会很难过的。” 她不大了解架构,但也大概知道统治阶层的构成——除却选举产生的领导者和决策团体之外,旧制贵族仍然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们拥有自己的势力,享受着相当大一部分的财富和资源。 而这些贵族,就是''''上人''''。 关于这个群体有很多的传言,据说他们是个非常神秘的大家族,自古延续至今,又拥有超凡的力量,能够连通神明,祈福降灾。 但余幸始终对这一点保持有理有据的怀疑。 毕竟从小接受的无神论和唯物主义教育,这种神神鬼鬼的论道听听就算,不会全信。 说起来,她还曾经怀疑凌朝是上人来着。 余幸:“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交税的清单上,是有一项相关的。” 鸭脚港的商户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张税务清单,里面详细罗列了各种款项,而其中一项就是什么''''边防类目'''',当时没仔细计较,原来是这个意思。 斯柳点头:“是有这一项的。” 人的晚饭是寡淡的清水面,猫的晚饭却是猪油酥皮小饼,有奶香和椒盐两种口味,是临走时候带了一点,用笼布包了几层,现在还是热乎乎的。 也没多拿,就是单纯给猫准备的。 余幸:“大花有点挑食,上次我带它出来,外面的东西基本都不怎么吃。” “所以这次就给它带了些,省着点的话,足够到桾都了。” 斯柳:“” 真的太娇惯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赶了最早的一班车,天还蒙蒙亮,太阳都没升起来,这会儿的温度也是最低的。 两人缩在马车里,把毯子披在腿上,仍然是觉得冷——但还可以勉强忍受的程度。 同车厢的还有两个中年妇女,看样子已经习以为常,笑着道:“没事儿,等太阳出来就好了。” “你们也是往桾都去的?” 余幸点点头:“是的,去探亲。” 这是她出门在外常用的理由,反正萍水相逢又用不着如实交代,说的多了错的多,糊弄过去拉倒。 “我们是去送货的。” 相比起她的遮掩,两个妇女倒是坦诚的多,豪爽的拍拍座位下的大包小包:“这都是我们做的手工绣篮,桾都有人收呢!” 余幸好奇的瞅了一眼,缝隙里的确能看到些红绸绿布的。 “大姐手巧,是个赚钱的好路子。” “嗨,说不上路子,也就是挣俩零花!” 两个妇女是话多的,一路上聊的东家长西家短,其中不乏许多劲爆内容,余幸听的津津有味,连瞌睡都不打了。 人嘛,还是要有一些八卦来充实生活的。 马车的速度比驴车快,大早上出发,临近傍晚的时候就赶到了桾都,另外多加了几个钱,直接送到了火锅店门口。 虽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店里还是很热闹,师傅们都在加班加点的工作,而整个店内的布局已经初见雏形。 余幸兴奋的拉着斯柳,跟她解说:“你看,我打算在这部分做一个台子,放小料,可以自助取用。” “刷漆决定是用暖橘色,其实我原本打算是用红色的,那样更喜庆,不过暖橘色也很好,又显眼我还订了屏风和桌子,等漆晾干了就可以进场了,都是用的实木,可贵可贵了!” 斯柳认真的看着,不时点头,心中却越发震惊。 她当然知道余幸擅长做很多吃食,但只会做吃食,是没法经营一个店铺的。 相比起简易粗糙的大花快餐,这火锅店又升了不止一个层级,从装修到布局都是颇具特点,即使还没有完全完工也能看出其中的用心。 斯柳认真道:“老板,你真的很厉害。” 余幸摆手苦笑:“可别说这个,我也只不过是借鉴别人嗨,摸索着来罢了。” “我今天就是先带你过来看看,走吧,我们别打扰师傅吗做活儿了,先去旅馆安顿一下,明天再操心别的事情。” “好。” 从鸭脚港到桾都这么远的距离出差当然不是为了玩,事实上有一大堆的事情在等着处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从下个月开始,她要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待在桾都。 “所以要租个房子,最好是近处,倒不用多大。” 余幸叹了口气:“其实我之前也留意过,但不太容易找到合适的。” 桾都不是鸭脚港,凤凰大街上全是铺面,根本找不到宜居的小民房。 要么太远,要么太贵,要么房子太老——其实余幸倒不嫌弃房子老旧,但她想找个有暖水管的,这样冬天比较好过。 “虽然难找,但总是得试试的。” 余幸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猫脊背:“等火锅店开张了,也给你做一套员工制服,大花就是店里最受欢迎的招财猫。” “喵。”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忙的团团转,那批黄铜的火锅赶出来了,送货的马车已经到了桾都,确认验收无误后,全部搬进了火锅店小院连着的屋子。 然后桌子也送到了,很结实的大方桌,做工相当漂亮,挑不出什么毛病,唯一要头疼的是送来的有些早了,没地方放,于是只能摞在院子里。 再然后是帘子布和屏风各种盘碗摆台小件,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细节调整工序订对每天睁开眼就是四处跑,半夜才能躺下睡。 不到一个月,余幸瘦了五六斤。 硬生生累的。 在这一个月里,她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和旅馆老板商量改成了月租,达成了双方都比较满意的价格。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忙碌,火锅店终于是大致完成,可以进入下一个步骤了。 “接下来就是招聘和联系食材供应商了。” 余幸躺在床上,声音有气无力,但面上还是笑着的:“总算赶得及了,在天气彻底冷下来之前,吃上热腾腾的火锅。” “不过还是得找个住处啊,总住旅馆还是划不来,性价比太低了,哎。” “明天再去碰碰运气吧。” “喵。” 没关系,这件事它能帮得上忙。 130-140 第131章 余幸收到了何苗苗的回信。 一并送来的还有一个巨大的包裹。 余幸找人搬到屋里,拆开来看,里面正是藏书阁的笔记,一本本一件件按顺序包的整整齐齐。 以及何苗苗的一封回信,字迹眉飞色舞,放荡不羁。 大致意思是很支持她找出回去的方法,但是她自己选择留下来,理由非常显而易见——她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伴侣和孩子,这让她无法割舍。 而父母那里,至少还有一个弟弟可以留在身边尽孝和打理家业。 在信的末尾,何苗苗有些感慨的道:“如果能找到往返的方法就好了,我也很想念他们。” 余幸也希望有。 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至于那个巨大的包裹,余幸索性没拆,直接二次打包送去了余云辉那里。 高材生脑袋聪明,跟大学教授说不定能有同频共振,发现线索的概率也会大些。 至于她自己 余幸仰天长叹,真是忙啊。 虽然不用亲自操心店里的事情,但是打理这么多家店铺也不是轻松的事情,每天至少要有大半天的时间花在账簿上,加班到半夜也是常有的事。 随着天气变热,桾都城的人也有了新的谈资,全因城外在建一个形状有些奇怪的建筑。 斯柳:“说是叫什么''''电站''''?” “发电站。” 余幸笑笑:“是大好事,以后我们就能用上电了。你找人去给凌老板送个消息,就说工人们的餐食大花食府包了,先定下每天送两百份盒饭,直到发电站建好为止。” 斯柳点头:“好,我这就去。” 对于工人们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大花食府虽然在桾都落户才一年时间,但口味已经得到了公认的好评,价格虽然也还算实惠,可普通人家谁又有那个条件天天下馆子。 但在这工地上做工,不仅能拿到比市场价更优渥的工钱,还能吃到大花食府的餐食,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一时间,报名来做工的人络绎不绝。 余幸也去过一次。 她在工地见到了余云辉,他黑了不少,但也健壮了,挽起的袖子下不再是细溜的姑娘家一般的胳膊,隐约可见一点肌肉线条。 余幸笑眯眯跟他打招呼:“我带了冰镇的绿豆汤来,一会儿去喝一碗。” 余云辉不好意思的笑笑,露出因为皮肤晒黑显得更白的牙齿。 最近天气回暖,今天的气温尤其高,刚刚有个工人甚至出现了中暑的症状,这绿豆汤来的正是时候。 两人坐在阴凉处喝绿豆汤,一边聊天。 余云辉道:“那些笔记我看过了,线索的确是找到了一些,里面记载说,我们能来到这个世界,似乎是因为某种交易。” “交易?” 余幸有些疑惑:“谁和谁的交易?” 余云辉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笔记不全。按照编码,应该缺失了一本。” “不应该吧?包装我都没拆过。” 至于何苗苗,更不可能会扣下一本——否则她都没必要把整个包裹送过来。 余云辉道:“我想,那本笔记可能还没写完,这位前辈随身带着,如果没有跟他一起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么一定在他离开的那个地方。” 余幸思索道:“但据说这位大师在外出游历后,便没有再回来了。那么这本笔记,应该会在他决定去的目的地?” 可这个目的地是哪里,没有人知道。 原本以为,找到笔记后便离回家更近了一步,如今却依旧是任重道远。 但好在唯一一个决定要回家的余云辉,眼下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如何找到这本笔记,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着急。 日子依旧是有条不紊的过着。 余幸店铺的生意依旧很好。 如今大花食府已经是个很响亮的招牌,包含了快餐,火锅,烧烤多个品类,但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天气暖和,户外烧烤果然还是受欢迎一些。 模仿者当然也很多。 在生意场上讲究谦让必然会让人笑掉大牙,余幸当然也没那么蠢,如今她处理起这些事情可以称得上是游刃有余,大花快餐依旧凭借口碑口味等方面,遥遥领先。 凌朝还是在桾都成任职,偶尔会短期出差,每每回来时,都会给余幸带一点小东西。 有时候是织品,有时候是工艺品,还有一次带回来一把大梳子,然后变成白底狸花跳到余幸腿上,要求她给自己梳毛。 “ ” 醒醒,你不是真的猫! 大花甩甩脖子,上面还挂着那个浅蓝色的猫头挂坠,自戴上之后从未离身。 它刚刚睡了一觉,伸个懒腰,从软垫上跳下地。 店里飘着烧烤的香气,这个时间早就没有空位,两侧靠近墙壁的地方放了个大冰槽,里面是雕成猫头形状的冰坨子,可以起到降温的作用。 抽烟机工作的嗡鸣声让猫不适的甩甩脑袋,在人群中寻找余幸的身影。 店里的员工都认识它,是老板心爱的宠物,也是店里的吉祥物,不仅拥有自己的碗碟,平时还要上桌吃饭,地位颇高。 好心的上菜小哥给它指着:“老板在库房,那边就是。” “喵。” 大花甩甩尾巴,轻巧的攀爬上房梁,优雅的迈步过去。 店里人太多了,吵。 余幸正在仓库里。 刚刚库管的一个小姑娘来说,这一批进的货里有些干货发霉了,虽然情况不是很严重,但还是需要报给老板知道一下。 “最近没有下雨,仓库里也没有跑水,一直都很干燥。所以这批货可能运进来的时候就这样肯定是供货商混在其他的货物里了。” 小姑娘面露愧色:“都怪我们,没有仔细检查过。” 余幸蹲下身子,翻看那些发霉的木耳和干粉。 “虽然不严重,但肯定是不能用了。明天找供货商问一下,看那边怎么答复。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进库房的东西要更仔细的检查。” 说完这句,脚边突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低头一看,大花正围着她的脚蹭来蹭去。 余幸失笑,俯身将猫抱起来。 “睡醒了?” “喵。” “好吧,我不是故意走开的,这不是有事要处理么,下次一定带上你。” 小姑娘在一旁看的愣愣的。 她才来这里做工一个多月,总共没见过几次这只猫,但——老板真的能听懂猫说话? 这可能吗? 两人离开不多会儿,前厅管事又抱进来一只纯黑色的猫。 “最近闹老鼠,周边好几家都遭了殃,这是我找人从老家借来的大玄猫,抓老鼠可厉害了!放在库房里养几天,别让老鼠祸害了咱们的东西! ” “可是老板不是已经养了一只猫了吗?” 管事瞪她一眼:“想什么呢?那是老板的猫!它能捉老鼠?” “ ” 小姑娘越发迷惑。 虽然是老板的猫,但只要是猫,都能抓老鼠吧? 余幸从烧烤台上顺了一把子烤串,一人一猫翻出二层的窗台,爬上屋顶,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余幸抖抖身子,嘟囔道:“风这么大?应该多披件衣服的。” 下一瞬后背一暖,凌朝将人揽进自己的胸膛。 “这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 余幸揪着他的外套,把后背埋进去,舒服的直叹气。 湖面波光粼粼,两岸灯火璀璨,北城电站建造工地上,还依稀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光亮,是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的劳作。 她很感激余云辉。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当然知道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生产力,意味着进步,意味着留下来的人,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不管是她,还是何苗苗,还是现在的,以后的,许许多多的人 为了找到那位大师和笔记的线索,余幸花了一些钱。 任何时代都有这样专门的机构,只肯出钱,没什么是他们不肯做的。 而且因为是靠着口口相传来接单,所以一般情况下,信誉度也还可以。 流程非常简单,写清基本信息,预付五十金币,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消息即可。 说真的,余幸其实没报多大期望,不是不信任这个机构,而是那大师毕竟是许多年前的人,在这样的信息落后的时代,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没想到的是,半个月后,那边竟然真的传来了消息。 一同被送来作为证据的,还有一张看上去有些年代感的便签。 余幸几乎立刻便确认了这张便签的主人——简体字,清俊的字体跟藏书阁的笔记也是对得上的。 便签上写了几个简单的词,''''水盆''''''''筷子''''''''米三斤''''''''毛巾'''',看起来有点像采购清单。 余幸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没错,这是他的字,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那人道:“要再付五十金币。” 第132章 余幸把装着五十个金币的袋子扔到桌上。 那人清点了数目,然后写下一个地址。 “他在下城区待过半个月左右,租住在一处民房,那也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我们在里面找到了一些东西,付清尾款后会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我怎么确认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下城区也有我们的舵口,你可以验证之后再付尾款。” 那人离开后,余幸对着纸条开始犯愁。 这个地址是在下城区,而且比她之前住的地方更加偏远。 下城区的治安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没有靠谱的人陪着,她自己是不敢去的。 或许可以雇两个保镖。 可这地方的保镖也一样不靠谱,找到什么样的人全凭运气。 正在李知返因为这件事发愁的时候,何苗苗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打算把纺织工厂开到下城区,这趟要亲自过去选址。 余幸立刻跳起来:“带我一个!” 出发时间定在三天后。 凌朝不太高兴,余幸走的太急,他抽不出时间。 而余幸巴不得他去忙,不然还要编借口来敷衍。 三月春风,商船扬帆一路往南。 余幸站在甲板上,感受着风吹过脸颊,心也一起飞起来了。 她和何苗苗相差有十多岁,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代沟,相处的挺融洽——而余幸带着的肉酱和卤味,也几乎都进了何苗苗的肚子。 随着船只往下城区深入,两岸的景色也有所改变。 低矮的民房,飘荡的小船,瘦削的儿童,衣衫破烂的船工。 这样的景象何苗苗是头一回见。 余幸提醒道:“你没来过下城区,这里的治安有些乱,巡城使能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就算上岸之后,也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下城区的河道容不下太大的船,临近到达目的地时只得又换了一艘小点的。 商行中介早就翘首等在岸边,脸上笑成一朵花。 “哎哟,贵客到了!” 住宿的地方也是商行的人提前安排好的,一处干净的小院,院子中央有一口水井。 何苗苗要去谈生意,余幸不好跟着,便打了些水将小院简单擦洗一番,又出门买了些食材。 她一边买着东西,顺带打听纸条上的地址,得知离着此处并不太远,但也要坐牛车才能到。 卖菜小贩摇头:“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余幸笑笑:“我有个姑母依稀记得是住在那附近的,兴许是记错了。” “你一定是记错了。” 小贩信誓旦旦:“那地方多少年都没人住了。” 余幸提着一篮子菜回去。 做了青椒牛肉的浇头,又煮了大锅的打卤面,然后另外切一点小咸菜。 她一点都不担心做多了会浪费。 毕竟在下城区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比余幸更清楚,这地界的东西有多难吃。 果不其然,没多久,何苗苗便领着人回来了。 一大锅的面条一点都没剩,连汤底都被抢着喝光了。 何苗苗捂着肚皮,撑的眼神涣散:“我怎么感觉,你就算煮个面条,也比别人做的好吃呢。” 余幸失笑:“你可能是饿的过头了,怎么样,今天考察的还顺利吗?” “还行吧,今天去看了几个地方,地价比我想的更便宜。” 当初想要把工厂建在下城区,主要原因是想要照顾万一有落在下城区的同胞,当然,何苗苗本身是个商人,她也要考虑盈利的问题。 毕竟工厂的开设不可能是纯粹为了做慈善。 余幸道:“对了,我想跟你借两个保镖,只要明天一个上午就好。” 何苗苗大手一挥:“小事,随便用。” 于是隔天早上,余幸带了两个保镖,赶着马车出门了。 下城区的道路规划混乱,一边走一边打听,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找到附近。 然后她便理解了,为什么卖菜小贩说这地方不可能会有人来。 到处都是垃圾。 臭气熏天,蝇虫嗡嗡飞舞,边角上支棱着几个摇摇欲坠的棚子。 余幸捏着鼻子,抬脚迈过堆成山的垃圾。 房子低矮破旧,几乎照不进去阳光,但还是能依稀找到一些有人住过的痕迹。 摇摇欲坠的木门上的划痕,钉在墙板上的破损的便签,三条腿的桌子歪倒在角落,边上还有个明显是用暴力痕迹撬开的木箱。 木箱是空的,里面的东西显然已经被拿走了。 不过余幸还是很佩服,这样的地方都能被找到,有些钱合该着让人家来赚。 她在里面翻找了没多久,便有人找来了——是一个中年模样的汉子,人长得瘦小,眼神里透出几分机警。 “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家房子里找什么?” “这是你家的房子?” 瘦小男人挺直胸脯:“这是我家老宅,我祖奶奶住过的,不是我的房子,还能是你的?” “你们是不是来偷东西的?” 这话说的就有点昧良心了,这房子在垃圾场里,房顶都被风吹走了大半,破的连乞丐都不乐意住,能有什么东西值得贼惦记。 但余幸无意跟他起冲突。 她退后两步:“没有,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我什么都没有拿。” 瘦小男人却不依不饶道:“贼从来不承认自己是贼,我原本可是在这里藏了一大笔钱,就在那个箱子里,我现在确定就是你们拿走了!” “赔钱,否则我就叫巡城使来抓你们!” 余幸:“” 她现在能确定了,这人就是个无赖。 于是她招一招手,两个保镖立刻上前,将那瘦小的男人拖了出去。 在下城区,弱肉强食的规则更加适用。 确认再找不到其他更有价值的线索之后,余幸离开了垃圾场。 她去镇上找到那人提前给的地址,痛快付完尾款,拿到了一个小的木箱。 当场打开查验,确认里面有一本笔记,以及一小摞的草稿纸,还有一个残破的杯子,两只脏兮兮的毛笔,以及一小块痕迹模糊的黑板。 她抱着木箱回到小院,心情是难掩的激动和兴奋。 何苗苗没在。 开工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也有许多工作要忙。 余幸找了张空桌子,关上房门,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搬出来检查。 笔记本和草稿纸因为是封在箱子里的,所以保存的还算完整,但黑板上的字迹已经不太能看清,余幸仔细辨认良久,觉得那可能是个路线图。 下一页画了一条湖泊,标注了密水河三个字。 “密水河?总觉得有点耳熟,应该在哪里听过的。” 她起身在书柜上翻找,找到一本游览图,上面详细标明了附近的村落,山脉,河流。 果然,密水河离着这个镇子并不太远。 再回想这一路上隐约听过的传闻,当地人似乎对那里有所忌讳 余幸蹲在街边,包圆了卖果子大娘的小摊,从她嘴里知道了来龙去脉。 “好多年了,一直是这样的。” 大娘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从她小时候记事起,大人们就不允许去那里。 “那片林子邪门的很,经验再老道的猎人,到了那里也必然会迷路,转啊转的一天都走不进去,而且晚上的时候,林子里还会发出怪光。没有人,但能听到讲话声。” “都说那里面住了个妖怪,是妖怪的老窝。” 余幸忍不住道:“那你们住的这么近,都不害怕吗?” 大娘似乎被问住了,良久才道:“那是个脾气好的妖怪,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它,它也不会出来祸害我们。反正就这么一直住着再说了,哪有钱搬走新房子哦。” 听起来是神叨叨的。 余幸有心想去看看,可又不太敢。 她现在已经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了。 毕竟穿越和借尸还魂这种事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要是凌朝在就好了。 是这样想的,可还是忍不住赶车到附近去看。 果真是一片很密实的林子,大约因为无人踏足的缘故,植物们都生长的十分放肆。 天慢慢黑下来,余幸在外面踌躇良久,终于是没敢进去。 直到洗漱完临睡觉的时候,余幸还在想着那片林子和那条河。 半夜睡的迷迷糊糊,觉得有点热,伸手一摸,枕头边上毛茸茸的。 “?” 余幸从睡梦中吓醒,下一秒,就听到凶巴巴的声音:“你是不是打算偷偷溜走!” 第133章 余幸点上灯,一人一猫围桌夜谈。 余幸叹气:“说说吧,什么叫我打算偷偷的走?” 猫脊背上的毛微微炸开,心虚的别开脑袋:“我知道你想回家。和余云辉一起。” “我没想阻拦你但你不能偷偷的走。” 余幸:“你听到了?” 猫点头。 余幸眉毛一竖:“胡说八道!这些话我都没说过!你从哪听的!” 猫一缩脖子,耳朵压成飞机耳。 余幸:“你要不先变成人呢?” 猫摇头。 他才不。 余幸对于大花的容忍度比对凌朝的容忍度高多了,他又不傻。 “好,这件事咱们暂且不提,你夜里偷偷跑进别人房间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吗?” 猫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模样挺招人疼的,余幸看着,不争气的心软了。 她叹气:“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 猫耳朵倏然立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余云辉要走,是因为他在另一个世界有家人,有牵挂。” “我不一样,我的牵挂在这个世界。” 猫嗖的扑了上去,在余幸脸上狂舔。 余幸掐着猫的腋窝把猫举起来,本想再呵斥两句,但看到那惊喜的殷切的目光,却怎么也说不出狠心的话。 “误会就算了,没长脑子还没长嘴么?不会来问我?”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会离开你的。” 猫眼眶一酸,挣扎着要把脸去蹭余幸,尾巴一甩一甩的。 余幸嫌弃的将它扯开:“好了好了,我刚才就想说了,你身上从哪里蹭的,那么些土。” 她把猫抱在腿上,拎着前肢,给它拍打身上的灰。 “不过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喵?” “你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 “喵。”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早上,饭桌上多了一只白底狸花猫。 占据了餐桌上的一个位置,表情得意,颐指气使的。 何苗苗挑眉,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余幸:“” 不,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老脸丢尽。 不过有了凌朝,也就不用再借何苗苗的人了,两人同乘一匹马,来到了那片林子前。 半路上,余幸买了一包袱的干粮带着。 “听说里面路况复杂,可能会迷路,带点吃喝有备无患。” 凌朝把胸膛一挺:“我从来没有迷路过。” 余幸摇头:“凡事无绝对,谨慎点没坏处。” 把马匹寄放在最近的人家,两人步行进了树林。 林子里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动物,只有头顶偶尔有飞鸟展翅的声音。 越是往里面就越难走,因为没有人踏足,所以植物长势非常嚣张。 凌朝一把将余幸抱起,让她半坐在自己肩膀上——原本变作兽型是更方便的,但他浑身的皮毛都滑溜溜的,抓不住。 茂密的树冠把阳光遮挡了大半,余幸心里有点发慌。 “咱们这是在往哪个方向走?” “北方。中心。” 凌朝道:“这里的地形的确有些古怪,但我们家族的人辨认方向是本能。” “奥。” 不知走了多久,余幸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很轻,规律的斯斯声——她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显然凌朝也听到了。 他立住脚步,耳朵动了动,干脆果决的变成兽形态,将余幸护在身后。 斯斯声越来越大。 凌朝戒备的看向四周,压低身形,这是准备进攻的信号。 余幸一个激灵,一把揪住凌朝的皮毛:“等等,我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下一秒,清脆的女声提示音响起:“前方进入监控区域!请保持微笑!” “ ” “是电子音。” 余幸拍拍他背部紧张的肌肉:“刚才的斯斯声可能是没信号或者电流声,没有危险的。” 大猫歪头:“什么是电子音?” 他分明听到有人说话,可这附近只有他们两个是活的。 “电子音不是人说的话,是电脑系统算了,变回来,相信我,没事的。”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前方出现小区域的空地,斑驳的柏油马路延伸往一栋圆顶建筑。 建筑周围拉起了一圈的网子。 “别乱碰!可能有电的!” 余幸连拦住凌朝跃跃欲试的手,四处看看:“这里应该有入口,你跟在我后面。” 果不其然,两人在另一个方向找到了入口。 扫脸后,大门缓缓开启。 清脆的电子女音再次响起:“登记完成,请小心台阶!” 凌朝忍不住四下里看。 真的没有人在说话吗? 感应到有人进入,屋内灯光瞬间亮起,房间中央的大屏幕上闪动着一串串代码,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一个文件夹,上面有五个大字。 “选择者计划。” 余幸拿起那本文件,仔细翻看。 按照文件上的标注的日期,这座建筑的建造者比她所在的时代还要再往后五百年。 彼时科技已经获得了更加先进的发展,人们也因此发现了其他的平行时空。 这个科研团体挑选了这里作为据点之一,但由于这里的发展水平太过落后,因此他们提出了这个''''选择者计划''''。 从过去的某个时空里,挑选意外死亡的,身怀某种特定技能的人,将他们传送到这里。 但这种行为本身是不合法的,因此只好秘密的进行。 看到这里,余幸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是意外死亡,选中,穿越,而不是选中,导致死亡,穿越。 看似只是顺序发生了变化,但本质却是截然不同。 既然死亡原本就是不可避免,换个地方获得重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文件的最后提到了奖励机制——穿越者将在这个世界所达成的成就填入系统,系统会自动判断是否合格,如果通过核验,被选择者就可以选择返回原世界。 余幸暗暗松了口气。 按照这个标准,余云辉绝对有资格达成。 他可以回家。 余幸拿起地图看了看,推测道:“返回的传送舱应该就在密水河,这里有路线图,你又会辨认方向,我们走路过去吧。” “好。”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循着水声,终于来到密水河的分叉口。 周围拦了整圈的电网,凌朝变成大猫,载着余幸从上方跃了过去。 余幸抱着猫头亲了一口,夸奖:“真厉害!” 大猫低呜,用脑袋回蹭。 水流很急,从面上看不出什么,凌朝袖子一撸:“我会水。” “不行,这里水太急了,万一发生危险,都找不到人来救。” 余幸摇头:“还是回头多带些人来吧,左右也不差这几天。” 两人走出林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林子外围有些火光,走上前去看才知道,原来是寄放马匹的那家人,看他们天黑了还没有出来,担心遇到危险,所以组织了人来找。 此时见两人出来,连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危险。 “没怎么,就是迷路了,所以才出来的晚了。” 余幸笑笑,抓了一把银币塞给那家主人:“这点钱请大家喝点热茶,辛苦你们了。” 两人乘上马匹回到小院。 何苗苗没在。 余幸给她留下一封信,然后收拾东西,连夜赶回桾都城。 她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余云辉。 但骑马赶路实在难受,不过一个多小时,余幸就被颠的腰酸背痛。 凌朝语出惊人:“你要不要骑我?” 余幸:“?” 凌朝:“把马鞍套在我身上,我可以走的又快又稳。” 余幸哭笑不得:“我现在已经很累了,你别再逗我笑了。” 天亮后,两人来到最近的城镇,打算吃点东西,然后置办一套马车。 镇上恰好有人在办喜事,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喜队吹吹打打从身旁路过,随行的喜娘往人群中抛洒糖块,引得一群小孩跟着队伍跑。 余幸感慨道:“这婚姻嫁娶的习俗,应该也是这位前辈所宣扬,怪不得跟我们那里差不多。” “那我们也这么办。” 凌朝不假思索:“都是你说了算。” 余幸单手托腮,笑盈盈的看着他:“但也不是完全一样,在我们那里,男女双方确认关系之后,还有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叫求婚。” “求婚?” 凌朝虚心求教:“那是什么?” 余幸想了想:“算是男请女方答应结婚的一种仪式,要展现诚意的那种,最好带点惊喜和浪漫的。” 凌朝明白惊喜,但浪漫是什么? 他把疑惑问出口,但余幸也说不清楚——一种感觉?一种氛围? 于是凌朝决定等回到桾都城,要找余云辉谈一谈。 既然他们都来自同一个世界,那余云辉肯定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而且余幸不是说过了么,余云辉在那个世界属于''''高级知识分子'''',是很博学的人。 所以他肯定能解释清楚。 第134章 回到桾都后,余幸第一时间找到余云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达成任务就可以回家,你肯定没问题!” 余云辉也觉得高兴,但他还是道:“那我也要先把这些事情做完。” 老实说,虽然现在也教出了几个学生,但把全部工作交给他们,还挺不放心的。 电虽然是好东西,但也有一定的危险性。 况且么,眼看着这座城市在自己的努力下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舍不得是当然的。 余云辉又问了几个问题,例如回去之后是不是还用原来的身体,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是对等 但余幸都答不上来。 她有些尴尬:“要不你还是抽个时间自己去看看吧,我太着急了。” 余云辉笑笑:“没关系,反正在那里又不会跑掉,等忙完这一阵我再过去,不着急。” 没多久,凌朝私下里找到余云辉,问他什么是浪漫。 “我第一次听这个词,你们是同一个地方的,你应该知道吧?” 余云辉:“是知道。可是我毕竟没交过女朋友,说的也不一定完全准确。” 凌朝有些意外:“你不是懂得很多吗?没人喜欢你?” “ ”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凌朝。 毕竟余幸总在他面前说余云辉是高级知识分子,如何如何的博学多才,如何如何的高收入人群,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刻板印象。 “我也只是普通人而已,没那么受欢迎。浪漫就是情侣关系里一种好的氛围,可以通过一些小的技巧和方法增进感情,比如送礼物,例如玫瑰和钻石什么的。” “什么是玫瑰?什么是钻石?” “也不用非得是玫瑰和钻石,就是你觉得对方喜欢什么,就送什么,让她高兴。” “ ” 凌朝听的云里雾里,但也知晓了其中的道理——送东西总是没错的。 送的多了,总有喜欢的。 他的工作原本就要各地的跑,见的各种新奇玩意儿也多,这下更是变本加厉,看到什么都要带回来,以至于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几乎堆满了一个仓库。 余幸有些头疼,但看到猫猫头殷切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将略带违心的话说出口:“ 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 得了鼓励,凌朝干的越发有劲儿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何苗苗的工厂顺利开张了。 比预想中顺利很多——下城区工作的机会本就不多,能让女人赚到钱的行当就更少,因此大家都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 何苗苗还派了好手艺的织布师傅过去,教当地的妇女做手工活,一时间各种花样纺织成为当地的风尚。 余幸新开了一家商店,主要售卖便利食品,例如方便面,卤味,鱼干。 都是方便携带,可长久保存的食品。 店里生意很好,有些镖队和货商特意跑很远来购买。 天气些微转凉的时候,发电站建好了。 城里开始铺设电线试点,余幸第一个积极响应。 大花食府名下所有的店铺都通了电,余幸还特意从码头上淘了些水晶吊坠组装成灯具模样,吊在厅堂大厅里,灯火璀璨引得众食客啧啧称奇。 这东西新鲜,周围很多商铺的老板也来看,又问许多例如安全性和性价比一类的问题。 “通电是不要钱的,免费给铺到店里,每个月的电费也就三五个银币,比点灯还便宜呢,又亮堂又好看,而且还没有烟味。” 飞花酒家也在第一批次的试点商铺中。 凌老板出手阔绰,直接去琉璃厂烧了一大批的彩色琉璃,将店铺内外嵌的满了,整个酒馆被装饰的五光十色,璀璨华丽。 夜色中,余幸站在招牌下,怎么看都有点微妙的眼熟。 “好像KTV啊” “ KTV是什么?” “没什么,我随口一说的。” 但大家好像都比较欣赏这种审美。 一时间,烧制彩琉璃灯具在桾都城里流行起来,一到了晚上,处处都是灯红酒绿。 第一场秋雨落下时,几乎整个桾都城的商铺都已经通了电。 余幸坐在桌前合计账目。 大花食府如今在桾都已经有了五家店,鸭脚港有三家,附近的港口正在筹划新开一家规模比较大的自助餐厅,这还不包括新开的几家便利商店,也在逐渐扩张中。 余老板的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 窗户打开,细雨夹杂着秋风飘进来,卷来几丝凉意。 余幸裹了裹衣服,望着外面的景色。 不知不觉,这已经快要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年头了。 日子过的真是快啊。 房门推开,凌朝端着盘子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条金黄酥脆的小炸鱼。 余幸就着他的手吃了,笑道:“——又去厨房了?大师傅们都怕了你了。” 凌朝:“没有,他们都愿意给我吃。” 几年的时间不足够让一个暴躁猫猫头变成一个沉稳猫猫头,但余幸很确认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 她摸摸凌朝的衣服:“穿的这样少?今天挺冷的。” “不冷。我们家族的人都耐寒。” 猫嘛,都是一身的毛毛。 余幸突然记起:“对了,今天有鸭脚港送来的包裹,里面有给你的东西。” 她从旁边拿起一个小盒子,打开来是两件花色艳丽的背心,上面还绣着大花食府四个字,镶着滚毛边儿,十足的精美可爱。 “盐二还记得你呢,特意给你带的。” 凌朝臭脸:“我不要。” 在他还是猫崽的时候,余幸就热衷于把它打扮成各种古怪模样。 谁家猫要穿衣服的?它身上的皮毛足够御寒。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要穿衣服,也不能给它穿明显是小母猫风格的衣服啊。 “但这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呀,而且这衣服确实好看,你不穿就没人用得上了。你就只穿给我看好不好?” 凌朝还是不太乐意,但又耐不住余幸的请求,终于败下阵来。 随着一道刺目亮光,白底狸花轻巧的跳上桌子。 余幸摸摸它的毛:“好像是厚了不少,天气冷了就自动换毛吗?真智能。” “什么是智能?” “是夸你的话。” 余幸随口敷衍,拿起一件小衣服给它套上:“大小也合适,这里还有能调节的带子。” 穿好后,她左看右看,越发觉得没有相机拍下来实在是太可惜了。 “真漂亮,要是在我们那个年代,可以去做猫模。” 大花耳朵动了动:“什么是猫模?” “是一种辅助展示商品的工作,入行条件很严格的,要长得好看的才能做。” 凌朝默默记在心里。 万一有哪天真的去到余幸的世界,自己不至于是一无所长。 余幸拍拍小猫头,鼓励道:“当然能做,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能成为最火的小猫明星。” 余云辉偶尔会来店里吃饭,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有时候是和工人。 他现在和原来完全是判若两人了。 晒黑了是一回事,主要是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已经截然不同。 刚来到这里的余云辉,瘦瘦弱弱满面书卷气,现在的余云辉,朝气蓬勃。 “年轻人就该这样。” 余幸由衷的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好。” 余云辉笑出一口白牙:“我也觉得。” 他挠挠头:“不过,我也真的该回去了。你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仪式?” “怎么说咱们也是从一个地方来的,你要结婚,我怎么也不能缺席的。” 余幸笑了:“肯定要邀请你的,日子定在初冬。” “差不多还有一个月?说快也快。” 余云辉道:“我现在也有些积蓄,等我走了,就给你吧。虽然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我也没有别的人能托付了。” 余幸略一思索:“可以把这笔钱做成教育基金,建造一所学校,你教的那些学生以后也会成为老师,再教授更多的学生,这个世界才会一直变好。” “倒也是个办法,还是你想的更周到。” 这样想着又有些伤感:“这次走了,可能以后就见不上面了。虽然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做梦也想回去,真的要走了,又有点舍不得。” 余幸安慰他:“这话也不能说的绝对,万一有人发明出可以来回穿梭的方法呢?” “无论如何,祝你以后的日子平安顺遂,我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 要成家,就要置办宅子。 如今以余幸的经济水平来说,桾都城的房子是可以任意挑的。 “要说宅子,殿下名下有好几处,您可以先去看看,如果没有喜欢的,咱们再去挑别的。” 斯柳提议道:“您要是觉得那些宅子太旧了,南边还有一批新建的,我那天去看过了,样式做的新,还都嵌了许多彩色的琉璃灯。” 如今琉璃灯在城内很流行,大家都争相把自家装饰的五光十色,越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家,琉璃灯越多。 余幸吓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用普通的电灯就行了。” 但挑宅子这件事,到底也该紧着进行。 可一连去看了几次,都没有很合心的。 斯柳又提议:“如果实在没有喜欢的,可以买块地皮,再按照您喜欢的样子建起来,要是那样的话,院子可以留的大一些,以后有了小殿下和小公主,可以在院子里玩。” 她很严肃的思考一个问题——凌朝从小就是所有猫崽里最顽皮的。 如果两个人以后有了小猫崽,若是随了殿下,那可有的闹腾。 必须要做好充分准备才行。 第135章 宅院最终选在了凤凰街往南边的两条街上。 临街的宅子,宽敞明亮,院子里还有个大花园。 偶尔凌朝变成兽型,还能躺着晒晒太阳,刷刷毛。 斯柳站在台阶上,指挥着仆从们将红灯笼和各种彩带挂上去,又拿起流程礼单盘算着是否有地方有所遗漏,又把斯柳指挥的团团转。 “今天找木匠师傅定做的柜子该好了,你去找辆车拉回来,再叫几个人把花园拾掇一下,现在天气冷,落了许多叶子,不要飘到水池里去了。” “还有新送来那些琉璃灯,安装师傅明天才会过来,注意不要碰着了。” 至于礼服这些,何苗苗都包办了。 她原本就是做纺织生意,自然用的都是最好的布料,请的最好的绣娘,裁剪成最时兴的款式。 一来二去,余幸竟然闲下来了。 而凌朝那边,也不用他亲自来做什么——凌氏许久都没有喜事,自然是要大操大办的来。 但按照一些规矩,婚前两人是不许见面的。 凌朝自然是不愿意。 他平日里要东奔西走,两人聚少离多,好容易有了长的婚假,竟然不能见面? 在第三次逃窜被捉回后,老家主也恼了,大手一挥,下令将他关在祠堂。 凌朝虽然混账,但对于列祖列宗的敬畏之心还是有的,因此老实了一阵。 结婚当天,是个很晴朗的好天气。 婚队从凤凰街上穿行而过,后面光是装着各式礼篮的马车足足走了有上百辆,以及各种舞龙舞狮的杂耍队伍,整条街道热闹非凡。 余幸坐在轿子里,撩开帘子缝隙,看到外面有拍手的小娃娃,便随手抓起一把糖果扔出去。 左右没那么多规矩,开心最重要。 紧接着是进行各种仪式,身边有熟悉规矩的喜娘悉心引导,不用怕出错。 但一整天下来还是很累。 在酒席桌上胡乱的吃了两口,直到夜深了,热闹的人群才终于散去,院子才安静下来。 新宅子很大,主卧前面有个单独的小院,院里有亭台和桃树。 不过现在天气冷,所以显得有些冷清。 月光把地面照的亮堂堂的,余幸坐在窗前剥核桃,等着凌朝——这里的习俗,新郎要在散席的时候去门口送客。 大约半小时后,穿着一身金红色的猫猫头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软了,蹭蹭的贴着余幸,嘟囔:“都慢腾腾的,说很多话我恨不得踢两脚,让他们走快些。” 余幸笑道:“你身上有酒味,喝酒了?” “一点点。” 凌朝用手指比划:“凌寻送来的,我尝了还行,就藏起来了,留着咱们两个以后喝。” 但是那酒的劲儿大概是很大的,他觉得有点热,脑袋也晕乎乎的。 不过窗子开着,有凉风吹进来,很舒服。 余幸垂着眸子,认真的剥核桃,凌朝坐在对面,面颊红红的。 “你今天真好看。” 猫猫头眼神发直,痴痴地凑上来,想讨一个亲亲。 余幸好笑的塞一把核桃仁给他嘴里:“油嘴滑舌!吃了东西能老实些么?” “唔我嗦的四真的。” 凌朝伸手指着天空:“我对月亮发誓!” 余幸嗔他:“什么毛病,动不动就发誓?” 但今夜的月色实在美丽,她站起身,牵着凌朝的手,走到院子里。 “在我们那个时代,有很多写月亮的诗,人们用月亮寄托各种情感。” “思乡,爱情,友情今天的月亮这么亮,这么好,那就让它做个见证——我,余幸,成家了,我有家人了。” 她捧起凌朝的脸,认真望向他的眼睛:“你是我的家人,是我今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今后的日子里,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们都要相互支持,鼓励,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凌朝嘴眼圈突然红了:“不行,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假如你不在了,那我也不要再活着了。” 余幸笑笑,垫脚亲吻他的嘴唇。 凌朝立刻给了很激烈的回应。 两人忘情相拥。 月凉如水,红烛纱帐,灯火彻夜未熄 三天后,余云辉决定出发了。 余幸和凌朝去送他。 他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耽误你们度蜜月吗?” 余幸笑了:“那就把这趟当做度蜜月吧,也很特别不是吗?” 一路上,余云辉颇多感慨,看着一花一木都恋恋不舍。 人真是很奇怪又矛盾的生物,以前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但现在竟然也生出感情。 在树林里找到圆球建筑,余云辉略带忐忑的站在机器前,输入了自己所达成的成就。 随着清脆的电子音响起,传送室的门唰的敞开了。 余云辉站到门前,有些犹犹豫豫的。 余幸鼓励他:“这个入口应该在密水河的交叉口下面,我们上次去看过了,加油,你马上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 ” 余云辉忽然鼓起勇气似的,转身走来,给了余幸一个大大的拥抱。 “真的很谢谢你。” 顶着凌朝杀人的目光,他鼓起勇气把话说完:“如果不是你,我一定活不到这个时候,更别说有机会回家。” 余幸笑了:“以后要好好生活,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 余云辉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笑容:“就这样吧,再下去我可能要哭了,那就太丢脸了。” 他摆摆手,转身走进门里。 门关上了。 旁边的显示屏亮起,竟然是实时影像。 余云辉被传送到了一个小房间,四周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面都是水。 他定了定神,爬进去躺在了舱体中间,舱门缓缓合上,电子播报音再次响起。 ''''返还原世界,进度启动'''' ''''进度百分之三十'''' “进度百分之五十” ''''进度百分之百'''' 舱门再次打开,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余幸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欣慰:“太好了,他回家了。” 第一场冬雪落下时,何苗苗风风火火的闯进了余幸的家里。 “又来新人了!” 何苗苗神秘兮兮的:“你猜,是做什么的?” 余幸:“难道是医生?” 何苗苗激动道:“不是,是农科院的专家!会种地!会养猪!” 下城区为什么发展不起来?大家的日子为什么很穷? 归根结底是生产力低。 粮食产量少,辛苦一整年种出的庄稼还不够吃,更别说拿去换其他生活物资。 “掉在山里了,正好落在猎人的陷阱里,把腿给摔坏了。说是找村里的大夫看了,拖了些日子总也不好,人家便带他去镇上看伤,被我遇上了。” 余幸也不禁后怕:“猎人也不一定每天都去检查陷阱的,要是没有被及时发现,就现在的天气,一个晚上就可能要冻死人的。” “可不嘛,幸好发现的及时。” 两人一合计,先找了两个好的大夫送去——桾都的大夫水平高些,至少要把腿给治好了。 晚上,凌朝回来后,余幸便把这事跟他说了。 “会种地真的很厉害,我们那个世界,原本也是从粮食不够吃的时代过来的,就是因为出现了一位非常伟大的人,他发明了水稻杂交的方法,让粮食的产量翻倍。 ” “苗苗姐说,这次过来的这个人是农学院的教授——教授的意思是,在某个专业特别博学,懂得特别多的人!不光会种地,还会教学生!” “这个世界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凌朝也真心诚意的道:“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雪又大,恰好凌朝有假期,余幸便喊了人来家里吃火锅。 凌寻凌念兄弟两个,斯柳斯杨,正好围一桌,热热闹闹的。 炭火铜炉,翻滚的汤底,新鲜的食材,窗外飘着鹅毛大雪。 席间凌寻还分享了一件趣事——每逢年节,城中许多人家都有年节时张贴各路神仙画像的习俗,而今年集市上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竟也出了余云辉的画像,并都尊称他为''''余电仙''''。 “说供奉余电仙要用最新鲜的果子,否则他生气了,就要给这户人家断电。” 余幸笑的肚子疼:“是么?那我改天也要去买一张来看看,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寄给余云辉。” 余云辉走的时候只跟凌寻说是回老家去,且不再回来了。 原本还担心不好圆谎,但凌寻竟也没多问,只祝他一路顺风。 有时候余幸都怀疑,其实凌寻什么都知道——他本就是个聪明人,连凌朝都能看的出不对,他怎么可能完全没有疑心? 归根结底,可能因为凌寻本就是个洒脱的人,他看的开所有事。 而凌念丝毫没有为别的事操心,他只专心致志的盯着锅里的肉。 “熟了!熟了!可以吃了!” 刚要去捞,凌朝用勺子一网打尽,全捞在余幸碗里。 凌念眼巴巴的,但又不敢说什么,只好等下一批。 吃完了饭,一群人又闹哄哄的去院子里堆雪人。 三只大猫变成兽型,很是追逐打闹了一番,滚的身上全是雪。 余幸和斯柳比较怕冷,两人揣着暖炉,坐在廊下聊天。 斯柳道:“您之前交代的''''教育基金''''和建学校的事情,已经基本谈妥了,开春后就能动工。” 余幸点点头:“这是能让千千万万人受益的好事,要好好去做。” 斯柳应声。 两人都没再说话,余幸看向天空。 雪越下越大了。 第136章 两人偶尔也去老宅留宿。 每次都带许多东西,大都是吃食——老家主虽然年纪不小,但牙口不差,胃口也好,尤其是脆鱼干,每次都能吃一大包。 更别说另外一群嗷嗷待哺的猫猫头。 他们其实都是大花食府的常客,但一些紧俏货也不是时时都能买到的。 于是凌朝成了兄弟之间最受欢迎的。 个个都争先恐后,热络的跟他搭话:“你去求求你夫人,新一批的海鲜肠和辣味鱿鱼出来了,先给我留两箱如何?” “我也要两箱!” “还有我,再帮我留两箱不辣的!” 凌朝莫名:“店里都有,你们自己去买不就行了?” 兄弟们便吐槽:“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自己吃饱了不知别人水深火热,那些走镖的消息灵通的很,一有货便抢个干净,根本都来不及去!” “你也稍稍顾念些兄弟情,好歹咱们是一起长大的!” 但还没等到凌朝递话,余幸便将另外一辆马车领进门,说这里装的全是工厂出的最新品,让各位叔伯兄弟尝个鲜。 一众猫猫头欢呼雀跃。 从此余幸的威望超过凌朝 凌朝的职务小小的变动了一下。 依然是负责抓捕犯人和维护治安,只是不用频繁的各地跑,桾都西城的一片区域成了他固定的管辖范围。 余幸思索片刻:“西城啊?那里有家快餐店。” 遂给他一张最高等级的卡,店内所有开销一律免单。 凌朝也听话,每天固定去吃早饭和午饭,偶尔有同僚一起,也都拿出卡片,大方的结账。 同僚觉得奇怪:“我从没听说过大花食府出过这样的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我夫人的店,她给我的卡。” 同僚震惊:“你夫人是大花食府的老板?” 凌朝脾性虽然略算不上好,但工作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也没有什么架子。 虽说同僚都知道他出身贵族,但同龄人之间没那么多谄媚,依然相处起来如兄弟一般。 可眼下,同僚却热切的看着他:“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夫人竟然是大花快餐的老板!” “无论如何,请你帮我这个忙——下个月我岳丈过寿,我想在凤凰街那家大花火锅定个最大的包间,早问了几次都说要排队不一定有位置,能不能请你帮我这个忙?” 凌朝:“我只能帮你带话,能不能挪出来,不保证。” 回家后,他把话转述给余幸。 余幸笑道:“当然没问题,你的同事么,让他定好日子,到时只管来就是了。” 凌朝抱着她,黏糊糊的蹭:“多亏我有个好夫人,让我在外面好有面子。” 余幸转头亲一亲他的面颊:“你长得这样帅,也让我很有面子。” “ 只是容貌么?” “都有,但容貌格外好。” 同僚之间,偶尔也聊到婚后生活。 凌朝听到的大都是抱怨的话,比如怎样怎样争吵,怎样怎样矛盾。 他有些不解:“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为什么要彼此争吵消耗?” 同僚挠挠头:“这话说的,谁结婚也不是为了吵架,可日子要过起来,哪有不拌嘴的呢?” “我们就从来不吵架。” “那一定是你夫人特别好,要不然啊,就你这急脾气,啧啧。” 凌朝与有荣焉的挺起胸膛:“我夫人当然是特别好。” 日子不紧不慢。 天气冷了,又暖了,冬去春来,积雪消融,万物复苏。 凌朝有公假的时候,两人会一起出去。 多是去远郊的山上,鲜有人烟的地方,带一块野餐垫,带点吃食。 余幸躺倒在日光下暖洋洋的睡一觉,而凌朝则变出兽形,在一大片的狗尾草里打滚撒欢。 时间久了,养猫竟也养出一点养狗的心得,就是都得出去遛 偶尔也说起下城区的那段日子。 但话题只要一扯到青雅和明明,凌朝都要补充一句:“——那个女人真的很狡猾。” 像泥鳅一样,一点踪迹都找寻不到。 是他职业生涯中为数不多的滑铁卢。 每当这时,余幸便只是笑。 圆形建筑的那片林子如今已经被保护起来,何苗苗买下了附近的林地,并修建了围墙防止有人误闯,同时也方便以后如果有同胞想要回家,可以少走冤枉路。 下城区的纺织工厂办的风风火火,也间接的带动了周边的经济,余幸在厂里开了一家小的食堂,定价很低,不求赚什么钱,只要能出一份力。 她见到了那位农学教授,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性,姓张。 但张教授说自己其实已经快要五十岁了,这并不是她原本的身体。 余幸了然的点头:“是,我也是这种情况,我原本的年龄也比现在要大一些。” 但余云辉是用了自己的身体,之前那位文学系的前辈也是。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理是什么,但余幸还挺庆幸的——能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原是她梦寐以求的 产业太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虽然做了老板,可总也不能甩手不管。 各地例行检查还是要的。 不过目前她名下的资产还是集中在鸭脚港和桾都,所以只需要两地来回。 其实余幸挺喜欢鸭脚港的,这里靠近码头,空气湿润,富有活力——唯一的缺点是吵了点,每天很早就有号子声,但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怎样。 盐二仍旧负责鸭脚港店面的事务打理。 他如今沉稳许多,越发有大掌柜的派头,还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儿子。 大花快餐的生意还是很好,毕竟实惠,又是在这种人来人往不缺客源的地方,名气又已经打出去,基本就不用太操心。 临近港口,风大,极端天气多。 余幸就赶上了。 第一年来鸭脚港的时候就见识过威力,而且那一年的风暴格外大,甚至吹塌了不少民房。 这种天气当然不用开张,不过大花快餐还是留了一个档口开着,有两个留宿的员工值班。 港口这种地方,一年四季都有人来人往,许多外地人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天气,靠岸后才发现是暴雨天,没有地方躲避很狼狈。 大花快餐便给他们提供短暂的落脚点,再给一点热饭热汤。 出门在外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余幸坐在窗口,外面风声呜呜的。 裹了裹身上的长袖,她有点想念凌朝了——此时要是有个猫猫头抱着,一定很温暖。 大约是想什么来什么,值班的员工突然跑过来,说有个小猫在门外面。 “猫?这种天气怎么会有猫?” 忙起身去看,果然,半大的小黑猫伏在台阶旁,浑身毛毛湿漉漉的,被雨水浇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看样子也就才一个多月。 余幸将小猫捧起,吩咐人去弄温水和干毛巾,又是洗又是擦,好容易将这小东西给缓和过来。 猫崽伸着爪子,喵呀喵呀的叫起来。 余幸笑道:“这是饿了。不过现在没有羊奶,先盛点米汤来喂吧。” “幸亏发现的早,要不然这小家伙可能让雨给呛死了。” 两个值班的员工年纪都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都是喜欢小动物的,便逗着它玩。 余幸叹息:“也罢,看天晴了有没有母猫来找,就先养在店里吧,长大了还能捉老鼠。” 因着这场风暴,她在鸭脚港多耽搁了几天,结果就是凌朝主动找来了。 余幸哭笑不得:“你不是猫么?怎么像小狗一样黏人?” 凌朝气哼哼的:“我看见于三儿了!” “谁?”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余幸还恍惚了一下,然后记起,哦,于三儿啊。 “不奇怪啊,巡城使么,经常也要各个区域跑的,他之前也被调到鸭脚港过可能这几天天气不好,又调来帮忙了?” “哼,记得可真清楚。” “ ” 两天后,天气放晴。 两人去集市上闲逛,竟然真的见到了于三儿。 主要是于三儿的身量十分高大,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也就才一岁左右的模样,身旁有个微胖的年轻妇人,正在弯腰选购青菜,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偶尔笑一笑,很是和乐融融的一家。 凌朝侧身挡在前面,不大乐意:“你怎么还看他?” “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余幸无奈道:“明明是你先看的,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那女娃娃看着倒真是白嫩可爱,幸亏没随着于三儿的皮色。” “哼。” 余幸上前两步,顺着毛的安抚:“好啦,我没有在看于三儿,刚刚是在想,咱们以后也可以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 ” “要随你最好,又高又白。” “ ” 凌朝想了一下那副画面,心里美的冒泡。 他哼哼唧唧的:“随你也可以,也好看。” 又补充:“但是花色要像我。” “ 这个好像没有什么规律吧?我看你家里,你的兄弟们花色也没有跟父母完全一样的。” 凌朝很坚持:“但是白底狸花就是最好看的。” 余幸倒是没什么所谓,她觉得所有的花色都非常可爱。 但她愿意哄哄这个猫猫头。 “对,我也觉得你的花色就是最好看的。” 凌朝满意了。 余幸摸摸他的脑袋:“回去了,今晚给你炸小虾。” “奥!” 凌朝高高兴兴的应声,两人牵着手,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完—— 第137章 原本是去给何苗苗送东西,但进得林子去,竟然迷路了。 自打这片林子的围墙建起来后,这还是第一次来,内部的构造似乎也有变化,连自诩从不迷失方向的凌朝也摸不着头脑。 好容易找到大门出来时,眼前却全然已经是另外的景象。 两人茫然的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路中间,一时间竟然有些愣住。 余幸率先反应过来,拉着凌朝退到路边:“快走快走,要变红灯了!” “红灯?” 凌朝看向马路中央,许多形状和颜色不一样的带着轮子的箱子,整齐规律的排列前进。 “这些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汽车。” 余幸环视四周,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个路口,我以前经常在这里出摊。” 但这里不允许摆摊,经常会有城管前来驱赶。 凌朝微愣:“所以,这里是你的世界?” “应该是的。” 余幸指着一个方向:“我原先租住的房子就在那边。” 那是个公寓楼,商住一体的,环境称不上好,但价格相对还能接受,只是缺点也很明显——吵闹,电梯拥挤,早高峰时时常要登上许久。 两人步行到楼下,凌朝表示诧异:“这里的房子,都建的这么高吗?” “因为地价很贵呀,为了把房子卖更多钱,就越建越高了。” 来到房门口,余幸试探的敲门,没得到回应。 说起来,她自己也是没什么底气——毕竟已经离开这么久,当时的租金也只交过一年,房东大约早就把东西给她扔掉了。 垫脚摸上门框边边,找到了自己曾经放在这里的备用钥匙。 插进锁孔,旋转几下,咔的一声,门开了。 但令人惊讶的是,这里的摆设布局仍然跟她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衣柜里是她的衣服,鞋柜里还放着她的鞋子,厨房里的工具也是之前惯用的。 桌子上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我把这个房子买下来了,万一哪天你回来,兴许还用的上。 '''' 落款是余云辉。 余幸松了口气,然后笑开:“对,我之前跟他说过我的住址。真是多亏他了,我的银行卡和身份证都还在这里呢,要是丢了就麻烦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难得是来了,我就带你转一转吧。” “不过还是要先换衣服,我找找看啊” 衣柜的衣服太久没有晾晒过,有股淡淡的味道,余幸换上自己的衣服,而凌朝则穿上了她的睡衣——超市搞活动处理过季衣物,凭本事抢得的大短裤和大白T。 又去到楼下的超市,买来一双大码的男式拖鞋。 并不是她不舍得给凌朝买一双正儿八经的鞋子,只是不清楚具体尺码,只能大致估量。 期间还顺路在隔壁的取款机查了银行卡余额,里面的存款还是原封不动的数字。 摆小吃摊其实是能赚到一些钱的,但余幸一直不舍得花,她想用这笔继续当做创业的本金,也是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回到房间,凌朝正蹲在电视旁边研究,见余幸回来,便问:“这个大黑盒子是什么?” “这个叫电视。” 余幸一边说着,接上电源打开开关:“打发时间用的,不过也能从里面学到很多东西。” 然后又陆续把家里的电器给他介绍一边,比如冰箱,比如洗衣机,又比如热水器。 “还有咱们上楼时乘坐的电梯,这些东西都是用电力驱动的,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余云辉所带去的东西很伟大了吧?” “只要有了电,在不久后的将来,我们也能用的上这些东西。” “天色也不早了,走吧,我们去吃饭,这个世界有可多好吃的了!” 公寓的附近就有商场综合体。 余幸在一楼的专卖店买了两个手机,重新办了手机卡,还开了一张副卡给凌朝用。 “这个叫手机,就算离得很远也能互相联系,假如咱们走散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晚餐是在楼上的自助餐厅,每个人二百八十八的标准。 余幸自己也从来没舍得吃过这么贵的,但她愿意带凌朝来见见世面。 “这里面的食物,只要不浪费,都能随便吃。” “这个叫做芒果,是热带水果热带水果就是只生长在气候比较热的地方,然后运送过来。” “这个叫蛋糕,我之前也做过的,不过样子和味道都没有这里的好,人家是专业的甜点师嘛。” 凌朝道:“如果我去做猫模,一天能赚多少钱?” “ ” “我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货币规则,但这个手机要三千币,一顿饭两个人六百币,如果要在这里生活下去,那么每个月的开支要在三万币上下,这个数目容易赚到吗?” “不能这么算,虽然这顿饭要六百多,但也不是天天吃的。手机也能用好几年呢。” 余幸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那只是跟你说笑的话啦,我有种直觉,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我的存款足够咱们花用,你就权当出来旅游就好了。” 吃过饭后,余幸又买了两张电影票。 离得最近的场次是科幻惊悚片《巨鲨登陆》,考虑到凌朝是第一次接触电影,她再三叮嘱,里面的画面都是假的,是演员演的,没有任何人会有危险。 凌朝:“这个也是用电?” 余幸:“是,但也不只是电,还有些别的科技。” 演播厅里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两人挨在一起坐着。 恍惚间想起学生时代,那时候班里一起组织去看公益电影,有些偷偷早恋的小情侣会换座位坐在一起。 当然,余幸从来都是被换走的那个。 周围的灯突然熄灭,凌朝的身体猛然一僵。 余幸连忙握着他的手安抚:“这是电影要开始了,别怕。” 凌朝嘴硬:“没有害怕,刚刚只是鞋掉了。” “我差点忘了,你的鞋不合脚,一会儿我们重新去买一双吧。” 于是看完电影后,便去了旁边的男装店,给凌朝买了新衣服。 商场的衣服价贵,虽然只是年轻人快消品的牌子,但一套下来也花了近三千。 但合身的衣服毕竟是好看,余幸由衷的道:“你穿的比模特还好看呢。” 凌朝歪歪脑袋——即使变成人,他偶尔也会带有一些猫科动物的习性。 “你为什么不买给自己?” “因为我有衣服啊,你是真没的穿。” 离开商场后,两人沿着江边散步。 夜晚正是热闹的时候,许多家长带着小孩出来玩,隔几步就有卖小吃的,余幸买了一支大的棉花糖,两支烤肠,还有一个猫猫头形状的冰激凌。 虽然只是路边摊,但太久没吃,其实还是馋的。 凌朝突然指着远处:“——那是什么?” 余幸望过去,巨大的摩天轮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那个叫摩天轮,是一种游乐设施,可以坐着到很高的地方。” 她想了想,在手机上预定两张游乐场的门票:“明天去游乐场玩吧?周一应该不会太挤的。” 凌朝不知道什么是游乐场,但他愿意去看看。 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对了,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不许变成兽型。” 余幸严肃的叮嘱:“这个时代人人都有手机,处处都有监控,被拍到会很麻烦,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 凌朝如今已经知道拍照和监控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些简体字,虽说还是有大半看不懂,但辅助图片,也能猜出大致意思。 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夜景连拍:“我喜欢这个,我能带一个回去吗?” 余幸:“不知道,我也希望能,但估计是行不通的。” 她又教凌朝如何翻转摄像头,两人拍了许多合照。 小公寓的被子褥子许久都没有洗晒过,还有洗漱用品也要重新买,实在是麻烦,余幸就近找酒店开了间房。 凌朝对于那张叫做''''身份证''''的卡片很感兴趣。 余幸说这个很重要,但上面印着的人像却并不是她。 “这是我原本的身体。” “不过还是有几分相似的,而且身份证的照片大部分都很离谱反正有这张卡片的话,就会方便很多。” 说着,她突然记起一件事:“对了,何苗苗跟我说过她家的地址!” “不如我们去给她家里送个信儿,要是什么时候再回去了,就算带不过去信和照片,能捎句话也好呀!不过我记得他家是Z市的,有点远,那要坐飞机才行。” 凌朝耳朵一竖:“飞机,是从天上飞过去的那个东西?” 余幸点头:“是啊,可是你没有身份证,买不了票知道这张小卡片有多重要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火车和飞机是不是都要刷脸啊,那我也不一定能过关。” “要是有车就方便多了。” 可惜有车也来不及,她总不能现去考一张驾照吧? 最终,余幸决定打顺风车,要司机可以接受携带宠物的那种。 虽然价格仍然是有点贵,可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第138章 去游乐场有公交专线可以坐,出发前,余幸收拾好背包,里面装上水和面包。 即使如今经济没那么紧张,但她这抠搜的毛病一时半会儿也是改不掉了。 况且里面的东西真的很贵。 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游乐场的人并不多。 余幸之前在这里做过检票员的兼职,对环境还算熟悉:“你跟着我,咱们从这边开始,那个最高的就是摩天轮。” “还有这些高空项目,虽然看上去吓人,但安全还是有保证的,你千万别一紧张就变成兽型。” 凌朝不害怕高空项目,但当走进科学天文馆时,他被狠狠震惊了。 科技天文馆的主要受众群体是小孩子,里面会用5d画面模拟各种场景,比如宇宙的诞生和形成,又比如地球上的物种更叠。 凌朝睁大眼睛,震惊的说不出话。 余幸很能理解这种感受,毕竟那个时代实在太落后了,连天空和海洋都没什么探索,更别说遥远的银河和宇宙。 于是她从馆内买了全套的科普书和模型,让他可以回去慢慢看。 在游乐园玩了一整天,晚餐去了一家火锅店。 余幸的本意是让凌朝尝尝这个世界正宗火锅的好味道,但猫猫头却疑惑道:“这么大的盘子,为什么只放了这么点肉?” 那底下铺着的,分明全是冰。 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冰很廉价,只要用一种叫做''''冰箱''''的机器,随时都能制出。 余幸很难跟他去解释商家的经营成本云云,只好糊弄道:“故意的,这样摆会特别好看。” “是这样?” “是这样。” 凌朝思索半天,憋出一句话:“我宁愿还是多吃点肉。” 当晚,两人住在附近一家民宿,民宿靠着湖边,有个大院子。 同住的还有很多年轻人,他们在院子里办篝火晚会,彼此虽然大都不认识,但不影响一起玩。 余幸没参与进去。 她虽然也是年轻人,但其实不太擅长跟陌生人这样快的熟稔相处,况且在游乐园里玩了一整天,已经有些累了。 民宿的房间里有投影,余幸点了些零嘴外卖,然后兴致勃勃的开始挑选电影。 大约二十分钟后,外卖小哥打了电话进来。 这里的入口还是有点偏僻的,不太好找,于是她吩咐凌朝:“你出去拿一下吧,我先研究研究这个怎么用。” “好。” 回来时,猫猫头有些愤愤:“他们想要我的手机。” “谁?” “院子里的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 余幸反应过来,顿时笑了:“应该是要手机号吧。” 凌朝哼道:“那也不给,给了他们,我用什么。” “ ” 在段子里看过的冷笑话,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照进现实。 余幸憋笑:“没错,咱们可是花钱买的了,怎么能轻易给别人。” 凌朝挺起胸脯,骄傲道:“我也觉得。” 顺风车是早就提前预约好的,隔天大早便要出发。 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回老家办点事顺便拉个人,刚好可以分摊一下油费。 为了方便,凌朝变成猫的形态——当然带有宠物这件事也是提前说过的。 司机小伙也喜欢动物,看到这样神气漂亮的猫猫更是忍不住心生喜爱,尝试去摸猫头:“这是简州猫么?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 但他不仅摸空了,还挨了两记猫猫拳。 余幸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这猫脾气不好,不喜欢别人逗它。” 小伙却不在意:“正常,我家养了两只猫,有一只也不让我摸呢,不过你这猫劲儿可真大啊,打出拳风了都,砰砰的。” 路途遥远,全程大概要开个六七个小时,司机小伙随车有些零食,招呼余幸可以随便吃。 但余幸没好意思,中间在服务区休息的时候买了些,又买了桶泡面,先把面泡软了再倒掉热水,然后把面桶剪的浅些,方便猫下嘴。 “这才是正宗的方便面,尝尝看。” “喵。” 小伙本身也是养猫的,越看这只猫越觉得欢喜:“太好看了,这骨架这牙口,是有混豹猫血统的吗?可花纹又不太像。” 余幸汗颜:“这个我不太清楚,但应该就是普通的田园猫。” 若真论起来,凌朝根本不是猫,只是外形很像而已。 它的牙齿更锋利,爪子也更尖锐。 小伙热情追问:“做绝育了么?要不要和我家猫配个种?我家是银渐层,配出的猫崽你可以先挑。” 余幸:“不好意思,已经绝育过了。” 对方露出可惜的神色。 顺风车的目的地只到市里,余幸带着凌朝下了车。 因为天色已晚,便先找酒店开了个房间住下。 回到房间后,凌朝跳上床,甩甩尾巴:“什么是绝育?” “ ” “我听到下面的店里在广播,绝育套餐,只要三百多币,猫狗通用。” “ ”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我觉得这不像个好的词。” 余幸故作淡定,将衣服挂起来:“什么好不好的,反正我也是随便糊弄他的,不认识的人么,没必要解释那么多。” 何苗苗家的企业在本地小有名气,属于丝绸世家,有好几家连锁店,还有自己的工厂。 为了更高效率的传递信息,余幸直接去了何家的老宅——地址当然也是何苗苗说的,熟悉之后才知道,她本来就是个话很多的人。 余幸抱着猫,摁响了何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是个年轻男人,白白净净的带着几分书卷气,他看到余幸有些疑惑:“请问你找谁?” 余幸试探道:“你是何星星?” “你认识我?” “我认识你姐姐何苗苗。” “ ” 余幸被允许进入了房间,她坐在客厅里,有保姆倒了茶水来。 何星星试探的道:“你是我姐姐的同学?” “不,我跟她是朋友。” “这样啊,那您这次过来是?” 余幸略一沉吟:“不知道何先生有没有看过一些科幻电影,关于时空穿梭的,人可以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 “或许我接下来的话会让你感到吃惊——你姐姐还活着。” “ ” 何星星瞳孔紧缩,他猛的站了起来:“不可能!” 他的姐姐两年前外出旅游,却不幸遇上了泥石流,整整挖了三天,父母不能接受现实,断断续续病倒了一年多,如今才堪堪有起色。 “我亲眼我是亲眼” 姐弟两个感情很好,何星星比任何人都希望何苗苗还活着,但他是亲眼看着姐姐被推进了焚化炉,从一个会说话会笑的人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她在这个世界死去了,但在另一个世界还活着。” 余幸耐着性子道:“咱们是第一次见面,我没必要骗你,连这里的地址都是何苗苗亲口告诉我的,否则我怎么会找来呢?” 何星星还是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良久才试探开口:“你是灵媒?” “当然不是。事实上,我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余幸道:“我跟何苗苗是在那个世界相识的,她在那里开了几家纺织品铺子说起来,你们家都是做生意的高手呢。” “她跟我说了好多你们家的事,说你小时候曾经被狗追的翻围墙结果卡住了,屁股被咬出两个洞,说你念书的时候英语从来没及格过我说这些是为了佐证,并没有其他意思。” 何星星听着这些话,又想起何苗苗还在的那些时光,一家人和和睦睦,鼻子不由得有些酸。 努力平复情绪,他看向余幸:“你想要什么?” 余幸想了想:“就照片和书信吧?不过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带过去,如果你们有想说的话整理一下最好了,这样我可以大致帮你们传达。” “钱呢?你要多少钱?开个价吧。” “什么钱?” 余幸失笑:“我真的不是骗子,而且在那个世界里,我也不穷呢。” 她抱着猫起身:“你先想想吧,我就住在前面的酒店里,你如果想好了,就去找我。” 当天晚上,余幸便受到了何家人的盛情邀约,在本地一家相当上档次的星级酒店。 其实何星星本来没打算告诉父母。 理智来说,余幸大概率是个骗子。 父母本就因为姐姐的事情身体垮了大半,若是给予希望又失望,何尝不是又一次的打击? 可直觉上,他又觉得余幸不是骗子。 思索再三,何星星还是将这件事说了,结果就是父母当即决定要见见余幸。 余幸带着凌朝欣然赴约。 双方在包厢内坐下,两位老人头发花白,眸光殷切:“小姑娘,你是我家苗苗的朋友?你说苗苗还活着,是真的吗?” 余幸点点头,给予肯定的回复:“是真的,她还活着。” 话音刚落,何父便红了眼眶,何母更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余幸连忙安慰:“她在另一个世界活的很好——我是说真的,的确有那么一个世界,我就是从那里来的,她在那里已经成家了,她老公是我老公的堂哥。” “她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叫凌铭,今年五岁了,女孩叫凌玲玲,好像有三岁了吧 ,两个世界的时间是不对等的,她在那里已经有快十年了。 ” 何母眸子泪光闪动:“苗苗成家了?还有了孩子?有照片吗?” 余幸摇摇头:“没有,那里的科技要落后一些,没有相机。” “她在那个世界过的很好,只是很想念你们。” “何苗苗可厉害了,自己开了好几家纺织铺子,还有工厂,有很多钱很多房子,帮助了很多人能有机会工作赚钱,大家都非常喜欢她。” “对了,她说自己离开前,马上是弟弟的生日,她已经提前准备了生日礼物,就放在她床下的箱子里,是一套绝版的外文书,找朋友从国外淘的。” 如果说先前还有几分疑虑,那这话说出来,何家人是真的有些动摇了。 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假如不是何苗苗亲口说的,那余幸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假如不是为财,又何必编造这天衣无缝的谎言呢? 何星星狠狠搓了把脸,眼眶红红的:“既然你能回来,我姐也能回来吗?” “我不知道。” 余幸很坦然:“因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而且我大概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所以我才想尽快找到你们来送消息。” “我们之所以能到达那个世界,是被比我们更高更先进的文明所操控的,不过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掌握其中的规律。” “但我相信,未来会有这一天的,你们也一定会有相见的那天。” 第139章 情绪稍微平复后,何家人将目光看向了凌朝。 刚才太着急,竟然没仔细留神这位年轻人,如今看了,才发觉的确是一表人才。 气质,样貌,举止,样样都挑不出错。 既然是来自同一个家族,那么苗苗的另一半,大约也差不了。 只是那目光太殷切,凌朝觉得有些发毛:“我姓凌名朝,何苗苗是我旁支堂兄凌腾的妻子。” 何父关切道:“凌腾?腾飞的腾?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在王城做巡查处统领。” 余幸连忙解释:“差不多就是刑警大队长的意思。” 何家人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 这工作蛮体面的嘛。 宴席间氛围非常融洽,余幸分享一些她和何苗苗相处的日常,何家人也都很殷切的听着。 “那个世界其实有挺多我们这类人的,大家尽量是报团取暖嘛,这样日子也好过一些。” “我们会在Z市玩几天,你们可以准备一点照片或者信给我,我看能不能带过去给她。” “不过我也不敢保证,只能是尽量吧。” 而凌朝没什么话说,只埋头专心致志的干饭。 Z市靠海,海鲜尤其出名,星级酒店的大厨手艺当然也是没的说。 猫科生物天生是没法抗拒海鲜的,端上来的菜每一种都非常合他的口味,于是不自觉吃嗨了。 何家做东,当然不能让客人吃不饱,何况还是这样的贵客,于是大手一挥,随便加菜。 只是吃到最后,他们都有点吓着了——倒不是管不起,只是这饭量能顶得上七八个人了,生怕他撑出什么毛病。 余幸有些汗颜。 凌朝的饭量很弹性,他吃普通人的分量也能吃饱,但遇上爱吃的,吃很多也属正常。 毕竟他变成兽型的时候,可是超级大的一只,以往记录最高的时候,他曾经独自吃掉了两只烤乳羊。 吃人家这么多东西余幸也有点不好意思,本想偷偷去把账结了,但服务员说何家的账是按季度结算的。 他们家生意应酬多,经常在这里宴请客人。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何星星找司机将两人送回了酒店,又邀请他们在Z市多玩几天,他可以充当导游。 余幸笑笑:“还是不麻烦你们了,我们应该不会待太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去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整理一下信和照片。” 何星星点点头,很郑重的道:“真的很感谢你。” “嗨,我跟苗苗是好朋友,能帮上忙,我也觉得很高兴。” 在Z市呆了两天。 去了海边,坐了游轮,逛了小吃夜市,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临走时何家还送了许多的特产。 余幸不无遗憾的道:“其实我还想去见见余云辉呢,可惜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也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凌朝不解:“他都回来了,也不用往回带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找他?” “当然是道谢呀,要不是他帮我把房子留下,咱们现在可就麻烦了。” 在现代社会,没有身份证,没有存款,不说寸步难行,反正会多很多麻烦。 且她如今的身体也不是原本的身体,想要挂失都没办法。 “不过他一定过的很好,这就足够了。” 如今正是夏季里炎热的时候,小公寓通风不好,回到家里,刚打开门便是一股热浪袭来。 凌朝如今已经认识许多电器,也知道它们的功能。 他拿遥控器打开空调,不多时,凉凉的风便吹了出来。 他变成猫跳上床,蹲坐在正对着空调口的位置,舒服的直叹气。 余幸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总有一天,空调也会在那个世界普及的。” 她把楼下顺路买的雪糕装进小冰箱,只留下一只猫猫头形状草莓味的,拆开袋子跟凌朝分食。 因为不知道可能什么时候就回去了,余幸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带凌朝去尝试。 去了猫咖。 不过那些猫都不愿意靠近凌朝,就算店里的营业员小哥强行抱过来,也是立刻就跳走了。 小哥有些纳闷:“跳跳可是最温顺的小猫,今天这是怎么了?客人,您要不要拿点猫薄荷试试?” 余幸乐不可支:“别为难它了,我们自己玩吧,谢谢你。” 小哥走后,余幸故意挪愉道:“看来你在同类中的猫缘也不怎么样嘛。” 凌朝哼道:“那是它们没眼光!” 其实道理很简单——动物的本能性趋利避害,小猫们觉得凌朝强大而威胁,自然不肯亲近。 去了理发店。 让托尼按照自己的审美,给凌朝设计了新发型,还换了个发色。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头红毛,凌朝差点炸毛。 但不得不说,按照现代社会的审美,这个发型其实是好看的——也基于这张能打的面庞。 连托尼都忍不住夸赞道:“小哥,你皮肤白,这个色做出来效果真好!” “跟明星似的!” “跟您商量个事儿,我们想用您的照片作为宣传海报,这次的费用给您免除,再送您张两千元的储值卡可以么?” 可以吗?当然可以。 反正这个世界没有人认识凌朝,且余幸私心想着,万一哪天,余云辉路过了,看到这张海报,就知道他们已经回来过了 去了美食街。 从街头到街尾,凡是看到的新鲜玩意儿,余幸都买一份。 自己吃两口,剩下的全塞进凌朝嘴里。 这时候有个大饭量另一半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什么都不会浪费。 去坐了热气球。 余幸也是头一次,两个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飞上高高的天空,俯瞰整个城市的景观,拍下许许多多的照片。 另外还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余幸不无遗憾的道:“其实我所了解的也只是这个世界的一角,因为我的眼界不够开阔,所能带你去看去体验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而这些,也不过是现代人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东西。 “如果我是个亿万富翁就好了,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我可以包下整架飞机整艘轮船,带你周游世界,尝遍各地的美食。” 凌朝却认真道:“已经很好了。” 虽然只短短几天,他也已经体会到两个世界的不同。 那是没法跨越的,巨大的差距。 察觉到他又要老调常谈,余幸连忙摆手:“打住打住,说过多少次了,那真是我自愿的,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里虽然也很好,但我觉得孤独。而在那个世界,我有事业,有朋友。” “还有你。” “你们才是我最愿意珍惜的财富。” “喂,醒醒!怎么这样都能睡得着呀!” 余幸听到耳朵边上十分吵嚷,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何苗苗的脸。 “ 怎么了?” 何苗苗伸手把余幸拉起来:“躺在地上就睡得着?真服了你们了!” “ ” 余幸后知后觉的回神,发现自己正躺在林间的草地上。 凌朝就在旁边,闭着眼睛,气息均匀,还没有睡醒。 “我这是睡着了?” “可不是么!” 何苗苗哭笑不得:“早说过来送东西,可怎么也找不到人,幸亏出来找了,要不然你们打算在这里要睡到什么时候?” 余幸搓搓脸:“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刚刚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梦到我们回了华国。” “哦。我以前也经常做这样的梦,不过这两年没有了。” 也没什么着急要紧的事,何苗苗索性也在旁边坐下:“我还梦到我的爸妈,弟弟——我跟你说过的吧,我有个弟弟,虽然我们平时也总打闹,但感情挺好的。” “可惜我还没等到他过二十五岁生日就走了,就差几天” 余幸挠挠头:“我也梦到你的家人了。我告诉他们你在另一个世界活的好好的,还有了两个小孩,他们可高兴了,还托我给你带了照片。” “可能是我以前跟你说过太多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正常。” 余幸也有些怅然若失。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眼看着凌朝还在睡,她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几秒钟后,猫猫头睁开眼睛,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凌朝坐起身:“我做了个梦” 话音未落,余幸眼尖的看到他身下压了个白色的信封。 “这是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小沓照片。 有两人的合照,有街拍的风景,何苗苗看清其中一张,顿时激动的浑身发抖:“这是我爸妈!还有我弟弟!这只白色的小狗是我养的!叫璐璐!” 她不敢置信的道:“你们真的回去过了?!” 余幸和凌朝对视,两脸懵逼。 或许?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