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暴吏》 第一章 大伯的遗愿 苏扬一口气爬到二十八楼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而此时电梯却已经被修好了,他忍不住低声骂道:“人走霉运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人看见他就大声训斥:“我叫你买点东西你一去就是大半个钟头,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在公司干了几年了?办事能不能利索一些,还想不想干了?” 一连串的大声呵斥传遍了整条走廊和整层楼的大小办公室,走廊里的人都转头看过来,各个办公室门口也伸出许多脑袋向这边张望。 “尼玛的,老子又不是你的生活秘书和狗腿子,凭什么要给你跑腿干杂活?”这话苏扬也只敢在心里骂出来。 他连忙低头解释:“经理,您要的这种茶叶我跑了十几家茶叶店才找到,而且电梯也坏了,我上下都是走的楼梯,所以······” 周经理看了一眼运行良好的电梯,摆动手臂:“够了!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犯错误就找借口?我最讨厌犯了错误就找借口甩锅的人!” 苏扬不敢反驳,被训得狗血淋头了还不得不低声下气道:“是,经理!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正!” 周经理喘了一口粗气,回头又对一众吃瓜群众们呵斥一声:“看什么看?都不用干活了吗?还要不要领薪水啊?” 正在看热闹的职员们顿时化作鸟兽散,苏扬又被周经理大骂的消息如一阵风一样很快在公司里传开了,这已经是他这个星期第四次被周经理骂了。 现在工作难找,家里又等钱用,苏扬为了保住这份薪水还算不错的工作只能忍气吞声,整天小心伺候着这位上司。 周经理看了看手表,抬头对苏扬吩咐:“时候不早了,拿着礼盒跟我去见客户!” “是,经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电梯下行时突然一顿,随后“咔嚓”一声,电梯颠簸摇晃了两下之后停了下来,周经理和苏扬差点摔倒,里面的灯光瞬间熄灭,变得漆黑一片。 “怎、怎么回事?”黑暗中,周经理说话变得紧张结巴,声音中带着惊恐。 苏扬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可能电梯又出问题了吧!”说话间打开了手机照明灯 周经理迫不及待按下电梯求救按键。 “喂喂喂,我是二十八楼的业务部经理周大海,三号电梯坏了,我和一个同事被困在电梯里了,请你们赶快派人来!”周经理的声音中带着恐惧和焦急。 “周经理请稍安勿躁,我们立即派人去维修,很快就能把你们救出来的,请你们耐心等待,保持手机通畅!” 大半个钟头之后,电梯门终于被打开了,惊吓过度的周经理一把扒开苏扬冲了出去,苏扬被周经理拉得撞在电梯墙壁上,这时电梯又突然传出一声咔嚓,紧接着迅速向下坠落。 “不好,钢索断了!”一个维修工人大声惊叫,伸出手想要去拉苏扬,但已经来不及了。 “啊——”处于失重状态的苏扬本能的张嘴大叫。 “轰隆”一声,电梯坠毁在地下二层掀起一阵烟尘。 苏扬感觉不到疼痛,意识渐渐变弱,“我他吗还没票子、没车子、没房子,连个女人都没有碰过,就这么死了实在不甘呐······如果还有来世,我发誓再也不会这么窝囊和卑微的活着!” ······ 大唐仪凤三年(公元678年),吐蕃军控制区,大非川,小石山。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光秃秃的山上山下遍地尸骸、残肢断臂,斜插在尸体上的旌旗被火箭射穿后烧得破破烂烂,鲜血染红了大大小小的岩石,弯曲和崩缺口的兵器、箭矢和甲仗杂乱无章的遗落在各处。 整个战场上一片死寂,山脚下有几匹战马发出哀鸣,这时地上一面破旧旌旗下突然动了一下。 不久,一个身穿盔甲、浑身浴血的唐军小校从旌旗下爬了出来,眼前如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让他脑子一片茫然。 “这是哪儿?我是谁?” “······苏扬?对,我叫苏扬,我是业务部的苏扬······不对、不对,我祖父叫苏烈、我大伯是苏庆杰,我叫苏扬、字镇远,·····我到底是谁?啊······”小校突然头疼得满地打滚大声惨叫。 良久,小校气喘吁吁的停止了惨叫,脑子里的两股意识最终融合成功,他缓缓睁开眼睛一看,一个浑身浴血的中年唐军大将正躺在他身边,他却一点也不害怕,只感觉躺在他身边的唐军大将无比熟悉。 “这是······大伯、大伯,大伯你醒醒啊!”融合了另外一个记忆的苏扬终于想起来躺在他身边的这个唐军大将正是他这具身体的大伯——苏庆杰。 苏庆节被摇晃了几下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此时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气若游丝。 苏扬焦急的询问:“大伯你怎么样?我去找疗伤药给你治伤”。 苏庆节抬手制止苏扬,他脸色惨白、语气虚弱的说:“不必,大伯没救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就是命啊!” “李敬玄······这个草包,我前锋大军一万人马就这么完了,此人该千刀万剐啊······” “还有刘仁轨这个老鬼,因为与李敬玄不和就推举他领兵,想要借吐蕃人和皇帝的手除掉他,害我一万将士命丧于此,此人虽为名将,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行事太过狠毒,你以后一定要警惕此人!” “你小子天资比大伯好,若要想在武略上有些成就,记得去找裴守约,你祖父的用兵手记在他手里,这是咱老苏家的传家宝,一定要······拿回来” “扬儿啊,大伯死后,咱老苏家人丁单薄,如今就你一个人了,回家之后就娶了仙仙吧,她已经二十三岁,早就过了婚配了年纪,咱不能再耽搁她了,答应、答应······”苏庆杰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出不去也进不来,脸色僵住了,眼睛一直盯着苏扬,却是因为苏扬和淳于仙仙的婚事还放心不下。 “大伯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逼婚,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吗?”苏扬含着眼泪大叫,眼看着苏庆杰死也不肯咽气,只得点头答应:“我答应大伯,回去之后就娶仙仙姐!” 苏庆杰最后一口气终于咽下,眼睛也缓缓闭上,双手无力的垂下。 “大伯——”苏扬跪在苏庆杰尸身旁失声痛哭。 不远处的尸堆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具尸体翻了一个身,有一个戴着尖帽、穿着札甲的吐蕃百户长从尸堆中爬挣扎着爬了起来,而苏扬毫无察觉。 那吐蕃百户长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战场情况,很快注意到了正跪着悲痛哭泣的苏扬,他伸出血淋淋的大手一把拔出斜插在一具尸体上的长矛迈步一瘸一拐的慢慢向苏扬走去。 苏扬很快察觉到了危险,他扭头一看,只见一杆血淋淋的长矛迅猛的刺过来,他本能的拔出横刀格开长矛,起身一个箭步冲出去,手中横刀顺势横斩。 “噗嗤”一声传出。 苏扬起身回头一看,那吐蕃百户长手持长矛停在了原地,腹腔的内脏和血水洒了一地,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但紧接着,一股剧痛从左肩上传来,苏扬扭头一看,吐蕃百户长的长矛从他护肩上甲叶之间穿过,擦着左肩外侧而过,矛刃割破了肩头,鲜血直冒。 “嗯——”强烈的疼痛感冲击着他的痛感神经阈值,让他忍不住咬牙发出一声闷哼。 他忍着疼痛回过神来提起横刀看了看,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明白和适应过来,他现在不是那个二十一世纪在魔都打拼的懦弱小青年了,他已经融合了这个世界苏扬的记忆和战斗本能,但有一点让他很疑惑,这个世界的苏扬此前虽然武艺还过得去,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反应快速。 “两个灵魂的融合和叠加让我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和反应速度、灵敏度都比从前至少提高了一倍以上,但身体却跟不上思维意识的速度,我的身体还是太弱了,还不够强横,否则我刚才也不会受伤了”。 “难道这就是穿越带来的微薄福利?可在这猛将如云的大唐,天赋异禀者不知凡几,这点穿越福利能给我带来什么优势呢?” 苏扬甩了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至脑后,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在这地狱一般的战场上扫视着。 地面上铺着的尸体一直延伸到山顶,同袍兄弟们的尸体横七竖八,死状各异,脚下不远处一颗断头颅还睁着双眼,面目狰狞,杀气腾腾,几乎所有同袍兄弟的脸上都留有不甘。 “弟兄们,你们死得太惨了啊······“苏扬含着眼泪噗通一声单膝跪下,压抑着巨大的悲伤哽咽道。 良久,他擦干眼泪大声道:“请战死的万千同袍英灵作证,上天既然给我重生的机会,我苏扬发誓此生再也不要唯唯诺诺、窝窝囊囊的活着,这一世我要顶天立地!” “我会为自己、为你们而活,我知你们死得憋屈、冤枉,我会为你们复仇雪恨!” 苏扬刚处理好伤势,这时一声痛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哎呦······” 苏扬吓了一大跳,悲伤而又满怀壮志的心情一下子被破坏了,顿时满腔愤怒,提着横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吼:“谁?” 第二章 幸存者 又是一连串的痛苦的哼哼声传过来,苏扬提着横刀向前小心走去,前方的草地上铺满了敌我双方兵将的尸体,几乎找不到落脚处,每一次落脚都踩着血水。 走了十几步,苏扬在一个尸堆处扒开了四具吐蕃兵的尸体后找到了一个重伤的唐军军官,此人三十余岁,胸口被射了一支箭,箭矢从甲叶缝隙中刺入后又从后背穿出。 “喂,醒醒,醒醒!” 被苏扬扇了两巴掌之后,这唐军军官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清苏扬的脸和制式皮甲,如释重负一般,“咳咳······咳咳······” 苏扬心情很不好,嘴里蹦出来一句:“咦,大叔,没死呢?” “你······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唐军军官脸上一片潮红,露出苦笑:“卑职秦大石,秦州折冲府旅帅,家中上有八十老母需要奉养,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咳咳······” 苏扬颇为理解的点头:“确实,如果能够活,谁都不想死!” “噗嗤——噗嗤——”秦大石接连吐出两口鲜血。 苏扬连忙道:“好了好了,你再喷血只怕真的没命了!” 说着,苏扬从附近死去的医卒尸体上找来药箱,翻出一瓶刀伤药,又捡来一面破烂的旌旗撕成几个布片和布条,再从辎重车上搬来一坛子酒。 “我先给你把箭头拔出来,再止血包扎,你若想活下去就给我挺住!”苏扬说着就要开始动手。 秦大石脸色惨白地问道:“等等,你到底会不会治伤啊,别把卑职给治死了,我家中还有美貌娇妻,我不想便宜了别人啊!” “我知道你舍不得家中貌美如花的娇妻,可是医卒、医吏、医官都死了,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你看看这里就我一个还能动的活人,只能把你这死马当活马医了!” 秦大石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苏扬把秦大石侧身放在地上,先用刀削断了胸前的一大截箭杆,握着后背穿透出来的箭头正要拔出来。 这时秦大石又痛苦的说道:“······校尉,我真的不能死······” “我知道!”苏扬又点点头,“你放心,如果你死了,我会替你照顾她的!”说完用力一拔。 一道血箭从箭伤处飚了出来,秦大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直接昏死过去。 苏扬迅速搬起酒坛子在伤口上倒酒冲洗,又用布片擦去伤口处残留的鲜血,再把刀伤药粉以最快的速度倒在伤口上,又用另外的布片按住伤口止血,等他把前后两处伤口都处理妥当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看着已经脸色苍白的秦大石,抬手擦了一把汗说:“老秦啊,我也就这半吊子水平,你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不过你放心,虽然咱俩也就一面之缘,但我刚才说过的话是算数的!” “咳咳······咳咳······”几声咳嗽之后,秦大石竟然醒了。 苏扬十分震惊这家伙的求生意志,竟然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秦大石颇为虚弱的说:“咱还没死呢,苏校尉的好意咱心领了!” 苏扬笑了,起身向一旁走去,边走边说:“你还有心情跟我说笑,看来你真死不了!” “你去作甚?”秦大石急忙问。 苏扬听了这话就明白秦大石是担心被他抛弃,于是说:“你要是不想死就躺那儿别乱动,也别说话了,好好歇一会儿吧!” 在双方一共战死一万五千多人的战场上寻找生还者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苏扬不得不小心再小心,一不小心就翻出来几个还没死透的吐蕃兵,这些人临死一击差点让他好几次阴沟里翻船。 在解决了几个重伤的吐蕃兵之后,苏扬从一个吐蕃十户长身上发现了一个皮囊,打开一看,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苏扬就听见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乱叫声,一股强烈的饥饿感袭来,苏扬迅速从皮囊里抓出一把肉干就往嘴里塞,如饿死鬼投胎一般狼吞虎咽。 直到此时,苏扬才想起他们这支全军覆没的前锋大军就是因为太过深入敌境,后方主力大军又没有及时进行支援和运送粮草过来,已经断粮了三天的将士们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战力大损、防备松懈才给了吐蕃军可乘之机,否则吐蕃军要吃掉这一万精锐前锋大军谈何容易? 只吃了一个半饱,苏扬就收起了皮囊把它绑在腰带上又继续开始搜索幸存的唐军兵将,他一边搜索,一边从吐蕃兵将尸体上收集食物。 忙活了整整两个时辰,苏扬从战场上又找到了三个重伤未死者以及够他们这些人吃五天的干粮和肉干。 苏扬把这三个伤兵并排放在一起,一边给他们处理伤口,一边说:“一万人马就剩下咱们这几个歪瓜裂枣了,怎一个惨字了得?我叫苏扬,是个校尉,我大伯是苏庆杰,不过他也死了,就在那边躺着呢!看看,我也受了伤,可我还要负责你的安全,要负责你们的吃喝拉撒,还要把我大伯带回家去,我实在太难了!行了,都别装死了,各自报个万儿吧!” “陇州折冲府伙长耿长生,在左武卫上番!”一个胸前被劈开一条大口子的壮实憨厚的年轻人躺在地上虚弱的说道。 “岭南韶州折冲府步弓手彭九斤见过苏校尉!”这个身形有些瘦弱的年轻人作战时肚子上被刺了一矛,也算他命大,长矛从内脏缝隙中穿透后腰,流了不少血,却没有伤及要害。 “我猜你生下来的时候有九斤重,对不对?”苏扬一边给他治伤一边问。 彭九斤吃惊道:“校尉真是神了,连这都晓得?” 苏扬呵呵一笑,看向最后一个生还者:“你呢?哪儿人?姓甚名谁啊?” 这人二十五六岁,神色有些冷峻,似乎不善与别人交流,说话语气生硬:“相州安阳人,右骁卫右翊府队副霍撼山!” 苏扬打量霍撼山一番,此人作战时被吐蕃兵围攻砍断了左臂,全身的血差点没流干,想起他刚才从尸堆里把这家伙扒出来时,周围堆积的吐蕃兵尸体多达十几具,显然这家伙也是一个猛人。 “从军几年了?” 霍撼山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十一年” 苏扬忍不住说:“把你弄出来的时候我数了一下,你身边有十六具吐蕃兵的尸体,还有一个十户长和一个百户长,这么看来你的武艺应该不差,以你的武艺在军中都干了十一年了才混了一个队副,啧啧啧,我想你这张死人脸的功劳应该不小!名字起得倒是挺威武的,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都是摆着一张死人脸,活该你被人围攻断了一条膀子却没有人去替你解围!从今以后就叫你死人脸了!” 霍撼山脸上肌肉抖了抖,抿了抿嘴唇,却没有说话。 “呵······”旁边躺着的彭九斤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扬一巴掌扇过去:“笑你大爷,瘦不拉几的还取名叫九斤,我看你叫妖精还差不多!” “哎呦!”彭九斤发出一声惨叫。 耿长生颔首:“妖精这名字不错!” 彭九斤大怒:“你这憨憨起什么哄?看你长得一副傻憨的模样,就叫你猪头!” 耿长生露出一副傻笑的样子,没有反驳,他已经没有力气斗嘴了。 已经躺了好一会儿的秦大石这时说:“苏校尉,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苏扬还没说话,彭九斤有些沮丧:“就咱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走路不能,骑马也不能,你还想着离开这里?咱还是不要连累苏校尉了吧!苏校尉,你自个走吧!” 苏扬此时已经把三人的伤势都处理好了,他没理会彭九斤的话,拿出一些从吐蕃兵尸体上搜集而来的青稞面用水调成糊状分别给四人喂食。 吃了食物的秦大石等四人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特别是死人脸霍撼山,他只断了一条左臂,进食之后恢复了一些力气,已经可以站起来行走。 苏扬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找回来几匹马,又从辎重残骸处东拼西凑组装了一辆板车,把秦大石、彭九斤和耿长生这三个不能行动的重伤员扛上板车并排放好,板车前套着两匹马,他又走到霍撼山面前。 “死人脸,能不能骑马?” 霍撼山面无表情的点头:“能!” “好吧,你总是这么酷,可惜这里没有脑残粉对你尖叫‘哇,死人脸你好酷啊,我要给你生猴子’” ????霍撼山一脸懵逼看着苏扬转身开始忙碌。 苏扬收集了一些木料堆成一个柴堆,准备把伯父苏庆杰的尸身火化,霍撼山见状默默走过去帮忙。 几个时辰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几个时辰之后就变成了一堆骨灰。 火化完毕,苏扬收集骸骨碾成粉末用坛子装好套上布袋里背在背上,他反手拍了拍背上的骨灰坛说:“大伯,儿带您回家了!”说完策马向东而去,霍撼山双腿一夹马腹跟了上去。 躺在后面板车上的秦大石问:“苏校尉,我们要去哪里?这是原路返回的方向,我们会遭遇吐蕃人的!” “那也必须走原路返回,路熟!” 第三章 拼命 苏扬很清楚,就算遭遇吐蕃人还有搏命厮杀的机会,如果因为不熟悉地形和道路而在这片高原上迷路了就会活活饿死或冻死。 撤回唐军辖区的路线是苏扬经过认真仔细斟酌的,他从战场上找到了一张唐军行军路线图,画得很粗糙,但一些主要的山川河流和大的城镇、驿站和戍堡都有标识。 东边有吐蕃人的几个大城镇,如树墩城、大莫门城、洪济桥、百谷城、宛秀城,想要逃回大唐地界就绝不能往东走。 “独臂刀客”霍撼山从前做过斥候,尽管他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依然主动承担了斥候的任务。 苏扬赶着满载伤员的马车与霍撼山保持三到四里的距离,他与霍撼山约定,若无敌情,霍撼山只需每隔三里沿途留下一次安全记号,每隔半天的时间汇合一次。 考虑到伤员们的伤势较重,又好几天没有进食,伤口短时间之内无法愈合,如是快速赶路只怕无法承受颠簸,从而加重伤势,又担心速度过来遭遇吐蕃人无法及时作出反应,因此苏扬让霍撼山尽量放慢前进的速度。 如此,原本只需要一天的路程,苏扬和霍撼山带着伤员要走两天。 这天下午,苏扬正骑着马用板车拉着三个伤员赶路时,霍撼山气喘吁吁打马飞奔而来,这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霍撼山勒马停下说:“校尉,前方山岗南面有二十户吐蕃兵护着几十个伤兵正往这边来了,他们发现了卑职!” 苏扬神情一凛,“他们距离山岗还有多远?” “最多三里!” 苏扬听完霍撼山的报告,脑子里迅速思考,既然那些吐蕃人已经发现了霍撼山,那么他和霍撼山带着三个伤员是无法躲藏的,吐蕃人越过山岗没有发现他们肯定会仔细搜索,到时候还是免不了一场血战,与其被动应战,还不如主动出击。 对方有二十个骑兵,而他们只有两人,敌我数量悬殊,怎么看都像是去找死的,但苏扬却没有其他选择,这个时候只能决死一战。 他目测了一下此地与山岗的距离,当即立断把驮着三个伤员的马车向旁边树林驱赶过去,然后对霍撼山大声道:“跟我冲上山岗抢占制高点!” “哈!”霍撼山没有废话,他大喝一声,打马跟着苏扬打马飞奔向山岗。 苏扬打马一口气冲到了山岗上,目光一扫,就见五个吐蕃骑兵正骑马呈一字长蛇阵在山坡上向这边冲过来,最近的吐蕃骑兵距离他只不过三十米左右。 避无可避! 退无可退! 苏扬当即取下骑弓和箭矢向敌军射过去,“嗖”的一声,当先一人应声落马,剩下四个吐蕃骑兵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此时想要退去岂不是把后背留给苏扬?那是找死的行为,稍微有些战斗经验的军人都不会如此愚蠢。 “哈!”其中一个吐蕃骑兵大吼一声,举着长矛打马向山岗上猛冲,剩下三人也迅速打马冲来。 苏扬沉着脸,迅速连射两箭,嗖嗖两声,如此近的距离,又有两个吐蕃骑兵被射落下马。 此时霍撼山已经从后面冲了上来,他举着长矛向剩下两个吐蕃骑兵冲过去。 “嗤——”的一声,两杆长矛矛头擦身而过发出一串火花,霍撼山的长矛捅进了对方胸口,他松开长矛,迅速拔出腰间横刀斩向落后一个身位的最后一个吐蕃骑兵。 一道金铁交鸣之声响过,剩下的吐蕃骑兵也被斩落下马,鲜血如雨滴般洒落在地上,而待他勒马停下转过身来时,仍然是面不改色。 虽然杀了这五个吐蕃骑兵,但苏扬和霍撼山并没有松懈,因为此时山坡下两里处还有十五个吐蕃骑兵以及十几辆马车,马车上还有几十个吐蕃伤兵。 这五个吐蕃骑兵的死让两里外的吐蕃骑兵们变得慎重,他们如临大敌,伤兵们都被发放了武器,还能起身走动的都下了马车开始准备防御,剩下十五个吐蕃骑兵分成三个小队向这边围过来。 苏扬看着慢慢向山脚下聚集的吐蕃骑兵们,取出几支箭矢问霍撼山:“死人脸,你觉得我们有多大胜算?” 霍撼山脸上还是毫无表情,摇摇头! 吐蕃骑兵并不是好惹的,若是十几个步兵,苏扬根本就不在乎,他们两个可以利用骑兵优势把他们活活玩死,但对方是骑兵,还有可以换乘的备用战马,这仗就不好打了。 苏扬很清楚,他们只有两个人,又都有伤在身,而吐蕃兵有十五个,还有几十个伤兵,主动权在吐蕃人的手里。 “咱二人若丢弃盔甲和不必要的重物,可以轻松逃脱,但大石头、猪头和妖精肯定是死定了!若咱们不走,活命的希望只有三成,你怎么选?” 霍撼山沉默了一下,看着山下面正慢慢围过来的吐蕃骑兵们说:“卑职只是队副,校尉的官阶比卑职高几级!” 苏扬一愣,他无奈道:“好吧,你不选,那我来选!现在这情况只能拼命了,咱们先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对方采用何种战法,再随机应变!” “遵命!”霍撼山深深的看了苏扬一眼,身体前倾躬身答应。 话毕,山下传来一个吐蕃十户长的吆喝声,在此人的指挥下,其余十几个吐蕃骑兵开始做进攻准备。 十五个吐蕃骑兵分成三个小队,第一个小队手持长短兵器和盾牌在前,第二小队手持弓弩在中,第三小队作为预备队在后随时准备增援。 “上来了!”霍撼山神情凝重的说了一句,握着长矛的手加大了一些力道。 苏扬观察着吐蕃骑兵的进攻阵型,心里权衡了一下,如果吐蕃人围而不打、扰而不攻,他和霍撼山根本就耗不起,只能冒险出击,但现在吐蕃人利用人数优势发起强攻,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利用地势高的优势冲下去,冲乱他们!”苏扬沉声说了一句,右手拿出一面小圆盾双腿大力一夹马夫,大喝一声:“驾——” 霍撼山看着苏扬如同一道利箭一般射了出去,有雷霆万钧之势,他不敢迟疑,大吼一声紧跟其后向正骑马爬坡的吐蕃骑兵们冲下去。 随着二人冲下山坡,卷起地上尘土,速度越冲越快。 带队的吐蕃十户长大吼大叫,吐蕃骑兵们嘶吼着迎战,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的箭矢飞射而来,苏扬和霍撼山不停的挥舞长兵器挡开箭矢。 “噗嗤!”虽然挡开了几支箭矢,但苏扬还是被一支利箭射中了胸膛,好在这一箭射在了护心镜上,但箭矢的冲撞力还是让他感觉胸口被抡了一锤。 临近靠前的吐蕃骑兵们,苏扬当即丢掉了小圆盾,双手端起长槊杀过去。 当先的两个吐蕃骑兵看着苏扬冲来,正要举着长矛就猛刺过去,但苏扬手中长槊如一道黑色的闪电,速度更快,“当当”两声,两个吐蕃骑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挑翻下马,落在地上掀起一片灰尘。 第二小队的吐蕃骑兵又迅速放箭,他们不敢射已经冲入己方队形的苏扬,箭矢射向霍撼山。 “嗖嗖嗖!” 霍撼山一个翻身躲在右侧马腹,箭矢擦身而过,他又迅速翻身而起,手中长矛猛的向前一刺,一个吐蕃骑兵被刺落下马,他松开长矛,拔出横刀扫过去,正挥刀砍来的一个吐蕃骑兵被他拦腰扫作两段。 苏扬根本不敢停下来,后面有霍撼山紧紧跟着,前方又有吐蕃骑兵,他若减速或停下来,霍撼山就会撞上来,前方的吐蕃骑兵的攻击也会同时抵达,他只能一边大吼,一边不停的攻击。 “当当当······”一连串的兵器交鸣之声响起,一个个吐蕃骑兵被苏扬挑翻下马,战马发出阵阵嘶鸣,吐蕃兵惨叫不止,鲜血四溅。 一口气冲下山坡,苏扬才减缓速度,但他此时已经浑身浴血,待打马掉头过来,霍撼山也已经冲下了山坡,山坡上只剩下零星的两三个吐蕃骑兵还骑在马背上,但人人都已负伤。 苏扬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笑容,但紧接着他脸色呈现痛苦之色,他低头一看,腹部左侧的甲胄上出现了一条大口子,鲜血冒了出来。 刚才冲得太猛太快,又精神高度集中,即便受伤也没有察觉到,现在精神放松下来就感觉到了剧痛。 再一看正在减速的霍撼山,这家伙身上也有好几处伤口,甲胄都快成了破烂。 苏扬把长槊插在地上,从战袍下摆处撕下一大块步把腰间伤口处包裹得紧紧的,压迫止血。 “哈!”霍撼山调转马头根本不管自身伤势,他大声吆喝着战马,单手提着长矛再次向山坡上仅剩的三个吐蕃骑兵杀过去。 苏扬快速包扎好伤口,取出弓箭跟在霍撼山后面进行掩护支援,他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张弓放箭。 “嗖、嗖、嗖”连续三箭,一支射偏,两支命中,山坡上三个受伤的吐蕃骑兵只剩下一个还坐在马背上。 仅剩的一个吐蕃骑兵也不管身上血流如柱,亲眼看见其他同伴在苏扬和霍撼山的攻击下全部丧命,竟然大吼着发疯似的打马向霍撼山冲下来。 “当”的一声,刺来的长矛被霍撼山挥刀劈开,他刀势不减,反手一撩,与吐蕃骑兵擦身而过。 “噗通”一声,高速飞奔的吐蕃骑兵从马背上跌落下去一动不动了。 霍撼山喘了一口气,刚才的战斗还不到一分钟,但太过激烈,损耗气力极大,他此前断了一条胳膊,流了太多血,本身就很是虚弱,如今又进行如此剧烈的战斗,他感觉浑身乏力,几乎都快坐不稳,手也快要握不住战刀。 他骑着马走到苏扬身边,苏扬正骑着马观察着一里外以十几辆板车为防守掩体的吐蕃伤兵们。 苏扬扭头看了一眼霍撼山,从马背上的褡裢中掏出一瓶疗伤药丢过去,说道:“你身上又伤了好几处,如果不立即止住血,你很快就会完蛋,如果你还想回到大唐就赶紧处理伤势,这是止血生肌散!” 霍撼山接过疗伤药却没有着急处理伤势,“对面还有几十个吐蕃伤兵!” 苏扬眯着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几十个吐蕃伤兵们,“我数了一下,一共四十二个,他们没有进攻之力,但我们要把他们全部解决的话只怕也不能活着回到大唐了!” 霍撼山紧了紧手上的横刀,“你想怎么做?” “现在你返回去,把他们三个从树林里找回来,这些吐蕃伤兵由我来应付,我觉得我可以和他们好好聊聊!” 霍撼山没动。 苏扬扭头盯着他,吼道:“我官阶比你高,你最好是服从命令,快去!顺便把你的伤势处理一下,我已经带了三个要死不活的累赘,可不想再多一个!” 霍撼山咬了咬牙,打马掉头向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等霍撼山走远,苏扬回过头深吸一口气,策马向前方四十二个吐蕃伤兵小跑过去。 这些吐蕃伤兵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二十户战力强悍、完好无损的骑兵都被苏扬和霍撼山干掉了,他们这些伤兵岂不是待宰的的羊羔? “那日勒,他过来了,怎么办?”一个年轻的吐蕃伤兵神情紧张的问身旁的十户长,说话时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腿肚子都在转筋,后背已经冒出了汗珠。 那日勒同样很紧张和害怕,这些人全部都是伤兵,其中二十八个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剩下的十四个要么缺胳膊断腿,要么重伤虚弱不堪,即便拿起武器也没有几分战力。 而苏扬骑着马,还有弓箭在手,无须靠近就能进行远程攻击,还能利用战马的机动速度不停的游走袭击。 为了压制住伤兵们的恐慌,那日勒急忙大声道:“都别慌,他只有一个人,我们还有十几个拿得动刀枪的,如果他向我们射箭,我们就投掷长矛,如果他打马冲过来,我们就和他拼了!” 其他吐蕃伤兵们听了这话之后紧张恐惧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 这时苏扬在一箭之地外勒马停下,并高声大喊:“对面的吐蕃兵听着,你们虽然人多,但都受伤了,又无马,伤不到我;但我知道我想要把你们全部杀死也不易,而且你们都是伤兵,我不想杀失去战力的敌人。你们要回家,我们也要回家,因此我有一个提议,我们各走各的,互不攻击!”章节内容缺失或章节不存在!请稍后重新尝试! 第四章 看谁更狠! 吐蕃伤兵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十户长那日勒也是一脸懵逼,他扭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伤兵们,“谁听得懂他说的话?” 吐蕃伤兵们一个个摇头,这让那日勒的眉头紧皱起来,额头上出现了几条深深的皱褶。 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吐蕃兵士举起手小声道:“十户长,我、我能听懂一点点!” 那日勒立即道:“快说,这唐国小校说了什么?” 小兵士很快把苏扬说的大致意思转述了一遍。 那日勒低着头沉思着,他在思索苏扬提议的可信度有多大,又对周围几个强壮的伤兵招了招手,几人围在一起头碰头低声商议了一小会儿。 随后,那日勒对小兵士吩咐:“你告诉那唐国小校,就说我们同意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双方互不攻击,各自回家!” 吐蕃小兵士当即用磕磕巴巴的关中汉话转述了那日勒的意思:“对面的唐军小将,我们十户长同意了你的提议!” 苏扬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这边稍占优势,但他和霍撼山等人此刻正身处敌境,随时都可能遇见吐蕃军,当务之急是要迅速离开并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唐朝境内。 这些吐蕃人虽说都是伤兵,但如果真要拼命的话,他们的临死反击足够他喝一壶的,苏扬也不愿意多生事端,他挥了挥手,事宜吐蕃伤兵们可以收拾东西离开。 那日勒见状,当即对其他人说:“留下十个人跟我一起继续警戒,其他人把不能动弹的伤兵抬上板车!” 几个吐蕃人迅速行动起来搬运躺在地上的伤员,其他人跟着那日勒继续盯着苏扬,防备他可能暴起发难。 没过多久,所有无法行动的吐蕃伤兵被抬上了板车,每两板车上躺了两个或三个,还有十三人跟随那日勒手持长短兵器护在板车队伍一侧走路,众人一边前行,一边防备苏扬。 苏扬骑着马紧紧跟随并监视着这一队吐蕃伤兵,虽然双方已经达成了口头约定,但他丝毫不敢放松大意。 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小雪,雪花飘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在海拔超过三千五百米的高原上,这个时节下雪很是正常,苏扬并不以为意,但他心里却开始担心,如果天气持续恶劣下去,他们在返回唐朝的途中将会更加艰难。 吐蕃伤兵的板车队伍快要到山岗下时,苏扬不时向山岗上查看,但仍然不见霍撼山的身影,他心中难免有些焦急。 这时,吐蕃伤兵队伍中,那日勒见苏扬的注意力转移到山岗上,他立即对周围几个伤兵打眼色,伤兵们不约而同的微微点头。 突然,那日勒爆喝一声:“动手!” 七八个吐蕃伤兵大叫着扬起手臂把手中的长矛向苏扬投掷过来。 “嗡······”一支支长矛在空中穿梭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苏扬大惊,他脸色一变,迅速扬起手中长槊挥舞格挡。 “当当当······”几支长矛被挡开。 “噗嗤”一声,一支长矛射中了苏扬身下战马,战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声后向一侧倒下。 “卧槽!”苏扬心中大骂一声,伴随着战马一起倒下,但他的声音迅速主动向地面一拧,在接触地面之后打了一个滚,缓冲了力道,毫发无损。 “给我冲过去,砍死他!”吐蕃十户长那日勒大吼一声,在苏扬倒地时举着战刀一瘸一拐快速奔跑过来。 “杀——”剩下六个伤兵提着短刃或长刀嘶吼着跟随那日勒向苏扬冲过来,这几人有些缺胳膊,有人头上缠着渗血的白布,但都还有很快的行动奔跑能力。 “该死!”苏扬大叫一声,既是责怪自己太过大意,太过相信人性本善,竟然上了战场就不应该持有仁慈之心,又是大骂这些吐蕃伤兵自寻死路。 “给我死来!”苏扬大吼一声,端着长槊主动迎上去,直接开干。 吼叫声和兵器的交鸣声持续传出,苏扬灵活矫健的声音在吐蕃伤兵们之中不断腾挪伤兵,他手上一干长槊神出鬼没,每一次出手都有一道血花飞溅,都有一个吐蕃伤兵倒下。 “噗嗤——”一丝疼痛从背后传来,苏扬在战斗中稍稍皱了皱眉,此时注意力和精神高度集中,疼痛感对大脑的冲击变得很弱,他没有在意,继续持槊杀敌。 随着这些手持短刃和长刀的吐蕃伤兵纷纷被苏扬杀死,投掷长矛的几个吐蕃伤兵此时也已经围了过来,正是生死关头,不仅苏扬在拼命,吐蕃伤兵们也都在拼命,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捡起地上的长矛或长刀短刃加入战团。 身上的伤势让处于激烈战斗的苏扬很快就感觉到了力竭,他的意识非常清晰和敏锐,但身体却渐渐失去了控制。 又一丝疼痛从小腹传来之后,苏扬似乎再也支持不住,手持长槊支撑在地上,一只膝盖跪地,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被砍得破烂不堪的盔甲上不停的滴着血,而此时只有两个吐蕃伤兵还手持长矛对准他,随时准备再次发起攻击。 “吗的,阴沟里翻了船啊!”苏扬心中带着一丝悔恨,谁知道这些吐蕃伤兵竟然如此凶悍凶残。 好啊,比狠是吧?那就看谁更狠! 他面目狰狞,对剩下两个吐蕃兵大吼:“来啊,有种来啊!” “哇呀——”靠前的一个吐蕃伤兵大叫一声,端着长矛一个刺杀刺向苏扬,其后的吐蕃伤兵也迅速发起攻击。 “啊——”脸色苍白的苏扬咬牙大吼一声,用尽所有力气挥动长槊挡开刺来的长矛并迅速松开,拔出腰间横刀向前一捅。 “噗嗤”一声,横刀捅穿了冲过来的吐蕃伤兵腹部。 侧面的吐蕃伤兵的攻击赶到了,苏扬竟没有力气拔出横刀,只能弃刀顺势一滚,等他翻身过来时,吐蕃伤兵的攻击又到了。 “完了!”长矛刺到了面前而苏扬此时手无寸铁,避无可避,只能闭目等死。 突然,“嗖”的一声,吐蕃伤兵禁止不动了,他端着已经刺到了苏扬面门的长矛低头看了看,一枚带血的箭头从他的左胸穿出,一股剧痛淹没了他的意识,让他的身体直挺挺的向一侧倒去。 苏扬看了看倒在地上还在抽搐的吐蕃伤兵,又抬眼向山岗上看去,霍撼山正骑着马站在山岗上,一匹马拉着板车停在他的身边,板车上坐着的彭九斤正缓缓放下长弓。 苏扬长吁一口气,捂着一处最大的伤口躺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儿工夫,直到霍撼山赶着马匹拉着板车走过来,他才恢复一些力气坐起并咬着牙给自己处理伤口。 “呀,校尉,你流了好多血,你不会两腿一蹬就此歇菜吧?”彭九斤一脸夸张的惊叫道。 苏扬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没好气的说:“就算你们几个短命鬼都死光了,爷也不会死,爷还要回去继承家业和爵位呢!” 彭九斤也是嘴贱的,毫不留情的揭伤疤:“校尉你得了吧,我们可是听说了,自从邢国公死后你阿耶就把家产败了一个精光,还被夺了爵位,最后竟死在······成了全长安城的笑柄,还是你伯父章武郡公拿的钱财操办了丧······” 苏扬处理伤口的动作停了下来,许多记忆浮现出来。彭九斤说的是事实,他父亲苏锐的确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在他祖父苏定方死后继承了邢国公的爵位和家业,但好景不长,苏锐不仅败光了家产,还惹出天大的官司被皇帝李治夺了爵位,后来在喝花酒的时候醉死在青楼里。 “咳咳······”秦大石的咳嗽打断了彭九斤的话。 霍撼山盯着彭九斤,冷声道:“闭上你的狗嘴!” “呃······”彭九斤被这二人打岔和呵斥,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太伤人了,面有讪讪之色。 霍撼山打马向旁边一排板车走过去,那十几辆板车上还躺着二十多个无法行动的吐蕃重伤兵。 “啊——”惨叫声传来,其他吐蕃伤兵见霍撼山要杀他们,即便不能动弹也纷纷惊恐的极力躲避,有人滚下板车在地上爬行,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大叫着想要逃走,但他们爬行的速度跟不上霍撼山残酷的杀戮。 杀戮声让苏扬退出了回忆,他继续处理着伤势,没有责怪彭九斤揭他的伤疤,只是情绪低落了许多。 他父亲苏锐的爵位已经被朝廷剥夺,他又没有过继给伯父苏庆杰做儿子,因此他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家里也没有良田千倾,没有豪宅大院,更没有美婢豪奴,只有一座拥有三间破瓦房的小院子和苏锐还没死之前用了五吊钱给他买来的一个比他大七岁的童养媳淳于仙仙。 彭九斤看见苏扬的情绪低落,知道是自己惹的祸,支支吾吾道:“那个······校尉,我在军中习惯了和弟兄们开玩笑,方才一时没有管住自己的嘴,玩笑开大了一点······” 苏扬摇了摇头没有出声,他处理完伤势起身走到已经倒闭的战马旁边取下药箱,从中拿出一块人参片含在嘴里。 “校尉,都解决了,还在板车上找到一些肉干和粮食,足够我等吃一个月的!”霍撼山提着滴血长矛打马过来报告。 “方才有一个略通关中话的吐蕃兵求饶,说了一个消息,刘将军被俘了,被关在莫离驿!” 苏扬一愣,立即问:“你说什么?刘审礼?” “对!” 苏扬沉思了片刻,扭头看了看板车上秦大石、彭九斤和耿长生等人,又看了看脸上疲倦尽显的霍撼山,就这么几个要死不活的人还想去救人?想死就趁早,可他不想死! 他掏出地图研究了一下,抬头对霍撼山说:“以咱们现在这情况,一旦再遇上吐蕃军肯定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与其冒险前行,还不如暂且找一处隐蔽之处修养几天!咱们现在不缺粮食,但要找到一处容易取水的隐蔽之处才行!” “卑职去找!”霍撼山对苏扬的提议没有异议,单手抱拳后准备离去。 第五章 截杀信使 霍撼山很快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附近有一个水潭可以用来取水,他们决定在这里扎营休整几天。 当苏扬赶着马车顺着霍撼山留下的记号来到水潭边时,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跳下马拔腿就冲向潭水边趴在地上用双手拼命的往嘴里灌水。 “啊——太爽了!”苏扬灌了一个饱之后抬起湿漉漉的脑袋大声感叹。 大家已经断水两天了,另外三个伤员也口渴的厉害,伤势稍轻一些的彭九斤拄着一个木棍拿着陶碗从板车上下来走到水潭边舀水。 苏扬从陶醉中睁开眼,一个倒影出现在水面上,他一看,顿时大叫:“啊——怎会如此?怎么如此啊?” 骑在马背上警戒的霍撼山和其他几个伤员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蹲在苏扬身边舀水的彭九斤忍不住问:“校尉,为何如此怪叫?” 此时水面上的影子是一个长着浅浅络腮胡的小青年,国字脸,额宽口阔,相貌虽还显得稚嫩,但显得威猛、凶恶。 卧槽,说好的颜值呢?不说要九十分的颜值,至少也要给八十分吧?就这副还不到五十分的尊容还不把小姐姐们都吓跑了?哪里还有接触异性的机会啊?苏扬看着这副长相欲哭无泪,他扭头问道:“妖精,你说我长相如何?” 彭九斤一本正经大量一番,点点头说:“校尉身形高大健硕,相貌堂堂,端得是一表人才!” “那你说我帅吗?”苏扬一脸希冀的看着彭九斤。 彭九斤一脸疑惑:“帅?你已是校尉之职了,可比旅帅高一级呢,若说校尉想做大帅,这是一个好志向,不过校尉还需努力!” 苏扬愣了愣,敢情这家伙理解的帅与他说的帅不是一个意思,他有些抓狂:“大帅你大爷,老子还没有好高骛远到就立马去做大帅,我是问你,我这长相······妈的,怎么形容来着?对了,俊美!我这长相俊美否?” 彭九斤张大了嘴巴,随即噗嗤一下大笑:“哈哈······哇哈哈······笑死我也······” “呵呵······哈哈哈······”躺在板车上的秦大石和耿长生也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马背上的霍撼山强忍着笑出声来,但他身体却不同的颤抖,可见忍得多辛苦。 彭九斤双手拍打着地面一边大笑一边说:“哈哈······校尉这长相的确俊美,比汉时张飞俊美得多!” 苏扬闻言大怒,一把揪住彭九斤的衣领大骂:“你大爷的,竟然把老子的长相跟张飞那莽夫相提并论,你是存心的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一下子就想到了他” 苏扬松开了手,一脸颓废的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我还想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呢!就这副容貌如何能够娶到妻妾啊?” 秦大石躺在板车上忍不住笑意劝慰:“卑职听闻校尉家中已有令尊生前给你买的童养媳,虽比你大了几岁,应该别有一番滋味吧?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只要建功立业就不愁没有妻妾,容貌都是小事尔,长安城里那些小白脸有何好的?校尉不用羡慕他们!” “你懂甚?任何时代都是看颜值的!”苏扬说完起身开始搭建帐篷、规划营地。 众人就在这背风的山坳里住了下来,在这期间,秦大石和耿长生的伤势较重,当天夜里伤口又发生了感染,全身高烧不退,差点没命,苏扬狠着心肠用烧红的匕首把他们伤口上发炎腐烂的部位都剜了,再把横刀烧红了当做烙铁把伤口烧焦,防止伤口再次感染。 霍撼山只有一条胳膊了,除了放哨和收集柴火之外什么都干不了,苏扬不得不给这几人做饭、服侍他们吃喝,还得给他们端屎端尿。 “你们这些砍脑壳的,小爷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服侍过别人,连自己亲爷娘都没有这么服侍过,快吃,吃完了早点去投胎!”苏扬一边把几碗热气腾腾的面糊糊放在他们面前,一边大骂。 彭九斤舔着脸讨好道:“兄弟几个是命好,遇上了校尉,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丢下我们跑了!” 食物和肉干供应充足,这几天的修养使得苏扬和霍撼山伤势大为好转,精气神恢复不少,而秦大石等人也没有再出现伤口感染发烧的情况,还能下地稍作走动。 这天傍晚,苏扬发现天空阴沉沉的,气温似乎又下降了一点,他心里顿时变得沉重,召集霍撼山、秦大石、耿长生和彭九斤等人商议。 “天气愈渐凉了,而我等的伤势还未痊愈,但我等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一旦战事结束,吐蕃人肯定会加强边关守卫及巡逻,到那时我等想走都走不了,所以我打算如果明天不下雪的话就启程,尔等可有话说?” 秦大石、耿长生和彭九斤这三人的伤势较重,如果没有苏扬,他们根本不可能返回大唐,只能听从苏扬,一个个都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霍撼山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脸:“卑职服从军令!” 苏扬不以为意,继续说:“那好,就这么决定了!” 深夜,帐篷外烧着的柴堆快要熄灭,光线变了暗了一些。 在距离帐篷大约一里的树林边缘,负责警戒的苏扬突然被远处传来的轻微马蹄声惊醒,他迅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有一个黑影骑着马正向莫离驿方向悄悄而去。 “你大爷的,死人脸你他妈的要干嘛去?”苏扬心中大怒,立即策马向黑影追过去。 在前方骑马小跑的黑影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迟疑了一下之后停了下来。 苏扬打马飞奔很快就追上了黑影,他勒马一看,果然是霍撼山,沉声问道:“你要去作甚? 霍撼山没有出声。 苏扬发现霍撼山身上穿得很单薄,不但没有御寒的羊皮袄子,就连盔甲都没有,他顿时明白了。 “你要去探查莫离驿?打算营救刘审礼?咱们现在都是自身难保,你脑袋被驴踢了吗?” 霍撼山依旧沉默不语。 良久,苏扬大骂:“你他娘的就是一头倔驴!好,好,老子拗不过你,又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只能陪你去闯一闯那龙潭虎穴了!还愣着干嘛,走啊,天亮之前必须赶回来!”说着打马向莫离驿飞奔而去。 霍撼山摸了摸后脑勺,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随即迅速打马跟上。 莫离驿对于紧追着唐军主力不放的吐蕃大军而言已经是大后方,防备相对于松懈。 一路上,苏扬和霍撼山二人没有遭遇过吐蕃军的游骑哨,也没有撞见巡逻的吐蕃骑兵。 距离莫离驿越来越近了,苏扬和霍撼山不敢大意,放慢了速度。 “有马蹄声!”苏扬勒马停下突然说道,自从两个灵魂融合之后,他的感官异常敏锐,耳力、视力以及身体对外界环境变化的感知能力大幅度提升。 曾经做过斥候的霍撼山迅速翻身下马趴在地上以耳朵贴地,只十息的工夫,他起身道:“一骑,三里之外,很快!” 苏扬闻言脑筋一转立即道:“这么晚了还快马赶路,十有八九是信使,快找绳子当绊马索把人拦下来!” 霍撼山闻言立即翻身下马,拿着套马索来到道路边把横刀插到地上,再将套马索绑上,拉着绳索另一端跑到道路另一边趴在地上。 苏扬下马牵着两人的马匹在一块大岩石后藏了起来。 不多时,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苏扬和霍撼山都不约而同开始集中精神,蓄势待发。 等来人骑着马飞奔得近了,借着微弱的光线,苏扬和霍撼山都看见骑士背后插着一杆旗帜,果然是信使。 “律律——”吐蕃信使骑着马毫无意外的被绊马索绊倒,随着战马发出痛苦的嘶叫声而因惯性向前栽倒下去。 还不等吐蕃信使摔在地上,霍撼山已经从道路边起身举起了长矛,并迅速冲了过去。 吐蕃信使这一跤摔得七荤八素,若不是他身手矫健灵活,马术精湛,只怕这一次就会摔成重伤。 “哈”霍撼山已经冲过来了,他大吼一声,手中长矛闪电般的刺向吐蕃信使。 吐蕃信使脸上闪过一丝骇然,拔出战刀迅速斩出,“当”的一声,这一刀虽劈开了霍撼山的长矛,却没有让他脱离长矛的攻击范围,长矛被劈偏了一些,但依旧擦着他的前胸而过,锋刃在甲叶上摩擦出一串火花。 吐蕃信使连退两步还是没有摆脱攻击,两人擦身而过时,霍撼山的松手弃矛,腰间匕首瞬间被拔出反手挥出。 一股殷红从吐蕃信使的脖子喷出来,他喉咙里发出嚯嚯声,手上的战刀也拿不住而掉在地上,身体也硬生生倒在地上。 苏扬牵着两匹马走过来的时候,吐蕃信使已经气绝身亡,“本想从此人嘴里问出一些消息,没想到你一下子就给弄死了!” “问消息?你听得懂吐蕃话么?”霍撼山心里诽腹了一句,却没有为自己辩解。 苏扬跳下马,从吐蕃信使尸身上找到一个金属制作的长圆筒,他用火折子点燃一根火把照明,打开圆筒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卷羊皮,羊皮上有一些字,但都长得奇形怪状,他是一个也不认识。 “这······吐蕃文字么?不认识啊,这不是白忙活一场?”苏扬有些泄气的嘀咕着。 霍撼山从马背上跳下来,从苏扬手里拿过羊皮看了看,说道:“此乃吐蕃大论噶尔钦陵写给吐蕃朝廷的军报,上面说他率军已歼灭我大唐前锋一万人马,唐军主力十七万人马进驻尉迟川,目前吐蕃大军正与唐军主力隔河对峙。两日前,唐军大将黑齿常之率军夜袭吐蕃粮草大营,吐蕃军粮草损失大半,而与此同时,吐蕃军一支偏师悄悄渡河攻击了唐军侧翼,唐军溃败,主帅李敬玄率军撤往赤岭一带!由于粮草损失大半,钦陵在战报上说让逻些城迅速把后续粮草运过来,否则战事不得不停下!” 苏扬听完也没问霍撼山怎么会认识吐蕃文字,他前世对这段历史并不太熟悉,即便这一世身为将门子弟却因为年纪不大、见识不多,对吐蕃的赞普和高官大将也不太了解,于是问道:“这个钦陵是什么人?大论又是什么官职?” 霍撼山年纪大十来岁,又做过斥候,对吐蕃国的情况了解一些,回答说:“大论就是吐蕃的丞相,钦陵姓噶尔,他的父亲就是松赞干布的丞相禄东赞,松赞干布死后,禄东赞掌控了吐蕃朝政大权,禄东赞死后,钦陵作为其子继承了他的权势!” 苏扬就算再不熟悉历史,也还是知道著名的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国松赞干布的事迹的,当时松赞干布派往唐朝向唐太宗求娶文成公主的大臣就是禄东赞。 “原来是他呀!这么说来这人岂不是司马昭一般的人物?” “司马昭是何人?” “你这个文盲,‘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个典故不知道么?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苏扬斜眼看了看霍撼山。 霍撼山面无表情:“家穷,只上了两年私塾!” 苏扬郁闷得忍不住捏着拳头捶打几下自己的脑袋:“天呐,你砍死我算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苏扬只感觉一口气闷在胸口堵得慌。 第六章 潜入 大非岭东麓山脚下坐落着一座驿站,它西面背靠山壁,面朝东,南北两侧各有一长排石头垒砌房子,背靠山壁的西面和东面大门两侧也都各有一排房子,格局就是一个端正的四合院模样,从房顶到驿站外地面的许多绳索上挂着无数在风雪中被吹得飒飒作响的五颜六色的彩带。 这就是莫离驿。 在东北和东南的角落里各有一个两丈高的瞭望塔,若是在平时,这两个瞭望哨上是绝对不会有人值守的,只是如今正值唐蕃大战,即便风雪肆虐,驿站的吐蕃主管官员也强令两个哨兵分别在瞭望哨上当值。 距离驿站南面一百米的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两个稍微隆起的雪堆正在缓慢地向驿站方向移动。 风雪中,瞭望哨上的吐蕃哨兵冻得直哆嗦,他手持长矛在哨塔上来回走动,不停地躲着脚,不时把双手举刀嘴边吹热气。 哨兵刚转过来,似乎感觉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前方雪地里移动,他立即向前方看去。 正在缓慢匍匐前进的苏扬和霍撼山迅速低头趴着一动不动。 “眼花了?”哨塔上的吐蕃兵伸手揉了揉眼睛,却再没有发现什么活物,转过身去继续跺脚抖雪。 苏扬和霍撼山继续缓慢匍匐前进,他紧皱着眉头,心想这么摸过去被发现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不由向西面的山壁看过去,却发现山崖上的树木被寒风吹得哗哗乱响,如果从山崖上潜入,风险同样很大,稍有不慎就会从山崖上跌落下来摔得飞身碎骨。 苏扬在心里权衡了片刻,当即对霍撼山打手势,示意先退回去再做计较。 一刻之后,两人又悄悄退到了隐蔽藏身处,苏扬说:“就这么摸过去太容易被发现了,这吐蕃哨兵警惕性很高,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潜入驿站几乎不太可能,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干掉他再潜入驿站侦察;要么爬到山崖上,从山崖上放下绳索潜入驿站,但是现在风很大,气温很低,如果行动不够快,耽搁的时间太长,很容易耗尽气力!” 岗哨若死了,他们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作为曾经的斥候,霍撼山对于这一点非常清楚,他言简意赅:“走山崖,我去!” 苏扬摇头:“你一条胳膊上下吊绳都困难,怎么悄声无息的潜入?咱们先上山崖放下吊绳,由我潜入,你望风!” 霍撼山沉默了两息,点头默认了苏扬的决定,二人当即向山崖摸过去。 上山崖的路并非是一片坦途,根本就没有路,四处都是乱石嶙峋,从山下到半山腰以下都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任何植被。 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刺痛难忍,越往上走风越大,二人不得不用系带把毡帽系紧,以免被风吹走,又各自在脸上蒙上面巾抵挡寒风。 风势在增加,坡度越来越陡峭,攀爬越来越困难了,耗费的力气越来越多,苏扬喘着粗气,内心竟然有了放弃的想法。 “苏扬你怎么搞的?你不是已立志在这一世堂堂正正做人,再也不卑微、不窝囊的活着么?你不是发誓要替战死的同袍们讨回公道的么?一场风雪、一点点困难就让你心里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你还能干成什么事?你还不如一刀抹脖子算鸟!” 苏扬明白他前世遗留的软弱性格这个时候凸显出来开始左右他的意志,他心里大骂自己,同时也给自己打气鼓劲,做任何事情绝不能半途而废,死都不怕,还怕一场风雪?怕被吐蕃人发现么? 他深吸一口气,卯足力气向山上继续爬去。 霍撼山只有一只手,他攀爬的困难比苏扬要大得多,可依然不紧不慢的跟在苏扬的身后,这让苏扬丝毫没有半途而废的理由。 渐渐感觉两支手都有些冻得冰冷麻木了,苏扬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办法保护好双手,要不然等到了山崖上也无法潜入驿站内。 他停下来拔出匕首把战袍割下来一大片,裁成三块,然后留在原地等待霍撼山。 霍撼山爬到苏扬身前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手伸出来!” 霍撼山不明所以,伸出了粗糙的大手。 苏扬用一片布把他的手包扎起来,包扎得如同戴了手套一般,等到他包扎完毕,霍撼山弯曲手指活动了一下,这才明白苏扬这样做是给他的手保暖。 苏扬自己也把双手包裹之后,二人继续向上攀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了山顶。 山崖上的风更大,若不抓住树木,人根本就站不稳。 苏扬一边把绳索从肩膀上取下来绑在一根粗大的树干上,一边说:“天气虽然恶劣,给我们探查敌情增加了很大的困难,但同样也放松了吐蕃人的警惕性,他们绝对想不到有人会从山崖上潜入进去,所以我成功的可能性会很大!” 说话间,苏扬已经把绳索绑在树干上,又把绳索另一端绑上一块石头,用绳索吊着石头放下山崖去,防止绳索放下去之后大风吹得挂在凸起的岩石或山壁上的树枝上。 没过一会儿,石头的重量消失,已经到底了,苏扬从腰间取下牛皮水袋打开筛子猛灌了两口酒之后丢给了霍撼山。 “守在这里会很冷,喝两口御寒,穿上我的羊皮外套!” 苏扬说着脱下身上的羊羔毛皮子丢给霍撼山,又卸下盔甲丢在一旁,这两样东西对他的行动会造成很大的阻碍,只能脱下来。 卸甲之后,苏扬感觉轻松了不少,但寒风直往衣裳内灌进去,浑身凉飕飕的,若不活动让身体发热,很快就会冻僵,他只背负了弓箭,携带了横刀,快速活动了一下四肢和腰腹部位,又深吸两口气,转身抓着绳索就蹬着山壁往下滑去。 吹过山壁的风更大更猛,苏扬几乎睁不开眼,眉毛上很快就凝结了白色的冰霜,遮住口鼻的面巾也是冰凉刺骨,整个人被吹得在绳索上不停的晃荡。 “卧槽!”一阵猛风吹过来,把他吹得向一旁荡过去。 “嘶——”他撞在了一块凸出山壁的岩石上,疼得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闷哼,差点就忍不住松开了双手。 他不敢耽搁停留,吊在空中不停晃荡的感觉并不太好受,一刻不停的继续蹬着山壁往下滑去。 双脚终于踩着地面上了,苏扬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现在已经是入了狼窝,若是被吐蕃人发现,以他现在的状况和战力,绝对是身陨于此的结局。 背靠山壁的石头房子的墙壁与山壁之间留着大约一米的空间,但两头被石头围墙堵住了,苏扬侧身顺着石头房子的墙壁边轻轻移动。 经过探查,这靠山壁的一排石头房子一共有十个窗户,其中三间的窗户内漆黑一片,房内无人,最中间的房间最大,有声音传出来,他走到这个窗户边伸出手指头拨开里面的挡风帘子。 这似乎是一个议事堂,其内主位下首两侧有两个大火盆烧着木材,一股热气从窗户缝隙中溢出。 一个身穿深色华贵袍服的吐蕃官员背对着窗户坐在上首,左侧赫然坐着一个五十余岁的唐朝将军,苏扬一眼就认出此人是刘审礼。 此时刘审礼神色灰败,咳嗽频繁,但身体坐得很直,除了他之外,议事堂内还坐着几个吐蕃官员,两侧墙壁边和大门两侧站着十几个凶悍的吐蕃士卒。 一个吐蕃官员的声音从议事堂传出来,苏扬一听,此人竟然说的是不生不熟的汉话:“据下官所知,当今唐朝皇帝长期卧病在床,朝政大权都由武后把持,听闻她任人唯亲、网罗党羽、大肆打击异己,将军今已被俘,就算我吐蕃放将军离去,只怕将军返回长安的下场也不会很好”。 “而我吐蕃赞普一向求贤若渴,以将军之才,若愿为我吐蕃国效力,赞普必定会礼敬将军,高位以待,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刘审礼的脸色变得潮红,但他却闭目不发一言。 那吐蕃官员并不气馁,继续道:“将军的一万先锋大军被围小石山之后,贵军主帅李敬玄应该早就收到了消息,然却未发兵救援,只怕早就欲置将军于死地,将军难道不想找他讨个公道?只要将军愿投效我吐蕃,悉多将军答应鼎力向赞普举荐将军!” 坐在主位上的吐蕃大将点了点头,用吐蕃话说了一句话:“xxx” 刘审礼突然起身呵斥:“小儿莫要多费口舌了,刘某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今兵败被俘已是奇耻大辱,只盼速死!尔等若想劝降刘某,却是痴心妄想,咳咳······” 咳嗽中,刘审礼的嘴角溢出了血液。 众吐蕃官员和武将见状都不由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悉多。 悉多眉头皱了起来,略作思索之后笑着对刘审礼说:“将军勿要动怒,此时不愿归降也属正常,将军安心在此休养几天,本将会派人护送将军前往逻些城觐见我王。来人,送刘将军回去歇息,不可怠慢!” 四个吐蕃武士按刀走过来向悉多弯腰行礼,然后站在刘审礼周围,有两人要上前搀扶,却被刘审礼一把推开,“老夫自己会走,不用尔等搀扶!” 第七章 深入虎穴 在窗外的苏扬听得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这个叫悉多的吐蕃将军是何人,但此人刚才说过几天要派人押送刘审礼去吐蕃国都城逻些,若是可以,他宁愿等刘审礼被押送出驿站之后在途中营救,这远比在戒备森严的驿站中展开营救容易得多。 但他和霍撼山等人明显不可能再等几天,这几天会发生什么变故只有天知道,离开此地脱离危险是宜早不宜迟。 议事堂内,悉多与几个吐蕃官员说着话,苏扬是一句也听不懂,他想了想,矮下身体轻手轻脚来到另外一个房间的窗户旁边。 他伸手轻轻掀起窗帘布,房内空无一人,房门紧闭,但房内的火盆里烧着柴火,旁边正靠着一条羊腿,吊架的铁锅里温着奶酒,肉香味、奶酒香从窗户内逸散出来。 “咕噜噜”苏扬闻着这香味忍不住肚子叫起来,一股饥饿感侵袭全身。 他扭头张望,见四下无人,当即推开窗户跳了进去。 正烤着的羊腿他没敢动,只用瓢舀起一瓢奶酒咕咚咕咚几下就灌进了肚子里,顿时感觉浑身暖和无比。 现在可不是好吃好喝的时候,还得干正事呢!苏扬心里暗暗提醒着自己,他走到房门边正要打开门查看驿站内部的情况,却突然意识到这房间内有些不太正常。 他扭头看着房间内的陈设,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房间内的布置似乎有些女人的痕迹。 “难道这是一个女人的房间?”苏扬疑惑了。 这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听脚步声有好几人。 “遭了!”苏扬心中一惊,立即躲在门后。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随即传来一个女子的说话声,又有几个女子齐声说了一句,同时还有两个男子的声音,随后脚步声又远去,门口还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两男一女。 苏扬听不懂吐蕃话,但能猜出来,应该是一个有身份的女子吩咐婢女们回去休息,婢女们答应转身离去,两个男子应该是侍卫,他们在门外站岗。 房门随即被推开,一个披着珍贵毛皮制作的斗篷的吐蕃女子迈步走了进来。 苏扬也不看这女子的容貌如何,等她关上房门,还不待她察觉就伸手一记手刀砍在她的脖颈上,这女子当场身子一软向一旁倒下,他立即上前扶着女子并把她抱在床榻上用厚实的毛皮褥子盖好。 “咦!”苏扬的目光停在了被打晕的吐蕃女子的脸上。 “吐蕃女子中竟也有如此美貌之人?看着这女子容貌肌肤和衣着服饰绝非一般女子!” 这些日子苏扬已经与许多吐蕃兵将厮杀过,每个吐蕃人的脸上都有很明显的高原红,这个女子脸上也有,却如同涂抹了胭脂一般漂亮。 窗外的寒风呼啸声让苏扬忍不住抖了一个激灵,他看了看那吐蕃女子,发现此女身形颇高,与他差无几,他思索一番,走到床边把吐蕃女子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这件大氅应该价值不菲,乃是用金钱豹的皮毛和雪鸡毛缝制而成。 “也不知此女是何身份,竟然跟随在吐蕃大军之中!” 他把身体和头部包裹得严实,然后打开房门走出来,门外两个侍卫感觉有些疑惑,刚进去没多久,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说去歇息的吗?他们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立即弯腰低头行礼。 苏扬稍稍松了一口气,既然能骗过这两个侍卫,那也可能骗过其他人,他目光迅速一扫,视线内的岗哨就多达十几个,其中一处就在他左边不远处的房间门外,中间只隔着两个房间,那里有六个带刀守卫。 苏扬心中一动,转身向那个房间走过去,两个侍卫根本不知道大氅的主人已经换了人,还以为披着大氅的就是房间里的女人,他们立即跟在苏扬身后。 守卫们站岗的房间内传出了咳嗽声,苏扬听见这咳嗽声基本上可以断定是刘审礼发出的,他不慌不忙,脚步不紧不慢,其实心里却是提到了嗓子眼。 他缩在大氅袖子里的手上反手握着匕首,若是这些守卫察觉了他的异常,他就打算迅速出手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他们然后逃之夭夭,至于刘审礼或其他被俘的唐军兵将的死活,他是管不了的。 随着苏扬走过来,房间门外的六个守卫纷纷弯腰,其中一个零头的守卫站出来拦在了苏扬面前,低头用吐蕃语说了一句苏扬听不懂的话。 语言不通,若是在平时还无关紧要,可此时乃是危急关头,一个应对不慎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苏扬的反应很快,他决定不出声,伸手指了指房门,示意用钥匙打开房门。 一个领头的守卫摇头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苏扬没说话,但他身后的其中一个侍卫却立即对那守卫大声呵斥。 领头的守卫似乎感觉害怕了,对苏扬很是敬畏,立即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苏扬迈步走进房间内,两个侍卫也要跟进来,他对他们摆了摆手,等他们退了出去之后就反手把房门关上。 感觉在刀尖上行走一般,此刻他后背心全是汗,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胆量和运气,竟然靠着一件大氅就骗过了两个侍卫和六个吐蕃守卫,让他们以为他就是那个吐蕃女人,幸亏那吐蕃女人的身高与他差不多,他披着大氅蒙着脸稍稍低着头还真是不容易看出来是假冒的。 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房间内的两个人都向苏扬看过来,其中一个就是刘审礼,还有一个唐将长得身材矮壮却相貌威猛,他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与此人有关的记忆,此人竟然是前锋副将之一的王孝杰。 刘审礼和王孝杰同时起身,刘审礼咳嗽两声说:“若是来劝降的就别浪费口舌了,我刘审礼是不会降的,刘某若降,只怕尔等也会看不起刘某!” “哼,番邦蛮夷竟然也学会了美人计了!”王孝杰冷哼着说完侧身转到一旁。 苏扬正想说话,却又马上咽了回去,他侧身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刘审礼和王孝杰见苏扬不说话,都抬头或扭头看过来,见到苏扬把耳朵贴在门边听动静的样子都感觉很奇怪,心里都在想,这女人在搞什么鬼? 苏扬察觉到门外的守卫没有趴在门上偷听,他这才转过身上缓缓向前走几步,在二人的注视中缓缓拉下头罩和面巾。 刘审礼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王孝杰张大了嘴巴,“这······你······” 苏扬立即竖起手指在嘴巴:“嘘——” 刘审礼会意,连忙点头。 王孝杰见苏扬长着一副粗狂、威猛、凶悍的面孔,却做着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动作,顿感滑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审礼立即上前把苏扬拉到房间最里面,急切的低声道:“镇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亲眼看着你大伯被吐蕃人围攻倒毙,若你再没了,大将军一门就绝后了,我就算死了也无法向故去的大将军交代啊!可你是怎么摸到这里来了?” 苏扬也低声说:“卑职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有几个同袍兄弟活了下来,不过都受了重伤,在驿站外藏着呢!将军放心,卑职从后山拉着绳索滑下来的,驿站里的吐蕃人绝对想不到!” 王孝杰连忙说:“镇远,这里戒备森严,一旦被吐蕃人察觉,你就危险了,我和刘将军都不想大将军一门绝后,你快速速离去!” “二位将军,卑职就是来探查敌情准备营救你们出去的,怎能眼看着二位将军深陷敌囚而独自逃生呢?二位将军被关在这里有几天了,应该比卑职更熟悉这驿站的岗哨部署和兵力情况吧?快跟我说说,卑职不能呆太久,还需要出去跟同袍兄弟好好合计合计才能开始动手!” 刘审礼和王孝杰听了这话之后互相看了看,刘审礼稍作犹豫,在他点头示意之后,王孝杰伸手在茶杯里沾上茶水在桌面上画出了驿站的平面格局图和岗哨分布情况。 王孝杰画完之后说:“我和刘将军也想过设法逃脱,但你看看我和他都戴着枷锁脚链,这玩意沉重得很,行动很不便,又都有伤在身,再加上这驿站的防备实在无懈可击,走不脱啊!”趁着王孝杰用茶水画驿站平面图的时间,苏扬迅速走到后窗边上掀起窗帘一看,这窗户竟然全部用石头垒砌起来封死了,此路不通! 他又转身回到桌边仔细看着王孝杰画出的驿站平面图而后皱起了眉头,这驿不小,但是岗哨却不少,还有巡逻队不间断巡逻。 他心中不解,问道:“这驿站远离前方吐蕃大军,为何防备如此森严?就算要看押二位将军也断不至于如此吧?” 刘审礼道:“驿站里当然有大人物,否则怎会有重兵驻守?” “哦?是吐蕃哪位大人物?” “噶尔钦陵的弟弟——悉多!” 苏扬恍然大悟:“原来方才坐在议事堂主位上叫悉多的吐蕃大将就是钦陵的弟弟,这就难怪驿站里的守卫如此森严了!” 刘审礼和王孝杰都很吃惊,“你······方才就在议事堂外?” 苏扬点点头,思索一番之后对刘、王二人说:“卑职打算向退出去跟外面接应的同袍兄弟说一声,让他带着伤员绕过驿站去北边等我们,卑职再潜回来营救二位!” “你打算如何着手?”王孝杰有些不放心。 苏扬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画着的平面图上粮草囤积库房所在的位置。 刘审礼沉吟一番,抬头问:“有几成把握?” 第8章 杀人放火 “至少八成!”苏扬说完就戴上头罩、蒙上面巾离开了房间。 其实他没有说实话,他连一成把我都没有,这里的防备太严密了,简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他没有把握现在的装扮一直不被吐蕃人察觉出异常,一旦被发现,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来到门外,两个侍卫和六个守卫一个不少,雪停了,这对于苏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吐蕃人的巡逻会更加频繁,岗哨守卫们受到风雪的影响减弱,他们会提高警惕。 回到了最初的房间,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守在门外,苏扬关上了房门之后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去,那吐蕃女子依旧还躺在床铺上,屋里生着火,温度比外面高得多,苏扬也不觉得冷了。 他来到床边检查了一下,被他打晕的吐蕃女子还在昏迷当中,短时间之内醒不过来,他用匕首从火盆旁烤着的羊腿上剔下一大块羊肉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不得不说这些以放牧为生的人在烤肉方面有着独特的手艺,味道还真不错!”苏扬一边啃羊肉一边嘀咕着。 吃干抹净之后,他脱下大氅,在房间里找了一块干净的布料把羊腿包起来背在背后,又从墙壁上取下一个牛皮水袋,把吊锅里的热羊奶装进牛皮水袋里,直到灌满才挂在腰带上,回头看了看,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他才掀开窗帘、打开窗户钻了出去。 山崖上的大树下,一个白色的雪人顶着寒风一动不动,只有面部鼻孔下有规律的喷出微弱的白汽还能证明这是一个活物。 拴在树干上那已经被冻住的绳索突然动了起来,凝结的冰霜纷纷变成了冰渣落下,雪人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似乎有两道亮光射出来。 “唰啦啦”雪人一抖身体,身上的堆积得厚厚的雪花冰渣纷纷落下,他右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长矛往绳索上一挽,长矛锁住绳索横在胸前,他抓着长矛一步一步向后退,绳索被一点一点拉上来。 他鼻孔喷出的白汽越来越长,呼吸越来越粗重,白色的雪地里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不一会儿,当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山崖边缘时,他眼神里愈发亮了,把长矛插在地上立即迎上去。 苏扬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汽,一边把背上的布包取下来打开把羊腿递给霍撼山说:“这条羊腿还是热的,先吃几口!” 霍撼山确实冻坏了,他自然猜到这是苏扬顺手牵羊搞来的,接过羊腿狠狠咬下一大口用力咀嚼起来。 只用半盏茶的工夫,霍撼山就停了下来:“饱了!” 苏扬见他吃得并不多,知道他是想把这些羊肉留给几个重伤员,他们更需要补充营养! “喝几口暖和缓和!”苏扬把羊腿包起来保温,又把装着惹羊奶的牛皮水袋丢给霍撼山。 灌下几口热羊奶之后,霍撼山感觉整个身体都暖烘烘的,原本差点冰凉的身体此时完全活了过来。 待霍撼山喝了羊奶,苏扬和他收拾行装顺着原路下山,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回到宿营地。 苏扬走到营帐门口扒开布帘一看,秦大石、耿长生和彭九斤都睡得跟死猪一样,他走过去一人一脚把他们踢醒过来。 彭九斤擦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校尉,这大半夜的你突然来这么一脚,要做甚啊?” 苏扬粗声粗气,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坚定的说:“咱们要连夜赶路,快起来!” “不是说天亮才启程的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去处理一下板车,尔等自己速速解决拉屎撒尿之事!”苏扬说完就走出了营帐。 地上的积雪已经可以淹没脚踝了,马拉板车时会遇到很大的阻力,速度也快不起来,要不了多久马匹就会力竭,苏扬走到板车边把两个轱辘都卸下来,又用刀把板车两侧的接地部位削成弧形让它合适滑行,最大程度的减少摩擦力。 就这样,他很快把板车改造成了一个雪橇,两个轱辘他没扔掉,放在了板车的前头,说不定几天之后还能用得上。 接着,他和霍撼山砍伐树木,又用最快的速度制作了一具大雪橇,套着四匹马。 “这样能行么?”秦大石站在雪橇边看了看问道。 “少废话,没时间墨迹了,上车!”苏扬用粗喉咙喝道。 彭九斤拄着拐杖一边上车一边嘀咕:“上车就上车嘛,用得着这么大声?” 苏扬挥舞着横刀恶狠狠盯着彭九斤:“再啰里八嗦的信不信小爷把你舌头割了?” 彭九斤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秦大石和耿长生也都没敢在出声,拄着拐杖慢慢上了雪橇用毛毯把自己盖好。 “时辰不早了,出发吧!”苏扬对霍撼山点了点头,他上了装着三个伤员的雪橇驱赶马匹拉着雪橇前进。 霍撼山赶着四匹马拉着空雪橇紧紧跟在苏扬的雪橇身后。 “咦,这玩意在雪地里竟然能如此快速?实在是稀奇,闻所未闻呐!”秦大石不由惊奇的感叹。 耿长生也说:“俺也是第一次见到在雪地里不用轱辘的马拉板车可以走得如此快速!” “不要出声!”苏扬回头呵斥一句。 雪橇上安静下来了,风也停了,只有马匹的喘息声和雪橇与地面积雪的轻微摩擦声。 过了大半个时辰,苏扬和霍撼山终于赶着马拉雪橇再次抵达了驿站附近,临近驿站时,他们尽量放慢速度,还在马匹的嘴里绑了木棍防止它们嘶叫引来吐蕃人。 一路小心绕着驿站赶路,很快就到了驿站东北方向一里左右停了下来。 苏扬把弓箭背在背上,腰间挂上横刀,把匕首插战靴里,起身对霍撼山说:“你去的作用不大,就守在这里,他们也需要保护!最多半个时辰小爷就会回来,若半个时辰小爷还未返回,尔等就不要等了,直接往北走,吐蕃大军已在尉迟川,尔等不要走赤岭,去绥和守捉,那里不是交通要道,位置偏僻,吐蕃人应该暂时不会打到那儿,地图给你,别弄丢了!” 霍撼山拿着羊皮地图看着苏扬的身影消失在雪夜里,默默的把地图塞进怀中。 苏扬踩着雪橇印记返回到驿站南面,并沿着原路爬回山崖上,抓着绳索滑下山崖,他矮身从窗沿下伸出脑袋用手轻轻拨开窗帘向房内张望,被打晕的吐蕃女人依旧躺在床铺上。 他撩起窗帘一个跳跃钻进了房间,来到床边把手指伸在这吐蕃女人的鼻孔下,吐蕃女人的呼吸很均匀。 火盆里的火快要熄灭,房间的温度下降了不少,苏扬加了一些柴火和干枯的马粪。 吊锅里还剩下大半羊奶,仍然热着,苏扬舀起一大勺一边喝一边思索如何能把刘审礼和王孝杰救出去而又不惊动吐蕃人。 思索良久,他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无奈之下,他只能决定采用下下之策。 “吃饱喝足了,也该干活了,成败在此一举!” 苏扬起身依旧把吐蕃女人的大氅披在身上,把自己的身体连同头部和脸部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拔出匕首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走到房门内把门打开。 门外站岗的两个侍卫看见一身大氅穿扮的苏扬后弯腰行礼,苏扬眼神中狠厉之色一闪,藏在大袖中的匕首闪电般两连刺。 “嗤嗤”的轻微两声,两名侍卫双双被刺中,一个被刺中左肋,刀尖捅进了心脏;一个被刺中右肋,刀尖刺破了脾脏,都造成瞬间大出血。 剧烈无比的疼痛让两个侍卫丧失了惨叫的能力,他们张大了嘴巴,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他们的身体摇摇欲坠,苏扬双手把他们按在墙上防止他们倒下。 在一阵剧烈的抽搐抖动之后,这两个侍卫靠着墙壁站立彻底不动了。 苏扬来到走廊上扭头看了看不远处关押刘审礼和王孝杰的房间门口的六个守卫,守卫似乎已经换了一拨人,他转身走了过去。 房门外的六个守卫察觉有人走过来,都纷纷向苏扬看过来,等他走近了都稍稍低下头见礼,但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刀柄。 这些守卫的警惕性太高了,苏扬没有把握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他们而不闹出动静,他只能临时决定采用备用方案。 他目不斜视,脚步不急不促很平静的经过了关押刘审礼和王孝杰的房间继续向前走去,守卫们见他走远后都收回了目光。 苏扬沿着走廊一直朝前走,待转过弯来,屋檐木柱下就站着一个岗哨,岗哨察觉有人走过来立即精绝,伸手拔刀并低声喝道:“谁? 苏扬瞬间出手,一道白光闪过之后匕首又收回到大袖之中,岗哨腰上的刀才拔出三分之一就停了下来,双手捂住脖子,鲜血仍不停流出,他嘴里发出嚯嚯声,身体靠着木柱缓缓坐下。 苏扬一刻不停,脚步稍稍加快但并不显得杂乱和慌张,他所过之处,但凡有岗哨怀疑他的身份时,他都果断出手一击毙命不给对方一丝发出声响的机会。 一连干掉了几个岗哨之后,苏扬终于来到了粮草物资仓库的大门口,他弯腰从左边一个守卫身上取下一串钥匙打开了仓库大门。 墙壁上的油灯被点燃了,苏扬目光一扫,粮食囤积在左边,草料囤积在右边,其他军用物资囤积在大门对面靠墙,中间堆积着大量的长短兵器和弓弩箭矢。 苏扬迅速走到右边开始搬运草料,他以最快的速度把一捆捆草料分别堆放在仓库四处,保证一旦燃烧起来,仓库内的所有物资都无法幸免。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苏扬从墙壁上取下一根火把凑到油灯处点燃,然后举着火把在仓库内四处点火,没过一会儿工夫,各处草料堆集处都烧了起来,他丢下火把就迅速撤出仓库,顺着原路返回。 不消片刻工夫,仓库内就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很快有巡逻队和岗哨发现了,用吐蕃话大声叫喊起来:“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啊!” 第009章 事败遭困 随着巡逻的吐蕃兵和岗哨们大喊着火了,几个呼吸之间,整个驿站彻底沸腾起来,在十户长、百户长们的大声呼喝下,大量的吐蕃兵卒们来不及穿戴整齐就从暖烘烘的毛皮褥子里爬出来拿着锅碗瓢盆跑出营房。 “你们快用盆装雪灭火,快快快!其他人去驿站外的小河边打水来灭火,都加快速度,动作麻利一点!” 各种大呼小叫声充斥着整个驿站,惊慌失措的吐蕃兵卒们刚开始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不知所措,直到有百户长以上的军官指挥才开始有模有样的进行救火。 苏扬对吐蕃兵将们的大呼小叫充耳不闻,他一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关押刘审礼和王孝杰的房间外,六个守卫此时也被仓库大火吸引了注意力,一个个纷纷向失火方向看过去,对他的到来没有提高警惕。 直到领头的守卫察觉到有人靠近,并发现苏扬的眼睛中冒出凶光,他才对苏扬警惕,并把手伸向了刀柄。 苏扬并不放慢脚步,直到足够近的距离,他突然暴起发难,反手握着匕首切过去,守卫头领大骇,迅速拔刀只来得及挡在自己的胸前。 “当”的一声,匕首磕在刀刃上但苏扬顺势把身体靠过去,手臂向前,“噗嗤”一声,反手握着的匕首顺势刺进了守卫头领的咽喉。 “哗啦”大量的鲜血喷射出来。 还不等守卫头领倒下,苏扬已经撞到最近一个守卫身上,其他守卫纷纷大惊,一个个迅速拔刀。 血光连续闪现,这几个守卫还来不及把刀完全拔出就纷纷握着喉咙倒在地上。 战斗完毕,苏扬收了匕首,却感觉右边膀子肌肉传来一阵刺痛。 “嘶——”苏扬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心知因肌肉负荷过、拉伸太快太狠而受伤了。 “身体还是太弱了一些,返回长安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增强体魄,否则就算思维反应和意识再快身体也承受不起,迟早会崩溃!” 他来不及理会肌肉拉伤,立即从守卫头领的腰间取下钥匙打开了房门。 “哐当”一声,房门被推开,苏扬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审礼和王孝杰正站在桌边,看见苏扬走进来齐声问:“火是你放的? “嗯!”苏扬点头,他一边走向二人,一边寻找手铐脚链的钥匙说:“外面已经乱了,但这声东击西之法只能蒙蔽那些小卒子,肯定瞒不过吐蕃官员们,他们会很快反应过来的,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去!” 驿站内的空地上,吐蕃大将悉多正脸色铁青的看着火光冲天的仓库,周围围着几个大小官吏,一个个都脸色难看。 其中一个吐蕃官员突然说:“这火来得蹊跷啊,仓库有严格的规定,任何守卫和搬运粮草军械物资的人都不准携带火种,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悉多听得一愣,他随即吩咐一个官员:“快派人去查看仓库的守卫是否有人员伤亡!” “是,将军!” 没过一会儿,去查看情况的官员跑回来禀报:“将军,情况不妙,仓库的守卫都被杀死了!” “什么?”悉多皱了眉头,“如此说来定是有细作潜入进来干的!” 旁边一个官员说:“将军,此处粮草物资只占我大军前线所有粮草的少数,就算全部烧掉也无法让我大军断粮,唐军不至于要派人深入此地来烧粮草吧?” 悉多听这官员的这番话之后当场脸色就变了,当即大喝道:“不好,快跟我来!” 苏扬很快用钥匙打开了刘审礼和王孝杰身上的手铐和脚链,三人迅速走出房间各自从门口的守卫尸体上拿了一柄刀。 “跟我走!”苏扬提着刀说了一句话走在前面,刘审礼和王孝杰也各自提刀跟在后面,仓库方向的火光照射过来把三人的影子印在墙壁上。 很快来到了吐蕃女人的房门口,苏扬刚要转身走近房内,这时大量的脚步声传来,地面都有些震动,靠在房门边已经死去多时的两个侍卫倒了下去。 三人同时转身,只见大量吐蕃兵将向这边围过来,都心中咯噔一声:“不好!” 吐蕃兵将们迅速把刘审礼、王孝杰和苏扬三人包围在房门口,长短兵器和上弦的箭头上都闪烁着寒光,几乎是一眨眼间,方圆十丈之内已经是刀枪林立,人挤人、脚尖挨着脚后跟了。 苏扬看了看刘审礼和王孝杰,低声道:“二位将军,这里交给我,你们进房间从窗户走,顺着绳索爬上山崖后绕过驿站去东北方向一里处,我的同伴霍撼山、秦大石等人正在那里等着!” 刘审礼摇头道:“老夫已年过半百,活到这岁数早就够了,本就是败军之将,若是丢下一个后辈而逃生,就算逃出去了又还有何颜面回去见陛下?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王将军、镇远,你们二人还年轻,有远大的前程,你们走吧,老夫来挡住他们!” 王孝杰沉声说:“将军若留下,我等就算能逃出去也会因护卫主将不力而被治罪!镇远,刘将军伤势重,你护着他先走,我守在这里,快去!” 苏扬心中焦急,这帮吐蕃人反应也太快了,只要再给他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能把刘审礼和王孝杰带出去,可现在被围在这里动弹不得,如何是好? 还不等苏扬想到逃脱的法子,吐蕃兵将们突然让出一条通道,只见一个吐蕃大将手扶着战刀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跟官职大小的七八个官员。 苏扬、刘审礼和王孝杰一看,来的是这里官职最高的吐蕃大将悉多,心情更是沉重。 刘审礼心里很是后悔,早知道是这个局面,之前就应该严令苏扬离开之后不得返回营救,这下完了,他们二人不但没有脱身,反而还把苏扬连累了。 只见吐蕃大将悉多走过来,他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最后落在了苏扬身上,一番打量之后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刘审礼用吐蕃话说起来:“xxxxxx” 一个吐蕃官员用生疏的关中话翻译道:“我家悉多将军说,唐人一向讲究礼节,刘将军、王将军在本将这里吃喝多日,本将不曾半点怠慢,而今二位将军却不告而别,似乎不太礼貌吧?” 不等刘审礼说话,苏扬就开口:“刘、王两位将军并不想待在这里,是你们强行把他们留下的,如今我等要走,又何须通报主人一声?” 悉多的目光又转移到苏扬身上,“xxx” “悉多将军问,你是何人?又是如何潜入进驿站的?” 苏扬取下头罩,拉下面罩,开始满嘴放炮:“我姓苏,名扬,字镇远,悉多将军可曾听说过小爷的威名?这驿站的防备四处漏风,小爷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如同在自家菜园子一般!” 悉多听了一旁吐蕃官员的翻译,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冷着脸杀气腾腾道:“xxxxx” 吐蕃官员又用关中话翻译:“悉多将军说,你这无名小辈竟敢本将面前大放厥词,待本将命人把你擒下再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看你还敢在本将军面前放肆否!” “哈哈哈······”苏扬大笑,挥舞着手里的战刀:“这驿站里吐蕃兵马无数,却无一人察觉到小爷潜入进来,难道尔等不都是酒囊饭袋么?小爷现在的确是无名之辈,但诸位记住这张脸,记住苏镇远这个名字,小爷发誓五年之后必定威震天下,好叫吐蕃这等番邦蛮夷听到小爷的名号一个个都闻风丧胆!” 悉多听了吐蕃官员的翻译当场大怒,指着苏扬等人大喝:“xxxx” 周围无数吐蕃兵将们闻言,弓箭手们纷纷张弓搭箭,弓弦被拉得咋咋作响。 正待吐蕃弓箭们欲要放箭把苏扬等三人射程刺猬之时,苏扬身侧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被苏扬打晕的吐蕃女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她一脸迷糊的用吐蕃语问了一句:“发生了何事?” 第010章 劫美逃亡 这吐蕃女人的出现让悉多及身边的吐蕃官员们一个个大惊失色。 苏扬听到声音扭头一看,这吐蕃女人怎么醒来了,他扭头一看悉多等人的脸色,脑子里灵光一闪,当即伸手把吐蕃女人拉到自己身前,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啊——”冰冷的刀锋似乎要割破肌肤,一阵阵刺痛传到大脑里,吐蕃女人吓得失声尖叫。 悉多反应过来,他立即扭头对周围的兵将们大喝一声,又转过头来指着苏扬哇哇大叫:“xxxx” 吐蕃弓箭手们闻言放下了弓箭。 一个吐蕃官员翻译悉多的话:“兀那唐军小子,快快放了她,否则本将军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死都死了,何必还在乎是否有埋骨之所?悉多将军,你这威胁的话可吓唬不到小爷” 苏扬说着紧了紧握刀的手做出拉刀的模样并凶狠的厉声大喝:“叫你的人都退开,否则小爷就叫她血洒当场!” 悉多和吐蕃官员们都吓得脸色发白,万一苏扬真的手上用力一拉,这吐蕃女人可就真的没命了,不等悉多做出反应,吐蕃翻译官就结结巴巴道:“苏扬,别冲动,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刘、王二位将军在这里住了多日,我等也并未苛待他们,还请尔等也不要做出撕破脸皮之事,只要你放了她,有什么条件尽可提出来!” 苏扬听了这话心里更加笃定这吐蕃女子的身份绝对非同小可,否则这帮吐蕃官员包括悉多都不会如此紧张,他思索一下,扭头看了看刘审礼和王孝杰。 王孝杰低声道:“万万不可放人,否则我等必死无疑!” 苏扬点头,深以为然。 刘审礼沉思一番,对悉多大喊:“劳烦悉多将军准备三匹上等良马和几件御寒的毛皮袍子,并让军士们退开让出一条道路,待我等到达安全之地自然会放了这位!” 悉多听了翻译之后大怒,叫囔了一阵。 吐蕃翻译官把他的话翻译出来:“悉多将军说,马可以给你们,御寒的袍子也可以给你们,让开道路也没问题,但你们怎么保证不会伤害她?你们离开之后若是失信不放人,我等岂不被尔等骗了?” 这个问题可难倒了刘审礼和王孝杰,他们都是正派之人,没有什么办法让吐蕃人相信他们的人品。 苏扬这时接过主导权,他面露凶恶,盯着悉多冷声道:“悉多将军,你现在没得选!” 翻译官立马把这话翻译成吐蕃话。 悉多听了之后更加愤怒,却没有爆发,他强忍着怒火,很快咬着牙大声吩咐身边的官员。 翻译官对苏扬等人说:“悉多将军已经吩咐人去准备良马和御寒的袍子,但希望你们信守承诺,否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果她掉了一根毛发,将军定会带兵杀到长安!” 恐吓、虚张声势、放狠话谁不会?有用吗?苏扬对此不屑一顾,就算这女人是吐蕃国赞普,死了也就死了,吐蕃人也许会很愤怒,但吐蕃上下会不会以举国之力报复还要打个问号,因为到时候的政治局势又不一样了,新的统治者还需要权衡利弊。 古今中外,死在敌国手里的皇帝还少吗?有几个以举国之力进行报复、不死不休的? 没过多久,一个吐蕃兵卒抱着一堆毛皮袍子走了过来。 苏扬大叫:“把袍子放在地上,人退开!” 在翻译官的吩咐下,吐蕃兵士放下袍子慢慢后退。 苏扬对王孝杰说:“王将军,劳烦你把袍子抱过来,咱一人一件,这天气夜里跑路若是不穿得暖和一些可就遭罪了!” 王孝杰点头,提刀走过去把袍子抱了回来,他和刘审礼很快一人穿了一件,穿上之后着实暖和不少。 轮到苏扬了,他示意王孝杰:“王将军,你来替我一下,若吐蕃人敢有异动,绝不定心软!” “放心,这个时候王某人还是分得清轻重的!”王孝杰说完接过了控制吐蕃女人的任务。 苏扬脱下身上的皮大氅给吐蕃女人穿上,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再穿上毛皮袍子,待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他问道:“马呢?” 一个吐蕃十户长走过来对悉多说了一句话。 悉多点点头,对翻译官示意一下,翻译官就说:“三匹良马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驿站大门外,本官再次提醒尔等一句,决不可伤害她!” 苏扬想了想对王孝杰说:“王将军,她还是交给我控制吧,万一这吐蕃女人反抗,而将军又是正派人,到时难免会心慈手软,一旦被她走脱,我等只怕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孝杰有些不悦:“你不相信本将的为人还是不相信本将军的武艺?” “不不不,卑职正是为将军的名声着想,若是被人得知将军为了活命而挟持一个吐蕃女人,这名声传出去就不好听了,卑职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谁认识卑职?” 这话让王孝杰脸色好转不少,他收了刀,把吐蕃女人交给苏扬控制。 刘审礼这时对悉多大声说:“现在还请将军命手下兵将推开,让我等过去!” 悉多听了翻译,阴沉着脸对周围的兵将挥挥手,他眼睛里冒着凶光,似乎会随时爆发。 吐蕃兵将们缓缓退到两旁,出现一条通往驿站大门的通道,通过大门外的火把,隐约能看到三个吐蕃兵卒牵着三匹马。 苏扬押着吐蕃女人当先向前走去,他精神高度集中,目光不停在周围吐蕃兵将们的脸上扫过,他清楚的看到这些吐蕃兵卒脸上都露出凶狠之色。 “都退开一些,退开!兀那翻译官,小爷请你转告悉多,让他最好严厉约束部众,千万别耍什么花样,尔等若敢有半点图谋异动,小爷敢保证在临死之前一定会拉着这个吐蕃女人陪葬!” 说完,苏扬握刀的手突然一用力,刀锋深入吐蕃女人脖子上的肌肤,她脖子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吐蕃女子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她疼得尖叫一声,厉声对悉多说了几句:“xxxxx” 悉多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他脸色非常难看,可面对这吐蕃女人的眼神,他只能咬牙对周围的吐蕃兵将们下令:“所有人都退开一些,没有命令不得异动,否则处死!” 吐蕃兵将们纷纷再次后队,通往驿站大门的通道足足宽了一倍。 “二位将军,走!”苏扬说着押着吐蕃女人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万分小心和紧张。 他们走动,后面的吐蕃兵将也跟着走动,紧随而上,不敢任由苏扬等人离开。 吐蕃兵将们投鼠忌器,丝毫不敢乱来,苏扬押着吐蕃女人,身后跟着刘审礼和王孝杰很快就走到了驿站大门口,门外果然有三个吐蕃兵卒各自牵制一匹好马。 “滚开!” 随着王孝杰一声大喝,他冲过去赶跑了三个吐蕃兵卒,把缰绳都牵在了手里。 “镇远你先上!” 在刘审礼的安排下,苏扬控制着吐蕃女人骑上了一匹马,他和王孝杰各自骑了一匹马。 “走,快走!”刘审礼对苏扬和王孝杰大声吩咐,三人各自策马向北方飞奔而去,马蹄践踏之下,地上的积雪飞扬。 悉多带着大批吐蕃兵将们冲了出来,刀枪甲胄哗哗作响。 “将军,若是他们不放人,这可怎生是好?”一个吐蕃官员焦急的问悉多。 悉多紧绷着脸,咬着牙怒道:“派快马跟我追,一定要追上他们,绝不能让她被唐人带出吐蕃国的国土,必要的时候······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兵器和弓箭把他们留下来!” 旁边另外一个官员迟疑道:“这······动用兵器和弓箭的话,万一伤到了······如何向大论和赞普交代?” 悉多大吼:“总比让她被唐人劫去长安要好!让兵将们放手去做,除了事情由本将顶着!” “是,将军!” 大批吐蕃骑兵在悉多的带领下踏着积雪连夜追击而去。 骑马飞奔了一阵,苏扬带着刘审礼和王孝杰终于与霍撼山等人汇合了。 “不用多礼,吐蕃人追过来了,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刘审礼阻止霍撼山、秦大石等人。 “两位将军把马向赤岭方向赶过去,我们坐雪橇走另外的东北方向”苏扬立即说道。 刘审礼和王孝杰马上明白苏扬是想用这个办法把吐蕃人引开,他俩立即跳下马来,在马臀上狠狠一击,两匹战马吃痛,向赤岭方向飞奔而去。 苏扬也抱着吐蕃女人跳下马,“你也去吧!”他一刀砍在马臀上,战马嘶叫一声,发疯似的紧跟着前面两匹马身后狂奔不止。 “快走快走,别被吐蕃人发现了!”苏扬大呼小叫,拉着吐蕃女人跳上雪橇,他把吐蕃女人交给王孝杰控制,自己驱策马匹拉着雪橇快速向绥和守捉方向而去。 苏扬等人离开没过一会儿,悉多就带着大批吐蕃骑兵赶到了,人人都举着火把。 第011章 迷路了 这时悉多发现前方雪地上出现了两条延伸到不同方向的痕迹,一个吐蕃骑兵跳下去查看了一番,返回来禀报:“将军,往北方有三匹马的脚印,往东北方向有八匹马的脚印,还有不知名的工具拖动的痕迹!” 悉多当即道:“他们只有三匹马,跟我往北方追,驾——” 吐蕃兵将们打马跟着悉多向北方追过去,队伍过后掀起漫天雪花。 追了两刻左右,前方的马蹄印突然转道向左侧而去,悉多立即带领吐蕃骑兵们追上去,很快就追到了一片冰雪林立的树林边上,三匹马正在树林内寻找野草,但马背上却空无一人。 “刷刷刷······”悉多举起手臂向前挥了挥,吐蕃骑兵们纷纷拔出战刀跳下马向树林内围过去。 没过一会儿,一个吐蕃百户长走过来禀报:“将军,树林里只有马,没有人,只有马蹄印,没有发现人的脚印!” 悉多大怒:“不可能,难道他们还长了翅膀飞了不成?给本将军仔细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是,将军!” 这时旁边一个吐蕃官员伸手出声阻止:“且慢!” “将军,我想我们可能被刘审礼骗了,这很可能是他的障眼法,他们其实走的是东北方向!” 悉多此时也回过神来,他皱着眉头问:“你是说他们有人在外面接应?” 吐蕃官员点头:“我不敢肯定,但除了这样没有其他的可能能解释为何这三匹马上没有人!您看,这三匹马的后臀都被人砍了一刀,这明显是故意而为之!” 悉多看了看,果真是这样,他当即立断下令:“所有人掉头,跟我向东北方向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追到!” 吐蕃骑兵们纷纷应诺,调转马头就跟着悉多顺着原路返回。 另一边,苏扬一边赶着马匹拉动雪橇,一边注意身后的动静,直到过了一刻之后没有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身后的王孝杰说:“吐蕃人被那三匹马引开了,这下我们暂时应该安全了!” 坐在他身旁的刘审礼神色并未放松,说道:“那三匹马不会一直奔跑下去,畜牲有时候比人还聪明,这大雪天夜里很冷,它们很快就会找地方躲避寒风、寻找野草进食而停下来,悉多并非鲁莽憨愚之辈,他肯定会很快发现自己上当了,若我估算得不错,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他就会顺着我们留下的痕迹一直追过来!” 坐在前面驱赶马匹的苏扬说:“将军放心,在这样的雪天里,吐蕃人的骑兵耐力肯定比不上我们的马拉雪橇,他们的行军会越来越慢,而我们能在很长的时间里保持这个速度!” 刘审礼神色忧心忡忡,他摇头:“老夫担心的是我等在夜里瞎跑很容易迷失方向,又不熟悉地形和道路,实在危险至极啊!” 听刘审礼这么一说,王孝杰和苏扬的心里也开始打鼓,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月亮,也看不到一丁点儿星光,还真不好辨别方向,现在只能凭着感觉走。 一个半时辰过后,天空有些发白,似乎快要天亮了,但苏扬等人根本就不知道太阳是从哪边升起的,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 马匹拉着两辆雪橇到了一条深深的大水沟边上,水沟边孤零零的生长着一棵山杏树,这里的地面上已经没有了雪,雪橇不能用了。 “看来从这里再往北都没有下过雪,我们必须要丢弃雪橇,骑马前行了!”苏扬说完从雪橇上跳了下来准备给秦大石等人躺着的板车装上轱辘。 他走到板车面前一边卸下车轱辘,一边对刘审礼说:“将军,就算吐蕃人追上来,他们距离我等最少还有二十里的路程,咱们休息一会儿,待找对方向之后再启程吧,您说呢?” 刘审礼点点头,他走下雪橇抬头看了看天空,又往四周看了看,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伤员们一个个拄着拐杖下了雪橇,在霍撼山的帮助下,苏扬很快把两个车轱辘都装上,再套上两匹马,这一个雪橇又变成了一辆板车。 等苏扬把板车弄好,却看见刘审礼和王孝杰正凑到一起商量着什么,他走过去问:“二位将军,怎么啦?” 王孝杰扭头说:“镇远,我们搞不清楚方向了,也就是说,我们迷路了!” 苏扬从霍撼山手里拿来羊皮地图看了看,无法从地图上找到与周围相似的地形位置,这下就难办了。 他皱起眉头思索起来,突然感觉有些什么东西晃眼睛,他扭头一看,发现这光亮是从耿长生的衣襟上照射过来的,他走到耿长生面前伸手把发光的物什取下来一看,竟然是一根针,针头处还穿着缝衣线。 “你的?”苏扬拿着缝衣针看着耿长生问道。 “是啊,校尉!” 苏扬纳闷道:“你一个憨头大男人在衣襟上插一根缝衣针作甚?你确定你脑袋没毛病?” 耿长生一副憨憨的样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在军中摸打滚打很坏衣裳,家里穷,又没余钱买新的,衣裳破了就只能自己缝缝补补再穿了!” 苏扬拿着缝衣针若有所思,他扭头看了看水沟边孤零零的山杏树,拿着缝衣针在头发上不停的摩擦,一边摩擦一边走向山杏树。 他走到山杏树下伸手摘下一片树叶,这山杏树的树叶是椭圆形的,他用手指在树叶的中间压下去形成一个小船形状,把缝衣针上的线抽下来扔在一旁,抬头对霍撼山喊:“死人脸,拿一个陶碗过来舀一碗水!” 霍撼山闻言把长矛插在地上,从战马的褡裢里取出自己吃饭的陶碗走到水沟边取了一碗水。 这时刘审礼和王孝杰听到声音都向苏扬看过去,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不约而同走了过来。 “镇远,你在作甚?”刘审礼问道。 苏扬示意霍撼山把装满水的陶碗放在地上,他把经过摩擦了头发的缝衣针放在树叶上,再把树叶放在陶碗内的水面上,树叶放在水面上之后开始慢慢转动,很快就停止不动了。 “二位将军请看,针尖所指的方向就是北方,而针头所指的方向就是南方,虽稍有变差,但对于辨别方向不会有影响!” 刘审礼和王孝杰,包括霍撼山都有些不相信一根针和一片树叶能辨别方向,王孝杰问道:“镇远,你做的这东西能行吗?” 苏扬道:“将军若不信,可以拨动树叶,让它刚开始朝着任何方向,无论怎么拨弄它都会很快转回到同一个方向!” 王孝杰闻言伸出粗大的手指拨了一下树叶,但树叶立马开始转动,虽然很慢,但还是在动,而且很快就指向了原来的方向。 他又拨了一次,这次向另外一个方向拨动,但还是转回了原处,这下他愣住了,扭头看向刘审礼。 刘审礼不信邪,也伸出手指头拨弄一下,毫无例外,树叶依旧转动到指针原来指着的方向。 他不解的问苏扬:“镇远,这······这是何故?” 苏扬解释道:“天地之间有磁力,这个力是南北走向的,若是铁针上也同样带有磁力,只要没有阻力,或阻力很小甚至是忽略不计,它就会被吸引到大地磁力处在同一个方向上!” 说完,他伸手指向旁边的水沟说:“卑职记得北方有两座山,一是赤岭,二是拉脊山,它们都是东西走向的,所以这两条山脉周围的水脉都是南北走向,因为水是从高处往低处流,所以这两条山脉以南的河流和水沟的水应该是向南流动,以北的水沟和河流里的水应该是向北流动,这一路走来,我们并未翻过大的山脉,所以我们应该还在赤岭和拉脊山以南,二位将军请看这条大水沟,水是从那边往这边流动的,水来的方向与指针的针尖方向基本一致,这也印证了这个方向就是北方!” “哈哈哈······”刘审礼很是高兴,大笑一阵之后拍了拍苏扬的肩膀说:“想不到镇远你还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本事,好得很,好得很呐!那······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你以为我们要走哪一条?” 第012章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摆在苏扬等人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就是沿着大水沟继续前进,而这个方向是东北方向;另外一条路在左边,一个小山岭把两条路分开。 略作思索后,苏扬说:“沿着大水沟走,这个方向是没错的,只要方向没有问题,再怎么走也不会走到吐蕃人的地盘上,若是往左边这条路走,有可能会走到赤岭,咱们现在还不知道主力大军的情况,不能贸然前往!” 刘审礼看向王孝杰:“王将军以为如何?” 王孝杰抱拳道:“末将以为镇远言之有理,且······我前锋大军已全军覆没,也不知李大帅对此事是何态度,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是得防着一手!” 刘审礼想起自己奉命率前锋深入吐蕃境内这一路上的种种遭遇,心中直发凉,断了粮草也就罢了,可李敬玄手里还有整整十七万人马啊,若是想救援被围的前锋大军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好,就往东北方向走!” 众人当即准备重新上路,苏扬去拉吐蕃女人,让她上马,这吐蕃女人此时却是脸色极其不自然,很不配合,死也不肯上马。 苏扬面露凶悍的盯着她道:“怎么着,别以为小爷不会对美貌的女人动粗,你若再不配合,休怪小爷对你不礼貌了!” 吐蕃女人咬着牙,使劲的连续摇头,用力的挣扎想要摆脱苏扬的控制。 苏扬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腰间战刀瞬间拔出插在地上,刀锋紧贴着吐蕃女人的脖子,吐蕃女人面露惊恐,随即出声大叫:“我要小解,你若不让我小解就杀了我吧,否则我死也不会跟你们走的!” 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苏扬又惊又怒:“好啊,你这个小娘皮竟然会说我们唐人的话,这一路上却一声不吭,把我们所有人都骗过了,原来你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你这个心机婊!想小解是吧,小爷偏不让你小解,憋死你,有本事你就尿裤子了吧,尿啊!” “呜······哇······”吐蕃女人坐在地上竟然大声哭出来。 刘审礼这时走过来,苏扬抱拳:“将军······” 刘审礼摆摆手,走到吐蕃女人身边蹲下和颜悦色的问:“敢问尊驾究竟是何人,在吐蕃国是何身份?” “呜呜呜······我要小解,我要小解!”吐蕃女人连续叫着,拼命的摇头不答。 刘审礼没办法,他起身对苏扬吩咐:“镇远,给她解开绳索,让她去小解吧!” 听一个女人的嘘嘘声,那滋味可不太好受,苏扬又不是有那种特殊爱好的人。 他解开了吐蕃女人的绳索,对霍撼山大喊:“死人脸过来,你把她带去树林里小解,我知道做这种事你最喜欢了,好好干,我看好你哦,去吧!” 秦大石、耿长生和彭九斤等人捂着嘴偷笑,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神来。 霍撼山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对苏扬表示不满,走过来带着吐蕃女人向小树林走去。 王孝杰在一旁看着霍撼山和吐蕃女人远去的背影,对苏扬说:“镇远,带兵不是你这样带的,在下属面前要保持威严,你若平日里与他们嘻嘻哈哈,他们就会逐渐不再敬畏你,日子长了,这兵就不好带了!” 苏扬也没有介意王孝杰的说教,他知道王孝杰是一番好意,他说:“多谢将军教诲,卑职铭记于心!不过严格说起来他们并不是卑职的兵,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些日子一路上逃亡,卑职等人只能互相开开玩笑,苦中作乐罢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了!” 却说霍撼山把吐蕃女人带到树林边之后就让她自己进去小解,他则站在原地等待,刚开始还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后来什么都听不到了。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还不见吐蕃女人出来,霍撼山心想就算拉屎也差不多结束了吧?他不得不转身向后看去,只见树林里空无一人,他心中一慌,立即冲了进去。 树林内,吐蕃女人抓着皮大氅慌不择路,跌跌撞撞、气喘吁吁,神情慌张的奔跑着,她身上披着打颤,内里又穿着袍子,根本跑不起速度,脚下一个不小心踢到了一根快要腐烂的断枝,扑通一声扑倒在了地上。 “哎哟!”吐蕃女人一声痛呼,扭头向后方看去,似乎能听到急促的奔跑追击声,她神情更加慌张,忍着疼痛继续向前趔趔趄趄跑去。 终于看见了前方的光亮,已经到树林边缘了,她刚刚冲出树林,迎面突然闪出来一个人,她一头撞到了来人的怀里,来人一把搂住她,一副凶悍的面孔凑到她眼前。 “小娘子,你要去哪儿啊?在小爷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跟着小爷过日子不好么?” 吐蕃女人听到声音,睁开眼睛一看,正是此前把她当做人质的恶棍,又感觉自己与这恶棍正无缝接的亲密接触,她一边挣扎一边尖叫:“啊——放开我!” 苏扬松开她,但仍然抓住她一只手,恶狠狠道:“鬼叫甚么?是你自己撞上过来,我可没让你往我怀里撞,你再鬼叫,信不信小爷把你就地正法!” 虽然听不出来就地正法的引申义,但吐蕃女人能猜得到这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眼前这人心黑得很,人坏得很,她当即就被吓得不敢再叫了。 “嘭嘭嘭”的脚步奔跑声传过来,一道人影手持长矛飞奔过来,不是霍撼山是谁? 霍撼山停了下来,把长矛拄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扬和吐蕃女人。 苏扬很是不满:“你怎么搞的?叫你看个人都看不住,还是一个女人!看什么看?没有见过小两口吵架闹别扭么?” 霍撼山无语,转过身去。 吐蕃女人剧烈的挣扎,终于挣脱开来,对苏扬大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这个贱民,谁跟你是小两口?” 贱民这两个字带有明显的侮辱性,这触动了苏扬的底线,他目露凶光,伸手一把抓住吐蕃女人的衣襟冷声道:“你说谁是贱民?你很高贵么?你大概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小爷的俘虏!从现在起你就是小爷的女人,你得给小爷洗衣做饭、服侍小爷,给小爷生猴子,小爷高兴你才能高兴,小爷不高兴,你就得惶恐不安,明白么?” 吐蕃女人吓得大哭:“你这个坏人,你欺负女人算甚本事?你们男人打仗杀人,把我一个女人抓来算甚么英雄好汉?” 苏扬大吼:“嚎甚么嚎,小爷还没死呢!你一个女人好好待家里不行么,为何要到前线来找刺激?这是你自找的,活该!” 吐蕃女人依旧哭,但声音小了许多,断断续续的抽泣着。 “好好配合,等我们到了安全地带就会放了你,在此之前你若再想着逃走,一旦被我抓住,休怪我辣手摧花!”苏扬也不怜香惜玉,说完依旧用绳索把她的手反绑在背后并带去与刘审礼等人汇合。 如果是吐蕃的一般普通女子,苏扬绝对不会抓她,也不会用她来做人质,但这女人在吐蕃的身份绝对能吓死人,否则悉多等一干吐蕃大将和官员不会那么紧张她的安危,既然享受了权势和地位带来的荣耀和好处,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不抓她抓谁? 众人重新上路,这次吐蕃女人没有再故意不配合,苏扬没有再为难她,让她单独骑乘一匹马,只是控制着她坐骑的缰绳。 众人沿着大水沟只走了半个时辰,马车就走不动了,地面开始变得凹凸不平,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石块,板车颠簸得太厉害,几个躺在板车上的伤员实在受不了了,开始哼哼唧唧。 “弃车,上马!”苏扬勒马停下大喝一声。 秦大石、耿长生和彭九斤三人拄着木杖下了板车,在苏扬和霍撼山两人的帮助下,这三个伤员都被扶上了马匹,为了不被吐蕃追兵追上,众人只能继续赶路。 一路上,伤员们渐渐与苏扬等人拉开了距离,考虑到这几人的伤势,苏扬不得不放慢赶路的速度。 王孝杰皱起了眉头,他说:“如此下去,只怕吐蕃追兵很快就会追上来!” 苏扬扭头看了看身后马背上的秦大石等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审礼沉吟一下,对苏扬说:“镇远,你去问问他们几个能不能加快一些!” 苏扬对刘审礼抱了抱拳,打马掉头向秦大石等人走去。 “你们几个还吃得消么?” 彭九斤说:“我伤势较轻,没大碍!” 耿长生道:“我的伤口虽然大,但没有伤及内腑,应该不会有事”。 只有秦大石的脸色不太好,他是贯穿伤,又伤了肺腑,经不起剧烈的颠簸,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连累了所有人,只能说:“卑职无事,校尉你们只管先走,卑职随后就跟上来”。 苏扬沉默了一下,打马回转对刘审礼说:“将军,他们几个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不能再快了,不过王将军所虑也要引起重视,二位将军都是我军大将,你们的安危与我大唐息息相关,万万不能再落于敌手。这样吧,二位将军带着这吐蕃女人先走,我和死人脸护着他们三个随后就跟上来!” 王孝杰嘴巴动了一下,没有出声。 刘审礼沉思一下,说:“一起走吧!” 苏扬躬身抱拳:“将军,卑职等人只是几个无名虾兵小将,死不足惜,将军完全不用管卑职等人,为卑职几人而把自己置于危墙之下,将军这不值得啊!” 刘审礼摆手喝道:“不用再说了,老夫还没有怕死到把手下将士丢下而独自逃命的地步,传我命令,众人一起上路,不准丢弃任何一人,众将士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王孝杰和苏扬躬身抱拳应诺:“遵令!” 这时霍撼山策马从后面飞奔过来,“禀校尉,卑职在山巅上发现身后数里之外出现一支骑兵,约十户兵力,应该是悉多派来追踪的前锋斥候!” 第013章 饿极了就没有了羞耻之心 吐蕃人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追上来了,这个情况让苏扬、刘审礼、王孝杰等人压力大增。 苏扬反手从背后取下长弓,当即对霍撼山下令:“死人脸,你护着二位将军和他们几个先走,我来断后!” “诺!” 刘审礼抬手阻止:“且慢!吐蕃人的前锋斥候既然已经追上了,想必大队人马距离我等也不远矣,我等还是集中力量速战速决!” 王孝杰点头:“刘将军言之有理!” “可是二位将军留下来与敌厮杀实在太危险了······” 刘审礼对苏扬摇头:“镇远你的好心老夫心领了,老夫也是一个武将,老夫还没有老得上不了马、拿不动刀的地步!汝不必多言,老夫和王将军、霍撼山在正面对敌,汝隐藏于暗处伺机放箭射杀!” 苏扬见刘审礼心意已决,只好答应,抱拳行礼之后打马向身后侧的山林中飞奔而去,不久就消失不见。 刘审礼见彭九斤的伤势较轻,就让他带着另外两个伤员和作为人质的吐蕃女人前往附近的山坳躲藏起来,他和王孝杰取了他们的兵器和弓箭用来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咱三人也藏起来吧,待吐蕃斥候队一到,我等就一起杀出!”刘审礼说完一拉缰绳,打马向旁边树林跑过去,王孝杰和霍撼山也提着兵器跟上。 大水沟边上很快恢复了宁愿,只留下一大片杂乱无章的马蹄声。 没过多久,吐蕃斥候队十一骑稀稀拉拉的出现了,两骑靠近大水沟边上搜索,两骑靠近山林搜索,剩下的七骑拉开几十米的距离,队形十分松散,人人都很警惕,手里拿着兵器不时的四处张望,目光在大水沟对岸、前方和左侧的山林中搜寻。 藏身在山林里的三人都蹲在大树下,战马就站在他们身边。 吐蕃斥候队渐渐靠近了,刘审礼观察了一下,对王孝杰点点头,两人各自张弓搭箭瞄准了靠近山林侦察的两个敌军斥候。 “嗖嗖”两声,两支利箭射了出去。 霍撼山也不看结果,翻身上马就冲了出去,刘审礼和王孝杰当即丢弃长弓跨上战马紧跟着杀了出去。 “杀——杀——杀——”接连三声大吼传出,三人一前一后一中先后从山林中冲下来。 距离最近的两个吐蕃斥候当场被射落下马,其他吐蕃斥候反应迅速,前方两面斥候对前警戒,最后两面吐蕃斥候取出了弓箭,剩下五名吐蕃斥候打马面对刘审礼三人准备迎战。 “嗖”“嗖” 两支箭矢不知从何方射来,断后的两名吐蕃斥候依次被射落下马。 “还有人躲在暗处放冷箭!”其他吐蕃斥候见状大惊。 此时最中间的三名吐蕃斥候已经迎上刘审礼三人,霍撼山一马当先,一刀砍翻一个。 刘审礼和王孝杰都是领兵多年的大将,武艺不是一般的小兵能比的,但二人此前受伤都不轻,而吐蕃斥候们个个都是军中精锐挑选出来的,并非是等闲之辈。 剧烈用力厮杀之下,刘审礼和王孝杰的伤口都有不同程度的撕裂,剧烈的疼痛让他们攻击乏力。 “当当”两声,与他们二人交手的两个吐蕃兵竟然武力不俗,且都悍不畏死,一个照面之下居然没有被拿下。 “嗖”又是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大水沟边一个正要向刘审礼冲杀的吐蕃斥候被落下马。 几次吼叫声过后,刘审礼和王孝杰各自斩杀一人,吐蕃斥候队长发现己方连他自己在内只剩下五人,当即下令撤退,一个口哨响过之后,剩下四人纷纷脱离战场打马转身就逃。 “追,别让他们跑了!”刘审礼大吼,抓着长矛打马急追上去。 王孝杰和霍撼山也不迟疑,策马展开追杀。 “嗖”“嗖”“嗖” 躲在暗处的苏扬连发三箭,两箭命中敌军,一箭射中了其中一匹战马,战马吃痛,嘶叫一声向地面栽倒。 马背上的吐蕃斥候队长随之被甩了出去一头摔在地上。 疾驰而来的霍撼山俯身一刀劈过去,血光乍现,吐蕃斥候队长的人头滚落在一旁,两个眼珠子还在转动。 剩下两个吐蕃斥候被王孝杰和刘审礼追上砍落下马,战斗至此结束。 战马们喘着粗气,长矛和战刀的刀刃上都还在滴着敌人的血,霍撼山跳下马走过去把两个中箭还没有死去的吐蕃斥候杀死,结束他们的痛苦。 苏扬骑着马从远处跑了过来,躲在山坳处的彭九斤带着吐蕃女人和秦大石、耿长生走过来与大家汇合。 “我等要尽快出发,二位将军先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和死人脸来收拾!”苏扬对刘审礼和王孝杰说。 “一起搭把手吧!”刘审礼也没摆架子,和王孝杰一起,几个人把吐蕃斥候们的尸首藏在山坳里,又以最快的速度掩盖现场打斗的痕迹和血迹。 战斗现场清理完毕,众人继续上路,这次赶路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不加快不行,即便秦大石承受不了也没有办法,只能硬挺着,他也没有再说让其他人先走的话。 “镇远,从前一日下午一直到现在,某和刘将军都没有经过食了,腹中饥饿难耐,有吃的么?骑马走在前面的王孝杰回头问道。 苏扬连忙答应:“有、有,将军稍待!” 王孝杰接过食物就狼吞虎咽吃起来,刘审礼的脸色不太好,也许是方才战斗时消耗气力过大,还未恢复过来,他接了食物吃得很慢。 吃着吃着,刘审礼脸色一变,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来,他伸手一摸,立即用袖子把嘴角擦拭干净,强行把嘴里的鲜血咽下去。 腹部的剧痛还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用力捂着伤口处,却一声也不吭。 苏扬给所有人都分了一点食物,让他们果腹。 看见其他人都在进食,吐蕃女人只感觉腹中翻动不止,一阵阵饥饿感不停的袭来,她不时偷看苏扬手上的肉干,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咕噜噜······”一声腹鸣声传出来。 苏扬闻声不由向吐蕃女人看过去,想了想打马走到吐蕃女人身边,从褡裢里掏出一块肉干递过去:“吃吧!” 吐蕃女人正想张嘴咬肉干,又想起不久前苏扬那样对她,实在让她难堪,她心中怒气又升起来,拧着脖子把头扭头一边去了。 苏扬呵呵一笑:“想不到你这女人还有些骨气,刚才是谁的肚子饿得咕咕乱叫的?” 吐蕃女人也不回头,直接蹦出一句话:“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苏扬惊道:“咦,你这小娘皮不简单呐,竟然还知道这个典故,你从何处学来的?” “你管我!” “好,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只知道你没有乞讨,我也没有拿着食物吆喝着让你来吃,这不算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吃不吃?” 苏扬的话刚说完,手上的肉干就不见了,这女人抢食的速度就连苏扬都望而兴叹。 整整一天没吃喝了,吐蕃女人也顶不住饥饿的侵袭,她吧唧吧唧几下就把肉干嚼碎咽下去,苏扬见状再次拿了一块肉干递过去。 吐蕃女人道:“不要你喂,你给我解开,我自己吃!” 苏扬不为所动:“小爷服侍你吃喝,你还不愿意?吃不吃?不吃拉倒!” 吐蕃女人立即张嘴把苏扬手上的肉干又叼走了。 一连给吐蕃女人喂了好几块肉干,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从马腹一侧取下水袋给她灌了几口水。 吐蕃女人被他服侍着吃喝,刚开始饿极了还没有不适,到后来不知怎的有了羞耻心、变得脸红,很是不自在。 众人骑马走了整整一天,昨天夜里也没有休息,重伤员秦大石实在撑不住了,就连刘审礼也累得够呛,几人的战马也吃不住劲了。 到了黄昏时分,苏扬建议在附近山林中找地方宿营一夜,等次日再赶路,征得刘审礼的同意之后,苏扬和霍撼山等人迅速开始找地方宿营。 第014章 格杀勿论 苏扬等人搭建帐篷的时候,刘审礼装作要小解,一个人来到一块大石头背后,他靠在石头上解开了毛皮袍子和战袍,只见白色的内衣腹部出现大片血渍,尽管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伤口处依然还是湿漉漉的,骑马时的颠簸根本无法让他的伤口止血。 他小心剥离带血的内衣与血肉之间的粘连,这个过程疼得他额头上直冒汗珠,等他剥离完毕,他的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 伤口依然在流血,血流量虽然不大,但架不住流的时间长,他已经严重失血,这一路上他为了不给其他人带来麻烦,为了不拖延赶路的速度,他硬撑着没吱声。 他撕下内衣的下摆,叠成一个小方块按在伤口处止血,又用腰带进行包扎。 刚处理完毕,苏扬也走过来小解,“将军,我们已经生了火,准备煮一些热食,您过去烤烤火,暖和一下吧!” “生火不会把吐蕃追兵引来么?”刘审礼扎紧腰带说。 “这位置地势特殊,吐蕃追兵若不靠近从远处是看不见火光的,吹的又是旋风,烟雾都被吹到北边去了,而且我们烧得都是干柴,没有多少烟雾,再说这种气温下不生火的话,我们都会被冻僵的!” “好吧!”刘审礼点头,拒绝了苏扬的搀扶,迈步走回营地。 王孝杰和霍撼山二人正各自抱着一堆干柴走过来,空地上已经烧起了一堆火,三个轻重伤员和吐蕃女人正围着火堆边烤火。 苏扬走过去把铁锅支起来架在火堆上,又提着几个牛皮水袋走到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溪边取水,他来回两趟把铁锅里倒满水。 没多大一会儿工夫,铁锅里的水就被煮得翻翻滚,苏扬一边往锅里放入青稞面,一边用木棍搅动,说道:“这里海拔高,也不知道这翻翻滚的水烧开了没有,好在这青稞面本身就是熟的,就算水没有烧开也关系不大,诸位将就着吃吧!” 王孝杰看见苏扬往锅里放入的青稞面并不多,问道:“食物不多了吗?” 苏扬回答:“昨夜慌不择路的逃命,为了减轻马匹的负担,卑职只能丢弃了不少辎重,其中就有不少粮食,也不知道剩下的粮食够不够我们吃到能够补给食物,为了以防万一,咱们省着点吃吧!” 刘审礼裹着毛皮袍子裹在一块石头上,“是老夫和王将军给你们添麻烦了!” 伤员们需要人侍候,军职也低,根本就没有说话的资格,霍撼山又是一个闷葫芦,他们都不出声,只有苏扬跟着刘审礼说话。 “将军千万别这么说,只要二位将军能安全回到我大唐境内,就算卑职等人全部折了也是值得的!培养出一个能打仗的将军不容易,朝廷和全大唐百姓们耗费了许多钱财和心血以及牺牲了无数兵卒的性命才成就了二位将军今天的身经百战,所以二位将军的性命实际上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大唐江山社稷,大唐没有让二位将军死,二位将军就得好好活着!” 除了苏扬的声音,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不知不觉中,刘审礼竟然发现自己眼角噙着泪水,他抬起手擦掉老泪,苦笑着说:“没想到老夫年纪一大把了居然被一个少年人感动出掉了泪!镇远能说出这番见解实在不简单,天下间又有几人有你这番境界?你父苏锐一生不成器,没想到他竟能生出你这么一块璞玉,老夫很欣慰,你先祖父苏大将军后继有人了!” 王孝杰也忍不住对苏扬刮目相看,对他不由重视了几分。 吐蕃女人听得懂汉话,她也颇为惊讶,苏扬这个小小少年郎平日里凶巴巴的,要多坏有多坏,可他刚才说的那番话绝非一般人能够说得出来的。 “将军抬爱了,卑职哪有将军说的那么好!”苏扬笑着说,他起身吩咐道:“死人脸,待面糊煮好了你们就先吃,不用给我留,我带了干粮,两个时辰之后你来替我警戒!” “诺!” ······ 西南方向二十里外,吐蕃追兵们也在悉多的命令下开始扎营。 悉多骑着马站在一处山岗上,他手里拿着一张羊皮地图,一边看一边与周围的地形做对照。 一个斥候骑马走过来禀报:“将军,根据发现的马粪新鲜度推断,刘审礼等人距离我军大约在二十里到三十里之间,以我军的行军速度最多一个半时辰就能追上他们!” “还有其他发现吗?”悉多一边看地图和周围的地形,一边问道。 “第一支斥候队已经找到了,但他们都······” 悉多轻描淡写:“都死了吗?” “是!”斥候低下了头。 悉多收起地图看着北方一座座重峦迭起的山峰,沉思片刻说:“天色已晚,而这一带地形复杂,我军兵力虽多却不易展开,刘审礼等人人数少,目标也小,容易躲藏,想要找一处地势险要之处对我军进行阻击也很容易,若是碰上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我军就算兵力再多也只有送死的份! 传令我军令,命斥候队进过食物之后连夜出发向前搜寻,若有发现立即派人来报!” “遵令!”斥候答应,行礼后离去。 悉多想起什么,回头问一个官员:“莫离驿距离尉迟川并不是太远,按理说,本将早就应该收到我大哥那边传来的消息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吐蕃官员摇头:“将军,大论是苦主,这事他反而不好处置,肯定需要时间来考虑并做出决定”。 话刚说完,天空中就传来一声鹰啼:“啾——” 所有人都抬头向天山看去,悉多眯起了眼睛,“来了!” 天空中的鹰盘旋而下,一个吐蕃武士伸出了手,他手臂绑着铁箍,鹰扇动翅膀落在手臂上,双爪紧紧的抓着铁箍。 吐蕃武士从鹰脚上的小管内取出一个小纸卷走过来递给悉多。 悉多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小纸卷展开看了看。 “将军,大论怎么说?”吐蕃官员问道。 “你自己看!” 吐蕃官员接过悉多递来的纸卷,他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宁杀之,勿使之落入敌手” “将军打算如何做?” 悉多扭头看过来:“你觉得本将应该怎么做?” 吐蕃官员摸了摸胡须,“这事的起因还是因为将军,大论把公主交给将军护卫,可将军却把公主搞丢了,还被俘虏劫走,就算将军是大论的亲兄弟,只怕大论对将军也是心有芥蒂了,即便这期间她被唐人劫走不曾受辱,但消息总归泄露出去了,难以阻止百姓们的非议,将军若把她救回来了,反而给大论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悉多沉思片刻后说:“你说得不错,王室不能因为她蒙羞,我噶尔家族的声誉也不能因此受到玷污!派人去告诉斥候队,若看见她,格杀勿论!” 第015章 文成公主的消息 在营地西北方一里处的一座山头东边山坡上,苏扬找了一块周围植被相对茂密的干燥之地作为藏身警戒之所。 他从周围收集了一大堆枯树叶,在地上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坑,刚好能容得下一个人,现在坑里铺上一层树叶,人趴进去之后,把其余的树叶盖在身上,再用一些树枝和杂草盖在上面。 人趴在坑里,全身被遮盖,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长弓和箭矢就放在眼前,只要有敌情,他伸出双手就能拿起弓箭。 夜幕降临了,尽管在土坑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树叶,也无法阻挡寒潮低温的侵袭,这还算好的,大概是因为海拔比之前低了不少的缘故,这里的气温要高了几度。 这一处警戒点是最佳位置,吐蕃追兵若要抵达刘审礼等人所在的营地必须要从苏扬视线之内经过。 感觉腹中饥饿感一阵阵袭来,苏扬掏出一块肉干放在嘴里嚼起来,吐蕃人制作的这种牦牛肉干刚开始吃的时候感觉味道还不错,天天吃就有些受不了了。 可如今这种逃亡的状态之下,能有一口吃的果腹就不错了,岂能挑三拣四? 苏扬嘴里嚼着肉干,目光投向西南远方,思绪不由飘到了长安城自家的那间小院里,一个梳着云髻、身着襦裙服、身条妙曼的清瘦女子在庭院中劳作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想得出神时,不由面露痴呆状。 “悉悉······呼······嗤······” 什么声响?苏扬从回忆中被惊醒过来,他精神高度集中,全力感知着周围环境的变化。 一个黑影出现在不远处,似乎一只四脚动物,野猪?还是黄羊?苏扬把呼吸控制得更慢更悠长,全身的毛孔都几乎要封闭起来。 待那四脚动物走得近了,苏扬才看清是一头羚羊,这家伙胆子不小啊,夜里出来觅食行动对周围环境完全不提高警惕。 正愁食物不足,好些天没有吃到新鲜食物了,这头羚羊正好送上门来。 苏扬轻轻拿起弓箭,上弦、瞄准。 弓弦被拉得咋咋作响,声音传出,行走中喘息的羚羊似乎听到了什么,它听下来耳朵动了东,头部也向苏扬藏身之处转过来。 弓箭已经瞄准了,但苏扬没有松开弓弦,野生羚羊是一种警惕性极高、反应极为快速的动物,在它已经有了防备并且似乎已经确定声音来源的时候,就算放箭,它也有很大的机率避开并逃窜。 足足过了十几秒钟,羚羊以为虚惊一场,这才又继续向前走。 好,这家伙放松了警惕,是时候了! “嗖”的一声,利箭射出,羚羊听音就动,但还是反应稍迟,原本要射它头部的箭矢射中了它的颈部,它向前飞奔出十几步之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抽搐着,嘴里发出哀鸣之声。 “羚羊兄,对不住了,在下腹中饥饿,只有拿你的肉充饥,黄泉路上好走!”苏扬从土坑里爬出来走过去蹲在羚羊身边拔出匕首结果了它,然后背上弓箭,抓着长槊,扛着羚羊向营地走去。 回到营地附近时,霍撼山已经发现了他,其他人也是刚刚吃完面糊。 “咦,校尉你运气不错啊,放哨都能射杀到野羊,咱们有口福了!”秦大石说道。 苏扬把羚羊丢在地上对霍撼山说:“死人脸,你来处理一下,把它烤了,让大家打打牙祭!” “好!”霍撼山答应一声,单手拖着羚羊走到了一旁去处理了。 彭九斤说:“校尉,给你留了一碗面糊,你要不要吃点?” “既然留了一碗,我吃,别浪费了!” 死人脸的手脚很麻利,没多大一会儿工夫就把羚羊处理干净了,用一根木棍串起来架在火堆上烤。 苏扬吃完之后烤了一会儿火,打算再回去警戒,王孝杰说:“肉块烤熟了,镇远你吃了再去吧,耽误不了多久”。 刘审礼也点头说:“这里地形复杂,又已经入夜了,吐蕃人是不敢夜间追击的,就一顿饭的工夫误不了事”。 两个将军都说话了,苏扬也没有再坚持,又坐了回去,“那行,我就吃完了再去”。 喝了一口热水之后,苏扬见大家都不说话,有些冷清,于是打破沉寂问吐蕃女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总不能一直喂喂喂的叫你吧?” 吐蕃女人抬眼,神情犹豫了一下,出声道:“月轮”。 苏扬看向刘审礼和王孝杰,这二人知道他的意思,都微微摇头表示没听过,他们都是武将,就算要关注也只会关注吐蕃国高层的权势人物和高级将领,哪里会去打听吐蕃的女人们的名字? 苏扬道:“月轮,你的大唐官话说得不错,跟谁学的?” 月轮抬起被绑着的双手撩了撩从耳边垂下的长发:“跟甲木萨学的,她是一个慈祥、学问渊博的人,她教会了我很多!”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苏扬又问:“这个甲木萨是谁?” 月轮很惊讶:“你们连甲木萨都不知道吗?她可是你们唐国的公主啊!” “公、公主?”苏扬目瞪口呆。 刘审礼咳嗽两声,“文成公主!” 苏扬回过神来,可不是么,自从大唐开国以来,截止目前为止嫁入吐蕃的只有一个文成公主。 “她······公主还好么?” 聊起文成公主,月轮似乎情绪好了不少,话也开始多了一些,她点点头:“甲木萨很好,她的身体很康健,我从逻些城出来之前还去看望过她,她请我吃了米糕。当她听说吐蕃国又要打仗的时候,神色很黯然,她说她阻止不了两国开战,只能希望可以少死一些人,她会为两国死去的那些将士朗诵经文,超度他们的亡魂”。 说起战争和战死的双方将士,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苏扬不再提起,转而问去文成公主的日常生活情况。 “公主在逻些城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她平日里都有些什么喜好,你知道吗?” 月轮完全放开了,开始跟苏扬说起文成公主居住的宫殿、日常生活、平常都做一些什么。 “你跟文成公主是什么关系?” 月轮摸了摸额头,想了想说:“她是我的祖母!” 这时刘审礼皱起了眉头,他有些疑惑:“按你的说法,你应该是吐蕃一位公主,据我所知,公主嫁入吐蕃之后与国王松赞干布生活了九年,永徽元年的时候松赞干布死了,这期间她一直没有生育子嗣,又哪来的孙女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月轮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隐瞒身份,“我是先王的姐姐!” “原来如此!文成公主是松赞干布的正妃,虽然与你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的确是你的嫡祖母!”刘审礼点点头,没有因为劫持了吐蕃国公主而高兴。 苏扬这时说:“这么说你是当今吐蕃国王的亲姑姑,是名副其实的吐蕃国长公主,现在我们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你就不怕我们以此为筹码要挟吐蕃国?” 月轮向看白痴一样瞟了苏扬一眼没有说话。 她这表情被苏扬看在眼里,苏扬心情不爽,“女人,别以为你是吐蕃公主小爷我就不敢对你怎样,在小爷这里,你最好低下高傲的头颅,别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虚伪形象!” 第016章 弓箭狙击对决(1) 月轮看出苏扬是故意吓唬她,她也不生气懊恼,一脸的自嘲:“以我为筹码要挟吐蕃国?我看你怕是想多了! 你知道当今吐蕃赞普多大吗?才两岁,他是一个遗腹子,还在娘胎里就继承了赞普大位,但吐蕃大权几乎都被噶尔家族把持,他只是一个傀儡! 赞普尚且只有名份而无实权,更何况我一个前朝的过气公主?就算我死在外面了,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懂吗,你这个小屁孩!” 原来吐蕃国国内的局势竟然如此复杂,苏扬这下总算明白噶尔钦陵为何能够在吐蕃国一言九鼎了,敢情这吐蕃赞普现在才两岁,只怕这小孩还在娘胎里就继承了赞普之位就是噶尔钦陵故意而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方便控制。 苏扬不接这茬,他看了看月轮:“语气老气横秋的,还说我是小屁孩,我不信你比我年长!” 旁边王孝杰笑道:“镇远,这次你可就真错得离谱了。据某所知,吐蕃先王驾崩时二十六岁,月轮公主既然是吐蕃先王的姐姐,自然不会比他年岁小!” 苏扬伸手捏住月轮的下巴左右摆动观察她的脸:“这脸蛋儿也看着不像比我大十岁的样子啊,你到底怎么保养的?你们吐蕃国地处高原,光照十分强烈,人人都显老,你怎么就这么特别呢?” “你······你放开,放开我!甲木萨告诉过我,说唐人讲究礼仪,你怎敢如此羞辱我!”月轮羞愤,脸色通红,头部不停摆脱试图甩开苏扬的手。 “咳咳!”刘审礼咳嗽两声,“镇远,不可对月轮公主无礼!” “诺!”苏扬收回了手,放下鼻子下闻了闻露出一脸陶醉的模样。 这猥琐的动作让月轮公主又羞又怒,“你······就是个十足的登徒子!” 苏扬一本正经道:“那你可说错了,我可是个正派人!不信你问问他们几个!” 秦大石、耿长生、彭九斤、霍撼山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彭九斤又调侃道:“校尉,你说看不出来月轮公主比你年长,那是因为你长得显老,人家是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天天涂脂抹粉,这吐蕃国又多牛羊,牛奶和羊奶多得不要钱似的,每天都用来洗澡,就算活到五十岁也比你看着显得年轻得很呢!” 秦大石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妖精这话我赞同,公主若是跟平常人家的女子一样,那还能是公主?” 这时突然“嗖”的一声传来,众人还没有反应,就听月轮公主惨叫一声,只见她的左胳膊上插着一支利箭,箭头射穿了胳膊,露出滴血的箭头。 “死人脸,护着公主躲起来!”苏扬厉声大喝,起身一个纵跃,落地后再来一个滚地龙,飞速蹿进了旁边树林里消失不见。 “嗖嗖嗖······”箭矢不停从西南面射来,死人脸护在月轮公主面前挥舞着战刀,“当当当”。 他一边磕飞射来的箭矢,一边护着月轮公主朝着一块大石头退去。 秦大石和耿长生立即倒在地上,打着滚朝帐篷方向撤离,他们帮不上忙,但至少能够不给其他人增添麻烦。 彭九斤的伤势已经恢复大半,他趴在地上手持弓箭寻找敌人踪影。 刘审礼和王孝杰举着战刀不停的劈砍挥舞,向他们射来的箭矢都被磕飞。 正抵挡箭矢时,刘审礼感觉腹部的伤口一阵剧痛袭来,脑子瞬间变得昏沉,挥舞战刀劈砍箭矢的动作突然一顿。 “噗嗤”一声,就在这时一支箭矢正中他的胸膛。 正在抵挡箭矢的王孝杰感觉不对劲,他扭头一看,正好看到刘审礼胸膛中箭,当即失声大叫:“将军——” 一阵剧痛袭来,刘审礼握着战刀单膝跪在了地上。 敌人躲在暗处,而且不知道数量,苏扬、彭九斤等人根本看不清,也无法放箭射杀。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苏扬躲在树林里的一棵大树下,他知道敌人就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位置,但光线太暗,他看不清。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我的感知能力是常人的双倍以上,就算不用眼睛看,理论上也能感知到对方藏身之处!”苏扬连续深呼吸两次,平复心中烦躁,心里不停的暗示自己。 几个呼吸之后,他终于平复下来,营地那边王孝杰的吼叫声和暗处吐蕃人射来的箭矢声都似乎消失不见,完全被他自动屏蔽掉了。 “咚咚、咚咚、咚咚······”苏扬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似乎是心跳的声音,紧着似乎是一副灰色地形图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这画面中出现十一个红色的人形模样,人形之中有心脏跳动的画面。 “这······这是敌人的心跳画面?这十一个红色人形就是敌人的身体?好吧,是时候让你们付出代价了!”苏扬顾不上自身变化,他迅速从背后取下弓箭,也不瞄准,凭着感觉就“嗖嗖嗖”连射三箭。 “啊、啊、啊!”三声惨叫传来,苏扬心中大为振奋,这种凭着感觉射箭而例无虚发的本事说明他的射技已经进入大成境界。 “嗖嗖”两支箭矢刺破空气阻力射来,苏扬感觉自己被锁定了,他迅速屈膝蹲下,“嗖、嗵”两声,一支箭矢射穿了挡在他身前树干,箭头就从他的头顶擦过,另一支箭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去。 “卧槽!”他只感觉头皮发麻,鼻尖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迅速一个飞扑纵跃跳入草丛中,连续换了几个位置才没有箭矢向他射来。 “方才好生凶险,看来射箭之后一定要迅速转换位置,否则容易被敌方神射手锁定位置!” 他又开始放慢呼吸,平复心中情绪,周围再次安静下来,一副类似全息图像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中,敌方的身影也一览无余,难道这就是感知能力的最高境界吗? 他迅速抬起长弓,搭箭上弦“嗖嗖嗖·····” 这一次他以最快的速度连发五箭,射完之后迅速转移位置并屏住呼吸藏了起来,而就在他离开刚才的位置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位置的树干就被射了两箭。 “嘶——”苏扬看见那颗树干上的两支箭矢不由抽了一口凉气,对方射手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箭法如此高明,这绝非等闲之辈,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时苏扬再去感知敌人的所在位置和数量,“咦,我第一次放箭之后射杀三人,对方还有八人有作战能力,刚才我又射了五箭,对方应该只有三人有战斗力,可是为什么在我的感知里对方还有四人?” 他再细心感知观察,终于找到了原因,原来有一支箭矢射中了对方身前作为掩体的树干,而这个吐蕃人的位置距离他比较远,箭矢射过去已经力竭,只是钉在了树干上,并未穿透树干给对方造成伤害。 “xxxx”这时仅剩的四个吐蕃兵中有人喊了一句。 接着两个吐蕃兵手持弓箭从掩体后出来,他们猫着腰,以小步伐高频率快速向营地接近。 苏扬立马明白对方的意图,他们以两个人牵制他,剩下两个人去对付还在营地上的王孝杰、刘审礼和彭九斤等人。 此时王孝杰拖着中箭的刘审礼躲在了营帐旁,空地上的火堆旁只剩下彭九斤一人,他见有敌人的身影正在快速向这边靠近,立即张弓放箭。 “嗖”的一声,箭矢飞射出去,一个手持弓箭的吐蕃兵低头躲避,头顶的尖毡帽被射飞了,此人迅速进行了反击。 “嗖”的一声,两支利箭直向彭九斤射过去,彭九斤大骇,立即在地上翻滚躲避箭矢。 “噗嗤”一声,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肩膀,他发出一声闷哼,因肩膀中箭而失去了弓箭作战能力。 “xxxx”当先的一个吐蕃兵丢弃弓箭,哇哇大叫一声拔出战刀向彭九斤冲来。 第017章 弓箭狙击对决(2) 躲在帐篷后的王孝杰迅速提着刀冲出来准备拦截那人,可那吐蕃兵身后一个弓箭手当即射出一箭。 王孝杰立即挥刀挡在胸前,“叮”的一声,箭矢射在刀面上,王孝杰只感觉手臂被一股大力撞得发麻,又突然发现对方第二支箭矢已经上弦并瞄准了他,他不得不放弃继续向前冲,在连续几支箭矢射击中狼狈的退回了帐篷一侧。 “杀——”冲过去的吐蕃兵挥刀砍向正躺在地上的彭九斤,彭九斤大叫一声举起弓臂格挡。 “嗖”的一声传来,彭九斤就听见噗嗤一声,正要劈砍第二刀的吐蕃兵站在原地不动了,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不停的滴在他脸上,仰头望去,这吐蕃兵的脖子上插着一支箭,鲜血正从箭头处滴下来,他打了一个滚,中箭的吐蕃兵倒在了他刚才躺着的位置。 “不好!”掩护这个吐蕃兵的另外一个吐蕃兵见势不妙,立即掉头就撤。 此人也是精明之人,他撤退时并不跑直线,而是呈蛇形跑法,让人无法捕捉他的运动轨迹。 躲在树林的苏扬见状心中一阵冷笑,想用这种方法撤回去?做梦!他迅速张弓搭箭,凭着感知对对方的运动轨迹进行预判,预留提前量。 “嗖”箭矢射了出去,那正在撤回去的吐蕃弓手在奔跑过程中中箭,扑在地上再没有爬起来。 双方都有厉害的弓手存在,就连王孝杰这样的猛将都不敢轻易现身了,一个不好就会被射杀当场。 再次受伤的彭九斤趴在地上轻轻往后撤,他丝毫不敢大意。 四周一片死寂,浓烈的血腥味随着山风一吹四散开来,山林中听不到任何虫鸣和鸟叫声,无形的压力和杀气压得王孝杰、彭九斤、秦大石和耿长生等人都喘不过气来。 苏扬也同样承受着这样的压力,对方之中有一个人的箭法不在他之下,唯一不如他的可能就是感知能力。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下来,苏扬丝毫不敢用手去擦,只能忍着不适任由汗珠滑落下去,他强迫自己稳定情绪、调节好呼吸和节奏,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更细小、更悠长而匀称,让心跳变得更加缓慢而有力,只有这样才能节省体力,坚持更长时间。 剩下两个吐蕃弓箭手都藏得很严实,他们身前的掩体不是岩石就是粗大的树木,完全将他们的身体遮挡,苏扬就算感知到他们的所在也射不到他们。 “必须要想办法把他们引出来解决掉,时间拖得越长越对我方不利,这些吐蕃兵肯定是精锐斥候,说不定他们已经把消息报告给悉多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现在怎么把他们引出来?” 苏扬脑子高速运转,想着各种可以施行的办法。 这时王孝杰从战马上取下一面小圆盾挡在身前,提着刀、猫着腰快速向两个吐蕃弓箭手藏身的大致位置摸过去。 王孝杰的动作立即引起了吐蕃弓箭手的注意,因为他对他们的威胁很大,但他也暴露在他们的弓箭打击之下。 躲在一块大石后面的一名吐蕃弓箭手迅速闪身出来向王孝杰射出一箭,就这么一瞬间就把他的身体暴露了,苏扬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侧身张弓搭箭、弓箭一气呵成,并迅速转移位置躲到了一棵粗大树木后。 “嗵”的一声,吐蕃弓箭手的箭矢被王孝杰用小圆盾挡住,这一箭的力道相当之大,箭矢穿透了小圆盾卡在了上面,箭头几乎顶在了王孝杰的胸口,这让王孝杰惊出一身冷汗,他狼狈的撤回了营帐之后。 向王孝杰射箭的吐蕃弓箭手没有逃过被射杀的命运,苏扬射出的那一支箭把他送上了黄泉路。 而苏扬方才的藏身地也遭到了最后一个吐蕃弓箭手的重点关照,现在他和最后一个吐蕃弓箭手都各自躲在一棵粗大的树木后,以弓箭的力道不可能穿透。 汗水浸湿了苏扬的后背,他再次调整呼吸,让心跳变得缓慢,他想起刚才有两次挡在他身前的树干都被这最后一个吐蕃弓箭手的箭矢射穿,虽然那两颗树的树干不算粗壮,但要用弓箭射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非三石以上力道的硬弓不可,箭头也必须是特制的,而要能拉得开三石弓,非臂力过人不可。 这说明最后一个吐蕃弓箭手臂力过人、射术超凡,而且此人手上的弓必定是一张宝弓,否则箭矢不可能射穿一棵不算细小的树干。 正史上关于箭术的臂力和准头上有明确记载的有:春秋楚国名将养由基,此人能开千斤弓、百发百中、百步穿杨,能把整支箭都射进石头里;西汉名将李广也只能偶尔把箭头射进石头,例无虚发;北宋第一神箭手何灌比李广更厉害,每一箭都能把箭头射进石头,可以一箭能连人带铠甲射穿两个敌兵;北周和隋朝名将长孙晟能在百步之外射中铜钱方孔、一箭射中高空两只打架的雕,一箭双雕成语故事主角就是他。 弓的力道大也代表着射速快、威力猛,能躲开普通弓射出的箭矢,不一定能躲得开强弓硬弩射出的箭,不论是王孝杰等人,还是苏扬,此时都不敢轻易把身体暴露在掩体之外,最后一个吐蕃弓箭手的射术精准度很高、速度很快,威力大,被这样一个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压力真的很大。 苏扬想了想,把头盔取下来向旁边扔过去,头盔刚被扔出去,不远处就有弓弦弹回的响动声就传了过来,他毫不迟疑侧身出来向对方射了一箭后又迅速藏好。 扔出去的头盔在空中被吐蕃神射手射中了,箭头射穿铁制头盔的金铁交鸣声传来,而苏扬射出的箭矢擦着对方藏身的大树和胸甲飞过去,箭头与胸甲摩擦之后飞出一串火花。 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吐蕃神射手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心里后怕不已,他不敢再轻易现身了,苏扬的弓箭已经射杀了他的所有同伴,至少是与他同一个境界的神射手。 这时王孝杰的声音从帐篷后传过来:“镇远,你怎样?能撑住么?” 苏扬大声回应:“还行,其他吐蕃兵都被我射杀了,还剩下最后一个不太好对付,你们千万要藏好了,别再暴露身形,小心被对方一箭爆头!” 被霍撼山保护的月轮公主此时捂着被箭矢射伤的胳膊伤患处,她忍着疼痛厉声对吐蕃神射手喊话:“xxxxx” 吐蕃神射手沉默了一会儿,用吐蕃话回复了一句:“xxxxx” 月轮公主又厉声呵斥了几句,吐蕃神射手没有再出声。 苏扬一直在想怎么对付躲在掩体后面的吐蕃神射手,有粗大的树木挡着,他的弓箭根本对其无法造成伤害,他用的是普通弓箭,力道和破坏力都一般。 良久,他想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否可行的办法,“试一试吧!” 他缓缓取下一支箭矢搭在弓弦上,心里默默计算着他与吐蕃神射手的距离、感受着空气中的湿度和风速,突然快速转身,在转身过程中拉弓、放箭,箭矢与目标呈一个小角度射了出去。 强大的旋转向心力让箭矢在脱离弓弦之后以一条弧形的轨迹射向躲在粗大树干后的吐蕃神射手。 “噗嗤”一声,箭矢精准的射穿了吐蕃神射手的脑袋,他至死也没有明白苏扬的箭矢怎能射中躲在掩体后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