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谈恋爱你们少管》 第一章 初遇 正月最后几天,冬天尾巴尖上,天气预报成天喊着气温回升,气温这孩子到底沉得住气,坚定地在个位数打转。 才出地铁站,严成锦就给迎面来的冷风刮得脑仁疼。他摘下耳机,把鸭舌帽扣在脑袋上。 帽檐被他压的很低,阻隔了那些跃跃欲试的视线。 没了耳机的遮挡,嘈杂的人声一瞬间涌进他耳朵里,音乐构建的小小世界碎了,他又回到人间。 他今天是来给人潜规则的。 耳机里的外国佬还在滋哇唱着,听的人心烦,他索性关了播放器。正琢磨开个导航,‘音符酒店’硕大的logo就亮闪闪地出现在前头。 严成锦男团出道,第一年挺火,第二年糊穿地心,一直糊了七八年,现在也没触底反弹。好在他有张好脸,靠在狗血网剧里客串霸道总裁霸道校草霸道初恋生活。 要是他安心赚这份霸道钱,也没今天这破事了。偏这人不忘初心,得空就拉着乐队在街边巡演。 老天爷终于被他这份诚意感动,让他有始有终。 某天巡演,他遇上王德福。 王德福是个服装厂老板,据说在全世界有三百多家门店。那天他在路边对严成锦惊鸿一瞥,当即把人签下,表示他们乐队和他的衣服太般配了,相逢就是缘分,一定得去他店门口商演。 他饼画得实,钱给得痛快,严成锦很快跟他签了约。 可世上哪有这种白捡馅饼的好事。 就第三天,严成锦还没乐完,王德福哭唧唧找上门,表示‘八达集团’的闻董想跟他聊聊。 严成锦入行小十年,还能不知道‘聊聊’什么意思,当即拒绝。 但王德福也有后手。 他说得罪闻董这样的大人物,他得天凉王破。 如果他天凉王破,乐队就没法巡演。 既然演不成,乐队算违反合约,得赔他违约金。 严成锦懒得搭理这种碰瓷式拉pt,可他还有俩小朋友队友。 一个十七,一个十八,正儿八经的童工,还没上大学。 如果王德福来真的,这俩孩子的档案可不能看了。 严成锦太知道人心有多脏,所以他妥协了。 ‘音符酒店’是近几年兴起的高档酒店,目标人群是小资阶层。也不知他家老板怎么想的,挺好个酒店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只一个硕大的logo,用哑光银色画了个五线谱,上头标了个‘哆’音。 意思是,这里是第一个酒店? 正琢磨着,空气中多了丝酸甜的浆果香气。严成锦抬头,有个纤瘦单薄的背影从他眼前经过。 是个姑娘,长发及肩,头发没染没烫,发梢自然的打着蜷。她穿一件奶油驼色羊绒衫,材质又细又软,顺着曲线轻轻贴在身上。 高腰裤勒出她细细的腰肢,随着脚步摆动出优美的弧度。 是个看起来很温暖的姑娘。 严成锦突然很想知道她的样子。 他快走几步,想赶去她前头。 但姑娘的脚步比他更快。 才进大堂,闻佳音就看见那个乱窜的熊孩子。 要单四处蹦跶也算了,他还把抖音神曲外放,音量开到最大,自己跟着大吼大叫,嘚瑟地像个发癫的黑傻子。 就闻佳音走到跟前的功夫,他又撞倒个小姑娘。 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瘦麻杆似的身材,熊孩子是她两倍宽。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小姑娘骂: “臭要饭的没长眼吗,往大爷身上撞。出来卖的货,也不拿镜子照照,一副穷酸样。——我草,你把我手机摔坏了!” 熊孩子‘嗬’一声,张大嘴,想冲小姑娘吐口水。 闻佳音就在这时赶到了。 她推开熊孩子,把小姑娘从地上扶起来,用手语比划着什么。 小姑娘伸出手,才想回答她,一个穿酒店制服的女人小跑过来。 她心疼地摸摸小姑娘的头,嘴里却是劝慰的话:“没关系的小闻董,小孩子家胡闹而已,没关系的。” 小女孩虽然委屈,却放下手,也不追究了。 她年岁还小,但明白道理。妈妈是酒店的员工,她们不能得罪客人,叫小闻董难做。 闻佳音并不觉得为难。她冲小姑娘比划着什么,逗得小姑娘眉开眼笑。 中年女人推辞:“闻董,她换牙呢,不能吃太多甜的。” 闻佳音背过身,在两人只能看见的角度,冲小姑娘比比划划。 小姑娘捂嘴偷笑,和她拉起勾勾。 “这是工伤,你带她去检查一下。记得留好单据,回来找财务报销。”闻佳音恢复老板做派,“快去吧,别耽误老易的寿宴。” 母女俩渐渐走远,熊孩子不干了,就地一躺,撒起泼来: “你谁啊,干嘛让那丑八怪走。你知道——” 闻佳音才看清楚,这小黑傻子只是长得壮,年纪并不比小姑娘大多少。 她柔声劝道:“你不要这样讲话。” 熊孩子‘切’了一声,不屑的扭开脸。他又想嚎,却见闻佳音指着他在玻璃上的倒影: “长成你这样子,才是丑八怪。” 熊孩子长这么大,头次听人说自己丑。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闻佳音。 闻佳音满脸怜悯: “唉,你真是太可怜了,穷只是一时的,还能挣钱解决。丑可是一辈子的事,整容都救不了你。” “你胡说!”熊孩子急了,“我妈说长得像我爸,长得漂亮。” “傻子,你妈骗你的。你要真好看,你妈就说你像她了。” 闻佳音温柔地拍小黑傻子脑袋,“你听,是不是跟拍西瓜一个声。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说明你脑袋里全是水,一点脑仁都没有。” “老天爷也对你太不好了,不给你脸也算了,连脑子都不给你。”她神情悲悯,“连你妈都仗着你傻骗你,你说你是不是好可怜。” 熊孩子再熊也还是个孩子,生平头次遭受这样的冲击,‘嗷’一声惨叫,又想开嚎。 闻佳音冷下眉眼,威胁道:“你再制造噪音,我就把那破手机塞你嘴里。” 熊孩子被她吓到,硬生生把那声嚎吞回肚子里,憋得直打嗝。 闻佳音功成身退,想回去继续上班,却见个年轻女人急冲冲过来: “David,你怎么了?” 竟给熊孩子家长逮个正着。 小闻董有些尴尬。 熊孩子家长很瘦,长得也漂亮,看不出跟熊孩子有血缘关系。她很清楚自家孩子的德行,问也不问小黑傻子,直接跟闻佳音道歉: “不好意思啊,——啊我去,闻间间,你干嘛欺负小孩!” 这人叫易静,跟闻佳音是幼儿园同学,两人算是发小。 闻佳音不满:“我都听见你道歉了,为什么到我这就是我欺负人。” 易静嘟囔:“为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她拿下巴点熊孩子,没好气地介绍:“这是我弟易大伟,他又捣什么乱了?” “这就是你家三千亩地里那根独苗。”闻佳音审视熊孩子:“他跟你爸可真像,怪不得我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易静不喜欢她爸,也不喜欢她弟。 她觉得闻佳音说得很对,也懒得再管。 她凑到闻佳音左边,小声问:“老爷子怎么样了?我不是打听公司机密,只是,他们最近,感觉不太对。” 她说得不清不楚,闻佳音却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是圈子里的二代们,闻佳音跟他们玩不到一块,易静倒是常和他们攒局。 自从闻佳音成了‘小闻董’,这帮人除了夸就是捧,好像闻佳音已经不是个人,而是个活神仙。 直到三个月前,闻家老爷子进了ICU。 二代们平日跟闻佳音没接触,只好把陈芝麻烂谷子拿出来数,说她从小欺男霸女不是好人,也说她上学那会儿横行乡里没道德。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闻董这几个月受了天大的委屈,投奔梁山去了。 当然,这帮混吃等死的二代们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背后长辈的态度。易静能力有限,不清楚闻佳音要面对什么,但她有眼色,知道风向变了。 “管他们的。”闻佳音并不在意,“你爸中午不是过寿吗,你还不去准备?” 易静知道她不想多谈,借口化妆,拎起熊孩就走。 闻佳音叫来大堂经理,“给易小姐送一盒我珍藏的冰激凌。” “不、给、熊、孩、子、吃。”她冲易静摇头,“他过百天的时候我就说他长得丑,你还不乐意。” 等闻佳音走远,熊孩子又嘚瑟起来。他狠狠揪住易静的头发: “你竟然让你朋友打我。爸说的对,你就是赔钱货,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你就是自私,就是坏,就想咱们家绝后,你个混丫头片子——” 易静不客气地给他一胳膊肘,“行,你现在就给你爸打电话,说闻佳音打你了,你看你爸骂不骂你。” 她冷哼,“你可真看得起我,我也配当她朋友。” “她、她是闻佳音!” 熊孩子立即老实了,甚至有些害怕。他藏到易静身后,“她、她会不会打我啊,姐你可得保护我。” 严成锦离得远,只看见那姑娘扶起小女孩,温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真温柔啊。他想,更想把我的微信给她了。 他跟在她身后,没走几步,被大堂经理拦下: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 大堂经理笑容得体,严成锦却被他笑回现实里。 第二章 亿万富婆,重金求你 酒店大堂低调中透着豪奢,跟灰姑娘和王子跳舞的宴会厅似的。那姑娘举止从容,一看便是常客。 而他是灰姑娘的大姐和后妈。还是给人绑架来的。 妈的。严成锦自暴自弃,注定没结果的事,不给人添麻烦了。 他自嘲一笑,说:“我姓严。” 可他很快连笑也装不出来了。 因为他说不出口自己的来意。 就算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告诉他们,你们老板看上了我的屁股。 他才说完,大堂经理却严肃起来,问道:“严成锦先生?” 他亲在为严成锦带路:“您这边请,闻董在520室等您。” 什么不正经的老色批,连房间都挑个油腻腻的。严成锦腹诽着,一点没发现自己跟刚才那姑娘进了同一部电梯。 电梯直达520 室内。 和想象的不同,房间里没有鲜花和气球,也没有糜烂的粉色灯光和香槟红酒。 这里整洁且单调,全是枯燥的方形设计。 这里是间会议室。 什么老变态,还整办公室play。 严成锦内心疯狂辱骂变态的‘闻董’,捎带也骂上了对变态妥协的自己。 屋子中间有张超级大的会议桌,亚光黑的,长方形,目测大概十米。两侧规矩地摆着同色系的椅子,对应的桌面上放着黑色的鹅颈式话筒。 硕大的空间,除了白色的墙壁,再没有第三种颜色。 大约太过压抑,严成锦罕见地生出几分胆怯。 他退回到门边,借着玻璃的反光检查自己。 他穿旧T恤和破洞牛仔裤,脚上是洗到发白的帆布鞋,和里头的肃穆气氛格格不入。 他摘下磨出毛边的鸭舌帽,认真捋了捋头发。 捋了一半他愣住了。 我这是干啥呢,自己送上门就算了,怎么还怕卖相不好? 我靠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他看看玻璃上的自己,又朝屋里看一眼,往后退了一步。 要不,回去吧。 他不自觉啃起指甲。 他的手指头快啃秃了,一不小心边扯到活肉,疼痛很快把他拉回现实。 他早没有后退的资格了。 他深吸口气,大步进去了。 底线是腹肌。他叮嘱自己。都是大老爷们,摸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他查过‘八达集团’的闻董们,全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每个都像觊觎他身体的混蛋。 屋里没人,也没人气。他傻站了一会儿,琢磨着是不是找把椅子坐下,角落里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屋里很安静,这动静就更明显了。 严成锦大着胆子过去,主位那把背对他的椅子突然转了过来。 原来里面有人。只是被过高的椅背挡住了。 那人站起来,不满地对严成锦说:“你迟到了。” 今天阳光太好,来人站在光芒里,晶莹得几乎透明,像个梦。 严成锦堪堪看清她的脸,心想,她真好看。 对面那人有张标准的鹅蛋脸,眼睛圆乎乎的,嘴巴线条也软,笑起来还有个年糕似的卧蚕,看起来楚楚可怜。 好在她还有个坚韧的鼻子,像张饱满的弓,中和了她脸上的娇憨,给她添了几分坚毅。 总之,是张很漂亮的脸。 这人看什么呢? 闻佳音跟着对方视线在自己身上走了一圈,觉得这人有点流氓,要不这笔生意还是换个人谈。 但她又想,做生意前是得验验货。她伸出手,“你好,我是闻佳音,是我约你来的。” 这位,是闻董? 要包养我的那个‘闻董’? 严成锦惊讶地看着对方,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他并不是个幸运的人,这种好消息听起来太像诈骗。 比如他演的某个高冷校草,追求平凡女主是为了逗乐子。 比如他演的某个霸总,和灰姑娘结婚是为了挖她的子宫给初恋白月光。 还好我不得罪人,也没有子宫。严成锦才松口气,又警惕起来,可我有心肝脾肺肾! “你好,我是严成锦。”他回握闻佳音的手,“你想包养我?” 他是个烟酒嗓,声音又低又哑,闻佳音不自觉抖了一下,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爬满后背。 怎么回事。她摸左边耳朵,漏电了? 随着她的动作,严成锦看见她左边耳朵上挂着个蓝牙耳机。 他挑一下眉毛,这个董还挺忙的。 严成锦长得并不像个正经人。 他脸窄鼻高,有双顶好看的桃花眼,却带点下三白,本就有花心滥情的嫌疑,偏他嘴唇还薄,整一个薄情寡义的海王样。 闻佳音盯着他的脸,“你整过容?” 严成锦揉自己的脸,“没有,全是原装的。” 妈的,这人也太好看了,老天爷真偏心。闻佳音收回视线,“严先生,是不是该松手了。” 严成锦低头,发现还握着人姑娘的手。 原来老色批是我自己。 他触电似的松开,又忍不住想,她的手好软啊。 两人挨得很近,两只手几乎挨在一起。 严成锦手挺大,手指又细又长,骨节明显但不突兀,跟他的脸一样好看。 唯一的遗憾是指尖给他嘬个半秃,露出里头的嫩肉,粉粉白白一片。 闻佳音这才发现他还是冷白皮,把她健康的肤色衬得不是很漂亮。 她默默收回手。 她轻咳一声,“不是包养。我更愿意叫它,双赢合作。” “严成锦,二十六岁,‘东辰星光’签约艺人。八年前作为偶像男团‘EAST’队长出道,——抱歉,对你做了一点小小的调查。” 虽然说着抱歉,但她脸上看不出半分歉意。 “那年你是最红的艺人,之后你放弃舞台,频繁接演电视剧,因为演技不好,粉丝大规模脱粉,人气一落千丈。” “你曾多次跟公司协商解约,又付不起违约金。” 原来自己八年的艺人生活竟是这样。听起来很失败,还很急功近利。 严成锦有点生气,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可他也清楚,他这是恼羞成怒。 闻佳音没有觉察他情绪的变化。或许她觉察了,但不在乎。 “七个月前,你拿出全部积蓄录专辑,没想到对方是骗子—— ” “他不是骗子。他只是人渣。” 严成锦打断她,“有事您直说,别再揭我伤疤了。我这人看着壮实,其实脸皮很薄的。” 闻佳音说:“我能帮你解决。不管是解约,还是骗子,我都能帮你解决。” “你看起来并不明白‘闻佳音’三个字代表什么。” “给你三分钟,去网上搜我的资料。放心,我们公司有专业的舆情监督团队,保证我的资料是最新的。” 严成确实不知道。 他对‘八达集团’的了解只有那群油腻的中年男人,并不知道这位漂亮的‘闻董’。 他掏出又破又旧的手机,茫然地问:“是,哪三个字?” “……听闻的闻,很好的佳,声音的音。”闻佳音答。 闻佳音的名字是个词条。 严成锦才把这三个字放进搜索栏,立即有资料跳出来。 闻佳音,三十一岁,‘八达集团’董事长闻八达先生的孙女,也是八达集团现任总裁兼董事会董事。 专业团队做事果然靠谱,担心浪费搜索者的时间,他们把‘八达集团’的词条包含在闻佳音的介绍里。 这样的结果是,‘闻佳音’的介绍只有两行,剩下大半个页面全是‘八达集团’的光辉历史。 “……搞得你只是为‘八达集团’活着一样。”严成锦嘟囔着,继续往下看。 ‘八达集团’是闻八达先生创立的,是一家以酒店为主,兼营音效器材、餐饮等业务的大型企业。闻佳音自二十七岁起担任总裁一职,四年时间,集团市值上升290%,估值约五百亿。 五百亿! 严成锦连看三遍,确定自己没眼花。 他连冥币都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 他也不阴阳怪气了,态度恭谨起来:“所以,您需要我——” 闻佳音说:“出于某些原因,我需要一个丈夫。你很适合。” 果然是为了他的心肝脾肺肾! 虽然他的脏器没跟他享过什么福,但也不是说挖就能挖的。 他婉言拒绝,“闻董,我吧,就是看着还行,其实挺虚的。” 还真没看出来,果然人不可貌相吗。闻佳音的目光在他小腹游走: “你不要有压力,‘闻佳音的丈夫’只是个工作岗位,跟卖水果的和扫卫生的没有区别。孩子的事不着急,我会找人帮你调理身体的。” 严成锦无助地抱住自己,“你、您到底想干什么!” “我觉得,你更应该好奇,我能为你做什么。” 闻佳音平静地像讨论今天的天气,“钱、权利、人脉,我都能给你。如果你想,我可以为你开一家‘东辰星光’。” “如果你不想,吃喝玩乐一辈子也没问题。不论米其林还是满汉全席,买飞机或者游艇,我都能满足你。” “为了证明我的承诺真实有效,我愿意把这些写进合同里。”闻佳音指着桌上的合同,“或者你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写进去。” 听听,这是人能拒绝的条件吗。 严成锦很怀疑自己穿越了,穿成某本无脑爽文的男主角,马上就要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他保持最后一丝理智,问:“我需要为您做什么?” “永远站在我这边,永远不许背叛我。” 闻佳音说: “听起来也许很叫人为难,不过你只要记住一点,别人能给你的,我都能给,甚至给得更多。” “你只要,不背叛我。” 第三章 我可是正经的保洁小弟 这是闻佳音第三次见严成锦。 第一次在路边。 夏天的夜晚,这人在路灯下弹吉他,笑得张扬又洒脱。闻佳音只是等红灯时无意按下车窗,就移不开眼了。 第二次是王德福服装店门口。 王德福找到人,叫她去验货。他和乐队在台上演出,依旧是那个洒脱又张扬的笑。 今天是第三次。 严成锦这人长得实在邪性,不管哪个角度都好看,好像她的审美点成了精。她胡乱想着,又听严成锦问:“我只需要做到这些?” 闻佳音恢复高深莫测的样子,“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不是两口子应该做的事吗。”严成锦小声说。 闻佳音头次结婚,不清楚两口子该做什么。但她清楚的在他脸上看见了自己想要答案。 这事成了。 最近破烂事太多,终于有一件顺心的。闻佳音给自己比个赞,果然挑对了人,小闻董就是小闻董,真有眼光。 “对了,还有一件事。” 她边指着合同末尾,示意严成锦在这里签字:“你要暂停工作。” 严成锦一愣,问:“你的意思是——” “不管演戏还是唱歌,你要暂停娱乐圈的工作。” 闻佳音解释道: “我们都有黑历史,会被人找出来做文章,而我现在没时间解决。”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退圈吧。” “你放心,你的生活费由我提供,绝对是一个叫你满意的数字。” “我会把你养得好好的。” 严成锦端坐起身体,“你觉得,我为什么做艺人?” 闻佳音想了想,挑了几个比较舒服的词,“如果不是为出名和赚钱,我想没人愿意吃娱乐圈这种苦头。” 严成锦讥讽地翘起唇角,“……当然了,不是为了出名和赚钱,我干嘛吃这种苦。” 闻佳音觉得这笑容很熟悉。仔细想了想,好像他唱歌时就是这样笑的。 她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严成锦说:“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闻佳音说:“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谈的。” 她似乎很惊讶,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很可爱。严成锦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 “我没有要求。” “坦白讲,您给我的条件非常好,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但我不能答应。” “我并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人。您能找到我,同样也能找到别人,甚至是比我更好,好很多倍的人。” “即使您不开任何条件,他们也会答应的。”严成锦说,“祝您新婚快乐。再见。” 他起身离开,闻佳音却叫住他:“你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吗?” “没人比我更清楚了。”严成锦痞气一笑,“不然我干嘛急着逃走呢。” 因为再多呆一秒,我怕自己会后悔。 见他去意坚定,闻佳音威胁道,“给我个理由,我一定要知道你拒绝的理由。不然你别想走出大门。” “……我的自尊心。”大约也觉得这理由可笑,严成锦声音很小。 闻佳音皱眉,“什么?” “是我的自尊心。” 豁出去似的,严成锦说: “虽然这样说显得我不知好歹,但是,我总觉得,您给我的那些东西,我凭自己也能赚到,甚至赚得更多。” “我不会觉得你不知好歹。”闻佳音笑都懒得笑了,“我只会觉得你脑子进屎了。” 她耐性用光了,暴躁脾气一点点暴露出来: “赚回来,你凭什么赚?凭你在街边巡演,还是给服装店站台?” “你清醒点,以为天上每天都掉馅饼吗。” “你看清楚了,我身价五百亿,不是五百万也不是五百块。你竟敢拒绝,你娃子瓜得不是点把点。” 严成锦意识到,眼前这人好像不是什么柔弱斯文的小白花。可她骂人时眼睛也圆滚滚的,一点也不讨人厌,甚至有种奇异的萌点。 还是走慢。严成锦更后悔了。 “也是,天上掉的大馅饼,不是谁都能接到的。”闻佳音烦躁地摆手,“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好了再回答我。” “你脖子上是脑袋不是叉烧,用一下不会坏的。” “我劝你考虑清楚,‘小闻董的丈夫’可是个抢手位置。” 这话不知触动严成锦哪条神经,他盯着闻佳音的眼睛,认真问: “如果将来某一天,我堂堂正正走到你面前,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那个时候,即使你已经结了婚,我不介意做您的情人。” 严成锦笑得十分痞气。 虽然不道德,但是格外勾人。 他很知道自己怎样笑最好看。 闻佳音不为美色所动: “给个屁,你想得美。” “你唯一的机会只有三天,要么答应,要么从我的世界滚蛋。” “小闻董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生意人不都讲究买卖不成仁义在吗。严成锦真没想到自己是给骂走的。 霸总就是霸总。 他忍着笑,冲她挥手: “早安,午安,晚安,公主陛下。” 公主个大头鬼。 闻佳音觉得这人简直是狐狸精,明明都拒绝了,临走还要勾引自己。她越想越气,给大堂经理打电话:“不许他坐我电梯!” 大堂经理战战兢兢问:“让严先生走楼梯吗?” 这可是十六楼。 “……算了。”想到这人体虚,闻佳音吩咐:“带他坐普通电梯。” 让他尝尝失去闻总的苦! 她正生闷气,一个温柔沉稳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大早晨的,小闻董玩什么呢?” 来人名叫贺一泓,相貌清隽,气质温和,看着不过四十出头,其实是个年过半百的帅叔叔。 他是八达集团的财务总监。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你鼓捣什么呢,大早晨就不消停。” 闻佳音把椅子滑到墙边,敲了敲墙壁。 随着她的动作,这块墙皮突然弹开,一个手掌大小的保险箱安静地弹了出来。 验过指纹,查过虹膜,‘咔哒’一声,保险箱开了。 闻佳音从里头抓了把花花绿绿放在贺一泓手边,“请你吃。” 虽然看着闻佳音长大,但贺一泓依旧搞不清这孩子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比如眼前的糖果和巧克力,明明是超市就能买到的大众货,为什么要特意修个保险箱来装。 他挑了粒薄荷糖,强烈的味道暂时舒缓了疲劳。 “你不是不喜欢苹果吗。”贺一泓指着苹果味的糖,“怎么还花钱买?” “我没有不喜欢苹果,我只是不喜欢苹果味的零食。再说了,我不爱吃不代表别人不爱吃,我很尊重别人的口味的。” 闻佳音挑了颗橙子味的糖果,边拆糖纸边问,“您怎么有空过来,账查完了。” “没查账。”贺一泓回答。 他这个地位的老狐狸,已经修炼出撒谎不眨眼的本事,闻佳音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微皱起眉头。 什么破糖,好酸。 她换了个话题,“我刚才,给自己挑了个对象。” 这回贺一泓表情生动多了,满脸不可思议,“你跟我开玩笑吧。崔家那兔崽子——” “不是他。”闻佳音说:“是别的小伙子。年轻,很高,长得帅,身体也好。” 贺一泓明白了,她故意气人呢。他叹气,“间间,老爷子不会害你的。” “不会害我?” 不知闻佳音是真听出了言下之意,还是故意抬杠: “所以,老头确实在算计我。” 贺一泓头更疼了。 他已经超负荷工作好几周了,本就身心俱疲,熊孩子还上赶着添乱。他只恨自己年岁不够,不能学老爷子往ICU一躺,什么也不管了。 他宽慰道:“你少自己瞎琢磨。你不知道老爷子多疼你吗,他知道该伤心了。” 闻佳音还是不信:“老爷子是不会,闻裕明呢。他可憋着劲打算谋朝篡位。你确定老爷子不会让他上位吗。” 她不屑地扭开脸,“闻裕明上位后头一件事就是把我嫁出去。你也知道他多喜欢姓崔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再不能插手闻家的‘八达集团’了,对吧。谁能保证他没这种打算。” 贺一泓还真不能保证。 他认识闻裕明三十多年,至今也搞不懂这人脑袋里装了什么。 真TM有其父必有其女: 他劝道:“别瞎说,你爸没这智商。” 闻佳音同意,“也对,就他那脑子,说不定直接逼我跟姓崔的领证,然后还跟我显摆,‘你看,爸爸对你多好,给你找了个好老公’。” 贺一泓很愁。以他对闻裕明的了解,这人也不是做不出来。 一看他这样子,闻佳音更来劲了:“还有董事会那帮老牲口,真的没有良心,让他们赚钱的是我,我才是他们的财神爷。他们可好,老爷子还没走呢,一个两个就开始算计我——” 贺一泓突然察觉不对。 闻佳音这熊孩子虽然脾气暴,不讲理,爱动手,但当上总裁之后,脸面还是要的。 520室什么地方,小闻董的第二办公室。这里的可没叔叔姑姑亲戚同学,进 来出去的只有两种人,小闻董和她的下属。 小闻董可不会在下属面前撒泼。 第四章 我才是第三者 “小混蛋,算计到我头上了。”贺一泓笑骂,“怎么,他们欺负你,你不报复回去,还等着我买冰激凌哄你?” “小闻董改吃素了?” 闻佳音半点没有被拆穿的尴尬,问:“您什么时候娶安女士。” 贺一泓的头真要炸了,很后悔招惹这熊孩子。 他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逃走了。 闻佳音‘切’一声,腿脚还挺利索。 她中指轻轻敲着桌面,这不是一次成功的会面。 贺一泓好像什么都没透露,但她已经发这么大脾气了,他非但没安慰,反而跟着发愁。 这已经是一种态度了。 她的处境非常不妙。 她泄愤似地往地上踢一脚,却碰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是顶很旧的鸭舌帽。 “你为什么在这里?”闻佳音眯起眼,“这里可是全市最贵的地方,你怎么溜进来的。” “哦,是我邀请你来的。知道我是谁吗你个信球,不跪谢隆恩就算,还敢拒绝。我问你,你是不是活腻了!” 助理抱着一沓资料进来,先看见自家老板蜷缩在桌子底下。她吓一跳,跑过来问,“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 闻佳音站起来,把帽子扔在桌上,“今天有什么事是我该知道的?” 助理把文件依次翻开,示意她签字,“闻总和董事们没什么大动作,倒是崔家——” “倒霉崔的不用管。”闻佳音边签字边答,“说吧,看你表情就知道,肯定还有事。” 助理在她身边坐下: “我知道现在工作班时间,但是我要请十分钟的假。你可以扣我全勤。”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老板,而我是你的好朋友。我是以朋友的身份问你的。” “闻佳音,你确定要做到这一步吗。” “你可能不明白,结婚到底意味着什么。” “结婚不只是餐桌上多一副碗筷这么简单的事。结婚的意思是,往以后五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直到你死去,这个人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们会因为一丁点小事吵架,也会因为对方被纸划破手指心疼。他是你每天的开始,也是你每天的结束。” “如果你突然猝死,是他决定继续抢救你,还是把你送进火葬场。” “他的继承权甚至在你父母之前。” “结婚就是要为自己选择这样一个人。” “闻佳音,你真的决定了吗。” 助理名叫舒季媛,是闻佳音的大学同学,从闻佳音入职‘八达集团’起就给她做助理。 闻佳音往她手心放几粒糖果,“如果有机会,我当然想和相爱的人结婚,可我这不是没有吗。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遇到爱情的。” “像我这种情况也不少。我可研究过,现在好多人结婚并不是因为相爱,只是两个看着不讨厌的人搭伙过日子罢了。” “人不可以太贪心。我已经拥有很多东西了,不必什么都要。” 闻佳音轻轻叹气,有一句话她没跟舒季媛说。 她不会爱人。 人类所有的后天技能都是从别人身上学到的。闻佳音比较倒霉,那些经过她生命的人,没人会这门手艺。 “比起跟姓崔的结婚,或者做谁的太太,这是最好的方法。也许真有更好的办法,但我们没时间了,爷爷随时都可能——” “我不能冲锋陷阵时,身边还带着定时炸弹。” 她疲惫地闭上双眼: “爷爷把公司交给我,我不可能放弃公司。” 舒季媛很心疼,“那爱情呢,你这么早把婚姻交出去,爱情怎么办。” 闻佳音拆开巧克力,分一半给她,“我可是有钱人,如果我需要爱情,就拿钱买。如果我想有个爱人,就算买不到,也能造一个出来。” 舒季媛有些伤感,“可你还是得有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吧。和钱、权利之类的没关系。至少在你哭的时候,有个人能给你递纸巾。” “我认识你快十年了,说从没羡慕过你是绝对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我真庆幸自己不是你。” “明明是该让我嫉妒的人,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闻佳音得意地摇晃手指,“瞎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我不是还有你吗。你可是天下最好的东西。” 舒季媛觉得自己都多余跟这人煽情,“我有一点感动,还有一点想打你。不过我得声明一下,只有在工作时间,我才是你的。” 闻佳音赞同,“好吧,我换个说法。我怎么一无所有呢,我还有五百个亿啊。” 什么情啊爱啊,哪有五百个亿来劲。舒季媛果断换了话题,“说到结婚,我以为你会找厉总或者九哥帮忙。” 闻佳音很拎得清,“做我丈夫多倒霉啊,他们可是我的故旧亲朋,我怎么好意思嫁祸于人。” 咽下最后一口巧克力,舒季媛恢复工作状态,“你和小明星什么时候领证?我这边先跟媒体透透气。” “……他没答应。”闻佳音说。 沉默几秒,舒季媛朗声道:“我可是有钱人,如果我想要个爱人,就算买不到,也能造一个出来。” 闻佳音笑容甜美,“你都吃掉了。” “什么?”舒季媛抱紧文件。 “巧克力。因为你给我塞狗粮,打算让你吃半个。但是你嘲笑我,所以全让你吃了。”闻佳音坏笑,“热量超级高,胖死你!” 舒季媛很窒息。 她默念五遍清心咒,终于恢复正常。她说:“西郊那块地流拍了。” 闻佳音心情不错的样子,“被崔家拍走了。” “是的。”舒季媛回答。“照你的吩咐做的,他们没起疑。” “很好。”闻佳音又问:“‘Mn’那边怎么样?” “资金已到账,能撑到下个季度。我这边正在找更稳定的血牛。”舒季媛跟她汇报,“农家乐那项目的规划图案发过来了,你可以在宴会之后看。” “是‘乡村改造’。”闻佳音纠正,“我要打造一个休闲娱乐养生一体绿色工程,他们村要打包上市的。” “我现在就想看。这可是公司开拓的新领域,比老易生日重要多了。” 舒季媛劝:“可你总要换衣服吧。我们要跟易董撕破脸吗?” 闻佳音穿得太过通勤,确实不适合参加宴会。 “浪费时间。”闻佳音不满:“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在家吃碗长寿面窝俩荷包蛋得了,非得搞宴会,怕大家忘了他那张老脸吗。” 说话间,两人出了520室。快到电梯时,身后有人喊: “闻董,等一下。” 严成锦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他从520出来就被大堂经理拦住,说眼前的电梯出了故障,非带他去另外一个。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走路。 豪门贵妇果然不是谁都能做的。严成锦无奈的抓抓头发,发现自己忘拿帽子了。 那帽子是他爸送他的礼物,很重要。他对大堂经理说:“劳驾,我得回去一趟。” ‘音符酒店’内花木繁多,把空间切割成无数个小块,原想保护客人隐私,但此刻却成了最大的障碍。 闻佳音回头,竟找不出来人的方向。 舒季媛拦在她面前,不动声色地为她指了方向。 那是个穿着保洁制服的中年男人。 舒季媛斥道:“谁允许你在走廊大声喧哗的,入职培训怎么做的!” 这人六十岁,看起来十分疲累。给个能做自己闺女的丫头训,脸色更不好了。 他为自己辩解:“我有急事。” 这时电梯门开了,男人怕闻佳音离开,小跑过来,“闻董,你还记得富康新村吗。” “咱们酒店就是拆了村里房子盖的。当初拆迁时说好的,按住户面积补钱,但现在你还欠我90万没给。” “不可能。” 虽然是十年前的事,但这是舒季媛做的第一个项目,每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所有住户都领了拆迁款,每一户都签了字的。” 她长了对下垂眉,天生带了三分温柔,脾气很软和的样子。那男的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斥道:“你懂什么你就瞎说。” 他又跟闻佳音哀求,“闻董,我知道你心善,不能昧我们的钱。但你手底下的人呢,您能确定他们个个都是好人?我真没办法了,我妈生病,家里实在过不下了——” 闻佳音看都不看那男的,吩咐舒季媛,“叫保安。” 那男的没想到她油盐不进,再看周围没人,就她们俩女的,登时目露凶光: “不给我活路是吧,行,你也别活了!” 才转过走廊,严成锦看见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冲闻佳音扑去。 他们距离太远,他赶不及过去,情急之下,他把手机朝那男人砸去。 可惜他准头太差,手机擦着那男人的脖子撞到后头电梯上,砸得四分五裂。 好在这变故让那男的分了神,保安趁机扑上去,反剪着胳膊把人压在地上。 严成锦穿过混乱的人群,捡起地上手机,试图拼接回去。 闻佳音问,“你后悔了?” “不是,我是回来拿帽子的。”严成锦心疼地收起手机,想着回去找人修修,说不定还能用呢。 “这个不能用了。”闻佳音夺走他的手机,“我赔你个新的。” 她勾勾手指,舒季媛把一部崭新的手机放在她手上。 这是她的私人手机。 闻佳音才想拆下手机卡,手机突然响了。 严成锦惊讶地盯着屏幕,“你、你竟然——” 手机屏幕上,‘未婚夫’三个大字一闪一烁,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第五章 一些日常1 好家伙,我离小三就差一小步。 严成锦真没想到他们有钱人玩这么大。他问:“您本来打算给我安排个什么职位来着?” “无可奉告。”闻佳音理直气壮。她把手机递给严成锦,“等你跟我领完结婚证,该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 说话间,舒季媛按开电梯门。她走进电梯,拿出严成锦的帽子: “救命之恩已经报答你了。人质我留下了。” 严成锦往前追了一步,电梯门已缓缓关上了。 他只来得及看见她用口型无声地说: 三天。 音符酒店外,某兰博基尼。 刘唱蜷缩在方向盘下,压低声音说:“远啊,咱们真要这么做?不是我看不起自己哈,你确定间间姐看得上我?” “关闻间间什么事。”钱思远在电话里远程指挥,“你搞清楚我们的目的好吧,勾引我姐不是重点,重点是把她跟倒霉崔的搅和了。” 刘唱还是不敢,“咱们这,不道德吧。” 钱思远又骂,“我姐跟倒霉崔的结婚才是最大的不道德。” 刘唱越想越怕,“万一间间姐误会我看上了姓崔的怎么办?她会打我的。” 钱思远死道友不死贫道,“那可太好了,我们全家都感谢你。要我看,你干脆去勾引倒霉崔的好了,他那么不要脸,说不准能同意呢。” 两人正讨价还价,严成锦从车边路过。刘唱盯着他的背影愣了几秒,惊喜地冲电话喊:“我好像看见我老大了。” 严成锦才出酒店就接到乐队那俩崽子的电话。 这俩人还挺仗义,一个表示自己是本地户口,全国最牛x的大学就在本地,他没必要坐飞机和高铁去外省上学。 另一更直接,说自己压根不是学习那块料,也不考公务员,档案里写什么他不在乎。 总之就一句话,老大你千万守住底线,辣舞and劈死,万万不可向潜规则低头。 两个没被社会毒打过的臭小子。 严成锦心里十分温暖,把两人臭骂一顿,让他们赶紧把作业写了,做错一题回去抽死他们。 他才挂了电话,前头冲过来个人,边蹦跶边招手,很像精神病院逃出来。 四下无人,严成锦怀疑地指着自己: 他不认识精神病吧? “老大我终于见到你了!” 刘唱熊扑过来,差点哭出鼻涕泡,“这么多年你去哪了啊!” 严成锦一开始真没认出这人,甚至想打110。幸好户外广告屏播了此人代言的薯片广告,严成锦才把舞台上那张脸和眼前这张结合起来。 “唱唱?”他很惊喜,“你都这么大个了?” “因为我们很多年没见面啦。”刘唱抹泪,“早告诉你‘东辰星光’不好,你偏不听,不跟我一起跑。——你干嘛不让方姐给我你的电话,我给你的钱收到了吗……” 严成锦有轻微的洁癖,很怕这人把鼻涕蹭到自己身上。借着安慰的动作,他拉开两人的距离,还特伪善地拍拍对方脑袋。 刘唱更来劲了,小狗似的缠着他打转,问东问西,嘴巴一刻也不肯闲这。 幸好这人是当红爱豆,业务很忙,经纪人的电话很快就来了。 “老大,我现在,还挺好的。” 刘唱小心翼翼地说,“我给你算着呢,再有半年,你跟‘东辰星光’的合约就到期。” “你,你能不能跟我签约啊。” 怕严成锦误会,他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我只是——” “知道了。”严成锦哄傻小子,“哥以后可靠你啦。” “真的,那可说好啦!”刘唱高兴坏了,“方姐老说你不愿让我看见你的落魄相。你哪落魄啦,你还是我两米高的老大!” 严成锦强撑起笑脸,“快走吧,这里人多,给你认出来。” 大中午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刘唱却条件反射似的蜷缩起来,企图让自己面积再小一些。 “拜拜啦,DR.成。”刘唱冲他摆摆手。 严成锦愣了几秒。 DR.成是谁来着。 他在记忆里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聚光灯下看见他。 在欢呼里,他站在舞台上,握着话筒,头高高昂起,有种唯我独尊的霸气。 他忍不住走近一步,这才看清楚,那是十八岁的自己。 他小声说:“好久不见。” 试衣间里,舒季媛对着闻佳音的礼服犯愁,“这条黑裙子你都穿好几次了。都怨我,说了好多回要给你买新裙子,一忙起来就忘了。” 闻佳音凑过去看,“裙子破了?” “那倒没有。” 舒季媛像个新手妈妈,生怕自家宝宝穿得不好看给人笑话,“但是别人家的大小姐每次都穿新衣服。” 闻佳音拎着衣服去里头换,“没必要。” “没工作的闲人怕被人小瞧了,才每天变着法打扮自己。我,闻佳音,站出去就是财富的象征,这些没必要的开销就省了吧,试衣服也怪麻烦的。” “与其在这种闲事上浪费时间,我不如多看看文件。” 闻佳音倔强地给自己拉上后背的拉链,在镜子臭美:“我真好看。” “拒绝我的人绝对脑子有问题。”她比小拇指,补充道:“脑仁比葡萄干还小。” 舒季媛任由盯着她空荡荡的脖颈发愁,“戴项链吗?” “不要。”闻佳音拒绝,“不给它们打广告。” 易董为自己生日包下了酒店的最大宴会厅,请柬散了小一百张。对于这种行为,闻佳音总结:“与其说他是为庆祝自己成功活到六十岁,不如说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拓张人脉的机会。” “真不懂这帮老头儿对人脉的执念。”闻佳音拽拽裙角,“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有用的人。” 易董是闻裕明的人,跟闻佳音是对立派系,她一点面子也不想给他。 同样的,易董也不会给闻佳音好脸色。闻佳音才进来,他就大呼小叫起来:“小闻董,稀客稀客,平时我见您一面都难。” “我贵人事忙啊。”闻佳音换上商业微笑,“不过我再忙,您六十大寿,我该来。” 上午那小黑傻子站在他爸旁边,嘴快道:“我爸说他今年才五十九。” 闻佳音很虚伪地惊讶,“您竟然还是五零后,我看您长得也不像六十。” 其实像六十九,就算说七十也有人信。闻佳音想,果然纵欲伤身。 易董还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同样商业微笑,“小闻董真会开玩笑。既然老板亲自到场,今天的酒席是不是得给我免单。” 易董不差这点钱,也清楚酒店没这规矩,但他就是想要个特权,证明自己很有面子。 闻佳音从不惯他臭毛病。她笑容不变,“没问题。既然易董财政紧张,公司自然会替您出这笔钱。” 然后全公司通报,看你还要不要这张老脸。 易董明白闻佳音的潜台词,脸立即拉下来,“都说小闻董沉默寡言,今天看来,实属误会。” “那是您不了解我。”闻佳音还挺谦虚,“我平时话的确少,但跟您聊天,总得让您听明白。” 易董泥腿子出身,对读书人的态度十分矛盾。 一方面他很羡慕人家高学历有学问。另一方面,那些高学历有学问的人都要给自己打工,他就觉得自己比那些有学问的人还了不起。 但闻佳音比他有钱,还是硕士,要不是回来继承‘八达集团’,还得继续念博士。 老话说的好,不怕跟差一千万的比,就怕跟差一万的比。 妈的,就你是大学生是吧。 易董一听闻佳音嘲笑自己文盲,立即上火,开始人身攻击:“闻董不妨抽出些看书的时间,先解决终身大事。” 他假装关切,“怎么,不是连崔家小子都不想跟你结婚吧。也是,你都三十多了。女人啊,一过三十,就开始走下坡路,不值钱了。” 现场不只有闻佳音一个女人。 二十多岁的女孩都在捂嘴偷笑,好像永远也到不了三十岁。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即便心中不悦,脸上也得保持微笑。 男人们就更不在乎了。闻佳音甚至听见他们议论自己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跟崔家这种货色结亲。 我涵养真好。闻佳音想,这样也不生气。她笑容越发得体:“我确实没法跟易董比。” “不是谁都跟您一样,三十岁之前一文不值,靠娶个好老婆发家。” “说到结婚,听说你去年又结了一回,这是第七回还是第八回来着,要不是我知道您不缺钱,还以为您就指着份子钱发家致富。” “坐享齐人之福是挺得美的哈,怪不得您总劝人回归家庭。” 现场一片寂静。 熊孩子吓得直往人群里躲。大人关切地看看气到发紫的易总,又看看微笑的闻佳音,只想远离战场。 易董大约气疯了,怒道:“你管理公司要有你嘴皮子一半利索——” “在我英明的领导下,‘八达集团’连续五年挺进世界三百强。去年我福布斯排第八,您排第几呢。” 闻佳音很想再怼几句,最好直接气死这老东西。但舒季媛的短信到了: 闻裕明来了。 第六章 不造谣,不传谣 闻佳音不想跟她爸碰头,去卫生间消磨时间。 她才走,客人就议论起来。 一人说:“别的不说,小闻董是真会赚钱。” 另一人应和,“小闻董决定进军房地产那年,市场早饱和了,多少大集团都忙着出逃。我当时还嘲笑她,这才几年,他们公司市值得翻小两百倍吧。” 有人点头,“别的不说,她找目标市场的本事真是服气——” 另一人插嘴,“可我听说,都是闻董在背后指点她。” 先头那人明显不信,“老爷子掌管公司几十年,要真是他的手笔,‘八达集团’不早世界第一了。” 另一人附和,“闻董今年多大岁数来着,得有九十多吧,还有这脑子吗。” “说不定就是岁数太大才转幕后的。”插嘴那人不服气,“会不会是她爸。我看闻裕明挺靠谱的。” 最开始那人不乐意了,“怎么就不能是小闻董自己有本事?” 插嘴那人摇头,“别闹了,她一个丫头,学得还不是金融专业,凭自己拉扯这么大个公司,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也有人打圆场,“你们都多余吵,易董还在这呢,什么情况问问他就清楚了。” 众人看向易董,希望能有个答案。 易董人虽然在,但离走也不远了,——给气走的。 他骂骂咧咧老半天,最后总结,“MD还说听不见,我就说她糊弄人,哪个聋子——” 易静听见这话,大喊阻止:“爸!” 易董吓一哆嗦,没好气道:“喊什么,想让老子生日变忌日是吧。你们看看,生女儿有什么用,还不是给别人家养的。” 易静被她爸当众骂得次数多了,也不觉得难堪。她为闻佳音解释,“闻佳音只是听障,她能听见的,她不是聋子。” 易董懒得听这些,挥挥手,走了。 留下众人交换眼色,更相信闻佳音背后有高人指点了。 毕竟一个正常人都不能做到的事,她一个聋子怎么可能做到。 卫生间的香薰是特意选的,据说可以平静心情。闻佳音本来就不不信,现在亲身体验,更认定自己花了冤枉钱。 她掏出烟盒,突然想起严成锦。 她第一次看见严成锦是在路边,这人同时叼着三支烟,又吊又搞笑,还有点心酸。 她突然也想试试。 她把细细的烟含在嘴里,想再塞一支,易静风风火火闯进来,“也给我一根。” 闻佳音把嘴巴里的烟收起来,在烟盒里找了支新的递过去。她问:“你怎么不在外头招呼客人。” “无聊呗。”易静耸肩,“一群人天天凑在一起吹牛逼,没劲。” 她穿了件深琥珀色的吊带礼服,肩膀耸起来特别好看。 “你肩膀真好看。”闻佳音说:“锁骨也好看。” 易静被很多人夸过好看,但她知道,他们夸的其实是她爸和她家的钱。 闻佳音不一样,她没必要。 她是真心觉得她好看。 “谢谢。”易静有些难为情,“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长得像我爸。” “没你家独苗像。”闻佳音还挺记仇,“原来人家说爹丑丑一窝是真的。你妈妈真是伟大的女性。” 易静心想总裁是跟他们普通人不一样哈,话就是有水平。她也算混场面的人精了,愣是听不出这话里的好赖。 她换个话题,“你爸来了。” 闻佳音说:“所以我躲起来了。他在外头干嘛呢。” “显摆新手杖。说是法国哪个国王用过的,在苏富比花八百万拍的。” 易静好奇:“其实我早想问了,你爸是不是暗恋贺董。怎么贺董有的,你爸都要有?” 真不是情侣款吗。 贺董是贺一泓。 换到平日,闻佳音会把他摘出来,但上午贺一泓不肯跟她统一战线,她便两人的谣一起造了。 她叹气,“老爷子都叫他收敛了。” “我去,竟然是真的。”易静一听八卦就兴奋,“他们还说贺董暗恋你妈。贺董明显比你爸靠谱,你妈多聪明的人呐,贺董要真追她,她还能选你爸。” 她痛心疾首,“这些谣言啊,真是越传越离谱。” 闻佳音跟着点头,“是啊是啊,你记得帮忙放出风声,让真相大白。” 说到贺一泓,闻佳音想起个人。她问:“易太太呢,怎么没看见她。易董不是又想换新人吧。” “那倒没有,我这个新妈可有本事啦,前几天还撺掇老易搞试管婴儿,受宠着呢。” 虽然洗手间只她们俩,但易静还是放低声音,“她故意躲着你。我觉得,她其实不好意思见你。” “上周吧,有佣人跟我说,她给贺董打电话,说想回去上班。” 贺一泓没提过这件事,看来是处理好了。 闻佳音看她,“你跟新妈妈关系不错,愿帮她来探我口风。” “我觉得她挺有能力的,先卖她个人情。”易静拿肩膀撞一下闻佳音,“你怎么说。” “你爸是我对头,她用什么身份回来。”闻佳音说:“让她死心吧,小闻董不给第二次机会。” 易静叹气,“也是。你说她怎么想得,‘八达集团’的部门主管不比富贵闲人痛快。” “不知道,我没过过她的人生。”闻佳音看看表,“时间到了,该走了。” 易静拉住她,“你等会,重要的事还没说呢。” “我偷听我爸跟其他董事打电话,他们都不同意你那个农家乐项目。” “……是‘新农村计划’,算了。”闻佳音说:“我是总裁,也是大股东,他们得听我的。” “哦。” 易静点点头,依旧不让她走,“我给你那个蕾丝内衣你穿了吗。我跟你说,这衣服看起来贼好看,穿起来也舒服。” 闻佳音疑惑:“你需要融资?” “没有没有。”易静忙摆手,“我就是闹着玩的,给我那买手店的VIP礼物。诶,你知道我的婚期定了吗,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我男朋友,我跟你说,人超帅——” 闻佳音了然,“外面出什么事了?” 被她拆穿,易静索性坦白,“崔杰来了,还带着他表妹。” 怕闻佳音听不懂,她特意拉长‘表妹’两个字,“就是那种,清纯女大学一样的表妹,你明白吗。” “我又不是傻子。” 闻佳音一点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对易静说:“我回去试试,要真有你的内衣真的好,我给你投钱量产。” “不用吧。”易静又惊又喜,第一反应是拒绝,“我做不好的。连我爸都不支持——” “所以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的董事。”闻佳音说:“我才是会赚钱的人。” 闻佳音的肯定让易静很感动。犹豫片刻,她把自己手机给闻佳音看:“这段视频,是我前几天无意间录到的。” 视频里,某五星酒店走廊,崔杰揽着两个腰细腿长的妹子招摇过市,脸上全是倨傲和下流。 易静看闻佳音脸色,强调:“我不是挑拨你们,但崔杰真不是好东西,你确定要和这种人过一辈子吗?” “他确实不是好东西。”闻佳音神色平静,“出轨这种好事也不选我们酒店,多好的宣传机会,浪费。” 眼前的情况叫舒季媛很头疼。 崔杰似乎误会了闻佳音的放任,以为她信了他的鬼话,于是越发放肆,今天更是直接带女人来易董的宴会。 这事要让易董知道了,闻佳音得被奚落死。虽然闻佳音不在乎,可哪有人喜欢被嘲讽。 于是舒季媛拜托易静去卫生间拖住闻佳音,自己想办法赶走这两人。 最起码,不能叫崔杰和他‘表妹’一起进去。 小舒助理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崔杰忽悠瘸了,眼见这人要走了,‘表妹’拉着崔杰衣袖发嗔: “哎呀,姐姐你的意思是不让我们进去吗。哥哥,她是谁呀,你不是收到邀请函才来的吗,她为什么不让你进?” 说罢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姐姐你该不会误会我小哥哥不配进去吧。” 脑子这么好使为什么不学数学,出来害人好玩吗。舒季媛叹气,完蛋了。 果然,也不知崔杰自己想明白了,还是单纯信任‘表妹’,总之,这人立即站到对面阵营,指着舒季媛鼻子骂,“你一个伺候人的,也配指使我!” 他声音太大,周围的人都看向这里。 ‘表妹’见观众齐了,忙展示自己的演技,她柔声安慰:“哥哥,你跟个下人置什么气,让她道个歉,这事就过了吧。” 崔家原本只是小富之家,因为崔杰他爸跟闻裕明是同学,两人关系不错,这才定下了他跟闻佳音的婚事。 崔杰是给闻裕明拔苗助长进上流圈子的。 他不懂奢侈品、马术、高尔夫,更没有名校背景,跟闲散的纨绔玩不到一起。至于做事的那群人里,更没他的位置。 他对豪门和上流社会的认识全来自偶像剧和杰克苏小说,以至于把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比如现在,他命令道:“你跪下磕三个响头,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神情太过严肃,不知道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声很快连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崔杰虽然没脑子,也听得出别人嘲笑他。 他有片刻不知所措,但很快便把这份无助变成愤怒。 他冲舒季媛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眼前笑。” 他在指桑骂槐。他知道,这个圈子里,闻家就是底气。 他知道他们瞧不起他,但他们也得捧着他。因为他是闻佳音的未婚夫,将来更是闻佳音的丈夫。 他越想越痛快。这份痛快很快变成傲慢,他竟抬腿朝舒季媛踹去。 第七章 哪里阴阳怪气,我给你骂明白 舒季媛单知道这人没脑子,却不知道他还没底线。 她其实跟闻佳音学过一招半式,但事发突然,她来不及反应。 眼看崔杰的脚要到她身上,闻佳音到了。 在众人的惊呼里,崔杰大腿一麻,接着天旋地转。 再回神,他对上闻佳音冷漠的双眼。 他竟被闻佳音踹了出去。 “她是‘八达集团’的总助,职位等同总经理。年收入八位数,是你家公司收益的十倍。” 闻佳音向他介绍舒季媛,“除此以外,她还是我唯一的朋友,她对我非常重要。” “重要到如果她不喜欢你,我是不会好你结婚的。” 她居高临下看着崔杰,“明白吗。” 有个二世祖不知是装x,还跟崔杰浪出感情了,站出来为他说话: “好歹是你男人,留点面子吧。” 他不敢惹闻佳音,硬是把香槟塞进舒季媛手里,“都是朋友,给我个面子,大家一笑泯恩仇。” 说罢喝光杯子里的酒,不给舒季媛拒绝的机会。 也是他不懂行情,这种场合,舒季媛已经不单代表她自己了。 本来她顾忌闻佳音的面子,不愿把事情闹大。可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也只能让这帮废物点心长长教训了。 闻佳音倒没想这么多,她只是单纯地想打人。她这人护短,不能容忍自己的人被别人欺负。 她把舒季媛手上的杯子扫到地上,不合作的意思很明显。 二世祖不是瞎出头,他在圈子里是真有些脸面的。如今被闻佳音当众下了面子,脸色很不好看。 他想动手,可崔杰这前车之鉴还躺地上。身旁的好友给他铺台阶,“算了算了,她连厉少都敢打,何况我们。再说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跟女人置什么气,就不能让着点。” 虽然是同辈,闻佳音可是跟他们父母打交道的人物,他们确实惹不起。 有人打圆场:“‘八达’这么大个集团,男人管着都费劲,何况闻董一个姑娘家,有点脾气是应该的,咱们就别再添乱了。” 他真是好意,甚至打算刷闻佳音的好感。可他自己都没察觉潜意识里的歧视。 他把闻佳音放在一个低于男人的位置上。 或者说,潜意识里,他认为女人不如男人。 这本身就是最大敌意。 闻佳音当然不肯忍: “我们年纪差不多,但你需要讨好我,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觉得‘八达集团’难管,我只把你当废物,没上升到所有男人身上。” 他们这圈子说话讲究婉转含蓄,像闻佳音这样直白的真没几个。 这人这才发现自己话里的歧义。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责怪起闻佳音,觉得女人就是小心眼。 他没朋友帮着铺台阶,只能干笑两声,给自己打圆场,“闻董心真细,” 众人看闻佳音脸色,见这句话没触她逆鳞,连忙附和: “对对,她们女孩是心思细哈,我们这帮臭男人总是粗枝大叶的。” “要不都说女孩子是贴心小棉袄吗,哈哈。” “还是生女孩好,能收彩礼,还省钱,你们说对吧。” 他们不清楚闻佳音为什么翻脸,只当她是传说中‘女权’,捡着好听的话讨好她。 闻佳音懒得跟他们计较,才想招呼舒季媛离开,又听那二世祖骂骂咧咧: “……不就是个老女人吗。三十多岁还没人要,孩子都生不出来,可不敏感易怒吗。” “崔杰是男人,和漂亮妹子玩怎么了,还不是嫉妒人家年轻。你又不是没跟男人应酬过,他还没说你不检点呢。” “一个女的,撵酸掐尖的,半点亏的不肯吃——” 舒季媛叹气,这孩子怕是没给人骂哭过。 闻佳音一点也不生气,甚至重新露出微笑: “我教你个对付敏感易怒老女人的方法。” “以后,你再想对‘女人’指指点点,就把‘女人’换成‘你妈’。” “你说‘女人’没本事,就是说‘你妈’没本事。” “你说‘女人’成不了事,就是说‘你妈’成不了事。” “你说‘女人’敏感、暴躁、不检点,就是说‘你妈’敏感暴躁不检点。” “‘女人’最大的问题,就是让你从她双腿间爬出来。” “明白了吗。” 二世祖当即不干了,“你竟然骂我妈,你有没有教养。”他不屑,“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只会阴阳怪气。” 闻佳音笑容里多了份和蔼:“我哪句话阴阳怪气了,你说,我明明白白地骂给你听。” 二世祖想回嘴,又不知道该怎么骂。憋得火气上头,气得浑身哆嗦。 他拎起一旁的红酒瓶,心说反正也撕破脸了,不如撕得更彻底些。 他才想往闻佳音身上招呼,有个中年男人挤进来,怒喝,“你干什么!” 一看见他,二世祖先委屈上了。他说:“爸,这女的骂我。” “闭上你的嘴,没人把你当哑巴。”二世祖他爸骂完人,给闻佳音赔笑脸,“小孩子不懂事,闻董您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计较。” 二世祖不满,“爸你干嘛向她低头。” 他爸咬牙切齿,“因为‘八达集团’是咱家最大的买主,要是闻佳音愿意,我叫她爸都成。” 二世祖这才意识到他爸也不是万能的,而自己招惹了惹不起的人。 闻佳音笑容得体,“令公子这相貌,您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他还是个孩子。” 二世祖他爸羞赧。 算起来,二世祖比闻佳音还大两岁。 他当然知道闻佳音在奚落自己,不过他也知道,闻佳音不会让人当众下不来台,便忍了下来。 果然,闻佳音说,“今天的事就算了。” 二世祖他爸心中一喜,又见闻佳音叫来服务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没一会,又来了五个服务生,人手一瓶香槟过。 “你喜欢喝酒,就喝个痛快。”闻佳音对二世祖说,“这五瓶酒,我请你喝。你这么懂面子的人,不会不知道不给我面子是什么下场的,对吧。” 她此刻的气场已经完全不同了。 先前骂人时她还只是个优秀的同龄人,现在,她已经变成商场上的闻董。 二世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向他爸求助。 二世祖他爸苦笑,还想厚脸皮地讨饶,闻佳音又说:“你在劝我之前,最好先知道你儿子做了什么。” 有熟人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他听,他脸色大变。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今天的事别说他了,就连闻佳音她爸都不一定有这面子。 见他没有意见,闻佳音对二世祖说:“别想耍小聪明,我讨厌浪费,浪费一滴也不行。” 她指着天花板,“我能看见的。” 二世祖还想反抗,他爸拉住他,“闭嘴吧你,赶紧喝,别废话。” 二世祖不满,“爸,你为了咱家的生意让我去死!” 他爸终于忍不住,一个巴掌扇他头上,“你知道个屁,上一个招惹她秘书的,现在还在精神病院关着!” 他压低声音,“王矣之知道吗,那个三儿,在安女士手底下撬走闻裕明,现在还受宠,本事大得不得了。” “给关精神病院的是她的贴身助理。” “当初闻裕明求情也没用。你爸的脸没闻裕明大。” 说着,他把香槟塞二世祖手里,“好好喝,一口也别浪费。” 二世祖偷偷看天花板,上头没有监控。他小声问,“她还真能看见啊。” “谁知道她捣鼓的那些玩意。”他爸催促,“赶紧喝,你个倒霉玩意。” 闻佳音边往外走边问:“这二世祖的爸妈是谁,跟我们公司有什么合作。” “是我们的香氛供应商,酒店和小区会所的香氛都是他家的。”舒季媛为她拉开大厅的玻璃门,“他们跟闻总交情不错。” 闻佳音冷笑,“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上大王八——爸。” 闻裕明出来接电话,想回去却听见闻佳音在里头骂人。他丢不起这个人,便在门口傻等着。 闻佳音嘟囔,“真是冤家路窄。” 闻裕明没好气道:“怎么说话的,谁是你冤家,我是你爸。有空能不能多看看书,挺大个人跟文盲似的。” 闻佳音很不服气,“你知道纳米材料的分类和各项用途吗,你不知道。你看我笑话你没有,我没有。因为我有脑子,知道人和人的知识领域是不一样的。” 闻裕明气个半死,没好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老子。” “你为什么又骂人,你看看你,一天到晚不叫人省心,没一点姑娘样子。” 闻佳音好奇,“姑娘该什么样,装柔弱装无知破坏别人家庭,还到处显摆自己才是真爱吗。” 闻裕明不是自己来的,王矣之就陪在他身边,紧挽着他的手臂。 听了这话,王矣之松开手,委屈道:“间间,你真的误会了,我——” “我们真心相爱。”闻裕明把她的手重新放回自己臂弯,“你一个小丫头,少管大人的事。” 闻佳音说:“我看新闻里那些溜门撬锁的,破坏家庭的,谩骂、殴打、泼硫酸,全说自己是真爱。怎么真爱原来是骂人的话吗。” 闻裕明不好在外面跟她对骂,首先丢不起这人,其次也骂不过。他没好气道:“你就会说别人,你自己呢。我问你,你疯了吗,为什么投资农家乐。” 他们文科生真的好没逻辑哦。闻佳音偷偷拿出工科生的优越感,我骂他私生活不检点,他不应该拿倒霉崔的骂回来吗。 第八章 海边长西瓜吗 既然聊到公务,小闻董自然得给她爸答疑解惑:“还能为什么,有前景,有钱赚呗。” 闻裕明上火,“那你该盖楼,搞什么农家乐。” 闻佳音说,“不是农家乐,是可持续发展的农村生态园。他们的地得种庄稼,没法盖楼。我开会讲过的。” 闻裕明更上火,“那就在庄稼地上盖楼。搞什么生态园,浪费土地。用庄稼地多盖几栋楼,让农民伯伯在家躺着收租不香吗。” 闻佳音翻个大白眼,“没有地,他们哪来的钱租房子。再说了,庄稼怎么办,地都盖楼了,哪里种好吃的。” 闻裕明嘲笑道,“你不看书,也不看新闻吗,不知道现在有海水稻吗,在海边就能种。” “没有海的地方怎么办?”闻佳音问,“海边也能长出西瓜芒果荔枝和大白菜吗。” 闻裕明那点绅士风度都留给外人了,在家经常不讲理。他说:“就你觉悟高,就你心眼好,行了吧。你就瞎抬杠吧,等着董事会弹劾你。” “我问你,我那个方案,你为什么不签字?” 他松了松领带,说起这事就一肚子火。 老爷子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风,越过他把总裁位置给了闻佳音。搞得老子想做点事,还得闺女点头。 闻佳音每天经手的文件太多,实在记不得他说的哪份。她问:“哪个?” “投资电影那个。” 千八百万的小事,不够买条船的,还得闻佳音点头。闻裕明越想越憋屈,以后还得了。 他是闻老爷子的老来子,打小宠着,硬是把好好一个人宠成缺心眼,什么心思的都往脸上搁。 闻佳音懒得搭理他的心路历程,好奇问:“为什么掺和电影?” 闻裕明终于找着机会反击:“还能为什么,有前景,有赚钱呗。我跟你说,你陆叔叔他们去年投了电影,好家伙,那钱跟大风刮来似的——” 闻佳音就奇了怪,明明是个囫囵个人,她爸就是能只长岁数不长脑子。 闻裕明一点没发现闺女脸上的嫌弃,认真教育道: “从上个季度开始,咱们公司增速率明显变慢了。咱们这样一个大企业,增速减缓,跟等死有什么区别。” “你是不知道,他们娱乐圈来钱可快了。这次电影就是试水,要是收益好,嘿嘿嘿——” 一想到能白捡钱,闻裕明美得不行,忍不住嘿嘿傻乐。 不说闻佳音了,连王矣之都看不下去他傻头傻脑的样子。她偷偷掐他一下,闻裕明这才恢复正常。 他轻咳一声,“你放心,这个电影绝对靠谱,导演编剧都是拿过国际大奖,主演叫曹鸣。曹鸣你认识吧,很红的。” 他又忍不住炫耀,“这项目是我喝了好几桌酒才换回来的。” 闻佳音冷眼看他,“这项目需要多少钱,多久才能完成。钱是一次投进去,还是分批到账。我们需要专人跟进这项目吗,我们有员工了解这项目吗。如果没有,需要特聘一个吗。” “后期你打算怎么办,把出版发行业务外包给其他公司,还是我们特意成立一个部门。这其中的时间和金钱成本各自是多少。” 闻佳音冷笑,“我是不懂娱乐圈,也没读过商学院,但我明白一个道理,现在这世道,蛋糕早被瓜分完了。” “如果你真能抢到一块,单靠喝几次酒是做不到。” “在我看来,投资电影的风险比股票还高。股票的涨停我还能找到规律,电影能不能上映,什么时候上映,谁也不敢保证。” 闻佳音说:“我花钱就一个原则,不懂的不投。” 闻裕明满清热情给她浇个透心凉。但他不甘心,反驳道:“你不也投了个实验室吗。” 闻佳音冷着脸,“您可能不知道,我本科学得是生物材料科学,硕士研究的是耳神经专业。如果不是被迫继承家业,我现在已经是著名科学家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闻裕明最烦听他听不懂的话,把话题切换回自己擅长的领域: “你跟小崔年纪都不小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老崔昨天还问我——” “崔杰出轨了。”闻佳音盯着闻裕明的脸,不想错过他任何表情,“他用咱们家的名头,在外面糟蹋了很多姑娘。今天还带了一个过来。” 闻裕明果然没让她失望,斥责道: “你少胡说八道。人小崔早跟我介绍了,那是他表妹。” 闻裕明不满:“你不喜欢崔杰,也别造谣。崔家是不比咱们家,但人家是书香世家,家教严得很,能做出这种事吗!” 闻佳音自嘲笑笑。 她可能疯了,竟还想在这人身上寻找父爱。 不过她心情不好,她爸心情也别想好。 闻佳音换上商业微笑,“闻总,你说,家里有你这么个大活人,爷爷为什么非得越过你,让我做总裁?” 怕她爸没懂,她特意问了一句:“您明白我意思吧。” 说罢挥手,“我走了。” 闻裕明差点吐血,挥开给他顺心口的王矣之,骂道:“惹了麻烦就想走,让我给你擦屁股。” “总裁很忙的,不像你们这些部门经理,有空在上班时间聚众喝酒。”闻佳音说:“惹麻烦的不是我,是他们。” “我可是金主爸爸。他们敢得罪我,也是不想活了。” 闻裕明没好气道:“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好,你少惹事。” 闻佳音耸肩,“没办法,别人家孩子被欺负了,有父母出头。像我这种没人疼的小可怜,只能自己找回场子了。” 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赢,偏她还是自己上司。闻裕明气得用法国国王的拐棍直锤地。 王矣之劝: “她还是孩子,不懂人情世故。” 闻裕明抱怨,“她老看不上崔家,觉得人家配不上她。可她不想想,她一个聋子,还想嫁个什么样的。” “崔家是穷,可咱们家有钱啊,我就这一个孩子,还能亏待他吗。” “我和老崔多少年交情了,那是有名的老实人。咱们两家知根知底,她嫁过去我也能放心。” 闻裕明越说越生气,咬牙切齿,“这个野猪,怎么就不懂父母的心。” 王矣之眸色晦暗,柔声说:“她还是小呢,哪懂得这些。等结了婚,自己有孩子了,就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闻裕明眼睛一亮,“你说的对,是这个道理,我得再催催她。” 他握住王矣之的手,“你们女人家就是心细。你也是长辈,有很多我话我不方便说,你们都是女的,你多劝劝她。” 王矣之笑容一僵,差点骂脏话。 闻佳音把手机格式化了,里面什么都没有。严成锦挨个戳开APP,也不是想找什么,就是无聊。 地铁上人不少,他相貌太出众,很多乘客偷看。他本能压低帽檐,抬起手才发现,自己没戴帽子。 他无奈地笑了。 闻佳音说的对,他放弃的东西,凭他自己,一辈子也赚不到。 他就是虚张声势。 但那又怎样。 他从没指望舞台能带给他财富和名望,他不愿放弃,是因为舞台是他唯一的东西。 他这么多年身不由己,舞台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了。 胡思乱想着,他点开‘最近删除’。 里头有一张照片。 是闻佳音的照片。 她穿着医生样的白大褂,站在某扇门前,竖起大拇指比赞。 她眼睛笑得弯弯的,看起来很高兴。 严成锦的心情也好了一点。 莫名其妙地,他把这张照片设成壁纸。 这时广播响了,他到站了。 今天是他生日。姑姑约他中午来家里吃饭。 快到出口时,严成锦听见熟悉的旋律,寻声看去,原来是地铁的广告屏正播曹鸣的新单曲。 严成锦又啃起指甲了。 这时有人小跑到他身边,拍了下他胳膊。 一块皮肉带着血撕了下来。 严成锦蹙眉转身,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严成锦的姑姑在夜市街租了家店铺卖鸡爪,这人是房东的女儿,明恋严成锦许多年。 明恋的意思是,整条夜市街都知道她喜欢严成锦,但她不表白,严成锦也没机会拒绝他。 “你在等我吗?” 姑娘笑容十分灿烂。但严成锦才见过闻佳音的笑,再看眼前的笑脸,哪哪都不好看。 严成锦向来冷情,姑娘不把他的沉默当回事,挽起他的胳膊,跟他一起看广告牌: “这不曹鸣吗,真帅,听说他演唱会都开到国外去了。他可是大才子,又会写歌又会唱歌,你要有他一半能耐,早火了。” “要我说,你还是得找份正经工作。你都这岁数了,天天这么混着,多叫人笑话。” 严成锦挣脱开她的手,冷着脸往前走。 房东女儿只当他跟自己闹着玩,追过去,朗声道: “我后天就要去‘八达集团’上班了,还是总助办诶。” “不过听说‘八达集团’的老总是个女的,岁数老大还没结婚。像她这种老女人最难搞了,她会不会为难我啊。” 严成锦忍不住为闻佳音说话,“她、‘八达集团’的老板,不是这种人。” 房东女儿反驳,“你又没上过班,你不懂,她们这种女老板都是变态,尤其爱刁难我这种年轻好看的下属。” 她叹气,“我老板要是男的就好啦。” 第九章 二些日常 房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引得路人不住回头。 她很享受做人群中的焦点,说得更起劲了。 地铁口出来就是夜市街,有街坊邻居看见两人,拿他们打趣,问什么时候能喝上两人的喜酒。 房东女儿羞答答地看严成锦,眼里满是期待。严成锦依旧冷着脸,解释两人只是凑巧遇到的,让邻居别乱开玩笑。 房东女儿家境不差,长得也算漂亮,是给宠着长大的,在夜市街向来横着走,从没被人这样下过面子。 她立即不干了,大声质问:“严成锦你什么意思。” “你姑姑那个店铺,你不知道位置多好吗。多少人求着我妈妈想租,我妈妈为什么只租给你姑姑你不明白吗。” “水费电费房租,你们家占了多大便宜,你现在给我摆脸色,你什么意思,占便宜不认账是吧。” “你嫌弃我是吧,你不想跟我说话是吧,行,我找你姑姑说。” 占便宜的事纯属扯淡。 房东太太不喜欢严成锦,每个月盯着姑姑收钱,一毛也不能差。 而姑姑担心严成锦落个占人便宜的小白脸名声,每个月都是第一个交钱的。 房东女儿压根什么也不知道。她给她妈妈宠坏了,向来自我中心,从不顾及别人感受。 严成锦怕她去姑姑店里闹,只能妥协,好言好语哄着她。 见他伏低做小,房东女儿得意极了。她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 她趾高气昂,“严成锦,你给我道歉。” 严成锦低头,“对不起。” 她追问:“错哪了。” 严成锦无奈,我他妈哪知道自己有什么错。 好在他在酒吧兼职,敷衍小姑娘的话张口就来。 他这边哄着人,房东太太从对面来了。严成锦眼睛尖,看见了这救星。 他立即做出痞子样,胳膊架在房东女儿肩上,邪笑道:“你说得有道理,我是该找份正经工作。你是不知道,我在酒吧忙活一晚上,还不够请哥几个抽烟。” 他现在的样子简直满足每个姑娘心里对坏男人的幻想,要不是没有他微信,房东女儿得立刻给他转账。 房东太太一过来就看见自家姑娘满脸不值钱的模样,心里恨得不得了。她拉开闺女,皮笑肉不笑道,“小严,难得白天看见你。” 严成锦就怕给她留下个好印象,笑容更痞:“这不才从派出所出来吗,昨晚酒吧有人闹事,我跟他们打了一架。” 房东女儿急了,伸手拉他胳膊,“你没受伤吧。” 房东忙把闺女的手拽回来。 她这回连皮都不会笑了,鄙夷地瞪严成锦一眼,拉着女儿回家了。 她决定了,下午就给闺女相亲。相最好的,决不能再让严成锦这小瘪三有机可乘。 严成锦长舒口气,冲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作揖,继续往姑姑家走。 在离姑姑家还差一条路时,他拐进一条暗巷。 这条巷子是附近住户放垃圾用的,气味并不好闻。 他忍着恶心进去,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他先拿出一支烟,犹豫片刻,又拿了两支。 才点燃,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把烟抢走。 那只手很美,手指细细长长的,皮肤跟严成锦的一样白。但因为老在水里泡着,又懒得擦油,这手上的皮肤皲裂出无数道细小的口子,关节也有些肿。 手的主人是严成锦的姑姑。 严成锦和她有五分像,两人都是大美人。即使背景是生活堆,他们也把烟抽得像奢侈品海报。 只可惜没人看见。 “你脸色不太好。”严成锦问,“哪疼吗。” 姑姑吐出个烟圈,“中年妇女,除了没人疼,哪里都疼啊。” 这话严成锦没法接,只能安静抽烟。 一支烟烧到底,姑姑说,“回去吃饭吧,晚上还得去酒吧打工。” 姑姑在前头走,严成锦跟在后面。他听见姑姑说:“辛苦你啦。” 严成锦一进店门,许青妩就蹦跶出来: “宇宙超级无敌大帅哥严成锦同志,祝你生日快乐。你漂亮的妹妹特意请 假回来给你过生日,你高不高兴。” 姑姑个她吓一跳,没好气道:“别听她胡说。明明是自己不爱学习逃课回 来的,老师都给我打电话了。眼看高三了,还吊儿郎当的。” 许青妩给他哥戴上寿星的皇冠,冲她妈撒娇,“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子嘛。” 她笑眯眯地对严成锦说:“我斥巨资找占卜师帮你算过,你今年绝对会红。 超级红,红到发紫,专辑大卖,比曹鸣还红。” 严成锦笑着拍她脑袋,“谢谢啦,夜市街第一美少女。” 许青妩挽着他胳膊撒娇,“哥哥,到时候你别忘了给我要刘唱的签名哈。” 早知道刚才就要一个了,省的她成天念叨。严成锦想,谁知道再遇见是哪年哪月。 许青妩摇晃他胳膊,“好不好嘛。” 严成锦:“……好的好的,不会忘的。” 许青妩接着提要求,“要‘to’签哈,让他写‘许青妩小仙女’。” 严成锦茫然,“啥是兔签?给你不该是猪签吗。” 许青妩也不装甜妹了,嗷嗷叫唤着要撕了她哥。 姑姑在旁边看着他们闹,顺手把两人赶进小厨房。 才进来,三人笑容就僵住了。 许青妩不满:“爸,你怎么自己先吃上了,还吃得满桌都是,多脏啊。” 餐桌上,鸡骨头猪骨头鱼骨头吐了半桌。用过的卫生纸和喝完的可乐瓶扔了一地。 挺干净的厨房不像个吃饭的地方,倒跟刚才的垃圾堆挺像。 姑姑也生气了,“你怎么回事,不知道成成喜欢水煮鱼吗,你怎么都吃了。” 姑父被她当着小辈的面数落,很下不来台,重重一拍碗,“我上一天班回来,连口热饭都不能吃吗!” 说罢冲严成锦笑,“小成你别介意,我下午还有课,急着回学校。” 严成锦很怕他们一家因为自己闹矛盾,赶紧做和事佬,招呼众人吃饭。 眼看众人落座,姑父又站起来。他问姑姑:“你上次给我洗的那双鞋放哪了,找出来,我要穿。” 姑姑正帮严成锦盛饭,随口问:“哪双啊?” “就是得手洗那双。”姑父把姑姑手里的饭碗放在桌上,催促道:“小成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自己盛饭吗。你赶紧帮我找鞋,我着急用。” 姑姑给催烦了,只好先给他找。她疑惑道:“那双鞋不是夏天穿的吗,你现在找出来干嘛。” 大人走了,厨房只剩下两个孩子。 严成锦坐在位置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许青妩还是不满,嘟囔:“那么大一盆水煮鱼,有脸盆那么大诶,我爸竟然自己吃完了,不怕撑死吗。” 处理完工作已临近午夜,舒季媛边关电脑边问:“送你回家吗,还是去酒店。” 闻佳音扭扭酸痛的脖子,“去医院。” 舒季媛担心,“你最近睡觉了吗,我看你连轴转好几天了。” “老头病房有客房,我在那眯一会。”闻佳音拿起外套往外走,“放心啦,我不比你怕死。” 午夜好像是白天的倒影,同一座城市,倒映出不一样的风景。 闻佳音看着窗外,好像发呆,也像看路边的男女。 霓虹落在她脸上,给她添了几分寂寥。 “易静给你发道歉短信。”舒季媛说。 “她有什么可道歉的,她又做不了主。”闻佳音依旧盯着窗外,“跟她说,有机会一起看她巨帅的男朋友。” 舒季媛在后视镜看她良久,终于忍不住了。她说:“如果那小明星哄你吃避孕药,你别答应。” “让他戴套。”她强调,“一定要戴。” 闻佳音看看她,又看自己的腿,“不好意思,我是外星人,才占据这个身体。跟您打听个事,我竟然没有性经验吗?” 舒季媛不理她打岔,继续说:“他看起来就像个渣男。就是那种为了自己爽不带套之后骗你吃药让你一个人去堕胎的那种渣男。” 闻佳音回想严成锦的脸,那人竟然长得如此放肆? 她把自己陷进柔软的坐垫里:“等他答应再说。” 舒季媛问:“如果他不同意,要施压吗?” 闻佳音按着太阳穴,“没必要。我们不是还有plan B吗,没必要逼良为娼。” 她说:“他也没好到非他不可的程度。” 闻老爷子今年九十二岁,四个月前在家中突然晕倒,送至‘八达’旗下私立医院,再没出去过。 推开病房门,先闻到一股烤肉的焦味。闻佳音问过医生,这是除颤器留下的味道。 闻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呼吸机遮住他大半张脸。 闻佳音看着他脸上纵横的沟壑,想起去年尾牙宴上,他还意气风发地站在自己身边。 同一个人,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靠软管和药物维持生命。 这种感觉很奇怪,没一丝真实感。 “你醒了吗?”闻佳音问。 病床上的人依旧紧闭双眼。 闻佳音找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她拉着爷爷苍老的手,抱怨道:“你真是个很坏的爷爷,竟然自己躺在这里,把公司都扔给我。” “你知道闻裕明多不靠谱吗,我也不能骂他。” 她太累了,念叨着“你快点好起来”,渐渐闭上眼。 等她呼吸平稳,床上的老人慢慢睁开眼。 他吃力地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头发。 第十章 三些日常 晚上七点,酒吧准备营业。 严成锦边看手机边进来,先听见根正苗红的播音腔。 “今天有什么大新闻?”他好奇地看过去,竟在电视上看见个熟人。 陈序满脸羡慕,“她可厉害了,她的实验室是耳神经研究领域的领头羊。我也想像她一样。” 电视上正重播某届科研大会,一群严肃的中年人中间,闻佳音优雅又专业,一看就是该在新闻里出现的人。 严成锦过去跟陈序一起擦杯子,“你就好好学习呗,虽然不能和她比,起码对得起自己。” “小成哥你真不会聊天。”周和颂为好友抗议,“我们阿序可聪明了,他就是不想学习。” 陈序笑着拿毛巾扔他,“快闭嘴吧你。” 周和颂捡起毛巾跟他们一起擦杯子,“小成哥,你竟然玩手机诶,你玩什么呢。” “没什么。”严成锦给他换一条新毛巾,“那条不干净了,用新的。” “你这是心里洁癖。”周和颂嘟嘟囔囔,“我不信,你肯定跟漂亮姐姐发信息。” 陈序拍他脑袋,“小成哥什么时候认识漂亮姐姐了。” “每天晚上那么漂亮姐姐给小成哥微信,我不信他一个不加。” 周和颂讨嫌地冲严成锦抛媚眼。他年纪小,做什么都有种小孩子的可爱,这才保住狗命。 老周在吧台后噼里啪啦按计算器,越算心里越烦。他没好气冲周和颂吼: “都挤那干嘛,杯子都擦秃噜皮了。周和颂,扫地去。” “还好多漂亮小姐姐,我们店哪来那么多客人!” 周和颂一点也不怕他,做个鬼脸,“老叔你嫉妒了,没有漂亮姐姐找你玩。” “嫉妒个屁。”老周重新把按计算器按得吱哇响,“严成锦还有心情跟小姑娘聊天,他那是看刘唱的新歌。” 周和颂还想再问,酒吧的门又开了。看清来人,他笑容一僵,大声道:“陆明,你还敢来!” 陆明就是坑了严成锦钱的人渣。 他跟严成锦是同期练习生,比严成锦大几岁。因为天赋实在一般,早早退出公司,开了家小小的录影棚,做了个录音师。 他跟严成锦很有几分交情,在最过不下去的时候,严成锦还借钱给他吃饭。但后来严成锦给‘东辰星光’封杀,两人关系也淡了。 几个月前,严成锦拿出全部积蓄出专辑。这位朋友瞅准时机,投靠‘东辰星光’,一边收了严成锦的钱,一边拖着不给他录音。 拖到最后,专辑不了了之,钱也没要回来。 陈序比周和颂大一岁,很有哥哥样子,他把周和颂护在身后,指着门口,“请你出去,这里不做你生意。” 陆明不知哪来的钱,换了一身名牌。衣服是范思哲的黑底金纹,鞋子是Valentino的铆钉皮鞋。 他锦衣夜行不痛快,特意来给受害者二次伤害。 他从皮夹里抽出一沓百元钞票,往手上砸了砸,“你们就这么伺候客人的。” 严成锦知道他有心找茬,想出去私了。不等他站起来,老周已经开骂了,“妈的哪来的土鳖,现在谁TM还用现金。” 老周现在是落魄了,但架不住他辈分高。陆明不敢招惹他,只好大声嚷嚷,“我是客人,我是来喝酒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拿上来。” 他一指严成锦,“我要他伺候我。” 周和颂终于有机会显示自己的价值,小嘴叭叭地不肯消停: “还伺候人,大叔你知道现在哪年吗,大清朝早亡了你知道吧。没有钱人的命倒得了有钱人的病,钥匙三块钱一把您赔几把。” 陆明想回嘴,但嘴皮子确实没他利索。他把那沓一百块往桌上一拍,挑衅道,“老子有钱,老子今天就是要喝这里的酒,老子就是要姓严的给我倒酒!” 他威胁:“知道‘东辰星光’的陆总吗,那可是我本家叔叔,你们掂量着办。” 老周本想赶他走,但听他提起‘陆总’,立即抄起计算器,要打爆他的狗头。 严成锦却先他一步站起来。 老周知道他下手狠,正琢磨劝架还是打‘120’,却见这人懒洋洋过来,从他身后的酒柜里拿了瓶人头马。 这酒是老周一哥们留下的,老周没事蹭两口,蹭完给人兑点水。这么连着兑了几个月,他们四个没一个好意思拿出卖钱了。 周和颂捂嘴偷笑,“老大帮咱们清理库存诶。” 严成锦倒了小半杯,推到陆明手边,“请。” 陆明可能真没脑子,以为严成锦服了软。他得意一笑,掀翻杯子,“你就用这态度伺候人。” 琥珀色的酒淌了满桌子,严成锦心平气和地用毛巾摸干净,又为他倒了一杯。 “态度不好,重倒。” “态度不好,重倒。” …… 陆明就是来找他麻烦,理由都懒得换,前前后后让严成锦倒了十来杯,直到酒瓶空了。 陆明咬牙切齿,好受委屈的人是自己: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幅高高在上的态度。” “大家一起训练,凭什么你回回拿优,凭什么你写的歌就能给前辈挑中。”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教我唱歌跳舞,就是把我当陪衬,衬托你的伟大。” “哇哦。”周和颂叹:“农夫和蛇,南郭先生和狼,郝建和老太太,我小成哥和路人甲。” 陆明愤恨道:“我离开公司那天就想,我倒要看看你以后有什么结果。” “你看你现在,被曹鸣踩在脚底下了,给他提鞋都不配。哈哈哈,你不是牛吗,不是天才吗,你再显摆啊。” 严成锦安静地听他说完,脸上毫无波动。他用平和的声音说:“劳您惠顾,一杯8888,共给您倒了十二杯。” 他在计算器上噼啪按着,“一共106656元,给您免了我的服务费。您是现金,微信,支付宝,还是刷卡。” “你讹我!”陆明站起来。 严成锦惊讶,“你想赖账!” 他冲同事招手,“有人吃霸王餐,快拦住他。” 老周立即冲过来,把人踹到地上。严成锦也过来补了几脚。 三人扭打在一起,桌子椅子倒了一大片。 周和颂也冲过来帮忙,陈序拦着不让,顺便拨通派出所电话。 警察来得很快。 又到了用周和颂的时候,他那小嘴又叭叭起来: “警察叔叔,我真是没见过这种人,我天,明明是他自己要喝酒的,喝完竟然不认账。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吃霸王餐,真的太不要脸了。” 陈序把酒吧监控拷给民警,补刀道:“他那身纪梵希要一万多呢,不像没钱的样子,是不是特意来找茬啊。” 严成锦配合地装起柔弱白莲花,“我以为我们是哥们来着。” 他皮肤很白,嘴角的淤青格外明显。明明只是普通的擦伤,吓得警察问他要不要做伤痕鉴定。 把陈序送上警车,严成锦在狼藉中找了把椅子坐下,“冲动了。” “动什么动!”老周骂,“妈的我都听不得陆这个姓。” 陈序扶额,“今晚没法营业了。” 周和颂挺乐观,“没事,反正咱们也没什么生意。” 陈序扶起缺胳膊少腿的桌子椅子,心疼的说:“又得花钱了,咱们这个月本来就缺钱。” 严成锦说:“扣我工资。是我闯的祸,我赔。” “快闭嘴吧。”老周不屑,“我差你那点钱。” 既然不能营业,几人一合计,去楼顶烤肉。 老周裹着羽绒服骂他们神经病,结果吃的比谁都多,还指挥严成锦多放辣。 为了大家的菊花,严成锦无情拒绝。 陈序给严成锦打下手,还得看着周和颂,怕他摔下去。 周和颂像个放风的狗子,嗷嗷乱叫,又说他是世界之王,又说自己是racking star。 老周实在烦了,往他嘴里塞了根串。 周和颂也是闲得,吃都堵不上他的嘴,用肉串指着后头高楼,“我们离得很近诶。” 那片楼是国内有名的艺术区,很多知名的音乐公司都在那里。 陈序把烤好的串塞他手里,“看起来只隔着一条街,但真走起来还挺远的。” 气氛瞬间冷了。没人说话,只有寒冷的风从他们耳边经过。 陈序茫然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没事。”严成锦头也不抬,继续烤肉。 老周嗤笑一声,不小心碰倒啤酒瓶。 剩下半瓶啤酒哗啦啦往地上洒,好像祭奠着什么。 严成锦看得出神,陈序说:“哥 ,肉糊了。” 架子上的肉烧出了油脂,滴进炭火里,冒出的火把肉烧焦了。 严成锦把焦肉串分给老周。老周骂了句“少爷毛病”,又把串分给周和颂。 不知从哪跑来一只猫,趴在地上舔酒喝。老周用脚扒拉无果,周和颂用手上的串把它引开。 陈序闲着无聊,没话找话。他问严成锦:“哥你换手机了。” 严成锦还没说话,周和颂把脑袋凑过来,“在哪呢在哪呢,给我看看。” 他手油乎乎的,严成锦嫌弃地躲得老远。偏周和颂像小狗子似的追着他打转。 严成锦烦得没辙,下楼拿手机。 楼下一片狼藉,桌椅歪歪扭扭地挤在店中间,手机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 严成锦懒得找,正想召唤小朋友下来帮忙,吧台上传来手机铃声。 是他的手机。 是许青妩打来的。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我妈晕倒了。” 第十一章 我什么都没有了 陈序接手严成锦的烤串,周和颂又过来捣乱。 陈序不方便打他,只好分散他的注意力,“小成哥为什么换手机。” “他那手机不早该换了,我都怕哪天摔成屑。”周和颂不上当,执著的帮倒忙。 陈序没辙,只好祸水东引,“小成哥是刘唱粉丝吗,为什么找刘唱的歌。” 老周瞧出陈序的困境,帮他解围,“刘唱很多歌是严成锦写的。” 他喝口啤酒,“这小子是个狠人,曹鸣不是偷了他的歌,踩着他上位吗,他就给刘唱写更好的歌。” 周和颂很气愤,“刘唱这小子太不争气了,我小成哥写了那么多好歌给他,他咋嗨没干死曹鸣啊。” 他天生大嗓门,吵得老周脑袋嗡嗡响,给老周吵得不行,把祸水往更东的地方引。 “严成锦那少爷脾气,又懒又怕脏,底下那么乱,他指不定不愿找。你下去帮他看看。” 严成锦手一软,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他攥紧手机,“怎、怎么回事!” “我在楼上写作业,听见楼下有动静,等我下去,我妈已经躺地上了。” 许青妩是个开朗的性格,此刻却被吓得大哭,“哥,怎么办啊。” “没事,你先别哭。”严成锦自己也担心,还是耐心安慰她,“你爸呢,叫救护车没有?” 许青妩抽抽搭搭,“我爸不在家。救护车已经叫了。” 严成锦继续安慰她,直到救护车到了才挂电话。 老周他们三个早下来了,周和颂担忧的问:“姑姑没事吧?” 严成锦也慌了,压根没听见周和颂的话。他对老周说,“车钥匙给我。” 老周拒绝,“你这样子开什么车。序子,给他叫辆出租车。” 陈序指门口,“已经叫了。” 严成锦往外冲,又给老周拦下,在他手里塞了张银行卡,“借你的,记得还我。”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严成锦没有推辞。 医院离酒吧有一段距离,严成锦到时,姑姑已经进了急救室。许青妩孤零零等在外头,看见他来了,眼泪又落下来。 严成锦拍拍许青妩的头,劝慰:“没事的,严女士多强悍的人啊。” 他一遍遍说着,不知是在劝慰妹妹,还是劝自己。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姑姑子宫出了问题,要立即手术。 许青妩害怕地握住严成锦的手,“哥,我妈不会出事吧。” 她在夜市街长大,胆子很大,性格又坚强,少有这样脆弱。严成锦握紧她的手,问:“什么时候做手术?” “越快越好。”医生说,“你家大人呢,去交钱吧,这边尽快安排手术室。” 严成锦说:“在哪交钱,我去交。” 医生迟疑地看着他,“你是病人的直系亲属?” 严成锦说:“我是她侄子。” 医生善意提醒,“还是等患者丈夫来吧。做手术需要直系家属签名。” 旁边的护士在医院工作多年,看多了生死和人间琐事,说话更加直接,“你垫付的钱我们不保证能拿回来。” 许青妩也不同意,“你不是才被人骗吗,哪有钱。还是再催催我爸吧。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 严成锦安慰她,“哥哥是艺人啊,赚钱还不容易,严女士的手术不能耽误。我先把钱交了,等姑父到了,严女士直接做手术了。” 他问护士,“麻烦您给我指一下,我该去哪缴费。” 护士扫他一眼,“跟我来吧。” 严成锦安慰许青妩,“你自己在这里坐一会,哥哥马上回来。” 一楼收费处。 严成锦看着显示屏,老周大半个棺材本被划走了。 工作人员解释:“病人有过敏史,只能用进口药。还有两个医疗器材也是进口的,这三样医保不报销。” “我们严女士可值钱啦。”严成锦把卡装回口袋,“麻烦您了。” 孝顺的大帅哥谁不喜欢。护士提醒道,“多准备点钱吧,你姑姑这病,多备点钱没坏处。” 严成锦道了谢,急匆匆上楼。 这会儿姑父终于来了,正和医生说话。严成锦才靠近,就听见医生说:“……患者之后会丧失生育能力。” 姑父脸色一变,许青妩边抹眼泪边说,“我爸爸妈妈不打算再生小孩了。” 姑姑脸色更不好看了,呵斥许青妩:“我们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他看见严成锦,脸色稍微缓和。和医生小声说了几句,他又对严成锦说:“成成,我有事和你说。 事是姑父要说的,严成锦跟他去了楼梯间,他却一言不发,只愁眉苦脸的抽烟。 严成锦问:“姑姑怎么样?” 姑父朝垃圾桶吐了口痰,“还能怎么样。以后都生不了小孩了,真晦气。” 严成锦想安慰几句,但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他的动作,他只觉得反胃。 清清喉咙,姑父又说:“小成,你、你能不能先把你姑姑的住院费垫上。家里的钱我存理财了,现在是封闭期,取不出来。” 许青妩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一听这话,不等严成锦开口,她先炸了: “我们家的钱呢,你为什么要我哥拿钱,他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存的什么破钱,我妈知道吗。家里的流动现金呢,你为什么不给我妈用!” 她紧绷了整晚的情绪终于找到释放口,崩溃的喊:“你刚才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送你来的女人是谁,她为什么抱你!” 她声音太大,周围人都朝这里看。姑父又羞又恼,扬手就要打人。 严成锦拦住他,“小妩太害怕了,姑父你别跟他动气。” “那是我同事,人家好心送我过来!” 姑父骂道:“就你害怕,就你孝顺是吗,许青妩,里头躺的是我老婆,你才跟她过了几年,我可跟她过了二十多年,我不比你心疼她!” “你不是想知道我存的什么破钱吗,行我告诉你,我给你存的结婚的钱。就你这破成绩,能考上什么好学校,能找着什么好工作。我和你妈怕你结婚后受欺负,想给你多存点嫁妆!” “你问你妈知不知道,我告诉你,你妈知道。你妈不但知道,还把我俩的生活费省下来,我俩每天吃馒头白菜,就为给你攒钱。” “你倒是关心你妈,你当你妈这毛病是今天才得的吗。我告诉你,你妈疼了大半年,就因为舍不得那点检查的钱,一直拖到今天。” 许青妩早听傻了,眼泪不要钱似的淌,严成锦拍着她肩膀哄,又听姑父说: “你当我愿意朝你哥开口吗,我不要脸吗。可我没钱,难道要我看着你妈在病床上断气!” 许青妩吓坏了,哭得更大声了。严成锦不管他那点小洁癖了,拿袖子给她擦眼泪。 他问姑父:“您那边还有多少钱。咱们凑凑。” 姑父眼里充满希冀,“你能出多少?” 老周卡里剩得不多。严成锦为难,“我也没有多少。” 姑父不信,急躁道:“怎么可能,你可是明星,随便拍个广告就够我们家过一年了。” 严成锦苦笑,“可我没拍过广告啊。” 姑父还是不信,“要不你再好好想想。你们娱乐圈可是最赚钱的。” 他怀疑严成锦不想出钱,又说:“你可想清楚了,病床上躺着的可是你姑姑,亲姑姑。你就剩这一个亲人了,不能没良心啊。” 这话叫人很不舒服,但他是姑姑的丈夫,他们才是一家人,严成锦没有立场指责他。 严成锦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姑父又说:“你可别忘了,当初你爸出车祸,是谁把你接回家的。” “这么多年,你姑姑可没跟你享过一点福。” 医院并不是个叫人舒服的场合。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耳朵全是病人的呻吟。 在匆忙的人群中,怠缓的严成锦就像个异类。 他在等候区找坐下。 姑父似乎一毛钱也拿不出来,把住院费的重担交给严成锦。 但严成锦没钱。 老周那是不可能了,他的棺材本还在自己手里。 其实威胁陆明也可以。但那小子耍赖的功夫一绝,不知什么时候能拿到钱。 或者找刘唱。 但他没有刘唱的联系号码。这么多年,他一直跟他的经纪人联系。而经纪人担心‘东辰星光报复’,根本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 严成锦甚至想到房东女儿。 严成锦短短的一生中有过很多绝望,但没哪次像现在一样。 原来穷途末路的人是这样的。 他好像往深渊坠落,周围是漆黑的,而他一直往下,不知何时才能停止。 他焦躁地咬指甲。 他的手攥得太紧,不小心碰到手机的开机键。 闻佳音那张笑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严成锦愣愣地看着她,突然笑了。 虽然他活得战战兢兢,但有那么几个潇洒的瞬间,比如痛揍某个王八蛋,再比如在天台喝酒、唱歌。 虽然只有几分钟,但这些肆意的瞬间总叫人热血上涌,让他误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做任何事,成为想象中的人。 但其实他早就没有了。 这世界上不存在‘不会做’和‘不能做’,只有‘不想做’。当你一无所有时,什么都肯做了。 许青妩找来时,严成锦笑得眼眶通红。 许青妩小心翼翼地问:“哥,你怎么了?” “没事。”严成锦说。 我只是明白了,我好像也没那么想站在舞台上。 我也明白了,原来这么多年的坚持,并不是为了等一个好的结果,而是在等一个好的理由。 一个叫他彻底放弃的理由。 第十二章 但我嫁入豪门 早晨六点五十分,通宵工作的小闻董才睡下,她留在书房的手机开始震动。 早晨六点五十二分,手机停止发癫。 似乎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沉默,六点五十三分二十秒,手机又响了起来。 一分钟后,上班的舒季媛小跑进来,接起办公桌上的电话。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她平静地说,“上次的酒店,大堂经理会带你上来。” 挂了电话,她看向卧室的方向。 早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卧室染上一层明亮的金。 严成锦坐在书房小客厅的沙发上。沙发很软,他坐着有些费劲。 舒季媛站在他对面,礼貌而疏离道:“您稍等一会,闻总刚睡下。茶、咖啡、果汁,您想——” 她话音未落,书房门开了。 闻佳音敷着面膜,脑袋上顶一坨的浴巾,大摇大摆进来了: “完蛋了,我竟然睡不着。” 她抱怨道:“什么破浴巾,显得我脑袋好大。” 闻佳音穿一套浅绿色的分体睡衣,丝质的,光泽感很好,上头印着比中指的牛油果,看起来特别活泼。 她往沙发瘫成一片,刚把脚架在茶几上,突然发现自己竟多个客人。 脑袋顶上似乎拉起一根无形的线,把她整个人往上提。她默默收回脚,坐姿标准又端庄。 她转头问舒季媛,“我在做梦吗,为什么严成锦在我对面。” 舒季媛揭去她脸上的面膜,“严先生已经等您十分钟了。” 两道视线一起看来,严成锦知道自己该说话了。他轻咳一声,问:“结婚的事,还有效吗。” 他又惊又怕的过了一晚,喉咙有些哑,声音比平时更低。 闻佳音悄悄打个寒颤。 为了掩饰,闻佳音打个响指,“恭喜你,做个聪明的决定。”她对舒季媛说:“民政局几点上班,帮我预约一下。” “还有,让厨房送碗面过来。” 舒季媛一走,书房只剩下闻佳音和严成锦。严成锦不想主动提起钱,觉得很不要脸。但他有求于人,再难堪也得开口。 他迟疑的问:“可以,借我点钱吗。” 他想解释其中原委,让自己看起来不是贪财的人。闻佳音却不想听。她很直接的问:“所以,你是因为缺钱才同意跟我结婚的。” 严成锦更难堪了,洁白的脸红的几乎滴下血来。 偏闻佳音还不愿放过他。她凑近一些,问:“你在害羞吗。因为向钱低头了,所有害羞?” 严成锦突然觉得指尖很痒,痒到严成锦恨不得把它们咬下来。他不自觉地把指甲往嘴边送,却听闻佳音又说: “没必要。” “人活着就得向钱妥协,跟它低头。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不要为自己是个俗人难过。” 闻佳音在茶几下找着什么,干净的桌子很快被她堆满杂物。忍着归纳整齐的冲动,严成锦听见她说: “我们有什么错呢,错的是这狗日的世界。” 严成锦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但他心情好了不少。 这时闻佳音在一堆杂物下找到自己的钱包。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里头有两千万,给你。” 虽然自己是来要钱的,但严成锦还是觉得这卡烫手。他推辞,“不、不用这么多。” 闻佳音拉起他的手,把卡放在他手里, “以后你就知道了,做我丈夫是件很辛苦的事。你收下了,我才能放心利用你。” 他收下卡,闻佳音似乎了却一桩心事,整个人放松下来,开始忙自己的事。 她扯下毛巾,在一堆杂物里挑出几个发卷,往半干不湿的头发上绑。 她头发很多,发质很好,绸缎似的,又黑又亮。严成锦看她把头发一点点卷起来,觉得这发型很眼熟。 茶几上有个放茶杯的骨瓷盘,盘子上印了滑稽大肚子小人,小人的背带裤是英国国旗。严成锦想起来,这发型像教科书上的撒切尔夫人。 加长版的撒切尔夫人发型。 严成锦说:“你好像从做‘八达集团’的总裁起,就是这个发型了。” 闻佳音指着自己头发,“你竟然知道‘撒切尔夫人’,做了不少功课嘛。” “我当总裁那年二十七岁,你要知道,对于‘八达集团’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二十七岁的总裁太过年轻了,没说服力,所以我只能梳个成熟的发型,显得年纪大一点,镇镇场子。” “不管是职场新人,还是总裁,这个世界对女生更严格。如果闻、如果我爸换了发型,他们会说,‘哎呀,闻总遇到什么喜事啦’。” “但我不行。如果我换发型,他们就会猜,‘这女的是不是失恋了,是不是家庭出了变故,是不是想头开始’。” “前年年底,我已经坐稳总裁位子了,我想去tm的,我受够了‘撒切尔夫人’同款,我就是要换新发型。结果第二天我刚上班,我爷爷、我爸、公司的股东,集体要求我把发型换回来。” “他们说新发型太轻佻,会给大众留下不好的印象。最过分的是他们还趁机人身攻击,说女人就是臭美,就是爱漂亮。” “我可是总裁诶,连自己的发型都决定不了。” “再说男人就不爱漂亮吗,他们为什么只包养漂亮的姑娘和小伙子?” 闻佳音人身攻击,“我看就是因为他们自己长得太丑,再打扮也不好看,才说这种酸话。” 闻佳音把潮乎乎的浴巾扫在地上,“所以你看,连上市公司的总裁都得向钱低头。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了。” 严成锦点头。原来大家都身不由己。 “那就好。”闻佳音也点头,“我没白花时间编故事哄你。毕竟待会我们要拍照,我不想我的丈夫愁眉苦脸的。” “你骗我?”严成锦惊讶。 “不然呢。我可是闻佳音诶。我不换发型是因为没必要,你知道搞个新发型多浪费时间吗。” 严成锦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微笑,所以他抽空把地上的毛巾捡起来,放进脏衣篓里。 “你还挺贤惠。”闻佳音说。 严成锦道:“我只是,眼睛里容不得脏东西。” 闻佳音觉得他骂自己,但没证据。 眼前没有脏东西严成锦的心情好了一点,他指着自己脑袋,“今天,你可以换个发型。” “虽然和我结婚的人是‘八达集团’的总裁,但我希望,至少我们拍结婚证的时候,你可以做闻佳音。” 有种莫名的情绪划过闻佳音脑袋,她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她才想说点什么,舒季媛端着面条回来了。 闻佳音不是个煽情的人,那点情绪立即被遗忘在脑后。她把筷子塞给严成锦,“庆祝一下。” 严成锦茫然,“庆祝,结婚纪念日?” 闻佳音惊讶,“你竟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死亡问题来得也太快了。 严成锦掏出手机,确认现在依旧是二月。 闻佳音的生日是五月二十号。 就是520室的那个5月20号。 见他是真不知道,闻佳音也不卖关子了,“今天是你洗三礼第二十六周年纪念日。” 她把面推到严成锦面前,“虽然迟了三天,但是,生日快乐,严先生。” 姑姑家的生日聚会给姑父搅合了,这是严成锦今年唯一吃到的长寿面。 即便是有钱人,也要受早高峰的苦。 车子在路上堵了十分钟,一点没有往前的意思。这时天已大亮,今天阳光很好,严成锦的冷白皮在阳光里莹莹发亮。 白得跟白天一样。闻佳音想,我该再来一张面膜的。 严成锦担忧姑姑的病情,脸上始终带着点愁。他觉得闻佳音的视线,冲他挤出个笑。 闻佳音想了想,戳他手腕,“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她神神秘秘地从裤子口袋掏出个方形匣子,有半个手机大,和手机差不多,侧面雕刻一圈图腾。 她转动那圈图腾,一些细碎的蓝色光点便凭空出现在空气里。 严成锦以为自己眼花,才眨了下眼,那些光点聚集成球,变成许多个立体图标。 都是经典的游戏logo。 闻佳音握着严成锦的手,让他把手指放在图标上。 这不是简单的投屏,严成锦的手指像戳在果冻上,陷入那团蓝色里。 闻佳音选择了经典的‘俄罗斯方块’。她做了‘扩张’的动作, 光点组成的游戏界面便拓展至整个后车厢。 严成锦没见过这种高科技,很没见过世面地问:“贾、贾维斯?” “不,它是间间,是我的人工智能。” 闻佳音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游戏手柄,装在方匣子两侧,“徒手玩俄罗斯方块不方便,还是用手柄好。” “等一下。”严成锦觉得这操作有些熟悉,“这不是PSP吗?” 闻佳音争辩:“PSP才没这种高科技!” 严成锦指手柄,“可这就是PSP啊。我还有一个。” 闻佳音有些上火,“才不是!” 两人争论的功夫,车内蓝光大盛,下个瞬间,所有蓝色都消失了。 “我去,更不稳定了。”闻佳音摇晃匣子,“你也太不争气了,就不能让我显摆一下吗。” 骂完匣子,她又骂严成锦,“都是你,当面说它坏话。它还是个小朋友,要好好呵护。” 严成锦给骂得很好奇,“所以,‘间间’的作用是?” 闻佳音答:“我的游戏机。顺便展示科学的进步以及我的聪明才智。” 严成锦明白了,小闻董不工作时兼职那种相信有外星人的科学怪人。 经过这番插曲,两人亲近不少。严成锦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闻佳音还在跟‘间间’较劲,“你好奇心还挺重。” 她没拒绝,就是同意。严成锦继续问,“为什么是我。” “您可以选择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是我。 第十三章 见家长 闻佳音注意力都在‘间间’上,头也不抬的回答,“因为你好欺负。” 严成锦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闻佳音忙着修她的人工智障,语气有些不耐烦,“因为你看起来很老实,很好欺负,所以选了你。” 这下不只严成锦,连前排的舒季媛都用后视镜看他们。 为方便拍照,严成锦今天梳了个背头,脸上多了几分锋利,把那双轻佻的眼睛压制了几分。 看起来有点欲,还有点苏,可也没免除渣男的嫌疑。 总之,跟‘老实’和‘好欺负’并没什么关系。 这敷衍太明显了。严成锦问:“你今天还要和别人登记吗。” ‘间间’依旧处于自闭中,修复无果。闻佳音把它揣回口袋,才想解释神什么,车子停了。 舒季媛说:“民政局到了。” 不知是他们来的太早,还是今日不宜结婚,今天来办结婚证的人很少,领 证流程很快。拍证件照时,摄影师看着镜头良久,建议道: “闻董,咱们整理下头发吧。您耳朵那么漂亮,不露出来吗。” 闻佳音今天依旧梳‘撒切尔夫人’。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发型,也不知道除了‘撒切尔夫人’,自己还能梳什么发型,便跟以前一样了。 舒季媛就站在摄影师身边,欲言又止,闻佳音已经把耳侧的头发别起来了。 大约很少见阳光,她耳朵泛着苍白,很没有血色,薄薄的皮肤下,有青色和淡粉的毛细血管。 严成锦坐在她左边,看见有透明的线绕着她耳朵背面延伸进外耳道。他凑到闻佳音耳边,“闻总,咱们拍结婚照呢,您暂时摘了耳机呗。” 他离得太近,闻佳音甚至闻到他身上那股烟草混合薄荷的香味。她本能往旁边躲了一下,又想起在拍结婚证,便挪了回来。 这声音好像从脚底板发出来的。闻佳音突然好奇,他真正的声音听起来该是什么样的? 她说:“这不是耳机。” 她对摄影师说:“拍吧。” 她不解释,严成锦更好奇了。等结婚证时,他看着闻佳音的左耳,随口问:“这是也是高科技?” 闻佳音没打算隐瞒,坦白道:“我是听障,左边耳朵重度听力受损,只有正常人百分之六十。这个是助听器。” 她语气太过平淡,以至于严成锦好几秒钟之后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严成锦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她又在敷衍自己。太多情绪一起涌上心头,让他怔愣在当场。 这时结婚证办好了。 闻佳音接过两个红本本,给严成锦一个,“已经领证了,你后悔也迟了。” 严成锦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骗我的吧,你怎么可能,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你去网上搜呗。”闻佳音无所谓道:“舆情组删掉了一部分,但总会有漏网之鱼。” “虽然很少有人提起,但这不是个秘密。至少在‘八达集团’不是。” 严成锦的喉结艰难地滑动一下,“可、可你,你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 “因为我就是正常人。”闻佳音说:“人和大猩猩的DNA也只有百分之一的区别,我只是听不见而已。” 她始终风轻云淡的,似乎‘听不见’确实不是一件大事,严重程度跟起倒刺差不多。 她对严成锦说:“走吧,和我去一趟医院。这么大个喜事,得让我爷爷知道。” 严成锦愣了一会才追上来。 他看闻佳音的耳朵,又觉得这样不礼貌,于是改看她的脸。他说:“对不起。” 闻佳音不解,“什么?” 严成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对不起’,但他就是觉该道个歉。他含混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就是,所有。” 闻佳音突然停下来,定定看着他。 他看起来很难过,好像听不见的是他一样。 闻佳音叹气,“看吧,你果然很老实,又好欺负。” 严成锦其实见过闻八达。 有段时间,‘八达集团’的董事长常出现在新闻里,或者出席某个经济论坛, 或者去山区建希望小学。 印象中他个高大健壮的老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只能靠身下起伏的智能床垫来防止生褥疮。 “这位是‘八达集团’董事长闻八达先生,也是我爷爷。”闻佳音给两人介绍,“董事长,这是我丈夫,严成锦。我们刚刚领了结婚证。” 闻老爷子年轻时双眼皮很深,上了年岁后,这道很深的褶皱有些下垂,遮住大半个眼睛,经常让人分不清,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严成锦头次见家长,又是这种情况,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说:“爷爷好。” “他才也不好。”闻佳音说:“他很坏。” “他脾气很坏,是个老顽固。人在他眼里从来不是人,是人民币。” “其实不还不如人民币。如果是人民币,就算一毛钱他也会捡起来。但如果你是个面额很小的人,他压根不会搭理你。” “他小心眼,记仇,没朋友,争强好胜,还不守信用。他答应陪我去游乐园,每次都爽约。说好要和我去看大熊猫也没——” “我醒着。”一个机械的声音说。 严成锦吓一跳,看向病床,正对上闻老爷子清明的双眼。 老爷子的手指放在一个简单的键盘上,键盘另一端连接着一台轻薄的显示屏,声音就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 闻佳音没听见似的,继续说:“好吧,他其实有朋友,只是都去世了。不过他胜负心真的很重,每次参加一次葬礼,他都在他们的合照上打叉,然后炫耀自己活得最长。” 严成锦才知道闻佳音是个小聋人,不清楚她的助听器是怎样工作的。他怀疑她的助听器出了问题,没听见老爷子的话。 他想提醒她,她却已经转过身,做作的喊: “天呐董事长您竟然醒了。真抱歉,我的助听器好像出了问题,都没听见呢。”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严成锦觉得闻八达先生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他是谁。”那个机械音又问。 看来不是从头醒到尾的。严成锦忍不住往病床看,又一次对老爷子的双眼。 老爷子虎老雄风在,已经这般境地,一双眼睛还是明亮锋锐,像把开刃的匕首,压迫性十足。 严成锦本能想移开视线,又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只好扯开嘴角,傻乎乎地笑。 “是我先生。”闻佳音拿结婚证给他看,“刚办的手续。” 她语气里带了几分期待,似乎想老爷子爬起来跟她对骂三百回合。 但那机械音却只淡定地回了一个字:“哦。” 之后再没声音了。 “他是不是睡着了。他脸上皱纹太多,我看不清。” 闻佳音伸出手,想掀老爷子眼皮。 严成锦惊呆了,好半天才想起去拦。 “放开我。”闻佳音挣扎,“这老头坏的很,肯定装睡!” 严成锦握着她的手不放,无助地劝,“不要这样,不要打扰爷爷休息。” “我不信。”闻佳音还挺犟,“我要亲自确定。” 严成锦不知道这种行为属不属于医闹,也不知道该通知哪个部门,只好把人抱得更紧。 那天晚,洗脸时,严成锦嗅到自己手上有股酸甜的莓果香气。 是闻佳音身上的味道。 每个闲人都琢磨过彩票中头奖该怎么花,严成锦闲着没事也瞎想过。可当天上真的降下一笔巨款,他反而不知所措。 他把姑姑挪进单人病房,请了最好的医生主刀,还雇了护工。他给老周的酒吧置办了一批新桌椅,顺便给老周买了茅台五粮液人头马xo。 他们那小乐队的器材也换了批新的。 然而这些花费还不到巨款的四十分之一。 如果不是姑姑还在恢复期,他甚至想跟她商量买下鸡爪店。 他本来也想买基金或者股票,但看了半天,也搞不明白该从哪里下手。 虽然这是他明码标价的‘卖身钱’,但他总觉得,将来有一天,他得把这些钱一分不差的还给闻佳音,他不敢胡乱花。 这时闹钟响了,他起身去了厨房。 姑姑手术很成功,今天可以进食。他昨天特意去菜市场买了老母鸡回来炖汤。 他本来想买一只的,但想起躺在病床上的闻老爷子,又多要了一只。 反正一只两只都是做,而且他现在超、有、钱。 严成锦的厨艺是跟姑姑学的。他这人有些挑食,偏严老爸厨艺只停留在管熟的程度。姑姑怕他饿死,干脆教他做饭。后来逐步发展成为他的一大爱好,不但能养活自己,练习生时,还顺带养活了一众兄弟。 严成锦才到姑姑病房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人吵架: 姑姑生气的说:“……你赶紧把钱还给成成,他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也好意思跟他开口。” 姑父满不在乎,“我要不跟他开口,你能住上这么好的病房?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这小子没跟咱们说实话,他铁定有钱,就是不想给咱们花” 第十四章 四些日常 “瞎说什么!”姑姑更生气了,“成成不是这种孩子,你能做出这种事他也做不出来。你少胡说八道。” “是,我胡说八道,你们姓严的一家子好人,我是坏人,行了吧。”姑父嘲讽道:“他不是这种人?你瞧这么多年,他在咱家连吃带拿,交过一分钱没有?” 姑姑没料到他竟有这种想法,冷笑道:“这时候你倒算计的清楚,当初拿我哥的保险赔偿金时你怎么不跟成成算清楚!” 姑父语塞,“那、那钱不是给你租店了吗。” 他换了种安抚的语气:“我跟你说,你别不好意思。你侄子可是明星,他们那些明星多赚钱,光交的税就是咱们一辈子也赚不到的数,还差你这点住院前钱。” 姑父语气带酸,“妈的什么世道啊,咱们小老百姓都辛辛苦苦上班,累死累活才赚仨瓜俩枣。这帮子戏子在台上装疯卖傻来钱倒快。” “你又不是明星,你知道他们赚钱容易。”姑姑骂道:“少想没用的,我跟你说成成的事。我告诉你,就算他有钱,也是他自己的,凭什么给咱们花。” 姑父不满:“嘿你这话说的,和着咱们这些年白养他了。” 姑姑也不满,“咱们养他什么了,他一年到头在公司训练,也回不来几次。” 姑父生气了,“他一个男孩,赚钱养家不是应该的,辛苦点怎么了。再说了,工资上交家长这不规矩吗,我们家都这样,我也这样,怎么到他这就不行了。” 争执声越来越大,严成锦犹豫片刻,到底没进去劝架。他拎起保温桶,去了小花园。 贫贱夫妻百事哀,都是钱闹的啊。严成锦安慰自己,好在都过去了,以后咱不差钱的。 他在外头吹了会冷风,再回来时姑父已经不在了。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顺口问:“我姑父没来吗?” “刚走,下午有课。” 姑姑很清楚他的财政状况,所以才不能放心。她说:“你跟我说老实话,我住院的钱,你哪来的。” 严成锦给她盛汤:“我有钱。” “你有个屁。”姑姑说:“你那点家底,我还不知道吗。” 严成锦不敢跟她犟,只好说:“……跟朋友借的。” “是你帮忙写歌的那个朋友吗。” 姑姑知道严成锦被公司打压,只能偷偷开小号给刘唱写歌。她担忧的看着他,“你把好歌都给别人了,你拿什么出专辑?” 严成锦突然有些难过。 原来还有人记得他的梦想。 严成锦强撑起笑脸,“是另一个朋友。很好的,朋友。” 姑姑不信,“你哪有这么多有钱朋友?” 严成锦给她放下小桌子,“瞧您这话说的,我朋友很多的好吧,我人缘本来就很好。” 他怕她担心,又说:“您要不信,等您出院了,我请她来家里做客。” 看来是真有这么个人。姑姑放心了,叮嘱道,“是得请人家吃顿饭。” “好的好的,都听严女士的。”严成锦把勺子塞她手里,“老姑,你快点好起来呀。” “老你个大头鬼。”姑姑嫌弃道,“姑姑就姑姑,什么老姑,我年轻着呢。” 姑姑到底是女的,又是妇科手术,严成锦不方便在病房久呆。 从医院出来,等公交时,他看见姑父的车从旁边驶过。 他好像看见副驾驶坐了个女人,两人举止亲密。但因为速度太快,他也不是很确定。 严成锦一路都想着这事,等电梯停了,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闻老爷子病房门口。 他这时才想察觉,自己的行为很冒失。 万一老爷子不能吃呢,听说有钱人吃饭很讲究的。 万一闻佳音觉得自己在巴结她呢。 闻老爷子住在vvvip病房,电梯是入户式的,正对病房外的磨砂玻璃门。 门口有俩黑保镖,一左一右站着,门神似的。 走是来不及了,他们已经看见他了。严成锦硬着头皮过去,“两位,我们前几天见过,记得吗。” 保镖不说话。他举起保温桶,“我想进去。” 话音刚落,门已经开了。 严成锦惊讶,“不用登记?” 左边的保镖冷声道,“我们已经通知小闻董了。” 严成锦压根没看见他打电话,茫然道:“什么时候?” 右侧的保镖说:“你到二楼的时候。没小闻董批准,你根本上不来。” 严成锦没在电梯里看见监控。又是高科技吗,他想,有钱真好。 有钱确实很好,连病房都是古龙水味的。 严成锦身体不错,别说住院,连医院也很少去。姑姑的单人病房已经是他见过最豪华的病房了。 可进了闻老爷子病房,他很没出息地想拍照晒朋友圈。 上次太紧张没敢仔细看,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也就长这样吧。 经过客厅,严成锦进了主卧,屋里没有医护人员,只闻老爷子安静地躺在病房上。 严成锦看不出来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但礼貌还是要有的。 他小声跟他问好:“爷爷您好,我、我——” 说到一半他说不下去了。 他实在厚不下脸皮,说不出:我是您孙女婿啊。 这时有人问:“你什么?” 严成锦以为护士来了,转身回答:“我来看看老爷子。” 但身后没人。 他悚然一惊,我靠,有鬼! 这时身后又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有东西踩着很厚的塑料过来了。严成锦被自己脑补吓到,鸡皮疙瘩迅速爬满后背。 爸爸,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们可得保佑我啊啊啊。 严成锦在心里把能求的都求了一遍,终于壮起胆子回头—— 闻老爷子调控着智能床垫坐起来了。 严成锦立即强迫自己把尖叫咽回肚子里。 他本来就白,给这一吓,脸更白得像纸一样。 “小白脸子。”闻老爷子小声说。 严成锦压根没听到。他太紧张了,比见鬼还紧张。 他本来微驼着背,没骨头似的。一见老人家醒了,立即立正站好,恨不鞠个躬。 他看看闻老爷子,又看看紧急呼叫铃,“我、我要叫医生吗?” 闻老爷子却问:“有烟吗?” 他说话很慢,有些吃力。严成锦迟疑道:“您想——” 老爷子脾气挺急,没好气道:“能想啥,拿来吃吗。” 这位烟瘾也太大了。 “这、这不好吧。” 严成锦没想到老闻家一脉相传的糟心,他看看走廊,又看看呼叫铃,希望天降医护人员,来管管这老头。 “我已经不能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尿尿了,现在连抽烟也不行吗。”老爷子气得直拍床垫,尿液随着他的动作,一滴一滴颠进尿袋里。 严成锦揭开保温桶的盖子,满屋都是馋人的香气。“那什么,您要不要喝鸡汤,我才熬的,特香。” 闻老爷子不为所动,“这玩意儿嘌呤高,我痛风。不是你这小年轻这么磨叽,我都看见你兜里有烟了,赶紧拿出来,少废话。” 这老头实在难缠,不仅拿岁数和病情道德绑架,眼神还特好使,骗都骗不住。严成锦只能妥协,推开窗户,自己点了根烟,让老爷子尝口二手的。 老爷子陶醉在缭绕的烟雾里,跟吸足香火的神仙似的,精气头神好得不行。他突然说:“我给间间买了只熊猫。” 这没头没尾的,严成锦不解地看他。 老爷子解释,“她不是怨我没陪她看熊猫吗,后来我给她认养了一个。” 有钱人行为。严成锦问:“间间是,闻董小名?” “闻董是我。”老爷子瞪他,“她是小闻董。” 管他什么董。严成锦想起那高科技PSP。什么人才会人工智障、哦不,是人工智能,取个跟自己一样的名字。 严成锦胡乱想着,闻老爷子又说:“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了,说说你家的。” 老爷子眼神犀利,“你叫什么,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祖籍哪里,父母是谁,怎么认识我们间间的。” 闻老爷子经商的年头几乎是严成锦岁数的三倍,揣测人心的好手,严成锦给他连哄带骗,诈个一清二楚。 严成锦后知后觉,不满道:“老爷子,胜之不武啊。” 闻老爷子嫌弃极了,“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以为谁都能跟我们小闻董结婚吗。” 他严肃起来:“小子,你是因为你姑姑生病了需要钱,才跟我们间间在一起的。” “间间不是非你不可,但能帮你的只有她。” “你要记住,是间间救了你姑姑。” “以后,有别的东西和间间放在一起让你选,你得记住,自己为什么结婚。” 严成锦觉得委屈,这爷孙俩也太看不起自己了,他从没想过背叛闻佳音。严老爷子大约看出他的意思,长叹一声: “你还是没明白,你到底跟谁结婚。你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 “以后每一天,可能到你死的前一刻,会有无数的人,拿出各种珍奇异宝,美人权势,或者是你的前程,让你在它们和闻佳音之间选择。” “你能拒绝一次,你能拒绝一百次吗。” “拒绝一次你不后悔,可拒绝一百次,你还是不后悔吗,你不会委屈吗,不会怪闻佳音碍着你前程吗。” 严成锦的确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 他思索良久,说:“可结婚不就是这样吗。” 第十五章 向小成哥学习 闻老爷子有些惊讶,又听他说: “我家确实不是豪门,我爸妈走的也早,但他们在一起时就是这样的。为对方忍让,也为对方勇敢。会埋怨彼此,也对彼此最偏心。” “结婚,不就是这样吗。” “而且,我不会后悔。” “我的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退,也不后悔。” 他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我不会后悔的。” “……闻间间,真是会捡漏。”严老爷子露出个不易觉察的笑,但很又严肃起来,“说得倒是好听,你最好说到做到。” 两人聊了一下午,闻老爷子说得慢,严成锦听得认真,一老一少相处倒也和谐。 天快擦黑时,闻佳音来了。 她边讲电话边进来,语速很快,声音压得很低。她看见严成锦有些意外,“你还没走吗。” “我在这陪——” 严成锦指着病床,闻老爷子已经放下床垫,平平整整躺了下去。他只好改了说法:“我在这看老爷子睡觉。” 说完也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好在闻佳音没追究。她朝空气里嗅了一下,问:“什么味道?” 严成锦做贼心虚地把垃圾桶踢到桌子下,藏起里面的烟蒂。可闻佳音鼻子实在灵敏,竟一路闻了过来。 她站在严成锦眼前,盯着他看,“这是什么?” 严成锦紧张地咽了口水,却见她拿起身后的保温桶。 保温桶功效很好,里头的汤还冒着热气。严成锦忙招呼她,“吃晚饭没有,这里有鸡汤。” 闻佳音叹:“好香啊,哪里买的。” “我熬的。”严成锦说,“想给老爷子补身体的。” 闻佳音神色暗淡下来,“爷爷没法吃饭。” “去年春天,我们去内蒙吃羊,他自己可以吃半只。”闻佳音有些难过,“现在他只能吃流食,严重时还得插鼻饲管。” 想起下午老爷子说一句话喘三回的样子,严成锦也不落忍。他才想安慰几句,文闻佳音已经捞起个鸡翅膀啃了起来。 “看什么。”闻佳音理直气壮道:“你熬都熬了,不吃浪费。而且我没吃晚饭,午饭也没吃多少。” “……我也没说不让你吃。”严成锦说:“这个鸡是老母鸡,肉比较柴,不太好吃。” “不可能。”闻佳音又捞起个鸡腿,“世界上没有不好吃的肉。” “哇,这汤真的绝了。” 正夸严成锦的手艺,她突然想起个事。 她从口袋里摸出个手机:“给你修好了。” 严成锦十分惊喜,“竟然能修好了。” 闻佳音得意:“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好。” 严成锦惊讶,“是你帮我修好的!” 闻佳音更得意了,“那当然。要不是我得继承‘八达集团’,做个焊接师傅也是很好的。” 是啊,做个身价五百亿的总裁可委屈死你了。严成锦腹诽着,又听她说: “不过,电池出了点问题,不能长时间用。” 旧手机里存了很多严成锦之前写的旋律,能救回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仔细把手机收好,问:“你每天都这时候来吗?” 闻佳音警惕起来,“你干嘛打听我的行程。” 严成锦说:“反正我每天也要做饭,顺便给你带一份。你有忌口吗?” 闻佳音有些骄傲,“没有,我什么都吃。” “但我工作很忙的,不确定什么时间来。”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们只是商业关系,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 “厨房有冰箱,你可以让饭在那里等我。”她补充道:“我不吃香菜。” 话是这样说,闻佳音第二天卡着点来了。 严成锦又在爷爷病床前等她。 今天的菜是土豆炖牛腩,很普通的家常菜,她却吃得很香。 连严成锦这样挑嘴的人也看饿了。 他觉得她一个人吃饭太孤单,坐到她身边陪她。 闻佳音瞄他一眼,默默护住餐盒 严成锦来得次数多了,和闻老爷子熟了起来。卸去‘八达集团’董事长的身份,闻老爷子就是个普通老头儿。 脾气犟,还唠叨,没事爱念叨小辈的童年趣事。 就这几天,严成锦基本把闻佳音的青少年生活摸透了: 比如,这人打小就横,仗着自己白白胖胖,总薅别的小孩头发。 比如,这人刚会说话那会儿的梦想是做‘公举’,让全家都叫她‘公举陛下’,别人不喊她就满地撒泼打滚。 比如,再长大点她爸教她防身术,她下手没个轻重,把她爸锁喉锁到昏厥。 ——老爷子现在说起这事还心有余悸,一连说了好多个‘他妈的’。 比如,更大一点在老宅探险,往沼气池扔炮仗,差点炸了粪坑。 比如,十五、六岁那会迷上了搏击和巴西柔术,想做MMA选手,她爸拿上吊威胁才放弃。 总结就是,闻佳音的少女时代,是个充满破坏和暴力的时代。 严成锦车轱辘话听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问:“后来呢?” 为什么历史到她十五、六岁就停止了。 老爷子看着悠远的天空,“她十七岁时,我发现他爸扶不起来,培养她接手公司了。” “十七岁!”严成锦惊讶。 “在公司做兼职。”闻老爷子说:“其实她两三岁我就带她去上班了。” 严成锦不解,这么大个闻家,还能请不起保姆? 老爷子摇头,“你不懂。你孙女要像我们间间这么可爱,你也显摆。” “她还很聪明。” “唉,说起来也是作孽,我跟老太婆不说聪明,起码也是正经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东西来,真TM家门不幸。” 闻老爷子车轱辘话又说回来: “她小时候想做迪士尼公主,又会唱歌,又会跟动物唠嗑。可惜了,她五音不全的。” 严成锦却听出新信息。他说:“间间的耳朵,我以为,她天生就、就——” ‘听不见’这件事太残忍,严成锦实在忍心和让这词跟‘闻佳音’扯上关系。 老爷子并不想提这件伤心事,只是叹气,“她当然能听见,她那么健康一个孩子。” 那天闻佳音来得比平时晚些,严成锦跟她在病房门口撞见。 “额,菜可能凉了,你用微波炉热一下。” 想起自己拍过的偶像剧,那些个霸总哪会这些,严成锦又折回去,“我来吧。” “你忙就回去呗,热个饭我还是会的。”话是这样说,闻佳音还是跟在他身后去了厨房。 厨房不大,两个人塞进去有些挤。他们谁也不说话,只有微波炉转动时发出的声音。 两人的胳膊偶尔贴在一起,很快又收回去。都觉得对方可能在空调房待久了,体温还挺烫。 闻佳音又闻到那股薄荷混合烟草的味道,不自在的咳一声,问: “你和老头这几天都聊什么了?” 严成锦惊讶,“你知道?” “我又不傻。” 闻佳音指着微波炉,“你看看,灯灭了,是不是该拿出来了。” 说着伸手要拿。 严成锦拍开她的手,用袖子垫着拿了出来。 “公主陛下。” 他低着头,闻佳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严成锦把餐盒端到小客厅,边走边说,“老爷子说,你想做公主。” “爷爷怎么连这件事也告诉你。”闻佳音跟在他身后,“我那时年纪太小,不懂事。” 严成锦以为她要反思,没想到她理直气壮的说,“我根本不用‘想做’,我本来就是公主。” 严成锦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笑得太夸张,连肩膀都在颤抖。 “小心我的饭。”闻佳音不满,“你笑什么,难道我不是公主吗。” 严成锦顺手揉她脑袋,“你当然是啊。你是公主陛下,最可爱的公主陛下。” 闻佳音拍开他的手,“你这小朋友怎么回事,没大没小。” 两人在客厅腻歪了一阵,再厨房,菜没了。 严成锦今天做了手撕包菜、红烧茄子和土豆鸡块。两人才端走个包菜,剩下俩菜加一份米饭,全进了闻裕明肚子里。 闻裕明一点也不愧疚,甚至打个饱嗝,问:“哪家买的,味道不错。” 见闻佳音脸色不善,他先不满起来,“你那什么眼神,爸爸还不能吃你口饭了。” “打小就护食 ,跟小野猪似的,家里饿着你了是怎么的。”他指着严成锦,“想吃再叫你助理买去,你缺一顿饭钱是怎么着。” 闻佳音也不客气,手一伸,“两万!” 闻裕明不解,“什么意思?” 闻佳音说:“少装蒜。你都觉得好吃了,那饭能便宜吗。” 闻裕明别的不行,吃喝玩乐很是一绝,嘴更是挑的不行。 被她拆穿,闻裕明只能掏钱。他数落道,“你说你,一顿饭吃两万,也太奢侈了,咱家有钱也不禁这么花。” 闻佳音回嘴,“我就吃这一回,还没吃着。” 要不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严成锦眼睁睁看闻佳音空手套两万,说不酸是假的。 但凡他们老严家谁有这份胆色,鸡爪店还不开得跟金拱门似的,全世界连锁。 也不知道是真有事,还是下班后不乐意跟上司呆一块,没聊几句,闻裕明便溜了。 闻佳音开始分赃。 “见者有份。” 她分一万给严成锦。又把自己的钱分成两份,塞一份在闻老爷子外套口袋里。 严成锦看的心酸,又把自己的钱分了一半给她。 看看手里的钱,再看笑容温柔的严成锦,闻佳音警惕起来:“你不要趁机讨好我。” 严成锦说:“我家都是我妈管钱的。” 第十六章 如何成为亿万富翁 姑姑身体底子不错,在医院呆了几天就出院了。许青妩终于不用担惊受怕,又有心情烦人了。 出院这天,她给她妈物理化学双重添堵,边把她妈整理好的行李胡乱塞进行李箱里,边分析: “妈你看严成锦,最近也爱笑了,那张小白脸也红光满面了,万年懒鬼也肯动弹做饭了,多反常啊。” 她妈给她烦的不行,没好气问:“不然呢,你个不做饭饿死你吗。” 许青妩凑近她妈耳边,神秘兮兮的说:“我怀疑严成锦给人包养了。” 严成锦就在这时候进来了。 空气一滞,几秒钟后,‘夜市街一枝花’给她妈和她哥合伙削了。 “那是你哥的朋友。”姑姑说,“回头咱们还得请来家里吃顿饭,你有点礼貌。” 收拾完闺女,她又问严成锦:“跟你朋友说了没,哪天有空?” 她是个实心眼,说请吃饭就一定得请。 严成锦琢磨着,自己结婚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隐瞒,于是给她打预防针:“我谈恋爱了。” 他本想潇洒又随意的说出来,但提起闻佳音,便忍不住翘起嘴角。 许青妩抖着满身鸡皮疙瘩,“哎呦,你笑得好恶心心啊。” 姑姑带着家长特有的敏锐,问:“是借你钱的那个朋友?” 严成锦点头。 姑姑又开始担心,“她家里会不会觉得你是为了钱,才跟她在一起的?” 虽然他就是为了钱才跟她在一起的,但严成锦坚定道:“当然不会。” 他安慰姑姑,“ 她人很好,她家人也很好。他们不会多想的。” “还是早点把钱还给人家好。”姑姑还是不放心,“你好不容易谈个恋爱,别被这事搅和了。回头我催催你姑父。” 说到姑父,她又抱怨起来,“你说咱们又不懂金融,他没事瞎买什么理财。” 严成锦怕她心里压力太大,赶紧安慰,“真的不着急,您别担心了。我吧,我跟她是奔结婚去的,我们,很信任对方。” 这是他头次跟家人提起自己的婚姻,难免有些不自在。他本以为姑姑会放心,没想到她更着急了: “那咱们更不能花人姑娘的钱了。” “这算怎么回事,你跟人姑娘结婚,她还得管你姑姑一大家子。换成许青妩,你心里该怎么想。” 严成锦一看起反效果了,连忙劝,又说咱们一家人,不用算的太仔细。又说人姑娘不在乎这些。 但姑姑对婚姻和生活有自己的理解,执拗的要命。严成锦没辙了,只好跟许青妩求助。 许青妩接到她哥的求救信号,比了个‘OK’,深吸口气,大声说:“妈,我这次数学考了三十分。” 姑姑给她喊得上火,“三十就三十,嚷嚷什么,你哪回考多了。” 许青妩委屈巴巴,“干嘛凶我,每个人天赋不一样,我们都是最特别的小孩。” “特别什么,你特别在哪。”姑姑不屑,“特别能吃,特别能拉,特别能睡。” 趁娘俩吵成一团,严成锦溜了:“我去把住院费结了哈。” 严成锦以为自己能躲个清净,哪知到了收费处,他还没说话,工作人员先跟他告状。 原来姑父刚才来过了。 当初严成锦在姑姑卡里充了二十万住院费,今天一算,剩一半还多。 刚刚姑父过来,一听有这么多钱,非让工作人给他取出来。 但医院有规定,这钱得原路返回。严成锦用闻佳音那张卡划出去的钱,当然得原路返回卡里。 姑父不愿意,磨叽了小半个钟头,还是给后头缴费的家属骂走的。 工作人员记得这个孝顺的帅小伙,难免嘱咐两句,叫他当心: “他上次还过来问,他想做个体检,能不能记你账上。” 姑父是中学语文老师,人很斯文,总以知识分子自居,言语间全是视金钱为粪土的孤傲。 严成锦现在不差他做体检的钱,他只是没想到他也会占人便宜。 把单据收好,他一转身,许青妩就站他后头。 不知她在这里站了多久,听见了多少。 “你太久没回去,你姑姑让我来看看。” 许小姑娘心情又不好了。她小声说:“哥,我爸最近很奇怪。” 严成锦叹气,看来是听见了。 他揪她的小辫子,“你爸不奇怪,都是钱闹的。” 谁愿意做个斤斤计较的小气人呢,但是没辙,没钱的时候,真没法体面。 严成锦说:“谁都有难的时候,你别怪他。” 许青妩白他一眼,“不是吧大哥,你竟然还是个圣母。” 严成锦没忍住,弹她个脑蹦。“我这是大人间的相互体谅,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帮姑姑拎行李时,严成锦突然想起闻佳音的话。 难道我真是个老实人? 姑姑出院之后,严成锦更闲着没事,恨不得整天混在闻老爷子那。他又不让抽烟,也不给喝酒,给闻老爷子烦得不行。 这天上午,太阳很好,护士把老爷子推到窗边晒太阳。 严成锦坐在一旁陪他。 两人看远天,看白云,看马路上的车流,看医院旁的小摊贩,看住院部旁边的人工河。住院这几个月,老爷子不是看天花板,就是看这些风景,心里腻的很,还有些英雄迟暮的伤感。 他是在海里搏击的勇士,现在却被困在小水沟里。 他转过头,见严成锦看得投入,免不了把火气冲他撒,“挺大个人了,天天在我这耗时间,你没工作吗。” 严成锦也不生气。他伸个懒腰,“我这不上着班吗。” 他懒洋洋的说:“我现在的工作是豪门贵妇,这不正适应吗。” 闻老爷子给他噎个半死,心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噎人的本事跟我们小闻董倒般配。 闻老爷子说:“你原来是干什么的,唱歌是吧,你不想再唱了?” 大约是阳光过于晃眼,严成锦怔愣片刻后,才用他惯常用的,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不想。” 闻老爷子收回视线,嘲笑般说:“骗人的小孩长不高。” “真的。”严成锦说,“我现在过的多舒服,比以前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好多了。” 他语气坚定,不知道是想说服闻老爷子,还是想说服自己。 “得了吧。”老爷子摆明了不信,“我见过的人不比你吃过的饭多。你那小眼神,我一下就看出来了。” “你小子,眼里有火。” “你不甘心。” 严成锦本能去看自己在窗户里的倒影,但又很突兀的停住了。 他不敢看。 他好不容易才把心中那团火浇灭,哪怕只是轻风吹过,他也担心它们死灰复燃。 闻老爷子没打算让他难堪,很快换了话题:“咱们去海边玩吧。” 严成锦还在自己的情绪中,没听清,“您说什么?” 闻老爷子说:“海边。大海,阳光,穿比基尼的大姑娘。” 严成锦没想到他是这样的闻老爷子,满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老爷子又开始道德绑架,“咋,我今年都九十二了,搁古代都算人瑞你知道吧,看个大姑娘怎么了。” 他看着天上的云,叹息一般,“大姑娘多好啊,活活泼泼的,健健康康的,多好看。” “……我惊讶的重点是您竟然怂恿我去海边。”严成锦小声说:“我也爱看漂亮姑娘来着。” 老爷子佯装震怒,颤颤巍巍伸出手打他。严成锦笑着握他的手,“但我已经是闻间间的人,要守男德。” “老话说的好啊,男德男德,外瑞古德。” 闻老爷子十分嫌弃,“你撒开我,臭男人的手有什么可握的,” 严成锦笑着凑近,“您老给我讲讲您的发家史呗,给我点灵感,让我学习学习。” 严成锦不是真的想知道他是怎么成为亿万富翁的。他了解自己,压根没这气魄。他只是想给老爷子找点事干,省得他再惦记沙滩上的比基尼大姑娘。 闻老爷子也是闲得无聊,竟真的给他讲解: “知道为什么有钱人都迷信吗。” 严成锦摇头。 他认识的有钱人只有他们老闻家的,压根不知道有钱人什么癖好。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钱是怎么来的,只好归结是玄学的力量。” “我是做耳机发家的。一开始我想买一个耳机,但那会儿好耳机太贵,我没钱,只好自己造了一个。后来,后来,怎么着来着?” 闻老爷子满脸茫然,大约几十年光阴太远,他看不清当初的自己。 严成锦心想坏了,可别老年痴呆了。 正想叫人,老爷子那双眼睛又恢复清明。 “人老了,就爱想以前的事。”他对严成锦说:“叫人过来,我要休息了。” 严成锦觉得老爷子有心事,本打算跟闻佳音报备,但那晚她迟迟不肯出现。严成锦掐着最后一班地铁离开,还没进电梯,手机响了。 是闻佳音给他的号码。 这号码其实是个工作号,实际使用人是她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助理。 严成锦才按下接听键,就听那助理焦急的问:“闻佳音到病房没有。” 她语气太过急切,严成锦跟着严肃起来,“没有。” “去停车场!”那边声嘶力竭,“快去停车场!” 第十七章 停车场惊魂 闻老爷子睡着后,严成锦在窗边听歌。 天还没黑透那会儿路灯就亮了起来,一直亮到第二天清晨。城市的夜便不需要星星了,蜿蜒的灯光就是星光。 虚假,却璀璨。 他听着过去的旋律,忍不住又开始搜索刘唱的新闻。 刘唱才发新专辑,最近是他的宣传期,他新闻很多。人们关注的重点依旧是那些八卦,没人在乎他的歌。 我的歌真的很烂。看着那些狗屁不通的新闻,严成锦调整耳机,把耳朵堵得更严实。 这耳机他用了十多年,外壳上的logo和花纹磨掉大半,声音却像刚买的一样透亮。 他的世界没一点噪音,只有旋律在他耳边打转。 严成锦想起前经纪人的话。 他的前经纪人是陆总,就是和老周八字不对付的那个。他最开始是‘East’的经纪人,现在只带曹鸣一个人。 陆总说过很多次,严成锦的歌没有市场。严成锦年少轻狂那会只当他不懂音乐,现在看来,他说的是实话。 严成锦斜前方有盏路灯,手机屏幕反射出一道亮,刺得他双眼通红。这种时候他格外感谢闻佳音,至少她给自己留了条退路,让他离场时不至于太难看。 沮丧的情绪给严成锦带来灵感,他想记下这段旋律,但很快又把手机收起来。 是时候放下了。严成锦想,以后就安心做个豪门贵妇,劈柴喂马,相夫教子,春暖花开。 人没有梦想跟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严成锦无事一身轻,看看时间,最后一班地铁要开了,他要离开了。 才离开窗边,他感觉有风吹过。 他以为是窗户没关好,检查一圈,却发现风声来自他身体里。 写歌早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风化在他灵魂上,他把它们挖出来,灵魂便缺了一块,任由冷风经过,让他浑身战栗。 他又啃起手指。 总需时间适应的。他攥紧手机,从屋里离开。 这几天他和两位门神混熟了,三人道别后,他去对面等电梯。 这时又有冷风穿过他的身体,他把衣服裹紧,努力无视这种空虚。 好在电梯很快到了。 他才要踏进电梯,手机疯狂响了起来。 电梯里信号不错,并不耽误接电话。但鬼使神差的,严成锦没进去,在电梯口接起电话。 才按下键,舒季媛焦急的声音便传来,“闻佳音到了吗!” 她语气太过急切,严成锦跟着严肃起来,“没有。” 舒季媛声嘶力竭的喊,“快去停车场!” 处理完一天的工作,像往常一样,舒季媛问:“今晚你去哪?” “医院。”闻佳音说:“你回家啦,我自己开车去。” 舒季媛此时正做善后工作,闻言一顿,试探道:“我听酒店那边说,你好几天都没叫晚餐。” 音符酒店离公司更近,酒店有闻佳音的包房,她常在那过夜。 闻佳音说:“我在医院吃过啦。” 要知道,闻佳音是连水煮鸡胸肉都觉得好吃的小野猪,医院的‘健康餐’可难吃到她都骂脏话的程度。 舒季媛立即警觉起来。 她知道医院里藏了个姓严的妖妃,觉得这人想迷惑君上。作为太子心腹,她哪能容忍这种事。 她想跟陛下谈谈,但陛下已经带着车钥匙溜了。 小舒丞相认为这样不行,经过深思熟虑,她给陛下打电话,想八卦她的感情生活。 小闻太子接电话那会已经到医院地下停车场了,才下车,就听身后有人喊:“闻佳音!” 接着是一长串激烈的辱骂,舒季媛还来不及说什么,手机已经挂了。 听见有人叫自己,闻佳音回头,看见个穿医院清洁工制服的中年男人。 这人面相不好,看着又奸又诈,眼睛全是通红的血丝,一看就是坏人。 闻佳音警惕起来,“有事?” 有钱人出入的地方四季如春,即使是停车场。外面只有零下几度,这里依旧温暖。 闻佳音没穿大衣,只穿了羊绒针织衫和阔腿裤。针织衫又细又软,轻轻贴在她的身体上,优雅又有女人味。 那人像受了什么刺激,脸上有种病态的兴奋,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闻佳音,嘴里不干不净起来。 闻佳音想起他是谁了。 她跟严成锦见面那天,他伪装成清洁工跟自己要钱,还浪费严成锦一个手机。 她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她转身要走 那人却追在她身后。 这时夜已经深了,停车场空空旷旷,没有第三个人,也没有能躲藏的地方。头顶明亮,照得此处白昼一般,男人的影子张牙舞爪追在身后,闻佳音掏出手机,想通知保安。 见她掏出手机,那人急了,怪叫一声冲了过来。 闻佳音这才看清,他手里拿了一兜鸡蛋。 她反应很快,立即往旁边闪,但他们距离太近,那兜鸡蛋还是砸在她身上。 严成锦就在这时赶到。 闻佳音身上全是蛋液,头发也有,扯着黏的往地下淌,在地上滴出一洼黏糊糊的水坑。 对面那男人笑得嚣张又下作,嘴里不干不净,很猥琐的冲闻佳音伸出手。 严成锦怒火中烧,攥紧拳头冲了过去。 他还没赶到,有道小鸡黄的影子比他更快。 闻佳音以一个快到诡异的速度把男人放倒。 她跪在他后背,一手反剪他的双手,另一只手揪住他头发往地上撞。 那男的似乎没料到她武力值这样高,竟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求救: “救命啊,富二代打人啦。她拆了我的房子,一分钱也不给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日子实在过不下去——” “这会儿想起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了,赌得倾家荡产拿孩子抵债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 闻佳音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是一分钱也没给你,因为我把钱给你妈妈了。房子是你妈妈的,钱当然归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平时不管他们死活,缺钱时想起自己还有儿子还有妈。” “你个板扎竟敢把你妈妈的养老金骗去赌,还他妈输光了,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儿子指着这点钱上学呢。他们祖孙俩大冬天连炉子都生不起你知道吗!” “你个潮种,这TM 是我最喜欢的衣服,我来之前特意换的!” “爱叫是吧,你叫个够。我告诉你,今天能救你的只有阎王爷,你转世投胎去吧!” 说着又拿他脑袋撞地,一下一下接一下。严成锦甚至看见那块地给他砸出个坑。 他这时已经不生气了,甚至有一丝丝同情。 但他没过去劝架。 他朝四周张望,盘算该怎么堵住这些监控。 地下停车场很大,保镖小哥带着保安往不同的方向找,现在才赶到。 保安们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有些懵,保镖小哥已熟门熟路指挥起来: 他们抬脑袋的抬脑袋,抬腿的抬腿,硬生生把闻佳音从那老赌棍身后抬了下来。 保镖小哥平时面无表情跟个机器人似的,这会却很有人气,狗腿的劝自己领导: “老大,老大消消气,回头我收拾他,给他脑袋拧下来行不行。您老冷静,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严成锦这时过来了,把闻佳音抱下来,拿袖子给她擦脸。 “别擦了。”闻佳音心情很糟,语气也不好,“我上去洗洗就成,别把你衣服也蹭脏了。” 严成锦并不说话,只是托起她下巴,扶正她的脸,一点点帮她擦去脸上的蛋液。 闻老爷子病房离停车场不过三分钟路程,有擦脸的功夫,闻佳音早洗完澡了。但严成锦就是不能忍受她顶着满身脏污。 一分钟也不行。 停车场里还弥漫着鸡蛋的腥臭,两人却给空气添了一份甜。保镖和保安大哥少女捧心,笑得满脸慈祥。 偏有人在这时破坏气氛。 老赌棍顶着满脸血,冲闻佳音摇晃手机:“我都录下了,明天全国人民都知道你们‘八达集团’的总裁打人。你们那个、那个股价,肯定得跌。” 他给闻佳音打得满脸是血,保镖小哥以为他晕过去了,把他扔在一边。这会见他醒了,不等保镖小哥出手,安保队长亲自把人擒了,呵斥道:“给我老实点!” 老赌棍半天不惧,甚至有些自得: 这顿打是他预计好的。他早计划好了,要拿这顿打换一辈子不愁吃喝。 但有一点在预料之外,他本以为是被保安打,没想到动手的是那个没二两肉的小娘们。 妈的下手真狠,他整张脸皮像被人活活刮下来一样。 他目露凶光,恶狠狠盯着闻佳音,原本预计好的数字也翻了十倍。他得意道: “要是不想曝光,拿钱把视频赎回去。” “对了,我还要住这里,住最好的病房,住到我伤好为止。” 他眼珠一转,“你还得给我道歉,要穿那个齐、齐B小 短裙——”他指着闻佳音,满脸下作的笑,手往猥琐的地方比划。 人能恶心到什么程度?这一刻,所有人都起了杀心,甚至想怂恿闻佳音打死他。 闻佳音却冷静下来。她问:“知道什么叫云服务吗?” 赌棍警惕的护住手机,“你、你什么意思!” “看来不知道。” 也没有云端备份。 闻佳音揪住老赌棍的衣领把人拎出来。 老赌棍还来不及反抗,她又用食指骨节击中他胳膊上的穴位。 老赌棍哀嚎一身,本能松开手。 当着众人的面,手机掉到地上。 第十八章 我最喜欢的衣服有十件 严成锦弯腰去捡,保镖小哥弯腰去捡,保安队长弯腰去捡,老赌棍更是见着骨头的狗似的,伸手去抢。 闻佳音先一步抬起脚,把手机碾碎。 众人这才发现,这玩意竟他妈还是个玩具。 “我擦这老王八蛋!”保镖攥手指,“老大我能揍他吗。” “查查他身上有没有监听设备。”闻佳音说:“之后把他送派出所,我怀疑这人是商业间谍。” 老赌棍只想讹钱,听见闻佳音给自己按这么大个罪名,立即不干了。他又想叫唤,有眼色的保安队长先一步把人拖走。 “好丢人。”闻佳音嫌恶的看着胳膊上的蛋壳,对严成锦说:“帮我挡着监控。” 严成锦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走吧,去病房洗一下。” 闻佳音说:“我不冷,甚至怒火中烧。你衣服浪费了。” “不是嫌丢人吗,这样就没人看见了。”严成锦挺中二的说:“为你牺牲,不算浪费。” 他揽着闻佳音肩膀,催促道:“快走啦,干了以后更难洗。” 闻佳音没有挣脱。严成锦知道她在看自己,他假装不知道。 这是严成锦第一次来客卧。 闻佳音在小浴室洗澡,他不好意思进去,只能贴墙站着,耳朵里数着哗啦啦的水声。 闻佳音进去的很急,浴室的门没关严,白色的水雾偷偷溜出来,把严成锦的脸蒸得通红。 胡思乱想间,水流声停了。 没关严的缝隙给人推得更大,一只胳膊伸出来。 那只胳膊光溜溜的,带着浴室里的潮气和未擦去的水迹,给灯光一照,泛起奶油似的光泽。 严成锦脑袋里更乱了。 闻佳音等得不耐烦了,拍了两下门,冲他招手,“给我!” 浴室水汽太大,她的声音也湿漉漉的。严成锦喉结动了一下,“什、什么?” “你今天穿了两件T恤,分一件给我。”她不客气的说,“我衣服脏了,没法穿。” 严成锦这时脑子里只剩下浆糊,乖乖照着她的话做。他才想递过去,又收回手,把衣服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他老觉得外套上的鸡蛋液沾到衣服上。 想了想,他脱下贴身那件,重新递了过去。 浴室里传出细小的动静,闻佳音推开门,穿着他的衣服出来。 这件衣服还沾着严成锦的体温,现在却盖在闻佳音身体上。闻佳音的沐浴液香气太热,几乎把他的脸烤熟了。 为掩饰自己的失态,严成锦从身后扯一了条毛巾,才想递过去,却看见她脖子上有一点淤青。 严成锦突然很不爽。 闻佳音正发短信,抬头见他这幅表情,问:“刚才吓到你了?” 严成锦把毛巾挂在她脖子上,“没有。” 闻佳音盯着镜子里的严成锦:“可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严成锦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遇到这种事。” 闻佳音好像听见什么有趣的事,问:“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自己是有钱人吗?” “高二那年,有一次开家长会,我最好的朋友的爸爸跪在我面前,求我给他们家贷款。” 严成锦惊讶地看着她,猜她是不是又在编故事哄自己。 “我的初恋男友,因为九十九万离开我。” 闻佳音继续说: “当初闻裕明知道我们交往,学偶像剧里的恶毒家长,拿着一百万找到他,对他说‘离开闻佳音,这一百万就是你的,犹豫一秒钟,减一万’。” 闻佳音转身,把脖子上的毛巾扔在洗手台上,“所以,你明白了吗?” “什么?”严成锦问。 “今天只是件小事,属于技术意外。”闻佳音说:“你不担心,回家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至少不会在你面前发生,我保证。” 这时有人敲门,闻佳音想去开,严成锦却拉住她。 “受伤的人明明是你,你反倒安慰我。” 他用了些力气,闻佳音没防备,几乎被他扯进怀里。 他握着她的手腕。她手腕很细,他的衣服又大,更显得她单薄的可怜。 “和我没关系,问题是你,闻佳音。你不该受伤。不管是被骂,或者被玫瑰花刺伤手指,你都不该受伤。” “你更不该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 闻佳音长这么大,只听过旁人劝她坚强。疑惑的人变成她。她问:“为什么?” 严成锦依旧不明白,“什么为什么?” 闻佳音问:“为什么我不能受伤。” “因为你是公主陛下。” 严成锦替她开了门。是刚才的保镖小哥,闻佳音让他给严成锦买了件新外套。 “找不到一样的。”保镖说:“所以我选了差不多的款式。” 袋子里只有严成锦的衣服,他问闻佳音:“你的衣服呢?” “我的衣服买不到,是给VIP的礼物。”闻佳音随口答。 严成锦看看垃圾桶里的毛衣,“我帮你洗吧,这不是你最喜欢的衣服吗,洗洗还能穿。” 闻佳音心不在焉,随口说:“没关系,我有十件一样的。” 以后几天,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严成锦再没遇到闻佳音。 这天下午,他才进电梯,闻佳音从远处小跑过来。 他立即按下开门键,让她顺利进来。 闻佳音在讲电话,语速很快,好像在交接工作,电梯才停,她扔下句“爷爷在急救”,风一样刮出去了。 严成锦一愣,跟着冲了出去。 两位门神依旧尽职地站在门边,见严成锦过来,老远为他拉开门。严成锦才过去,听见有个女人在身后叫嚣: “……他都能进去,凭什么不让我……” 但他没心情回头,闻佳音正失魂落魄的站在窗前 窗户正对老爷子的病床。出于对家属心灵的保护,护士拉开屏风,但他们的影子清晰的投射在屏风上。 他们能看见老爷子在遭受怎样的痛苦。 严成锦想说些宽慰的话,但知道只是徒劳,于是拉闻佳音在沙发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里多丝古龙水的味道。严成锦抬头看去,闻裕明正疾步过来。 “现在什么情况。”闻裕明问。 没人回答他。 他也不在乎,好像只是例行公事。问完之后,他烦躁的在走廊上溜达。 过了好一会儿,严成锦的身体已经麻了,闻裕明也坐下了,只有闻佳音,还维持原来的姿势,端端正正坐着。 好像跟里面的人较劲似的。 走廊开着恒温空调,但严成锦觉得她很冷。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 闻佳音像从睡梦中惊醒,有些迟钝地看他。 “想喝什么。”严成锦温声问,“我去买。” 闻佳音又麻木地把脖子转回去。等了好一会儿,她说:“咖啡。” 最近一台自动贩卖机在楼下。 严成锦扫了码,正考虑拿什么,有位女士款款而来。 她气质恬淡,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有种文青范。她伸出手,自我介绍,“我是闻太太。你是间间的新助理?” 严成锦知道她不是。 闻老爷子跟他说过,闻佳音的父母在她很小时离婚了。 他不是不懂事的小朋友,他在遍地人精的娱乐圈混日子,能猜出这人的来意。 他礼貌的碰了碰她的手,“您好。” “你是间间的新助理?才毕业就到她身边做助理,你能力不错。” 王矣之眼睛里藏着探究。 严常年被这种目光注视,很敏锐的发现了。 他不想得罪人,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王矣之却很恼火。 她觉得严成锦太傲。闻佳音看不上她,她身边的下人也看不上她,凭什么! 但为了自己的目的,她只能继续忍耐。 她闲聊一般,问:“有女朋友吗,开销不小吧,现在房租这么贵,——瞧我这记性,像你们这级别的助理,小闻董送房子对吧。” 她脸上依旧是那种与世无争的笑,随口道:“舒助理你晓得吧,闻佳音给她在‘新茗萃’买了套房子,你的房子也在那里的吗。” ‘新茗萃’是本市知名小区,有市无价那种。 因为太久没进行下一步操作,自动贩卖机发出‘哔’的提示音。 闻佳音还是楼上等他。严成锦转身,在咖啡一格戳了下去。 他的沉默让王矣之误会了。 她走近几步,掩着嘴,很惊讶的样子,“难道闻佳音没给你解决住房问题?不应该的,她对身边的人很好的。” 她挑拨的意思太明显了。 严成锦突然明白了导演看他演戏的心情。 他礼貌微笑,“麻烦您让开,我们小闻董在等着我。” 严成锦不单买了闻佳音的饮料,闻裕明的也买了。 闻裕明喝不惯罐装咖啡,很艰难的吞了一口,抱怨没人给他做手磨咖啡。 严成锦都不知道医院还提供这项服务。 他看看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了。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不能有这种想法。 他礼貌微笑,想去找闻佳音,闻裕明却叫住他。 他狐疑的盯着他看,“你一直是男的?” 严成锦回了个茫然的眼神,又听他说:“闻佳音的助理,不是个女的吗?” 他不确定地问,“是你吧,你姓舒,对吧,老跟着闻间间。” 舒助理是这么没有存在感的人吗。 要不是亲身经历,严成锦都不能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爹,竟连自己闺女的特助都不认识。 他的笑容更加礼貌了。 闻佳音依旧是原来的姿势,呆呆看着病房。 “没有咖啡了。” 严成锦坐回她身边,把她的手覆在温热的牛奶罐子上。 她尺迟钝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她用有些哑的声音说了句“谢谢”,目光重新移回病床上。 好像她漏看一眼,她的爷爷就有生命危险。 第十九章 我的英雄不会一直在我身边 严成锦突然想起自己的爸爸。 他爸是车祸走的,人当场就不行了,他没受过等待的苦。 他本来还有些遗憾,现在想想,老爸你还是心疼我啊。 他想着那些往事,病房的门开了。 医生疲惫的摘下口罩,“咱们又把闻老抢回来一回。” 这时窗外朝阳升起,不知不觉间,夜已过去。 严成锦很高兴。他当惯了哥哥,想跟医生说几句感谢的话,又想起这里轮不到自己做这件事,于是看向闻佳音。 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惊喜来得突然,闻佳音依旧是那种带着些麻木的神情。闻裕明情绪也不高,他甚至没理医生。 他对闻佳音说:“我得回去洗个澡,你呢?” 这对父女对闻老爷子脱离生命危险似乎没有格外的情绪。 闻佳音没理她爸。她问医生,“您还有事?” 医生迟疑着说:“闻老的情况,我们都清楚,我还是那句话——” “不可能,想都别想!”闻裕明差点跳起来,“老子有的是钱,老子就要砸钱买我爹的命!” 医生已经劝过很多次,自己也觉得没趣。但他有职业道德,该说的还是得说。他看向更理智的闻佳音,“老爷子什么情况,咱们都清楚。这样一次次拖下去,老爷子也遭罪。” 闻裕明眼睛瞪得老大,似乎马上就要打人了。闻佳音慢慢抬起头,“我爷爷怎么说?” 一声苦笑:“要是说得通老爷子,我也不来劝你们了。我不是吓唬人,老爷子的身体真的——” 闻佳音既不愤怒,也不生气,只是平静的打断他: “再说吧。” 严成锦听明白了,医生不建议抢救闻老爷子。 他们在讨论让老爷子去死。 他跟老爷子相处时日虽然不多,却真有几分情谊。他不明白,闻家又不缺钱,医生为什么提出这种荒谬的建议。 而闻佳音的反应又这样冷漠。 每次都是这种结果,医生不再说什么,疲惫地离开了。 没一会儿,闻裕明也骂骂咧咧走了。 只有闻佳音,依旧盯着病房的窗户。 又过了好一会,她缓缓站了起来。 她坐了太久,身体早麻了。她踉跄一步,差点摔地上。 严成锦忙扶住她。 “你要爷爷吗?”他问。 闻佳音点头。 他便半扶半抱把人扶进屋里。 屋里味道并不好闻,酒精味,消毒水味,微苦的药味,还有浓浓的、皮肉烧焦的糊味。 “是除颤器。” 闻佳音站在病床边,盯着床上的老人,“他们要用除颤器电爷爷的心脏。” 严成锦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些力量。“但爷爷还能陪着你,对吧。” 他也在隐晦的提醒她,不要理医生那个荒谬的提议。 不知道闻佳音听没听懂他的暗示。 “他是水手。”闻佳音说。 “他是家里老大,后头还有弟弟妹妹 要养活,年纪很小就不读书了,跟着亲 戚在海上讨生活。” “没上过学是他这辈子的遗憾,他给好多学校提供奖学金。有学校趁机巴结他,要给他发学位证书,让他做荣誉校友,他很生气,把人骂一顿。” “他经常跟我说,我们做生意可以玩心计耍手段,但做学问不行。” “他很喜欢看书,一直要我好好读书。但他从不强迫我考出好成绩,他总说,只要把学问学明白就好,成绩不重要。” 闻佳音轻轻笑了,“这老头真是嘴硬。明明我每次考满分的卷子,他都抢着签名的。” 严成锦看得出来,闻佳音也很喜欢闻老爷子。他静静听着,更疑惑闻佳音对老爷子死亡的态度。 “他身体一直很好。我十岁的时候,他带我爬泰山。我才走几步就嫌累,他就用一只胳膊抱我。”闻佳音比划着,“就一只胳膊,就这么一直把我抱到山顶。” “他那时都六十多了。” 闻佳音声音很轻,好像怕戳破这个梦: “他不是生病,他是年纪大了。” “医生说他现在像风干的树。” “我没见过风干的树,网上那些照片太丑了,我不相信,亲自去看了一次。” “那些树,树干已经空了,只靠皮才能站起来。等到有一天,风或者雨太大,或者连那些皮都撑不住了,他就倒下了。” 闻佳音有些茫然: “可是不可能啊,他明明很强壮的,他一直胳膊就能抱我去山顶,他怎么会倒下呢。” 严成锦明白了,闻佳音不是冷漠。 她只是很难过。甚至绝望。 爷爷一直是那双抱着她的臂膀,她甚至不知道有一天,那双臂膀也会离开。 严成锦明白这种痛苦。 在他爸去世的那晚,他有相同的感受。 他明白,这不是安慰能解决的。这痛苦只能自己消化。他叹了口气,说:“睡会吧,你熬了一夜。” “我不要。”闻佳音很倔强,“我要等他醒来,我要他第一眼就看见我,我要告诉他,他真的很烦人,给我添了很大的麻烦。” 严成锦抱着她肩膀,稍稍用力,把她转向客房的方向。他推着她往前走,“睡吧,我帮你看。你得有精神才能骂他,对不对。我保证,爷爷醒了马上叫醒你。” “……你保证?”闻佳音妥协了。 严成锦说:“我保证。” 闻老爷子在两小时后醒来。 他睁开双眼,缓慢地朝屋里看了一圈,似乎在找人。 严成锦指着隔壁,“间间等了一夜,才睡。我叫她。” 闻老爷子吃力地敲着键盘,那个机械音说:“不用,我等她。” 严成锦犹豫几秒,借口去卫生间,去客房叫醒闻佳音。 客房床很大,闻佳音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脊背的骨节一寸寸凸起,瘦骨嶙峋,像个被虐待的小孩。 她警惕心很高,严成锦才开门便醒了过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严成锦读懂了那双眼睛的意思,他点头:“爷爷醒了。” 闻佳音立即跳下床,冲了出去。 没跑几步,她便慢下来,等到了老爷子身边,她脚步已经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看见她,闻老爷子费力侧过头,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闻佳音说:“知道了。你没事就好,我去上班了。” 她看起来十分淡定,好像爷爷昨晚不是经历生死,而是割掉阑尾。而她也没有担心得一整晚不敢入睡。 严成锦忍不住提醒:“小闻董,你光着脚呢。” 三人视线往下,原来闻佳音来得太急,忘了穿鞋。 闻佳音瞪严成锦一眼,转身离开。 老爷子费力的笑了一下,缓缓闭上眼。 他又睡着了。 严成锦从病房出来,还没关门,就看见等在一旁的闻佳音。 老话说的好,一天不睡,十天不醒。他想提醒她回家补眠,却听她说:“你看起来有点累。” 严成锦平时就是个夜猫子,都熬习惯了。他摸自己的脸,“还好吧。” “NO、NO、NO”,闻佳音晃手指,“你是心累。” 我心挺好的,还活蹦乱跳的。严成锦想反驳,又听闻佳音说:“走吧,我带你去全世界最治愈的地方。” 严成锦明白了,公主陛下想去,自己只是借口。 身价五百亿女人的治愈天堂在哪? 天上人间?白马会所?还是酒池肉林?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该报警抓这帮狗男女,还是同流合污,自己也享受一番。 还是后者好了。他顺便实地考察,给酒吧添几个新项目。 严成锦还在道德和情感之间挣扎,‘酒池肉林’已经到了。 还挺近,就在VIP病房楼下。 才出电梯,他便闻到空气中的奶香。 闻佳音满足地吸吸鼻子,“是小宝宝的香味。” 不知为什么,严成锦突然想起武侠小说里采阴补阳的老妖怪。 这层是母婴科,来往的全是带着宝宝的家长。闻佳音熟门熟路往里走,停在一间玻璃屋子前。 屋子里全是小宝宝,一两个月大,藕节似的胳膊腿,肥嘟嘟、肉乎乎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有的在睡觉觉,有的在蹬小短腿,有的咿咿呀呀跟空气聊天,还有的啃着自己的小肉jio。 “小时候,我爸告诉我,小孩子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放在这间小屋子里,爸爸妈妈进去挑个漂亮的带走。” 闻佳音盯着里面,不自觉露出微笑,“我有个表弟,小时候长得不太好看,我妈妈说宠物店不收丑孩子,我们卖不掉。于是我就来这里,想把他送回来,换一个好看的。” 严成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微笑。 “我刚进公司那会,压力很大,舒季媛送了我个婴儿味的香水,很好闻。不过很可惜,前几年停产了。” 按严成锦演过的偶像剧套路,霸总会为自己的喜好一掷千金。他很怀疑她买下这条生产线,于是好奇的问:“然后呢?” “然后我只能亲自过来吸小孩。”闻佳音有些遗憾:“我爸告诉我,那个香水不会再生产了。因为建国之后法律完善了,不让随便抓小孩了。” 母婴科怎么就没把你列入禁入名单呢。严成锦想,他便宜老丈人不去做教育家真是可惜了。 第二十章 五些日常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闻佳音说, “因为你好看,生丑孩子的几率小。” “我最讨厌丑孩子了,要是脾气坏就更完蛋,起码得忍耐十八年,才能送去整容。” 像想起什么,她嫌弃地看着严成锦,“还好我最近几年没生小孩的计划。你说你这么大个小伙子,怎么是虚的——” 严成锦没想到里头还有自己的事,沉默的红了脸。 他才想辩解,有个三四岁的小姑娘牵着妈妈的手路过,用清脆的声音问:“妈妈,虚的是什么病?哥哥这么大了,也来儿童科看病吗。” 小姑娘的妈妈目光十分复杂,觉得遇到变态,又忍不住同情。 严成锦生平头一次恨自己脸皮不够厚,拉着闻佳音逃离案发现场。 “放我回去,我还没吸够呢。”闻佳音抗议,“我马上上班了,让我再吸三十分钟。” 吸娃没问题,但你也不能污蔑我。严成锦邪气一笑,才想来个壁咚,然后说出那句经典台词:“女人,你在挑衅我”,手机突然响了。 是姑父打来的,想约他出来聊聊。 闻佳音还挺热心,“有什么麻烦吗,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不用啦。”严成锦不自觉皱起眉头,“暂时还不用。” “好吧,有需要记得给我打电话。”闻家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我上班了,白白。” 严成锦也朝她挥手,挥到一半才想起来,她给自己的号码是商务用的,每次都是助理接电话。 他根本没她的私人号码。 这个女骗子。 严成锦和姑父不熟。说老实话,他几乎没认真看过姑父。 他小时候很黏姑姑,姑姑也很宠他,两人感情很深。他从小就觉得姑父普通又平凡,配不上他漂亮的姑姑。 后来,他爸出了车祸,他没家了,休假只能去姑姑家。但他和姑父相处的时间依旧不多,两人也没有共同话题。 不知姑父找他聊什么。 姑父约严成锦在他学校附近的奶茶店见面。严成锦先到,不好意思干等着,点了两杯奶茶。 店里难得来这么大个帅哥,老板娘龙心大悦,大方送了块黑森林。 严成锦很觉得这块蛋糕挺好看,拍了张照片留念。 想了想,他又把照片发给闻佳音。 发完才想起来,这号码归助理管理,于是加了一句:请通知小闻董,蛋糕很好吃。 几分钟后,那边回复:闻董说,黑色补肾,挺好。 女孩不都喜欢跟对象分享日常吗,这人可真不会谈恋爱。 他悲愤的啃一口蛋糕,门口风铃一声悲鸣,奶茶店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姑父到了。 姑父是赶过来的,气还没喘匀。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奶茶灌下去,不屑的撇撇嘴: “什么破东西,骗小姑娘的玩意。” 老板娘在柜台对账,默默冲他翻个白眼。 姑父把椅子凑近了些,低声问:“你姑姑医院卡里的钱,是你的。” 严成锦真没想到,自己装不知道 他还主动找上门了。他不吭声,安静听姑父说话。 “成成,你年纪不小了,该为以后考虑了。” 椅子抵着桌角,不能再往前了,姑父只能探着身体。严成锦觉得他的表情很熟悉,像那些在酒桌上装逼吹牛的啤酒肚中年男人。 奶茶店的椅子是给青春靓丽的小男生小女生用的,全是马卡龙色。他陷在里头,看起来更滑稽了。 姑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我这有个项目,投十万进去,一年赚二十万。不过得十万起投。我带你一个,怎么样。” 这收益真是高到离谱。 严成锦很清楚,姑父是普通家庭,也没有手眼通天的朋友,不可能遇到这种好事。 严成锦觉得他是遇上骗子了。 他委婉提醒:“这谁给您介绍的项目,靠谱吗?” 姑父警惕的环视四周,一副想嘚瑟又不得不低调的样子,“我有内部渠道。要不是我有熟人,这种好事哪能轮到你。” 谁能不想发财,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这事太不靠谱了。严成锦说:“钱是我跟朋友借的,已经还回去了。” 姑父失落的像自己丢了钱。他埋怨道:“你怎么就把钱还回去了,你再拖几天啊,你朋友能借那么大笔钱给你,肯定不缺钱,不会跟你计较的。” 说到最后,他把严成锦当成自己的学生,骂道:“你怎么就不用你那个脑子想想。” 严成锦还能怎样,严成锦只能微笑。 姑父特别遗憾,“你当初就不该充那么多钱,拿一半出来投资多好。你姑成天干活,身体底子好着呢,哪用得着那么好的服务。” 严成锦笑容一僵,“姑姑身体,不是很好。” 他记得小时候,姑姑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见虫子尖叫,去医院打针也要哄。 “哪那么矜贵,你姑又不是矫情人。”姑父鄙夷道:“再说了,做的什么破手术,连孩子都不能生了。” 严成锦在桌下攥紧拳头,又无奈的松开了。 他们是一家。严成锦没有立场生气。 就连跟姑姑告状,也要委婉。严成锦想,照他姑父这魔障劲,买鸡爪店的事也得延期了。 结账时,老板娘主动跟严成锦搭话:“帅哥,那男的也跟你推销保险吗?” “保险?”严成锦问。 老板娘不屑,“就是他,还有一个女的,这俩人想钱想疯了,天天在我这琢磨怎么拉人投保。” 上次抢救后,闻老爷子肉眼可见的虚弱起来,脸上覆着层灰败的病气。看起来病恹恹的,话也懒得说。 这天阳光很好,老爷子在窗边晒太阳,严成锦在一旁陪他。两人都舒服的眯着眼,好像俩老大爷。 电视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如果贵校有合作意愿,我们当然愿意无偿提供实验数据。” 是闻佳音。新闻里,她正参加某个科技交流大会。 严成锦听不懂那些科学术语,只好看人。 闻佳音穿了身米色套装,在一众黑压压的老大爷里,明快又鲜亮。 闻老爷子看看电视,又看严成锦。他慢悠悠的问:“你和间间,处得怎么样。” 严成锦最近忙着纠结他姑父的事,和闻佳音的联系少了不少。他说:“还,可以。” 闻老爷子叹气,“你有心和间间拉近关系,我看得出来。你对她有防备,我也看得出来。” 严成锦很惊讶,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虽然常联系,但他对闻佳音还不如跟闻老爷子来得亲密。 闻老爷子知道他被公司雪藏,闻佳音只知道他是十八线艺人。 闻老爷子知道姑姑生病了,闻佳音只知道他需要钱。 他们的初遇让他得了PTSD,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自己的秘密会成为闻佳音的把柄,她迟早会用来对付自己。 而且闻佳音从没问过他。 她对自己的事不感兴趣,难道让他上赶着卖惨。 严成锦有点委屈,突然就明白了面对恶婆婆的家庭主妇的心理。 他不软不硬的回了句,“小闻董对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不背叛她。” 闻老爷子眯起眼,那条很深的褶皱把他眼睛遮住了。严成锦不知道他在看自己,还是又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闻老爷子说,“以后,你给间间养只猫吧。” “她喜欢猫?”严成锦问。 老爷子大概没听见,换了个话题,“会开车吗?” “会。”严成锦说。 闻老爷子说:“你把我偷出去,咱们去看海。” 看来这老头儿还没放弃比基尼大姑娘。严成锦看看他虚弱的脸,“医生同意吗?” “要是医生同意,我不会自己开车去。”闻老爷子还挺傲娇,“我还会开飞机。” 果然人老了就不爱讲道理。 严成锦花了好半天时间劝住老头,让他打消这念头。他想着明天给他带一张大海的照片,但那天晚上,医生又给老爷子下了病危通知。 这件事像开闸的洪水,那天之后,老爷子的情况继续恶化。短短五天,医生连着下了三回病危通知。 最严重的一回,连续救了二十五个小时,主刀医生换了三个。 最后一次,情况太危机,护士甚至来不及拉屏风。 他们看见老爷子枯槁的身体在除颤器的作用下高高弹起,又重重落回床上。那方焦糊的肌肉还在颤抖,第二冲击又来了。 闻裕明不住干呕。严成锦别过头,不忍心再看。 他终于明白闻佳音的冷漠。 他担心地看闻佳音,闻佳音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病床。 过了好一会,她说:“放弃吧。” 闻裕明忙着干呕,没听清。他问:“你说什么?” 闻佳音看着他,一双眼睛毫无波澜,“我说,不救了。” 闻裕明举起巴掌,“闻佳音,你说得是人话吗。” 严成锦挡在闻佳音身前,“闻先生,冷静。” 闻裕明眼睛涨的通红,“里面那个,是我爸。闻佳音,谁给你的胆子,你竟敢说这种话!” “如果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你愿意继续活下去吗。”闻佳音问。 “浑身插满管子,胸口被除颤器烧的没一块好皮。吃饭靠鼻饲,翻身靠床垫,连大小便都没法自己控制,全靠护工换尿布,擦身体,一个不小心还长褥疮。” “我问你,换成你,你愿意吗。” 闻裕明的眼睛像灼伤了,红的滴血。他抓着自己头发,满脸颓唐:“那是我爸,闻佳音,那是我爸。” “……我不能。” 闻佳音安静的看了他一会,离开了。 第二十一章 老子可是喜丧 严成锦在自动贩卖机旁找到闻佳音。 见他来了,闻佳音指着机器里的可乐,“我要这个。” 严成锦扫了码,买了瓶酸奶给她。 闻佳音似乎没察觉两者的区别,抱着酸奶在椅子上发呆。 许久之后,她说: “他这样在乎爷爷,我其实有点高兴。” “我一直在想,如果病床上的人是我,他会不会救我。” 严成锦不知该说什么,便往她的方向挪了挪。“如果你想休息,我的肩膀可以给你靠一会儿。” 王矣之跟着闻佳音下来,恰好看见这一幕。她敏锐的觉察到,这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她本来是闻裕明手下的文员,现在是他的枕边人,很知道不清不楚的上下级关系是什么样的。 她没资格进闻老爷子的病房,只好在那扇玻璃门后等着。等闻裕明出来,她迎上去,关切的问:“老爷子怎么样了?” “很不好。”看见贴心人,闻裕明终于能喘口气。他气氛道:“你不知道闻佳音这野猪今天说了什么混账话。” 王矣之也不是真的关心老爷子,便借着他的话,把话题转到闻佳音和严成锦身上,“我这几天,经常看见个男的跟在咱们间间身后。” “是挺高很帅的那个,是吧。”闻裕明说:“你不去公司不知道,那是她助理,跟着她有些年头了。” 王矣之给这傻直男气个半死,提醒:“闻佳音的助理是女的啊,闻佳音还给她买房了。” “我就说呢,我就记得好像是个女的。”闻裕明心大得很,压根不当回事,“你不上班不知道,我一个副董都配仨助理,她一个总裁,助理肯定更多。” 说起总裁,他又开始嘀咕老爷子偏心,还说老爷子白疼闻佳音了。 王矣之给他气得脑仁疼。她本想自己和闻裕明拿了恶毒反派剧本,没想到闻裕明只是个没脑子的傻白甜。 要不是她岁数大了,不容易找下家,她一准踹了他。 但她不想放弃,干脆明示:“间间这么大个姑娘,跟个小伙子形影不离的,不好吧。老崔家风严谨,会不会多想。” 严成锦对自己老同学很放心,“他家是家风严,又不是老古板。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讲究这个。” “再说了,也不看看我闻裕明是什么人,能教出坏孩子来吗。” 要不是得凹人设,王矣之真想抽他俩大耳刮子。妈的咱俩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数吗,也好意思把自己归在好人那栏里。 闻裕明是指望不上了,她盘算着待会儿跟崔夫人透透风。 还是早点把这聋子嫁出去好。 贺一泓虽然被困在酒店里,消息却不滞后。打老爷子第一次病危起,他这个从不迷信的人开始拜鬼神了。 一开始还好,拿烟当香火求老天爷。后来严重一点,捧着下属耳环上的十字架求上帝。 再后来病急乱投医,在电脑上找了一堆文武财神的画报当屏保,还特意去闻佳音办公室拜了金蟾和招财猫。 手下被他闹得提心吊胆,只能更拼命干活,生怕自家老大给熬疯了。 屋里这帮人是贺一泓的心腹,精英中的精英,平时吃穿用度讲究得不行,恨不得一棵菜叶子也得有个血统证明。现在倒好,一个两个胡子拉碴,头发腻得打缕,眼袋快挂到下巴了。 想想病床上的老爷子,贺一泓到底没敢让他们休息。他向下属们保证:“等遭过这茬罪,我给你们组团割眼袋去。” 说罢,又当空拜了拜:“老爷子,就快成了,您一定坚持住。” 闻老爷子最近瘦得厉害,那层薄薄的肌肉似乎蒸发了,只剩下一层皮,贴着他的骨头。 严成锦想起闻佳音形容的树。他不明白,是什么支撑他苦苦站立的。 医生早下了通知,老爷子没几天活头了,想干嘛就干嘛吧。严成锦也不藏私,给老头安利三支解压大法。 老爷子不屑,给他看自己的止疼泵,表示他都是用xxx的。 严成锦好奇,“那您抽烟还有劲吗。” “我就过过嘴瘾。” 闻老爷子说: “我年轻那会儿只抽得起破烟,后来发达了,学人抽雪茄,但总是差点味。” “我也剩不了几天了,还装那孙子干嘛。要我说,雪茄哪有破烟来劲。” 严成锦心中有些酸涩,强撑着笑,跟闻老爷子说:“您快点好起来,我们去海边玩。” 他终于把那张大海的照片送了出去。闻老爷子看了许久,颤颤巍巍指着枕头。严成锦往枕头底下摸,摸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上头十来个人,大都给黑笔画了圈。 闻老爷子指着照片中的人,介绍道: “他们,都是我朋友。” “这时候刚时兴照相,我们去照相馆照的。” “这个是地主崽子,照相的钱就是他出的。他家成分不好,那几年被整的很惨。他一直想当兵,一直想当兵,后来真给他当上了,打南朝鲜那会儿死了。” “这个是小书呆,他想做科学家。他很有出息,年纪很小就考上清华大学。但他没做成科学家。毕业后,他去了个很穷的山沟沟教书,直到前几年,他死了才给我消息。” “这是李大炮,小时候就是坏胚子,偷鸡摸狗,耍小聪明,后来犯了法,给枪毙了。” “这是五格子,他想当科学家,也想当兵,还想赚大钱。他想的事很多。但是一件也没实现。后来,他娶了个老婆,生了个孩子,平平淡淡的过了一辈子。” “这是……” …… 闻老爷子指着一张没画圈的脸,“这是我。” 闻佳音和闻老爷子年轻时很像,一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里头燃烧着冷静的火焰,亮的慑人,充满希望的样子。 “是个大帅哥。”严成锦说,“颜值担当。” 老爷子怀念的摸摸照片,“只剩我啦,只剩我啦。” 照片里,年少的闻八达懵懂的看着年老的闻八达。照片外,年老的闻八达也凝视着年少的闻八达。 厚重的时间就凝结在一张老照片里,就凝结在他们眼中。 严成锦突然被岁月压得喘不过气。他想,当他老去时,谁会陪他检阅一生。 而他的一生,又有什么值得被检阅。 闻佳音从老爷子的病危通知中觉察到什么,在医院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把病房当成第三个办公室。 闻老爷子依旧不跟她说话,偶尔还怂恿严成锦把人赶走。严成锦忍不住问:“您就跟她聊聊天呗。” 闻老爷子那股傲娇劲又来了:“你没做过总裁不知道,她忙起来恨不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严成锦正想跟他逗几句,又听老爷子说: “……我该跟她说什么。”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把她宠成无欲无虑的公主,又逼她放弃梦想,在俗世里拼命。 闻佳音从不抱怨,但闻老爷子问心有愧。 晚上严成锦把这件事告诉闻佳音,闻佳音认真听着,依旧沉默。 往后几天,没有任何变化,祖孙俩仍旧不说话。 又过了几天,贺一泓来了。 他平日是个很注重形象的人,这会儿胡子拉碴,衬衫上还有干涸的咖啡渍,乍看像个流浪汉。 他兴奋地冲进来,“老爷子,成了!” “做、的、好。”严老爷子调整床垫坐了起来,缓慢地说:“叫小钱过来,我的遗嘱,可以签名了。” 闻佳音是开会途中被叫去医院的,一同来的还有闻裕明。 他们进来时,闻老爷子在窗边抽烟,严成锦陪在一旁。 闻裕明火了,冲严成锦骂:“他现在什么情况你还让他抽烟,你是傻逼——” 不等闻佳音说话,闻老爷子先瞪闻裕明,“你老子还在,用得着你耍威风。” 他精神很好,脸上那层灰败不见了,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他眼睛重新明亮,好像燃烧了整个灵魂。 闻裕明很不服气,但两个小辈在场,他不好跟自己老爹顶嘴。 老爷子摸索着海的照片,慢慢说:“我死了之后,把我骨灰扬海里头吧。” 闻裕明很听不得这话,激动地喊:“爸!” 老爷子缓缓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又好像通过他,正看着什么人。 良久之后,他说:“下一次,不要救我。” 三人皆是一愣,闻裕明又激动起来:“爸,您瞎说什么呢!” “老子今年九十二,就是下一秒死,也是喜丧。行了就这样吧,别折腾了,我难受,你们也不好过。” 他总是这样,说出来的话只是通知,从不是商量。闻裕明大步走出病房,难过得几乎要落泪。 “出什么事了?”趁保镖不在,王矣之溜了进来,“闻佳音呢。” “在里头呢。”闻裕明十分失落,“反正老爷子疼她。” 王矣之怀疑跟遗产有关,试探道:“老爷子都说什么了?” “他骂我!”闻裕明再忍不住了,泪扑簌簌地掉,“他从小就看不上我,现在人都要走了,也不愿好好跟我说句话。” “他还骂我!” 病房里。 老爷子看着窗外,安静地烟抽,依旧不肯说话。 闻佳音固执地站在一旁,严成锦陪在她身边。 第二十二章 葬礼1 老爷子走得那天,阳光很好。 白天他照旧怂恿严成锦把自己偷去海边,未果后,又跟他要烟抽。 这次他试了三支减压大法,然后给闻佳音撞个正着。 闻佳音夺走烟,塞进自己嘴里,替他吸完。 老爷子默默放下床垫,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装睡着。 闻佳音在小客厅办公,抽空去病床前看他。 严成锦坐在闻佳音旁边,继续苦恼怎么跟姑姑讲姑父的可疑。 一切都以往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那天,闻佳音离开前,老爷子叫住她。 闻佳音惊讶的回头,老爷子扯着满脸皱纹,冲她笑了: “间间,你做的很好。” 像预感到什么,闻佳音回到床边,闻老爷子却说:“走吧,让我清静一会。” “被你闹腾大半辈子,让我清静一会儿。” 闻佳音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严成锦也觉得心酸。 语言在这种时候太过苍白,不能表达内心的伤痛。严成锦把手覆在闻佳音手上,无声的安慰。 闻老爷子盯着他,目光凌厉,像他们初次见面一样。 他没说话,严成锦却明白他的意思。他握住闻佳音的手:“我会对间间好的,我保证。” 老爷子终于满意了,吃力的摆了摆手。 闻佳音依旧坐在正对病床的位置,严成锦在一旁陪她。 大概等了半个钟头,病房里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 医生护士全冲了进去。几分钟后,医生出来通知他们,闻老爷子走了。 他是在睡梦里走的,走的十分安详,嘴角甚至带着微笑。 闻佳音不满:“他为什么笑,他在高兴终于能离开我们吗?” 她还不能接受爷爷离开的事实,话里全是愤懑。 严成锦说:“他只是梦到了那个跟他撒娇要糖吃的公主陛下。” 闻佳音可能没听见,依旧麻木的盯着病床。 闻裕明是洗澡时接到通知的,他来的很着急,头发上有没洗干净的泡泡,一只脚是皮鞋,另一只穿着拖鞋。 他死死盯着病床,老半天,对闻佳音说:“你先出去,我、我再看看你爷爷。” 他忍得很难受,声音里全是哽咽。闻佳音和严成锦还没出门,就听见他嚎啕的哭声。 这才是正确的反应。 严成锦担忧的看着闻佳音,闻佳音依旧平静。 从医生宣布闻老爷子去世那刻起,她没落一滴泪。 舒助理也来了。 尽管是大半夜,她穿着和白天一样得体,好像下班后就坐在沙发里,就为了这一刻。 老爷子的住进ICU起,他的后事就开始准备了,现在只剩下细节需要确认。 闻佳音确认棺椁和遗照,又核对葬礼流程,甚至抽时间处理了几份棘手的文件。 严成锦以为她会休息,可她又给亲属打电话,通知他们参加葬礼。 她看起来跟平时一样,既不亢奋,但也不疲累。但不知为什么,严成锦就是觉得她快撑不住。 趁她挂电话的空档,他说:“我帮你打。” 说完就觉得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 需要闻佳音亲自通知的都是些大人物,他没资格。 果然,闻佳音说:“他们是很重要的商业伙伴,你不行。” 意料之中的答案,严成锦并不失望。他打算去给她买点喝的,又听闻佳音说:“家里的亲戚,你来通知。” 闻佳音给严成锦拉了一长串名单,俩人占据走廊两个角落打电话。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口的玻璃门又开了,一胖一瘦两个男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胖的那个像只龙猫,看着十分亲人。瘦的那个满脸书卷气,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闻佳音收起手机,过来打招呼:“姨夫,小爸。” 不等两人说话,她又问:“他苦撑了这么久,到底在做什么。” 她没撒泼,也不是质问。她态度冷冰冰的,两个男的莫名心虚起来。 贺一泓不敢看她,“……等公布遗嘱,你就知道了。” 两天之后,闻老爷子葬礼。 早晨五点四十五分,闻佳音到达灵堂。 不知是天还没亮透,或者本来就是这种风格,灵堂里暗沉沉的,看着就叫人心情不好。 闻老爷子的遗照在最显眼的位置。 遗照是老爷子自己选的,是他头次进福布斯的照片。备选的是他年轻时穿水手服的照片,老头犹豫许久,最终定下这张。 闻佳音盯着照片许久,小声说:“一看就是奸商。” 六点,严成锦到了。 因为闻老爷子的追悼会,严成锦这两天过的非常纠结。 他知道严老爷子追悼的时间和地点,他还有一个合法又合理的身份。 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参加。 好在昨晚他的网友舒助理传达了小闻总的通知,叫他今天九点到。 他这么早出现,闻佳音很惊讶。 严成锦挠头,“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其实有些尴尬。他忘了自己已经嫁入豪门,总觉得是来给熟人搭把手。 他今天穿套黑西装,里头是黑衬衫,最上头扣子没扣,露出的一小块皮肤格外白皙,几乎是这灰扑扑的灵堂里唯一的亮色。 他早晨刚洗了头,还没干透,潮乎乎的,有几缕贴在脸上,有种诡异的色气。 闻佳音上下打量一圈,重重拍他肩膀,“待会靠你艳压了。” 不知是不是他衣服手感太好,闻佳音顺手多摸了几下。 她动作很轻,严成锦以己度人,觉得里头带着点勾引的意思。但这里闻老爷子灵堂,老爷子还在头顶盯着。他懊悔自己没底线,给老爷子上香祈求原谅。 哪知才走到放香的盒子旁,他连打好几个喷嚏。 严成锦心虚地看老爷子,心说莫不是老头给我的警告? 闻佳音问:“过敏吗,还是感冒了?” 她从盒子里拿起几支香,凑近严成锦鼻间让他闻,他没再打喷嚏。 “感冒了。”闻佳音说着,伸手摸他额头,“还好没发烧。” 两人距离猛地拉近,严成锦闻又闻到熟悉的浆果香。在她手腕上,很淡,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 “我让他们给你带药。”闻佳音收回手,“你有什么过敏成分吗?” 严成锦还闻着鼻间浆果香,有些心不在焉的,随口说:“没有吧,我好像——” 闻佳音严肃起来,“你好好想想,过敏是很严重的事。” 严成锦跟着恢复神智,答道:“没有,我不过敏,药店买的药我都能吃。” 闻佳音给助理发信息,灵堂突然安静下来,那种死气沉沉的氛围更明显了,好像哪里会冒出个鬼来。 严成锦有些怕。 他偷偷往闻佳音身边挪,“老爷子选了这张照片。我还以为他更喜欢水手那张。” 闻佳音也看照片,许久,她闷声说: “他经常说,退休之后要开船环游世界。” “他还说要教我游泳。” 两人又陷入沉默。 六点五十,闻佳音的助理们到了。 他们昨晚在这里忙到很晚,就近找了个酒店住下。 闻佳音助理不少,但只有舒季媛直接对她负责。 闻佳音问:“药呢?” 舒季媛问一个剪蘑菇头的姑娘,“药。” 姑娘看起来很活泼,从包里掏出一盒药,“给您。这药可好用啦。” 接过药,舒季媛没给闻佳音,自己先检查后头的致敏成分。 “不是我吃。”闻佳音趁处理文件的空档示意她看严成锦,“是他吃。他不过敏。” 一瞬间,一片脑袋朝自己看了过来,严成锦有点方。 他尴尬的举手,冲他们晃了晃,“大家好。” 不等下属八卦,舒季媛先说:“他吃也不行,这药吃了犯困。” 她把药还给蘑菇头,“你怎么回事,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蘑菇头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要是菜鸟买回来的,我早上忙着核对挽联,没注意看。” 舒季媛不是个苛刻的上司,她给出解决方案,“重新买一份。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殡仪馆在远郊,周围荒无人烟,最近的药店开车也要半个钟头。严成锦觉得自己没那么矜贵,想凑合把药吞了。 可他又觉得这是闻佳音的事,自己不好插手,便闭了嘴。 闻佳音那些复杂的工作听得严成锦头疼,他跑到院子里躲清静。 哪知他在院子里碰见个熟人,把这份清静搅合没了。 严成锦才溜达出来,就听见个熟悉的声音,过去一看,果然是房东女儿。 她这会儿正指着个环卫阿姨破口大骂,说人家蹭到她的香奈儿包包。 环卫阿姨满脸疑惑:“你那包是假的吗,蹭蹭就坏了?” 房东女儿更生气了,还想再骂,降她的人来了。 蘑菇头气势汹汹过来,药往她身上一甩,吼道: “你是不是没脑子啊,这么大岁数连个药都不会买,你还能干什么!” “我看你饭也没少吃,怎么营养不往脑子去吗。真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 “你自己说,你才入职几天,我给你收拾多少烂摊子了。” “我真是倒了血霉,遇到你这种垃圾菜鸟。” 环卫阿姨在一旁看热闹,就差嗑瓜子了。房东女儿羞得满脸通红,可她没实习期,不敢跟老员工顶嘴,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她骄纵惯了,说话时不自觉带上三分反驳:“我做错了什么,你干嘛骂人。” 第二十三章 葬礼2 没人愿意做坏人,何况是蘑菇头这种职场老油条。 但她真的太生气了。 打入职后,这位大小姐大事不会做,小事做不好。她压根不是来上班的,她是来让人渡劫的。 她真后悔了,不该卖人资部的人情,给自己招来个大麻烦。 算了,反正实习期一过她就得走人。蘑菇头安慰自己,全当眼前是个机器人。 妈的机器人输入指令就行,这货可好,你还得防着她理解错误。 蘑菇头耐下性子,“你重新买一盒感冒药,要不让人犯困的。” 房东女儿很不服气,“可我妈说这个牌子的最好用,睡一觉就好了。我亲测有效。” 蘑菇头深吸口气,把脏话和浊气一起排出去,“Boss要接待宾客,没空睡。” 房东女儿还是不愿意: “可这里离市区很远,我来回一趟至少要一个小时呢,你也说老板没空的。你跟她商量一下,叫她忍忍。” 她眼睛一亮,“要不然你告诉她我痛经。咱们职场女性多不容易啊,Boss能理解的。” 蘑菇头气到没脾气了,要不是没空,她能自己去把药买了。她正经工作没做完,实在耗不起:“我给你叫个滴滴,你坐着去坐着回来,记得不要再买犯困的那种药。” 房东女儿还是不同意,“可我晕车——” 蘑菇头冷冷瞥她一眼,“要么去,要么交辞呈滚蛋!” 说罢,头也不回走了。 房东女儿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竟原地蹲下,哭了起来。 环卫阿姨有些尴尬。 她看完全程,只觉得这闺女简直脑子有病。但她一个小姑娘,哭得这样惨惨,她又不忍心。她往身上一通摸,什么都没摸着,往四周看看,她发现严成锦,招呼道:“诶帅哥,带纸巾了吗。” 房东女儿一听有帅哥,也不难过了,抹抹眼泪抬起头,正对上严成锦那张帅脸。 看完热闹,严成锦本想溜走,哪知环卫阿姨眼神挺好,把人逮个正着。 他其实带纸了,还带了一整包。是担心闻佳音哭特意带的。 他不想给房东女儿用,于是选择沉默。 房东女儿早不需要纸巾了,一想到严成锦看见自己被上司骂,她恨不得杀人灭口。她尖叫道:“严成锦,今天殡仪馆被我们老板包场了,你怎么混进来的!” 说完她自己先愣了,随即惊喜的问:“你、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来这里工作,特意来找我的。” 严成锦生怕她多想,连连摆手。环卫阿姨再次仗义执言:“姑娘你是不是彪,我六点半上班,他已经在这了。” 房东女儿还是看不起环卫工人,脸上不自觉露出三分鄙夷。等阿姨说完,她很不屑的撇着嘴: “严成锦你可太不要脸。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来的都是有钱人,上这找金主来了。你真下贱。” 严成锦给她平白无故一顿骂,火气蹭蹭往上冒。但人怎能跟脑残一般见识,严成锦努力平复心情:“我老婆的爷爷去世了,我来帮忙。” 房东女儿一开始没明白他的话,只顾着惊讶:“你,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随后想明白了,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你跟我们闻董结婚了。严成锦你是不是嗑药了。” 她话音才落,舒季媛过来了,见她戴着胸卡,知道是‘八达’的员工,便告诫道:“公共场合,不要大声喧哗。” 房东女儿当然认识她,知道是自己的上司,本能换上讨好的笑,“舒董。” 虽然没有硬性要求,但今天这种场合,所有助理和助理的助理都穿黑色。眼前这人这人穿了件半透明的白色雪纺衬衫和黑色修身牛仔裤,外头搭了件麻灰色大衣,很像来街拍的。 舒季媛皱起眉头,“没人通知你今天该穿什么?” 其实蘑菇头说了,但她没听。她知道今天很多重要人物会来,存了点小心思。 而且她认为自己这样穿参加葬礼没问题。 蘑菇头就是看出她的心思,才把跑腿和清洁院子的活派给她,让她别在老板跟前碍眼。 房东女儿始终认为自己是因为年轻漂亮才被刁难的,她想换个男上司,不想在蘑菇头那组工作。于是摇头,很无辜的表示:“没有呀,我们组长什么也没说。” 她这人自我为中心惯了,总觉得世界该绕着自己转,不知道撒这种慌会给别人带来多大麻烦。 作为小闻董的特助,舒季媛几乎对总部所有员工都有印象。当然,表现优异的分公司员工她也认识。像这种她没记住的,八成是刚进公司的菜鸟。 总助办最近就来了一个新人,听说是人资部副经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因为履历确实漂亮,总助办又缺人,就给招进来了。 舒季媛想起早上的感冒药。 她听得出来蘑菇头有意推脱责任,但她也知道,蘑菇头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上司。 她不会故意针对一个新人。 舒季媛态度冷下来,“回去背下《员工入职手册》,你现在代表的是‘八达集团’。” 房东女儿很会察言观色,看得出她对自己的排斥。 妈的,老女人。她在心里骂道,怪不得生不出孩子。 但她也只敢在心里骂骂,明面上还得讨好她。 她眼睛一转,决定告发严成锦,以此邀功。 没想到,舒季媛先她一步,很客气的招呼严成锦:“严先生,闻董请您吃早饭。” 房东女儿震惊地看着两人,质问道:“你们怎么认识!” 难道严成锦说的是真的! 哪来的憨批。舒季媛无视她,对严成锦说:“请跟我来。” 灵堂很大,这会儿布置开来,有种肃穆的庄重。见舒季媛带着严成锦往休息室去,几个助理忙里偷闲,偷偷交换眼色,好奇这大帅比是谁。 舒季媛挨个瞪过去,让他们认真工作,少八卦老板私生活。 严成锦推门进休息室,闻佳音窝在沙发里看文件,前头茶几桌上摞了两份早饭。 严成锦不习惯在陌生地方吃饭,便等闻佳音一起。 他干坐着无聊,于是插上耳机,开始弹手机上的钢琴键。 闻佳音不知什么时候做完工作,好奇地凑过来:“你会弹钢琴?” 多新鲜呢,我还会吉他大小提琴架子鼓,也会笛子琵琶唢呐二胡,我甚至会写歌会编曲。严成锦内心傲娇,可你在乎吗,你根本不在乎。 你只在乎你的工作! 闻佳音并不知道他复杂的心路历程,还跟他显摆:“我也会弹呢。” 严成锦拔出耳机,把手机给她。“要试试吗?” 闻佳音饶有兴趣接过来,敲了首康定情歌。 她竟弹得不错。严成锦有些惊讶。看得出她很长时间没弹了,但基本功确实扎实。 闻佳音小小得意,“这可是童子功。” 严成锦跟她开玩笑,“我以为你小时候成天上房揭瓦,没想到还有时间学钢琴。” “爷爷怎么什么都告诉你。”闻佳音十分怅惘,“你不懂,我是为了梦想放弃幸福的年少时光。。” 严成锦懂。他也为梦想拼过命。他能理解,那是一段痛但快乐的时光。 闻佳音继续说:“我小时候不是想当迪士尼公主吗,那些公主都是聊着聊着天就唱歌了。我妈说光唱歌像神经病,还得有乐器伴奏。” “要是别人帮我伴奏,我只能唱别人喜欢的歌。可如果我自己会,想唱什么伴什么。” “所以我才学的。” 等一下,严成锦记得自己见过这种事。 许青妩小时候,他老姑好像用同样的方法忽悠她学跳舞的。 这是哪门子为梦想拼命。参考闻佳音破坏性极强的童年,他很怀疑是他未曾谋面的丈母娘是骗熊孩子安静一会,别为祸人间。 他好奇这故事的后续,追问:“后来呢?” 话才出口,他看见闻佳音左耳上的助听器。 还能有什么后来呢,她连听见声音都有问题,更别说学钢琴了。 严成锦正骂自己没脑子,又听闻佳音说:“后来我就不学了。” “因为老头跟我说,我本来就是公主。”闻佳音瘫坐沙发上,满脸惆怅,“你懂吧,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严成锦翻个白眼,可真委屈死您了。 “而且练琴哪有爬树好玩。”公主陛下总结道。 看她对着钢琴键敲敲打打,严成锦有些惋惜。他有些试探问:“你想继续弹琴吗?” “不想!”闻佳音笃定且大声的回答,“完全不想。绝对不想。透透莉不想。” “我都听不见了,为什么还要弹!” 这真是件悲伤的事,但严成锦就是忍不住想笑。 也不知道公主陛下的启蒙老师是哪位,给孩子留下如此深刻的童年阴影。 两人在‘听不见能不能弹琴’的争论中吃完早饭,舒季媛过来说,宾客的花圈和挽联送来了。 大堂人来人往,工作人员有序地把花圈搬进来灵堂。严成锦瞄见某个花圈的署名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小声问:“是,那位吗?” 他不关心政治,但全国人民都认得这个名字。 闻佳音扫一眼,答:“嗯,他和老爷子关系不错。没高升时,来家里玩过。” 严成锦脊背发麻。 他只知道自己嫁入豪门,却不知道他们老闻家是这种豪法。 第二十四章 葬礼3 葬礼开始前半个小时,大厅忙成一团。 闻佳音不知去哪了,没人告诉严成锦该干什么。他帮不上忙,也不想添乱,于是找了犄角旮旯呆着,听听歌,打打游戏。 房东女儿趁机溜进来,小跑到他身边。 她把药塞给严成锦,命令道:“你帮我给闻董,别让别人知道,也别让舒助理知道。” 这是盒新药。 严成锦看看时间,离她挨骂不到四十分钟,不够往市区走个来回。 她速度也太快了。 他心中生疑,仔细一看,药盒竟是拆开的。他警惕提来,“你哪来的。” 房东女儿是特意来试探严成锦的。 她没想到严成锦平日闷不吭声一个人,竟有这种人脉,舒季媛可是她送礼也找不到的门路。 但她不相信严成锦的话,‘八达集团’的总裁在她心里跟珠穆拉玛峰似的,严成锦这种蚂蚁可高攀不上。 她把严成锦的迟疑警惕通通理解为心虚。她觉得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又趾高气昂起来。 “你知道舒季媛老公是谁吗。他家可是有名的高知家庭,他爸,他爷爷都拿国务院津贴。” 她拿平时听到的八卦吓唬严成锦,“我告诉你,他们家想弄你,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严成锦皱眉,“你什么意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不是跟姓舒的有一腿,她为什么给你打掩护。还跟闻董结婚,真是好笑。” 她竟以为严成锦跟舒季媛是一对的。 她得意洋洋的威胁,要严成锦跟舒季媛吹枕边风,给她换个实习小组。 这就是年岁大了,要早几年,遇到这种素材,严成锦能给她写十首diss,骂到她妈都不认识她。 但这种场合,严成锦不愿跟她起冲突。他冷下脸:“问你药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房东女儿没见过他冷脸,吓一跳。她还想冷嘲热讽几句,但严成锦冷脸的样子太有威慑力,她不情不愿的说:“我跟清洁工要的。” 看来是正经药。 趁着找水的机会,严成锦想离这二傻子远点,哪知她拉着他衣袖不让走。 “小成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房东女儿又开始委屈,“你别跟姓舒的好——” 严成锦扯回袖子,不耐烦的说:“你少胡说八道。” “我都看见了,你还不承认,你也知道丢人是吗!” 房东女儿太过亢奋,声音很大。好在他们这里偏僻,没人注意。 严成锦觉得跟她多呆一秒都得窒息。他迈开长腿,又听她在身后说:“你敢走,我就让整条夜市街都知道你干的破事!” “鸡爪店的侄子被有妇之夫包养。”房东女儿得意的说,“看你姑姑、对了,还有你妹妹,看她们以后怎么在夜市街立足。” 严成锦是真觉得这人脑子不正常了。他烦透了,才想走,却见闻佳音朝这边来了。 他不想走了。 他想赌一把。 他想赌闻佳音是来找自己的。 他也想赌闻佳音不会接受一个蠢货做下属。 于是他转身,用全部演技演了个‘气急败坏’:“你少胡说八达。” 房东女儿果然上钩。她还挺有心计,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来硬的,于是温声劝道:“姓舒的可是有妇之夫,她老公比你好一万倍,她不可能为你离婚的。她只是玩弄你。” “我才是真的对你好。你看,地段最好的房子,我都让我妈妈租给你姑姑了。” 严成锦没这演技,他的糟心是真情实意。他再忍不了了,主动看向旁边的看热闹闻佳音。 他其实很愤怒,但又觉得不符合自己此刻的‘被金主发现跟别的姑娘勾勾搭搭,且传出绯闻,所以很心虚’的人设。稍作犹豫,他干巴巴憋出一句:“你、你听我解释。” 闻佳音的确是过来找严成锦的。 闻老爷子的朋友年纪都不小了,她怕严成锦把感冒传染给他们,所以过来看他吃药。 哪知才靠近,就听见个陌生人说舒季媛和严成锦的八卦,她听得投入,直到严成锦叫她才想起来,眼前这男的是自己老公。 她挺起胸膛,质问道:“你怎么回事!” 房东女儿第一次见大老板,已经吓呆了。 严成锦才想解释,又闻佳音说:“你竟然当着我的面说我唯一的朋友和我对象有一腿,你什么意思!” 看见胸卡上的名字,闻佳音亲自给人资主管打电话,“殡仪馆清洁部这边缺人,我看这人挺合适。” 人资主管正往这边来,这会儿给堵半路上。确认过房东女儿的名字后,保证立刻把事办妥。 虽然很不厚道,但一想房东女儿最后那个表情,严成锦就忍不住偷笑。 他心情太好,跟闻佳音绿茶,“我以为你不会站在我这边。” 闻佳音一点没听出来,还认真安慰:“我的人,我没管好,我当然要骂她了。” 你的人。 神他妈你的人。 严成锦窒息,你还记得你对象是谁吗。 九点,闻裕明和王矣之到了。 闻裕明摆着张臭脸进来,一见闻佳音就开始骂人:“真行啊闻佳音,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虽然知道他没说自己,但严成锦就是莫名心虚。他偷偷看闻佳音,闻佳音也偷偷看他。 约定好似的,两人视线才碰上,就各自淡定分开。 闻佳音面无表情,“我很忙,有话直说。” 闻裕明那张臭脸突然就垮了,哥们似的拿胳膊撞闻佳音胳膊,“心理素不错嘛,不愧是小闻总,我本来想诈你一下。” “西郊那块地,我知道了。你喜欢崔杰就跟我说嘛,爸爸还能笑话你。” 要不是现在不能透底,闻佳音正想拽着她爹衣领咆哮:你动动你那个脑子行吗,我这是想搞死他! 她给这把急火烧得满嗓子血,耷拉着眉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闻裕明悲痛了两天,今天心情好了不少。他又拿胳膊撞闻佳音:“我还不知道你,小野猪一个,盯上东西绝不撒口。竟然肯把西郊那块地让给崔家。” “要不是你王阿姨提醒,我还没想到。爸爸的小猪崽也长大啦。” 原来有人撺掇。 所以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完全是胡说八道。就算一百个零加起来,结果还是零。 闻佳音冷哼一声,盯着王矣之: “崔家为什么买地。” “崔家不是搞营销的吗,买那么大一地干嘛。” “他家又是哪来的消息和钱,竟然只比我的出价高一点点。” 王矣之没少为这事出力,自然心虚,忙把视线移开。好在有闻裕明给她解围:“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赚钱了。” “傻子都知道房地产赚钱。” 闻裕明嫌弃的看着闻佳音:“你能不能阳光点,一天到晚那么多阴谋论。事情办砸了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没有你爷爷保驾护航,你连买块地都买不着。” 闻佳音翻个白眼: “爸,你知道人类在漫长的繁衍过程中,最伟大、最明智的决定是什么吗。”闻佳音说,“是新生儿只遗传母亲的智商。” “你是不是骂我?”闻裕明不满,“我每次说你都不爱听,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 闻佳音把他拽到身边,“别浪费时间,把站位排一下。” 她站在闻裕明旁边,又让严成锦站在自己另一边。闻裕明不让,“你让他站那,等会儿贺一泓站哪?” 说起贺一泓,他又忍不住拈酸,“贺一泓人呢,老爷子那么疼他,不见他床前尽孝,现在葬礼也不露面。” 说到露面,闻裕明假装不在意的问:“你妈今天来吗。” “……来。”闻佳音说。 闻裕明挺高兴的,又提起贺一泓,“所以你小爸——” 小爸是闻佳音老家的叫法,就是‘叔叔’的意思。 贺一泓是闻老爷子的养子。 闻裕明总怀疑贺一泓跟安女士有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尽管两人已经离婚,但每次想起来,总要闹一通。 闻佳音怕他发作,紧张的看着他,却听他说:“——到底去哪了,这都几点了还不来。他就是不如我孝顺!” 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闻佳音松口气。 她指着严成锦:“又不差地方,先让他站着呗,等我小爸来了再说。” 闻裕明想了想,也没反对。 他们三排排站好,王矣之急了。 她这几年跟闻裕明出席不少活动,所有人都‘闻太太’‘闻夫人’的叫她,现在闻老爷子出殡,她连个位置都没有,以后还能见人吗。 王矣之和闻佳音积怨已经,知道求她没用,便哀求地看着闻裕明:“裕明,你看——” 王矣之一反往日文艺青年做派,今天穿了套黑套装,是香奈儿当季最新款。她把长长的黑发盘在脑后,耳朵上戴了两粒珍珠耳钉,看起来既有岁月带给她的端庄,又不失本来的楚楚可怜。 闻裕明就吃她这套。他对闻佳音说:“你助理都能和咱们站一起,你王阿姨——” 闻佳音没说一个脏字,只是问:“你打算怎么介绍她。” 闻裕明没和王矣之领结婚证。 就算全世界都叫她‘闻太太’,她也没有一个体面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闻佳音说:“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就不待见她,最后一程了,别让她来碍眼了。” 第二十五章 葬礼4 严成锦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别捏,因为闻裕明管叫他助理,闻佳音没纠正。 他当然没有看不起助理的意思。只他以为,照两人的熟悉程度,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他细数自己领证后做的事,越想越上火,除了做饭,就是照顾老人。 妈的还不如助理呢,人家舒助理还能帮闻佳音分担工作,他完全就是个家庭主妇啊。 一想起全社会都不认可家庭主妇付出,严成锦就很上火。偏闻佳音挑这时候火上浇油,她戳戳严成锦胳膊,小声叮嘱:“你也别告诉别人我们结婚了哈。” 我见不得人吗。气抖冷,男人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严成锦微笑,“好的呢。” 闻佳音并没解读出这仨字背后的脏话,美滋滋的说:“我要等一个盛大的场合再宣布。” 严成锦还没消气,没好气问:“需要多盛大?” 闻佳音还真考虑过:“起码得两个篮球场大。” “话筒要用最好的,然后那个喇叭也得清楚。” “人数嘛,千人起步,电网同步直播,如果能播到海外就更好了。” “当然,最最最重要的事,要丢光闻裕明和倒霉崔的脸。” “我忍了四年,就是为了这一刻。” “我结婚就两件事,一是为了不和倒霉崔的结婚,二就是让他们丢脸。” 闻佳音冷笑:“有人结婚为了阶级飞跃,有人结婚为了搭伙过日子。我结婚竟然是为了报复我爸。” “妈的。” 严成锦已经消气了,甚至开始心疼她。 他压根没听出来,这个‘倒霉崔的’不是个形容词。 九点半,吊唁的人陆续到了。 闻老爷子生前提过几次,想把骨灰撒海里,但闻裕明不同意,每次都跟他吵,他也只能作罢。 来祭奠的人很多,受过老爷子恩惠的,和他有过仇怨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有街边巷尾的普通人。 人来人往,人们脸上带着哀恸和怀念。 不是没人注意严成锦,但没人把好奇挂在脸上。 十点十分时,在外头引导宾客的舒季媛发来消息,崔家人到了。 闻佳音拿手指戳严成锦,“整活了。” 不知怎么回事,严成锦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看起来很困。他没听清,又问一遍:“什么?” 闻佳音惊讶,“你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拉垮!” 严成锦努力睁开眼睛,“不知道,突然很想睡觉。” 从早晨开始,两人的行动路线基本一致,连早饭都一起吃的。闻佳音气呼呼的:“你背着我吃什么了。” 严成锦冤枉死了。 他头次出席老闻家活动,别说吃,就连水都没敢多喝。说到喝水,他心中涌起个不太好的念头。 不是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房东女儿给的药,重新检查一遍,上头没写开车时不能吃。 难道是他多想了? 疑惑间,闻佳音把药夺走,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气乐了,“这是哪个天才想出的损招。” 药还是早晨买错的那个药,只是换了盒子。 严成锦差点气撅过去,早上因为房东女儿来殡仪馆上班的一点愧疚立即烟消云散。 还好他现在迎宾,可万一他开车呢。 这种人就该分去扫厕所! 严成锦强撑起精神,“我现在抠嗓子眼是不是迟了?用冷水洗脸有用吗?” 闻佳音温柔的拉起他的手,“别折腾了,你本来就感冒。”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影响了大脑,在这一刻,严成锦竟然有种,她这样可真不像个黑心老板的错觉。 下一秒,他手背钻心一疼,整个人神清气爽。 原来闻佳音在他手上找某个穴位,狠狠按了下去。 严成锦猝不及防,轻呼一声,给闻裕明看见。闻裕明小声呵斥:“闻佳音,大家心情都不好,你别欺负助理。” 崔杰一家来得很隆重。 崔杰他妈一条黑裙,上头印个硕大的香奈儿logo,怕别人不知道她富贵似的,左手一个Dior Lady,右手套个大金镯子,嘴里催促着送货小哥: “你小心点,知道花圈用的什么花吗,胭脂点雪,听说过没有,出了名的名贵,把你卖了都买不起。怪不得非得提前收钱,就你们这态度。——唉你聋了吗,叫你小心点你还来劲了是吧。” 崔杰和他爸一人一套奢侈品牌的西装,因为logo实在小,他们怕被人小瞧,一人绑了条爱马仕的腰带。 崔杰还劝他妈,“他们这些工人就是贪小便宜啦,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世面,格局太小,您犯不着跟下等人动气。” 两个送货小哥跟在这家子身后,交换了个嫌弃的眼神,沉默的搬着两米高花圈往里走。 他们这样高调的进来,别人想不注意都难,舒季媛很快看见了,在门口把人截住,引到一边。 崔杰他妈最先不乐意了,“你谁呀,干什么的,知道我是谁吗就不让我进去。我告诉你,里头可是我亲家——” 舒季媛本来很不赞成闻佳音随便把自己嫁出去。现在看来,是她不懂闻佳音的苦。 闻佳音不愧是当老板的,真有远见。就是跟猪结婚也比跟这种人过一辈子好。 结的好。 舒季媛微笑,“抱歉,我们现在不接受花圈。” 上次那个为崔杰说话的富二代给喝到急性胆囊炎,出院后被他爸明令禁止跟崔杰来往,让崔杰本就不大的朋友圈缩水一半。 他本来挺憷舒季媛,怕她再跟闻佳音告状,但在他父母都在,他胆子又大起来。 “凭什么别人能送,我们就不行。你是不是还记仇呢,诶我说你好歹是‘八达集团’的总助,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 舒季媛依旧微笑,“接收花圈的时间已经过了,我们的货物通道已经关闭。” 崔杰妈妈又想骂人,崔杰爸轻咳一声,问:“你是舒助理吧,常跟在间间身边的那个,对吧。” 他当然认识舒季媛,不说他特意打听过未儿媳妇,就说他们做生意的,哪有不认识小闻董的助理。 他这是把自己做生意的技巧拿到舒季媛面前用。 他说:“我知道你为难,但你也体谅一下我们,我们这个身份,空着手进去,不合适。” 他们当然知道该在什么时间送来花圈,但他们认为如果跟别人一样,显不出他们身份有多特别。 崔杰他爸想,话说到这份上,于情于理,舒季媛也得让他们进去。 舒季媛还是笑,但笑容里带了些不易觉察的嘲讽: “您的意思是,从客人通道进?” “x部长和xx司长马上到了,厉董也要到了。您想让他们给你的花圈让路。” 崔杰他妈骂骂咧咧进来,骂舒季媛狗仗人势,还骂闻佳音面子大,特装x。 有个小有名气的基金经理迎面过来,崔杰他妈立即闭上嘴,把崔杰推上前,又是套近乎,又是换名片。 崔家确实算得上书香世界,从崔杰祖爷爷那辈起教书育人。崔杰他爸原来是大学讲师,搭上了闻裕明之后,办了家文化公司,手里攥了批不红不火的IP,以及几千个营销号。 崔家父母平日总以知识分子自居,不说目下无尘,也一副怕沾染铜臭的架势,是商场上有名的奇葩。现今老婆儿子屁颠颠巴结别人,崔先生非但没阻止,还乐呵呵在一旁等着。 今天的场合,基金经理只是只小小虾米,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突然被人这样热情的拉住,不安又疑惑。 好在舒助理不放心这家子奇葩,跟着进来,这才救出可怜的基金经理,没让崔家闹出更大笑话。 保险起见,舒季媛拿出最高礼遇,亲自把这仨送到灵堂门。 闻佳音正跟严成锦说小话,门口传来一声抽噎,两人抬头看去,崔杰他爸哭着进来了。 崔杰爸文采很好,遣词造句十分讲究,认真回忆了老爷子的好,不知内情的人听见,准以为走的是他爸爸。 闻裕明本就是个感性的人,没听上几句,眼圈又红了。 闻裕明颜值高,身材好,是帅大叔,哭起来还有几分美感。崔杰他爸就不行了,身材发福,脑袋还秃成地中海。 这样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男人抱头痛哭带来的精神污染,闻佳音很想报警。 她抬手召唤自己的马仔,可报马仔小哥正忙着删崔杰他妈手机里的照片。 事情是这样的,崔杰他妈本来在等崔杰他爸,等他哭完后给闻裕明告状。她等得无聊,四处张望,看见那个震惊了严成锦的花圈。 她立马掏手机自拍留念。她自己拍过瘾了不算,还招呼崔杰拍。等手机被保镖小哥拿走,这对母子还一起张牙舞爪,说保镖小哥侵犯他们隐私。 好在这时客人都离开了,他们看见他们现眼。 闻佳音越看越烦躁,真是一刻都忍不了。她小声跟严成锦商量,“我们搞点事呗。” 能骂他们一顿就更好了。 严成锦脑子已经睡着了,又怕闻佳音对自己出手,只能强迫眼睛睁大:“我要做什么?” 闻佳音虽然不是个安分的主,但确实没这方面的搞事经验。她试探道:“和我亲密一点?” 严成锦像只学人说话的小鹦鹉,重复道:“亲密一点?” 闻佳音认真想了想,“对,最好一看就明白咱俩是对狗男女。” 第二十六章 葬礼5 话音才落,闻佳音肩膀一沉,薄荷混合着烟草的味道浓郁起来,猛地冲进鼻腔。 她侧过头,看见个毛茸茸的脑袋。 不知道严成锦是撑不住了,还是开始行动,他略略弯腰,靠着闻佳音肩膀,脑袋在她脖子上蹭 。 有点痒。闻佳音想。 崔杰他妈给删了照片,没法在朋友圈显摆,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回头看见他俩,立即阴阳怪气起来: “我说怎么拦着不让进来,原来里头有人了。” 她猛然拔高声音,“亲家,你也知道,我这人没坏心眼,就是心直口快。要是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话,可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现在是新时代,一帮子小姑娘在网上动不动就喊什么‘独立’‘自由’‘男女平等’,她们这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咱们那个时代可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还有人比咱们更懂‘平等’吗——” 闻裕明啪啪拍手,给她捧哏,“我生什么气,你说得好,说得对。现在这帮小年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们那点破事,咱们谁没有过啊。” 他边说边看闻佳音,就怕她听不明白。 闻佳音也忍不住鼓掌,要不说垃圾是放错地方的宝贝呢,看她爸把崔杰他妈噎的,脸都涨紫了。 这个紫是真的紫,不是形容词。崔杰他妈突然给闻裕明打断,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得浑身难受。 她在公司是土皇帝。商场上,别人给闻家面子,不跟她计较。已经很久没人敢不让她说痛快了。 她也是给捧的不知天高地厚,竟不悦地瞪闻裕明一眼。 虽然只有一瞬间,闻裕明没有察觉,但闻佳音发现了。闻佳音警告道:“崔夫人。” 她是金钱堆里养出来的大小姐,身上本就带着股有钱人的煞气。如今眉眼冷峻,这股煞气更加明显,崔杰他妈本能惧怕她。 但崔杰他妈不想认怂。 在她的认知里,闻佳音迟早得嫁进自己家。她家世太好了,不趁现在给她立规矩,以后难免不爬自己头上。 她把崔杰当靠山,往他身边靠了靠。但她到底心虚,口气也软了下来: “小音,你是正派人,又忙着工作,不懂这些。现在的人呐,心思可多了。好吃懒做,没事就琢磨攀高枝,妄图一步登天,一点脸皮都没有。” 她把矛头对准严成锦。果然柿子还得捡软的捏。 闻佳音真不愿再跟这家蠢货扯上关系。 现场人是少了点,但是齐,天时地利人和,就现在了。她小声对严成锦说:“你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公开。” 话音才落,严成锦先一步跨到她身前: “抱歉,女士,让你误会是我的错。您误会我不要紧,请不要误会我们小闻董。” 他学闻佳音,露出那种毫无感情,纯粹商业的微笑, “刚才我身体不舒服,闻董只是扶我一下。她向来对人宽厚,您怎么能随便骂人?” “你认识我们闻董的时间也不短了,难道在您心中,我们闻董是那种定了婚还在外头勾三搭四的王八蛋吗?” 闻佳音扯他袖子,小声问:“你干什么?” 严成锦这会眼睛都睁不开了,瓮声瓮气回答:“这场合太小,不值得你忍四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崔杰觉得这男的说“定了婚还在外头勾三搭四的王八蛋”时,往自己这瞄了一眼。 但他不心虚。他和闻佳音还没结婚,睡几个年轻妹子怎么了。 他清楚闻佳音的性格,无趣的很,不是会出轨的人。 他没看见严成锦和闻佳音的亲密动作,以为他妈闹这出是为跟闻裕明要好处。 他眼珠一转,决定跟他妈打配合,往闻佳音身上泼脏水,报复上次宴会上丢的脸。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闻裕明总相信他们的话。 可他的算计落空了,严成锦不肯给他机会,他把闻裕明也拉下水。 严成锦问闻裕明: “闻总,外人不清楚我们小闻董的脾气,您还不了解吗。小闻董嘴上不说,可为人处世处处拿您当标杆,学您宽以待人,严于律己。您就看着别人她。” 闻裕明也不信闻佳音会跟助理勾勾搭搭。 老话说得好,野猪吃不了细糠,她这人没半点浪漫细胞,跟情啊爱啊不沾边,干不出来这种风花雪月的事。 “误会,都是误会。” 闻裕明头次替自己闺女向老同学解释,“你们没管过这么大个公司不懂,闻佳音身边有好些个助理呢,一半都是男的。” 他看着崔杰她妈: “你也说了,男女平等。都二十一世纪了,我们也不好搞性别歧视对不对。我们不能不收男同志,对吧。” 怕事情不够大,闻裕明还补了一句,“你看,我不也跟女同志一块工作吗。我们还一起出差呢。” 要不说这人真是没个ac数呢,王矣之就是跟他工作过的女同事。 崔杰他妈本来是胡搅蛮缠,一听这话,彻底毛了,再看严成锦的眼神,就跟看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奸夫一样。 她给气个半死,还想争辩,被崔杰他爸瞪了一眼,才老实下来。 她是不作妖了,轮到严成锦兴风作浪。他问:“崔夫人,您不给我们小闻董道歉吗。” 那药效果太好,他努力睁大眼睛,但其实还是半眯着,一双桃花眼看起来就没安好心眼。 崔杰他妈看在眼里,更觉得这是个男狐狸精,闻佳音早晚得跟他勾搭上。 她也是想太多,闻佳音非但没中男狐狸精的美男计,还警惕起来。 她猜不透这男人的企图。 她知道,没人会平白无故对自己好。 闻裕明一挥手,很大方的表示,“不用,都不是外人,说开了就行。” 他是真的不认为闻佳音会因为这种事难过。 或者说,他压根不在乎闻佳音会不会难过。 崔杰早看这小白脸不顺眼了,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这有你插话的份吗?” 闻佳音本就心情不好,听见这话,眉眼冰冷,“你不想要舌头,我可以帮你扯出来。” 听见她威胁自己儿子,崔杰他妈不干了,才想尖叫,王德福满脸兴冲冲冲进来:“两位厉董到了。” 严成锦真的撑不住了,闻佳音托王德福带他去后头休息。 经过走廊拐角,严成锦看见闻佳音跟刚进来的那个男人站得很近,两人很气密的样子。 他问:“那是谁?” 王德福惊讶,“不是,你连‘首富爸爸’和‘国民老公’都不认识。” 厉董连续三年蝉联首富宝座,是全国知名‘爸爸’。身后那人是他儿子厉屿晨,开了家游戏公司,利润惊人,是全国知名‘老公’。 厉董是个很端正的相貌,有点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男明星的味道,是扎实且周正的好看。 厉屿晨和他有六分像。不过这小子有点返祖。厉夫人的外婆是俄罗斯人,传到他这,这点外国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他竟继承了曾曾曾外婆的高鼻深目,一张脸俊朗又深邃。 王德福说:“他和南美女,是我们公主的发小。” 走廊两侧都是花圈,王德福闲得无聊,一个一个念过去,都是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却进不去内场,只能呆走廊里。 王德福得意的指着一个名字,“我们前天还一桌喝酒来着。” 药效彻底发作,严成锦脑袋昏沉沉的,总觉得自己跟他们是两个世界。 厉董跟闻家也是老交情了。他给老爷子上了柱香,规规矩矩鞠了三个躬,又问闻裕明: “怎么板着脸,你有什么可不开心的,咱家老爷子可是喜丧。先不说咱们能不能活到老爷子这岁数,就老爷子这走法,那是积了大福分的大善人才能有的。要是我能跟他一样,那真是睡觉也要笑醒。” 闻裕明给他说的舒坦了。但他馋人家的首富光环,话里不自觉就带着酸:“瞧你这话说的,这几年首富没白当。” 厉董知道这人脾气,不跟他计较。趁跟闻佳音握手时,小声说:“你爸不懂事,辛苦你。要是以后他给你捣乱,你告诉我,我站你这边。” 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闻佳音还能听不出他这是打自家公司的主意。她揶揄道:“叔叔你不厚道啊,我爷爷还看着呢,你就惦记上我家的东西,当心他今晚找你去。” 国民爸爸很不拿自己当外人,“我做生意的手段还是老爷子教的,他不能嫌弃我。” 两人正聊着,有人干咳一声,两人转头看去,崔家三人立正站好,等着首富召见。 崔杰他妈甚至早打开摄像头,说什么也得拍下跟首富握手的照片。 厉董好些年没遇上这种二货了,一时忘了该如何应对。 厉屿晨是个孝顺孩子,给他爸解围。他对闻裕明说:“叔叔,我找间间有事。” 闻裕明不明所以,“你说呗,怎么还客气上了。” 想起坊间传闻,他瞪闻佳音:“我告诉你,说话就说话,你可不许打人。”然后叮嘱厉屿晨:“她要再打你,你就跑,跑不了就喊,我让保镖进去救你。” 第二十七章 葬礼6 闻裕明听到的坊间传闻是,小闻董心情不好,把厉家少爷尾巴骨打折了。 闻裕明看厉屿晨的屁股,“你说你,小时候多机灵,长大了倒笨了。这么大个人,怎么就站着给她打。” 厉董不知道这事,听他一说,也不自觉看儿子屁股。 闻佳音见他俩都看了,自己也好奇的看过去。 人都有从众心理,崔家一看她们都看了,忙不迭也看。 厉屿晨城墙厚的脸皮硬是给他们看红了脸。 “误会,都是误会。”他解释,“都是瞎传的,我们练散打,磕磕碰碰很正常。” 他默默把西装往下拽,试图挡住自己的屁股。 闻佳音也想起来为自己辩护。她冲她爸翻个白眼,“你怎么什么离谱的话都信。” “我要真动手,人还能站着,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闻裕明一想也是,好好个人,给野猪撞上一下,是不能活了。 不理这父女俩较劲,厉屿晨瞥一眼对面姓崔那家,指着后头休息室,对闻佳音说:“走啦。” 他们俩的亲密不是装出来的。 崔杰借口去卫生间,跟他妈抱怨,“您看见没有,当着我的面就眉来眼去,谁知道背地里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搭。草,狗男女,真不要脸。” 崔杰他妈也阴阳怪气,“还吹什么‘福布斯’‘世界五百强’,我还以为她多有本事。现在看看,谁知道那些钱她怎么赚回来的。咱们正常人人都做不成的事,她一个聋子,哼,谁知背地里干了什么。” 崔杰男盗女娼惯了,一下急了,“他们这帮人玩起来可没底线,我去她不会得病吧。不行,她想跟我结婚,必须得给我去体检。” 他比照自己想闻佳音,越想越怕。他哀求他爸:“我不想跟她结婚了,咱家已经很有钱了,我犯不着为她搭上一辈子。” 崔杰他妈只想挑拨崔杰和闻佳音的关系,可没想到把崔杰吓住了。她虽然横,可不傻,知道自己家的荣华富贵怎么来的。要没了闻家,他们可什么也不是。 何况为了西郊那块地,他们还堵上全部身家。要没了闻家,不说之后的开发,就连审批手续都难办下来。 她忙劝,“你怎么不愿意了。当初问你同不同意,你可点了头的。你还说闻佳音漂亮来着。” “漂亮有个屁用,她也不给我睡。”崔杰一想起来就窝火,“说不定都给外人干成黑木耳了,一下也不让我碰。” 这话太过分了。崔杰他爸瞪他,“闭嘴。” “闻佳音在外头什么样,你少管,也管不着。” “你要做的事就是把她娶回家。” “你在外头爱怎么玩怎么玩,但是在家里,在闻裕明面前,您必须得把她供起来。” “至于厉屿晨,你瞎操什么心。闻佳音再厉害,厉家还能让唯一的儿子娶个聋子。” “倒是她身边那个男助理——”,崔杰他爸满眼算计。 以往闻佳音身边没这号人物。那男的长得太好,崔杰跟他一比,就跟狗尾巴草似的。 不安全。崔杰他爸想,得把人赶走。 这里是走廊末端,内场人又少,崔家三人以为周围没人。但他们不知道,再往前走十几步有个转角,转角后有个后门。 送花圈的小哥就是从这里出去。 他们知道能在这里办葬礼都是大人物,很注重隐私,往日送花圈时会提醒。但崔家这三个奇葩压根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所以他们不知道,在后门的抽烟的王德福把这段对话录下了,并且很生气。 闻佳音才进休息室,看见王德福拿打火机玩。她跟他打招呼,“舅舅,麻烦您了。” 王德福臊得慌,老脸一红,借口抽烟,溜了。 “他对你挺好的。”厉屿晨看着他的背影,“刚才在停车场,有个投资人想跟我爸聊个项目,他直接把人忽悠走,催我爸快点进去,说崔家找你麻烦。” 厉屿晨叹,“真牛逼,我都没这胆子。” “他一直对我很好。”闻佳音边脱鞋边跟他打听,“什么项目,谁攒的,‘八达’能掺和一脚吗。” 厉屿晨嫌弃,“闻间间你真是野猪吗,能不能注意点,竟然在我面前脱鞋,这里有地洗脚吗。” “你少胡说,我可是公主,公主的脚不会臭。”闻佳音拎着鞋子往里头走,“公主的脚是玫瑰味的。” 厉屿晨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别提‘公主’这词行不行,哥们对这俩字过敏。一听这俩字我就想起被你按地上打的年少岁月。” “等会,你怎么又惦记上公主了?”厉屿晨狐疑的看着她,“老爷子走了对你打击这么大吗。” “我知道你难过,难过是应该的,我心里也不痛快。可你没听我爸说吗,老爷子这可是喜丧——” 闻佳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随口说出个‘公主’来,听起来怪肉麻的。但她嘴上不认输,反驳道:“你不也叫南美女公主。” 厉屿晨更嫌弃,“那是情趣,小孩子家别问。” 休息室是个套间,两人边吵边进里屋,才开门,两人都愣了。 里屋才是真正休息的地方,但没床,只靠窗放了挺大的沙发,严成锦就躺在上头。 沙发是墨绿色的,衬的他更白了,像一张通透的白纸。他睡得不舒服,嘴唇抿得很紧,像一张白纸上用大红色抹了两笔。黑色的头发碎碎地压在脸边。 罪魁祸首祸找到了。闻佳音大步过去,就是这个人,没事就‘公主’‘公主’的叫自己。 厉屿晨吹个流氓哨,“金屋藏娇。”他凑近看,“这就是我梦想中的脸诶。一看就是个邪魅狂狷的霸道男人,小说里写的果然是真的。” “我的梦想之脸这是怎么了。” “药晕了。”闻佳音说。 厉屿晨脑子里立刻塞满黄色废料。 不是不可以,一定是我想错了。厉屿晨确定,闻野猪是直接动手派。她要看上谁,八成直接绑了开干,做不出下药这种勾当。 难道是英雄救美。像小说里写的,大帅哥被人下药,给他们野猪救了。 果然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他按奈不住喜悦,“给我说说细节。” 闻佳音站了一上午,脚疼的要命,懒得废话,于是简略总结道: “他为了帮我,给药晕了。” 这话掐头去尾,很容易叫人误会。 “是倒霉崔的,他开始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了?”厉屿晨站起来,“等着,我弄死他。” 他脸色凛然,和小说里的霸总简直一模一样。 闻佳音没注意他的气愤。她这会正忙着。 她把手贴在严成锦脸上,狠狠拍了拍,“起来,起来,起来!” 厉屿晨给这清脆的巴掌声扇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梦想之脸给得打发红,他才想起来拉架,“猪崽,猪崽,公主陛下,下做个人吧,人家为你卖过命。” 闻佳音撇开他的手,“我有话问他。” 厉屿晨对严成锦印象不错,决定抢救一把,“送他上路不差这一时半会。来,你跟哥哥说说,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闻佳音说:“他刚才,帮了我。” 厉屿晨年少时是个标准纨绔,在国外一个挺好的大学里学中文专业。闻佳音的话让他想起那个在东百学普通话的大胡子教授,他每节课都会讲个充满智慧的小故事: 比如农夫与蛇。比如南郭先生与狼。比如郝建和老太太。比如大帅哥和小猪崽。 “闻佳音你是不是找事。他是你助理,不帮你,难道帮倒霉崔的。” “他不是我助理。”闻佳音给他介绍,“这是我对象。” “哈,对象。闻佳音你平时也跟我们同龄人玩玩好吗,别天天跟一帮老头混一块。你看你这词,还对象,老厉都比你时髦。——对象!” 国民老公嘴巴长得老大,闻佳音几乎能看见他的胃。 厉屿晨不肯相信自己耳朵,并且怀疑听障也能传染。 “闻佳音我知道你是理科生,没看过什么正经书。你知道‘对象’不是俩大象的意思吧。这个对象,它的意思是——。” “我是工科生。”闻佳音说,“这是我丈夫。” 她想嫌弃的看厉屿晨,“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文盲。” 厉屿晨被这消息震惊了,顾不上跟她贫。 “你跟我说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开玩笑,我真以为你开玩笑!” 厉屿晨恨不得下去偷闻裕明的静心口服液:“你至于吗,你爸那脑子跟长着玩似的,你还怕干不过他。” 闻佳音白他一眼,“不是只有坏才能害人,蠢更害人好吗,还防不胜防。” 这话倒没毛病。厉屿晨琢磨一下,想起自己最关心的事。他问:“南南,知道吗?” 闻佳音看向别处。 厉屿晨幸灾乐祸,“闻佳音你完蛋了,南南非骂死你不可。” “你高兴什么。”闻佳音也幸灾乐祸,“你现在也知道了,你是我的共犯。” 严成锦这觉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做梦。 梦里有无数浮光掠影,最后变成两个人,站在一起的闻佳音和厉屿晨。 他们很亲密的说着话,而他被关在玻璃房间里。 他就站在闻佳音身边,却怎么也碰不到她。 迷迷糊糊的,他睁开眼睛,看见闻佳音和厉屿晨互揪头发。 原来我还在做梦。 他想着,又一次睡着了。 第二十九章 葬礼8 听见她叫自己,闻裕明才想回头,安女士这时给闻老爷子上完香,转头跟他说:“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差劲了,入职培训不做的吗。” 见安女士跟自己说话,闻裕明哪顾得上别人,赶紧给自己邀功,“你误会了,这是间间的未婚夫。” 安女士知道前夫没脑子,也不跟他兜圈子,问:“间间的婚事,我不用知道?” 闻裕明还委屈上了,“我跟你提过的,我跟你提过好多次,你怎么总不听我说话。” 怕她不相信,他还拉人作证,“不信你问贺一泓,有一次我当他面给你打电话,你还骂了我一顿。老贺,你说是不是。” 趁没人注意,厉屿晨小声跟贺南歌说:“怪不得阿姨要跟闻叔叔离婚,这确实过不到一块啊。” 贺南歌美目一挑,斜睨他一眼,“闭嘴,别耽误我看热闹。” 这就是闻裕明的魅力,整个人充满了白痴美,叫人不忍心跟他计较。安女士翻个白眼,不能再装不知道。 “我不是不同意吗。”她说:“既然我的意见不重要,为什么问我。” “不是,当然不是。”闻裕明赶紧摆手,老生常谈崔家种种好处。 安女士眉毛一挑,讥讽道:“我家在瑞士有养老院,请的是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有最顶级的看护。怎么,崔家他们更专业吗,还是他们打算为间间学护理?” 贺一泓急了,“安安,话不能这么说。瑞士又不讲中国话,你让间间一个聋子出国——” “闻裕明!”安女士狠厉的盯着他。 闻佳音听障是她一辈子的痛。她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后悔不该把年幼的女儿留在国内,留在这个不靠谱的男人身边。 她一字一顿:“我女儿只是听力弱,不是聋子。” 闻裕明这才后知后觉她生气的点,觉得小题大做。闻佳音已经聋了,他们做父母的就得接受现实,多为孩子之后考虑,一味否认有什么用。 而且平日他这样叫闻佳音,闻佳音都没反对。 安女士看他表情也猜得出他的心思,她不想给他留面子了: “我们间间,什么也不做也能锦衣玉食一辈子,你却把她往火坑推。闻裕明,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是真为她好,还是想找借口把她赶出‘八达集团’。” “我告你,你做梦。如果间间喜欢,我可以给她买下‘八达’!” 她不是吹牛,安女士娘家确实有这个实力。 “闻裕明,你不是个好父亲,但我以为你最起码是个人。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老爷子才走,你就想把自己女儿推给一群杂碎,闻裕明,你晚上能睡得着吗。” 闻裕明不敢还嘴,跟崔家结亲他确实存了私心。他知道,闻佳音嫁给崔杰是下嫁,但他打心眼里不想给闻佳音找个强势的对象。 闻裕明满脸纠结,王矣之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安女士,你们对间间的婚事想法不同,这很正常,您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吧。是,您是间间的母亲,但裕明也是间间的父亲,哪有父母会害自己的女儿。” 这几句话简直说到闻裕明心坎里,他立即用委屈的表情看安女士。 妈的这对贱人。安女士心里恨不得把这对狗男女活埋了,但她做了五十多年大家闺秀,实在不好意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 她往自己这边看看,贺一泓嘴比她还笨,贺南歌更是搞学术搞傻了,钱思远倒满脸跃跃欲试,但她总不能叫个小辈跟闻裕明的小三对骂。 算了还是我自己上。安女士正想撸袖子骂街,帮手来了。 钱思远他妈风似的刮进来,抬手给王矣之俩耳刮子,“既然东西是偷来的,遇见正主,还是滚远点好。” 钱思远家就在闻裕明别墅旁边,钱思远他妈早看这对狗男女不顺眼,终于逮着机会了。 她是个丰腴身材,气场很足。她看着闻裕明,笑着问:“你觉得的呢。” 那架势,要是闻裕明敢说个不,她连他一块抽。 闻裕明向来怕这个小姨子,自然一句话也不敢说。 钱思远他妈上下一扫王矣之,嗤笑道:“东施效颦。” 众人这才发现,王矣之这身装扮简直是安女士的复制粘贴。她单看还好,和安女士一比,一身小家子气。 王矣之是故意这么穿的,安女士跟闻老爷子关系向来不错,她知道她今天会来,是特意存了比较的心思。 她比安女士小了近十岁,她以为自己肯定能赢。 但还是输了。她和安女士的差距不是一套高定套装,或者两颗名贵珍珠就能缩短的。 要不是钱思远他妈提起,甚至没人她把她跟安女士放在一起。 她像牡丹旁的小花,不是不好看,只是好看的太平凡了。 她又羞又怒,还带着被闻裕明忽视的伤心,捂着脸,声音里满是脆弱:“老爷子平日对我照顾颇多,我来送他最后一程也不行吗,你未免太刻薄了。” 钱思远他妈二话不说,又给她一耳刮子。“胡说八道,老爷子知道你是谁吗,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崔杰他妈和王矣之交情素来很好,自己被安女士奚落半天,又见朋友被打,忍不住新仇旧火一起撒:“你算什么东西,人家家事,有你插嘴的份吗。” 钱思远一听有人骂他妈,立即不干了,才想骂回去,安女士抢先一步,“你们怎么还没走。我们亿万富豪聊天,你配插嘴。” 崔杰爸爸尴尬笑笑,试图缓解气氛:“闻夫人——” 安女士脸色更难看了,“闭上你的嘴。”她居高临下看着这家子,用自己知道的最恶毒的话说:“烂地长不出好庄稼。” 她冷冰冰看向闻裕明:“闻裕明,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女儿想,结婚就结,不想结婚我养她一辈子。如果想嫁人,得她自己点头才算。如果你那么喜欢崔家,你自己嫁过去好了。” 闻裕明还想分辨几句,闻佳音回来了。她从门口探进脑袋,好奇问:“你女儿怎么啦。” 安女士看见她就高兴,什么郁闷都没了。 “我女儿最可爱。” 她把闻佳音的头发别在耳朵后。手指碰触到助听器时,心中又是一痛。她狠狠瞪闻裕明一眼,温柔的对闻佳音说:“送妈妈出去吧。” 闻裕明看着一帮人呼呼啦啦走了,突然觉得很寂寞。虽然他身边有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有老同学,但他就是觉得寂寞。 众人往停车场走,中途钱思远和刘唱被钱思远他妈逮去做苦力,只有闻佳音和厉屿晨来送他们。 闻佳音问:“你特意回来看爷爷吗?” “是啊,我申请的是临时航线,马上要飞回英国,不然赶不及开会。” 她亲昵点一下闻佳音额头:“你呀,要不是一泓告诉我,你打算自己解决崔家的麻烦吗。虽然在工作上不能帮你什么,但这种小事还是可以给你解决的。——妈的,当初真是色迷心窍,看上闻裕明这傻子。” 安女士充满歉意的看着她,“有我们这种父母,辛苦你了。” 闻佳音迟疑片刻,说:“妈妈,我结婚了。” “结婚没关系,你想——”安女士一顿,满脸不可置信,“间间,虽然妈妈看起来漂亮又年轻,但其实也五十多岁了,听力不大好,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闻佳音有点期待她的反应。她说:“我、结、婚、了。” 厉屿晨有些日子没看见贺南歌,冲他卖嗲,“前几天闻佳音打我了,差点把我尾巴骨打骨裂。” 他拉贺南歌的手往自己腹肌上按,“你摸摸,可疼了。” 贺一泓在一旁重重咳嗽一声,“老爷子葬礼,你俩别太过分。” 话音才落,他身旁的安女士软软倒下,他忙接住她。 闻佳音看看她妈,又看看贺一泓,做作的掩着嘴巴,“天啦,您竟然不知道,我以为贺叔叔会告诉你的。” 她特意补充说明:“我很久之前就告诉贺叔叔了呀。” 贺一泓知道公主陛下有意报复,识趣地闭紧嘴巴。 贺南歌好奇:“知道什么什么?” 都说长兄如父,贺南歌这个哥哥可比闻佳音她爸靠谱多了。要给他知道闻佳音偷偷结婚,别说安女士得撇了飞机,剩下这仨也没好果子吃。 于是四人默契的闭了嘴。 等上了车里,安女士一句也没说,沉默的捏扁一个可乐罐。 贺一泓提议:“趁咱们没走远,我去拿闻裕明的静心口服液给你。” 安女士瞪他,“对方是什么人!” 贺一泓回忆道:“身体很好的帅小伙。” 安女士问:“还有呢?” 贺一泓又想了想,“嗯,据说挺高的。” 安女士生气,“她很久之前就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调查清楚!” 贺一泓无奈,“你骂闻间间啊,骂我有什么用。” “我有什么资格骂她,是我先丢下她的。”安女士看着窗外:“当初,我为了工作抛弃她,现在又有什么理由指责她。” “……学姐,你在哭吗。”贺一泓问。 安女士看着窗外,“刚才,我该抱抱她的。” 第三十章 葬礼9 感冒药效果太霸道,严成锦睡到傍晚才起床。窗外已经暗了,不知工作人员是下班还是去吃晚饭,殡仪馆空了,只他一个活人。 严成锦慌了,边在心里喊他爸他妈他爷爷奶奶过来保佑,边贴墙往外溜,差几步到门口时,他听见老爷子灵位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工作人员离开前拉了帘子,把灵堂和走廊隔开,严成锦才劝自己是听错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突兀的出现在帘子上。 嘎! 严成锦立即贴紧墙边,脑子里把从小到大听过的鬼故事过了一遍。 他屏气凝神,往门口挪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万一是小偷呢。 老爷子葬礼办的挺大,万一有小偷进来浑水摸鱼? 可、可万一是、是那啥呢。 严成锦正纠结要不要出去叫保安,帘子后的响动更大了。 我靠哥们你也太嚣张了! 他抄起手边的笤帚,气势汹汹过去,深吸口气,一把扬起幕布: 闻佳音猛地回头,惊恐地看着他。 她一手抱个盒子,另一手伸向桌子,笨笨的去够骨灰盒。 两个盒子长得一模一样。 天很黑,墨涂的一样,路灯蜿蜒在两侧,亮着寂寞的光。路两边的树把奇怪的影子爬进车来,严成锦有片刻恍惚,误以为自己不在人间。 但他很快集中精神,他在开车。 这条路通往海边,是殡仪馆去海边最近的路,只要一个半小时,他们天亮前能赶回去。 他看着前方,余光总不自觉落在闻佳音身上。她抱着闻老爷子的骨灰盒,蜷缩在副驾驶上。 自己是怎么被她说服,一起做这匪夷所思的事情。严成锦想,大概是老爷子看大海照片时的向往吧。 向往就是自己做不到又不想放弃,他明白这种感觉。 早春时节,天气还冷,凌晨的沙滩无人光顾,只有海水一遍遍拍打堤岸。 闻佳音抱着骨灰盒出来,自言自语般:“太黑了,老头眼神不好,看不清,等天亮吧。” 严成锦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闻佳音又闻到烟草薄荷味。她问:“你感冒好了?” 严成锦说:“好了。” 闻佳音便不再说话,只抱着骨灰盒看向远方。 周围还是暗的,只有海水泛着淡蓝的微光。严成锦又把恐怖片过了一遍,没发现有从海里出来的鬼。他轻松不少,随意跟闻佳音聊着天,“今天那家人,是你的未婚夫?” “前未婚夫。”闻佳音把‘前’字咬的很重,“我们已经结婚了,他是过去式。” 她才想起来,对严成锦说:“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为什么忙着结婚。” “‘八达’的大股东,都是闻家人。”闻佳音说:“不一定非得姓闻,但都是老爷子信任的人。”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八达’其实是家庭作坊。” “我爸总是不服气爷爷把总裁的位子给我,他其实对总裁这位置兴趣不大,但每天都有人在他耳边说,‘这个位置是你的,是闻佳音抢走你的东西’,时间一久,他也真相信了。” “可他那脑子,唉。”闻佳音摇头。 “他总觉得把我嫁出去,我不再算是闻家的人,不说总裁的位置,连股东的位置都可能保不住。” 原来我演过的狗血网剧是真的。世界上真有这种父母。闻佳音语气平静,严成锦却听着上火: “我不懂经营公司,这话听起来可能很无知。但我在网上查过,你们公司是在你担任总裁后,才变成有名的企业的。” 那种陌生又怪异的感觉又来了。闻佳音警惕起来,“你有什么目的?” 严成锦还在气愤,不知已经换了话题。他问:“什么?” 闻佳音细数他对自己的好,“给我带好吃的,帮我对付倒霉崔的,陪我来海边,还为我说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严成锦委屈死了,他这次还真没目的。 他曾经确实有讨好闻佳音的嫌疑,但那时两人才认识,是普通人对亿万富翁的正常反应。 严成锦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甚至有心情开玩笑,“没目的,因为我人好。你不是知道吗,我是个老实的好人。” 闻佳音执拗起来,“不可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 严成锦无奈,“我对你很好吗?只是做了几件随手能做的小事而已。” 闻佳音明显不信,“你想要钱吗,还是别的?没关系,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她微仰着头,盯着严成锦嘴巴,不想错过一个字。 严成锦心中突然涌起愤懑。她语气平静的像理所应当,自己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就给判了刑。 他问:“我不能只是单纯的想对你好吗。” 闻佳音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还在催促,“不要废话,说你想要。” 严成锦真火了,痞气一笑: “我曾经听过一个笑话。” “一只受过虐待的狗,你继续打它,并不是伤害。但如果你温柔的抚摸它,这才算伤害。” 他用那双轻佻的眼睛看着闻佳音,“公主陛下,你到底遭受了怎样的虐待,才会被一点寻常的善意吓成惊弓之鸟。” 啪! 闻佳音抽了他一记耳光。 严成锦顶了顶被她打过的脸颊,才想说话,另一侧脸又挨了一下。 “你!”严成锦愤怒的看着她。 闻佳音也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挨打。 “第一次是你活该,第二次真是打顺手了。” 她问严成锦:“疼吗?” 她眼睛波光粼粼的,好像一片海,严成锦的怒火逐渐被平静的浪花扑灭。 然后,他又挨了一巴掌。 不疼,软绵绵的,好像撒娇一样。 闻佳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不是发过专辑吗,应该知道,三次击打才能凑出一个节拍。” 她踮起脚,捏着他的下巴,警告道: “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少胡说八道!” “我的家人和朋友都爱我。……他们只是,不能给我全部的爱。” 严成锦简直要疯。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是酒吧那些猎艳高手也不如闻佳音会蛊惑人心。他怀疑她有斯德哥尔摩和PUA双学位证书,自己就是那个无辜的受害人。 明明挨打的是自己,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心疼她。 他想报警,最好再找个心理医生瞧瞧。 他心里还波涛汹涌,闻佳音那边已经重新风平浪静。 她看着大海,又是那种自言自语般的呢喃: “他走的时候,真的梦到我了吗?” “老头对我很好,我以为我会哭的。但到现在为止,我一滴眼泪也没掉。” 严成锦嫌弃地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按进自己怀里,: “正常。我爸走的时候,我也没哭,一滴泪也掉不出来。” “我以为我不伤心。” “但是那个月末,我练习生测评拿了优,我又给我爸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我本以为他爸工作很忙,还埋怨了他几句后,然后才想起,他已经没了。” “那晚我哭晕过去了,我的室友差点打120。” 他说话时胸口一震一震的,闻佳音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有些新奇。她抬起头,看见他漂亮的喉结和线条锐利的下颚。 很突然的,她说:“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为什么选择你。” 严成锦没好气说:“因为我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 闻佳音说:“因为你是座正在冒烟的死火山。” “我能看见你心里的愤怒和不甘。但你给自己降温,把这些负面情绪封起来,只灼烧自己,不伤害别人。” “有人看得见你的烟,有人看不见。看不见的人以为你生来性情温和,看见的担心你会爆发,逃得远远的。 “我看你的烟,但我也知道,你永远不会爆发。” “因为你是个老实人。” “这时代人们都不爱动脑子,为了方便,他们把木讷的,没情商的,没智商的,甚至什么都不会人,通通贴上‘老实人’的标签。” “但他们误会了。这种人才不老实,他们只会没脑子也没胆子作恶。” “真正的老实人,是有胆子犯错,甚至有能力把自己的推给别人,但他们不会这样做。” “因为他们有责任,也有担当,他们的经历和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们这样。他们有一百个可以堕落的理由,但他们就是握着那一丝执著,光明磊落的活着。” 闻佳音看仰头看着严成锦,“你就是这样的人。” 她眼睛里的海又安静的拍起浪花,严成锦担心自己被卷进去,不敢看。他侧过脸,“你、你少说好话哄我。” 见他羞红了耳朵,闻佳音调戏道:“是真的。我看见你那天,心里就想,哇,这个小帅哥不错,我丈夫就该是他这样子。” 严成锦耳朵更红了。 他抬起手,迟疑的环住闻佳音的背。 闻佳音倒不客气,径自抱着他的腰。 凌晨的海边,冷冰冰的空气里,他们进行了一个拥抱。 是他们彼此间的第一个拥抱。 “还挺暖和。”闻佳音评价。 她吸吸鼻子,“现在可以说你的目的了。” 第三十一章 葬礼10 在她心中,自己原来这样不堪。 严成锦胳膊一僵,想结束这个拥抱。 闻佳音对个抱抱很满意,说到:“不许动,怪冷的。” “不是不相信你噢。”闻佳音说:“就是,你让我很舒服,暖暖的,你知道吧。所以想报答你。” 严成锦发誓不怪他多想,是小闻董用词太奇怪了。 何况这时两人又紧紧贴在一起。 为了掩饰自己不合时宜的瞎想,他胡言乱语起来:“那个,那什么,我们不是两口子吗,对,我收了你的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知道吧。——啊。” 他低头看她,“我想起来了,我确实件事需要你帮忙。” 闻佳音眯起眼,眼睛里全是‘你还说你没有目的’。 严成锦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我还没你手机号码呢。” “私人号码。”他强调,“能直接跟你说话的那种。” “你知道我多忙吗,还想跟我聊天。”闻佳音嘟囔着,不但存了手机号码,还顺便加了微信好友。“你要我手机号码干嘛。” 严成锦又是那种痞气的笑,“你哪天想哭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递纸巾。” 风突然大了,吹乱了闻佳音的头发。 她听见风中有重重一声响,仔细去听,原来是自己的心跳。 那种触电的感觉又来了。闻佳音松手,借着整理头发,掩盖自己的无措。 “怎么了?”严成锦问。 闻佳音胡乱指向天空,“天快亮了。” 天边隐约亮起白光,天上没什么星星,只半轮月亮懒懒挂着。海浪一次次拍击着堤岸,两人的心在这声音里逐渐平静。 严成锦突然说:“在你身边,欲望确实会得到很好的滋养。你能给的实在太多了,而你又是个慷慨的人。” “要说我没做过美梦,那绝对是骗你的。我并不是座死火山,很多时候,我都想爆发。” “想报复经纪公司,也报复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甚至想过不计后果,跟他们同归于尽。 ” “但和老爷子相处的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人生真的短暂,我的时间不该浪费在王八蛋身上。” “我没有讨好你。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很普通的小事。” 他怕闻佳音多想,又补充一句,“我对邻居也这样。” 闻佳音的关注点早不在讨不讨好上了。她说:“你为什么报复公司,他们对你不好吗?” 严成锦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自己的过往。 闻佳音又说:“我可以帮你。你有什么计划。” 严成锦迟疑片刻,还是放弃了。 他们的初期见面让他得了PTSD,他下意识认为,如果闻佳音知道,一定又会成为她威胁自己的把柄。 这是他最后的自尊了,不能受一点伤害。 他换了个话题,“西郊的地,你为什么让给崔家?” “分手费呀。我们好歹交往过,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不能让他白白浪费青春。我跟你说,那块地里藏了个大宝贝。” 闻佳音像个给小伙伴炫耀新玩具的小盆友,带着点天真的嘚瑟,很可爱。 严成锦喉咙突然很痒。他干咳一声,问:“你公布我们结婚的消息时,我该干嘛?” 闻佳音还为自己的阴谋沾沾自喜,疑惑的问:“什么?” “公布结婚的消息,你要两个篮球场大的场地,最好的话筒和扬声器,还要电视台和网络同步直播,连观众也想好了。” “那么我呢。作为你的丈夫,我才是最重要的道具。”他微微弯腰,凑近闻佳音眼前,压低声音问:“该怎么安排我呢,公主陛下。” 他是存心勾引的。他还是介意闻佳音说自己有意讨好。他想给她看看,自己有意讨好到底是什么样。 闻佳音还真没想过这问题,她独自琢磨了一会儿,跟他商量,“要不,你站在很大的礼盒里,上头系个蝴蝶结,我一拉丝带,你‘啪’的出现?” 这女的什么毛病,我都离你这么近了,你就不想做点什么!闻佳音眼睛里全是清澈明亮的光,一看就知道是个醉心工作的好老板,压根就没想男盗女娼。 怪不得你爸叫你小野猪。严成锦很郁闷,自己的魅力果然不行了。 这可是他混圈子的保命符。 看来,放弃果然是对的。 还是安心做豪门贵妇好,不用熬夜,也不会秃头。 闻佳音越想越觉得自己计划可行: “礼盒要红色的,上头扎个绿丝带,多扎眼啊。” 绿配红,赛狗熊。我再穿身紫,我们这组合一出现,那可不扎眼吗。严成锦疑惑的打量闻佳音,这人平时衣品不错啊,这什么审美? 闻佳音一点没觉察他的嫌弃,还在比比划划,“你就站盒子里,什么也不用做。然后我一拉丝带,盒子散了,大家都开始惊讶:‘哇,小闻董哪里找来的大帅哥啊,真的好帅好帅好帅!’” 闻佳音比划着,越想越高兴。严成锦嫌弃的侧过头,又忍不住跟她一起笑。 闻佳音晃着他的胳膊,问:“好不好嘛,到时候我们就照这样来。” 好个鬼,丢脸死了。严成锦低头看她,正好对她的眼睛。 她笑得很开心,眼睛下挤出两团白胖胖的年糕,带着点平时没有的娇憨。 海、海啸了。严成锦心想完蛋,还是被卷进她眼睛里。 他移开眼,试图自救,说出来的话却是:“你想接吻吗。” 闻佳音问:“什么?” 严成锦又咳一声,装出一副海王样,“因为你总盯着我嘴唇看。” 闻佳音了然,指着自己的助听器,“因为我听不见。它不是什么时候都靠谱的。” 严成锦不愿听这种话,“不是还有右耳朵吗,干嘛说得自己听不见似的。” 这大概就是助听器不靠谱的时候。闻佳音没听见似的,反问道:“你感冒真的好了吗,怎么老咳嗽啊。” 严成锦被她的话呛到,又咳起来。 她嫌弃的远离一步,“你可不要传染给我。” “是吗。”严成锦坏笑,伸手把人拉进怀里,不停在她脸旁咳嗽。 闻佳音像强制给人抱起来吸的猫,手脚并用的反抗。 玩闹间,两人跌坐在沙滩上。 严成锦那点洁癖又来了,嫌弃的想立即站起来。闻佳音压根不知道他的破毛病,拉住他的裤子,指着海平面:“早上的大海,还挺好看的。” 这时太阳还没升起,天边却被染成通透的红。 并不是纯正的红,而是柔软的紫过度成缥缈的粉,又继续过度成泛着静谧的红。 严成锦偷看闻佳音的侧脸。这样看,红配紫也是可以接受的。 闻佳音突然转头,跟他视线撞个正着。她问:“你会游泳吗。” 严成锦立刻移开目光,又觉得这动作显得自己心虚。于是重新把头转回去,“会啊。” 闻佳音说:“游给我看。” 我们不是搞暧昧吗,什么时候换台了。“你认真的?”严成锦强调,“现在是冬天。” 闻佳音说:“给你两万块,马上到账。” 严成锦不干,“我可是公主陛下的老公,我不缺钱。” 闻佳音不满:“从刚才起你就‘公主陛下’‘公主陛下’的喊,谁准你这样叫我的。” 严成锦说,“可你就是公主陛下。或者你想听我叫你什么。” 闻佳音想了想,他说的很有道理,不再纠结称呼的问题。她加码,“给你五万块。” 严成锦眯眼,“你是不是想看我腹肌?咱们这么熟了,我免费给你看,不收钱。” 闻佳音叹气,“……每年夏天,老头都说要教我游泳,但他每次都说话不算数。” 严成锦很怀疑这也是道德绑架。他站起来,拍干净裤子上的土,朝闻佳音伸出手,“来吧。” 闻佳音借着他的动作站起来,惊讶的问:“你真要游?” 严成锦没说话,也没松手。闻佳音就这样让他握着,两人手拉手到了海边。 闻佳音有点担心,“别闹了,我开玩笑的,你感冒才好。” “公主的心愿,就是我的目标。” 严成锦立正站好,作势脱衣服。 闻佳音避嫌的转过身,趁这机会,严成锦把她抱起来,作势往海里丢。 “我¥%……&!”闻佳音的脏话也浪花一样,一次又一次拍打海面,久久不肯停歇。 两人在海边玩闹了一会,天终于亮了。 闻佳音去车上拿骨灰盒,严成锦陪在她身边。他说:“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毕竟咱们还是讲究个落叶归根。” 闻佳音摇头,“他活着的时候背负的东西太多。死了之后,就让他做自己吧。” 在清晨的第一缕海风中,闻佳音把闻八达的骨灰撒向大海。 再见啦,爷爷,去环游世界吧。 但是,也要常回来梦里看我。 两人重新回到车上,绑安全带时,闻佳音说:“这是我做总裁后,第一次和我爷爷坐同一辆车。” “如果我们坐同一辆车,出意外的话,公司就没负责人了。我和老头儿都是分两辆车走的。” “这是唯一一次,我们坐同一辆车。” 闻佳音叹气,“那个时候,我该跟他说说话的。” 严成锦想抱抱她,让她别太难过。 他才伸出胳膊,又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密封袋,里头封着小半袋灰烬。 “爷爷的骨灰,我留了一半。” 她比划着,“回头做个钻戒,我们结婚时用。” 第三十二章 葬礼11 两人在天亮时回到殡仪馆。 才从车上下来,严成锦深吸口气,叹道,“这就是早晨的空气吗,也不比中午的好多少。” 闻佳音敲敲车门,“为什么不给我开门,我不是公主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公主。” 严成锦白她一眼,不但帮她开了门,还伸出手:“您请。” 公主陛下搭着他的手,挑剔道:“我看见了,你朝公主陛下翻白眼。” “我本来想讨好你,所以一直忍着。但你这人太难讨好,我要做我自己了。”严成锦威胁,“以后你再欺负我,我就骂人了。” 闻佳音入戏很深,“胡说八道,公主陛下怎么会欺负人。公主就是因为性格好才叫公主的。” “不过,你真的不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本公主现在心情很好,什么都答应你。” 她得意的像个熊孩子。严成锦脸上嫌弃着,心里忍不住觉得她可爱。 或许,可以跟她提一下自己倒霉卖身契。 “说起来,还真有件事。” 他开玩笑道:“我现在唯一的愿望是混吃等死,公主陛下要努力赚钱养我啊。” 你真虚伪。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 你明明想再要一个机会的。 但你害怕。 你怕舞台下没有观众,你怕没人听你的歌,你怕自己不配站在舞台上。你却告诉自己,你担心闻佳音嘲笑。 你真虚伪。 闻佳音总觉得他在骗人,但转念一想,谁不愿混吃等死呢。她比了个‘OK’,“好的,我会好好养你的。” 严成锦已经调整好笑脸,和她一起往灵堂走。 要说也是冤家路窄,还没出停车场,两人遇见崔杰一家子 崔杰他妈一直看不上闻佳音,觉得她年纪又大,又争强好胜,实在不是做儿媳妇的人选。这要娶回家,不是她孝敬自己,还得自己孝敬她。 但话又说回来,除了她,崔家还真没考虑过别的儿媳妇。 本来板上钉钉的事,谁知安女士根本瞧不上他们。 崔杰他爸别的本事没有,揣摩闻裕明的心思很准。他知道安女士在自己老同学心中的分量,担心事情有变故,昨晚全家熬夜商量了个妙招: 他们让崔杰今天跟闻佳音求婚。 理由都是现成的,闻佳音都这个岁数了,再不趁热孝把婚结了,等给她爷守完三年孝,更成老姑娘了。 大清早的,这家子信心满满杀过来,才进停车场,就看见闻佳音和那小白脸从同辆车上下来。 更过分的是,两人身上还潮乎乎的,一看就是才洗过澡。 崔杰立马不干了,跟他妈告状:“妈,你看他们。” 新仇旧怨一起,崔杰他妈可算找到出气筒了。她满脸嘲讽,语气刻薄: “小闻董,都说可一可二不可三,我们崔家可是高知家庭,你这种做派,恐怕我们得重新考虑你能不能进我们家门了。” 闻佳音真是一看他们就烦,语气也不客气,“现在对公知的要求这么低吗?没记错的话,崔先生只是个大学讲师,连教授都不是。令公子更有出息了,高中都是去国外混的文凭。至于你,一个小学老师,大学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吧。” “我没有学历歧视,我爷爷学历也不高,但他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但我也是真的瞧不上你们这种人,能不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真正的知识分子日子已经很难过了,能不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吗。” 崔杰他妈没想到闻佳音这样不留情面,当着个下人的面把自家老底都揭了。她恼羞成怒,“闻佳音,你跟这小白脸到底什么关系,这样护着她!” 严成锦心说不能让闻佳音一个人战斗,才想骂回去,又听崔杰他爸呵斥自己老婆:“你闭嘴。” 他在一旁听了许久,特意等崔杰妈说完才出声制止。 崔杰他爸笑容和蔼,似乎没把闻佳音的冒犯放在心上。“间间啊,别怪叔叔阿姨老古董,你们孤男寡女呆一起,难免不叫人多想。”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要不,你把他调去别的岗位。你手下那么能人,不会看他长得帅就不舍得吧。” 严成锦长得太好了,崔杰这辈子天天积大德,转世投胎都不一定比得过。崔杰他爸总觉得这人是颗定时炸弹。 “小兄弟,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被人戳脊梁骨骂吃软饭。你要学我儿子——” 崔杰他爸还想劝几句,才把手搭在严成锦肩膀上,闻佳音就把他手扫下去。 “我当然舍不得。” 她握住严成锦的手,跟他十指紧扣。怕他们看不见似的,她还特意举起来,晃了晃。 “你瞎了吗,竟敢把你儿子那种货色跟他比,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指手画脚。一年的利润没我一个月税多,还敢教我怎么用人,你也配。” 崔杰做人不咋样,对父母还是没话说的。一听闻佳音骂他爸,立即跳出来: “闻佳音你有病吧,我爸明明为你好,你就这么跟他说话。” 他从兜里掏出戒指,“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死想跟你求婚的,现在——” 闻裕明这时来了。 他才下车,还没看清老同学,先看见自己闺女,于是酸不拉几的说:“小闻董怎么还在外面。马上公布遗嘱了,不看看你爷爷给你留了什么好东西。” 闻老爷子的遗产,可不是家财万贯就能形容的。崔杰隐忍多年,就等这一刻。 不用别人教,他双膝直挺挺跪下,“闻、闻佳音,嫁给我吧。” 闻裕明这才看见他们一家。 昨天被安女士一通骂,闻裕明也重新考虑起这门婚事。如今看崔杰举个戒指,心下不爽,骂道:“崔杰你TM脑子进屎了,闻佳音她爷爷才走!” 一想到多年美梦就要成真,崔杰太过激动,念准备好的借口说的结结巴巴的:“那个,闻佳音都三十了,再等三年,大龄产妇——” 不等他说完,闻佳音接过他的戒指。 这门婚事虽然是自己选的,但闻佳音真同意了,闻裕明又不爽了。他没好气说:“闻佳音,你——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一字随着闻佳音的动作变成尖叫。 只见闻佳音用极快的手法卸掉崔杰的下巴,把戒指塞进他嘴里。 “你个潮种,竟让破坏我的家庭!” 闻佳音重新站回严成锦身边,挽上他的胳膊: “忘了给你们介绍。这位,严成锦先生,我丈夫。我们不久前结婚了。” 这里没有两个篮球场大,甚至用不到话筒和音箱。严成锦没站在礼物盒里,也没绑上绿色丝带。 但闻佳音就是说了,没半分犹豫。 她想,既然结婚了,就该堂堂正正站在一起。她不想严成锦再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指责。 龙猫一样的钱律师不知从哪冒出来,笑呵呵的挤开崔家众人,朝严成锦伸出手,“这就是严先生,跟老爷子说的一样,真是一表人才。” 他态度友善,但严成锦总觉得他的目光有点冷。 不等他细看,钱律师招呼众人,“既然到齐了,咱们进去宣布遗嘱吧。” 说罢,胖乎乎的手往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闻佳音似乎和他很亲,“胖胖”“胖胖”的叫他。两人说了几句话,闻佳音惊奇的回头,对严成锦说:“我家老头遗嘱里提到你啦。” 她身旁,钱律师眼神更冷了。好像在看一个欺骗天真少女的渣男。 殡仪馆内。 王矣之跟着闻裕明进休息室,被贺一泓拦下:“闻家家事,外人不便打扰。” 王矣之委屈巴巴地喊闻裕明。 闻裕明自从听说闻佳音结婚后,整个人都懵了,这会还是恍惚的,听不见任何声音,径直进去了。 贺一泓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就要关门。 贺一泓这人,对任何人都斯文有礼,唯独对自己,从来只有刻薄。王矣之冷笑:“你对安女士倒是一往情深,不知——” 贺一泓懒得听,直接拍上门。 屋里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钱律师也不废话,才要宣布遗嘱,沙发上的闻裕明直直站起来,僵尸似的扭过僵硬的头: “闻佳音你说什么,你结婚了,你才几岁,你结什么婚!” 他恶狠狠盯着严成锦:“这小子谁呀,哪冒出来的,干什么工作,父母是谁——” 贺一泓比他冷静点,上下扫严成锦一眼,也生出几分嫌弃:“脸那么白,身体肯定不好。” 闻裕明对他的声音向来敏感,听得清清楚楚。他立即不干了,抓住贺一泓的衣领:“你、你早知道了,竟然不告诉我——” 钱律师赶紧过来拉架,“老闻、闻子,别冲动,有话慢慢说。泓泓,泓泓你说句话啊。” 他不劝还好,一劝闻裕明更来劲了。他不揪贺一泓,该抓钱律师了,“你也知道,你们都知道!” 他气红了眼,“你们都知道,就瞒我一个人。我可是闻佳音的亲爹!” 严成锦坐立不安,小声问:“我们,要不要劝个架?” “不用。”闻佳音说:“他们仨都属于老年人,当心碰你瓷。” 她话音才落,钱思远她妈重重放下杯子,“遗嘱还念不念了!” 闻裕明深深喘了两下才松手。他从西装口袋里摸出太太静心口服液,熟练的灌了两瓶。 第三十三章 篡位1 “闻家半山老宅归闻佳音女士。” “闻八达先生名下的不动产,二分之一归闻佳音女士,剩下的部分由闻裕明先生和贺一泓先生平均分配。”。 “现金及部分投资,二分之一由闻佳音女士继承,剩下部分由闻裕明先生和贺一泓先生平均分配。” …… 不知是不满遗产分配,还是没消气,钱律师每念一条,闻裕明便冷哼一声,得空还用匕首似的眼神往严成锦身上扎。 严成锦头次见这种爸,有些不知所措,余下几人早习惯他的臭毛病,全当看不见。 “下面,宣布闻八达先生的股份分配。”钱律师说着,很隐蔽的瞄闻佳音一眼。 这是遗嘱里最叫人的关心的一项,本能似的,所有人都坐得更端正了。 除了闻裕明。他还在瞪自己女婿。 钱律师清清喉咙,“闻八达先生所持‘八达集团’的股份,由闻裕明先生和闻佳音女士平均分配。 ” “不可能!”反应最大的是钱思远妈妈。她瞪闻裕明:“我不信,老爷子糊涂了吗!” 对自己太太,钱律师十分尊重。他说:“闻八达先生签署遗嘱时,状态绝对清醒。” 钱思远妈妈自然相信自己先生的业务能力。她只是不肯相信老爷子绝情至此。 这种行为,和把闻佳音赶出‘八达’集团有什么区别。 “小阿姨,你先别着急。”闻佳音安抚她。她看着贺一泓,“贺董,董事长遭了那么大罪,不单是为了这点股票吧。” 贺一泓到底心虚,端起茶杯喝水,不敢看她。 钱律师帮好友解围:“最后一项,经董事会同意,‘八达集团’旗下的‘六方音效’拆分为独立公司。” ‘六方音效’是由几家生产音效器材的公司组成的,最近几年连续亏损,甚至有股东提议把它们打包卖掉。 比起股份,这是小事,没人放在心上。 闻裕明后知后觉,满脸不可置信。他问闻佳音:“你爷爷、你爷爷把他的股票,给我了?” 钱思远他妈很瞧不上他傻头傻脑的样子,没好气说:“是平均分配。平均分配给间间和你。” “那和给我有什么区别。” 闻裕明站起来,扣上西装纽扣,一抹头,才想说点什么,只听‘哐’一声,休息室的门给人狠狠甩上。 闻佳音离开了。 严成锦也跟她走了。 贺一泓想追上去,钱律师和贺一泓一左一右拉住他。钱律师说:“你让孩子缓缓。” 闻裕明更直接了,“小野猪在气头上,她那么好强个人,再给你打成脑血栓。我告诉你咱们可在郊区,等送医院你早凉了。” 他早忘了找女婿麻烦,哼起快乐的歌,掏出手机,给好友们报喜去了。 闻佳音面无表情走到另一间休息室。 严成锦看出她心情不好,小声问:“遗嘱有问题吗?” “本来,老爷子是公司最大的股东,我爸第二,我第三。因为老爷子支持我,我们的股份加起来超过一半,所以我拥有绝对话语权,公司里什么事都是我说的算。” “但是现在,他把股票平均分给我们两人。我爸本来就对我做总裁不满,如果他联合其他股东,以他们手上的股份,有权利召开股东大会,也能——” 闻佳音一顿,说出最坏的选项,“也能,罢免我。” 像为了印证她的话,她话音才落,舒季媛便急匆匆闯进来:“总助办刚才来电话,十点半召开临时股东大会,选新总裁。——你爸已经走了。” 她是真的急了,所有商务礼仪都忘了,“你爷爷立的什么遗嘱,他们想篡位吗。” “遗嘱的事路上说。”闻佳音说:“叫司机来接我,我现在情绪很激动,没法开车。” “我来开。”舒季媛说着要往外走,被闻佳音拦下了。 闻佳音说:“你不行,你要帮我理清思绪。叫个司机过来。” 舒季媛很着急,“可我们没司机。我的设想里没有现在这种情况,只安排了两个轮值司机,一个送崔家,一个刚才送你爸了。” 她看看时间,“最近的司机至少要三十分钟才能过来,我们等不起。” 闻佳音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想抓起钥匙亲自开车,手却被另一双握住了。 严成锦从她手里拿来钥匙,严肃说:“这种时候,请利用你的丈夫。” 闻佳音的车是悍马,有名的‘油老虎’。车内空间很足,闻佳音和舒季媛两人坐在后排,显得瘦弱无助。 严成锦从后视镜偷看,闻佳音正和舒季媛谈论什么。 都说面对压力,才能看清一个人的真实性格。闻佳音的性格无疑是稳重的。 突然被人篡了位,她没有丝毫慌乱,甚至堵车时,连舒季媛都忍不住骂脏话,她始终冷静。 严成锦没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对闻佳音生出些许佩服,也有些埋怨老爷子。 这老头搞什么,这事干的太不地道了。我们小闻总多好一总裁呀。 他们在九点五十分到达公司。 “还好,来得及。”舒季媛松一口气,大步在前头开路。 但她这口气明显松早了。 等闻佳音和严成锦到时,大门口满是她绝望的声音:“闸机为什么没反应!” ‘八达集团’正门口有六台闸门,是打卡用的。也是邪乎,六台闸机偏在这时一起坏了,不管是舒季媛自己的卡,还是闻佳音的万用卡,刷出来的只有‘滴滴’两声和刺眼的红灯,闸机一动不动。 保安队长抹了把脸上的冷汗,不住道歉:“对不起闻董,舒总助,机器出了点故障,我们马上修好。” 舒季媛自认倒霉,看看时间,又安慰闻佳音,“十点半,来得及。” 话音刚落,她手机响了。电话说了几句,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电话声音很大,不用她重复,闻佳音和严成锦都听见了。 电话里催促:“舒总助,十点就要开会了,您和闻董在哪呢!” 舒季媛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简直难以相信。她看着每次都笑着跟自己打招呼的保安队长,才想说话,闻佳音已经站在她前头: “闻裕明让你干的。” 不是疑问,是陈述。 安保队长心虚,不敢说话,只能费力挤出个笑脸。 闻佳音后退半步,对准闸机,狠狠踹了上去。 ‘八达集团’用的当然是好东西。但是这么好的东西,在闻佳音脚下凹了大半,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保安队长身后的保安们集体后退,怕总裁大人的怒火飞溅到自己身上。 三脚。 闻佳音只用了三脚,牢不可破的闸机便被她踹开。 她连余光都懒得给安保队长,径直往电梯间走去。 总裁是有专用电梯的,闻佳音却选择员工电梯。 员工电梯里有几个员工在八卦‘小闻董三脚踹废闸机’的事,闻佳音在关门一秒挤进来,冲他们商业一笑,“抱歉,急事。” ‘八达集团’哪有人不认识她,几人拍了几句马屁,立马溜了。 舒季媛皱眉,“你怀疑电梯也被你爸动了手脚。不会吧,电梯可是会出人命的。” 闻佳音冷哼,“害人不一定要多聪明,够蠢就可以。” 舒季媛一想也是,谁知道闻董那脑袋能琢磨出什么好东西来呢。 和专用电梯不同,员工电梯不能直达大会议室。三人绕了半个楼层,还是迟到了。 大会议室的门已经关上了。 这是股东大会开始的意思,如无特殊情况,只有会议结束时才会重新开门。 王矣之不知从哪冒出来,像往常一样,冲闻佳音温柔的笑:“你这孩子,这么大场合也能迟到。大会议室隔音效果很好的,你叫他们也听不见。” “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没有。”闻佳音盯着大会议,不知道和谁说话。 “我小阿姨已经教过你了吧,一个小偷,遇见失主,滚开是基本道德。何况失主现在心情很不好。” 王矣之知道她的手段,心中难免生起惧意。但眼看闻裕明大权在握,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这份惧怕很快被得意取代。 她伏低做小这么多年,甚至流掉一个孩子,不就是等这一天。 她依旧是那种温柔的笑,才想说点什么刺激闻佳音,闻佳音已经吩咐舒季媛:“让保卫科过来一趟,这人混进我们股东大会,我怀疑是商业间谍。” 舒季媛和她配合默契,几乎在她说第一个字时就打电话。 安保人员很快来了,要把王矣之拖走。王矣之拼命挣扎,想跟闻裕明求救,闻佳音学她那种温柔的笑:“大会议室隔音效果很好的,你叫他们也听不见的。” 这就是有仇当场就报了吗。严成锦想,好像,挺痛快的。 大会议室隔音效果确实很好,透过玻璃窗户,他们看见闻裕明站在主位,嘴巴不停张合,不知在说什么。 他看起来很激动,手戳图标时特别用力,几乎把幕布戳破。 外头动静太大,里面很难不注意。 他们都看见闻佳音了,但都假装没看到。 第三十四章 篡位2 “里面说什么?”舒季媛盯着会议室,边走边数:“贺董肯定支持你。钱董也是你这边的。施董是吉祥物,从来不表态。” 也不知道是安慰闻佳音,还是安慰自己,她不停重复:“五票里你有三票,没事的。” 闻佳音盯着闻裕明的嘴巴,同步翻译:“他说‘农家乐’投资大,收益慢,会拖垮公司。” 大会议室里。 闻裕明慷慨激昂说了十分钟,终于停下。这人脑子虽然不好使,演讲可是把好手,很会煽动人心,听得易董啪啪给他鼓掌。 剩下三人冷眼看着,明显不买账。一直拿自己当吉祥物的施董最先发问: “小闻董这次提案确实出人意料,可她之前也有很多匪夷所思的提议,有的听着比这次还不靠谱。但事实证明她是对的,我们每次都赚钱。” 施董说:“老闻啊,不能因为你不懂,就认为小闻董不行。我们更不可能因为你觉得小闻董不行,就换新总裁。” “我们这群老家伙,说起来个个是‘董’,可哪个也没正经管过公司。要我说,你都多余开这会。总裁这位置,还得继续麻烦小闻董。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等着数钱吧。” 他一口一个老家伙,听的闻裕明很不舒服。令他更不舒服的是,这吉祥物竟第一次站出来支持闻佳音。 闻裕明看钱律师和贺一泓,钱律师肉乎乎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贺一泓则从头到尾一张冷脸,专心转着手上的笔。 他猜不透两人的心思。 但他知道,如果他们不同意施董的话,会反驳。 可他们没有。他们也支持闻佳音。 闻裕明突然很委屈。 没人知道,他已经为总裁这位置准备了二十年。 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人是他爸,他早做好规划,老爷子退休后,他接替他的位置,薪火传承。 可谁也没料到老爷子爱岗敬业,直接干到去世。还跳过他,把总裁位置给了他闺女。 闻佳音是个好总裁吗。不见得吧。她每天只是坐在办公桌前发号施令,只会下属做事。 但老爷子认同这个总裁,股东认同这个总裁,连他的好兄弟也认同。 那他呢,他算什么,他的努力和付出又算什么。 闻裕明失望透顶,想结束会议,甚至想像闻佳音对自己那样,对老爷子的位置竖中指。 可他到底没闻佳音,看着老爷子空荡荡的位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老爷子的良苦用心。 果然孝顺的孩子最好命,怪不得老爷子要这样分配股份。 他看向门口的闻佳音,眼睛里全是同情。 舒季媛给这深情一眼看得满身鸡皮疙瘩,她凑近闻佳音,“你爸想干啥?” 闻佳音冷着脸跟她爸对视,“不知道。我只会读唇语,不会读心术。” 闻裕明重新看向一众股东,露出自信的笑。 闻佳音盯着他的嘴唇,复述道: “诸位,承认吧,老爷子如果支持间间继续做总裁,我们根本没有召开这次董事会的机会。” 舒季媛才想骂人,严成锦抢先一步,皱眉问:“他什么意思?” 闻裕明笃定道: “我不知道老爷子之前的态度,但这一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不赞成她的新提案,也许是不能继续给她兜底,总之,他是不愿意闻佳音再做总裁的。” “你们都知道,我自荐多次,想要总裁的位置,老爷子也知道,一旦我有了股权优势,一定会召开股东大会。” 闻佳音不再说话,只脸上越来越白。她咬着牙,好像忍着极大的痛苦。 舒季媛的注意力都在会议室里,严成锦先看见闻佳音的异样。他问:“你怎么了,呼吸,跟我呼吸。” 闻佳音跟着严成锦深呼吸两次,小声说:“我爸说,爷爷想开除我。” “放什么屁。”贺一泓把笔扣在桌上,小声骂道。 闻裕明又听见了,反问:“不然你说,老爷子什么意思。” 贺一泓不肯说。 他和钱律师隐约猜测出老爷子的用意,但老爷子留给闻佳音的路太苦,他们都是自私的大人,没人愿意做那个提醒闻佳音的坏人,于是只当自己不知道。 施董明显动摇了,不住往门外看。 其实不单施总,闻佳音自己也信了。 从她知道这消息那刻起,这念头就在她心里发芽。只是她不断告诉自己,爷爷不会这样对她。 爷爷了解她的脾气,她不可能像闻裕明那样,做个闲散副董。如果不做总裁,她会离开。 闻裕明又说:“我提议,解除闻佳音总裁职位。反对请举手。” 闻佳音问舒季媛:“带笔了吗?” 舒季媛把她常用的那支笔递过去。 笔是宝格丽的,暗绿色,镶着玫瑰金的边,有种不动声色的美。闻佳音握着笔,狠狠插进紧急呼叫器里。 警报铃瞬间响彻整个楼层,紧闭的会议室大门也开了。 旁边会议室的人惊恐地冲出来,舒季媛换上商业笑容,“临时安全测试,不要惊慌,请回去继续工作。” 闻佳音早关了助听器,在兵荒马乱中走进会议室。 她好像生来就该站在主位。她一进来,闻裕明本能让出位置,她在主位站定,微昂起头,朝台下看去,好像之前每次开股东大会一样。 只是这次,曾经支持她的人不在了。 “我是来辞职的。”她说。 “各位也知道,总裁这位置是爷爷硬给我。现在他不在了,我也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这消息是颗重磅炸弹,炸得所有人不知所措。最先说话的是闻裕明,他又惊又喜:“你说真的!” 贺一泓懒得看他这幅蠢样,对闻佳音说:“别胡说!” 闻裕明难得站在闻佳音这边,“孩子哪胡说了,谁还没点自己喜欢的事。” 贺一泓简直要骂人,闻佳音却说:“下一项吧,趁这机会,咱们把新总裁选出来。你们有合适的人选吗?” 炸弹一个接一个,把人脑炸成浆糊。吉祥物施董出来和稀泥,“要不这位置先空着,咱们再想想。” 他劝:“小闻董啊,我知道你和老爷子感情很好,老爷子才走,你难过是应该的。可咱们国家有句老话,大悲大怒时不要轻易做决定——” “谢谢您。我很清醒,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闻佳音看着台下,一字一顿道:“我提议,闻裕明先生担任‘八达集团’总裁一职。” 闻裕明开会就是这目的,如今得偿所愿,竟难以置信,惊讶地看着闻佳音。 贺一泓反应最激动,他直接站起来,质问闻佳音:“你疯了。” 钱律师用胖胖的手挡住嘴,小声提醒,“冷静冷静,间间,不要冲动。” 施总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茫然。 而易董怕她反悔似的,举起手,高喊:“我同意。” 闻佳音跟着举手:“我也同意。”她问:“爸爸,你不想当总裁吗。” 无事献殷勤必定有诈。但机会难得,闻裕明也迟疑着举了手。 闻佳音问:“施总,您怎么说。” 施总已恢复理智,稍作犹豫,像往常一样说:“我弃权。” 贺一泓真疯了,一拍桌子:“我不同意。” “赞成过半,反对无效。”闻佳音冲闻裕明伸手,“爸爸,恭喜您得偿所愿。” 闻裕明被巨大的惊喜砸懵了,傻呵呵的说,“同喜同喜。” 闻佳音收起笑容,转身离开会议室。 贺一泓追了出来:“闻佳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从闻佳音记事起,他头次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 闻佳音平静的说:“刚才,你没举手。” “闻裕明告诉你爷爷不支持我做总裁后,你没举手。” “你不反对,你同意了。” 贺一泓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口。 闻佳音的办公室和520室一样,除了黑白色就是板正的方形线条,看起来特别无聊。 严成锦站在办公桌前,仰着头,一手拿工具箱,另一只手虚护住闻佳音:“……你到底在干嘛?” 闻佳音从大会议室出来便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出工具箱,二话不说跳上桌子,不知对中央空调做了什么。 “修出风口。”闻佳音用腿踢开他的手,“别添乱,这么大个桌子,我后滚翻四圈半也摔不下来。” 她还穿着守灵时的裙子,长度到小腿一半。虽然看不见裙底风光,严成锦还是自觉的侧开脸。 闻佳音伸手:“小号十字螺丝刀。” 严成锦递了半天,闻佳音没接到,低头一看,蹲了下来问:“你脖子扭了?” 严成锦一回头,还没说话,先跟她胸对个正着。 守灵的衣服肯定不暴露,闻佳音只是漏出半截锁骨,严成锦才看见便红了脸,心猿意马完了骂自己不要脸。 闻佳音不明所以,把他的脸转向自己,“这是怎么了?” 钱总在门口就看见小两口亲亲蜜蜜,重重敲了下门。闻佳音伸手,严成锦把她扶了下来。 她问:“您来安慰我?” 钱律师说:“老爷子的遗嘱,有隐藏条款。” 第三十五章 失业1 严成锦对豪门的认知来自于自己演过的狗血偶像剧,总有种天真的乐观,他高兴的对闻佳音说:“老爷子肯定向着你。” 钱律师瞄严成锦一眼,严肃道:“如闻佳音女士卸任‘八达集团’总裁一职,将‘六方音效’交予之打理。——‘六方音效’已经退市,老爷子全额控股。” “我不要,你们找职业经理人吧。”闻佳音说:“记得我那家实验室吧,我要回去做科学家了。” 钱董神情微妙的看严成锦一眼:“造假丁丁那个?” 严成锦正收拾工具,闻言一顿,惊异地抬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卖这玩意的。 闻佳音给他看得莫名其妙,“……丁丁只是副业,我们单位是研究听神经的。” 钱律师挠挠肉乎乎的脸,“所以?” 闻佳音严肃的说:“科技,创造未来。” 钱律师对未来没兴趣,只在乎眼前的苟且:“你那实验室,去年利润有多少。” 闻佳音:“……两百万。” 钱律师咂咂嘴,“行吧,制造业不景气,这利润也凑活了。” 闻佳音扭开头,“负的。” 钱律师确定,公主陛下赌气呢。 对付小野猪不能拧着来。钱律师冲严成锦勾勾胖胖的手指,想叫他去外头叮嘱几句,让他劝劝闻佳音。 没想到闻佳音先叫他:“胖胖。” 钱律师满身肉肉一颤,闻佳音问:“你和小爸,为什么不举手。” 钱律师叹气:“间间,我是搞法律的,不懂什么投资发展。我只是跟着老爷子走。” “不管老爷子这样分配股份有什么用意,有一点你爸说对了。” “老爷子不愿让你继续做‘八达集团’的总裁。” 严成锦在一旁听得生气,“凭什么!” “你们也是‘八达’的股东,难道不清楚闻佳音的工作能力吗。” “凭什么闻老爷子一个人说得算。” 钱律师没说什么,只多看他一眼,离开了。 “我告诉过你吧,‘八达’是个家族企业。‘八达’的股东都是老爷子信任的人。” 闻佳音开始收拾自己的办公用品,“换句话说,‘八达’的股东都是爷爷的人。” “他们只听爷爷的话。” 她不常做家务,收拾起笨手笨脚的,才抽出一份文件,就把笔筒撞到了。 一盒子滚得满桌子都是,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严成锦看不下去了,“你想要哪个,我给你拿。” 闻佳音想了想,拉开抽屉,指着里头花花绿绿的糖,“帮我装起来。” “这是我小学时很流行的糖。”严成锦不解,“你们有钱人也吃?” 闻佳音想说什么,舒季媛来了。 她脚步很快,在身后带起一阵风: “我们现在能调动七个亿现钱。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能凑两个。” 闻佳音不解:“干嘛?” 舒季媛斗志满满:“跟你爸商战,把公司夺回去。” 闻佳音一副咸鱼样,往老板椅一摊,“完全不想。” “你脑子坏了!” 舒季媛骂得痛快,突然打了激灵。她往四周看看,小声问:“你们,有没有感觉,身后凉飕飕的?” 严成锦看空调出风口,猜到闻佳音的计划。 这间办公室以后归闻裕明用,她特意改了出风口,想吓死她爸。 闻佳音假装无辜,“没有啊,你说什么?” 舒季媛把老板椅推到自己位置,“你感受一下。”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舒季媛说:“这是老爷子提醒你,让你理智一点,不要意气用事,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闻佳音鼓掌:“我发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舒季媛躲在她身后,“没有,我怕死了。但是比起害怕,我更生气。” “明明是你的东西,为什么让给别人。” “‘八达’不是我的。”闻佳音说:“公司从创立那天起,就是爷爷的。” “既然他不放心交给我,我也不要了。你知道的,如果不能完全拥有一样东西,那我干脆不要了。” 闻佳音抽走她手里的笔记本,“舒特助,这些年辛苦了,今天给你放假。对了,有空把这里的文件处理一下。” 舒季媛看得出她去意已决,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闻佳音说:“去做科学家。” 舒季媛翻个白眼,把笔记本装进包里,“你已经计划好了?” “我向来准备plan B。”闻佳音划拉回去,指抽屉里的小玩具,让严成锦帮她装起来。“你呢。” 舒季媛说:“没想过,我本来想一直做总助的,然后跟你一起上《时代》杂志。” “《时代》会上的。”闻佳音说:“我一定会改变这个世界,只是早晚的问题。” “我们在不久后开辟新战场。你别想摆脱我。” 舒季媛才出门,严成锦便收到她的短信:跟着她。 他看在落地窗边发呆的闻佳音,闻佳音也从窗户里看他。 “回去吧。”闻佳音冲他笑笑,“今天谢谢你了。” 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严成锦觉得她很累。 他说:“我留下吧。难过时,身边有个人比较好。” “我不难过。”闻佳音说:“我只想独自呆着,理清思绪。” 停车厂。 闻佳音已经在车里坐了半小时。她什么也没想,只是发呆。 手机又震了起来。还是闻裕明的电话,让她放了王矣之。 现在离职手续还没走完,她依旧是‘八达’的小闻董。没她点头,王矣之得给保卫科送去派出所。 她骂了句脏话,关了手机。 才发动车子,有人从外面拍了拍车窗。 是严成锦。 她降下车窗,惊讶的问:“你不是走了吗。” “我疯了吗,让你一个人呆着。” 严成锦拉开车门,把她赶去副驾驶。他给闻佳音绑上安全带,“你可能不知道,难过时,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安慰你的,是陪你一起发疯的。” 他发动车子:“想去哪呀,公主陛下。” 闻佳音真是头一次听说,傻乎乎的摇头,“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荐吗。” “我也没有。”严成锦掏出手机,“但我有地图。为了避免半路没油,我就按加油站的方向开了。” 那天下午,‘八达集团’发生了很多事: 股权变更通告,‘六方音效’的负责人开了长达五小时的会,高层变革,一个被开除的安保队长,以及,跟丈夫浪迹天涯的前总裁。 为了避开晚高峰,他们随便找了条街停下。严成锦认出这里,“前边是大学城。”他指着南边,“我学校在那边。” “巧了。”闻佳音指东边,“我们理工大在那。”她算了算时间,“说不定我们曾经在这里见过面。” 严成锦有点尴尬,“不太可能,我没正经上过几天学。” 闻佳音没听见。她环顾四周,对严成锦说:“我们找家店吃饭吧。” 她心不在焉的,差点撞上身后的树。 严成锦拉住她,问:“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闻佳音挣脱他往前走,“你想吃什么。” “没人被辞退还会开心。”严成锦握着她的手腕,“你跟我来。” 这条街在大学城外围,并不繁华。严成锦边走边嫌弃,说跟他们夜市街差远了。 闻佳音不情不愿跟在他身后:“你去哪,不吃饭吗?” “郁闷时吃饭会肚子疼。”严成锦用袖子抹干净路边的长凳,让闻佳音坐下。“你等我一会儿。” 旁边有一群卖唱的小伙子,正在组装麦克风。严成锦过去跟他们说了什么,众人朝闻佳音看来,发出善意的起哄声。 一个小伙子把吉他交给严成锦,冲他做了加油的手势。 闻佳音给他们笑得莫名其妙,见严成锦回来了,好奇问:“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严成锦随意拨弄吉他弦:“我跟他们说我惹你不高兴了,要唱歌哄你。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 “不是你惹我不高兴的。”闻佳音嫌弃的看着吉他,“我的问题不会因为你唱首歌就解决。” “没打算给你解决。”严成锦说:“你也太看得起我,虽然这样说显得我像个弱智,但到现在为止,我确实还没搞清楚你到底遇到了怎样的麻烦。” 他站闻佳音面前,手指始终放在琴弦上,看起来跟路过的大学生没什么不同。他说:“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闻佳音对音乐没兴趣。她开始搜索最近的餐厅:“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浪费时间。我们去吃饭,然后你送我——” 严成锦没收了她的手机。 “我老师跟我说过,人类的归宿是音乐,我们的灵魂跟音乐是相同。” “反正现在也走不了了,你就点一首试试看呗。” 严成锦下定决心,只要她能开心,他甚至愿意唱曹鸣的歌。 不知什么原因,严成锦拿起吉他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好像战士握住了自己的枪,底气十足,很有自信的样子。闻佳音有点想相信他。 她说:“我很多年没听过歌了。” “老歌我也可以。”严成锦说着,给她弹了首《康定情歌》。 是有点效果。闻佳音说:“你会唱《飘落》吗?” 严成锦不会。 在网上搜索,原来是苏联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主题曲。 多有年代感的字眼,一听就知道是爷爷养大的孩子啊。 严成锦终于闻佳音有多难过了。 第三十六章 失业2 后来他们还唱了《三套车》、《喀秋莎》以及《不要责备我吧,妈妈》。 旁边有个拄拐棍出来遛弯的大爷,听了半天,往闻佳音手里塞了五块钱,问:“小伙子,来首《国际歌》行吗。” 借吉他那哥们给在一旁围观,赶紧劝大爷别添乱,人家这是哄女朋友呢。 大爷看严成锦好几眼,问借吉他的哥们:“这是你朋友?小伙长得好这么搞没事,你们可别学他。” 闻佳音对严成锦说:“来一个吧。老头以前也爱唱。” 严成锦问闻佳音,“能帮我找找乐谱吗。” 闻佳音搜了一个把手机递过去,严成锦没接,就着她的手看了起来。 鼓舞了几代人的旋律很快在街上响起。 恰逢下班时刻,疲惫的打工人为这首歌停下脚步,一起骂狗日的老板。 作为狗日的老板代表,闻佳音毫无压力,甚至跟着哼了几句。 借吉他那哥们赶紧用手机记录下一盛况。他们在街边唱了九个月,头次有这么多听众。 路人发现这个帅气的卖唱小哥,调戏他再来一首。严成锦握紧闻佳音的手,表示自己只是为逗女友开心。 围观的单身狗们表示这不比上班还残忍,走得毫不留恋。 天色已晚,严成锦和闻佳音也要走了。借吉他那哥们遇见同行非常高兴,两人交流了很多技术问题,最后还交换微信,把严成锦弹吉他的视频发了过去。 回去时,闻佳音说:“你刚才,很好看。” 严成锦老脸一红。又听她说:“像个大明星。” 趁等红灯,严成锦一捋头发:“我本来就是大明星。” 闻佳音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她换上拖鞋,去冰箱找了罐汽水,坐进阳台的秋千里。 屋子很大,她一个人住太空,因为很少回来,房子里很没人气,样板间一样。路过沙发时,她故意弄乱上面的抱枕,屋子并没有因此热闹,反而更冷清了。 她有点怀念刚才和严成锦在一起的时光,有种世俗的热闹。 她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进秋千里。 按开手机,数不清的消息和未接来电跳了出来。她一条条找下去,没有安女士的。 她没打电话,也没发短信。不知道是还不知道她已经辞职了,还是相信她自己能解决。 闻佳音才想丢开手机,严成锦打来电话。 闻佳音按下接听键,“你有东西拉车里吗?” 严成锦端正的坐在写字台前,手边的草稿纸画满涂鸦。 他只想问闻佳音到没到家,却写了个二百字的小作文。 他用练习了很多次的口吻说:“没有,只是想问你有没有顺利到家。” “到了。”闻佳音拿脚撑着地,自己摇秋千,“要拍照给你确认吗。” “不用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打电话,严成锦有点紧张。他低头看草稿纸,上头两百个字全是废话。他不想挂电话,绞尽脑汁想找个话题,却听闻佳音说:“很奇怪,我脑子变成白色了。” “我真的很生气,特别生气,我以为我会砸了办公室,或者做别的什么不理智的事,但我没有。我脑子里好像装了把沙漏,把一起都筛了出去,没有情绪,没有思想,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有些担心,“我该不是气傻了。” 严成锦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你只是比较迟钝。” “有的人,情绪就是比较慢,你不要担心。也许明早起来,你的枕头已经被你哭湿了。” “我才不会哭。”闻佳音看天空:“不过我可能真的需要时间调整一下。” “我打算给自己放个假。人们放假会做什么?” 严成锦也看天空,“旅游,购物之类的吧,或者在家睡觉。” “旅游吗,可我小时候已经环游过世界了。购物的话,奢侈品牌每季都会送新款来我家。我也不想睡觉,我现在根本睡不着。” 闻佳音很发愁,“我该做点什么消遣?” 严成锦偷偷仇富,你别消遣了,你的人生就是最大的消遣。 腹诽完,他问:“你要不要来我家玩?” 闻佳音说:“什么?” 严成锦是突然发奇想,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姑姑家在夜市街,很有名的,晚上很热闹。而且我姑姑做的鸡爪很好吃。” “还有,那个,姑姑知道你帮她交了医药费,想请你吃饭,谢谢你。” 他以为闻佳音会拒绝,没想到那边稍作迟疑,竟答应了。 闻佳音说:“你已经见过我家长,我也该见见你的家长。” 她又说:“钱是你的,你姑姑的住院费是你交的。” 晚上七点。 因为担心boss所以胃口不好连晚饭也没吃的舒助理正跟自己老公痛骂董事会那群王八蛋。 她老公忙着写SCI,全程点头配合,并在她休息时递上热水。 舒助理郁闷地一口闷了整杯水,她失联一天的Boss终于重新出现。 她惊呼一声,推开凑过来查看她有没有受伤的老公,立即点开信息。 屏幕里,九件一模一样的小鸡黄羊绒衫整齐的挂在衣柜里。 闻佳音问:我穿哪件见家长? ‘啪’一声,舒季媛反扣上手机。她问:“师兄,我们家离闻佳音家有多远?” 她老公说:“直线距离吗?三百到三百五十米吧。” 舒季媛拍桌而起,“把我四百米的大刀拿来,我要捅死这只野猪!” 晚上十点半,‘国民老公’厉屿晨加班回家。 闻佳音辞职的消息虽然还没对媒体公布,但已漂洋过海,传到远在美国的贺南歌耳朵里。 忙着修改毕业论文的南美女特意空出时间,想安慰惨遭失业的小闻董。但小闻董关机了,他只好骚扰厉屿晨。 厉屿晨倒是喜欢跟他聊天,但他不喜欢跟他聊别人。他强迫自己听了两个钟头,才挂电话,于自家门口撞见一可疑女子。 “你有病吧闻间间。”他捂着胸口骂人,“大晚上搁我家门口装鬼呢。” 闻佳音有求于人,态度很好:“你第一次见家长穿什么?” “开裆裤,尿不湿,奶嘴——”厉屿晨给自己聊清醒了,惊讶的问:“我靠,你要见家长!” 闻佳音给他看自己的衣柜,“我需要约造型师吗,会不会来不及?” 厉屿晨对着九件小鸡黄陷入沉思,“比起穿什么,我更关心的是,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们南南投案自首。” 闻佳音无辜的看着他,装可爱道,“人家才失业了辣,暂时不考虑这件事呢。” 她以前就是用这幅嘴脸在南南面前争宠的!厉屿晨越看越上火,直接把人塞回电梯里。 “滚滚滚!”他撵人,“妈的灾舅子。” 中午十二点半。夜市街,鸡爪店。 姑姑小声问许青妩:“你哥吃坏东西了,怎么一来就钻厕所里。” “在里头臭美呢。”许青妩打个呵欠,“用了我半瓶发胶。”她拍卫生间的门:“你少用点,这可是唱唱同款,已经绝版了。” 严成锦拉开门,把发胶扔给他:“瞧你那小气劲,我这是帮你好吧。你每次喷刘海才用多少,等过期全给你喷秃了。” 许青妩今年高二,天天熬大夜,头发成把成把掉,非常听不得‘秃’这个字,嚎着冲进去抓她哥头发。 “别闹,别闹。”严成锦护住自己衣服,“给我揪坏了。” 姑姑从两人身边路过,又折回来,问严成锦:“这不是吃喜酒的衣服吗,你穿这么隆重干嘛?” 许青妩告状,“他昨晚半夜跟我看视频,叫我陪他挑的!” 约好的见面时间在五点半。闻佳音怕堵车,提前两个小时出门。 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她四点过一刻就到了。 姑姑的鸡爪店在步行街一角,招牌上画了只露大腿的Q版鸡,旁边用黑字写着‘无骨鸡jio店’。 店面用了大面积的淡灰和明黄,看起来时髦又温馨。 闻佳音推门进来,看见严成锦跟个小姑娘互薅头发,旁边那个挺好看的女士正对着镜子喷发胶。 她沉默的退出去,重新确认店名。 屋里三位太过投入,谁也没发现她。犹豫片刻,闻佳音拿出演讲的气势,气沉丹田:“大家好。” 三人吓一哆嗦,齐齐朝她看来。 他们三个其实有些像,都是艳丽面孔,带着些许攻击性。闻佳音竟给看出几分心虚,指着门口,“我敲过门的。” 严成锦精心打理的发型全毁了,生无可恋地迎过去。闻佳音把怀里的向日葵塞给他,“我不知道姑姑有没有花粉过敏,所以选了向日葵。” 她说:“姑姑,恭喜出院。” 她今天穿了件小鸡黄的毛衣,领口露出衬衫白色的衣领。裤子是深灰色的,配了双黑色马丁靴。柔顺的黑发在松松地扎了低马尾,看起来斯文又充满生气。 她也不认生,姑姑妹妹的喊,很大方的样子。姑姑一看就喜欢上了,拉她坐下,给她削苹果吃。 许青妩对那束向日葵很感兴趣,拿着手机拍了老半天。“佳佳姐,这是什么品种呀,真好看。” 闻佳音头次给人叫这样接地气的称呼,很是新奇。她说:“就,向日葵吧,观赏的那种?” 看出她的不自在,严成锦帮腔道,“你去淘宝查查呗。” 他就随口一说,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几秒种后,许青妩郑重起身,滑跪到闻佳音跟前。 第三十七 失业3 “姐姐!” 许青妩一咏三叹: “严成锦这人脾气臭还有洁癖,破事一堆还话痨,除了脸好看做饭好吃一无是处。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天真活泼的女高中生。姐姐,择偶标准这块,性别别卡的这么死,啾——” 姑姑动作很快,在严成锦感到丢人前把她扯起来:“又发什么羊癫疯。” 许青妩给她妈看手机,“我的老天鹅,妈你看,这种向日葵一根要三百块诶,佳佳姐这扎得有好几千吧。” 姑姑一看手机,脸色大变。 严成锦担心姑姑误会闻佳音乱花钱,想帮忙解释,闻佳音却有些羞赧的说:“我不知道该带什么礼物给您,所以挑了个不会出错的。是有点没诚意哈。您喜欢什么,下次我带给您。” 姑姑朴素的价值观被这捧天价花震碎了,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什么都不缺,不用给我乱花钱。” 她小声感叹,“这还叫没诚意?这些钱能买多少斤肉,包饺子够吃一年了。” 闻佳音听见吃就高兴,“您包饺子好吃吗?” 许青妩很骄傲,“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 闻佳音好奇:“比严成锦做饭还好吃吗。” 姑姑难免有点小骄傲,“成成的手艺都是跟我学的。” 闻佳音瞄严成锦,原来你小名叫成成。她说:“哇那成成也太幸福啦。” 见三人聊上了,严成锦偷偷松口气。 他很担心她们不喜欢彼此。 姑父今天又加班,他们也不好先吃饭。姑姑很过意不去,给闻佳音塞了一兜零食,生怕她饿着。 零食都是旁边小超市买的大众款的,闻佳音吃得挺高兴,还跟许青妩一起嗑瓜子。 严成锦又开始发愁,觉得照这样吃下去,她晚饭得省了。 他跟姑姑打了声招呼,拉着闻佳音去夜市遛弯。 他们才出门,许青妩立即不高兴起来,“我爸干嘛呀,一个中学老师,比高三班主任还忙。” 姑姑心不在焉的,“你爸工作负责呗。” 确定两人走远,许青妩问,“妈,你觉得佳佳姐怎么样?” 姑姑有些担心,“你哥这是不是电视上演那个,嫁入豪门了?” 站在夜市街入口,闻佳音已经听见里头的热闹,喇叭高高低低吆喝着诙谐的广告,一听就很有趣。 她犹豫的看着前方,不肯进去。 “怎么了?”严成锦以为她担心安全,劝道:“里头有警察巡街,很安全的。” 闻佳音指着自己的助听器,“有些音响,会有啸音。” 闻佳音几乎和普通一样,她甚至比普通人更优秀。严成锦经常忘了她是不同的。 他没戴过助听器,但常用麦克风,知道啸音有多刺耳。 他想带闻佳音回去,但她满脸期待,他伸出手: “别戴了。我带着你,不会让你走丢的。” 他想牵闻佳音的手,闻佳音却误会了,迟疑地摘下助听器,放在他手上。 严成锦没想到她这样信任自己,把助听器收进口袋,握着她的手,汇入人群。 夜市街的空气是饱满的,烤红薯的甜,重庆小面的辣,铁板鱿鱼的鲜,鸡蛋灌饼的香,麻辣烫的暖,无数味道夹杂嘈杂的人声里,温馨又热闹。 严成锦是这条街的名人,一出现,路边的摊主们纷纷跟他打招呼。卖面筋的小哥满脸狡黠,“就说这么多天不出现,原来有情况。嘿嘿,小成哥,这是谁啊。” 严成锦站在闻佳音左边,仗着她听不见,挺嘚瑟地显摆,“还能是谁,我老婆呗。” 说罢发现闻佳音正看着自己。他想起闻佳音会读唇语,脸立马红了。 闻佳音安静地收回视线,指着烤架,伸出食指举了个‘1’。面筋小哥笑嘻嘻打趣,“小嫂子这么文静啊。挺好,我们小成哥话也不多。” 闻佳音冲他微笑,掏手机扫收款码。镜头里出现一只顶漂亮的手,严成锦说:“在我地方,怎么能让你掏钱。” 闻佳音眨眨眼,冲他笑了。 这个笑和之前的不同,这个笑特别甜。 她眼睛弯弯的,眼睛下两团小年糕格外明显,看起来就特别开心。 严成锦没有防备,被她的笑直直撞进心口,心脏胡乱扑腾起来。 眼前突然出现一串烤面筋,面筋小哥晃晃手,“我的哥,回神了诶。” 严成锦掏出手机,“那什么,再给我来几串。” 面筋小哥怒其不争: “你这大帅哥怎么回事,指导我的时候吹得天花乱坠,轮到自己就傻了。” “你想想,就一根面筋,她能好意思自己个吃独食吗,不得喂你一口尝尝味。到时候,你俩你一口我一口,嘿嘿嘿。” 严成锦一想也是,打算多给小哥扫点钱,面筋小哥豪气挥手,表示此单免费:“你还在我这磨叽啥,赶紧追媳妇去。” 这时闻佳音已经跑到章鱼小丸子摊位前了。严成锦举着面筋追过去,看得面筋小哥直摇头,“啧啧啧,原来大帅哥谈恋爱也跟我们普通人一个样。唉,多少姑娘得伤心啦。” 卖章鱼小丸子的阿姨跟严成锦姑姑很熟,见他过来给闻佳音付钱,惊讶的问:“女朋友?” 严成锦这回不敢胡说八道,只点了点头。 阿姨挺高兴,给他们装了满满一盒。他跟闻佳音絮叨,说咱们小成哥可好啦,人也好,脾气也好。又说小成哥这回可解脱啦,不用再跟房东闺女那个精神病纠缠 严成锦有些难为情,闻佳音却只盯着那盒小丸子,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闻佳音大约是头次逛夜市,什么都觉得新鲜。二十块一个的发卡要看,十块钱三双的袜子要看,连人家炸个油墩子她也看。而且这人很没团队意识,看够了就自己走,一晚上严成锦找了她十来回。 严成锦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把她买的小零嘴都都倒腾到一只手,另一只手才想握住她的,人又没。 他往街上一看,这人又往别处溜达了。 说起来也奇怪,街上那么多长发T恤的姑娘,他就是能一眼认出她来。 大概是走路姿势太过奇特了。严成锦想着,在后头叫了声,“闻佳音。” 他们这时距离不过三米,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搭理他,闻佳音没听见似的,继续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严成锦突然有些生气。 手无意间碰到口袋,他这才想起来,她的助听器还在自己这。 他无奈笑笑,大步在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腕。 闻佳音惊讶地看着他,嘴边还带着章鱼小丸子的番茄酱。 看来她是真的喜欢这份零食,这种时候还不忘嚼两口。 严成锦突然很好奇章鱼小丸子的味道。 在闻佳音惊讶的目光里,他用竹签插走最后一个。 嗯,阿姨的手艺有进步啊,他想,比之前的好吃。 闻佳音没想到这人能干出这种事,愤怒地夺回竹签,考虑继续吃冷掉的面筋,还是扎死这坏蛋。 严成锦轻咳一声,“吃饭前少吃零食。” 闻佳音白他一眼,拎着面筋继续往前逛。 街角是个打气球的摊位,老板看见严成锦跟看见救星似的,把招揽生意的泡泡棒往他手里一塞:“小成哥帮我看下摊位!” 闻佳音见他冲进身后灰色的大楼,竖大拇指,“你们夜市街果真名不虚传,连卫生间都比别的地方豪华。” “……那是他家。”严成锦忙着翻小马扎,没发现她声音比平时更大。“我姑姑本来看中这个楼,但那会没钱,只能租了现在那个。” 一般人听见这话,该顺着询问几句。但闻佳音向来不过问他的私事,她好奇问:“你对摊子很熟哦。” 摊主甩手回来了,笑着插话,“那可不,小成哥可是我这里的财神爷。” 闻佳音看严成锦,满脸‘你喜欢玩枪’? 严成锦恼羞成怒,瞪摊主:“你拉肚子好了是吧。” 严成锦对枪没兴趣,他只是喜欢那些毛茸茸的玩具,对头奖那种巨大的毛绒玩具更是喜欢的不行。 但他不好意思自己买,只能通过游戏,创造出‘这是战利品,我也不想要,但是没办法’的假象。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摊主的黑心肠。经过几年努力,他成了摊主的财神爷,也在这条街留下了人菜瘾大的好名声。 “别跟我提拉肚子,我就说烤鱿鱼家的货不——” 摊主正数落着,看见闻佳音嚼着同款鱿鱼,小脸锃亮,一点没有坏肚子的意思。 他尴尬的换了话题,招呼严成锦,“小成哥,不再来两把?” 说着冲他挤眉弄眼,“我给你挑把好枪,保证不让你在女朋友面前丢脸。” 严成锦又感受一把头奖毛茸茸的手感,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这奸商没底线,很怀疑他会使诈。 摊主知道自己风评不佳,梗着脖子给自己辩解,“你头次带姑娘来,我还能坑你。” 严成锦一咬牙,“来十块钱的。” 摊主递给他一把枪,“得嘞,包您满意。” 闻佳音在一旁啃棉花糖,好奇地看着他们。 第三十八章 失业4 摊主是偏心严成锦,给他挑了把巨帅的单管猎枪,每打完一发子弹,得拉下头的栓上膛。 严成锦站在摊位前,宽肩窄腰,两条长腿岔开,威风凛凛举起枪,摆出射击姿势。 ‘啪’‘啪’‘啪’五声枪响,没一枪打中。 小成哥的钱又打了水漂。 他怒视摊主,“你还说不吭我!” 摊主接过枪,‘啪啪’开了两枪。他甚至没特意瞄准,一枪一个小气球。摊主十分无奈:“我真不知道你这么菜。” 烤鱿鱼趁着没生意过来看热闹,“这赖头硬说我家鱿鱼不新鲜,我本来挺生气。但一看小成哥你这破烂枪法,我就被治愈了。” 怕伤害不够似的,他还叮嘱,“以后常来哈。” 小成哥羞愤欲死,想逃离案发现场,却被闻佳音拦住了。 闻佳音拿回猎枪,把剩下三发子弹打完,依旧没发打中。 真是菜一起了。严成锦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想带她去别处玩,闻佳音把手机递给他,上头写:你想要哪个? 严成锦指着后面一坨毛绒玩具,“最大那个,中九十发才行。”说到一半想起只酷哥人设,忙往回找补,“没有啦,我只是看那个玩偶挺特别的,也不是很喜欢。” 闻佳音又写:给我来九十发。 摊主觉得老逮着一只羊薅毛不好,又不想耽误严成锦给女朋友耍帅,于是给打了七折。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旁边‘砰砰砰’几声,闻佳音一枪一个小气球。 烤鱿鱼的鼓掌叫好,“我去,打气球的你是不是看人家姑娘好看,帮着作弊了。小成哥,削他。” 摊主还真没有,他这人黑心惯了,给严成锦那把枪的准星虽说比其他枪强点,但也是歪。 闻佳音指着海绵弹,得意的冲严成锦伸手。严成锦被她的小表情晃花了眼,头晕目眩的过去,把海绵弹递给她。 又是‘砰砰’几声,闻佳音弹无虚发。 闻佳音又掏出手机:小成哥,你想要,我就给你哦。 严成锦怀疑自己被调戏了,但没证据,只好红着脸帮她换子弹。 闻佳音一颗海绵弹都没浪费,她不是随便打的,还顺手拼了个‘YCJ’,并且 在边上打出了颗大大的爱心。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有认识严成锦的,忍不住起哄。 向来都是严成锦撩别人,没想到也有被撩的一天。他红着耳朵,拍下闻佳音给他的‘YCJ爱心’,设成朋友圈背景。 打完最后一发子弹,闻佳音潇洒的冲观众行了个绅士礼。她晃着严成锦的衣袖,伸手指着头奖公仔。 她说到做到,真的帮他赢回来了。 耳边还有‘砰砰’的声音,严成锦以为自己幻听。仔细一听,才发现是自己的心跳。 太快了。他捂着胸口,你为什么跳这么快。 摊主爽快的把头奖给严成锦,“恭喜小成哥,终于拿到了。” 他笑着问:“你小子,哪找的女朋友,漂亮又能干,你有福气了。” 烤鱿鱼的手都拍红了,“我去,小姐姐干啥的啊,好枪法好枪法,没事常来玩哈。” 他趁机跟闻佳音告状,“我给你说,打气球的可坏了,经常嘲笑我们小成哥菜。” 严成锦正扛着头奖公仔跟摊主说话,他站在严成锦前头,闻佳音的注意力全在严成锦身上,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闻佳音其实没看严成锦,她在看他肩上的公仔。 这玩意黑乎乎一团,尖耳朵箭头尾巴,两颗巨大的虎牙,眼睛一个‘○’一个‘×’,不知道是个啥。 她不说话时表情特丰富,严成锦看懂了,挠挠脑袋,“是个猫吧。” 闻佳音满脸嫌弃,这绝对是她见过最丑的猫。顺带着,觉得花钱赢这玩意的严成锦脑子也不好。 摊主惊讶,“这不是猫啊,这明明是个猪。” 两人茫然的看着他,又看看公仔,好像摊主是猪的参照物似的。 摊主气个半死,拿出进货单。别说,这人心黑,字倒蛮漂亮。只见进货单上六个飘逸的大字:野猪公仔三只。 原来那两颗不是虎牙,是獠牙。 小野猪赢回了小野猪。 严成锦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闻佳音挺在意自己的分身,指着那个三,在手机上写:剩下两个呢? 摊主眼珠滴溜溜转,“早被人赢走了。” 烤鱿鱼举报:“他骗人,我跟他做了三年邻居。自打他开业,就你们赢走了一个。” 严成锦知道,照闻佳音这技术,再来几次,老板得赔本。做人不好赶尽杀绝,他转移闻佳音的注意力,“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老板承他的情,拿出许多小玩意送他们。闻佳音倒不贪心,拿了个泡泡棒走了。 她是真喜欢泡泡棒,边走边玩,泡泡漫天,跟偶像剧女主角出场似的。 有一个泡泡落在她鼻尖上,她惊喜的瞪大眼睛,拽严成锦衣袖,让他看。 严成锦微弯下腰,隔着泡泡,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和清澈的眼睛。他嘴角勾起坏笑,修长的指头一戳,气泡被他戳破了。 闻佳音又想动手,严成锦手指往下,无辜地指着她外套口袋,“你手机响了。” 闻佳音瞪他一眼,才想接电话,又想起自己没戴助听器,于是把手机递给严成锦,让他帮自己接。 电话是舒季媛打来的,听见接电话的人是严成锦很惊讶。两人客气的聊了几句,很快挂了电话。 闻佳音又在玩泡泡,严成锦想把手机还给她。 突然,有个念头闯进他脑子里:她只左边耳朵中度听障,为什么像听不见一样。 但他没放在心上,毕竟闻佳音遇到懒得应付的问题也装听不见。 他拍拍闻佳音肩膀,把手机还给她:“舒助理让你有空回个电话。” “如果是重要的事,你就先去忙吧。” 这时两人已经离开夜市街。闻佳音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c’在耳边晃。 严成锦从口袋里掏出助听器,“是要这个吗。” 闻佳音点头,把助听器戴好。“不是重要的事。”她说:“如果是重要的事,她会让你把电话还我。” 两人往鸡jio店走,严成锦说,“你枪法很好,特意学过吗。” 闻佳音又是满脸小骄傲,“当然,我可会玩啦。” 为欢迎闻佳音,姑姑特意停了一天生意。两人回到店里,许青妩满脸不高兴的坐在外头。严成锦问:“怎么了,谁惹我们‘夜市街一枝花’?” 许青妩抱怨,“我爸又不回来吃饭了。他有事干嘛不早说啊,搞得就他的事最重要似的。” 严成锦有些抱歉地看着闻佳音,给闻佳音看得莫名其妙,“干嘛?” 严成锦想,闻佳音大老远来一趟,又等了这么久,姑父却放她鸽子,真是挺过分的。 闻佳音却不以为意,“临时有事嘛,没办法的,我理解。” 她是真的理解。她以前也常干这种事。 姑姑不知道她是做霸总的,只当她懂事,更愧疚了,亲自把人迎厨房,偏心眼的把秘制烤鸡的腿全夹给她。 许青妩不爱吃鸡腿,她爱啃鸡脖子。她年纪小,跟闻佳音也熟,不来扭捏那套,直接对鸡脖子动手。但自己折不下来,喊严成锦帮忙:“哥。” 严成锦和她配合十来年,手法特熟练。他懒得换公筷,直接用自己筷子给她拆下来了。 感情一看就很好。 闻佳音有些羡慕。 她这时正夹眼前一盘糯米藕,牙签扎得有点深,不好夹。她也不是非得吃这盘菜不可,但她就是不想放弃。她偷看严成锦,想他会不会帮自己夹。 严成锦早看到了。他这顿饭没吃几口,净留意闻佳音了。 见公主陛下遇到麻烦,他本能伸出筷子,又担心她嫌弃自己,便把筷子换成公筷。 闻佳音立即不爽了。 还说对我好,骗人!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严成锦就是知道她心情不好了,以为她还想吃,又朝她盘子里夹了几片。 闻佳音:…… 姑姑大病初愈,才吃完饭,严成锦就哄她去休息,自己在厨房洗锅碗瓢盆。 闻佳音跟在他身旁,说是帮忙,其实在捣乱。 严成锦没辙,从小柜子里拿了排AD钙奶给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闻佳音拆出吸管,直接扎进瓶子,整排一起嘬。严成锦笑着摇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还没想好。”闻佳音嘬酸奶,“先换个发型吧,从头开始。然后,继续做我的科学家。” 她说:“我本来就该做科学家的。” 严成锦问:“那个‘六方音效’,你不管了吗。” “你傻了。让聋子管理音效公司。”闻佳音说:“老头笑话我不自量力呢。” 严成锦放下碗,严肃起来,“闻佳音,不要开这种玩笑,你爷爷不会这样想的。” “也许在管理公司上,他跟你意见不同。但他绝不会笑话你。” “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他冷脸的样子有点吓人。闻佳音突然很委屈。 他竟然不偏心自己。 他还凶她。 “严成锦,你知道‘八达集团’有多少员工吗。” “十二万。仅正式员工就有十二万。” “你以为这十二万员工仅仅是十二万个人吗,不是的,他们身后是十二万个家庭。” “我从二十七岁做总裁,五年时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扛着这十二万个家庭工作,没一秒敢松懈。” “他呢,说开除就开除,说解雇就解雇,你还告诉我,他是对我好。” “严成锦,你是这么对人好的!” 第三十九章 再就业1 和来时不同,闻佳音回去的很不顺畅,一路红灯。 她脾气来得很快,去得也快,才走出两条街,已经消了火。 他还是个小朋友呢,我干嘛冲他发脾气。闻佳音反省自己。她看看红灯,要不我回去道歉。 她纠结的看着扔在副驾驶的手机,希望严成锦给自己打电话。 这时手机真的响了。 闻佳音高兴地拿起来,是舒季媛打来的。她接电话时语气难免带了些失望。 “咋。”舒季媛有点阴阳怪气,“打扰你见家长了?” 闻佳音一如既往听不出来,“没有,你有事?” “现在没事都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想到这人听不出来,舒季媛阴阳怪气都没劲了。 她改幸灾乐祸。 “你那材料作坊,给老爷子归到‘六方集团’啦。”她问:“继续找职业经理人吗。” 妈的,我刚才该甩他大耳刮子的。闻佳音想。 三天之后,音符酒店,520室门口。 闻佳音才出电梯,大堂经理立即迎上来,小声说:“Boss,国家严抓扫黑除恶。您要是非得,额,团体聚会,是不是考虑去兄弟单位?” 闻佳音不懂他在暗示什么,狐疑地进了520室,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屋里十来个大汉,黑西装黑领带,满满地坐在长条会议桌两侧。有个满脸横肉的人见她进来,冲众人说:“跟闻董打招呼。” 满屋人站起来,齐声高呼,“闻董好。” 这帮人占地面积太大,屋里光线暗了不少。 大堂经理赶紧关上门,生怕别人发现。 闻佳音今天穿黑色的针织衫和高腰裤,完美融入。 她坐到自己位置上,“诸位,如果没记错,老爷子头七还差几天。” 墨镜大哥说话用丹田发音,好像憋着跟谁干架似的,“头次来高级宾馆,我们特意穿了件好的,不能给闻董丢人。” 他对面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脸上没挂二两肉,一副精明市侩样,“老马你说的什么话,还宾馆,这里可是高档酒店。小闻董,他一粗人,您别跟他计较。” 说着站起来自我介绍,“我姓李,音响厂的负责人。您以前来我们厂实习过,还记得吧。” 闻佳音听出两人来者不善,懒得计较,摆了摆手,说:“人到齐了,开始吧,——马总,听报告就没必要戴墨镜了,屋里光线也不好,您看得清吗。” 不等马总说话,一直贴墙站的舒季媛先开口了,“闻董您误会了,马总三天前与太太有些误会,争执中意外伤了脸。” 闻佳音点头,“原来被老婆打了。抱歉。马总您别摘墨镜了。咱们能开始吧。” 两个总被闻佳音强大的情报网震慑,偷偷交换了眼色,气势不自觉弱下来。李总说:“闻董,人还没齐,是不是再等等。” 马总是个直脾气,压不住气,直言道: “闻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老爷子是老板,他愿意把厂子给孙女还是给儿子的,我管不着。但我觉得你不适合管理我们话筒厂。” 大约想多拉个盟友,他又说:“李总也是这么想的。” ‘六方音效’旗下有三家工厂,分别生产高端音响、高端麦克以及耳机。本来三家各自为政,厂长就是最大负责人,过得逍遥自在,现在天降老板,谁也忍不下这口气。 李总暗自埋怨马总把自己拉下水,但也没说马总说得不对。 闻佳音立即冷脸,把文件往桌上一拍,“你们什么意思?” 一桌人齐齐转头,等着新老板头次发作。 做到闻佳音这位置,情绪控制是必修课,只是她表达态度的一种工具,半点不受心情影响。 但两位经理不知道。 他们见闻佳音是女性,长得又漂亮,心里便轻视几分,把闻佳音的怒火当做大小姐脾气,并不放在心上。 “你们以为我会接手你们公司?”闻佳音受了天大的侮辱似的,“我被董事会开除已经很晦气了,还要接手你们的烂摊子,想的美!” 她攒了几天的怒气找到了正确的宣泄口,骂起来十分痛快: “一直吹嘘自己是业界‘领头羊’,别人信就算了,你们自己还当真了。看看这几年的财务报表,妈的倒是稳定,直线下滑,一点不让人意外。” “就这狗屁烂账,还好意思让我惦记,你们想得美。”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花时间听你们的季度业务汇报吗,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智商,才能把公司管成这个破烂样子。” 两位总本来是来找茬的,但被她揭开老底,确实脸面无光,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们是实体制造业,资金流动——” 闻佳音根本懒得听,“不好意思,赚不到钱的产业都是垃圾。” 她掏出她的人工智障,一通摆弄,蓝果冻凭空出现。 众人没见过这种高科技,目瞪口呆看着,不知该说什么。 会议室的门在这时开了,一个穿黑丝绒衬衫的男人走进来,被众人吓一跳,说了句“不好意思”就想离开。 但他又看见凭空出现的‘间间’,以及它身后的闻佳音。 他拉开闻佳音正对面的椅子,抱怨:“小闻董你这品味不行啊,工作服跟保险公司开年会。” 说着风骚地挑了下眉,自我介绍道:“嗨~,我是许大年,器材作坊的负责人。” 闻佳音见时间差不多了,怕‘间间’罢工,忙把它收起来,继续骂人。 “音效器材行业最多也就三十来年历史,几乎是跟着VCD、DVD成长起来的。现在两个D已经退出市场,你们以为,这行业还有多少年活头?” 她给众人介绍‘间间’:“这东西是手机和电脑的结合,跟踪耳朵发射音频,不需要耳机和音箱。” 众人一片哗然。 闻佳音没听见似的,又说: “我承认,这玩意费时又费钱。但第一个已经做出来了,第一万个也不远了。这是未来,世界会迎来新的变革。” “所以,你们告诉我,不久之后,你们的企业靠什么活。” 人对未知总是恐惧的,马总慌了,“闻董您的意思是,我们公司得关门!” 闻佳音微笑:“我的意思是,在被世界彻底淘汰之前,请各位赚足养老金。” 像开始那样,她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回去吧,做了这么多年厂长,怎么赚钱还用我教吗。记得一周后把本季度计划交上来。” “还有,耳机负责人留一下。” 舒季媛小声说:“耳机负责人没来。” “……干啥啥不行。”闻佳音更嫌弃了,“许大年你也留一下。” “什么叫‘我也’,和着我就是个添头。我现在这么不值钱吗。” 许大年拿着鎏金雕花的签字笔,不高兴地在合同上点了点。 这支笔是墨绿色的,鎏的是玫瑰色的金,跟闻佳音插紧急报警器那支是情侣款。 但闻佳音不知道这件事。 许大年今年三十六岁,相貌是那种硬挺的俊朗,身材维持地很好,不像同龄男人那般发福。此人衣品浮夸,为表示对闻老爷子的尊敬,他穿了一身黑色,但闻佳音走近一看,此人的黑丝绒衬衫是烂花绒的,坚挺的胸肌肉隐肉现。 不过这人气质风骚,看起来并不辣眼睛,反倒有种老男人特有的成熟风情。 察觉闻佳音的目光,许大年解释:“我真没有不尊重闻老的意思。我这几年太忙,没时间买衣服。这是我唯一一件黑衬衫,我都穿两天了。” 闻佳音并不放在心上,敲着合同,催促道:“专心点,别浪费时间。” 许大年看她脸色,确定她生气后,开玩笑道:“闻老板,我一年得跟你签一百八十份合同。” 闻佳音很坦白:“我习惯先小人后君子。现在情况复杂,这份合同更加严苛。不是信不过你,是为我们双方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最近很忙,没时间浪费。” “器材厂最近有没有问题?” 许大年逐条看完合同,在末尾签上名字:“还是老问题,产能过剩。助听器市场就这么大,我们生产的配件太多,基本饱和了。” 闻佳音也头疼,“国外那边怎么说?” “嫌贵呗。”许大年小心把签字笔收好,“恨不得我们白送给他们。” 闻佳音倒不担心,“别管他们,最后肯定还得跟我们合作。” 正事说完了,许大年动起别的心思。 他盯着闻佳音看了许久,直到她不自在皱眉,他才说:“最近很累吗,你看着脸色不好,人也瘦了。” 不知为什么,闻佳音突然想起严成锦。 看看手机,他依旧没给自己打电话。 短信也没发。 这个混蛋。闻佳音在心里骂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是吧。 许大年见她神色有异,关切道:“怎么了?” “没事。”闻佳音招呼舒季媛,“走了,我们去微服私访。” 她叮嘱许大年,“走的时候带上门哈。” 两人才离开,许大年便踱到墙边,打开闻佳音的密码箱,在里头挑了一块糖。 他慢慢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人造糖精的甜味瞬间溢满口腔。 他坐在闻佳音的位置上,给舒季媛发了条短信: 听说,小闻董最近结婚了。 三分钟后,舒季媛回复: 老板的私事,我们下属不好过问。 “看来是真的。”他把糖果狠狠嚼碎,“也是,怎么会是我。” 他自嘲一笑,拿起外套离开房间。 第四十章 再就业2 收起手机,舒季媛转向后座,满脸欲言又止。闻佳音从文件里抬起头,“干嘛?” 舒季媛迟疑地问:“许大年,是不是,喜欢你?” 闻佳音淡定翻过一页文件,“喜欢我什么?” “喜欢我骂人,喜欢我拿他当牲口用?他终于得了斯德哥尔摩吗,我以后是不是不用给他发工资了。” 单身一辈子吧混蛋直女。舒季媛转回身,闻佳音却叫住她:“……如果,我是说如果哈,你跟师兄吵架的话,是怎么和好的。” 哦对了,这人给自己买了个对象。舒季媛嗅到八卦的味道,关心道:“昨天不顺利吗。” “……没有。” 闻佳音依旧低头看文件,舒季媛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不知道呀,我们都不吵架的。”她说,“我们连话也不怎么说。” “他说话我都听不懂,我说话他也不明白。我们生活就很安静,而且平和。” 闻佳音不解,“那你们过什么? 舒季媛说:“凑活过呗。不是你说的,大多数人都是凑合搭伙过日子。” 闻佳音狐疑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敷衍我?” 舒季媛否认三连,“没有,怎么肯能,不会的。” 她大半个身子往后探,“说我有什么意思,我俩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吗。快说说你,你和那十八线怎么样了。” 闻佳音憋了一天也怪难受的,才想跟她骂人,许大年拉开车门进来了。 见两人目光不善,他解释:“我车胎爆了,小闻董送我一趟呗。” “你打车,回头给你报销。”闻佳音说,“我要去耳机厂,不顺路。” 许大年惊讶,“难道你不知道,耳机厂也在老工业园?” 老工业园在西郊,几十年前是很有名的工业区。因为地价飙升以及制造业萎靡,那些有名的企业不是搬离了,就是倒闭了。现在老大一片区域闲置了,只两三家工厂苟延残喘。 闻佳音问:“我的实验室?” “也在老工业区。”许大年说:“我们在最南面,你那三家新厂子在东面。” “我听说那三家工厂是闻老先生选的地,打建厂起就没搬迁过。你不是去实习过吗,为什么不知道?” 闻佳音不满:“我实习那会,工业区可还没荒。” 许大年笑着说:“这不巧了,小闻董家底凑一块了。您以后上班就方便了。” 他其实想顺势安慰她痛失‘八达’总裁,但闻佳音根本听不出来,压根不给他搭话的机会。 许大年有时真怀疑她是故意的,谈判桌上那么机灵一人,私下里不可能是这种铁憨憨。 他看向后视镜,期望舒季媛能接收他的求救信号。也是巧了,舒季媛正整理耳机厂的资料,没看见。 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找话题。 “你那个人工智障真有发展前景吗?” “你用了七年时间才折腾出这么个玩意儿,投进去的钱得有八位数。成本这么高,真有市场?” 闻佳音不高兴了,“它叫‘间间’。它不是人工智障,它只是还没成熟的人工智能。人类的大脑二十岁之前都没长好呢,我们‘间间’只有两岁,要给它成长空间。” “智能手机从诞生到推广也只用了七年时间,为什么‘间间’不可以。说不定明天就有新材料新技术问世,到时候生产成本自然就降低了。” 她有时候天真的像个理想主义者,许大年无奈,“你现实一点好不好。我们公司算很舍得花钱搞研究了,新材料是有,但革命性的有多少?现在的研发技术根本跟不上你的脑子。” 他说:“你刚才不该说那种话,一旦他们发现你的预测不准,你就没法服众了。” 这人也太会打击人了。 “脸皮薄还当什么领导。”闻佳音混不在意,“你看刚才那两个厂长岁数都多大了,能不能活到我的将来还两说。” “再说了,我本来就是恐吓他们来着。他们太凶了,给他们找点事做,省的成天内斗。” 还是得给闻佳音打工啊。许大年想,每天都有新视角,每次都能刷新下限。妈的大清亡了一百多年,还有恐吓式的老板。 进了工业园,任凭许大年花言巧语,闻佳音也在分岔路口把他放下。 等他走远,闻佳音说,“每回看见许大年,我总觉得他很亲切。” 舒季媛偷偷惊讶,难道这位开窍了,十八线地位不保? 闻佳音满脸嫌弃,“他好像董事会里瞎逼逼我的股东啊。妈的,没有脑子就听聪明人的话,干嘛老拿自己狭隘的世界观定义整个宇宙。” “严成锦就不这样。 舒季媛偷偷在笔记本上写了一笔。 许大年,out。 十八线,stand by。 从主路进去,路边的绿植覆盖率很高,有一棵树长在废弃的厂房里,粗壮的树干被坚硬的水泥屋顶压了下来,在低矮的厂房里弯曲着,不知道该怎么长大。 看得人很憋屈。 耳机厂是闻老爷子的第一家工厂,结构简单,后头是生产车间,前头是一栋办公的矮楼。 虽然给风吹日晒褪了颜色,但依旧能看出红砖白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格。 门卫大爷和一只猫坐在门口晒太阳。看见有车进来,大爷抱着猫站起来,招呼道:“这不是小闻董吗。” 闻佳音刚工作那会儿在这实习了几个天,没想到他还记得。 大爷问:“您今天就过来上班呐?” 闻佳音跟他打听,“您知道我当厂长啦。” 大爷有问必答,“那可不,领导们为了欢迎你,可开了好长时间的会。” 闻佳音知道,大爷是跟她示好。为表达感谢,她跟大爷约定,“有时间我还来找您烤地瓜。” 办公楼采光不行,外头灰扑扑的,里头也不亮堂。才进大厅,有个烫着小卷的阿姨倚墙嗑瓜子,瓜子皮扔了一地。 有个保洁阿姨拎着拖把经过,被她叫住,“瞎么,地上这么脏看不见?” 拎拖把的保洁员似乎习惯了,沉默地拿起她手边的扫帚,把地扫干净。 不用闻佳音说话,舒季媛已经上前询问,“您好,请问您是这里的员工吗。跟您打听一下,总经理办公室怎么走” 小卷阿姨拿眼皮夹了她一眼,意义不明的哼一声,昂着头,甩手走了。 保洁阿姨很有集体荣誉感,怕公司给她俩留下坏印象,忙给她们指路。闻佳音趁机问:“刚才的阿姨,也是这里的员工?” 扫地阿姨不屑,“她就是来混日子的,不要理她。” 还是真是员工。闻佳音惊讶:“我见过带薪蹲厕所的、带薪玩游戏的,带薪嗑瓜子还真是头一次。” 她感叹:“就是我们安女士也没这待遇啊。” 才到二楼,两人就看见一间办公室门口围着许多人。 办公室里坐着三个中年男人。方脸那个脸色铁青,戴眼镜那个忙着驱散人群,微微发福那个最忙,先惬意的抿一口茶,再冷嘲热讽几句。 人群中间,一个女人尖声叫嚷着。 女人看起来二十八九岁,齐耳短发,很瘦,显得颧骨有些高。 闻佳音和舒季媛交换个眼色,舒季媛立即混入人群,跟身边的人攀谈起来,“欸,怎么还闹上了?” 和她说话的是个小年轻,二十五六,满脸幸灾乐祸,“我说什么来着,段小杏早晚得出事。” 据这个小年轻介绍,闹事这姑娘叫段小杏,靠某些不正当手段拿下去年的销售冠军。出于某些桃色原因,销售部负责人吴经理扣了她的绩效奖金,两人年后已经为这事扯皮好几回了。 小年轻嘲笑道:“她攀上吴经理有什么用,只要吴经理不认——” 舒季媛惊讶,“这里头还有吴经理的事,没看出啊?” 小年轻提高音量,“你竟然看不出来,你也不想想,段小杏凭什么拉来那么多客户。——诶不对啊,你哪个部门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间办公室挺大,墙边摆了个陈列柜,专门放公司得到的荣誉奖杯和奖章。 闻佳音溜达过去,推开柜门,把奖杯挨个往手上掂了掂,最后挑中个盘子样的。 这十年前的红点奖杯,金属质地,很有分量。 闻佳音关了助听器,把它往金属质地的垃圾桶上一划—— 毛骨悚然的声音响彻全屋。 满屋皆寂,所有都朝她的方向看来。 那个微胖的男人从人群中挤过来,两只汗津津的手握住闻佳音的手: “闻董,是我们小闻董,对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英雄出少年。您大驾光临,我们蓬荜生辉啊。” 他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们‘八达集团’的闻董,大家欢迎。” 在众人稀稀拉拉的掌声里,闻佳音商业微笑,“不好意思,我已经被董事会辞了,不再担任‘八达集团’总裁一职。” 方脸男人嗤笑一声,嘲笑胖男人马屁拍到马腿上。他起身赶人:“上班时间看什么热闹,不要工资了。” 他很有权威,人群立即解散。 他压低声音,又对短发女人说:“要么你继续闹,什么也别想拿到。要么你现在就滚,咱们有事好商量。” 短发女人剜他一眼,看看闻佳音,离开了。 第四十一章 再就业3 微胖男人笑容十分谄媚,“闻董好,我姓侯,是公司人事部主管,您叫我老侯就成。” 说罢指着旁边的眼镜男人,“他姓朱,负责技术研究开发。” 他还想帮忙介绍方脸男人,方脸男人先伸出手: “闻董你好,我是吴志远,负责销售。您是为开会的事来的吧,我收到通知了,可不凑巧,我们厂长刚跳槽,我才接手他的工作,给忙忘了。实在对不住,麻烦您亲自来一趟。” 他指着自己办公桌,“材料我早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向您汇报。” 侯总阴阳怪气起来,“闻董您瞧瞧,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新厂长呢。” 朱总身上有种人们刻板印象里搞科研的理工男人该有的憨直气质,他为老同事辩护:“闻董,不关老吴的事,你别怪他。厂长前几天才走了,我们几个平都是部门负责人,平级,谁去也不合适。” 闻佳音依旧商业微笑,提醒道:“你们谁能跟我说说公司——” 说起这话题,吴总来劲了,不等闻佳音说完,把桌上的文件给她看: “我知道,咱们厂去年收益不行。今天您在这,我就实话实话,那个前厂长不是干我们这行的,外行领导内行,肯定是不行的。您看看,这是我制定的新方案。” 侯总不满,嘀咕:“就你积极,文件都准备好了,这几天没少掉头发吧。” 朱总依旧坦白,“咱们厂不是去年收益不行,咱们厂已经不行好几年了。” 吴总这时已经调整好心态,非但不生气,还有心情安慰同事,“没事,有多大能耐吃多少饭。你们啊,把本分工作做好就行了。” 闻佳音对一帮宫斗的老男人没兴趣。她翻翻吴总的文件,问:“你想放弃高端耳机?” 吴总点头,解释道:“高端耳机市场太小了。是,咱们现在生活是好了,但有个人愿意花一辆汽车的钱去买一副耳机。” “您别看咱们耳机卖的贵,那是因为用的都是好材料,利润很低的。” 闻佳音问:“所以你想进入中端市场?” 吴总还没说话,朱总先急了,“不行啊,咱们可是国内唯一一家做高端耳机的企业。如果我们退了,市场全是外国人的了。你这样做,我们会成为民族的罪人!” 侯总也不干了,“姓吴的你好大胆子,闻老可是靠咱们耳机厂发家的,你也敢说这种话。” “我为什么不敢。”吴总压根不理他俩,对闻佳音说:“闻董,我是跑销售的,没人比我更了解市场。” 他翻到下一页,指着纸上的饼状图柱状图和各种表格,“现在市场上最赚钱的是中端耳机,其中‘Enormous’这牌子市场份额最大。” 谁都没发现,侯总提起‘Enormous’时,舒季媛偷瞄了闻佳音一眼。 吴总又给闻佳音一份企划书:“我已经把他们的模式摸透了。闻董,这次我们厂一定重回巅峰。” 闻佳音翻了几页,问:“写的挺好,怎么不行动。” “‘Enormous’的代言人是曹鸣,我想找个差不多的,就挑了刘唱,那他拒绝了。”吴总有些恼怒,“不知好歹,一个戏子,还把自己当回事了。” 侯总幸灾乐祸,“明明是你们的企划太土,人家看不上。” 闻佳音问:“侯总,您有什么想法。” 侯总只是跟吴总抬杠惯了,并没准备什么。但他有自己的长处,见领导点名,眼珠子一转,主意就来了: “我觉得吧,什么策划啊市场啊,都是虚的。就算这次侥幸成功了,下次呢,归根究底,还是咱们厂管理层落后。” “要我说,咱们该找些新鲜血液,那种海归啊,博士生什么的,人家专门学这个的,不比我们几个老帮菜懂市场。” 说白了,他压根没想解决问题,只想分吴总手里的权。 吴总白他一眼,才想嘲讽几句,朱总已经说话了:“闻董,他们都没说到点上,你听我的。” 他看起来有些着急,还有些紧张,话也磕磕巴巴的: “什么市场,管理,都是表面,真正原因是,我们好久没有新产品了。” “我们做高端耳机,研发成本本来就大,这几年亏损的厉害,我们的研发费早被砍了。我说是技术总监,其实这几年都在做售后的事。” “闻董,我们耳机厂三十多年历史,一直做HiFi耳机,为什么要放弃现有的市场。您相信我,只要给我研发费用——” “老朱,你的心情我理解。”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吴总满脸悲痛,“做这种决定,我就不憋屈吗,我在厂里的工作的年岁不比你少。但是现在,唉,谁让咱们没钱呢。” “吴总说得对,厂里确实没钱了。”合上文件,闻佳音书:“吴总策划做的不错。” 吴总面有喜色,以为自己的方案通过了,闻佳音又说:“但预算太多了。砍掉一半。” “我不懂这种狂轰滥炸式宣传有什么意义。何况‘Enormous’已经采用这种宣传策略,你打算跟他硬碰硬?你也说了,他占了最大市场份额,想必不差这点钱。” 她拿吴总的原话反击,吴总噎个半死,半天憋出一句:“闻董,咱们这叫置之死地——” “这么大年纪了,不要喊打喊杀,我们就平和的把事情解决了。” 她主意已定,吴总不干了,“我没法做,原本的价钱都谈不来刘唱,更别提预算减半了。” 闻佳音往前翻了一页,确定是自己认识的人。数了数代言费,闻佳音咋舌,这小子也太值钱了。 “不用他。这小子不值这个价钱。”闻佳音吩咐吴经理:“你重新做一份计划给我。” 见她要走,侯总忙问:“闻董,咱们厂还没厂长呢,您看——” 朱总也追了过来,“闻董,研发的事——” 闻佳音继续商业微笑,“诸位,咱们先活过这个季度,再谈这件事,好吗。” 才出办公楼,舒季媛主动承认错误,“是我的错,李厂长两个月前开始请病假,我以为他年纪大了,没继续调查。” 闻佳音问:“他现在在哪?” 舒季媛小声嘟囔一句,闻佳音没听清,她只好重复一遍:“他被‘Enormous’挖走了,现在在他们公司做总经。” 她担忧的看着她,“你还好吗。” 闻佳音奇怪:“我为什么不好,这牌子跟我有仇吗,还是闻裕明得罪过他家老板。” 舒季媛很惊讶:“你竟然不知道,‘Enormous’的老板是陶轩。” 闻佳音茫然的看着她,“这名字,挺耳熟?” 舒季媛提醒:“大学,初恋,你爸,九十九万!” 闻佳音记起这人了。“他不是我初恋。”她说:“你今天可以下班了,我要去我小阿姨家。” “不是,这就完了。”舒季媛不让她走,“你不说点什么?” 哪怕骂人呢。 “说什么,他只是不配拥有的众多男人之一。这种男人,我能凑一打出来,他有什么特别吗。” 闻佳音催她上车,“你不天天嚷着和师兄过二人生活了。” 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舒季媛看看时间,按着车门不让走: “不是,这才几点就下班。今天没有别的行程了,我们不用给‘六方音效’做规划吗?” “有什么可规划的。”闻佳音说:“看紧材料作坊就行,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倒闭了更好,我还省心。” 舒季媛盯着她看,“闻佳音,你不对劲,你为什么丧兮兮的。” “你真要放弃‘六方音效’,你想报复老爷子,还是不想跟陶轩撞上?” 闻佳音说:“你想多了。” “我的观点向来是,没有哪个企业会永存不朽。在‘八达’这些年,我们见过多少家企业被其他企业吞并,或者破产。” “既然别的企业会,‘六方’也会。” “就像新陈代谢,没有前景的企业被社会淘汰,这是很正常的事。我们没必要过多干预。” 舒季媛不同意她的看法: “我不觉得耳机音响这些产业没前景。你去街上看看,几乎每个人都戴耳机,我也带。我不懂你的高科技,也许它们真的是未来趋势,但是现阶段,耳机绝不会被市场淘汰。” 闻佳音平静的看着她:“是这样吗。我不知道。” 早春时节的风很冷,闻佳音今天戴了个透明材质的助听器,反射出的阳光跟墙角的积雪一样冷。 舒季媛这才想起来,她的朋友听不见。 她想道歉,闻佳音却笑着说:“走吧。我小阿姨家晚饭吃得早,我还想蹭个饭。” 她笑容里带着宽慰,舒季媛更内疚了。 舒季媛一路安静,不吵不闹也不八卦,并且被闻佳音骗走一杯奶茶。 这种愧疚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她回家。在玄关换鞋时,她突然明白了,闻佳音根本就是在卖惨。 什么听不见,没前景,要是她真想撒手不管,为什么要带吴总的策划案回家。 她只是不想自己继续八卦她跟陶轩。 这只充满心机的野猪。 第四十二章 再就业4 闻裕明的别墅就在钱思远家旁边,闻佳音才开车进来,就看见自己的秋千被拆了,那块地现在开着王矣之喜欢的花。 她方向盘打了个弯,车子拐进自家草坪,大圈绕小圈,把花花草草碾了一遍,又淡定的开出来。 管家早换成王矣之的心腹,尖叫着冲出来。她本想叫保安,但认出闻佳音的车,又掏出手机,激动地说着什么。 不用猜也知道是跟王矣之告状。 闻佳音从后视镜看向别墅,这个时间,她不该在家等闻裕明下班吗。 小阿姨已经在门口等她,只当没看见她破坏草坪。闻佳音一下车,她就迎过去,拉着她的手,“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闻佳音也实诚,“找小胖胖有点事。” 小阿姨嗔怪:“你这孩子,嘴也太笨了。就不会说是因为想我吗。” 闻佳音学以致用,“这还用说,我每天都好想你的。” 小阿姨乐得不行,把她带进休息室,叫阿姨送了果盘,叮嘱:“别吃太多,待会该吃不下饭了。” 钱思远溜达过来,挑了块西瓜,咬了一口,惊呼:“天呐,这就是西瓜的味道吗。咱们家什么家庭啊,寒冬腊月也吃得起西瓜了,不用我自己个去超市买吗。” 说罢,酸里酸气看着闻佳音:“果然是小闻董啊。” 小阿姨早习惯了,瞪他一样,留下一句“好好听姐姐的话”,去厨房张罗晚饭。 小阿姨一走,钱思远立即没了规矩,把自己滩在沙发上,“找我干啥?” 虽然知道请不起,但闻佳音还是提了句,“刘唱唱小朋友,最近有空吗。” 只是句很的普通询问,但钱思远心里有鬼,以为自己跟刘唱的py交易暴露,当事人兴师问罪来了。 想起闻间间的战斗力,他屁股一软,从沙发上滑下来。 闻佳音正找吴总的文件,转头看见他坐地上了,问:“怎么了?” 钱思远很有义气,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把责任全推给刘唱唱小朋友。他大声说:“没有,我年后就没见过他了!” 闻佳音早有准备,也不失望。她把文件给钱思远:“我有份工作给你。” 钱思远大学读的是导演专业,最大的梦想是想拍一部不受甲方爸爸裹挟的电影。 ——说白了就是不像品尝人间疾苦,一点气也不愿受。 但他两个最大投资人,他爸和他妈,都不惯他臭毛病,让他靠自己的努力实现梦想。 于是钱小少爷毕业快一年了,成天在家啃老。 小少爷不想工作吗?不是,他满脑子灵感都快溢出来了。但他就是不喜欢搞人际关系。 钱思远拿起策划书,装模作样翻了几页,问:“谁跟我对接?” 闻佳音哪懂这些,两天以前,她还只需要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她说:“应该是我。” 好像,不是不能接受诶。钱思远又问:“你有什么要求?” 闻佳音找上钱思远只是突发奇想,她觉得年轻人才最明白年轻人。她说:“没要求,都交给你了。” 虽说被人指手画脚很烦,但这种撒手不管的甲方也很吓人。他提醒:“我可没搞过广告。” 闻佳音说:“我觉得你之前给‘八达’做的宣传片就很好。” ‘八达集团’之前全网征集宣传片,作为自己人,钱思远当然参加了。甚至因为恰逢大四毕业季,而他的作品又顺利进入决赛,他还自作多情的以为闻佳音特意为他举办这次活动。 但在最后一轮,他给刷掉了。 这是他永远的痛。他问:“我很好为什么不选我!” 闻佳音一板一眼解释:“因为我不需要很好,我只需要最适合的。” 钱思远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他瞪闻佳音,才想骂人,被来喊两人吃饭的小阿姨撞个正着。 小阿姨骂道,“小兔崽子干嘛呢!” 钱思远哼一声,溜得很快,顺便竖起耳朵偷听身后两人的说话: 闻佳音小声说:“我怎么招他了?” 他妈说;“别理他,天天在家闲出屁了。” 钱思远气死了。 他想告诉闻佳音,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 以前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但不知什么时候去开始,闻佳音对他越来越客气,好像他是她在酒会上萍水相逢的人一样。 餐桌上菜色丰盛,都是闻佳音喜欢吃的。小阿姨招呼她入座,闻佳音说:“胖胖还没回来。” 小阿姨忙着给她布菜,“不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她知道闻佳音工作很忙,担心她吃不了几口就得离开。 这种事之前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 闻佳音却误会她是客气。 她其实不太喜欢在小阿姨家吃饭。 他们太热情了,什么好吃的都先给她,那种迁就太明显了,好像招待某个许久不见的客人。 大约在钱思远长大后,这种生疏的客套感越来越明显。 闻裕明和安女士都不是照顾小孩的人,闻佳音小时候,还能听见那会儿,在小阿姨家住了好多年。 潜意识里,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钱思远看中了一只烧鹅腿,才想动手,小阿姨把那几块全夹给闻佳音。 布完菜,她拿起自己的筷子,才想吃饭,见钱思远一副想闹的样子,随便夹了块肉在他碗里: “你天天在家闲着,少吃点。咱们家就你一个瘦子,可得好好保护。” 那种来做客的感觉更明显了。 闻佳音有些难过。 她有点想严成锦了。 她加快速度,想快点结束晚饭。 钱思远吃了一肚子火,想扔筷子走人,又想起件重要的事。他问:“你老公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个饭。” 小阿姨就等他这句话呢,忙帮腔,“对啊,都是一家人了,找个时间见一面,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三人正说话,钱总回来了。他怒气冲冲来到餐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你怎么回事?”小阿姨偷偷掐他,“没看见孩子们都在吗?” 钱总依旧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正好了,闻间间,有空劝劝你小爸。” 小阿姨好奇,“小贺怎么啦?” “她小爸到期叛了。”钱总没好气道,“我今天才知道,那天闻间间前脚辞职,这老小子后脚跟人事部递了辞职申请,说不想再忍闻裕明了。” 钱总松开领带,“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小阿姨绝对是最烦闻裕明的人。当初她就反对她姐跟这货结婚。但当着闻佳音的面,她也不好骂人家爸爸,只能说:“小贺做得对。” 闻佳音附和:“老贺做得对。” 钱思远看看他妈又看看他姐,跟风道:“贺叔叔做得对。” 刘唱连轴转了几天,终于在国外拍完MV。才下飞机,就来基友家报平安。 钱思远问,“阿姨没在家?” 刘唱无所谓道:“我爸的老婆去国外看秀,我爸顺便带我妈出国玩一圈。” 刘唱他爸和老婆是商业联姻,私下两人各有家庭,互不打扰。只是偶尔需要一同出席某些公开场合,给众人表演情比金坚。 刘唱大小在这种环境长大,早经习惯了。他看着满桌子早餐,开玩笑道:“大户人家啊钱少爷,早饭就吃满汉全席。” 钱思远夹起烧鹅屁股,“看清楚了,全是剩菜。” 他不满道:“昨天闻间间来了,我妈搞了一星期的菜给她吃。” 刘唱也做过贼,同样心虚,扶住椅背才勉强站好,气若游丝的问,“间间姐,发现了?” “那倒没有。”钱思远指着手边摊开的文件夹,示意他看,“我姐给我找了份工作。” 他其实挺高兴的,偏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我说不想干,她偏说我这样才华横溢的美少年不多了。非让我干,唉,真拿她没办法。” 强制干活是假的,美少年倒是真的。钱思远得相貌吸收了父母的长处,很是好看,和闻佳音还有几分相似。更神奇的是,小阿姨和钱律师都是丰满身材,偏钱思远瘦条条的,基因变异似的。 刘唱还能不知道他在吹牛,但这孩子心肠好,不但不戳破,还顺着夸几句:“我说什么来着,间间姐肯定最疼你。” 钱思远一听这话,那点憋屈又来了,开始数落闻佳音越来越冷漠,跟他离心离德。 这话说起来没完了,刘唱赶紧打断,“你见着你姐夫没有,帅吗?” 他是真好奇,这壮士到底何许人也。 钱思远更生气了,骂他还没见面的姐夫没礼貌,都不知道陪他姐回娘家,由此推断此人肯定的长得不好看,没脸见人。 然后又伤心,觉得闻佳音结婚了,之后肯定更疏远自己。 刘唱不懂这恋姐颜狗的脑内世界。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资料,翻了翻,惊讶极了:“这不是被我推了的那个特土的耳机吗!” 钱思远很护短,夺过资料,昧着良心辩解道:“哪里土了,这、这明明是乡村田园风。” 刘唱早听不见他的话了,他脑子飞速转动: 这竟然是闻佳音的产品。 那他是不是有机会,给严成锦争取一个机会。 第四十三章 再就业5 老话说得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刘唱这两天乖的可怕,不吃零食不泡吧,没事对着电脑嘀嘀咕咕,经纪人怕他给人骗去裸贷,于某天下午突击检查。 “你这是干什么!” 经纪人今年四十,大学毕业入行,带过的艺人有退圈的,有蹲局子的,有奥斯卡提名的,但干这事的还真就刘唱一人。 “……做PPT。”刘唱心虚,“做的很烂吗。” “我上过学,知道这东西叫PPT。你做这玩意干嘛?”经济人凑过去看,眉头渐渐皱起来,“我劝你不要冲动。” “方姐,这回我不能答应你。”刘唱少见的强硬起来,“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间间姐现在管理‘六方音效’。前几天他们公司不是找我代言吗,我打算砍掉一半代言费,让小成哥跟我一起拍广告。” 刘唱恳求:“您就帮忙拉小成哥一把,行吗。您不是也很看好他吗。” “我跟钱有仇吗,能拉一把不早拉起来了。” 方姐是刘唱老爸重金请来的,跟刘唱合作了很多年,说话也直接: “唱唱,他可是‘东辰星光’封杀的人。拉他一把容易,我能做到,但你想过之后没有,万一‘东辰’针对我们呢。” 刘唱早有打算,“我们狙曹鸣。” “‘东辰’快完蛋了,肯定看中曹鸣这棵摇钱树,我们搞他,掩护小成哥。” 经纪人眉毛皱得更紧,“你想跟‘东辰’对上?” ‘东辰星光’是圈内老牌经纪公司,除了自身人脉强大,手段也很脏。跟他们对上,不管是泼脏水,还是扒隐私,全能给你用上。 刘唱自己是不怕扒,但他有个复杂的家庭。 刘唱倒是乐观,“他们不敢惹我爹。再说了,我们还有闻间间。不是我吹牛,我长这么大,真没见过比她更横的人。” 看着自己家傻呵呵的艺人,经纪人叹气,“你才多大。” 她接过他的电脑,“我给你看看,你都写了什么。” 刘唱惊喜,“方姐,你答应啦。” “到底白拿人家那么多歌。”方姐说:“我只是协助,你自己跟闻董谈。” 话是这样说,她想,如果这孩子重新站在舞台上,那人也会高兴吧。 闻佳音收到刘唱的短信,确认了三遍,才确定他没发错。 “世界上有这种好事?”她茫然看着舒季媛,“我还没找着树桩子,肥兔子自己躺我脚边了。” “刘唱唱小朋友同意代言那个土土的耳机了。” 虽然为小成哥勇敢一回,但刘唱还是不敢单独见闻佳音。谈判那天,他拉上钱思远。 见面地点定在520室,前·著名经济中心。为表重视,钱思远和刘唱一人一套高定西装,头发特意打理过,跟走红毯似的。 在闻佳音心里,这俩还是跟在她身后要零食吃的小朋友,如今苦大仇深的进来,她强忍着笑,说: “刘唱唱小朋友,最近我好像经常看见你诶。” 闻佳音看俩小孩太紧张,打算随便聊点什么,让两人放松。 哪知刘唱本就心虚,脚下一软,差点摔地上。 钱思远哆哆嗦嗦去扶他,小声说:“哥们,她不知道,别怕。” 但恐惧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刘唱才站好,见闻佳音冲自己笑,手里话筒状的U盘‘啪’一声掉地上了。 真可爱。还年轻,又搞笑。闻佳音想,不比严成锦个牲口好。 没错,因为不主动联系,并且不接电话,严成锦在闻佳音这已经从人降级到大牲口了。 妈的,再不打电话,本公主就搞外遇! 她施施然起身,帮刘唱把U盘插好,严成锦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不,这人不是严成锦。 至少不是现在的严成锦。 照片里的严成锦还带着婴儿肥,脸上的线条比现在柔和,但气质更加锋锐,眼角眉梢全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嘴角傲慢地往上挑着。 这是十九岁的严成锦。 闻佳音盯着屏幕,自言自语道:“……看着就招人烦。” 刘唱听见了,还是硬着头皮推销:“这是我小成哥。” 他太过紧张,之前的练习忘得一干二净,这场推销直接变成小成哥表彰大会: 小成哥是天才,17岁拿下地下饶舌比赛冠军,被经纪人直接签进公司做男团队长。 小成哥有义气,是练习生扛把子,乐于助人,从不藏私,连他这种干啥啥不行的废柴都能拉扯出道。 小成哥超厉害,没出道就帮前辈写歌,制作专辑。 小成哥很正直,有高层骚扰女练习生,所有人都装没看见,只有他挺身而出,因此得罪了高层。明明出道时人气top,却被公司当梯子用,让队友踩着上位。 …… 他甚忘了给PPT翻页,十九岁的严成锦就在一旁。因为传输问题,照片一一抖一抖的,就像严成锦时不时点头,附和刘唱的话。 很嚣张。 闻佳音问刘唱:“你这么喜欢他?” 刘唱没有立即回答。 沉默许久,他说:“不,我很讨厌他。” 严成锦满身光芒,耀眼,却也容易刺伤别人。 他会一遍遍帮你排舞,也会用怜悯的目光看你。 你向他请教作曲技巧,他却直白的告诉你,你学不会,因为他没技巧,全靠天赋。 但最叫人讨厌的是,你不服气,你拼命追赶,到最后才发现,他是对的。 比如给前辈做制作人,比如维护自己的同伴,那些在别人看来无比艰难的事,他随随便便就做到了。 刘唱嫉妒他。 有一段时间,刘唱简直嫉妒疯了。所以他明知道‘东辰’对他不怀好意,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并没告诉他全部实情。 但他很快后悔了。 他迟钝的意识到,即使天才陨落,他依旧无法拥有天才的才华。 更别提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是严成锦给他写歌,让他跟曹鸣打了平手。虽然严成锦开了小号,但他模仿了那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来。 钱思远见好友难过的几乎落泪,赶紧过去安慰。顺便酸不拉几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嫉妒不丢人,我也嫉妒。” “都说大号练废了才重新开小号,可你瞧瞧我家,大号快满级了,谁也不把小号当回事。” 他很怕闻佳音听不明白,边拍刘唱的背,边瞪大眼睛看他姐。 可惜他姐压根没听见。 在闻佳音心里,严成锦只是个长得漂亮的打工人,懂分寸,知进退。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不羁的岁月。 好吧男人,你引起了我的兴趣。 刘唱问:“间间姐,可以吗?” 闻佳音沉思片刻,问:“你的代言费,为什么那么贵?” 钱思远正生闻佳音的气,正好帮刘唱哄抬身价,坑他姐一笔,“我们唱唱可火了。这已经是半价啦。” 刘唱看她脸色,一咬牙,“只要您同意小成哥跟我一起拍这广告,我,我不要钱了。” 嚯!闻佳音正琢磨严成锦,耳朵里听见‘不要钱’这仨字,当即拍板同意。 刘唱在大喜大悲间来回切换,情绪一时跟不上,一张脸是瘫的,跟傻了似的。闻佳音以公谋私,“你有严成锦写的歌吗?” 刘唱把小话筒给她:“都在里面。”他激动劲上来,高声说,“我就知道,歌手还是得靠音乐说话。” 闻佳音找出车钥匙,打算去找严成锦。 我不是特意去找他的。她告诉自己。 他要给我拍广告,我不得先考核吗。 临走之前,她叮嘱钱思远:“什么大号小号,少玩游戏,快把我的广告做出来。” 严成锦的电话依旧打不通,闻佳音很怀疑他爸自己拉黑了,绕了小半个城市,去鸡爪店逮人。 白天的夜市街很安静,太阳照在路边的小花小草上,无端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鸡爪店半掩着门,闻佳音敲了几下,没人回应,她推门进去。 店里也安安静静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暖融融的,整个小店都饱满起来。 有声音隐隐约约从后厨传出来,闻佳音走近一看,姑姑正哼着歌,给鸡jio剪指甲。 她唱得很投入,闻佳音不好打扰。等了一会,趁姑姑停歇时,她认真鼓掌叫好。 姑姑吓一跳,扯掉耳机,用剪刀比出防御姿势。 看清来人,姑姑挺尴尬,招呼道:“来啦。” 桌上有一盆鸡爪,上头放了支筷子。姑姑见她盯着看,怕她误会,忙解释,“这个是剔鸡爪骨头用的,和咱们吃饭的筷子不一样。” “鸡骨头是筷子剔的!”闻佳音惊讶,“严成锦说是菜市场里没有牙的老太太啃的。” 没想到这小混蛋在外头败坏自己店铺名声。姑姑翻个白眼,“他记错了,没牙老太太是嗑瓜子的。” 闻佳音看得出她不大高兴,小心翼翼的问:“严成锦在吗?” “谁知道那小混蛋去哪了。”姑姑说:“他电话是不是又打不通?八成是在干活,等会看见了会给你回的。” 闻佳音问了严成锦‘干活’的地方,才想告辞,姑姑又说:“佳佳啊,你要不忙,能不能陪我呆一会?” 第四十四章 再就业6 严成锦的房间是阳台改造的,旁边许青妩的房间的有他三倍大。 他的房间很空,只一张床和一个书桌。床上平铺着淡灰色的被子,书桌上放了本马哲,还有一本有些年岁的钢琴曲谱。 他的衣柜没关牢,里头挺空的。隔着缝隙,闻佳音看见里头有一抹熟悉的小鸡黄。 是她的羊绒衫。 扔了鸡蛋那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捡回来的。 她想开柜门看清楚,门口却传来姑姑上楼的脚步声。 姑姑给她带了盒旺仔牛奶,温和的问:“今天休假吗?” 她坐在严成锦床上,招呼闻佳音也坐。看得出来,她和严成锦关系很亲。 闻佳音点头,接过牛奶,没好意思喝。 姑姑误会了她的局促,解释道:“当初我想把两间房打通重建,成成和小妩平均分配,但成成跟我说,他回来的时候不多,不要麻烦了。” 姑姑看起来有些后悔,“那时候我们缺钱,又是租的房子,我想,能省一点是一点,也就没管。” 这间屋子不像长期住人的样子。闻佳音问,“他,现在住哪里?” “他老板那。他老板提供住宿。”姑姑说:“唉,也为难他老板了。听说现在唱片生意很难做,他老板还得帮他接演戏的工作。” 姑姑叹气,“我就是偏着心说,成成那戏演的真是不好看。” 看来她不知道严成锦被封杀了。严成锦编织了一套谎言,来掩饰自己为什么不能站在舞台上。 姑姑又说:“成成最近很高兴。自从他爸去世,虽然他也笑,但我知道,他是不高兴的。” “我猜是因为你。他真的很喜欢你。” 在姑姑这里,闻佳音又认识一个严成锦。 严成锦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从小就知道自己好看,臭美的时间都比别人孩子多。 严成锦从从小就能唱会跳,但家长并不想把他往这方面培养,不是看不起明星,是老严家几辈子也没这天赋。 严成锦十六岁决定当明星,全家以为他开玩笑,没想到九个月后,他真签了经纪公司。 严成锦从没怀疑自己不能出道,他早早跟家人约定好要去看他的出道舞台。但在出道前一天,他爸出车祸了。 人当时就没了,严成锦甚至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他通宵处理完他爸的后事,第二天准时出现在舞台上。 姑姑他们太累了,谁也没去现场。 他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他是惨,但比他更惨的人也有。他没什么苦大仇深的过去,他只有遗憾。 被命运捉弄的遗憾,被责任胁迫的遗憾。 他不需要人同情。闻佳音想,只是这小男孩也太倒霉了。 还好他遇上我啊,我最幸运了,出生带挂,分一点幸运给他好啦。 姑姑说:“告诉你这些,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如果有一天,你受不了,直接离开就行,姑姑明白。大家都要过日子,梦想不能当饭吃,你姑姑不会怪你。” “但请你别嘲笑他的梦想。” “他真的为这个梦吃了太多苦,如果连他喜欢的人都笑话他,那他也太可怜了。” 闻佳音又觉得姑姑其实是知道严成锦被雪藏了。 她不知能说什么,只好说了声“好”。又觉得不够郑重,伸出小指头,对姑姑说:“我们拉钩。” 姑姑被她严肃的样子逗了乐,走之前,给她打打包了好几个拿手好菜。 担心严成锦真把自己拉黑,闻佳音怂恿姑姑给他打电话。 一样打不通。 虽然姑姑表示这种情况常有,但闻佳音还是心神不宁。 这算失踪吗。她想,我要不要报警。 事情回到几天前,严成锦和闻佳音吵架那天。 闻佳音走的决绝,严成锦追出去已经迟了。回来时,许青妩正趴桌上在看一个挺火的网剧。 衣着华丽的太子妃跟太子吵完架,独自坐在桌边垂泪。 小丫头在旁边劝,“舒贵妃是太子贴身大丫头,本就有几分脸面。许贵人自身才干不凡,很会为主上分忧。南贵妃家世显赫,又与陛下是青梅竹马的交情,更不论府外,还有多少莺莺燕燕巴巴的盼着主子多看一眼。” 太子妃:“哼,是他要娶本宫的,就该把本宫放在心尖上。本宫没错。” 严成锦点头,对对对,就是她不讲理,我没错。 小丫头很不赞同:“太子妃您仔细想想,您与太子成婚不久,既无才智,又无身家背景,所依仗的不过几分颜色,以及几分薄情,怎可如此任性——” 我的老天鹅,她说的好对,本宫的好日子是不是到头了。严成锦捂胸口,又听小丫头劝,“您快去给陛下赔罪。” 对对,要道歉。严成锦摸出手机,拿出写歌词的诚意给闻佳音写道歉短信。 他时而高兴时而失魂落魄,很耽误许青妩小朋友看电视。她嫌弃摇头,严成锦以前多拽一酷哥啊,瞧瞧现在,啧啧,爱情叫人神经病。 涂涂改改中,一晚上很快过去。严成锦不知不自觉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手机吵醒的。 许青妩很没良心,看完电视自己走了,把她哥留在楼下小板凳窝一宿。严成锦头痛腿酸胳膊疼,这觉睡得代价很大。 他迷迷糊糊摸到电话,那边又挂了。 不是闻佳音,是个陌生号码。他只当打错了,趴回桌子上接着睡。 似睡未睡间,电话又响了。 严成锦本来不想接,但电话震个没完没了。 他闭着眼,胡乱摸了通,终于把电话送到耳边。 “你是严成锦?” 那边是个没听过的男人声音,带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你小子胆子不小,敢给老子戴绿帽子。” 严成锦本来以为是自己之前得罪过的小明星发达了,特意打电话嘲笑自己。现在听明白了,这位是闻佳音的前人未婚夫,那个倒霉崔的。 “别墅你是配不上,送个大平层总行吧。闻佳音看来是真喜欢你啊,会所里的少爷把她伺候舒服了,她还送人家点好东西呢。” “就你还结婚,真是想得美。你俩要真结婚,怎么没人知道?她脑子又没毛病,像你这种没权没势的小白脸,玩玩就算了,还扯上结婚了。” “我警告你,离闻佳音远点。我是动不了她,我还动不了你吗。你猜她会不会因为你跟我翻脸。” 严成锦也不知道闻佳音会不会。 所以他很生气。 他把自己假装成一朵小白花,声音里全是单纯和无辜: “天呐,你今天是在厕所吃的早饭吗。” “至于我们的婚事,小闻董身家豪富,我虽然只是个三十八小艺人,好歹也算公众人物,自然要低调。” 严成锦睁眼编瞎话,“唉,我们小闻董本来想公布的,说怕被神经病继续纠缠。都怪我,我还想打拼事业,没同意。” “你为什么不知道?很正常,你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吗,我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通知你。” “至于你说的房子”,严成锦像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义愤填膺道:“好男孩不能随便要别人东西。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男孩子要靠自己。” x尼玛,你听见没有,x尼玛。电话那边的崔杰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先骂他婊还是先骂他茶。他想给严成锦一拳,但隔着电话,只能作罢。 他恶狠狠说:那个破网剧的男三本来是你的,是我给你搞没的。” 崔杰很得意,“我都没干什么,就说了句你看着真不顺眼,他们就把你撤了。” 面试是严成锦和闻佳音初遇那天的事。 那天严成锦在剧组面试完,才去音符酒店的。面试时他心里有事,状态很不好,演的稀烂。 妈的就这还让我通过,肯定又是粗制滥造,演了也是黑历史。 严成锦挺高兴的说:“原来是你。” “这几天我们小闻董心情不好,想让我在家陪她的。但我觉得好男孩应该守信用,答应别人的事要做到。可我又舍不得我们闻总难过,正发愁呢。哎呀你真是帮我个大忙,谢谢你呀,你人真好。” 他一口一个‘好男孩’,差点把崔杰气出脑血栓,连挂上电话后的忙音都带着愤怒。 严成锦冷笑,小吊砸,这点道行还来小爷面前显摆,哼。 打发了无能狂怒的崔少爷,严成锦又摊回桌上给闻佳音写短信。 删删减减大半天,才写了个开头,电话又响了。 是个女人打来的,语气同样高高在上,“为什么不回复邮件?” 严成锦茫然,“请问你是?” 那女声很不客气:“我是Lizzy珠宝的总助,有份工作给你。具体安排昨晚已经发到你邮箱,你为什么不回复。” 原来是工作。 “抱歉,我不常看QQ邮箱。”严成锦早忘了自己的QQ密码,跟她商量:“不好意思,您方便用微信发一遍吗。” 工作好啊,与其在家发霉,不如出门工作换换心情。 那边一滞,给了严成锦一个地址,要他十点之前到。末了,咬牙切齿说:“我们不用QQ邮箱,我们用Gmail。” 严成锦压根没听说过那个‘g妹’,担心遇到骗子,特意在网上搜索这牌子。 Lizzy是近年出现的国产高端珠宝品牌,还挺有名。 Lizzy的官网首页上,当季新品是只小金猪,十分圆润可爱。严成锦想,等拿到劳务费,给闻佳音买一个吧。 但他又想,她会不会觉得寒酸。 第四十五章 再就业7 约定的地点是郊区的一座矮山,风景优美,空气怡人,缺点荒无人烟,连公交车都没有。 严成锦从公交车末站下车,看着导航上十几公里的路,正琢磨找辆共享电动车,一辆纯白的加长林肯停在他身边。 车门开启,一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年轻姑娘放下香槟杯,掩饰好眼中的惊艳,假装不屑的说:“上来吧。” 要不说少看电视多读书对脑子有好处。 自打看见这浮夸的车,那些拍过恶俗网剧便在严成锦脑子里循环播放: 什么霸总和小白花吵架了,霸总包下整个游乐园为小白花道歉。 什么豪门少爷和小白兔吵架了,少爷命令手下绑架小白兔逛商场买礼服出席他的道歉约会。 这样想想,闻佳音和严成锦吵架了,闻佳音借口工作约严成锦来山上看风景,也不是不可能哈。 恋爱脑拖累了他的智商,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甚至开始检讨自己,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却要女孩子主动求和,太不应该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他压根没知道注意,身边那女人黏呼呼的,好像黏在他身上。 车子顺着山路往前,越走越没人烟,最后干脆开进森林里。 严成锦听说过这座矮山,据说山上有个很灵的和尚庙。但他是头次过来,不知道这里的竟有一条这样美的路。 他们最终停在一栋别墅前。 别墅是巴洛克风格,三层高,外观华丽,前头是个修剪精致的花园,中间还有个喷泉。 周围明明全是空地,这三样东西却堆在这方狭窄的空间里,看起来十分逼仄。 叫外卖人家都不肯过来送吧。严成锦想。 “这里是闻家老宅。”见他好奇,那女人施舍般说道。 严成锦在闻老爷子的遗嘱里听说过这里,如今见面,竟生出几分失望。 他觉得这里太小了,装不下公主陛下无忧无虑的童年。 他跟着女人走过长长的回廊,尽头的会客厅里,等待他的并不是闻佳音。 是王矣之。 王矣之正在煮茶。她依旧那副文青穿着,鸦黑的头发在脑袋后挽成髻。见严成锦进来,她没有起身,只微微颔首,示意严成锦坐下。 “你这孩子,既然是自家人,怎么还跟我见外。上次见面,你也不说清楚,让我把你当外人,你心里该难受了吧。” 她给严成锦沏了杯,柔声说:“以后遇到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老找我。” 那年轻姑娘在一旁帮腔,“还不快谢谢我们董事长!” 王矣之轻斥一声,继续说:“这个家里,咱们两个,应该互相帮助。” 她看着严成锦,问:“你说对吧。” 她说起话来柔声细气的,但严成锦就是很不舒服,好像有条蛇绕着他身体缓慢爬行。 他后退一步,“抱歉,我状态不好,今天拍不成了。” 他想走,王矣之也不着急,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地把杯子放下。 玉质的杯子和木头桌面撞出一声轻响,严成锦心跟着抖了一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工作能拿多少钱呢。我想,如果不缺钱,你也不会接这种工作,对不对。” 王矣之说:“老爷子是给闻佳音留了不少东西,但那些钱是死的,不能动。我们闻大小姐又是最有骨气的,老爷子摆了她一道,最近几年,她是不肯动他的钱的。” “至于她自己,养着两个实验室,拿钱当柴火那么烧。所以你不要怪她,她不是不想给你钱,她是真的没有。” 严成锦不想听了,转身要走,却被那个年轻姑娘拦下。她大约是王矣之的助理,满脸倨傲。 严成锦转身,“我说过了,您这份工作我接不了。” 王矣之依旧是那种悠哉态度,“你建议你先听听我的工作,再做决定也不迟。” “间间被家里人宠坏了,虽然年纪不小,但还是小孩子脾气。最近她又连遭打击,我很担心她的情况。” “但这孩子对我有些误会,不肯跟我说话。所以,我邀请你来,是请你做我们之间的桥梁。” 这是要他监视闻佳音。严成锦皱眉。 王矣之看出他的抗拒,笑着指着斜上方:“那里有监控。如果你不答应,她会看见我们这次会面。” “我已经告诉你了,她对我有些误会。如果她知道你和我私下见面,心里会想什么呢。对了,你知道吗,小闻董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她优雅起身,把玩着旁边一株雪白的花: “就算不考虑自己,也想想你姑姑。夜市街那种地方,什么人都有,说不定哪天她就不小心受伤。” “对了,你还有个妹妹,今天高二,对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王矣之要他在家人和背叛闻佳音间选择。 “你说的不对。” 严成锦说: “夜市街不是‘那种地方’。夜市街就是夜市街,是只要你肯努力,就饿不死的地方。” “闻佳音也不是被宠坏的小孩,她是小闻董,她肩上扛着责任,她是很了不起的人。” “至于你,和我是一家人,你也配。” “我和闻佳音有结婚证,似乎正儿八经的夫妻。你呢。” “你怎么介绍自己的。” 严成锦其实有更恶毒的话,但在别人的地盘不好太嚣张,他也只能忍住。 车是不指望了,严成锦正盘算着怎么走完十几公里路,眼前突然出现四个壮汉。 “既然来了,多住几天再走。”王矣之声音依旧温柔。 她冲助理使个眼色,助理立即上前,把严成锦的手机搜走。 助理指挥着保镖,“把大明星送进客房,让他好好学学规矩,省得丢我们闻家的脸。” 我靠,竟然玩监禁!严成锦后悔了,刚才他应该骂那些刻薄话才对。 明天是闻老爷子头七,王德福提前一天上山,瞧瞧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 要是能帮上忙,他就搭把手。要是帮不上,他就去安慰他姐。 跟着闻裕明这么多年依旧没名没分的,老闻家搞家庭聚会,她连露面都没资格。 王德福在小别墅门口直叹气,不明白他姐这是图啥。 大门缓缓开了,助理满脸不情不愿出来接他。 助理是王德福本家旁支的一个孩子,王矣之上个助理被闻佳音送进精神病院后,她就接替了这个职位。 她爸是王德福服装店的股东,按照辈分,她该叫王德福一声‘表舅’。但她跟王矣之混了几天‘上流圈子’,很看不起这位充满市井气的舅。 王德福还能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 这表外甥女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喜欢把中国话和洋词混一起说,听得人头大。王德福也不爱跟她聊天。 他找个借口,两人原地解散。助理外甥女踩着高跟鞋回去找王矣之,王德福溜墙根看新开的小花。 顺墙溜达一圈,花花草草长势喜人,王德福挺满意,才想去找他姐,却在某扇窗户里看见张熟悉的脸。 王矣之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王德福直接闯进来,“间间的对象怎么在你这!” 没有外人,王矣之懒得装。她满脸不屑,“给脸不要脸的小白脸子,我让他长点记性。——你怎么认识他?” 王德福也不好说是自己给他俩保媒拉纤的,只好糊弄过去。 王矣之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放心上。她很快就骂起人来,“出来卖的货色,竟敢看不起我。” “闻佳音是有本事,闻八达才过世就给董事会开了。闻八达活着时候倒拿她当宝贝,结果呢,头七还没过,就把她赶去个破烂地方。” “老头说得倒好听,什么孙女才是闻家唯一的血脉,是闻家的希望。结果呢,公司还不是给儿子了。” 说到这,王矣之又伤心起来。她手覆在自己肚子上,“可怜我的孩子。” “他还是个男孩,已经五个月大了,闻八达个老不死的也忍心叫人给我堕掉。” “他可是闻家的血脉。他可是闻家唯一的孙子!” 她癫狂的笑起来,“报应,都是报应!” 王德福真想告诉他姐,她活成这样才是报应。 闻老爷子差点活成人瑞,又是梦里走的,算什么报应。 闻裕明如愿执掌‘八达’集团,算什么报应。 最无辜的就是闻佳音,她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他们这群不负责任的大人强加给她的。她没有报应,她只是倒霉,做了闻裕明的孩子。 唯一有报应的是王矣之。 她改了自己的名字,学豪门阔太一样生活,然后把自己困在仇恨里。 那个为了保住父亲的服装厂,咬牙跟人拼酒,为家人撑起一片天,自己却在被窝里偷偷哭泣姑娘,不知去哪里了。 很多时候,王德福都很想念她。 他看看满身奢侈品的姐姐,自嘲一笑。也许,只有他才会怀念那个姑娘。 是啊,有什么值得想念呢。 成天忍饥挨饿,担心被债主找上门的日子,有什么值得怀念。 王德福觉得命这玩意真是奇怪,他们老爹被小三搞得家破人亡,他姐又给人做小三。 才从王矣之办公室出来,王德福便给闻佳音打了电话。 他的道德早被磨平了,剩下一道松松垮垮的底线,是闻佳音。 他得替他姐赎罪。 第四十六章 再就业8 王矣之从健身房出来,看见助理带着水和面包进电梯。她皱起眉头:“喂狗这种事,交给下人做就好。” “他品相不错。”助理拉着她胳膊撒娇,“姨妈,我们养他吧。” 王矣之眉头皱得更深。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这个外甥女。 这姑娘没脑子,虚荣,愚蠢,更重要的是,她很年轻。 王矣之不喜欢所有拥有新鲜肉体的姑娘。她清楚自己靠什么上位,所以很提防别人用同样的手段。 但这女孩的爸爸是她弟弟的股东,她只好忍耐。 她借着帮女孩整理衣角的动作躲开她的手,“他可是闻佳音的人。” 助理很会哄她开心,“闻佳音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您赶出‘八达’集团了。” “不要乱说话。”王矣之心情大好,“你去玩吧。看他那样子,闻佳音也不会告诉他什么。” 这是严成锦被关起来第三天,目前没人虐待他。 他们只是饿着他。 第一天他有一顿饭和一瓶水。第二天他有半顿饭的和一瓶水。今天是第三天,严成锦估摸着自己大约只能有一口饭和一瓶水了。 更糟糕的是,他发烧了。 他头发没干就出了门,本就有些受风,这屋子还是个又潮又冷的背阴面,他嫌弃被子有股霉味,不肯用。双管齐下,终于给自己折腾病了。 真的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除了霸道总裁,竟然还有人搞囚禁play。更那想象的是,他都失踪三天了,他妈的竟然没他妈一个人发现。 他决定出去就多交几个朋友。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严成锦很绝望,最糟心的来了。 缺吃少喝不算什么,他以前犯懒或者没钱时,也维持过这种低电量状态。但叫人恼火的是,那助理总来骚扰他。 助理很喜欢聊天,每次过来,从天文地理到音乐美术,无时无刻不炫耀自己的优越感。 严成锦知识面窄,不懂天文地理,但他懂音乐,听得出这人是半吊子。昨天他终于受不了,把人赶出去,助理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竟在门口哭了。 晚上睡觉时,隔几分钟就有人砸严成锦的房门,吵得他整晚都没法睡。 助理进来,反锁上门,笑着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她跟王矣之的很像,都像那种湿漉漉滑腻腻的冷血动物。严成锦莫名反胃,但他实在吐不出什么来,只能干呕。 “我给你送早饭了。”助理把半块面包扔地上,用高跟鞋碾烂,“过来吃呀。” 严成锦侧过头,“哪家精神病院放假,把你放出来了。” 助理还是笑着,“不吃饭可以,听说人不吃饭可以活好多天,但是不喝水不行。” “听说没水喝,人最多活三天。你昨天就没喝几口水对吧。” 她拧开瓶盖,把水浇自己身上。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白衬衫,很薄,被水浇到透明,贴在黑色蕾丝内衣上。 她直勾勾盯着严成锦,慢慢爬上床,“听说你是闻大小姐的老公。我一直想知道,你有什么本事,勾得她放弃豪门精英不要,选择你这种下等人?” “你能睡服闻佳音,多少有点本钱吧。”她摸上严成锦的腰带,“别担心,我是女人,你不吃亏。” 如此香艳场景,严成锦却浑身难受。 妈的,被子彻底不能用了。 他一脸坚贞不屈,助理威胁,“我带了摄像机,如果你不听话,我就随便剪辑点什么给闻佳音看。” 她兴奋起来,“你猜,闻佳音看见我们睡了,会怎么想?” 严成锦一阵恶寒。要是被这种人糟蹋了,他宁愿剁丁丁明志! 他积攒所有力气,想把她打晕,门猛地被人踹来,闻佳音径直进来: “闻佳音会扭断你的脖子。” 一看见她,严成锦顾不得面子了,大声喊:“公主陛下,救命啊。” 因为太过激动,他尾音劈了叉。 助理来不及拿衣服掩盖身体,被闻佳音揪住头发扔到地上。 把严成锦扶下床,他问:“你没事吧。” 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严成锦提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他小声告状:“她们绑架我,还虐待我。不给我吃饭,水也不给我喝。” 他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放:“你摸摸,我都发烧了。” 他体温是有些烫。 闻佳音越想越上火,揪着助理的头发,竟把她从地上揪起来,“王矣之在哪!” 这种时候,你不该先安慰我吗,劫后余生的拥抱总该有吧。严成锦哀怨地跟着,看闻佳音给自己出气。 王矣之在卧室午休。 跟了闻裕明后,她再不用整天忙得像狗似的,想要的东西只要吩咐下去,自然有无数人忙前忙后,讨她欢心。 她经常想,之前那些日子都白活了,现在才算人过得日子。 走廊突然喧哗起来,吵得她睡不下去。 真是没规矩。她不悦的想,这帮下人,就是不能对他们太好。 她穿好暗红色的真丝浴衣,把瀑布般长发小心挽起来,还没起身,门已经被人撞开了。 跌进来的是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好一会才辨认出,这是自己的外甥女。 她不悦地皱眉,“你搞什么?” 闻佳音缓步进来,身后跟着她那俩门神似的保镖。 “窗户开了。” 她吩咐保镖,又把助理从地上揪起来,推到窗边。 助理吓得失声尖叫,又哭又骂又求饶。她拼命挣扎,闻佳音的却稳稳制住她,把她大半个身子送出窗口。 王矣之住在第三层,别墅最高的位置,被从这里掉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 王矣之吓坏了,厉声道:“闻佳音,你疯了吗!”她嘶力竭地喊:“人呢,快来人!” 不用闻佳音吩咐,保镖小哥已重回岗位,把王矣之的保镖和佣人拦在门外。 “既然在这里工作,想必知道我是谁。”闻佳音死死按住助理,“我敢把她扔下去,就不怕之后的事。” “你们想陪她一起?” 闻佳音向来无法无天,王矣之不怀疑她的话。她色厉内荏,“你还敢杀人!” “人是你推下去的。”闻佳音示意她看门口,“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王矣之知道,闻佳音能做到。她能让所有人作伪证,指认人是自己推下去的。 但王矣之也清楚,闻佳音不是那种把人命当儿戏的二世祖。她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试图打感情牌:“间间。” 闻佳音打断她,“别没大没小,叫我公主陛下。” 王矣之笑不去了,忍的怒意,“公主陛下,不知我外甥女哪里冒犯到你,请你大人大量,原谅她这回。” 闻佳音突然觉得很讽刺。 她记得王矣之刚来闻家时,连帮佣阿姨给她送一杯水,她都要战战兢兢感谢半天。没想到现在竟然连绑架也无所谓了。 “她没冒犯我。”闻佳音冷笑,“只是我脾气坏,看她不顺眼,想找她麻烦,不可以吗。” 王矣之这时看见人群中的严成锦。 他高高帅帅地站在人群里,她想不看见也难。 原来是给姘头出气。王矣之心中不屑,这小白脸还有些手段,哄得大小姐对他这样上心。 “原来是因为闻先生。” 她堆出虚伪的笑: “我和严先生之间可能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哪值得你喊打喊杀呢。要叫别人知道,还以为小严是什么妲己褒姒。” 她是故意贬低严成锦的。她知道男人都好面子,想让他劝闻佳音。 但严成锦不买账,他冲闻佳音竖起大拇指,示意自己听她的。 闻佳音更嚣张了,“可我不想要解释,我就想找麻烦。” 王矣之笑容几乎挂不住了,“这样好了,Lizzy今年的分红,我拿出三分之一给严——” 闻佳音嗤笑一声,“好多钱呢,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她指着桌上那把鎏金雕花剪刀,“把头发剪了。” 王矣之以为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闻佳音。 “看来她的命没有你的头发重要。” 不等闻佳音有什么动作,助理先尖叫起来,“大姨你不能不管我啊。不就是头发吗,再长就好了,我的命可只有一次啊!” 王矣之绝望的闭上眼,又听闻佳音说:“倒计时开始了。你也知道的,小闻董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王矣之突然好恨。 她恨自己出身不好,没亿万家财撑腰,只能被闻佳音这聋子欺负。 闻佳音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一个数,助理已经开始哀嚎。 王矣之心一横,拿起剪刀,恶狠狠道:“我剪。” 一剪刀,一剪刀,又一剪刀,王矣之及腰长发只剩耳朵长度,闻佳音始终不肯喊停。 她狠下心,又一剪刀下去。 有佣人惊呼一声,不忍再看。 这剪刀剪得太狠,她头发只剩板寸长短了。 闻佳音终于松手,助理瘫坐在地上。 闻佳音本来想叫她剃秃瓢的,但她想起王德福。 她冷眼看着地上的助理,吩咐保镖,“打电话给精神病院,他们有病人逃出来了。” 王矣之眼睛几乎滴血,“闻佳音!” 闻佳音根本不看她,对助理说,“有个亲戚已经在里面等你,我会安排你们做室友的。” 第四十七章 再就业9 路边没有路灯,只有参天巨树绵延往前。放眼望去,满目深浅不一的绿色,偶尔有几朵白色小花,灵动的点缀期间。 严成锦好像得了PTSD,看见这种路就胃反酸。尽管知道闻佳音不会伤害自己,他还是忍不住问:“我们去哪?” “去我家。”闻佳音心疼的看着他,“你再坚持一下,医生已经在家等你了。” 三天时间,严成锦本就消瘦的脸颊几乎凹进去。因为低烧,他白色的肤色更是像纸一样。 “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让你遇到这种事。”闻佳音郑重道歉,“还有,那天晚上,我不该朝你发脾气。” “今天的道歉我收下了,但是那晚的道歉我不接受。” 严成锦说,“应该是我向你道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却对你那种话,是我不对。” 闻佳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欣然接受:“好吧,我原谅你了。” 她看向车窗外,说:“她最开始不是这样。” “刚来的时候,她还给我扎辫子,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款式。” 她好像在自言自语,“为什么呢?” 严成锦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握着她的手,以示安慰。 又往前开了一段路,车子停了。 看见眼前风景,严成锦震惊到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终于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是嫁进豪门了。 远处有一栋的建筑,并不高,有三层,但占地面积很大,看起来简约舒展,有种浑然的气派。 大门口距离主楼有点远,得坐摆渡车。车上,闻佳音给他介绍:“这是高尔夫球场,那边是马场。停机坪在左边,游泳池在地下一层。等退烧了,你可以去玩。” 严成锦朴素的价值观被这种豪奢碾得渣都不剩,半天憋出一句,“这就是你差点炸的地方?” 提起黑历史,闻佳音立即黑脸,对迎面走来的老人家说:“他烧糊涂,您快给他扎一针。” 这人是闻家的家庭医生。给严成锦检查过后,他说:“年轻人底子好,没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个点滴。” 他问:“在这挂吗?” 这是个很大的套间,墙上贴着印着米白和嫩绿小碎花的壁纸。 严成锦躺在里屋床上。床品是很淡的胭脂色,上面花团锦簇的,衬得他气色也好了几分。 “在这吧。”闻佳音说:“我陪床方便。” 医生没再说什么,只深深看了严成锦一眼。 严成锦意识到什么,惨白的脸烧出两抹红,血气很足的样子。 等医生离开,他问:“这房间——” “是我的卧室。”闻佳音拿起床边矮柜上的德文书,“要给你念睡前读物吗。” 不知是药物效果,还是嫁入豪门的兴奋劲过去了,严成锦已经感到疲惫。他说:“好啊,正好睡不着,这是什么故事?” 德国的话,是安徒生还是格林兄弟来着。 “《耳科学与耳神经科学分册》。”闻佳音翻开书,“有点无聊。” 她说错了,不是有点,是特别无聊。五分钟后,严成锦睡着了。 闻佳音头次看护病患,不知该如何照顾人。犹豫片刻,她起身,笨拙的把被子拉到严成锦胸口。 我真棒。她重新坐回去,继续看着书。 大概因为书确实无聊了,闻佳音总是分心,偷看睡着的严成锦。看到后来自己也烦了,干脆把书放回桌子上,趴在床边,专心看他。 严成锦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因为前几天过过得实在不好,他这觉睡得很踏实,以至于醒来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对着满天花板的小碎花,记忆逐渐回笼。 这是闻家老宅。 这里是闻佳音的卧室。 是她的闺房。 严成锦有些害羞。才想起来,却发现胳膊旁有个毛茸茸的脑袋。 是闻佳音,她趴在他身边睡着了。 闻佳音睡的很警醒,他才伸手,她就醒了。 她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抬头看看点滴,说:“药没了。” “叫医生吗?”严成锦问。 “不用麻烦。”闻佳音眼睛突然瞪得滚圆,指着窗外大喊一声,“那是什么?” 严成锦转头去看,手背突然一疼,再回头,闻佳音已经把针拔了出来。 她和得意,“我很厉害吧,是不是都感觉不到疼。南美女有段时间身体不好,经常挂水,我是从他那练出来的。” 原来是个病美人。严成锦心里立即出现个林黛玉似的人物。 他不解,“你直接拔呗,干嘛让我看窗外。” “你会害怕呀。你们小朋友看见针都害怕。”闻佳音说:“医生说你还不能吃油腻的,我叫厨房给你煮了超好喝的粥。” 她真把他当小孩子哄了。 “我不是小朋友。”严成锦小声嘟囔。 他其实挺喜欢被人照顾的感觉。 端上闻家餐桌的都是好东西,又被厨师精心烹调,大米粥煮得香气四溢,严成锦这样挑嘴的人都多喝了一碗。 他问闻佳音,“你真不尝尝?” “我才不要。我晚上要吃肉。”闻佳音问:“你吃完了吗,我有事情问你。” 见她神情严肃,严成锦也跟着认真起来,“你说。” “我捧你做明星好不好。”闻佳音说:“我现在有点缺钱,艺人好像来钱很快。我想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给别人花钱,不如把钱花在你身上。” “我算过了,请明星一年的费用,完全能把你捧出来。这样我省了代言费,你还能帮我赚的钱。当然,抽成我们可以商量。” “你怎么看。” 虽然匪夷所思,但听过闻佳音的建议后,有那么几秒钟,严成锦的心跳好像停了。 因为缺乏氧气,脑子针扎一样疼,才恢复的血色立即从他脸上褪去。 闻佳音看出他的异样,担心道:“你、你怎么了?” “没事。”严成锦起身,伸个懒腰,假装随意的说:“我拒绝。” “公主陛下难道忘了,我现在的梦想是混吃等死。” “骗人。”闻佳音说。“你的梦想明明是站在舞台上。” 那种窒息感又来了。 被她戳中命门,严成锦拼命压制心中汹涌的情绪。 不可以。你不可以。 为自己留点自尊吧。 他挤出来笑脸,“那是我不懂事。” “我们圈里有句话,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强捧灰飞烟灭。我做了很多年艺人,能火早火了。” 他说:“我没那个命,你别花冤枉钱了。找几个正经艺人吧,刘唱就挺好。” 闻佳音现在听不得他说这种话,大声反驳:“你也很好!” “刘唱也说你很好,所有人都知道你很好!” “你不是歌手吗,你的价值应该在舞台上,为什么因为那种破烂网剧否定自己。” 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消失了。等闻佳音说完,严成锦脸上只剩下长久的平静:“如果可以,我也不愿看不起自己。但那些破烂网剧是我能接到最好的工作了。” “你看,我拼命了那多年,那些破烂网剧,就我能接到最好的工作。”他问闻佳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的努力和天分只是自我陶醉。事实就是,我只值破烂网剧里,一个随时能被替换掉的角色。” “我也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 严成锦说完,觉得气氛太低落,他有意缓和,于是捏着嗓子,娇滴滴的恶心人: “像我这样的男孩子,就该做金丝鸟笼里美丽的金丝雀。在外头披荆斩棘不适合我啦。” “不用你披荆斩棘。”闻佳音看着他,“我会帮你扫清路障,铺好红毯,你只负责走就好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响了。 王德福发来短信,闻裕明来了。 闻裕明最近几天过得很不好。 他才接手总裁位置,新团队还没磨合好,成天被铺天盖地的工作忙的头晕脑胀,偏贺一泓那老小子选在这时跟他闹叛逆。 辞职就辞职,吓唬谁呢,跟自己多待见他似的。滚了正好,财务总监可是重要的位置,他正好换上自己人。 可谁想到新上任的财务总监是个花架子,屁股还没坐热,就捅出个不大不小的篓子,‘八达集团’股价跳崖式下跌,本就忙碌的闻总更是雪上加霜。 偏这个时候,小老婆来电话了,说自己活不了了,他闺女去抄他家去了。 王矣之形象塑造的极好,一直是风轻云淡的文艺女青年模样。闻裕明被她一通哭天抢地闹得揪心极了,班也不上了,跑回来一看,嚯,小老婆变大和尚。 闻佳音真没白当他闺女,很清楚他好哪口,就捡着他心窝子捅刀。 这不,闻总一鼓作气,亲自开车过找小闻董算账了。 严成锦本来跟在闻佳音身后,见老丈人气势汹汹过来,本能往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给闻佳音留出逃跑时间。 闻裕明看见他就想起闺女糟心的婚事,他现在也不敢见老同学。于是火气更旺了,劈头盖脸骂起来: “滚开,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戏子,出来卖的货,也敢挡我前头,真是不知自己姓什么——” “他姓严,是我丈夫,合法的,领了结婚证。”虽然隔着几步,却不耽误闻佳音气死他爸,“你还想知道他什么,我告诉你。” 第四十八章 再就业10 闻裕明气疯了,口不择言:“你又能听见了,不是聋——” 他‘聋’字才出口,严成锦冷声道:“严先生!” 他声音很大,想掩盖住那个字,不让闻佳音听见。 闻裕明也冷静下来,自知理亏,却不肯道歉。他对闻佳音说:“来我书房。” 闻裕明的书房在二楼。 闻老爷子的书房总带着墨水和纸张发霉的味道,闻裕明的不同,他书房里有股很新的木头味,书架上的书也是新的。 闻老爷子总嫌他拿书装点门面,一页也不肯看。但实际情况是,他也没什么机会用自己的书房。 闻裕明住在老宅的时间很短。 老宅是他出国留学时建的,自他和安女士离婚后便鲜少回来。在老爷子决定把‘八达集团’交给闻佳音后,除了除夕那顿团圆饭,他几乎不在老宅露面。 严成锦跟在闻家父女身后,到门口时,他犹豫了。 他想进去,又想起自己的身份。 很快闻裕明帮他做了决定。也不知是不是习惯,闻裕明随手关上门,还瞪他一眼。 闻裕明对书房很陌生。他点上烟,却找不着烟灰缸。 闻佳音走到书架边,在第二层拿了个骷髅造型的烟灰缸给他。 闻修辞平日最注意保养身体,烟酒基本不碰。今天真是气疯了,一支烟嘬到底,终于控制住脾气。 但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涵养,一张嘴还是冒火:“闻佳音你真了不起。你平时虽然任性,无法无天,但我以为你有分寸。你告诉我,你下次是不是要杀人!” “我知道你看矣之不顺眼,她都尽量避开你了,你为什么还针对她。” “是,你听不见她有错,你记恨她,找她麻烦,可这样你就能听见吗。你听不见我也责任,说吧,你想怎么对付我!” “我知道,你爷爷没把总裁位置给,你心里有气。但你也不想想,老头那么偏心你,你要真合适,他能不给你吗。” 闻佳音觉得没劲透了。 闻裕明没劲,她自己也没劲。 闻裕明从不肯听人说话,处理一切事务都以他的感知为准。他自私又无知,从不愿接受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 而她还对这种人抱有期待,期待他哪天良心发现,做个好爸爸,弥补自己丢失的父爱。 闻佳音心情不好,语气也刻薄起来: “是呢,我丈夫不过被绑架被虐待,差点没命,王矣之可是失去了她的头发啊。” 闻裕明不肯信:“你胡说八道什么,矣之又不是你,不会做这种离谱的事。” 闻佳音冷笑,“我从王矣之那拿来的监控,你要看吗。” 闻裕明语塞。 他知道,闻佳音虽然无法无天,但有担当,从不说谎。 他心里已经认定王矣之是无辜的,又不敢惹气头上的闻佳音,于是换了话题,“什么丈夫,你赶紧把那十八线小明星给我处理了。” 闻佳音睁眼说瞎话,“不好意思,没签婚前协议,离不了。” 闻裕明本想曲线救国,没想火烧连营了。 “闻佳音你脑子进水了,我看你是给男狐狸精迷了眼!我可告诉你,结婚是大事,我劝你别为了跟我置气,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他声音很大,生怕给自己关在外头的严成锦听不见。 严成锦挺尴尬。 其实除了好看,我还有别的优点。比如我身材也错,还有腹肌呢。 闻裕明不高兴,闻佳音就高兴多了。她顺着闻裕明的话顶嘴:“狐狸精怎么,我喜欢。” 闻裕明给她无所谓的态度闹得更上火: “喜欢个屁,也不想想你们差多少岁!” “闻佳音你今年可三十一了,他才二十六!” “你称霸幼儿园,他才摆满月酒。你闹着去少林寺,他才学会系鞋带。你都进‘八达’实习了,他才戴红领巾在国旗下讲话。” “再过十几二十年,你都头发都白了,他还水灵的很。是,你喜欢他,他呢,喜欢你吗。” “你想想,你皮都皱了,满脸老人斑,他能喜欢你吗!” 闻佳音愣住了。 她并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 她不在乎皱纹,她脸上现在已经有浅浅的纹路。她知道用一些医学手段可以消除,但她觉得没必要。脸又不是气球,怎么可能一个褶都没有。 她也不在乎年纪,严成锦比钱思远大不了多少,她本来就把他当小孩子看。 但现在她现在犹豫了,她好像不想让严成锦看见自己衰老的样子。 她看向门口,她知道严成锦就在门口 ,她希望他进来,说点什么。 不知是哪里来的错觉,闻佳音确定,严成锦会进来,和她站同一边。 严成锦当然不介意闻佳音的皱纹,也不在乎她的白头发。在人类漫长的一生中,五年时间实在算不上什么。 更重要的是,闻佳音基因太强大。据闻老爷子说,她家最早过世的是她奶奶,老太太一辈子无病无灾,活到八十九岁走了。 反观他们老严家,唉,不说也罢。严成锦甚至偷偷想过,闻佳音体格那么好,等他们老了,还得她帮自己推轮椅。 他的手已经握在门把手上,却迟迟不肯推开。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进去。 闻裕明把他当成一个摆件,闻佳音并没反驳。 门口迟迟没动静,闻佳音暴躁起来: “五年原来是这么大差距,你和你小老婆可差十岁。” “你给女同学传情书,她才摆满月酒。你出国留学,她才学会系鞋带。你闺女都有了,她才戴上红领巾。” 闻佳音假装惊讶:“这样算下来,等你死了,她还水灵灵的。说不定她就等着熬死你,然后找年轻男朋友呢。” 闻裕明后悔招惹她了。 他这辈子最介意两件事,一是年纪,二是日渐松弛的皮肤。 他担心自己脑血栓,赶紧从兜里摸出两瓶静心口服液给自己灌下。 他气得手直哆嗦,指着闻佳音“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生日小,我们只差九岁。” 闻佳音冷哼一声,“回去告诉你小老婆,限期两天,让她滚蛋。这里现在属于我,我不想看见垃圾,要把她那块看门的地方拆了。” 她转身欲走,闻裕明叫住她。 他压低声音,脸上竟有一丝期待:“是不是你妈让你这么做的。” 闻佳音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一想到身上有一半基因跟他相同,她就担心自己哪天痴呆。 她狠狠拉开门,和门口的严成锦撞个正着。 严成锦想扶她,她却瞪他一眼,离开了。 这对父女还挺像。 严成锦想追,闻裕明却叫住他,“那个十八线,进来。” 书房里,闻裕明和严成锦对坐在沙发上。 闻裕明盯着他半天,从钱夹里掏出一张支票。 “这里有一百万。跟我女儿离婚。犹豫一秒扣一万。” 这题我会答。 严成锦笑容得体,“抱歉闻先生,我该去见小闻董了。” “哼,你还挺贪心。”闻裕明不屑,“你以为闻佳音喜欢你吗,” “她根本不喜你。你看她嘴上说讨厌崔杰,其实他俩处对象那会成天出双入对,生怕别人不知道。再看看你,她带你见过谁。” 闻裕明抱怨,“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我现在都不好意思跟老崔说话。” 严成锦攥紧拳头,心情很糟。 回去时,才出电梯,他被老管家截住。笑容慈祥的老人把他引进客房,“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方才照顾不周,请您见谅。” 客房?原来我只是客人。严成锦自嘲一笑,不然呢,你还想是什么。 第二天是闻老爷子头七。 闻裕明早就决定把闻老爷子的骨灰迁回家。虽然国家提倡节约用地,但整座山头都是老闻家的,他们爱在哪挖个坑把老爷子埋了谁也管不着。 闻佳音一路安静,难得不跟她爸唱反调。 也是,她爷爷半个身子给她扬海里头,另外半个即将变成大钻戒,她是没啥好说的。 老爷子的坟在山坡上,一棵两人怀抱粗的老树下,风景很好,和他老宅的卧室遥遥相望。 没找风水师傅,是闻裕明自己选的地方。 参加的只有闻家父女和严成锦,王矣之连面都没露。 王德福头一天带人刨好了坑,闻家父女今天埋点土就成。 闻裕明满脸庄严的把骨灰盒放进去,嘴里絮叨个不停。 严成锦忍不住偷看闻佳音。 不知她在里头装了什么。万一是奶粉,明天就得让蚂蚁啃个干净。 从昨晚起,两人陷入微妙的冷战,谁也不肯先跟对方说话。 闻佳音感受到严成锦的视线,平静回视。那目光四大皆空,跟看山看水看坟头没任何区别,给严成锦气个半死。 他收回视线,继续听便宜老丈人念叨。 闻裕明对闻八达的怨怼不比闻佳音对他的少,但他自诩大孝子,讲究个‘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从不跟他爸顶嘴。 如今他爸走了,再见不到了,他便把憋了辈子的怨念一股脑倒出来。从小时候不给他买炮仗,到长大了不让他买私人飞机,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人物记得清清楚楚。 估计怕老爷子嫌他烦,最后他又添了句:“爸,我从没怪过你。” 严成锦腹诽,是没怪过,都记心里了。 他觉得没意思透了,又不能离开,只好保持恭谨的站姿,盯着地上的青草发呆。 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双黑色帆布鞋。 闻佳音朝这边来了。 第四十九章 再就业11 找我道歉? 严成锦心想,如果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但闻佳音只是路过。她在他旁边的草地上捡起一只手臂粗的断枝,又回到自己位置上,冲她爸头顶挥去。 闻裕明正跟老爷子念叨到他们爷俩没建成的秘密基地,说得自己热泪盈眶,头顶突然掠过疾风,木板噼里啪啦往下落。 闻佳音不亏是少林寺云弟子,身手很好,一脚一块,把木板踹向远处。 这木板是树屋的残骸,就是闻裕明没跟老爷子建成的秘密基地。 闻裕明给自己闺女的操作惊呆了,愣了好一会才想起发火:“闻佳音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我和你爷爷统共这么点美好回忆,你非破坏了是吧。” 闻佳音莫名其妙:“几片破木头多多危险啊,哪天掉下来,再给老头坟砸坏了。” 闻裕明很想继续发火,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不能继续煽情了,他瞪闻佳音: “行,就你有理,我走了,我不在这呆了还不行吗。反正你爷爷把老宅给你了,我看你是容不下我了。” 闻佳音赶紧提醒他,“别忘了让王矣之滚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严成锦在旁边围观整个过程,觉得她其实对自己蛮好的。 正考虑要不要主动求和,闻佳音过来。 她问:“你考虑的怎样?” 闻修辞不解,“什么?” “做明星。”毫无征兆的,闻佳音头疼了起来。她强忍着不适,说:“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严成锦一点也不想讨论这话题。 “什么梦想,早戒了。我说过了,我不适合。” 他觉得自己语气很冲,又开起玩笑: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什么都不用干,混吃等死就行了。我现在就这一个愿望。” 剧烈的头痛让闻佳音心情烦躁。 她这几天熬夜看完严成锦的视频,想起这人在台上锋芒毕露的模样,再看他现在的逃避态度,她很上火,语气更不好了: “不是连你爸爸躺在病床上也要练习吗,不是不参加你爸爸的葬礼也要站在舞台上吗,你就放弃了!” “你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不知是不是情绪起伏太大,她头更疼了。 严成锦来不及想她从哪知道这些往事,人已经被失望填满了。 果然,自己悲伤的过往都会成为她手里的把柄。 他也尖锐起来: “闻小姐凭什么觉得我适合站在舞台?” “你听见我唱歌了。” “你听得见吗。” 严成锦气冲冲往山下走,心里盘算着从哪把钱凑齐还给闻佳音。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他要离婚! 王德福迎面过来,好奇往他身后看,“我们公主陛下呢。” 严成锦正在气头上,看见罪魁祸首,没好气问:“你有事?” 王德福是个人精,立即问:“你跟间间吵架了?” 他摇头叹气,“她最近心情应该很不好,你让着她点的。” “你不知道,间间跟老爷子很亲。她耳朵坏了后,都是老爷子照顾她的。” 提起闻佳音的耳朵,严成锦有点后悔。他刚才太冲动,话说得挺恶毒的。但他也好奇,问:“闻佳音的耳朵,到底怎么回事?” 王德福叹气,“她倒霉呗。” 坦白说,安女士和闻裕明离婚这事怪不到王矣之身上,虽然她确实勾引过闻裕明,但两人是在闻裕明离婚后才在一起的。 所以,闻佳音当初对王矣之没什么抵触心理。 那时王矣之也存心讨好,变着花样给她扎头发,做好吃的,两人关系正经不错。 意外发生在两年之后。 那年冬天,他们坐私人飞机去热带小岛度假。 本来玩得挺好,后来闻佳音不知道怎么发烧了。小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很正常,闻裕明没当回事,吩咐王矣之给闻佳音找退烧药。 那天闻裕明要带她们去潜水,王矣之没玩过,十分期待。她是带了儿童用的退烧药,但是忘了在哪。她急着出发,于是随便找了片成人退烧药给闻佳音。 然后他们就去玩了。王德福看闻佳音烧得可怜,主动留了下来。 也是他第一个发现闻佳音情况不对的。 当时国内医疗条件不允许,闻佳音被送到安女士那里呆了两年。再回国后,她戴上了助听器。 严成锦觉得自己该向闻佳音道歉。 他没法想象,小小的孩子是怎么忍受这种痛苦的。 他快步回去,老远看见闻佳音躺在地上。 她晕倒了。 航空救助来的很快,闻佳音住进闻老爷子住过的房间。 闻裕明没赶上飞机,是坐车来的。一见着严成锦,先劈头盖脸扇他俩大嘴巴子。 严成锦给他打蒙了,听了半天骂,才明白他以为闻佳音怀孕了。 但他也不好解释自己还是个黄花大小伙子,毕竟这玩意他也没法证明。 闻裕明把他的沉默理解成心虚,又想扇他,好在舒季媛到了,把人拦了下来。 她后头跟着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岁左右,是闻佳音的师兄。女的岁数和他差不多,是闻佳音的老师。 医院负责人跟他们小声说了几句,把几张纸塞给舒季媛。 “是免责声明。”舒季媛皱眉,“间间情况比较特别,可能要做手术,医院要家属签免责声明。” “我来。”闻裕明抢过她手上的笔,“签哪?” 舒季媛:“……让严先生签吧,他更合适。” 闻裕明很气愤,看起来像要吃人,“你说什么,我可是闻佳音的爸爸——” 师兄担心他情绪失控,忙把舒季媛拉到自己身后。他小声说:“闻间间的意定监护人不是你吗。” 舒季媛苦笑,“是我的失职。” 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闻裕明的不靠谱,闻佳音早早指定了舒季媛做自己的意定监护人,负责在她失去意识或者进手术室后,处理与她相关的一切示意。 但闻佳音身体太好,舒季媛和她工作许多年,从没见她住过院,早把这事忘了。 现在闻佳音结婚了,她在法律上有了更亲密的人。医院方面油滑的很,不愿承担一丝风险,非要让严成锦签字。 严成锦接过闻裕明的笔,茫然的看着文件。 文件有三页,全是他看不懂的名词。他看得很费力,也很仔细,不懂的地方一定要跟医生问清楚。 闻裕明本来是跟他一起看的,但那些可能的病症太恐怖了,他承受不了,舒季媛只要带他去旁边休息。 闻佳音的导师温声说:“不要怕,上面都是小概率事件。而且,间间不一定动手术。” 严成锦点点头,继续往下看。 那些晦涩的词句很难叫人集中精神。他很快走神,想着以后自己生病了,也要闻佳音签这些文件呢。 他这时候才发现,闻佳音是把命交给他了。 读完最后一个字,他认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到他的许可,众人立即去忙各自的工作。走廊空了,只有他一人。 他慢慢走到闻佳音常坐的位置上,对着病床坐了下来。 看着帷幕上映出的医护人员忙碌的倒影,严成锦突然有点理解闻佳音看闻老爷子的心情。 他以为的担忧和悲伤,不及她的万分之一。他想,人果然没法感同身受。 师兄递他一罐热饮,安慰道,“没太大问题,她是最近太累才晕倒的。放心吧,她的听力不会再下降的。” “就剩这么点残余听力了,我们会帮她保住的。” 知道闻佳音听障后,严成锦查过一些资料,知道残余听力是听觉系统受损后还剩下的听力。他问:“她只有一侧耳朵中度听障,另一只耳朵没问题的,为什么说她只剩一点残余听力。” 师兄没料到他不知道。 师兄是个老实的性格,不会说谎,只好无措的看着他。 好在这时舒季媛回来了,干净利落地解决问题:“这是闻董的隐私。如果她想让你知道,你会知道到的。” 严成突然想起来,在夜市街时,闻佳音听不见自己说话。 他心中生出个不祥的猜测,只是想想,就叫他心疼。 又过了两个小时,医生陆续出来了。闻裕明进去看了一眼,嘟囔了句“不省心”又出来了。 他问严成锦:“你回去吗?” 严成锦说:“我留下。” 闻裕明似乎挺满意这答案,脸色缓和不少。 闻佳音平日总是鲜活的,现在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严成锦才发现,她真的很瘦。 好像比他们遇见那会儿更瘦。 他找了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看见她留了滞留针的手,心疼的说:“是不是觉得昨天守着我亏了,让我今天还给你?” 他想起闻老爷子生病时,闻佳音总固执的等他醒来。 她大约也希望有个人等她醒来吧。 自打闻老爷子生病后,闻佳音总睡不踏实。大约思虑太过,她梦里光怪陆离的,吵得人不得安宁。 昨晚难得睡了个安稳觉,她睁开眼,好心情却被熟悉的病房搅和关了。 记忆一点点回笼,她有些崩溃。 睡什么觉,妈的,她是晕过去的。 也不知道是谁发现的。 应该不是王矣之,如果是她,自己这会得在太平间。最好也不要是闻裕明。她想,至少会被他念叨十年。 最重要的是,不能是严成锦! 她想坐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第五十章 再就业12 严成锦被细微的响动吵醒,一时忘记身处何地,只觉得手里软绵绵的,本能捏了一下。 下一秒,手背挨了一巴掌。 他登时清醒,记起手里是闻佳音的手。抬头一看,正主正瞪自己。 这人想夺回自己的手,百试无果,还被人示威似的捏了一下,有是恼了。 见她醒来,严成锦紧紧拥抱她: “闻佳音,你醒了。” 闻佳音的记忆还停留在两人吵架,他负气离去,被这样热情的对待,竟有片刻不知所措。 迟疑片刻,她拍拍他的背,然后把严成锦拉开: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严成锦这才想起来她听不见。他把桌上的助听器递给她,等她戴好,有些难过的说:“你的耳朵,是不是——” 他语焉不详,闻佳音却明白了。 “是小时候吃错药药聋了。”闻佳音说:“我没说谎,我左边耳朵确实中度听障,戴上助听器还能用。” “我只是没说实话。” “我右边耳朵重度听障,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她并不给严成锦悲伤的机会,问:“我老师和师兄来了吧,谁说漏嘴的。” 严成锦担心她怪师兄多事,说:“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不可能。”闻佳音平静地看着他,“从十三岁开始,我一直练习做一个普通人,你不可能看出来。” 严成锦不喜欢她把自己跟其他人划分在一起。他希望对闻佳音而言,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他说,“你也不是掩饰的那么好。在夜市街的时候,我在身后叫你,你不理我,我就怀疑了。” “……我没练习过在夜市讲话。” “我可以不戴助听器在教室、会议室、甚至是舞台上讲话,我都练习过,而且做得很好。但我没练过在夜市说话。” “我控制不好音量,说话声音特别大,会丢你的脸。” “以后还要继续练习。”闻佳音总结,“不过,如果我不理别人,他们会以为我傲慢。” “你不是那种人。”严成锦认真说:“你也不需要练习,你已经做的很完美了。” “不管是夜市还是哪里,和我在一起时,你想多大声讲话就多大声。” “我不觉得丢脸,我永远也不觉得你丢脸。因为你是世界上最棒的人,你还会唇语呢。” 严成锦说起她时,脸上全是骄傲。闻佳音跟着骄傲起来:“我当然好棒,我还会读英文德文和日文的唇语呢。” 但她很快失落起来,“可是,我不能做一个很棒的聋子,我必须做一个很棒的普通人。” “安女士,老师,师兄,小舒,还有你。这世界上只有你们五个人知道我听不见。” “我并不以自己的缺陷为耻,我知道我是个特别优秀的人。但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听不见。” “我要接手‘八达集团’。‘八达集团’不会让一个聋子做总裁。股东不会,消费者不会,爷爷更不会。” “女人是原罪,残疾人罪加一等。” “投资人都很吝啬,他们不会把钱给一个聋子的。” “所以我只能‘听力受损’,不能听不见。” 严成锦喉咙发紧,他又一次拥抱眼前的姑娘。 他把闻佳音单薄的身体拥在怀里,不住呢喃着“对不起”。 闻佳音感觉锁骨有泪划过,严成锦哭了。 闻佳音突然想起安女士。 被确证听障时,安女士也抱着她哭。 安女士优雅了一辈子,那是第一次看见她当着外人的面哭。 闻佳音突然有些遗憾,不知那时候,她是不是也对自己说了同样的话。 可是他们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明明不是他们的错。 她安静坐着,任由严成锦抱她。 她先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后来,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再后来,她又听见自己的心跳。最后,两道不同心跳,逐渐跳成一个频率。 时间突然失去意义。他们好像拥抱了几秒钟,又像拥抱了一个世纪。 直到一声暴呵打断两人: “你们在干什么!” 严成锦吓得一机灵,赶紧松手。 闻裕明不知大步进来,暴跳如雷,骂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你,小小年纪你就,你气死我得了!” 严成锦站起来,给他让座。他问:“您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闻裕明更生气了,“你小子真是脸白心黑,竟然挑拨我们父女关系。我闺女还躺病床上,我能走吗。” 严成锦很委屈:“可您——” “我那是诈你的。看你老实不老实。”闻裕明越说越生气,“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她还生着病,你就——” 闻佳音烦他打断自己的抱抱,又给他吵得不行,说: “这是我的病房。” “这位是我对象。” “我今年三十一岁。” 闻裕明给自己闺女气得翻白眼,“瞧这活泼劲,我看你是全好了。老易总说闺女外向,我还不信,今天可算见着了。行,你就和他好吧,我走了!” 说罢,气哼哼甩门走了。 严成锦很尴尬,好像自己真是祸乱朝纲的妖妃似的。他摸摸鼻子,“那个,要不我去哄哄你爸?” 闻佳音并不在意,“不用麻烦,他自己灌两瓶静心口服液就行了。过年那会我给他买了十来箱,喝不完该浪费了。” 严成锦很为闻佳音不平。 我们公主陛下多孝顺的孩子,他老丈人才是被妖妃迷昏了的昏君。 他这边正腹诽着,门又开了。 闻佳音的导师、舒季媛和师兄风风火火过来了。导师往闻佳音手里塞了个盒子,叮嘱:“你至少得休息三天。” 闻佳音假装没听见她的话,边拆箱子边假客气:“来就来呗,还给我带礼物——这啥?” 师兄给她介绍:“小天才电话手表,我特意问我小侄子要的。拥有它,你就是人群中最靓的小猪崽子。” “我为你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现在只能用家长模式,可以监督小朋友的电话,上网时间,以及位置共享。” 导师帮腔,“是不听话小朋友特供版,我们三个用手机实时监督,你必须休息够三天。” 闻佳音耍赖皮,“我不能休息。你们不是老板不懂我的苦。我才接手新工作,公司需要我。” 舒季媛忍着怒火,冷声说:“你每年花八位数雇我,给你管一个市值几百万的公司还是能做到的。” 闻佳音拒绝,“不行。你工作已经很多了。” “再多也不会把自己累到晕倒。”舒季媛终究没忍住,骂道:“闻佳音你是不是疯了,你是拿命开玩笑你知道吗。这次是晕倒,下次呢,万一脑梗呢,万一心梗呢!” 她是出名的好脾气,发起火来格外吓人。 师兄在她身后比手画脚,捶胸顿足的冒充手语翻译。 闻佳音认怂了,乖巧地躺会床上。 导师柔声打圆场,“好了,你休息吧,我们走了。” 她又嘱咐严成锦,“好好盯着她。她,她吧,……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一定休息够三天才行。” 师兄就很直接了:“闻佳音这人,很擅长撒泼打滚无理取闹,你一定要立场坚定,不能被她迷惑。” 说罢三人依次庄重地跟他握了手,好像传达了什么重要使命。 严成锦苦笑不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眼看三人到门口了,闻佳音在床上喊:“舒舒帮我查一下日程表,记得这几天应该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想不起来了。” “没有,你记错了。”舒季媛坚定道,“别想趁机溜出来。” 师兄帮腔,“没错,今天就算天塌了,你也得在医院等着抢救。” 才出病房,三人贴成一排在墙边站好。导师十分担忧:“她不能想起来吧。” 舒季媛给自己顺气,“不能,她就月初看一次日程表。——我天,我又忘了 给她签意定人同意书。” 师兄拉住她的手,“下次再说吧,今天别招她了。万一她想起来,又要闹幺蛾子。” 三人才离开,闻佳音立即翻身坐起来,虎视眈眈瞪严成锦:“你哪边的。” 严成锦摸着自己胸口,“我和我的良心一边。” 他把闻佳音按回床上,重新盖上被子,“您歇会成吗。” “不行,我的目标很远,拼命跑都不一定能到,没时间休息。” 说起目标,闻佳音想起两人的争吵。 她其实挺不擅长求和的。她清了清喉咙: “我说谎了。” “我知道爷爷不会嘲笑我听不见。我也知道,他把‘六方’给我,是相信我的实力,让我拯救它。” “我都知道,但我不想要。”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是靠音效器材发家的,这是我们家的根基。” “可我一辈子也用不到。” “我不了解我的产品,我不也相信一个聋子能管理好音效器材厂。我担心自己搞砸,我怕人笑话。” “这是我抗拒的真正原因。” 她是个很决绝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敢拿刀从自己心上剜下一块肉的,至少严成锦就做不到。 他突然对她产生一些敬意。 “我对耳机,还算有研究。”严成锦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做你的耳朵。” “谢谢。”闻佳音狡黠一笑,“为了报答你,我愿意听你的秘密。” “我知道你不想放弃舞台。快点告诉我,是什么阻挡了你前进的脚步。” “……我去给你买个黄桃罐头。”严成锦想逃,闻佳音却拉着他的衣袖,“我已经告诉你我的秘密了,你也得告诉我。” 第五十一章 再就业13 继碰瓷式拉p条后,严成锦惨遭碰瓷式交换秘密。 亏老闻家有钱啊,不然这甥舅二人准得是街上违法乱纪的坏分子,得给我国人民添多少乱。 也不知道闻佳音举多重的铁,严成锦硬给她重新拉回椅子上。 “……我也害怕。” 严成锦自嘲一笑: “就这样放弃,我还能告诉自己,没关系,是公司雪藏你才混的这么惨,是公司封杀才没人听你的歌。跟你没关系,你依旧是那个牛逼到不行的天才。” “我也不甘心,我觉得自己会一鸣惊人。但我又害怕。 “万一没人在意该怎么办。” “万一我尽力了,拼了命,还是没人听我的歌,该怎么办。” “为了站在舞台上,我堵上了青春,时间,甚至是家人。如果,如果,我真的做不到,怎么办。” “我怕自己真的是废物,我不敢站在舞台上。” “我知道了。”闻佳音说,“你可以走了。” 这女人已经这样无情吗。 严成锦的眼泪被这句话吓回去了。他面无表情说,“抱歉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闻佳音科普护耳常识,“小小年纪要注意保护听力,听力损伤可是不可逆转的。” 她跟严成锦分享自己的计划:“你先回家给姑姑报平安,再回来把我偷出去, 顺便给我带点好吃的。” 多神奇的中国话,只要调换语序,越狱就跟吃饭一样平常。 “我早跟姑姑联系过了。”严成锦依旧冷脸,“而且夜市街离医院很远,如果我回家,我们今天就见不着了。” “你不要回去,我不吃好吃的了。”闻佳音是个很有战略思想的霸总,立即改变计划,“我们先吃饭,然后你把我偷出去,怎么样?” 这女人果然毫无底线。 严成锦把人按回床上,“今天才第一天,您真的消停点吧。” 闻佳音拉着他的手,“你只要吸引护士的注意力,掩护我逃出去就可以。很容易的,大牲口也能做到。” 她摇他胳膊,“你长得这么好看,一站出去,大家都想和你聊天的。” 然她肯定了自己的颜值,但严成锦一点也高兴不起。 这时护士敲门进来,把精致的餐盒摆在茶几上,“闻董,您的饭到啦。” 这护士和闻佳音很熟,不免跟她唠叨几句,叫她遵守医嘱,顺便夸奖严成锦:“好羡慕您,您男朋友守了您一天,超体贴。” “他不是我男朋友。”闻佳音说。 护士在这里工作许久,知道有些有钱人喜欢把漂亮孩子当宠物,但她没想到小闻董也这样。 严成锦有失落,想着自己果然见不得人,却听见闻佳音说:“他是我老公,我们结婚不久,还是蜜月期呢。” 严成锦揭开餐盒,把外卖递给闻佳音。闻佳音瞄一眼里头清淡的菜色,说:“这份是你的。” 另一个餐盒荤素搭配,一看就叫人很有食欲。严成锦夸张的说:“不是吧公主陛下,你这么大个总裁,还要省我的饭钱?” “就会让我听医生的话,你呢。别忘了你最近都要吃清淡的。”闻佳音把筷子塞进他手里,“你耳朵不红了。” “我听舒舒说,她第一次叫师兄老公时,师兄差点哭了,你竟然只红耳朵,好失望。” 严成锦以为自己害羞的隐蔽,没想到她发现了。他假装没听见,认真吃着没啥味道的病号餐。 但他没忍住,小声说,“你又不是说给我听的。” 闻佳音听见了,才想反驳,又想起昨晚的事,一巴掌拍严成锦肩膀。严成锦差点呛死,嘴边挂一根青菜,惊愕地看他。 闻佳音却比他更生气,“昨晚你为什么不进来!” “你不是该和我一起吗,你该帮我骂闻裕明的!” 严成锦有些气短,“我用什么身份进去?” 闻佳音又一巴掌,“你是我老公诶,和我领结婚证的不你。” 她威胁:“下次再敢这样,我打死你。” 这是什么幼儿园威胁水平。严成锦忍笑,“遵命,公主陛下。” 想起这人习惯碰瓷式交换秘密,严成锦怕这又是圈套,主动坦白:“早上,我们吵架的时候,我有过离婚的念头。” “什么,你竟敢有这种想法!” 闻佳音也不管礼仪修养了,饭粒喷了严成锦满身。 大约也知道自己这行为不淑女了,她边给他摘大米饭边劝: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换成是我,突然被拉进这种破事里,也会这样想的。” 但她毕竟不是这种婉约派,很快装不下去了,顺手掐严成锦胸大肌:“你别想跟我离婚,想也不要想。” “如果你敢离婚,我保证,我会比你遇到的麻烦更麻烦。” 她换到恶霸嘴脸,“而且你用了我的钱对吧,下次再想离婚,想想自己能不能把钱凑齐还给我!” 所有的幸福和感动都是短暂的。马克思没有骗人,资本家果然毫无底线。 严成锦见不得她继续得意,拿出全部演技:“我没花多少,凑凑还是还得起的。” 这下轮到闻佳音惊讶了。她眼睛瞪得圆滚滚的,“真的吗,骗人吧,你为什么不花钱?” 严成锦忍笑,装模作样掏出手机,“给你看收支记录。” 失去最大的把柄,闻佳音大受打击,念叨了半天严成锦听不懂的话,最后总结:“反正你不可以跟我离婚,想也不可以!” 严成锦挑眉,“为什么。” 闻佳音一本正经,“你不知道,昨天你昏迷时,我在你脑花里装了微型炸弹,你要不听话,我就——” “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叫哈莉奎茵。怎么你还打算让我拯救世界?” 严成锦终于意识到,两人差的不是年纪,而是物种。 他是个成熟的大人,而旁边坐这位是个熊孩子。 不,她是猪崽子。严成锦确定。 怕闻佳音还惦记‘偷人’的事,严成锦吃的很慢,恨不得一口嚼一百下,一顿健康餐吃的身无可恋。 闻佳音也不催他,吃完饭满屋子溜达,最后回到床上,看着像是要睡觉。 熊孩子突然董事,严成锦非常点感动。他怕刺激她,小声问:“你要睡觉?” “我不睡。”闻佳音翻杂志,“是你睡。” “陪了我一整天,你总得休息吧。” 吃完饭,严成锦那点点洁癖发作,把桌子整理的整整齐齐。他心满意足的去侧卧睡觉,闻佳音突然说:“Bido。” 严成锦没听懂,“什么?” 闻佳音看着他,说:“全部。” 我是不是得报个补习班。严成锦想,两口子聊天都聊不到一起可不行。 侧卧的被褥有股柑橘香气。 严成锦突然想起来,上一次,自己和闻佳音在侧卧时,她在洗澡。 他红着脸,满脸埋在被子里,却发现那股香味是自己衣袖上的。 是闻佳音刚才留下的。 严成锦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不知柑橘味是不是真有放松作用,醒来后,他整个人神清气爽。 不过这爽也没持续太久,大概就是从侧卧到病床前这段距离。 闻佳音穿着浅蓝条纹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她头发松松绑着,被落地灯暖黄的光照的毛茸茸的,连没有温度的白色床单也多了几分暖意。 病床上放了张小桌子,桌子上有本翻开的杂志,而杂志上,七零八落堆了两排零件。 她把小天才电话手表拆了。 严成锦欲哭无泪,他就知道,那手表镇不住这只公主。 闻佳音看见他很高兴,“你醒了。我好无聊,都把手表拆两遍了。等等我,我快装完了,咱们马上就走。” 她动作熟稔,严成锦却陷入沉思: 咱们是谁,来自何方,要去何处。 趁他沉默的功夫,闻佳音利落地好了手表。她爬下床,往踩着毛茸茸的拖鞋 往衣柜方向走: “新计划是,我们溜出去,找一辆——blumock!” 严成锦依旧不知道她说的哪国话,又不想让自己像个文盲,也没好意思问。他探头看,衣柜全是睡衣,连鞋子也只有拖鞋。 不知是不是为配合医院风格,这些睡衣甚至全是条纹的。 严成锦昨晚亲眼看见舒季媛把闻佳音的羊绒衫和外套挂进去的。 啧啧啧,好无情的商业关系,彼此间充满不信任。严成锦正幸灾乐祸,资本家无情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 严成锦无助的抱着自己,“我今天只穿了一件T恤。” “谁要你的T恤。” 闻佳音伸出细细的手腕,让他帮自己戴上表,“外套脱了。” 严成锦好奇,“您能给我说说您的计划吗。” 闻佳音嫌弃地看自己的新手表,“你掩护我逃出去,医院旁边有卖场,我们去买衣服,然后按原计划行事。” “虽然我不知道原计划是啥,但你计划的不错。”严成锦坐沙发上,嚣张翘起二郎腿,“可我不同意。” 闻佳音很委屈,“你怎么不帮我。” 瞧这理直气壮的,不知道还以为严成锦是坏人。严成锦有些动摇,“医生让你休息。” 闻佳音撸起袖子,曲着胳膊,给他看自己肱二头肌膨出的小山包包,“我已经好了,我们出去玩嘛。” 这体格看着是比自己嗨强壮呢。严成锦给她萌到了,艰难的坚守底线:“不、不行。” 第五十二章 再就业14 还是早春十分,商场的女装品牌已换上夏季新款,漏胸漏腰漏大腿看起来十分清凉。严成锦尚未发表任何意见,闻佳音已经失望地摇头: “姑娘们不配拥有布料吗。我要记下这几个品牌,把它们从我的投资清单中划掉。” 她习惯性往口袋里摸手机,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小天才电话手表的目标客户。她本来满脸嫌弃的拍照,后来体会到柯南的乐趣,于是姿势也嚣张起来。 严成锦落后半步,制造出自己是病人陪护的错觉。 闻佳音老干部似的晃悠一路,最终停在一家卖羊绒衫的店门口。 这家店用料很足,都是基本款,唯一的问题是设计的太过鲜艳,大红大绿珍珠亮片。严成锦察觉不对,往门上一看,‘老年女装专卖’六个大字差点晃瞎他的眼。 店里头,闻佳音已经拿起一件青草绿的上衣。导购是个和蔼的阿姨,问:“给妈妈买衣服吗?” 闻佳音:? 阿姨:? 严成锦赶紧进来把人拉走,“走啦亲爱的,我不知道姑姑穿几码,等下次问清楚了再来买。” 闻佳音挣扎,“你干嘛?” 严成锦小声说:“你看导购阿姨不奇怪吗,人家是老年人穿的,你才多大。” “我以为是亲自接待店长。”闻佳音念念不舍,“我看那件绿色蛮好看的。” 严成锦真怀疑她过度疲劳把脑子累傻了。那件菜虫绿哪里好看,上头还有朵鲜红的大花。 严成锦脑补闻佳音穿上的效果,嗯,一看就是个富贵嬢嬢。 后来两人在犄角旮旯找到一家靠谱的女装店。 临近下班,导购妹子依旧热情,‘帅哥’‘美女’的招呼着,还夸闻佳音的‘睡衣风慵懒丝戴鹅’很潮。 这夸奖没让闻佳音开启撒币模式,反而她根本不想花钱了,决定就这样出门。严成锦劝她三思,毕竟听说私立医院的病号服跟精神病院同款。 也不知店长是不是欠了导购妹子钱,小妹子极力阻止闻佳音花钱,让她至少要保留一件慵懒风单品,因为她穿起来“很贵气,有种欲望满足后的厌倦感,是她见过最适合慵懒风格的人。” 严成锦确定这妹子乱吹彩虹屁,闻佳音的欲望怎么会得到满足,她这人根本无法无天。 闻佳音接受专业人士的意见,买了条牛仔裤。 她想去试衣间,严成锦想到公共场合的偷拍新闻,没让。 从商场出来,严成锦把车开去个僻静角落,对闻佳音说:“换吧。” 车是闻佳音之前丢在医院的,忘了开走,正好方便这次作案。 闻佳音看看窗外,很为难,“不好吧,这里都监控,大庭广众的,万一给人拍到我光屁股——” “什么光屁股!”不知是生气还是着急,严成锦脸‘刷’一下红了,戳一下就能流血,他大吼:“谁让你大庭广众了,我让你去后座换。” “吼什么,后座就后座,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闻佳音不满地解开安全带,从主副驾中间那条缝往后座爬。 严成锦觉得医生检查的不准确,这人指定哪有点毛病。 不定就是脑血栓,把脑仁子栓坏了。 闻佳音吭哧吭哧往后座爬,严成锦一转头,正好看见她翘翘的屁股。 太不拿我当外人了。 光屁股宣言后劲太大,严成锦的脸又开始滴血了。 他告诫自己,你可是君子,非礼勿视。于是从后视镜偷瞄。 嫌病号服太大,闻佳音把下摆扎起来,露出一小段白色的腰。 她背对着严成锦,抬着身体,往车顶找灯。那一小段白色便塌下来,凹出一个暧昧的弧度。 暗黄的灯光突然亮了,扎透厚实的丝绸,严成锦眼睛里立即映出两条玲珑的曲线。 闻佳音的背很薄,隔着半透明的衬衫,他隐约看见她消瘦的蝴蝶骨,以及夹在中间的凹脊。 他从没想过,骨头也能好看成这样。 顺着骨头往下,严成锦几乎立即发现软腰上两处微微的凹陷。 那是她的腰窝。这位置又叫‘爱的把手’。 他突然想起初次见面那天。谁会想到,这人一本正经的衣服里,藏了这么多小秘密。 闻佳音转身,在后视镜里撞上他的视线。 两人沉默的看着对方。这方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呼吸声越发粗重。 “我要换衣服了。”闻佳音说。 严成锦依旧定定看着她,目光有点呆。 闻佳音忍不住开玩笑:“你这小孩怎么回事。老师没教过你吗,内衣裤衩遮住的地方不能给别人看。” 严成锦真像个犯了错的小孩,错开慌乱的眼。 耳边传来拉链的声音。 他好像闻到一股香味。一开始是酸甜的莓果香,后面变成舒缓的柑橘味。 大概是闻佳音的体香,可能是他的幻觉, 严成锦突然很想抽烟。 闻佳音换好裤子,贞子似的原路返回。爬到一半,她愣住了,“我可以下车的。” 严成锦也愣住了。他刚才也可以下车的。 这脑血栓,原来传染吗。 两人惊讶的看着彼此,车窗突然被人拍得‘啪啪’想。有个老阿姨在外头喊:“快开车,这里不让停!” 穿越大半个城市,他们终于到达近郊。 闻佳音下车时脸色苍白,脚步踉跄着,几乎跌倒。严成锦忙扶住她,“头晕吗?” 闻佳音摆摆手,从车里找出一顶帽子,扣在头上。 是严成锦的‘人质’帽。 眼前是片荒芜了的工业区,唯一的建筑的只有前方的高楼。 楼很旧,院墙还是用红砖砌的,拿灰水泥糊了边。墙皮是刷的白色颜料,有个胭脂红的顶,都被风吹日晒的很斑驳。 这楼很像上世纪文联之类的办公楼,好像停在时间的坐标上,没人注意。 “这里是我的地盘。不久之后,将以这里为原点,辐射出一片科技中心。” 闻佳音揉揉自己的脸,“我脸色有没有好一点?” 严成锦不在乎这是谁的地盘。他拉下她的手,“你很不舒服吗,我不该带你来。” 闻佳音看着他,认真说: “对我而言,今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八年。” “今天是个会登上历史书的日子,我很高兴,在这段历史的起点,是你陪我一起。” 脚下是荒芜的土地,夜风送来几声狗叫。眼前是个不懂浪漫的人,现在也不是个浪漫的时刻。 但严成锦的心情不自禁柔软下来。 他深情叫了声:“间间。” 闻佳音惊恐回头,“不要叫我——” 一个雌雄莫辨的机械童声突然响起,毫无感情地说:“我在。” 严成锦吓一跳,脏话已挂在嘴边。他四处张望,长街空空,只有他俩。 他立即躲到闻佳音身后,问:“你听见了吗?” “这是‘间间’。”闻佳音比划了一个方形,在空气里戳了几下,“你见过的,记得吗。” 严成锦惊讶,“它——” 闻佳音介绍,“它是我们实验室的人工智能,跟小度、天猫精灵、小爱同学似的。”她强调,“大家脑子都没长好。” 既然不是鬼,严成锦放心了,默默站回去,担忧道:“它能听见吗,你说它坏话好吗。不是说人工智能会统治人类,它不会记仇吗。” 闻佳音说:“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直到我长大了。” 她摘下帽子,在手上晃了晃,“这是什么。” 一只摄像头安静的伸过来,过了几秒,那个机械童声说:“平底锅。” “市面上平底锅的品牌有:苏x尔,爱x达,天x……,间间建议您购买燃气电磁炉两用——” 闻佳音戴回帽子,冷漠的的说,“谢谢,你闭嘴吧。帮我开门。” 那个机械童声又说:“抱歉,检测不出您的容貌。请正脸面对镜头。” 很有戴帽不认人的架势。 闻佳音早被这玩意磨没了脾气,不情不愿摘下帽子,一张脸送到监控器前。 机械童声又说:“亲爱的老板,欢迎您回到公司。” 虽然它没有声调起伏,但严成锦就是听出了一丝谄媚。 严成锦问:“所以人类是安全的,对吧。” 闻佳音重新戴回帽子,“放心吧,会安全很长一段时间。” 和外表一样,楼内装修同样古旧,唯一的装饰是墙壁上黑板和白板,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笔写了很多公式。 正对大门的位置,有铁丝弯曲出一个硕大‘Mn’。 这logo让严成锦想起一件往事,他试探道: “说起来,你的公司做假丁丁,你的公司又叫‘Mn’,该不会是,那个‘Mn’吧。” ‘Mn’的经济支柱是出产隆丁丁用的硅胶。大概两年之前,某医学博士发表一篇论文,数据使用了各国男人丁丁长度,其中东亚地区数据并乐观,于是招来一众网民口诛笔伐,骂该博士数据作假。 该博士很有种科研人的执拗劲,上传数据来源,‘Mn’公司一战成名。其老板那句“你对你自己没数,我们对你还没数吗”的发言流产至今,为成为网各骂战经典言论。 魔鬼竟在我身边。严成锦站姿恭敬,“那位老板,不会是,您,吧?” 闻佳音打量的目光在他小腹和大腿间走了一圈,点评道:“你还不错,咱们暂时不用花这个钱。” 来自丁丁之主的肯定。严成锦好像获得莫大荣誉,骄傲地挺起胸膛。 第五十三章 再就业15 拐过转角,几个穿黄色格子衬衫的男女正在墙上写写画画,见闻佳音过来,熟稔地跟她打招呼:“小闻董,好久不见啦。” 闻佳音在这里格外没老板架子,和随意的招招手,问,“我老师呢?” “在楼上。”有个绑双马尾的女生说:“我的研究有一点新进展,数据文件在您办公桌上。” 闻佳音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很期待。 ‘Mn’有五层高,没电梯。严成锦对此表示不解,“节约爬楼梯的时间,不是更有效率吗。” “是故意不装楼梯的,要增加他们的运动量。”闻佳音露奸商本质,“他们都是我精挑细选进来,替代成本太高,得好好保养,省的猝死。” 她是认真的,甚至在每层楼都贴上醒目的红色大字:按时饮水,保证睡眠。 两人拐进三楼一间办公室。 闻佳音敲敲门,里头才说了‘请进’,她就大摇大摆进去了。 屋子里人还挺齐,闻佳音的导师坐在自己办公桌后,舒季媛站在她身侧,把一份文件递给她。 师兄坐在两人对面,不知从哪搞来一个摄影机,郑重地记录下这一时刻。 三人看见闻佳音,都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舒季媛不愿跟闻佳音生气,于是冲严成锦发火,“怎么让她跑出来了!” 师兄宽慰道,“小伙子年轻,猪迷心窍也是有的。” 卓教授哭笑不得,“你时间倒掐得准,我才签完字。” 合同是闻佳音盯着钱律师拟的,该签的名字也在半年前签好了,但她就像第一次看见似的,把合同重新读了一遍。 她把合同仔细收好,拥抱自己老师,“卓月同志,欢迎你正式成为‘Mn’的一员。” 卓教授轻拍她的背,开玩笑道:“你们公司真不好进啊,我给你打了十年工,才换来个正式编制。” 卓教授念的是听觉专业,完成博士学位后,留在美国发展自己的事业。她的项目进展很快,在业内小有名气时,她的硕士导师邀请她回国,共同研究人工耳蜗。 那时国内没有自己生产的人工耳蜗,全依赖进口,价格贵到离谱。卓教授思索再三,同意了。 没想到,老东家不接受她的辞职报告时。 大老板很看她项目,并不愿放人。一方面给她提供更优渥的科研环境和报酬,另一面是苛刻的竞业协议。 卓教授犹豫了,直到一件事让她下定决心回国。 并不是一件大事,只是一个她很想要的领导职位,被另一位日本籍亚裔得到了。 不论是学术造诣还是领导能力,那人都比她低一等级,但她申请了两年的职位就是给了那人。 这个国家靠自由民主平等公正吸引了她,但那些自由民主平等公正并不属于她。 卓教授第二天交了辞职信,带着‘十年不得从事该行业’的竞业协议回到祖国。 她成为母校的客座教授,本以为会荒废十年光阴,没想到遇见闻佳音。 闻佳音那时已经进入‘八达集团’,虽然还是个半工半读的学生,但已经半把黑心资本家那套玩得熟练。她搞了一些灰色手法,把卓教授塞进自己的皮包公司。 ——就算在昨天,如果有人去查,卓月教授还隶属于某家服装公司,为一个叫王德福的人打工。 师兄也过来拥抱他们,“恭喜啊,老师。恭喜啊,小闻董。” 同是从事科研行业,他们懂得彼此的艰辛。 闻佳音问他:“你有三脚架吗,我们来合照。拍得漂亮一点,以后可是要进教科书的。” 舒季媛凑这热闹,闻佳音拉着她不放,“不可以,你是小闻董的助理,也是师兄的精神慰藉,是重要人物。” 严成锦也不想入镜,比起舒季媛,他更没个正经身份。闻佳音也拉着他不放,“不许走,你是小闻董的丈夫,还是我们的重要赞助商,你很重要。” 为表尊敬,她甚至想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 舒季媛挺吃醋,“你们关系真好。” 闻佳音说:“当初师兄发表论文,不也把你放在第一作者。” 师兄行绅士礼,“这是工科生最大的诚意。” 于是五个人别别扭扭拍了十几张,又花费半小时,终于选出一张让所有人满 意的照片。 要不是亲身经历,严成锦绝不肯相信,平日严肃的科学家也会在乎自己上镜好不好看,并且亲自监督销毁废片。 闻佳音抱着一沓资料回自己办公室。严成锦看着资料上大红大绿大紫大黄的曲线图,有点明白闻佳音的审美是怎么回事。 闻佳音变成富贵嬢嬢这事,没一份论文是无辜的。 严成锦好奇,“这是什么?” “各小组研究进展。自从爷爷生病后,我就没过来了。” 据闻佳音介绍,刚才他们遇见的双马尾姑娘在研究穿越时空;还有人想证明人类的躯体是累赘,大脑可以构建更真实和复杂的世界—— 小闻董科学怪人石锤。她甚至找到小伙伴,收集了整个公司的科学怪人。 严成锦有点担心,“你们除了造假丁丁,就研究这个?” “假丁丁是意外,是老师研究的副产品。”闻佳音说:“我们主要生产人工耳蜗和助听器配件,师兄那个团队是研究编程的。” “知道助听器汉化编程吗,前段时间总在新闻里播,就是师兄那个团队做出来的。最开始我们国家的助听器用的是国外的编程,不是很适合汉语发音。师兄搞出来后,我们就有自己的啦。” “当然,‘Mn’最重要的项目,也是我老师的研究课题,听细胞再生。” “我们能听见是因为听力的包细胞和神经细胞。它们只在胚胎发育期形成,每个人每只耳朵从出生就有大约15000个毛细胞,好像很多,但这些细胞一旦损坏,是不能再生的。” “我们正在做的是,让它们重新生长。” “这是逆天之举,我们正冒犯神明,我们在做女娲才会做的事。” “很多年后,当人们不再被耳聋困扰,他们回溯历史,会发现,今天,是人类历史上伟大的一天,今晚,是人类历史上伟大的夜晚。历史将从今夜改写。” “这是我的梦想,我从不怀疑它会实现。” 闻佳音眼睛烧着一团安静的火焰。那团火烧得太旺,几乎把严成锦灼伤。 他却忍不住想再靠近一些。 他想,这人是疯子。 他又想,相比起来,我那个渺小的梦想,似乎更容易实现。 这种烧灼的热情几乎抽空他的灵魂啊,让他忍不住颤栗。他在椅子上缓和了好一会才回神。 闻佳音已经站在自己白板前写写画画,满脸愁思。见严成锦看自己,她羞愧的说:“太久没计算了,我公式都记不清了。” 严成锦崇敬的看着她,“没关系,慢慢来,你正为未来奠基。”他好奇,“你在研究什么?” 是传说中的核对实验数据吗。 “在研究多少香蕉的辐射量导致了小黄人的变异。”闻佳音说。 她说的是普通话,严成锦唯一听得懂的语言。每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你知道吗,香蕉里含有天然放射性的钾-40,1香蕉等效剂量=0.0778微西弗,是辐射量很高的水果。” 闻佳音信誓旦旦,“小黄人肯定是香蕉辐射才变异的。钱思远还不信,等我证明给他看。” 闻佳音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严成锦只确定了一件事,自己白感动了。 他对闻佳音展开报复: 他把人固定在自己怀里,挠、痒、痒。 闻佳音很怕痒,严成锦才碰到她就开始求饶。严成锦却不肯放过他。 两人闹成一团,办公室的门开了。 师兄兴奋道:“今晚是汉堡之夜,老师买了好多肉夹馍,快来——嚯,你俩玩呢。继续玩吧,我给你们关上门,我什么也没看到。” 见师兄一个出来,舒季媛好奇,“你不是去叫人了?” 师兄笑容诡异,“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我们不好打扰。真没想到,闻佳音这头小野猪还挺通人性,谈起恋爱也有模有样。” 走廊人挺多,声音也吵,舒季媛没听清他的话,只看见自己老公笑容荡漾。谁能想到当初的高冷师兄是这个样子。 她忍不住也笑了,问,“间间怎么了?” 话音才落,所有都惊恐的看向她。 有个机械童音从墙缝里冒出来:“主人,有什么可以帮您?” 师兄捂脸,“我们为什么在楼偷偷摸摸地喊闻间间,就怕把它招出来。” 舒季媛不懂这玩意杀伤力多大,天真地提要求:“来一首快乐的歌。” 机械童声立即回答,“为您播放《再见吧,朋友》。” “这玩意智障也算了,还话痨。” 师兄很后悔,“当初真不该拍老板马屁,让闻间间起名。哪怕叫狗蛋铁柱子呢,我们也不用遭这罪。” 等《再见吧,朋友》播到第三遍,舒季媛烦得不行,逃道闻佳音办公室避难: “在你把‘Mn’推到公众视野之前,这里需要一个正经的财务。” 她把‘正经’两个字咬得很重,闻佳音问:“账查不清吗。” “清是清,但很烂。”舒季媛满脸惨不忍睹:“现在管账的是你师兄手下的学生,小姑娘很有责任心,还特意考了会计证,但是经验实在不过关。” “知道了。正好我打算给老师一点股份,一起办了。” 闻佳音还想讨论,舒季媛却不听了:“别想偷偷工作,你先歇够三天再操心。” 第五十四章 再就业16 闻佳音还要抗议,经卓教授和师兄联名举报,救护车已响着尖锐的声音停在楼下。 在全公司的注视下,大老板被助理扭送进救护车。 全程舒季媛没看严成锦一眼,责怪的意思很明显。 师兄发现了这个不友善的举动。等舒季媛下车,他问:“你不喜欢那小子?” 舒季媛不满,“看个人都看不住,废物。” 师兄严肃起来,“你不要强人所难,闻佳音那是人吗,当然不是,她可是野猪,破坏性极强——哎呦,你竟然为了闻佳音掐我。” 师兄不乐意了,“你到底是谁老婆,我跟闻佳音掉水里你先救谁。” 舒季媛浑坦坦荡荡,“还要我救,间间能把咱俩捞起再游二十公里。” 机械童声又响了,自顾自检索游泳用具,并播报安全提示,不让游野泳。 师兄嘟囔,“虽然知道闻佳音是个女男人,但我总感觉得自己头上绿绿的。” “换件衣服吧你。”舒季媛催他,“好不容易按时下班,咱们去吃好吃的。” “真是近猪者吃。”师兄握住她的手,“追我那会还知道搞浪漫送我花的。” 舒季媛说:“鱼都上钩了哪用继续放饵。肉不比花实在。” 师兄推一下眼镜,换了个话题:“老婆,你是不是嫉妒了。” 舒季媛不解,“嫉妒什么?” “你的小伙伴被人抢走了。”师兄说,“这么多年,野猪还是头次这么亲人呢。” 救护车里,闻佳音紧闭双眼,眉头不自觉皱着。 医生问:“闻董,很难受吗。” 闻佳音微弱的‘嗯’一声,说:“还能忍受。” 医生很不忍心,建议道:“给您打一点镇定吧,您睡一会,能舒服些。” 闻佳音很虚弱的同意了。 等她呼吸逐渐平缓,严成锦问医生,“她有多难受。” “你晕车吗?”医生说:“她现在大概是晕车的十倍。” 安定效果很好,闻佳音到医院也没醒。被坑次数多了,严成锦对这人充满了 不信任,特意等医生检查完,确定这人是真的睡着后才离开了。 他运气不错,赶上最后一般地铁。到家时接近凌晨,夜市街人群散了大半,小贩们拉着自己的小推车,慢慢往外走。 鸡脚店也打烊了,姑姑在后厨洗盘子,脸上是惯有的疲惫。 严成锦从柜子里拿出橡胶手套,和她一起。 姑姑不让,“赶紧睡吧,用不着你。” 严成锦假装没听见。 两个人都累,谁也不说话,只安静洗盘子。快洗完时,严成锦突然问:“姑父回来了吗?” “没有。”姑姑把盘子放进消毒柜,“今晚加班。” 严成锦抢先一步,把剩下的盘子全放进去,然后认真地问姑姑:“你是怎么想的?” 姑姑好像没听进,疲累的摘下手套,又要去拖地。 严成锦又抢过墩布,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姑父最近常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你想继续装聋作哑,跟我说一声,我也继续假装不知道。” “但如果你想找他出轨的证据,想跟他离婚,我帮你。” 姑姑严厉地呵斥道:“严成锦!” 但她立即又沉默了。 好半天,她才说:“我是傻子吗,他和我过了二十多年,他什么样子我能不清楚。可我都这个岁数了,不想折腾,就凑合过吧。” 这毕竟是她的家事,要是以前,严成锦绝不会继续追问。但是今天不行。 今天他从闻佳音身上得到很多勇气,不想再逃避了。 “您今年才四十岁,双二十的好年纪。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能敷衍着过。” 严成锦知道她重视许青妩,于是把她推出来,“如果以后他跟别人有了孩子,他的心思还在这个家里吗,他会怎么对小妩。” 姑姑脸色凝重,随即苦笑,“我没想过这么多,我也不愿想。我就是想,小妩不能没有爸爸。”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小妩不行,她这辈子才开始呢。我不想她被别人笑话没有爸爸,我也不想她有个不爱她的爸爸。” 姑姑叹气,“好像怎么选都是错的。” 严成锦找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认真地告诉她,“没有爸爸不会被人笑话,没有爸爸也不是她的污点。我有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的朋友,她很优秀,比所有人都优秀。” 姑姑认真听着,突然笑了: “我这辈子,真是糊里糊涂的。” “当初我没想过结婚,我总觉得自己年纪还小,但周围人都劝我,说我该把自己嫁出去了,不然以后更难找到合适的。” “那时只有你爸劝我,让我慎重。但我想,所有人都这样说,一定不会错。” “我糊里糊涂把自己嫁出去,又糊里糊涂活了二十年。我这辈子,到底过得什么呀。” 姑姑越说越委屈,却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 严成锦安慰道:“没关系,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知道该怎么活。您还是小姑娘呢,以后还有很多个二十年,咱慢慢活,越活越明白。” “我爸出事那会儿,您不是说了吗,咱们俩相互依靠。以前我年纪小,你照顾我,现在我长大了”,他拍拍自己胸口,“我给你做靠山,咱们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从二十岁重新活。” 姑姑笑着捶他一拳,眼泪终于落下来了。 严成锦忙着安慰她,谁也没注意,许青妩在楼梯上听了很久。 发泄过情绪,姑姑又是那个很酷的鸡爪西施。她拿严成锦打趣,“我还担心你因为佳佳的钱走了歪路,现在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她。” 严成锦不满:“就不能是她喜欢我。” 姑姑白他一眼,“你没发现吧,和她在一起后,你又变回以前那样了。” “以前你虽然总摆臭脸,但人很活泼很开朗。现在吧,你笑脸是多了,但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像个小老头。” “最近你又变回以前那的样子。——你看,我一提起佳佳,你就笑了。” 严成锦确实没注意自己的变化。 他给姑姑说的脸红,借口给闻佳音做好吃的躲进厨房。 洗菜时,他忍不住看自己在不锈钢水龙头上的倒影。 细长的水龙头把他的脸拉长变形,根本看不出表情。 严成锦翘起嘴角,“小野猪有什么好笑的。” 第二天,严成锦到医院时,他是闻佳音丈夫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查床大夫委 婉的提示,要他有空多陪陪闻佳音,省得她骚扰他们工作人员。 严成锦一打听,热情市民闻女士帮助护士站的小姐姐们修好台灯空调以及电脑,甚至把自己屋里的台灯拆了一遍。 严成锦看看时间,还不到九点。他起了个大早,困到不想说话,真不知道该热心市民哪来那么多精力。 一进病房,先看见闻佳音在外间沙发上写写画画,草稿纸丟满了满茶几。 严成锦瞄了一眼,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公式。他不敢问,怕是什么机密,更怕她又在证明别的小黄人给香蕉辐射了。 闻佳音抬头,看见是他,笑出两团年糕,“你给我带好吃的了。” 虽说霸总已经失去了500亿身价,但好现在歹还是个霸道厂长,怎么为一点好吃的高兴成这样。 严成锦逗他,“不是特意给你做的,是早晨家里剩的。” “骗人。”闻佳音满脸得意,“明明是你特意给我做的。我还知道,你昨晚忙活了大半宿。” 完蛋,有内鬼。严成锦不满:“你什么时候跟姑姑接上头的。” “你被绑架之前,我去你家找你。”闻佳音坦然,“为了防止这种惨剧再一发生,我当然要时刻注意你的动向。” 说罢得意挑眉,“你说对吗,成成小朋友。” 你现在还是小天才的尊贵用户呢,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小朋友。严成锦不跟小孩计较,催促道:“你快吃饭吧。” 闻佳音吃个饭也不老实,先问他为啥不给自己带黄桃罐头,又好奇黄桃罐头对治病有啥疗效。 在严成锦耐心解释后,她又问:“你有什么计划。” 严成锦莫名其妙,“什么什么计划。” “少装傻,你做艺人的计划。”闻佳音不满,“你别不承认,我都看见了,你昨晚感动得要死。” 她感叹,“怪不得大家都想念你年轻的样子,哇,昨晚你被梦想感动的样子好迷人哦——” 严成锦安静地红了脸。他抢过她的筷子,攥着她的脸颊,把她嘴巴挤出个‘o’形,夹了块小酥肉塞进去。 闻佳音气愤的抽他胳膊,“竟然对公主陛下动手动脚!” 严成锦冤枉死了,动手是有,动手动脚真的只敢想想。 闻佳音抢回筷子,愤愤不平,嘟嘟囔囔,“别以为能蒙混过关。快点,计划。” 严成锦昨晚净想着喂猪,一点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事业,只能现场发挥:“就,先找到我的小伙伴。然后,集思广益?” 闻佳音竟认同了:“也是,人多力量大。吃完饭我们去找他们。” 这人行动力也太快了。严成锦没做好复工准备,拿出拖字诀,“不了吧不了吧。” 闻佳音不乐意了,“你不愿把我介绍给你朋友,我见不得人?” 严成锦立即否认,“当然不是。” 他半天也没找到借口,逐渐心虚,眼睛四处看,没想到还真给他看出灵感。他说:“去什么去,医生批准你出门了吗。” 闻佳音撸起胳膊,给他看自己的手腕。 “我已经好啦,体检报告就在桌子上,不信你自己看,我身体超级棒的。” 这恢复能力,人间野猪小闻总。 第五十五章 再就业17 此计不通,严成锦只好重新找借口,“他们吧,他们现在没空。艺术家嘛, 你懂的,都日夜颠倒着过。” “什么坏习惯,不会秃头吗。”闻佳音虽然不满,好歹接受了。她摆弄着小天才电话手表,“好吧,正好有时间,我们先去一趟公司。” 闻佳音平衡之术玩得很溜,不但同意了吴总的宣传计划,也支持侯总的招新方案,打算给公司注入新鲜血液。 第二轮面试就在今天。 侯总扯着闻佳音这张大旗,非得咬下吴总一块肉,招聘会办的有模有样,想重新找一个新市场经理。 闻佳音到时,面试已经开始。吴侯朱三位总和舒季媛都在,舒季媛一看她,立即把位置让出位置,还抽空瞪严成锦。 第一位是位博士后,今年四十多岁,专门研究市场销售。吴总对他很有兴趣,两人已经聊了一会儿。 闻佳音听了几分钟,问了几个专业问题,让人走了。 第二位面试者是Enormous前销售经理。朱总对他们公司很崇拜,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殷勤。面试者也落落大方,坦白自己因为无法平衡家庭和工作才不得已离职。 闻佳音同样跟他聊了一会儿,时间比上一位长。 第三人位面试者最年轻,是个姑娘,今年硕士毕业,学的耳机技术对口专业。 这人是朱总留下的的,为了让闻佳音发现小姑娘的好,有意问了几个很学术性的问题。 也不知道闻佳音听懂没有,她似乎对这姑娘没兴趣,压根没和她说话。 “抱歉,我身体不舒服,先告辞了。”她冲三位总商业微笑,“后续麻烦你们了。” 三人起身相送,侯总挤进c位,又夸她日理万机,又嘱咐她保重身体。 那姑娘跟着起身,满脸不知所措。 等到楼下,闻佳音对舒季媛说:“三天后,让那姑娘入职。” 严成锦旁听了全场,十分惊诧,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到这一步的。舒季媛早预料到一般,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两人拐出耳机厂大门,严成锦才想问个明白,斜刺里冲出来一辆大摩托,正正拦在他们车子前。 严成锦忙踩车,问闻佳音,“你没事吧。” “没事。” 闻佳音看向前方,车手摘下头盔,是个很瘦的女人,短头发,颧骨有些高。 是段小杏。 巨大的刹车声把看门大爷吓出来了,他从传达室里伸出脑袋,“哎呦,段小杏你终于见着咱们厂长了。” 闻佳音下车,“找我有事?” 段小杏连着几天扑空,语气很冲,“领导了不起吗,不用按时上班?” 闻佳音不跟她计较,语气很和气,“领导公司太多,挨家走访,才走完一遍。” 这富炫得真有低调。段小杏给噎得说不出话。她摸索着头盔,好像重新有了底气: “我是耳机厂的销售冠军,段小杏,我们厂去年的订单一大半是我拉回来的。” “辛苦你了。” 说完这句,闻佳音便不再说话,只安静等着。 段小杏犹豫半天,下定决心似的,问:“你是怎么当上‘八达集团’总裁的?” 闻佳音眯眼,“你对‘八达’的总裁位置感兴趣?” 段小杏脸上露出些许憧憬,很快又自嘲一笑: “你知道的,这世界很多工作不适合女人。我想知道,如果女人选择了她不适合的工作,她的天花板能有多高。” 闻佳音了然。她不藏私,说道:“因为我是富三代。‘八达’集团的那个‘八达’,是我爷爷。” 段小杏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脸上立即露出失望。她心灰意冷地转身,闻佳音又说:“当然,更重要的是,我很有优秀。” “我比那些副总,董事们更优秀,公司的利润表就是我的证明。” “这就是我成为‘八达’总裁的原因。” “这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每一个位置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我想他们的天花板是一样。” “我也听过很多人说,女人适合什么位置,不适合什么位置。但女人适合的位置上也有男人,在不适合女人的位置上也有女人。他们同样出色,同样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好。” “我想,只要有某个岗位上有一个女性,就证明女性是适合这个工作的。”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不过我确实不知道天花板在哪。毕竟我现在也没摸到。” 段小杏嫌弃地撇嘴,小声嘀咕:“什么适不适合,还不是被人排挤出来了。” 但她表情已经舒展开了。 她重新跨上摩托车,闻佳音却不让她走。她八卦兮兮地凑过去:“你和吴总,是真的噢?” 段小杏柳眉倒竖,“哪个龟孙又在背后编排老娘。还吴总,老娘又不差钱,会所的小男孩子不香吗!” 闻佳音看热闹不嫌事大,把从她同事那里听到的八卦复述一遍。 段小杏十分愤怒: “还不是姓吴的王八蛋,我去年拼死平活拿到业绩第一,说好的年终奖没有也算了,妈的提成也不给我。从年前给老娘推到年后,我还以为公司资金紧张,也没当回事。那天一问,我靠,谁都给了,就是没给老子!” 闻佳音好奇,“为什么呀。” “姓吴的想给他徒弟呗。他把自己的人脉都给徒弟了,以往每年都是他徒弟拿的。我就不服气了,去年真是拼了老命,终于被我拿到了,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段小杏意兴阑珊,“男人拿第一就理所当然,女人拿第一名就是潜规则吃回扣,真是没劲。我想辞职回老家生孩子,我爸妈都催好几年了。” 闻佳音眼睛亮亮的,劝道:“不要辞职不要辞职,孩子什么时候都能生。他们欺负你,你不想报复吗。” “你留下来呗,奖金和折扣都补给你,然后我再给你双倍工资,这个月就给,怎么样。” 闻佳音给段小杏分析,“我初来乍到,需要自己人。至于你,你可以探索你的天花板。这是双赢啊。” 外环,堵车中。 严成锦第五次偷看闻佳音时,和她视线撞个正着。闻佳音说:“你瞅哈,有话直说呗。” “为什么选那个姑娘,她跟前面两个人差距也太大了。”严成锦参考自己拍过的商战电视剧,“他们是商业间谍吗。” “她最便宜。”闻佳音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简单,“公司没钱了,我雇不起前头俩人。” 严成锦惊讶又不解,“为什么花时间面试他们,我以为你和他们谈得不错。” “了解市场动向呗。我才接手,还没摸透行情,公司那仨老帮菜肯定不肯告诉我实情。” 闻佳音捋严成锦破洞牛仔裤上的须须,“再说了,我位子还没坐稳,不能拒绝三位老前辈的要求。——开车,绿灯了。” 这残酷的成人世界。严成锦总结:“奸商。” 闻佳音不满:“凭什么说我奸商,你以为那些老实人就老实了,他们只是没机会奸。我这叫盗亦有道。” 虽然她说得哪里都不对,但又很有道理。 严成锦决定把这种行为归类到野猪哲学。 他们到时,酒吧还没开业,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只几只猫跑来跑去。 它们不怕人,见严成锦下车,围在他脚边打转,‘喵喵’叫着撒娇。 闻佳音不满,“它们为什么不冲我喵。” 严成锦抱起一只小猫递给闻佳音,“都是附近的野猫,老周喂的。” 闻佳音上次摸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了是在十几年前,她摸刚出生的钱思远。 她有些抗拒,本能后退一步。 严成锦以为她嫌脏,说:“都打过疫苗,没问题的。” 闻佳音摆手,才想解释,酒吧的门开了,有个扎苹果头的少年出来倒垃圾。 他看见严成锦很高兴,打招呼道:“小成哥,今天好早” “这是陈序,是乐队的贝斯。这是闻佳音,是——”,他不大敢看闻佳音,“是我老婆。” 陈序十分惊讶,不禁打量起闻佳音:“是女朋友的老婆,还是——” “……扯证的老婆。”严成锦借开门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脸红。他对闻佳音说:“进来吧。” 这酒吧平日看着挺好,又清静又有格调,但因为身边人的是闻佳音,严成锦便觉得这里哪哪都不好。 地方太小,灯太暗,新换的桌椅板凳难看,就连放的歌也太哀怨。 两人顺着铁艺台阶往下走,闻佳音脚步一顿,指着黑黢黢墙角:“那边有个小孩子在哭。” 严成锦立即往上蹿一台阶,躲到闻佳音身后:“哪、哪呢,你别吓唬我。” 闻佳音微微弯腰,指的更近,“就在那里,你看不见吗?” 严成锦压根不敢看。 他捂着眼,慢慢打开手指缝,才看见一丝光亮,就听陈序在身后骂人:“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我打你了还是骂你了,我不就问你哪不懂吗,你哭什么。” 周和颂抽抽搭搭地回答:“我哭我自己不行吗。老天爷,我为什么这么笨,数学题都看不懂。” 闻佳音这时已经走到他边,她拿起卷子,冲上头鲜红的32分蹙眉: “他考32分还能有哪里不懂,肯定是哪里都不懂啊。对他要求别太高,这明显是基因问题,没救的,孩子能自己穿衣服洗脸就行。” 周和颂声音偏低,听了闻佳音的话,硬是哭出了女鬼般凄厉效果。 第五十八章 垃圾公司才成天加班 三人从会议室出来,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浩浩荡荡过来了。 给众星捧月那人挺高,很瘦,看见他们先是一愣,随机送上笑脸。 这人是曹鸣,东辰一哥,严成锦的队友。 他先叫了声“陆哥”,再转头,像才看见严成锦似的,惊讶地喊“严哥”,又说好久不见。 最后他看着王德福,一脸天真,“这位先生是——” 陆总看见他心中就有底气,再不愿忍这狗屁暴发户,阴阳怪气道:“你严哥跟我们东辰解约啦,这是他的新经纪人。” 曹鸣脸上满是担忧,“严哥你不再想想,我们努力那么多年,不就为了一起站在舞台上吗。” 严成锦一见他就想啃手,但身边的王德福叫他想起了闻佳音。 心中不安褪去,他重新把手塞进口袋里。 陆总唉声叹气,“咱可别耽误你严哥的好前程了,王总可是要捧他做世界明星。是我们没本事,没海外市场。” 曹鸣团队有人嗤笑起来,曹鸣听不见似的,还一个劲劝严成锦慎重。 陆总坚信严成锦起不来了,人都有要走了,他还不忘最后恶心一把: “小严啊,都要走了,我就给你句老实话。我知道你怨我不给你资源,可你想想,出道那会儿,多少好资源都尽着你,曹鸣只能挑剩下的。” “可你守住没有,你没有。你没那本事,送到你手里你也接不住。” “以后啊,咱踏踏实实的,别人家说你是什么天才作曲家你就信。人还是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别再好高骛远了。” 严成锦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离开时,最后看了一眼‘东辰星光’的logo。 他带着梦想进来时,并没想到,离开那天,他的心情会这样轻松。 东辰星光。 曹鸣一直站在窗前,直到严成锦上了那辆宾利才转身。他把陆总桌子上的东西全砸地上:“你脑子坏了吗,你竟然放他走。你忘了我那些歌是怎么来的!” 陆总不敢跟摇钱树过不去,好声好气解释,“不都是他十几岁时写的废稿,现在哪能记得住。” 曹鸣还是不放心,他总忘不了被严成锦碾压的屈辱。他说:“万一他就是记住了呢。” 陆总不屑,“记住又怎么样,你粉丝多,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他又说:“行了,你烦了他小十年,现在人走了,你倒想起兄弟情深了。” 曹鸣灵光乍现,“组合解散这种大事,我要不要在微博上提一句。” 陆总看出他的意图,“我劝你最好不要。” “严成锦那张脸太好,只靠脸就能吸粉。你现在提起他,是给你自己虐粉,还是帮他。” “就让他糊着吧,一直糊着最安全。”陆总看看日程,“去准备一下,你马上发新单曲了,今晚安排个狗仔偷拍你和薇薇吃饭,预热一下。” 提起苏薇薇,曹鸣有些感慨,“当初,要不是给薇薇姐出头,他也不至于——” 陆总不屑,“活该,那么多人,就他有能耐。给大老板摸一下怎么了,别说是摸,就算睡又怎么了,别人想要还没这机会呢。” “也是。”曹鸣又换了个话题,“给刘唱写歌那韩国人联系上没有?” “还没。”提起这事陆总就生气,“妈的姓方那女人真难缠,韩国满大街姓金的,我去哪找去。” 才出‘东辰’大门,王德福说:“别听那神经病放屁。我没说假话,我是真的看好你,你以后肯定能火遍全球。” 严成锦冲他敷衍笑笑,并没说话。 “你别不信。”王德福认真起来,“我是不懂什么唱歌,也不懂你们娱乐圈,但我就跟你说一件事,我们公主投资的项目,没有赔的。” “你们年轻人不懂,有时候,玄学这玩意,不信不行——唉我去!” 前方宾利突然鸣笛,车窗缓缓下降,闻佳音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她给严成锦一只粉玫瑰,“小成哥,恭喜解约。” 严成锦心情突然很好。他笑着上车,闻佳音却不让,“你坐前头,这叫前程似锦。” 虽然不懂这是什么奇怪仪式感,但闻佳音满脸严肃,严成锦还是带着他的花坐上副驾驶。 王德福拍手,“对对,这彩头好。” 不理这个搞迷信的,严成锦问:“你今天怎么样?” “还不错。”闻佳音摸摸自己额头,“厉屿晨同意和我搞爱屁屁,已经开始招聘专业的策划了。” 她掰着手指汇报,“对了,我还在他办公室顺了一只花给你做礼物。” 手里的玫瑰瞬间不粉了。严成锦安慰自己,也行吧,会过日子了。 趁小两口闲聊的间隙,王德福也有事汇报:“上次你让我买的那家酒吧,前几天,崔家那小子也找人问我了。” 闻佳音不屑:“垃圾,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严成锦心情微妙,觉得自己给骂了。王德福以习为常,甚至劝他,“虽然我们公主上过大学,不耽误她没文化。” 闻佳音被剪坏的发型封印,一连几天呆在办公室,哪里也不去。 自打知道了那几个总的努力,她态度好了不少,也不阴阳怪气了,也肯笑脸相迎了,甚至愿意给他们沟通广告投递情况。 唯一的意外是朱总。 自从那姑娘入职,朱总便觉得自己遇到知己,三天两头往闻佳音办公室跑,申请研发经费。 闻佳音耐心有限,加上后来刘唱代言新产品的消息传过来,朱总更不干了,恨不得住闻佳音办公室里,要她把代言费收回来,发给他做研发。 闻佳音给烦得不行,还好有万能助理舒季媛,发现南方某四季如春的城市有个为期半个月的音效器材研讨会,赶紧买了机票,把人送过去。 闻佳音没了后顾之忧,开始在公司作威作福, 这天上午,她裹着羽绒服去门卫室蹭老大爷的地瓜。 顺便说一下,羽绒服是舒季媛的。 耳机厂虽然暖气充足,但车场在室外。闻佳音习惯了‘八达集团’和音符酒店的恒温模式,不明白倒春寒的威力,照旧穿着轻薄的羊绒大衣,差点给冻死。 舒季媛怕她又进医院没人干活,便贡献了自己大学时的羽绒服。这衣服已经洗到漏绒,是她倒垃圾时穿的。 不是她苛待老板,实在是当时车上就这一件厚衣服。 闻佳音每天穿这破衣服四处溜达,先去后面小菜地视察蔬菜长势,顺便碰瓷式‘偶遇’看门大爷,去他那蹭吃蹭喝。 简直完美融入这小破厂。 这天她带着两串薯塔溜达回来,听见一楼卫生间有人说话。 是那个新招进来的女大学生。她说:“您手洗衣服啊。” 对面是闻佳音进耳机厂遇到的第一个人,那个嗑瓜子的阿姨。阿姨批评道: “就几件衣服,干嘛还用洗衣机,浪费水又浪费电,你们年轻真吃不了苦。” “可您浪费公司的水啊。”大学生弱弱说:“还有这烧水壶,我是用来烧热水喝的。” “我用一下能给你用坏了。”阿姨不满,“年纪轻轻的,那么多事。” 大学生争辩,“不是,你烧热水洗衣服,我再烧水喝,多脏啊。而且你也太奢侈了吧,洗衣服还烧矿泉水。” 阿姨啐她一口,“怎么着,公司有你股份啊,管东管西的,那东西不就是给人用的吗。怎么就兴你们大学生用,我们小老百姓还用不得了。公司那条法律规定我不能用了。” 闻佳音听了会墙角,心满意足离开了。 身后传来大学生无助的声音,“可烧水壶是我自己的啊,我从家里带的。……你每天都把卫生间的纸拿光,我们用什么。” 到了三楼,闻佳音挨个敲吴总侯总办公室的门,“五分钟后,我办公室开会。” 两个总本以为闻佳音对耳机厂没兴趣,只想做个甩手掌柜,没想到她竟不声不响搞定刘唱。 可说她想接手耳机厂吧,也不像。她办公室都是临时找的库房,也不像久呆的样子。 两位总猜不透她的打算,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小心思。 “我要取消加班费。”闻佳音说:“有工作上班做完。白天不干活,晚上浪费公司电费,我才不当冤大头。” “不行。”吴总反对,“咱们厂效益本来就低,如果不加班,我们拿什么跟别的公司竞争。” 闻佳音翻个白眼,“加班还赚不到钱,很有面子吗?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们努力了,但我们是废物。难道你想消费者因为同情买我们的产品?” 侯总是搞人事的,得跑酒桌,除了一点可怜的补贴,加班确实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他是看别人都加班自己才不走的。 加上想拍上司马屁,他竖起大拇指,“闻董高见啊。” 闻佳音冲他挤出个敷衍的商业微笑,“好公司在上班时间挖掘员工潜力,垃圾公司才敲诈员工的个人时间。” 加班这事是完全是吴总的主意,侯总见有机会,便想怼他几句,闻佳音却不给他机会。 “我跟你们说,别加班了,真的。到时候咱厂倒闭了,还能把锅推给他们,说员工不努力。” 她诚恳的说:“到时候你们再出找工作,简历也好看。” 这两位总跟音箱厂那边通过气,知道这人的‘倒闭论’,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但却有点被她说服了。 第五十九章 姑父出轨 两人再无异议,闻佳音宣布散会。 两人临出门前,她随口说:“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我们要注意搞卫生。就从卫生间开始吧,明天下班前我要检查。” 两个总不了解她,谁也没当回事。但舒季媛知道,这人压根就不是个爱干净的人,邋遢时候能像地里长出来,现在搞这一出,实在奇怪。 果然,闻佳音又说:“我这里装修完,还没收拾,我看小兰阿姨挺好的,明天让她来我这。” 她依旧是随意的语气,却像丢下一颗炸弹。侯总大声说:“不行!” 卫生组一共就俩人,组长是那个极品阿姨,是个光拿钱不干活的。明天小兰阿姨来闻佳音这,只剩她一个人扫厕所。 这是不可能的。 幸灾乐祸的变成吴总,他假装生气,“老侯,怎么跟领导说话的。” 侯总没心情抬杠,跟闻佳音解释: “她不能能动,我知道这人好吃懒做,占便宜没够,但你不能动她。” 侯总严肃起来,“他是我们最大的零件供应商他妈的唯一的妹妹。” 就是供货商他姨呗,闻佳音捋清这复杂关系,有挺侯总说: “那家供应商算垄断了耳机配件这行,要不是我们‘八达集团’的名声大,还轮不到咱们。” 闻佳音依旧一副随意的样子,“那她就更该滚蛋了。” 知道此人来头后,吴总也开始闹心,想帮着劝几句,闻佳音说:“我们已经不是‘八达集团’了。” “我们是‘六方音效’,一家独立的企业,市值不到五百万,没上市,甚至连本市五百强都排不进去。” “以后我们身后没有‘八达’。我们盈亏自负,艰难的时候可能发不出工资,也许还得卖厂卖地。” “‘八达’不会再给我们一毛钱了。” 闻佳音平静的看他们,“我以为你们明白。” 两位当然早知道这消息。 他们是耳机厂的元老,年轻起就在耳机厂工作,以后也要在这里退休,大半个人生都属于‘八达’。 突然独立出来,失去‘八达’的庇佑,那感觉跟父母离世差不多,以后没依没靠了,很不习惯,也没安全感。 闻佳音又说:“这种时候,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不能再在乎谁的面子,谁的亲戚,我们得先让企业活下来。” “知道破窗效应吗。” “一栋楼的窗出现一点点破损,如果不及时修好,破坏者会砸坏更多窗户,甚至毁了这栋建筑。” “耳机厂已经是危楼了,经不起任何动荡。” 两位总再没说话,沉默的离开了。闻佳音对舒季媛说:“帮我联系一下,我要租下工业园。” 舒季媛快速在备忘录里添了一笔,提醒:“耳机厂可能贷不出这么多钱。” 闻佳音说:“不是为了耳机厂。” 舒季媛又说:“‘Mn’也贷不出来。” 闻佳音不满,“……我不是有钱人吗。” 这时电话响了,来电人让她很意外。 才按下通话键,许青妩哭着喊:“佳佳姐,救我。” 自从那晚偷听自己爸爸出轨后,许青妩课也没心思上了,有空就在她爸学校门口蹲点。终于在今天,被她撞个正着。 姑父的出轨对象是他的前同事,两人一间办公室坐对桌,后来同事嫌工资太低,辞职卖保险去了。 她做了几年教师,积累了一些人脉,又能说会道,业绩还挺好。姑父那个收益过半的项目就是从她这里听说的。 许青妩一开始没看见来人,只认出家里的车。她看见她爸从把车停在校门口,自己从驾驶室出来,正纳闷,又看见一个陌生阿姨从副驾驶出来。 那阿姨绕到她爸跟前,两人很气密的说着什么,又抱在一起,好一会才分开。 最后那女人拉开驾驶室的门,打算把车开走。 这车还是用严成锦爸爸的保险金买的。 严成锦爸爸出车祸那会,严成锦还没满十八岁周岁,姑姑给他做监护人,那时公司包吃住,他拿钱没用,便把赔偿金都给了姑姑。 姑姑从结婚起就是家庭主妇,一时不知道拿这笔钱怎么办。许青妩知道她不想在家闲着,跟她哥通风报信,两人一起怂恿姑姑,叫她发挥自己的好厨艺,开一家小吃店。 姑父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同意了。姑姑签租房合同那天,一点钱,发现少了三十万,再一问,被姑父拿去买车了。 姑父推说是为姑姑的店买的,又说方便接送许青妩。但姑姑知道,他早想买这款车了,因为家中存款不够才作罢。 姑姑因为这件事跟他冷战好几天,还是严成锦放假回家才给劝好的。 现在见那女人熟稔地开自己家车,许青妩快气哭了,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在那女人拐弯时,拦在前头。 路上冷不丁蹿出个人,女人吓一跳,猛踩刹车,因为惯性,她头磕在方向盘上,肿了个大包。 她朝后视镜一看,骂了句脏话,下车找许青妩拼命。 许青妩中学就在这读的,这女人自然知道她是谁。虽然告诉自己真爱无罪,但面对对方小孩,她还是心虚,也不打算计较了,转身要走。 许青妩却不肯罢休,她大声说:“这是你的车吗,你不知道他是我爸爸吗,你真不要脸!” 虽然是上课时间,校门口还是有人经过。女人不想丢脸,扔下一句:“哪里来的疯孩子”,转身要走。 许青妩执拗起来,拉着她不放,想问个明白。 女人自然拼命挣扎,纠缠间,她细细的高跟鞋踩到了小石子,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有血顺着她的腿流下。 许青妩一个小姑娘哪见过这些,吓傻了。 姑父听到争执,又从学校出来,问:“怎么回事?” 许青妩看见他,带着哭腔喊了声“爸”。姑父却恶狠狠推开她,跪在那个女人身边:“你怎么样!” 他看见女人腿上的血,焦急地问:“孩子怎么样了?” 那女人不说话,只是痛苦地皱眉,哀怨地看着许青妩。 姑父这才发现自己女儿。他没有愧疚和安慰,只是恶狠狠的说:“杀人犯,你等着坐牢吧。” 说罢把女人抱上车,扬长而去。 电话那头,许青妩带着哭腔说:“我哥哥的电话打不通,佳佳姐,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他。” 闻佳音想安慰她,但确实没这天赋,只好拿出谈判技巧,放轻声音问:“你现在在哪里?能不能告诉我你身边有什么建筑” 许青妩啜泣道:“我不知道,我害怕,随便找了条路逃跑了。对不起佳佳姐,真的对不起,我现在在一条路上,周围只有电线杆,对不起,我……” “没关系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闻佳音说:“听我说,你现在帮我看一下电线杆上的编号,好不好。” 许青妩已经吓懵了,话说得颠三倒四,闻佳音耐心听完,用电线杆编号定位了她的位置。她说:“我们保持通话,你呆在原地,我马上带哥哥去找你。” 犹豫片刻,她又说:“许青妩,你听着,你没做错。” “是你爸爸的错,是那个破坏你家庭女人的错,你没做错任何事。” 刘唱得到闻佳音的承诺,打电话给严成锦报喜。 严成锦从闻佳音那知道他拍广告的条件,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跟刘唱道谢:“谢谢你啊唱唱。这么多年,也没为你做什么,反倒要你照顾我。” 刘唱立即红了眼眶,大声说:“不是的小成哥,你给我写的歌,我都知道, 可我却害怕‘东辰星光’,不敢把你列在感谢名单上。” “你知道吗,演唱会也好,发单曲也好,每次看见粉丝吹彩虹屁,说感谢编曲老师,我都想告诉他们,你们该感谢的人不是那个凭空捏造的韩国人,而是我的老大。他才华横溢,却因为仗义执言被封杀了,我——” 严成锦受不了煽情,直言道:“别,你千万别冲动,我用代号写歌是怕公司发现,跟我打官司。你知道的,我没钱,赔不起,就让那个韩国人活着吧。” “哦。” 刘唱也不愿煽情了,觉得他跟小时候一样烦人。但他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间间姐亲自跟你谈合作吗?” 提起闻佳音,严成锦心便软了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牛逼啊老大,小闻董亲自出马。”刘唱称赞,“怎么样,我间间姐是不是超漂亮。不过你不要被她外表迷惑哦,她可是个男女人——” 严成锦不喜欢他提起闻佳音时的口吻,太熟稔了,好像他们两个才是自己人。他打断他,问:“你很了解闻佳音吗。” “瞧你这话说的,我可是被她从小打到大。”刘唱还挺自豪,“知道我市富二代如何分辨自己人吗,就问有没有被间间姐打过。” “我们可能不在同一所学校念书,从事的也是不同一行业,甚至可能没见过面,但我们一定给都给间间姐打过。” “是间间姐的拳头和巴掌,把我们紧紧团结在一起。” “你知道厉屿晨吗,就是那个‘国民老公’,前段时间不是给人打断尾巴骨吗,就是间间姐干的。” 严成锦给自家公主辩护,“那是不小心摔的。” 刘唱同意,“对对对,这才吓人。厉屿陈诶,他爹可是首富,被间间姐揍了,也只能说是误伤。” 严成锦听不得他污蔑公主,才想挂电话,又听刘唱充满憧憬的说: “我真希望间间姐是我亲姐姐。” 第六十章 他不愿做好父亲 “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小胖胖吗,我发小那个,他大名叫钱思远,是间间姐的表弟。” “他小时候肉乎乎的,有点胖,别的小孩老欺负他。他也娇气,就会哭,间间姐教他功夫他也哭,后来间间姐把那些小孩的哥哥姐姐都修理一顿,一直到上高中,再没人敢招惹我们。” 严成锦可不觉得感动,明明是我们公主陛下自己喜欢打人好吧。 刘唱又说:“还有我们上小学时,有一次手工比赛,别的小孩的家长都是随便买一个充数,间间姐却给小胖胖做了套钢铁侠套装。” “她亲手做的,跟电影里一模一样。” 妈的,谁能不喜欢钢铁侠呢。严成锦也嫉妒了。 他气愤地挂了电话,心中醋意尚未平复,闻佳音电话便来了。 严成锦隔老远就看见了许青妩,她小狗似的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团。严成锦心疼坏了,车还没停稳就跳下去,把人拉起来。 看见她哥,许青妩忍了许久的眼泪再控制不住了,在严成锦怀里嚎啕大哭。严成锦暂时顾不得洁癖,把人哄上车。 他才把自己的外套披在许青妩身上,就听见她弱弱的问:“她会不会死。” 严成锦强压着对那对狗男女的怒火,“不会,说不定那女人只是来大姨妈了。” 许青妩稍稍放心,又惊惧起来,“可是,我爸说,他们有孩子了。” 严成锦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虽然他父母缘分浅,但真是在蜜罐里泡大的。他的爸爸妈妈十分相爱,并且宠爱他。 出轨和私生子对他而言都是很陌生的事情。他只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一遍遍劝慰: “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做错了。他们是没道德没底线的垃圾,和你没关系。” 许青妩泪又流出来了,“可是她流血了,我爸说要抓我坐牢。” 严成锦攥紧拳头。如果姑父现在出现在眼前,他绝对要揍他一顿。 闻佳音在后视镜注视这对兄妹良久,突然冷声道: “许青妩,闭嘴。” “把眼泪收起来,现在没轮到你哭的时候。” 许青妩被她吓到,无措地看着她。闻佳音又说: “你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从今天开始,你爸爸还能和你们一起生活吗。” “如果你爸妈离婚,就会涉及财产分割。如果你爸拿今天的事做要挟,想拿走你和你妈妈的钱,你该怎么办?” “我和你哥哥甚至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不知道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到时候去法院,法官因为你哭就能偏心你吗。” 她声音温柔了一些,“你妈妈已经很辛苦,你帮帮她,好吗。” 许青妩终于振作起来,吸吸鼻子,把事情经过讲给两人听。 她还是怕,话也说的重复,但比起电话里颠三倒四的叙述,已经进步很多。严成锦偷偷给闻佳音递了感激的眼神,闻佳音挑一下眉毛,表示自己收到了。 许青妩磕磕巴巴说完,自己给自己唠明白了。她小心翼翼的问:“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是不是。” 严成锦弹她脑袋,“当然啦。早说清楚不就好。我还以为你踢了那女人肚子。” 许青妩终于打起精神,“他俩离婚,我要跟我妈。” 说完跟她哥确定,“我妈会离婚吧。” 如果是少女时候的姑姑,严成锦确定她不会和这男人过下去了。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他只好对妹妹说:“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 一路无话,三人很快到了医院。 临下车时,闻佳音叫住许青妩,“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不是所有父母都是爱自己小孩的。” “他们也许对你笑,也许让你很开心,我不确定这是不是爱,但我知道,在涉及自己自身利益时,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 “因为有的人,只是机械性的繁衍、传宗接代,根本不懂怎么做好爸爸妈妈。” “最可怕的是,他们不懂,也不愿学习,他们宁愿把时间浪费在吹牛和出轨上,也不愿试着学习做一个好家长。” “不是你爸不爱你,只是比起爱你,他更爱自己。所以你不要难过,不要渴望自私鬼的爱,也不要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找爱。” “还有,许青妩,你记着,不管你妈妈原不原谅他,你都可以选择不原谅他。明白吗。” 许青妩懵懂地点头,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姑父在急救室外等着心力憔悴,才点了根烟,就给路过的护士一通好骂。他唯唯诺诺道了歉,一转身,许青妩来了。 所有的怨气突然找到宣泄口。他二话不说,拎着巴掌冲许青妩脸上招呼。 严成锦挡在许青妩身前,狠狠拍开他的手,冷声说:“有事说话,别像个人渣拿孩子撒气。” 严成锦从来没跟姑父顶过嘴,如今针锋相对,让姑父十分不适应。他真想继续动手,但看看严成锦的个子,终究不敢,于是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自己家的事,你也配指手画脚。一个在我讨饭吃的乞丐,还真拿自己——” 话说到一半,许青妩狠狠推他一把,“不许你说我哥!” 姑父一个没注意,踉跄几步,差点摔倒。他火气更旺,“妈的许青妩你竟然帮着外人,我才是你老子,你个杀人犯,小小年纪不学好——” 手术室的门开了,有个护士气势汹汹地过来,“吵什么,你家病人还救不救了!” 姑父忙陪笑脸,“孩子讨厌,教训几句,大夫,我孩子没事吧。” 许青妩一听这话又要炸,严成锦忙拉住她。 这医院是上次姑姑住院那家,姑父的极品事迹已经传开了。护士冲他翻个白眼,“我是护士,看病是医生的事。” 说罢又回了手术室。 姑父恶狠狠瞪着许青妩,“你给我过来。” 四人挪到楼梯间。 这层楼大概有哪里正在施工,梯子、水泥之类的杂物堆了满地。 姑父厌烦的看着许青妩,话却是对着严成锦说的: “严成锦,你不是厉害吗,你跟我说说,你妹妹闯这么大祸,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三人一愣,知道他不要脸,去不知道这人如此没下线。 姑父越想越上火,忍不住又骂起来,“那可是你亲弟弟,你也下得去手。杀人犯,进劳改所的赔钱货——” 严成锦指着他,“许先生,我再提醒你一次,你最好对我妹妹客气点。” 姑父满脸不忿,却没再骂。 他闭嘴了,许青妩却不干了,尖声道:“我是独生女,我只有哥哥,没有弟弟。谁知道那野种哪里来的。” 姑父立即黑了脸,他想动手,又忌惮严成锦,只好暂时作罢。 许青妩继续道:“你不要脸,还好意思讹我哥的钱,你不配当老师。你等着,我要在网上发贴子,我要告诉大家你在外面包二奶。” 她来了灵感,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开直播,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 姑父慌了,怕她真把事情闹大。 “妈的老子为什么找别人,还不是因为你。你学习又不好,又不能传宗接代,你妈又不能生。妈的真是晦气,能生的时候说为了你不愿生,现在不能生,还不让我生吗。妈的你们两个贱货——啊啊啊!” 他话没说完,旁边的厚铁梯子突然倒下,狠狠砸在他鼻子上,把他脸划出一道口子,然后砸在他脚上。 严成锦收回手,“你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闻佳音提醒:“我已经挡住监视器了,你还能揍他一顿。” 严成锦还没表态,许青妩倒跃跃欲试。这时走廊传来护士的声音,“那位许先生呢,说自己老婆流产的那位许先生,该缴费做手术了。” 谁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姑父只能自己把梯子搬开,狼狈地回去。 他满身尘土,脸上血呼啦查,样子实在惨。护士站的小姑娘人很善良,给他一盒酒精棉球,让他自己处理一下。 姑父没心情道谢,往伤口一抹,疼得龇牙咧嘴,冲小姑娘骂了好几句脏话。收费处的工作人还记得他,没好气的说:“卡还是现金,没见后头排队呢!” 姑父骂骂咧咧从口袋里摸出卡,扔了进去。工作人员一刷,翻个白眼,“这卡不能用,换一张。” 姑父不信,“不可能,这可是我家的存折卡,你机器是不是坏了。” 工作人员本来就烦他,这下更没好话,“刷了一百个人都是好的,就你自己是坏的。我们医院故意针对你吗,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姑父火气上涌,“你怎么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工作人员无所谓的耸肩,“我什么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赶紧把钱交了。有时间冲我嚷嚷,不如赶紧打电话,把钱凑齐。” 姑父脸色不好,心里出现个不祥的念头。 难道她知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两人分钟后,姑姑出现在他面前,身后还跟着个穿西装套裙的女人。 这女人看见闻佳音,恭敬的叫了声‘小闻董’,然后表示,事发的监控她已经拿到了,许先生出轨的证据也找到了,银行卡也冻结了。 姑父大怒,“你谁啊,凭什么动我的钱。” “我是严女士的离婚律师。”女人自我介绍,“我们怀疑你非法转移婚内财产。为了维护严女士和许青妩同学的利益,我们只能向银行提出冻结申请。” 第六十一章 同居序曲 许青妩看见妈妈,忙小跑过来。 她怕妈妈伤心,想瞒着她的,没想到她还是知道。 姑姑先检查许青妩的身体,确定她没受伤后,对姑父说:“离了吧,咱们都清净。” 毕竟一起生活许多年年,姑姑突然说这种话,姑父不能接受,埋怨道:“你胡说什么。当着外面的人,你丢不丢人。” 姑姑叹气,“本来跟你在一块,就是凑活日子。现在我凑合不下去了。” 姑父虽然找了小三,但他真没想过离婚了。不说别的,姑姑长得可比小三漂亮多了,带出去更有面子。 他很享受这种齐人之福,满足他这个一事无成的平庸男人的虚荣心。 他敷衍道:“等回家再说吧,我这还有事呢。” 说到这,他表情一变:“你赶紧把我恢复了!” “那是你的卡吗。”姑姑问:“这几年,你往家里交过几块钱,你抽烟应酬的钱都比工资多。” 姑姑摆手,“夫妻一场,你之前用的我也不用你赔。但是现在开始,你别想用我一分钱。” 姑父急了,“话不能这么说,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了。你敢说我没给家里花过钱,上星期我还你买了包盐,还有前天,我还带了三斤桔子回家。” 他斤斤计较到让所有人咋舌。姑姑早习惯了似的,说:“那桔子没人吃,你可以带走。你再想想,你还给家里添了什么,到时候一起拿走。” 姑父这才发现,她是认真的。 在周围的嗤笑声中,他哀求: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先让我把手术费付了好吗。那是个男孩,我特意托人去香港验过血,真是个男孩,已经三个月了。” 姑父提议,“你要不喜欢那个女人,我们就把那孩子抱回来养,好不好。你从小养大,就跟你亲生的一样,我绝不告诉他他还有别的母亲。” 闻佳音听得不是很明白,小声问严成锦:“那个男孩是什么财富密码吗,能保佑他赚几百亿那种?还是他家秘籍,传男不传女?” 严成锦冷笑,“我猜他得绝症,那孩子是他的药引子。” 姑姑没计较姑父的浑话,很平静的说:“我又不是没孩子,你的孩子你自己养,找我做什么。” 姑父不认同,“那怎么一样。许青妩是个女孩,早晚得嫁人,怎么给我们家传宗接代。再说了,她嫁出去被欺负了,不得有兄弟撑腰吗。” 许青妩头一次知道他爸的真实想法,又伤心又难过。她大声说:“我有哥哥,我哥哥对我很好,比那个小三的野种好!” 严成锦拍她脑袋,“许青妩,不要说脏话。” 姑姑看神经病似看姑父,“现在法治社会,被欺负了可以报警。……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她对律师说,“剩下的事拜托你了。我还有工作,得回去了。” 像想起什么,她对律师说:“对了,来的路上,你不是问我有什么诉求吗。我想好了,我有两个要求。” “第一,我要他净身出户。” “第二,等裁决出来,我要把裁决通知书贴在他学校公告栏。我要他的学生同事领导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对了,还有我哥哥的保险赔偿金。你用了多少,必须一分不少还给我。”姑姑神情坚定,“那是成成的钱,你不配用。” “你怎么这么恶毒!” 不得律师说话,姑父已经冲了过去。 他情绪太激动,甚至挣脱严成锦的禁锢,质问道:“就因为一点小事,你就是要毁了我!” 姑姑端详他良久,突然笑了。 她是真的很好看,这一笑竟叫姑父看愣了。 自从姑姑盘下鸡jio店后,迎接他的便是女人油腻的手,他已经很多年没认真看过她的脸了。 他有些后悔了。 他想说几句挽留的话,姑姑已经扬起手,连抽他两个耳光: “这一巴掌,因为你让我女儿难过!” “这一巴掌,因为你欺负成成!” 说罢,姑姑转身离开,许青妩骄傲地昂着头,跟在她妈妈身后。 严成锦也想走,却见闻佳音往姑父身边挪了一步。 趁姑父不注意,她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这一脚是为姑姑踹的,你这猥琐男耽误了她的青春。” 姑父嗷一声,闻佳音又冲他另一条腿来了一脚: “这脚是为我们小成哥。”闻佳音表情很凶,“我的人,你也敢骂!” 确定她不想再做点什么,严成锦拉着她的手,“走啦,不要为这种人生气。” 闻佳音今天开的是那辆悍马,地盘有点高,姑姑上车时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许青妩赶紧扶住她,这才发现她妈妈正在颤抖。 姑姑握住许青妩的手,不敢置信:“我,我就这说出来了。” 许青妩也握着她的手,“是啊,妈妈你真的好帅气啊。” “帅气个屁!”姑姑抽许青妩脑袋:“你没有爸爸了。怎么办,以后你男朋友会不会笑话你没有爸爸。” 许青妩不满:“我才不会让这种人做我男朋友。” 当众打渣男这事太过刺激,姑姑到家还没缓过来,许青妩跟上去安慰她。 鸡jio已经做好了,不卖太浪费,于是严成锦接过鸡jio西施的重任。 他还挺有商业头脑,给闻佳音装了盘柠檬鸡爪,让她坐在窗口吃。 闻佳音对着旁边红通通的辣子鸡爪流口水,撒娇卖萌想尝尝辣味的。 严成锦谨遵医嘱,无情拒绝。 小成哥确实是夜市红人,有他坐镇,鸡jio很快卖光。 客人边进店边打听,“小成哥,给我来一份窗边那美女吃的那个,店里出新产品了吗,看着真香。” 小成哥给自己竖大拇指,计划通。 闻佳音这小野猪吃饭真的香,没人能看了不馋。 店门口很快挂上打烊的牌子,严成锦去后厨处理后续事宜。 闻佳音也跟着溜达进去。 想起上次两人在这里不欢而散,严成锦不免尴尬,主动找个话题:“今天,谢谢你了。” “应该的。”闻佳音正在嘬连排的爽歪歪,浑不在意。“我还想问你呢,你最近有什么麻烦吗,我能解决的那种。” 严成锦还真有。 他给刘唱的新歌写好了,这几天准备编曲。可老周最近也忙着写歌。鸡蛋盒隔音效果没那么好,尽管两人一楼上一楼下,还是容易串音,搞得谁也写不痛快。 不过老周最近已经在找新工作室了。 闻佳音看见他脸上的迟疑,放下酸奶,严肃道: “严成锦同学,老板问你这个问题的意思是,等老板给你解决了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后,你要尽快把工作结果给老板看,滋不滋道。” 闻佳音催促,“告诉跟我说,别耽误我赚钱。” 坏女人。严成锦嘟囔着,把自己的麻烦告诉她。 闻佳音问:“你对住处有什么要求。” 严成锦又想自己拍过的狗血网剧。照剧里的发展,这种时候,霸总就该绑架女主去他的大别墅同居了。 不过现在霸道总裁变成霸道厂长了,他被绑也是绑去哪个破败工厂。 室外play,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严成锦轻咳一声,假装自己是个正经人: “安静一点,隔音效果好一点。我要编曲,会吵到邻居。还有,最好有卫生间,能有一张床就更好啦。” 闻佳音想了想,她还真知道这种地方。 她问:“你什么时候搬?” 严成锦说:“尽快吧。不过要等姑姑的事处理完。就她们两个姑娘在家,我不放心。” 闻佳音比个‘OK’,“你有时间打电话给我。” 说完觉得自己太过主动,又说:“记得提前一天预约噢。” 几天后,老周酒吧门口。闻佳音到时,严成锦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他脚边放了个挺旧的行李箱,怀里抱着那个平板似的设备,身后还跟着哭唧唧的周和颂和,以及劝周和颂的陈序。 闻佳音有些为难,“他俩一起吗,地方可能有点挤。” 周和颂闻言,满脸期待。 严成锦却残忍拒绝,“不,他俩留下。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我得有二十个小时被他骚扰,现在终于解脱了。” 严成锦小声说:“可是他哭得好惨。” 严成锦面无表情,“这几天陈序盯着他背英语单词,想送弱智孩子重返校园。” 他把耳机套闻佳音脖子上,“咱们快走吧,我是一秒也不想跟他呆一块了。” 闻佳音表示理解,给他拉开后排车门,“你只有这一点行李吗?” 严成锦解释,“里面都是器材和唱片。我写歌的时候不出门,用不着太多衣服。” 他没把那个平板电脑似东西放在后座,而是自己拿着。闻佳音好奇,“这个是神马?” “MASCHIN MK2,做音乐用的。”严成锦摸着上头褪色的贴纸,“还是我爸送我的呢。” 闻佳音怕他为往事伤心,岔开话题,催促道:“走了走了,待会该堵车了。” 见两人要走,周和颂放声干嚎,迈着少女似的步伐追在车后,双手举成喇叭,偶像剧似的,声嘶力竭道:“小成哥,我还能去找你吗。” 他嗓门很大,离他不到两米的小成哥立即锁好门,升起车窗,催促闻佳音:“快走快走。” 他重新伤感起来,“我最近是不能回来了。” 老周也来送严成锦,刚出门就看见周和颂作妖。他把捂脸跑回来的陈序拽进屋,果断锁了门。 妈的,老周家可都是正经人,怎么出了这么个货。 第六十三章 老板从碎催开始 严成锦昨晚忙通宵,打算等这祖宗上班自己再补觉。他打个呵欠,把泡过牛奶的吐司扔进煎锅,“早饭凑合一下,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不凑合不凑合,我吃什么都香。” 趁他不注意,闻佳音捡了块火腿塞嘴巴里,边嚼边嘟囔:“家里不是有吐司机吗,干嘛费这劲,你有时间多睡一会嘛。” “你以为天天都有这种好事吗,这是入住优待。”严成锦吓唬她,“过几天我更忙,你想吃口热饭都没人给你做,天天拿方便面糊弄你。” 闻佳音对他的厨艺有种盲目的信任,“你做的方便面肯定也好吃。” 面包被黄油煎到金黄,香甜的气味在屋子里弥漫开。 严成锦被她逗笑了。 闻佳音见他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份好心情持续到上班。 闻佳音在停车场遇见舒季媛,忍不住又跟她显摆起来。 舒季媛这几天被她追着喂狗粮,已经吃撑了。她没好气的说:“还美呢,敌人都找上门了。” 她给闻佳音看电子邮件,“鸿门宴,你去吗。” 这是一封酒局的邀请函,主办人是配件厂老板,就是他妈的妹妹被闻佳音开了。 他话说得漂亮,说知道闻老板初来乍到,特地请她吃饭熟悉环境,并邀请其他耳机厂老板作陪。 邮件特意声明,酒宴已经订好了,其他老板都同意了,就等闻佳音一个人了哦。 威胁的一点也不委婉 闻佳音叹气,“得去呀,人家好心,我能不去吗。” 吃饭地点在近郊某家酒店。 停车场里,舒季媛十分震惊:“你要自己去!” 她急了,“闻佳音你疯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我是你助理,如果非要有个人做碎催,我来。” 闻佳音无所谓,“我又不是没做过碎催,谁上班不是从碎催开始的。” “你别去。他们来者不善,可能得拼酒。我用听不见不糊弄过去。” 舒季媛很不放心,“可是陶轩在。” 闻佳音没当回事,“他在就在咯。” 舒季媛急了,“没人愿意在熟人面前做碎催,更没人愿意当着前男友的面做碎催。” 闻佳音严肃起来,“舒季媛,他不是前男友,他是竞争对手。” 她一本正经说,“你真不能上去。我要在别人面前做碎催,不能被你看见。” “老板不可以被下属看见自的落魄。” 舒季媛咬牙:“可你是闻佳音。” “你是‘八达’的小闻董,你经手的都是百亿的项目,那些部长厅长请你吃饭还得排时间,我们为什么要向那种杂碎低头。” 闻佳音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不管是过去的荣耀,还是现在的窘迫,她似乎都没当回事,也不放在心上。 她只是说:“工作就是这样。” 舒季媛要气哭了,“妈的不干了,你回家做富二代,我回家让师兄养着。反正我们早财务自由了,为什么还要遇到这种破事。” “大概,因为有必须要做的事吧。”闻佳音认真说:“对不起啦,因为你的朋友是闻佳音,让你遭受这些。” “你滚蛋。”舒季媛骂人,“我只等二十分钟。” 她强调,“就二十分钟。我不管你事情有没有解决,二十分钟一到,我立即上去把你拉下来。” 闻佳音安慰她,“知道了,你也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糟嘛。” 舒季媛翻个白眼,叮嘱:“老规矩,有情况给我发短信。” 你能干什么呀,打人也打不疼。闻佳音嫌弃的点头,示意知道了。 跟着服务生走绕过回廊,很快到了约定的包间。 闻佳音猜里面的人会给自己难堪,让服务生离开了。果然,敲过门后,她等了好久,门才开了。 开门的是个女人,跟闻佳音年纪差不多大。两人看见彼此都愣住了,那人惊讶地喊她:“间间!” 和她不同,闻佳音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好像面对陌生人一样,问:“何先生在吗,我们约好的。” 女人脸上有些许失落,随即惊讶:“你就是‘六方音效’的老板?” 包间里有人粗声问:“栀子,是不是‘六方’老板啊!” “他是我叔叔,喜欢被人捧着。”何栀子小声又快速地跟闻佳音说完,让开门,让她进来了。 这是个很经典的酒局,带转盘的大圆桌子,丰盛又精致的菜色,桌上地上的茅台酒瓶,还有一帮抽烟的男人。 闻佳音出现时,有一瞬间,屋里诡异地安静下来。 闻佳音只是相貌不错,远不到绝世大美女的程度。 她年少有些婴儿肥,五官圆润可爱,看着还有几分亲切。但现在,那些胶原蛋白随时间一同流逝,她又常年身居高位,眉眼里不自觉带上三分锋锐,通身一股不好亲近的气派。 众人头次见她这种人物,态度莫名恭谨起来,抽烟的立即把烟掐了,跷二郎腿的也把腿放下。 好像高中生撞见教导主任。 但人群里也不全是这种束手束脚的人。有个器宇轩昂的男人站起来,拉开他和主位之间的椅子,招呼道:“间间,你来了,快过来。” 这人就是陶轩。 就是他拿了闻裕明九十九万分手费。 他能力不错,用这笔分手费当启动资金,创立的‘Enormous’已经是国内大耳机品牌的领头羊。 他给闻佳音介绍,“这位是何总,咱们的耳机配件全仰仗他。” 闻佳音跟他装不出再见亦是朋友,只当陌生人那么对待,给了个商业微笑。 何总已经喝上了,脸涨得紫红,张口就是醉话: “小闻董可是做惯了高高在上董事长的人,才下放来我们这小行业,不懂规矩,不习惯,咱们白白等了这么久,也别有怨言,谁叫人家姓闻呢。” 闻佳音没有迟到,她甚至早到了一会儿。是他们把人关在门外的。 闻佳音也不生气,倒了杯茶,站起来,“让大家久等,真是抱歉,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有人举起杯子,也有人瞧何总脸色。 何总果然不满,眼皮一翻,满嘴酒臭:“小闻董还是不知道规矩,喝茶有什么意思,要喝咱们就喝酒,喝白的。” 闻佳音依旧商业微笑,“真对不住,我头次来,不知道。来的路上吃头孢了,可不敢喝。” 她道歉,“扫了大家兴致,这样吧,今天我请客,向大家赔罪了。” 何总冷哼一声:“怎么,看不起我,觉得我连桌酒也请不起。” 他不以为意,“头孢有什么大不了,就你娇贵,我就不信——” 闻佳音立即从兜里掏出头孢来,锡纸板给她扣得千创百孔。她装傻:“这不巧了,我对化学略懂一二,您哪里不信,咱们研究研究。” 何总给她噎个半死,到底不敢以身试药。何栀子趁机跟他递台阶,问是不是给小闻董加个菜。 “加什么加,就你事多!”何总冲她发火,“真没眼力劲,没看见客人杯子空了吗,赶紧满上。” 他指桑骂槐,“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女人上什么酒桌。” 闻佳音涵养很好,不跟他生气,也不在乎自己被怠慢了。她眼观鼻,鼻观心,心观手边的茶杯,好像里头有什么美丽风景。 何总沉不住气了,质问道:“我早想请教小闻董,我老姨哪里做的不对,你要开除她!” 往常在‘八达’,别说开除个清洁工,就算开个把部门负责人,又有谁敢说什么。现在虎落平阳,闻佳音能屈能伸,赔着笑脸装傻,“什么,那位竟是您老姨。” 她卖惨道:“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这不公司马上撑住了,就想着开源节流。” 她又端起茶杯,“您看这事闹的,我再陪你喝一个,向你赔罪。” 何总头次遇到闻佳音这种老板,低得下头,舍得去脸,滑不留手,半分不在意颜面,很难对付。 他是耳机行业的土皇帝,作威作福久了,早失去警惕心,一点没意识到这种对手有多恐怖。 他只看见了‘八达’前总裁给自己伏低做小,碎催似的,他的虚荣心无限膨胀。 他嗤笑一声“我看‘八达’是大公司,才让我老姨去上班的。‘六方集团’,听都没听过。” “行,不上班挺好,我老姨正好回家做阔太太。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在耳机这行也有头有脸,养一个老太太的钱还是有的。” 他还想再刻薄几句,看见陶轩给自己递眼色,于是想起今天还有重要的事。 他这坏人做完了,剩下的好人自然是陶轩的。 陶轩叫服务员送来两听可乐: “间间,我记得你喜欢碳酸饮料。咱们好久不见了,来,我跟你喝一个。” 他把自己罐子放得很低,给足闻佳音面子。 闻佳音也没驳了他的面子。 她用的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客套,好像两人真是许久不见的陌生同学。 陶轩也不在意,给她一个一个介绍桌上其他人。 “……都是耳机厂老板。”陶轩说,“国内叫得上号的大耳机厂,老板都在这里了。你也看见了,都是男人。” 闻佳音指的对面的何栀子,“她呢?” “她是何总侄女,来打下手的。”陶轩看闻佳音脸色,“也是我女朋友。” 第六十六章 出事啦 往后几天风平浪静,何总陶轩都没找麻烦,闻佳音管这叫暴风雨前的宁静,开始寻找其他的零配件生产商。 这天,闻佳音接到钱思远的电话。小钱同学在电话那头十分慌张: “姐,出大事了。” 今天早上,有个和钱思远很熟的杂志主编偷偷通知他,‘Enormous’联合别的牌子一起给曹鸣推了杂志个封面,新款耳机跟钱思远手上那款一模一样。 钱思远问:“姐,怎么办。” 闻佳音在电话里十分冷静,让他先暂停手上工作。放下电话后,她拿出毕生所学,辱骂陶轩十分钟。 等她发泄完怒火,舒季媛问了同样的问题:“怎么办,联系陶轩吗?” “不要。”闻佳音深呼吸,“敌明我暗,我们先按兵不动,查查是谁泄密。” 但她其实并没按多长时间。几天后,‘六方音效’收到法院传票,‘Enormous’起诉他们抄袭。 整个公司都因为这消息炸了。 侯总最先跑到闻佳音办公室,指天发誓自己是无辜的。叫人意外的是,他顺便把吴总也摘了出来,理由是这款耳机是他的心血,他又不傻,不可能泄密。 吴总随后赶来,也证明了侯总的清白。因为和侯总关系不好,这款耳机从设计到出厂都是瞒着他的。 舒季媛提起个人,“会不会前厂长?” 吴总也否定了,理由和侯总一样。 “难道是我?”闻佳音排查了一圈,只剩下一个她最不愿相信的答案: 钱思远。 他当然不可能是故意的。 可万一是无意呢。 好在吴总也否定了她的猜测。因为从她拿到样品算起,时间根本来不及。 闻佳音松一口气,“难道真是灵感撞车?” 这时有人敲办公室的门。那个大学生进来,“闻董,你们开会吗,我们技术部需不需要参加。” 屋里四人很尴尬。 朱总本就没什么存在感,又给舒季媛打包扔去外地,大家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闻佳音叫她进来,询问她关于‘撞款’的看法。 她的看法和众人不同: “我研究过‘Enormous’之前的耳机,都时髦的不得了。突然变得这么土,绝对是抄袭了我们的创意。” 吴总恼羞成怒,把人赶了出去。 实在想不出解决办法,侯总气到彪家乡话:“小赤佬不要面皮的,好意思告我们抄袭哦。他妈的‘Enormous’起步那几年啦,哪款不是抄我们的哦。” 他一连骂了五分钟,大体意思是,‘Enormous’没有武德,老惦记他们耳机厂,之前还挖他们的技术人员。 最后他切回普通话,“闻董,不是我吹牛,我们‘六方’虽然落魄了,但技术在国内还是一流的。” “国内有资格叫‘参考级’耳机的,只有我们一家。” 他很骄傲,吴总也很骄傲。 闻佳音也装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心里却想,回家一定要查一下这个‘参考级’。 夜里,‘Enormous’办公楼灯火通明。 陶轩在自己办公室等了一天,闻佳音并没给他电话。他总怀疑自己漏接了,第三次跟秘书确认,依旧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他自嘲一笑:“也对,她可是闻佳音。” 何栀子来陪他加班,听见他的话,问:“你真的要这么做,间间她——” 陶轩并不在意她的意见。他摸摸她的头,用宠溺但敷衍的语气说:“乖,你不懂,别闹。安心买包好吗。” 晚饭过后,闻佳音和严成锦去书房工作。 严成锦思路阻塞,习惯性啃手。突然他指尖一痛,这才发现啃到了嫩肉。看这光秃秃的指尖,他皱起眉头,划着椅子去闻佳音那边。 他敲敲她面前的桌子,“有指甲油吗?” 闻佳音脑子还在资料上,从公文包里翻出指甲油才想起来问:“你要干神马?” 严成锦伸手给她看,“上台总不能还这样,很难看。” 指甲油是很暗的浆果红,在光下有种妖里妖气的艳。严成锦的手生的漂亮,涂上去一点不违和,反倒有种诡异的美。 “好看吧,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闻佳音说,“可惜上班不能涂,只能放在包包里。” 严成锦好奇,“为什么不能涂,你是老板诶。” “太轻佻。”闻佳音说,“老板得稳重才行。” 她跪坐在椅子上给他染指甲,冷不丁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温柔的光。 没原有的,严成锦不敢再看她。 他扭过头,看见她电脑屏幕上的字,没话找话:“你在查‘参考级耳机’?” 闻佳音没察觉他的异样,继续给他染下一个指甲: “我还是对我的产品了解的太少,我知道‘HiFi’耳机很好,却不知道更好的‘参考级’。” 严成锦失笑,“不怪你,‘参考级’是给专业人员用的,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 “‘参考级’的意思是,当你要评价其他器材的声音水平时,可以拿它做参考标准。因为它还原声音的准确度是最高的。” “拿耳机来说,用‘参考级’耳机听音乐,从‘好听’的程度来说,可能还不如手机自带的耳机。” “因为‘参考级’追求的不是声音之美,而是真实。” “它是为音频工作者设计的,它能提供足够的信息帮我们做判断,也能帮我们把想表达的作品做到更精准。” “‘参考级别’的工艺很复杂。虽然现在耳机厂商都管自家最顶级的产品叫‘参考级’,但被大家承认的,国内只有‘六方’一家。” “顺便说一下,你的音箱和麦克也是参考级别的。” 严成锦声音本就好听,说起他熟悉的领域,很有种娓娓道来的意思。 闻佳音受益匪浅,为表感谢,说:“我记得家里好像有苦甲水,你要不要试试看。” 虽然法院还没进行最后的判决,闻佳音已经做好退路。 她的思路加单粗暴,她打算换壳。 换壳,是一个耳机术语。 具体表现是,给旧耳机换个新壳子,编几句糊弄人的新广告,当新的卖。 她厚着脸皮给何总公司打了好几次电话,工作人员不是不接,就是“没空”,态度很不友善。 其实她找过别的零件厂,但这些小厂都是何总的下游厂家,不愿冒着得罪何总的风险帮闻佳音。 倒是有一家答应了,只是要价是何总的三倍。 这家老板姓孙,人很实诚,坦言自己是冒着混不下去的风险帮闻佳音,这价格里包括他的退休金。 他还提醒,这行要钱不要脸的人就他一个,现在只有他能帮闻佳音。 他还说,前几天,吴侯两个总去给何总赔罪,侯总喝到进医院,何总也没点个头。 闻佳音当时没什么反应,但孙总一走,她开始检讨自己。 她想起‘Mn’起步那几年,心情不禁低落。 她想得太投入,又没看见在停车场等她的严成锦。 严成锦跟在她身边,帮她按电梯开门键,问:“我长得这么普通吗,不应该啊。”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闻佳音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又高兴起。她觉得自己实在睿智,对象还是要找帅的,生气时看着就开心。 等她看见看见严成锦手里的购物袋,更开心了,“今天过节吗,买这么多零食。” 严成锦笑着解释:“今天打歌节目首播,我们庆祝一下。” 最近太忙,闻佳音早把这事忘了。她冲严成锦伸出手,严成锦才想握她的手,她已经接过了购物袋: “你都买了什么好吃。……你买零食为什么买蔬菜干,我不爱吃。” 严成锦恶狠狠握住自己另一手。 不爱吃青菜是吧,行,我记住了,明天开始,咱们家吃素! 闻佳音买的那个APP是个半成品。最近几年短视频大火,‘国民老公’也跟风做了一个,但由于定位不明确,一直半死不活的,最后沦为‘养老院’,给他们公司退休的电竞选手直播赚生活费。 现在该APP被专业团队接管,摇身一遍,旧貌换新颜,连logo都换成时髦粉灰黄三色拼接,简直是追星狗的内心写实。 打歌节目是直播形式,闻佳音衣服也来不及换,跟严成锦一起窝在沙发上, 边扎头发,边把APP投屏在墙壁上。 她手本来就笨,又一心二用,扎了几次都没扎好。严成锦看不下去了,接过她印着花里胡哨水果的皮筋,“你想扎什么发型。” 闻佳音不挑,“能扎起来就好。” 严成锦突然来了灵感,“你还有皮筋吗?” 闻佳音又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个。 严成锦突然很好奇。这人的公文包看着一本正经商务精英范,没想到里面什么都有。 节目才开始,主持人是个挺漂亮的姑娘,正介绍今天参加的成员。闻佳音一个都不认识,听得很无聊,于是找严成锦聊天:“还没扎好吗。” “没。”严成锦给她捯饬发型,“你头发还挺多。” 闻佳音很骄傲,“那可不,上学那会,我们可是我们班发量担当。” 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闻佳音心有余悸: “你可千万别太用脑子哈,遇到想不明白的事就放弃,我们可以用钱解决。你都不知道,每到考试周,我们班都得秃几个,可吓人了。” 严成锦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自己写备忘录,那个补习班得赶紧报名了,他已经分辨不出媳妇是夸他还是骂他。 第六十七章 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这时主持人介绍完了, 闻佳音惊讶,“人好多哦,我还以没多少人参加。” 严成锦在她脑袋上绑了俩苞苞,确定她真的发量惊人。他不自觉摸摸自己头发,很担心他们娃将来遗传不到她的优点。 “大家只是没机会唱歌。”严成锦在她身边坐下,“为了混口饭吃,都去演戏了。” 其实也没多长时间,就他出道那会,各大电视台还有打歌频道,这才几年功夫,歌手们想吃口饭,只能去演戏或者上综艺节目了。 闻佳音看出他的感慨,安慰道:“没关系,我可是投了一大笔钱进去,最起码也能撑一年呢。” 听起来她好像也不是很看好这项目。严成锦问:“一年之后呢。” “那得看你们了。”闻佳音随手拿一盒果冻,分严成锦一个:“这款爱屁屁是为音乐做的软件。我做了投资方该做的事,剩下的就靠你们这些音乐人啦。” 严成锦愣住了,没想到她的事业版图里竟然有自己。 闻佳音拍他大腿,“快快快,开始了!” 闻佳音做这节目的另一个目的是推广自家产品,所以节目的器材用了‘六方’最好的产品,效果一流,连呼吸都听得清楚。 打歌节目可以垫音,但不许假唱。 这几年乐坛新人辈出,看起来热闹的不得了,可到了真正拼实力的时候,站在台上的依旧是严成锦那批人。 严成锦和他们很熟,有人和他一起练习过,也有他指导过的后辈。他很专业,边看边跟闻佳音指出他们的优点和不足,并且惊讶这么多年了,很多人竟还没改掉自己的怀习惯。 尽管严成锦分析的认真,但闻佳音就一个耳朵,一时也不知道先听哪边。看他严肃的表情,她虽然不懂什么‘丹田发音’和‘换气’,还是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 最后刘唱上场了。 这是闻佳音第一次看刘唱表演。 她很惊讶,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哭的小不点,站在舞台上,竟然迸发如此大的力量。 她突然憧憬起来,如果站在台上的人是严成锦,会是怎样的风景。 严成锦的心却在此刻沉寂: “唱唱,进步很大。我不如他。” 他苦笑着,脸上全是负面情绪,“其实,他们虽然有缺点,但都在进步。只有我,还停在原地。” “我有点没信心了。” 闻佳音就在他身边。她侧过头,安静看了他一会,突然起身,勒住他的脖子: “我说过了,想不明白的事不要再想,直接去做就好。” “既然你不服气,就多练习,下次赢过他就好。丧气有什么用。不许丧。” “你可是严成锦,你是天才,你给我打起精!” 严成锦差点给她勒断气,立即明白了什么叫人生除死无大事。 整个人瞬间开朗起来。 挣扎间,他右边衣袖卷了上去,露出半截小臂。闻佳音看见他手腕上面深浅不一的疤,十分惊讶。 她松开手,去拉他胳膊,“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严成锦是不是没看见,借整理袖子避开了她的动作。“给猫挠的,那些野猫有时很凶。” 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有些漫不经心的。 闻佳音很担心:“什么时候的事,打针没有。” “打过啦,放心好了。”严成锦托她下巴,把她的脸转向屏幕。 现在是计票环节。 刘唱的冠军并不确定,他对手小天后姜葵,两人票数咬得很紧。 投票真是现场投的,一个手机号一票,没有黑幕,尽可能保证公平。 闻佳音不知道,也不关心首场赢家是谁。她脑子里全是严成锦手腕上深浅不一的痕迹。 猫,那么凶吗。 台上两位都是顶流,票数瞬间突破百万。严成锦盯着看着不断升高的票数,问:“万一,下次还是赢不了呢?” “那就再下次咯。”闻佳音说,“你对自己宽容一点,不要有太大压力。” “我已经和唱唱的团队商量好了,最近几周用他炒热度。” 说起炒热度,闻佳音又问,“你那个节目是不是也要开始录了?” 为了给严成锦攒人气,策划团队建议他先在综艺节目混脸熟。严成锦不自觉地摸手腕,“还好。” 他似乎不想多聊,闻佳音也没追问,她给打了几通电,让下属检测数据,然后换衣服去了。 起身时,她愣住了。 “脚麻了”严成锦问。 闻佳音面色古怪,“我刚才,坐哪里?” 严成锦茫然,“沙发。” 闻佳音摇头,“我刚才,坐你床上。” 严成锦很大方,“坐就坐呗,你随便坐。” 他坦坦荡荡,闻佳音也忘了自己扭捏什么。 严成锦是做饭时才想明白的。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平时不是很会吗,关键时刻掉链子。麻蛋刚才多好的机会,闻佳音害羞诶,竟然不做点别的。 虽然他也不确定这别是什么,但他肯定自己错过一次大好机会。 他有点亡羊补牢的看向衣帽间,没想到却把他看愣住了。 闻佳音忘了拉窗帘。 她在换衣服。 他看见她赤裸的背。 她的背真的很美,脂薄骨现,肩胛骨像蝴蝶单薄的翅膀,随着她的动作展翅欲飞。 严成锦不敢再看,立即收回视线。 但那些玻璃门此刻却如同镜子一般,把她的身体送到他眼前。 非礼勿视。严成锦念叨着,盯着眼前的锅,灵魂早已出窍。 晚饭时,闻佳音惊讶的发现,严成锦今天失手了,菜不是咸了就是没味道。 不是劝好了吗。她疑惑的看着他,脸色为什么这样奇怪,心里压力真的很大? 耳机厂的‘捉间谍’行动正在进行,法院那边已审出结果:‘Enormous’胜诉,‘六方音效’需要赔偿一万元。 何栀子看见公告,背着陶轩找她叔谈话。她连哄带恐吓,试图让他叔放闻佳音一马,继续给耳机厂提供零配件。 她叔有些松动,转头跟陶轩一商量,发现这事是何栀子自作主张,立即把她臭骂一顿,说她一个女人家,乱插手正经事。 此事甚至惊动何栀子老爸,她爸当着全家的面打了她一耳光。 他始终记恨当年家长会上自己那一跪,而闻佳音拒绝提供贷款。 何栀子解释很多遍了,闻佳音当时只是个高中生,跟没那么钱。 但她爸坚信有钱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百万,把自己生意失败的原因全推给闻佳音。 何栀子便再不提这事了。 说回耳机厂,那一万块攻击性不大,侮辱性太强。 闻佳音上班时假装风轻云淡,甚至把暴躁的吴侯二总哄得眉开眼笑。但回到家里,她用尽毕生所学把陶轩臭骂一顿。 严成锦边做饭边想,也许可以培养公主陛下做rap,这小嘴甜的,谁见了也得退避三尺。 为了安慰愤怒的公主陛下,严成锦做了好几个大菜,并且同意闻佳音不吃蔬菜。 闻佳音化悲愤为食欲,吃撑了。 就在她琢磨是跑步还是打拳消食时,许久未见的易静打来了电话: “间间,救我!” 最近怎么回事。闻佳音茫然,我这成了妇女儿童求助热线了。 说起来,这事确实跟闻佳音有些关系。 事情得从易董生日宴会说起。 易静的潮牌店已初具规模,并在业内小有名气。 她一开始是把店当做事业打理的,但后来所有人都告诉她,漂亮的衣服只是兴趣爱好,做不成事业,她便也忘记这回事了,只把开店当做自己的消遣。 是闻佳音的话让她想起初心。 虽然她拒绝了闻佳音的提议,但心里不是没有触动。 具体表现是,最近这段时间,她每天早出晚归,心思全在店里,营业额翻了一倍。 她是开心的,男友却不高兴了。 男友和她相处三年了,两人于去年同居。男友前几天跟她求婚了。 易静其实早打算跟他结婚了,她甚至连婚纱都选好了。但在男友掏出戒指那一刻,心里有个声音在阻止她,告诉她不要着急。 易静再三考虑,决定听自己的话。 她假装没听懂男友的暗示,把求婚敷衍过去。 男友是在‘八达’的餐厅求婚的,见证者众多,他求婚失败,觉得没面子,当时就不太高兴。 易静哄了几天,随即又投入工作。 接下来一周时间,她飞了半个地球,在今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她打算泡个澡,好好睡一觉,哪知一进家门,男友找了一群人在家开派对,把家里玩的烂七八糟。 这间房子是她特意买来做婚房用。家里的物品,大到沙发冰箱,小到桌上的摆件,每一件都是她亲自挑的。 如今被人随意扔在地上,踩上脚印,她心里很不爽。 但顾忌男友的面子,她没有发作。 谢绝party邀请,她去衣帽间换衣服。才拉开门,她发现最里面那个衣橱的门竟是开的。 那头面衣服是她从世界各地收集的,每一件都是绝版,对保存的温度和湿度都有要求。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忍着心中不快,跟男友说了这件事。 没想到男友却笑话她小题大做。 他说今晚到场的都是他的同事,收入分分钟百万上下,谁会稀罕她那堆破烂。 那些衣服不只是藏品,更是已经的心头好。 而在男友眼中,那只是一堆“破烂”。 第六十八章 家暴可耻 易静立即火了,“别看不起我挑的东西,你也只是我挑的东西。” 她走到人群中央,夺过麦克风,问是谁动了她的衣橱。 她说那些衣服非常珍贵,对保存条件要求极高,要动过她衣橱的人赔修复费。 男友的同事的同事都认识她,知道她脾气好,有人想开玩笑缓和气氛,问她是不是太累了产生错觉 ,想给彼此找个台阶下。 易静不愿就此罢手,非要查个明白,不然报警。 有个女同事不乐意了,阴阳怪气跟易静男友拱火。 易静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直接警告她,说有事跟她说,别为难她男友。 女同事委屈巴巴冲男友眨眼,说她都说不来了,他的富二代女朋友果然看不起他们。 易静男友也不知中什么邪,竟冲易静发火。 他的同事借机溜走。有个嘴损的,临走前挑拨,叫他管好自己女友。 男友更加生气了,掀翻茶几,冲易静咆哮自己的不满。 他怪易静不答应他的求婚,怪易静不给她面子,还怪易静不给他介绍人脉,害他业绩不如别人,升职机会拱手让给别人。 易静听得特别上火,也不给他留面子了,直接开骂:“你有什么脸跟我提要求,我跟你说过了,你不过也是我挑的一件东西!” 但从家世看,男友和易静确实不匹配。 男友是小康之家,相貌斯文,性格温和,是知名大学金融系毕业。 这样的条件看起来不错,但在易静身边,这种人一抓一大把。 他至不如崔杰,连现在的职位,都是因为他是易静男友才得来的 易静有一瞬间恍惚,忘了自己为什么选择这个人。 男友气疯了,冲进衣帽间,打算毁了她那些衣服。 易静不肯,挡在衣柜前。 两人情绪都很激动,朝对方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争执间,男友打了易静一耳光。 易静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选他了。 因为他跟她爸完全不一样。 他爸暴躁,易怒,从不在乎她的感受。 她男友不这样。 易静本能扇了回去,男友更加愤怒,还想打她。易静这时以恢复理智,先一步逃进卫生间。 她锁上门,给她爸打电话。 男友不停砸门,让她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暴力一面。易静很怕,手抖得不成样子,好不容易按下通话键,电话却没人接。 过了好久,电话终于通了。易静像抓到救命稻草,说自己被男友打了,让她爸来救她。 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易大伟的声音。小孩子的恶毒不带一点掩饰,他高兴的说易静活该,还是易静是泼出去的水,没事别来烦他们易家人。 在易静的哀求声中,他挂了电话。 男朋友的砸门声渐渐停了,他好像去找钥匙了。 易静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想电话,又想起网上传说的警察对家暴的敷衍态度。 绝望时,她想起闻佳音。 严成锦发现,他家公主陛下在违法乱纪方面特有天赋。明明在电梯里还发愁没有办法,结果一到易静家门口,她便压低声音,粗声粗气道:“物业,开门。” 易静男友以为是易静叫的人,骂骂咧咧去开门。 他一开门,闻佳音便闯进来。 虽然是个严肃时刻,严成锦脑子还是蹦出一个词,猪突豕进。 易静男友男友上前拦她,“你谁啊,谁人你进我家的,滚出去——” 他说着想动手,严成锦自然不让。他才想动手,闻佳音已经把人绊到地上,用扎气球的绳子把人绑起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几乎一瞬间完成,严成锦甚至还维持着伸手的动作。 见闻佳音询问地看着自己,严成锦收回手,做了请的动作。 他在心里偷偷记了一笔,想做个‘家暴可耻’的横幅,贴他们家客厅。 闻佳音敲敲卫生间的门,“易静?” 易静试探着开门,一见闻佳音,抱着她放声痛哭。但她很快看见客厅中央,被气球和彩带龟甲缚成一团的男友,泪怎么也流不出来了。 小区便利店,严成锦买了四根冰棍,两个给易静冰敷消肿,剩下两根自己留着。 闻佳音喜欢吃化掉一些的雪糕,他先帮她捂着。 易静的眼泪这会儿终于街上了,絮叨着:“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据易静说,她挑老公就一个标准,对她好。 她把在父那缺失的温情转移到男友身上,希望有个人可以无条件纵容自己。 男友确实做的不错,生日记得送礼物,纪念日记得带花。对她从来温声软语,也愿好好听她话。 她越哭越茫然,“我真的要他分手吗,万一我以后遇不到这样的男人怎么办,万一我以后遇到的男人比他还烂怎么办?” 她越想越郁闷,想买酒浇愁,闻佳音却拉住她。 她边啃冰棍边说:“不许喝。你喝醉了,我还得找地方安置你,很麻烦。我们明天还得上班,没工夫给你浪费。” 易静哭着更大声了。她想起自己被五花大绑的男友,竟冲闻佳音发起脾气: “你有病吧闻佳音,你不会好好说话吗,你干嘛跟他动手,你让我怎么跟他解释,我们以后可怎么过呀!”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就会使用暴力,你动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为别人想想!” “他要不好,还有胃病,你别给他折腾坏了!” ——这河还没过完,就急着拆桥了。 严成锦冷下脸,想帮他家公主出头。闻佳音却把啃了一截的冰棍塞他手里。 然后,狠狠揪住易静的头发。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易静一看就有生活经验,闻佳音什么还没说,她便开始道歉。 闻佳音并不松手,强迫她看眼前的玻璃: “易静你看看自己,完完整整一个人,不缺胳膊不短腿,眼不聋耳不瞎,你一个人没法过日子吗。” “我确实不知道他对你好不好,但记住你生日,哄你开心,听你说话,我每个下属都能做到。” “我的人工智能也能做到。” “你去会所喝酒,服务生都能做到。” “你要跟他们一起生活吗。你男友和他们比起来,不过是多了件体面衣服。” “你也可以给他们买。”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段感情里付了什么,但我猜,连那一丁点温柔,他也不是无缘无故给你的。” 易静想起来了,最开始,他是不愿和自己交往的。他是在自己给他投了一大笔钱后,才愿意的 闻佳音松开手,易静笑了,眼泪止不住流出来: “我只是想证明,我也是有人爱的。” “我想跟我爸我妈证明,我不需要他们的爱。他们不爱我也没关系,我有人爱。” “有那么一个人,会对我很好,对我非常非常好。不管我多无理取闹,他都会陪着我,对我笑。” “早知道会这样,就听我爸的话,随便跟谁结婚好了。” 闻佳音脸上带着嫌弃,有点粗鲁的帮她把头发整理好,“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不会没人爱你的。” 谢谢,并没被安慰道。 不知是不是给这张好人卡气疯了,易静喃喃自语,“他真的对我很好,真的,他就对我动了着一次手。” 严成锦吃完闻佳音的冰棍,慢悠悠说:“我觉得,你该和他在一起。” 易静充满希望地看他,却听他说:“你俩要分手了,该没人打你了。” 易静终于给这对王八蛋夫妻气到奔溃,趴桌上嚎啕大哭。 闻佳音又想揪她头发了。 好在她也没忍耐多久,易静那些酒肉朋友很快来了。 他们消息很灵通,从男友同事那知道两人吵架,又打不通易静手机,但心她出事,于是找上门来。 见有人接手,闻佳音懒得再管,拉着严成锦溜了。 路上,闻佳音满脸凝重,“我很担心。” 严成锦以为她担心易静,安慰道:“有朋友陪着她,没事的。” 闻佳音晃晃手指,“我不担心易静的安全,我担心易静追你。” 严成锦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来这么大误会。 闻佳音细数:“你看,你性格很好,说话也温柔,还陪我玩,长得很帅,又会写歌。还有,你做饭很好。你透透力符合易静的择偶标准啊,你还超过好几条呢。” 谁不喜欢听人夸呢,还是来自小闻董的夸赞。 严成锦虚伪地推辞,“没有啦没有啦,我没有这样好的。” 哪知闻佳音当真了。她想了想,很同意,“也对,你性格其实不太好,有时也会让我和生气。” 严成锦不乐意了,“我哪有。” 闻佳音说:“你看,有时还很幼稚。” 严成锦气笑了。别人嫌我幼稚也算了,但闻佳音你个小猪崽嫌弃我幼稚,你好意思吗。 严成锦冷哼,“我再幼稚,也不会研究小黄人被香蕉辐射变异。” 闻佳音不满,“你都不懂科学。这可是个特别有研究意义的问题。……你还看小猫咪和小狗子的视频……” …… 两人吵吵闹闹回家,没想到,一场风暴正等着他们。 第六十九章 闻佳音这个人 易静小区艺人很多,常有私生混进来。就是这么巧,昨天晚上,私生没蹲到自己哥哥,却在便利店撞见他们仨。 这三人盘亮条顺,私生以为是不认识的十八线小明星,随手拍了段视频发自己主页。 为了发泄没赌到人的不满,她还取了个很吸引眼球的标题: 两外围女为小明星大打出手。 视频是偷拍角度,画质也糊。易静一张脸给闻佳音扯到变,严成锦整个人在阴影里,只一只漂亮的手和两条大长腿入镜。 唯一拍得清楚的只有闻佳音,一张脸上满上娇蛮。 私生的账号本来没多少点击率,偏偏这视频被营销号发现,大规模转发,闻佳音就这样给认了出来。 等到上班时间,这则新闻后面已经跟了暗红色的‘爆’。营销号给视频换了个更吸引眼球的名字: 震惊,豪门千金插足艺人婚姻,嚣张小三当街暴打原配。 底下各路网友留言,声称自己是闻佳音的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学,说这人打小品德败坏,做出这种事一点也不意外。 在众人爆料里,闻大小姐是个仗着家世无恶不作的人渣,高中霸凌同学,大学欺负老师,还有人找到她在马路中央违规停车的视频,说她是特权阶级,罔顾法律。 后来‘Enormous’下场,暗戳戳内涵‘六方音效’抄袭,指出她就是‘六方’老板,更在这把火上浇下一桶油。 舒季媛气急败坏冲进办公室,手机往桌上一拍,质问:“你昨晚干嘛了!” 闻佳音一看,易静的男朋友,不,应该是已经的前男友,也蹭上这波热度,他转发了‘Enormous’的消息,并配上自己的验伤证明,表示自己昨晚挨了闻佳音的打。 闻佳音气得拍桌子,“这人真不要脸,竟然敢冒充我们小成哥。他都不照镜子吗,就他那脸腰手腿,他也配!” 舒季媛冷哼,“还有心情跟我贫,你不知道吧,自己炸了蛆窝。” 易静男友深谙炒作之道,仗着自己尚有几分姿色,早早把自己炒成财经圈颜值担当,拥趸无数。 ‘Enormous’更别提了,用吴总的话总结,“‘Enormous’的发家史就是炒作的历史,当代营销界教科书。” 舒季媛又说,“再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崔家接手了‘八达’宣传部门。” 不用问了,今天的热搜绝对是这三波贱人联手搞出来的的。闻佳音皱眉,“易窈呢?” 易窈是易静的小姑姑,也是闻佳音亲自选的宣传主管。 舒季媛一拍桌子,“还有心情管别人,先管好你自己吧!” “你给我交代清楚,昨晚干了什么!” 闻佳音不知道易静想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给男友家暴了,便含混说:“就,也没什么嘛。” 其实不用她说,舒季媛猜也能猜出来,“易静被她男朋友打了?” 闻佳音摸摸自己的脸,“我现在已经骗不了人了?” 舒季媛白她一眼:“既然和公司规划没关系,我去联系公关。” 闻佳音叫住她,“不要啦——” 舒季媛知道她担心什么,说道:“我会把易静摘出来,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闻佳音还是阻止,“没用的,他们不会相信的。”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不为自己听不见自卑吗,就是在我发现,大家其实都听不见之后。” “很多人,耳朵结构是完整的,他们能听见声音,但是听不见别人讲话。” “因为他们早聋了,只能听见自己愿意听的。” “你想怎么公关?澄清吗,他们会说你骗人。直接撤热搜就更完蛋,他们又要说你一手遮天。” “让他们说去吧,反正在他们心里,富二代就是原罪。女人除了拈酸吃醋没别的事了。” “别折腾了,公司本来就没钱——” “我用自己的钱!”舒季媛冲闻佳音发火:“我用我自己的钱可以吗!” “闻佳音,我不是在为我的老板排忧解难,我在维护我朋友!” 舒季媛深呼吸,拼命忍住眼泪: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做朋友?” “因为你性格好吗,别开玩笑了。你这人脾气骄纵又暴躁,为人无法无天,固执的要命。我敢保证,如果你不是富二代,早被人打死了。” “但我想和你做朋友,想你做一辈子朋友,不是因为你有钱,是因为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我也想像你一样,活得坚定又潇洒。” “我也想行侠仗义,但我怕被人报复。我也有人生目标,但距离太远,远到我都觉得自己痴心妄想。”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劝自己放弃。是你拉着我的手,说陪我一起朝那个目标前进。” 泪水终究溢出她的眼眶,“你明明是那么好的人,那些人甚至没见过你,凭什么往你身上泼脏水。” 闻佳音沉默地站起来,钻进她怀里,让她拥抱自己: “想夸我直说嘛,小闻董值得任何夸奖。” 舒季媛骂道;“你滚蛋。” 闻佳音叹气,“……其实我是装的,我也很不开心。” “可我怕我表现出不开心,你更不开心了。” “我可以是闻佳音诶,我是公主好吧,现在被一群陌生的王八蛋往身上倒大便,我能高兴吗。” “最近我经常不开心。” “爷爷生病,去世,我们从‘八达’离开,接手‘六方’……每一件事都让我开不心。” “但不开心也没用,我现在没有反击的实力,与其无能狂怒,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闻佳音跟她保证,“你不要担心,你也知道,我这人记仇,欺负过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舒季音还是不愿妥协。 这时闻佳音手机响了,才按下接听键,易静的大嗓门已经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该做什么,发书面澄清还是录个视频,在微博上发吗,还是在你那个APP上发,你们公司有什么计划?” 她昨晚跟小姐妹们喝通宵,今早起床一看,好家伙,自己跟闻佳音成情敌了。 她可太冤枉了。 天知道她昨晚太难过,甚至没看清那男人的脸,只记得他那张嘴十分狠毒。 她本想直接在自己主页澄清,又担心闻佳音有什么计划,于是打电话询问。 “替我向你助理道歉啊,把他一个无辜路人卷进来。你跟他说,我易静欠他一个人情,以后如果他需要我帮忙,记得来找我。” 易静看着那段视频,妈的自己当时蓬头垢面的,像给地雷炸过。 不过看那助理的手,倒像个帅哥。 她跟闻佳音打听: “你助理挺帅诶,有女朋友吗。反正我现在空窗期,和他约个饭你介意不。你放心,我单纯求色,绝不打听你们公司机密。” 闻佳音半天才明白她说严成锦。 “他没有女朋友,但他老婆了。”她有点嘚瑟,“他已经和我领证啦。” “他不是我助理,是我先生。” 易静惊讶又伤心,所以发出一声诡异的叹息。 闻佳音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祝你空窗期快乐”,才挂了电话。 舒季媛越发觉得严成锦是个妖妃,闻佳音自打结婚后,这心思是越来越不往正道使,都会茶言茶语了。 舒季媛偷偷翻个白眼,继续监控网上舆论走向。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风向开始变了,有人在为闻佳音辟谣。 先是大学时欺负老师的传闻。 不少校友出面澄清,那老师滥用职权买卖奖学金名额,还要吃回扣,我们小闻董是为民除害。 而且那奖学金叫‘闻佳音’奖学金,就是她提供的,人家行使监管权不行吗。 然后高中时霸凌同学。 根据知情人士透露,那同学是个人渣,上课解女同学内衣,还在女厕所偷装监控偷拍。老师叫家长也没用,学校开除他,他就纠结小混混骚扰学校,扰乱正常教学秩序。 据小道消息称,他还侵犯过女同学。 闻佳音打他是应该的,没打死他是因为闻佳音同学遵纪守法。 这些账号都是实名认证的,有人是大学讲师,有人是研究所工作人员,也有普通职员和家庭主妇。 他们都认识闻佳音,比那些满嘴喷粪的小号更有说服力。 甚至有一个科普类博主真人出镜,录了个澄清视频,扬言要“给我们第一任班花撑腰”。 该博主是闻佳音大学同班同学,用生动形象的语言给大家还原了一个真实的小闻董。 在他的叙述里,直到大二上学期,他们班没人知道闻佳音就是给他们发奖学金的‘闻佳音’。 因为这人过得很糙,比他们全班男生都爷们。不然也不能在全班就她一个女孩的情况下,还给撤了班花头衔。 那时闻佳音学习很好,对同学也仗义,校运会没人愿意参加八千米长跑,她就主动报名。 唯一的缺点是不怎么参加课外活动,因为要在课余时间兼职。 该博主一度误会她家境贫寒,甚至打算帮她申请助学金。直到闻佳音为奖学金怒怼老师,他才知道到,原来人家是去‘八达’兼职做老板去了。 至于奖学金,闻佳音一开始是不知道的,毕竟她一天到晚神出鬼没,大学时间有限。 直到一名学生会干事找到她,告诉她有人在奖学金上做手脚。 闻佳音确定证据不是伪造的之后,单枪匹马去维护正义了。 第七十章 逆风翻盘 闻佳音非出面不可吗。 也不是。 那一两万块的奖学金和她有什么关系,不够她一个包的钱。她就算假装不知道,卖学校一个面子,对她又没影响。 但她就是站出来了。 视频末尾,该博主反思,当时几乎所有学生都知道该老师的恶行,但出于各种目的,没一个人敢去校监会举报,哪怕匿名也没有。 为什么闻佳音敢站出来,仅仅因为她是富二代无所畏惧吗?可学校也不是只她一个富二代。 最后,该博主总结: “我并不知道这次事件的真相是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在闻佳音为同学们的奖学金发声后,舆论对她比现在还坏。” “那些泼在她身上的脏水,有的是那老师蓄意报复,还有的来自我们的同学,就是那些被她维护的人。” “我当时是班长,但我选择沉默,没有站出来,没为她说一句话。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大概也不会站出来。” “因为我没有勇气。” “我怕老师对我有意见,我怕学校给我穿小鞋,我怕拿不到毕业证,我怕大学四年白念了。” “其实很多时候,我也想看到一些证据,证明她没有这么好。” “因为她是一个很好人,好到每个人都偷偷希望过,自己能成为她。” “她像是我们希望中自己该有的样子。” “我现在是一名辅导员,我会把闻佳音事讲给我每一个学生听。” “我想告诉他们,没勇气站出来,不可耻,因为我们本来就是自私的。但是,如果你选择站出来,做正确的事,做正义的事,不要怕,你们不是傻子,也不孤独,这世界上至少有还一个人和你们一样。” 看完视频,闻佳音评价道:“我上学时就怀疑他暗恋我,他还不承认。” 舒季媛无语,“你可积点德吧,人家跟老婆青梅竹马,孩子都九岁了。他拍毕业照时是带他闺女一起拍的,你还抢了人家孩子一块巧克力,你记得吧。” 闻佳音一点也不害羞自己抢劫小朋友的巧克力。她好奇:“我早想问你了,当时你为什么会找上我,我们那时候都不认识诶。” 没人知道,当初那个通风报信的学生会干事,就是如今的万能助理舒季媛。 舒季媛说:“因为但是人是我学妹,和我关系很好。” “她家境不好,但自尊心很高,不想申请助学金。好在她成绩不错,靠奖学金也能维持生活。但那老师却把名额给别人。” “她当时已经放弃了,想借高利贷。可我觉得既然有借高利贷的勇气,还不如把事情解决。” “我不敢跟学校作对,只能曲线救国,从奖学金提供方这边下手,然后就发现你了。” 想起青葱岁月,舒季媛也忍不住感慨,“当时胆子真大诶,竟没考虑过,万一你是坏人,把我卖了该怎么办。” 闻佳音竖大拇指,“所以你成为了令人敬佩的小舒助理。” 关于闻佳音的传闻都是诬陷,而她人长得又好看,大部分网友已经站在她这边。剩下的小部分人揪住她横车马路不放,@有关部门查清楚她这垃圾富二代。 也是求锤得锤,立马有人认领这件事。 当事人是某小学班主任。 当时的情况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奶奶要过马路,周围车流太快,她自己没法通过,两个小同学主动上前帮忙。 那段路口的红绿灯是坏的,小朋友们举了半天手,只有闻佳音一辆车停下。 她的车虽然停了,但周围的车没看见似的,一辆接一辆往前开。大概两分钟后,闻佳音重新发动车子,那辆霸道的悍马便拦在马路中间。 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该老师还放出小朋友被表扬的照片。 当地交管局很快证实消息,并放出该路段监控。 视频里,无助地举手小朋友看的人心都碎了。特别是其中一个小同学还以为自己胳膊不够长,开车的叔叔阿姨看不见,踮着脚拼命把胳膊往上送。 谁家没个老人小孩呢,网友气炸了,闻佳音立即成为良心企业家,活该赚大钱的代表。 交管部门也表示,对闻佳音此次违规操作不做扣分处理。 对此,良心企业家小闻董表示:“群众的眼睛虽然是盲目的,但擦一擦也能亮。” 这时电话又响了。 这一早晨闻佳音的电话就响个没完,骂人的,安慰的,嘲讽的,还有想采访的,什么货色都有。她眼不见心不烦,本想直接挂了,但瞄见来电人,她毫不犹豫地按下接听键。 是严成锦打来了。 他似乎刚运动完,说话还有些喘,“对、对不起,我一直在排练,没看见。” 闻佳音不满,“你都不关心我。” 她把自己塞进椅子里,语气软糊糊的,撒娇似的。舒季媛第一次听见她这样说话,一个没控制好,打出一排‘FFFFFFFFFFF’。 严成锦又是道歉,然后说:“我已经拿到那段监控了,你想怎么处理?” 闻佳音坐直身体,惊讶的问:“什么?” 严成锦气终于喘匀了,“我现在在昨晚那家便利店,我已经拿到监控了——” 闻佳音打断他的话,“你不是在上课吗,易静家离你公司很远的。” 严成锦解释:“上午的训练已经做完了,我把休息时间攒在一起,不会耽误下午的课,你放心。” 他还是内疚,“很抱歉,除了这些,什么也不能为做。” 心中突然有种陌生的情绪,挤得她心脏发涨,很想落泪。 她捂着胸口,痛苦地哀叹一声。舒季媛吓死了,忙跑过来:“心脏不舒服吗?” 她起身时带倒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严成锦吓一大跳,在电话那头追问:“出什么事了!” 闻佳音捂着胸口,露出诡异的笑,好像要毁灭世界的最大反派: “你看这事整的,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 她问严成锦:“你说过,你那个节目,没热度,对吧。” 严成锦要参加的节目叫‘音乐大顽家’,是个音乐比赛类节目,邀请众多音乐制作人,通过不同风格的编曲,带领大家领略音乐之美。 优点是专业性强,请的都是业界大牛,还能顺便带动音效器材销量。 缺点是,大家都是幕后工作者,没有大牌明星参与,没有话题度。 闻佳音又看一眼电脑,对自己名字后鲜红的‘爆’字,笑容依旧核善: “竟敢招惹我,小闻董的便宜那么好占。” 这天注定是吃瓜的一天。 上午十点左右,两辆印着‘六方音效’的粉色小型货车穿过闹市,嚣张地停在‘Enormous’办公大楼门口。 陶轩拿到融资后,第一时间重新装修办公大楼。整栋楼现在精致又摩登,已成为此地必到打卡的网红景点。 围观人群本就不少,见有热闹可看,便聚拢起来。 陶轩站在自己办公室,对‘六方音效’四个大字哑然失笑。 不愧是小闻董,排场真大。 公关经理问:“需要驱散人群吗?” “为什么驱散。”陶轩说:“我们官司赢了,该心虚的不是我们。” 他下巴一扬,指着下面,“你下去看看,她这又作什么妖呢。” 公关经理茫然地进了电梯。 他们和‘六方音效’不是竞品吗,难道两家不该争的你死我活?他们老板这语气咋这么奇怪,听起来跟和女朋友说话似的。 见管事的出来了,货车司机跳下车,往公关经理手里塞了份文件。接着二话不说,揭开车厢上厚实的帆布。 一片银光闪烁的人眼睛疼。 两个车厢缓慢地升高,银色的硬币倾落在‘Enormous’门口,堆积成两堆银色的山。 等最后一枚银币落下,车厢已经和地面成五十度角,粉色车厢里,用黑笔画了两个中指,正对着‘Enormous’总裁办公室。 在众人的惊呼里,司机小哥笑出两排白牙,“我们称了,一万块,一个钢镚不少,请查收。” 经过广大吃瓜群众全程直播,不到十分钟,这则视频火爆各大社交平台,闻佳音刚落下的热度,再一暴涨。 这时关于她最后一则传闻开始发酵,网上的耳机发烧友自发组织起来,对比‘Enormous’抄袭过‘六方音效’的产品。 “年轻人,不讲武德呀。” 陶轩盯着门口两座银色小山,声音依旧温柔,脸色却阴沉的可怕。 但他脸色阴沉早了,闻佳音不讲武德的地方还在后头。 就在舆论最高潮时刻,闻佳音给‘六方公司’开了官方账号。 该账号并没攻击谁,也没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在众人热切地注视下,转发了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消息: ‘音乐大顽家’的预告。 一个没什么名气的节目,硬是蹭着这波热度,全民皆知。据节目组透露,他们甚至接到赞助电话。 闻佳音逆风翻盘。 舒季媛隐隐有些不安,“这波宣传走的太妙了,是谁在帮我们打配合。” 闻佳音盯着电脑屏幕,若有所思:“谁知道呢。想现身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第七十一章 新节目,新问题 万众瞩目中,‘音乐大顽家’开始录制。 严成锦和老周是同组搭档,两人一大早赶去节目现场,遇见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五六十岁,穿中山装,胡子刮得干静,头发规规矩矩梳起来,整个人仙风道骨,气质脱尘,一看就是个艺术家。 严成锦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趁没时过去认亲:“蒋教授,您还记得我吗,我是——” 这人是音乐学院教授,严成锦的大学老师。 “严成锦!”蒋教授一看见他就生气,严厉道:“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上学!” 面对师长,严成锦不敢隐瞒,把自己勇闯娱乐圈惨遭失败的经历告诉他。 蒋教授并没责怪他什么,只是说,“有时间还是先回来把书念完,如果你学费有困难,我可以帮你介绍兼职。” 他态度不冷不热,但不难看出其中关心。严成锦真心实意的道了谢。 临走前,蒋教授说: “我以前说过,你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确实再没过 你这种天才。” “你要好好保养你的天分。” 严成锦握紧门把手,没说话。 他离开后,助理把保温杯递给他,“老师,您很看重刚才那位同学?” 蒋教授喝了口温水,摘下眼镜认真擦拭:“他是我最有天分的学生。……我还是多嘴了。” 闻佳音本打算和严成锦一起过来的,但有个零件供应商临时有事,她只能先去工作。 好在时间来得急,等她赶过来,节目还没开始录制。 她在后台溜达一圈,没找到人,于是给严成锦打电话。严成锦出来接她,两人绕了很远的路,终于到达他们组休息室。 休息室很小,位置又偏僻,只三把木质椅子,花色各异,一看就是临时凑来的,坐着很不舒服。 闻佳音冷下脸,“你们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休息,这里谁是负责人?” 严成锦忙冲陈序使眼色。陈序拉着周和颂,对老周说:“不是说开始抽签了吗,我们去看看。” 三人呼啦啦走了,还贴心地关上门。老周不知想起什么,特意回来一趟,叮嘱道: “严成锦,你好好说话啊。她是关心你,你们别吵架。” 严成锦拉着闻佳音的手,让她坐自己位置上,解释道: “今天是第一次录制,节目组没经验,休息室不够。蒋教授你知道吗,我们音乐 学院的授,春晚常客,拿过奥斯卡的,他那休息室比我的还小呢。” 闻佳音没有因为他的话开心,依旧冷着脸:“所以是工作人员失职。我花那么多钱请他们,他们却虐待我的嘉宾。” 被虐待的嘉宾是真没把这事放心上,还帮工作人员开脱,“工作人员也很忙的,你送来的音效器材太珍贵了,他们都忙着调试呢。比起我们,那些器材更重要。” 想起那些高端的器材,他忍不住兴奋起来,冲闻佳音挑眉,“小闻董大出血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给我们用。” 见他这样子,闻佳音更生气了,“严成锦,在你心里,自己还没那堆机器重要吗。” 严成锦点头,“确实没有啊。那可是世界最顶级的器材啊。” 闻佳音气得想打人,“管他什么世界级、宇宙级。严成锦,你比那堆废铜烂铁造出来的东西重要多了。” 严成锦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装出心惊胆战的样子逗她开心: “你这也太偏心了,就是把我论斤卖了,也买不起你的音箱和话筒。” “胡说什么,你想用就告诉我,我带你公司仓库拿。”闻佳音认真说:“我就是偏心你啊。” 严成锦被这直球集中,大脑瞬间空白。他怀疑自己听错了,闻佳音又说: “最近我想明白了一件事,爷爷走的时候我为什么那样伤心。因为我失去了唯一无条件偏心我的人。” “不管我做了什么事,就算我跟全世界作对,也会站在我这边的人,消失了。” “我妈妈爱我,但她不是最爱我,她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在她心里,事业和我同样重要。” “至于我爸,你也知道,他的爱都给了他自己。他谁也不爱,只爱自己。” “小爸,钱胖胖,还有小阿姨,南美女,他们都很爱我,但我不是他们无条件偏心的那个人。” “最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这样,就是要无条件地偏心他。” “严成锦,我现在可能还做不到无条件偏心你,但我就是偏心你。” “我不想看见你受委屈,一点点也不行,谁也不行。” ‘嗡’一声,严成锦脑袋炸开了。 他似乎听见了了不得的话,但又一时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听见了什么。 他只感觉一股温热走遍全身,让他的身体发烫,喉咙发涩。 他甚至莫名的委屈起来。 自爸爸去世后,他的心便缺了一块。而现在,闻佳音把缺失的部分补充完整了。 他热泪盈眶,忍不住拥抱她。 他力气很大,几乎把闻佳音揉碎了。 于是闻佳音误会了这个抱抱。 结合以往的经验,她以为严成锦被自己气哭了。 她有些无措,僵硬地拍拍他的背:“对、对不起,我、我不去找制作人麻烦了了,你不要哭啊,你别哭嘛。”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拉来,老周愤怒地冲进来,身后跟着忍笑的陈序,再后头是仰面大哭的周和颂。 严成锦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失态,默默别过脸,擦去眼泪。 闻佳音和他配合默契,挡在他前面,替他吸引注意力。她问:“你们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老周脸色更难看了,周和颂也哭得更大声。只有陈序,忍不住笑出声:“嘎嘎嘎嘎嘎嘎,颂颂抽到了‘甜糖’嘎嘎嘎嘎嘎。” 这期节目是预热,就是场表扬赛,给节目炒炒热度。几位音乐制作人不用写新旋律或改编歌曲,只需要用擅长的方式演绎自己抽到的音乐即可。 怕版权纠纷,节目组鸡贼的用了参赛选手的歌 ‘甜糖’是女子偶像组合‘甜心少女’的热门单曲。听名字也知道,这组合是萌妹路线风格,甜甜蜜蜜,十分可爱。 闻佳音不知道‘甜糖’是什么,只是惊讶陈序一个正经人,笑声竟这样诡异。 严成锦也忍不住扶额,“他手在屎里开过光啊,你们竟然让他抽。” 老周很委屈,“妈的我就走神了一小会,真的,就几秒钟,这牲口已经手欠的去拿了。” 周和颂已经哭得不成人样了,“怎么办啊,我可是硬汉,卖血都有不卖萌的。” 老周给他抢了台词,十分不爽,冲他脑袋就是一巴掌,“闭嘴吧你。” 说罢冲严成锦发脾气,“你不说是正经比赛吗,你看他这样子,他正经在哪!” 陈序唯恐天下不乱,用手机搜索‘甜心少女’的宣传照,四个穿蓬蓬裙的妹子冲镜头比着爱心。 周和颂茫然,“我们也要穿蓬蓬裙吗,可我老叔有腿毛诶。” 老周真恨不得一吉他砸死这周家的不肖子孙。他很有种破罐破摔的精神,“到时候就让严成锦站最前头,他最好看,吓不着人。” 闻佳音突然对这提议来了兴致,认真打量起自己老公。 严成锦给她看得发毛,举手投降,“咱们这不是音乐制作人吗,咱会编曲啊。” ‘音乐大顽家’采用直播方式。抽签后,节目组买了八百个热搜,全平台投放,恨不得让全国人民知道,老周晚节不保,要下海啦。 出于对这位英雄的尊重,节目开始那瞬间,观看人数便高到离谱,弹幕都是:‘呢,你们也是来看NA女装的’、‘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不我们给NA捐点钱吧’和‘连NA都下海了,滚圈彻底完蛋’。 为维持热度,节目特意把严成锦这组放最后。 但节目组也不是纯炒作,他们有这实力。 观众很快发现,那个总演绿茶白莲花的恶毒女二,说唱舞台又酷又飒。那个油腻腻的总裁,唱起歌来竟深情款款。综艺节目里的甜腻花瓶,跳起舞来威风凛凛…… 他们不知道,他们原来竟都是歌手。 不过没关系,这一刻,大家知道音乐就好啦。 这里没有韩风日风欧美风,也没有活在通稿里的好听。 这里只有音乐。人们久违的音乐。 然后,在众人几乎遗忘‘下海’时,下海的时刻终于到了。 严成锦陈序周和颂本来就是一支乐队,加上,四人出场便燃爆全场。 他们当然没穿公主裙,也没拿仙女棒,但为致敬原唱,四人穿了嫩粉淡绿鹅黄,一看就是很甜。 周和颂站在舞台中央,电音吉他扫出一段和旋。 严成锦把这歌改成摇滚版了。 这歌原本唱的是少女告白成功的喜悦,被他一改,配上老周那张臭脸,怎么说呢,有种对方不接受情书,就把人灌水泥柱子里‘填塘’感觉。 严成锦把出风头的事留给小朋友,自己躲后头敲架子鼓。 但他相貌实在太好,摄影机不愿放过他,时不时就给个大特写。 严成锦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在摄影怼脸拍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黑色的机器要把自己吞进去了。 手里的鼓点拉回他的注意力,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完了,他想,我竟然害怕镜头。 一个艺人竟恐惧镜头。 第七十二章 这时代不需要清晰的声音 一首歌火到什么标准才算红了? 当然是在任何地方都能听见。 严成锦改编的摇滚版‘填塘’太过魔性,最近几天,超市在放,商场在放,广场舞也在放。连带着原版‘甜糖’又火了一把。 老周他们也火了,一个明显的表象是,他们在网上多了很多熟人,爆出一些真真假假的猛料。 酒吧的人也多了起来,举着手机四处直播。 老周本来就不想搞人际关系,干脆暂停营业。 当然,最火的要数严成锦。 这人穿黑色短袖T恤打鼓的视频红遍全网,连指尖暗红的指甲油都像蛊惑人心。 他面无表情面对镜头的动图全网转发,看见的人无不打鸣,表示哥哥我又可以了,请哥哥打我一顿。 他毕竟不是素人,很快给人扒出过往。 有位曾经的‘死忠粉’表示,你们不要对这人太真情实感,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该‘粉丝’图文并茂,梳理出严成锦的演绎生涯。先说他当初一飞冲天,惊为天人。又说他不爱惜羽毛,为赚快钱把自己作糊。 曹鸣粉丝迅速赶到,说她们哥哥独美,请前队友勿Q。她们在严成锦的新闻下刷屏,向众人介绍影视歌三栖巨星,歌坛常青树,影坛金矿石,娱乐圈的顶梁柱,最帅实力派曹鸣。 黑词条很快安排上了,有人质疑严成锦弄虚作假。先说这首‘填塘’听起来跟国外那个谁谁谁的歌一样,又说严成锦不可能有现场改编的实力,绝对节目组提前透题了。 他们质疑节目组的公正性。 这配合默契的,说背后没人捣鬼都没人相信。 节目组似乎预料到这场血雨腥风,早准备好应对手段,直接放出严成锦编曲花絮。 操蛋的是,只给免费看三分钟,精彩的部分要收费哦。 他们表示,骂我们可以,但是要给钱。 节目租鸡贼到什么程度呢,他们连黑子的热度都蹭。凭借黑粉的努力,‘音乐大顽家’一分钱没花,硬在热搜榜苟了两天。 就在同一天,耳机厂的内鬼找到了。 本来众人都自认倒霉,认为此次事件是灵感撞车,已经放弃‘抓内鬼’这项活动了。没想到,内鬼竟自己跳了出来。 这内鬼还是个众人没想到的人物:被打包送去外地的朱总。 朱总也是自己作死,出差回来后,见新招进来的大学生把自己部门打理的井井有条,心中十分不满,没事就找人家麻烦,鸡蛋里挑骨头就算了,还想把骨头熬成汤。 大学生脾气好,处处忍让,又是闻佳音亲自招进来的,朱总挑衅无果,又不敢太过得罪,于是改变策略,天天给人家显摆自己的奢侈品,以显示自己有钱。 大学生十分无语,在茶水间遇到舒季媛时,忍不住跟她吐槽。 舒季媛本来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只是潜意识里留意起朱总的衣着。 没想到,还真给她看出意外。 朱总那块表,太贵了,大概几十万,不是他能承担的费用。 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朱总很快给查得明明白白。 他拿了‘Enormous’前部门经理的钱。 顺便说一下,那部门经理还来‘六方’应聘过,就是说自己无法平衡工作和家庭那个。 朱总一开始拼命抵赖,后来人证物证俱全,他也豁出去了,骂道:“闻佳音你数典忘祖!” “我们‘六方耳机厂’是靠技术在市场站住脚的,你却削减技术开支,你这是把我们的脚砍了。” “你不愿研究新技术,陶总愿意。我把技术给愿意研究的人,我错哪了!” 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闻佳音还以为是自己错了。她问:“你的意思,耳机厂的技术是你一个人研究出来的?” 自从知道吴侯二总为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把自己喝进医院之后,闻佳音对两人态度更好了,还时不时送点补品。 两位老总也不是傻的,自然愿意跟领导打好关系。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三人关系正经不错。 侯总本就是个狗腿子,现在更愿在领导面前表现。他嘲讽道: “可拉到吧,他也得有那本事。要不是厂里几位老技术人员退休了,咱们老朱还能轮到这个‘总’。” “他就是个端茶倒水的打扫丫鬟,这才几年,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闻佳音还挺认同他的话,对朱总说:“我就说,你看起来不像搞技术的。” 她又说:“我只以为侯总吴总看不起你,原来你也看不起他俩。吴总的策划书,你一眼也没看吧。” 闻佳音招呼吴总,“您费累,再给他讲讲。” 吴总很意外。既意外朱总的真面目,又意外闻佳音竟真看过自己的策划。 他清清喉咙: “是这样的,我们做过调查,比起随身听和CD机,现在的消费者更习惯用手机和电脑听音频。” “这些音频更接近acc音质,清晰度远不如cd音质好。” “但给习惯了acc音质的消费者听cd音质,他们会觉得声音很硬,很吵。因为cd音质在高频音段的线性度更好,更清晰,让他们不习惯。” “我们的耳机是很好,高保真,每个声部都很出色,但市场不需要。” 是吴总提出放弃高端耳机的,但他比任何人都伤感:“多讽刺,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清晰的声音了。” “我们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朱总还不服气,一口咬定自己没错,还说吴总就是找理由拍马屁,消费者是不知道他们耳机的好。 闻佳音忍无可忍,骂道:“闭嘴吧你,承认自己的是个贪财忘义的小人很难吗。怎么,你也知道自己见不得人。” 朱总还想反驳,闻佳音却不想听了,让安保组组长,就是看门大爷,把人带走,交给警察叔叔 知道自己要进警察局,朱总慌了。哭着喊着自己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有父母妻儿要赡养,情不得已。 闻佳音一点也不同情他,指着门口看热闹的员工,“就你一个人活得不容易,他们谁没家人。” 赶走看热闹的下属,几人开始讨论怎么处理那批‘抄袭’耳机。 侯总说反正朱总在手,他们可以上诉,反告‘Enormous’抄袭。 吴总比较理智,指出朱总的接头人已经离职,没证据证明是‘Enormous’干的。 侯总气不过,“你打算让咱们的耳机就报废。你可真敢想,那是一大笔钱。” 吴总早想好对策,他说:“换壳。” 闻佳音眉毛一挑,这不英雄所见略同了。 这是个很没职业底线的提议,平日最没底线的侯总第一个不同意。 他说给外界知道就完蛋了,‘六方’连最后的口碑都保不住。 毕竟外界已经知道他们和‘Enormous’的官司,也经知道他们有一批待处理的耳机。再突然冒出一批新的,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吴总则认为,这次‘换壳’跟传统的换壳不同。 他的理由是,这批耳机还没上市,他们只是换个新包装。这是正常商业行为,跟道德底线没关系。 两人各执己见,于都找闻佳音裁决。 闻佳音心中早有打算,却装模作样地表示要慎重考虑,把人赶出办公室。 舒季媛关好办公室的门,问她:“你想怎么办?” “没想好。事情太大,我得甚重。”闻佳音叹气,“好麻烦,要是我能听见就方便多了。” 舒季媛不愿听她说这种话,岔开话题:“你最好看一下,你埋的雷炸了。” “什么,什么什么!” 闻佳音兴奋地掏出手机,头条新闻赫然写道: 西郊某施工单位发现古墓,政府组织抢救性挖掘。 闻佳音整个人喜滋滋的,“你看这事闹得,好人就是有好报。” 她给舒季媛转个大红包,“回去给师兄买点好吃的哈 。” 事情要从两年前说起。 师兄的朋友是农学博士,研究了一批甜度很高的橙子。苦于没有研究经费,于某晚在麻辣烫摊位前向师兄诉苦。 师兄一尝,好甜。 吃货的事吃货办,于是连人带半拉橙子给小闻董送去了。 小闻董投资前习惯背景调查,跟该博士闲扯时,说起橙子选地。 博士家是西郊的,荒地很多,闻佳音好奇他为什么不在当地种橙子。博士说,他奶奶那辈的老人都说,他们那片地下好像有个大墓。 虽然谁也没证据,但万一传说是真的,回头墓被发现,再把他的橙子扒了,他的毕业论文就完蛋了。 闻佳音当时听过作罢,直到几个月后,西郊那块地拍卖,崔家也参与竞价。 顺便说一下,那批橙子后来种在了闻佳音的农家乐基地。 “我就说了,倒霉催的这家命是真不好。” 闻佳音对这则新闻喜欢的要命,恨不得裱起来,贴自己桌上。 “没事在网上搬弄是非完了呗,还非学人家炒地皮。” 一想到崔家亏了个底掉,闻佳音就快乐的不得了,再不觉得自己陪这家人演戏是浪费时间了。 与此同时,‘新茗萃’门口,严成锦遇见一位不速之客。 第七十三章 严成锦的秘密 严成锦最近常开姑姑家那辆的沃尔沃。 毕竟是婚内财产,证据不好找,姑父这笔车款九成要不回来了。姑姑很愧疚,打算给严成锦写欠条,严成锦哪能要。 因为家里两个姑娘都不会开车,他干脆把车开走抵债。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闻佳音的车太壕,他坐上去就怕刮了蹭了,心里压力很大,还是沃尔沃开着放心。 他心态也好,开着辆半新不旧的车出入本市最贵的小区,一点也不心虚,甚至能和门口的安保小哥调侃几句。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回家,一辆等门口大奔里传出一声嗤笑,“怎么着,清洁工也能走大门了。” 声音有点耳熟,严成锦回头一看,我去,竟是他老婆的前未婚夫。 崔杰也看见他了,脸色立即变了。他用手指点着严成锦,才开想下车,安保小哥已经放严成锦进去了。 崔杰脸色更难看了。 他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个钟头,保安非说没业主的通知,不能放行。 严成锦十分好客,进去小区之后,特意下车跟崔杰打招呼。 他又拿出好男孩人设,把自己假装成一朵懵懂无辜的茶味白莲,“天啦,崔先生,好巧,竟然在家门口遇见您。您来见朋友吗,怎么不进来?” 要是能进去,老子还用隔着栅栏跟你说话! 崔杰差点给他气到吐血,跳下车,在大门外冲严成锦大骂:“西郊那块地,是不是闻佳音搞得鬼!” 严成锦在车载广播听过这条新闻,当时并没联想到崔杰,只当他们公主陛下运气好。现在再看,这恐怕就是那个‘大宝贝’。 虽然心中明了,但严成锦还是装出一副无辜样子,“你在说什么呀,那种小事,我们小闻董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你TM,你们这对狗男女!” 崔杰眼看要冲进来,可惜被铁栅栏隔在门外,他冲门卫小哥叫嚣,“我就是来找他的,他家害的我家赔了一大笔钱!你放我进去,我要找闻佳音问清楚!” 严成锦不满,“崔先生,话不能这样说。地是你自己要拍的,跟小闻董有什么关系。” 他告诉门卫小哥,“我们就是在生意场合见过几面,根本不认识他。” 说完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晚上闻佳音回来,他把这件事告诉闻佳音。 闻佳音烦心事够多了,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 她把今天在耳机厂发生的事告诉严成锦,说:“现在这种情况,高端耳机明显吃力不讨好。我有点犹豫,该不该关掉这条线,彻底转型中端耳机。” 严成锦正在切菜,示意她帮自己把左边袖子挽起来。 闻佳音绕到他左边,边挽边问:“另一只呢。” 严成锦的右手不自觉瑟缩一下。 “不用。”他把话题拉回耳机上:“我不是吓唬你,你的公司是国内唯一一家做‘参考级’产品的公司,你真的要把这市场让出来吗。” “而且,虽然中端需求量大,但还是有像我这样只听CD和随身听的消费者吧。” 闻佳音同意,“对嘛,吃力不讨好的事做了这么多年,公司还没倒闭,说明还是有市场的。” 严成锦笑着摇头。闻佳音不解:“你笑什么。” 严成锦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看她,“你根本不想放弃高端耳机,你只是想给自己个理由坚持下去。” 给他看穿自己心思,闻佳音有些恼羞成怒。她说:“别说我,说说你自己。你出道曲准备的怎样了。听说你最近热度不错,要不要趁热打铁。” 说起出道曲,严成锦迟疑片刻,随意的语气说:“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 “你有摄像机吗,借我用一下。” “我可能太久没站在舞台上了,对镜头不是很习惯。” “我需要多练习。” 老话说的好,不要测试人类的底线,因为人类没有底线。自从闻佳音发现自己给严成锦的摄像机有远程监控功能后,总忍不住动歪心思。 她在理智与情感、道德与法制中狠狠纠结了三十秒,果断按下罪恶的开关。她安慰自己,人是我的人,东西是我的东西,我看看怎么啦。 这是一间舞蹈教室,四面都是镜子。严成锦正认真跳舞,没发现其中一个摄像头闪烁起邪恶的小红点。 他拿起麦克风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凶悍又洒脱,很有压迫力,而且性感。 一定得让他站在舞台上啊,这种人不被大家看见,是人类美学史上的损失! 闻佳音双手托腮,看得十分投入。她脑子里正盘算给严成锦花钱搞舞台,严成锦突然转身,冲进卫生间。 卫生间不在镜头范围内,闻佳音只能听见他的呕吐声。通过镜子的反射,她才看见,严成锦对面竟有八台摄影装备。 手机,摄像机,运动相机,八个黑乎乎的镜头把严成锦包围在中间。 他好像不是在习惯镜头,他在虐待自己。 这时严成锦从洗手间出来了。 他洗过脸,黑色的头发贴在脸上,脸色比平时更白。 他两只袖子都挽起来,闻佳音不自觉睁大眼睛。 她这才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严成锦露出右边手臂。 他的右边的胳膊和左边一样好看,不同的是,他右边小臂上,有好多疤痕。 深深的,长长的,怪物似的潜伏在他身体上。 这不可能是猫抓出来的。 当天晚上,闻佳音去接严成锦。她心事重重进去,恰好在走廊遇见周和颂。 这孩子脑子不好,闻佳音想,是个套话的好对象。 她略作思索,问:“你家猫需要嘎蛋吗?” 周和颂下半身一凉,没好气的说:“人家猫自己玩的挺好,碍着你什么了!” 闻佳音不满,“你没看见吗,那些猫把严成锦胳膊挠了,挠的可吓人了。我可以赞助你们嘎蛋基金。” 周和颂茫然,“不能啊,我小成哥可招猫喜欢了,那些流浪猫很亲他的。再说了,最近他和我老叔都忙,是我喂猫啊,他哪有时间给挠了。” 闻佳音说:“右边胳膊,我都看见了。” 周和颂一听就明白了,很不满她栽赃小猫咪:“你搞清楚再冤枉猫好吧,我小成哥的胳膊是——” “颂颂。” 真相就在眼前,却被人打断。陈序不知从哪冒出来,对周和颂说:“娜娜找你。” 周和颂不解,“找我干啥,我刚从我老叔那出来。” 陈序给这傻孩子愁死了,直接上手,给他转了个方向:“反正他就是找你!” 等周和颂一离开,陈序严肃起来:“小闻董,欺负傻孩子有什么意思。” 严成锦练舞的地方是间舞蹈教室,是他朋友开的,他趁白天没人上课时借来用。 陈序带闻佳音在等候区的坐下,给她一瓶矿泉水:“我总觉得你很眼熟,你是‘Mn’研究室的负责人吧。” 知道闻佳音是‘八达’总裁的多,知道‘Mn’的人就少的可怜。 就像娱乐八卦新闻,总比社会新闻和科研报告的点击率高。和风气无关,是人性如此,大家本能喜欢轻松的东西。 闻佳音是真的惊讶:“你知道我的实验室。” 陈序有些羞涩:“我也是理工大的,和你一个专业,算是你的学弟。但我现在休学了。” 不愿多谈自己的事,他重新正经起来,“我想知道,小闻董为什么和我们小成哥结婚。” “我不是说我小成哥不好,但像你这种土豪,你想要什么样的丈夫都有,为什么是小成哥。” “你对他有什么企图?还说说,你在利用他!” 闻佳音扫他一眼,看在他护着严成锦的份上,不准备为难小孩。 她问:“你现在有多少钱?车,房子,投资,存款,还有工资,所有的钱都算,你有多少?” 陈序莫名其妙,“我只有五千块。” 这还是上‘音乐大顽家’的劳务费,他还没来得及花。 闻佳音商业微笑,“我有五百亿。” 陈序眼里流出柠檬汁,“您是在跟我炫富。” 闻佳音晃晃手指头,“你想多了,我只是在羞辱你。” “顺便提醒你一句,别用你那浅薄的阅历来揣测我。” 她趾高气扬的说,“好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换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答案。” “严成锦的胳膊,出了什么事?” 膝盖有些疼。严成锦停下来,一看时间,今天已经跳了八个小时。窗外暮色已深,为了不给肌肉造成太大负担,他决定下班。 更重要的事,他想跟闻佳音吃晚餐。 今天不太顺利,他需要靠观看小野猪进食治愈自己。 他才拉开门,门外正好有人进来,撞见他怀里。 是闻佳音。 严成锦十分惊喜:“你来接我。” 他穿连帽衫和破洞牛仔,笑容干净又温柔,像个单纯的学生,一副没被世界磋磨过的样子。 陈序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闻佳音脑子里: “小成哥是娜娜五年前找回来的。那时候,他胳膊上已经有好几道疤了。不过,最深那道,是来酒吧之后划的。” 第七十四章 文盲夫妻 “那时候他还能接到工作,经常出去,不太跟我们呆一块。有一天,我听见老周在楼上骂人,我以为颂颂闯祸了,上去一看,是小成哥。” “他在自己手腕拉了一刀,伤口割得太深了,血流了一地,老周用了两条毛巾也没止住。” “他让我叫救护车,小成哥不让,说自己不想活了。老周抽他俩嘴巴,叫他想死滚远点,别死自己家里。” “然后小成哥说,酒吧是他最后的选择了。” “他本来想死自己家里,但周围邻居早搬走了,他怕没人发现,自己尸体被老鼠啃了。他也不能死鸡爪店里,怕吓着姑姑和许青妩。”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曹鸣踩着他上位了。” “那段时间他给媒体和粉丝喷接烂剧赚快钱,他那天接了采访,想解释这件事。但那采访给曹鸣截胡了,他还暗示媒体,小成哥发表的歌是他写的。” “当然,我没有证据证明曹鸣撒谎。但娜娜说了,就算曹鸣这辈子成天做好事、积大德,下辈子投胎都写不出来这么好的歌。” “娜娜不说假话,又是他们老师,我觉得他的话很有参考性。” “对了,还有,小闻董你不要看小成哥现在都不说话,很没脾气的样子,娜娜说了,他之前很讨人厌,性格很张扬的,骨子里就有种高高在上,总是有意无意的瞧不起人。” “我不知道那个姓陆的经纪人怎样虐待他,他才变成今天这样。我也被人骂过,我想,如果只是被骂一句,哪怕骂上一个月,人是不会有这么大变化的。” “你来接我吗?” 严成锦笑眯眯看着闻佳音。 他脖子上全是汗水,衣服却穿的规规矩矩。 闻佳音从没留意过这些细节。 很突然的,她抱住严成锦。 严成锦不是很习惯这个拥抱,他挣扎道:“我满身都是汗,脏。” “不脏。”闻佳音说,“我就是要抱你。” 舞蹈教室没有淋浴间,严成锦只能去楼下健身房洗澡。 等他洗完出来,闻佳音抱着衣服在椅子上等他,看起来很不开心。 严成锦冲她伸手,“在烦什么?” 他想帮闻佳音拿包,没想到闻佳音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 “没事。” 她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在想今晚吃什么。” 严成锦说:“吃你喜欢吃的就好。我最近要控制饮食。” 这时一群穿运动衣的辣妹经过,边走边自拍。严成锦的手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他不是很想握她的手,只把两人的手虚搭在一起。 闻佳音不满:“你为什么不握我的手。我身材也很辣的。” 严成锦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刚才汗蹭你身上了,——我刚洗过澡。我有点洁癖。” !!! 闻佳音冲他甜美一笑,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她踮起脚,把脸往他脸上蹭: “对不起哦,我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跟洁癖相处的。” “我妈妈也有洁癖,不喜欢我和我爸碰她的杯子。所以我们都偷偷用她的杯子喝水。” 她得寸进尺起来,八爪鱼似的贴在他身上。 可爱是真可爱,但嫌弃也是真嫌弃。严成锦只能投降,抱着她往门 口走。 身后的辣妹们注意这对情侣许久。见两人即将立场,单身狗发出羡慕的哀鸣。 严成锦压根没注意到这群人,吓一大跳。闻佳音倒是淡定,冲她们竖起大拇指,用嘴型说:好辣哦。 楼下有家汉堡连锁店,闻佳音被味道勾引,决定今晚吃垃圾食品。 她点了单人套餐,把汉堡里的菜叶子全扒拉给严成锦。 严成锦严肃看着她:“要吃蔬菜。” 闻佳音点头,冲他卖乖:“我知道的。但是我吃你就没晚饭吃了。我是不是很好,你感不感动?” 不敢动不敢动。严成锦好气又好笑,拿叉子把甘蓝丝和西红柿一条一条往嘴巴送。 隔壁桌的阿姨借机教育起小孙女: “你瞧见没有,这就是早恋的下场。你要不好好学习,只想着谈恋爱,肯定考不上好大学。上不了好大学,你就只能去工地干活,连汉堡包都只能俩人吃一个。” 文盲竟是我自己。理工大有些毕业生代表闻佳音跟严成锦确定:“说我们吗?” 今天气温下降,她又穿了舒季媛的破羽绒服。严成锦是来练舞的,也穿的随便。两人一看就是对勇闯大城市的二流子小两口。 严成锦点头,“好像是的。” 闻佳音不满,“我才没有早恋,我读书可认真啦。” 严成锦安慰她,“你换个角度想么,阿姨说你年轻呢。” 闻佳音并没被安慰道。对她而言,年轻曾是种困扰, 虽然不同意阿姨的大部分观点,但读书总是很重要的。闻佳音决定助阿姨一臂之力。 她把吃剩一半的汉堡往严成锦嘴巴送: “亲爱的,这就是你说的,城里人吃的汉堡吗。” 严成锦被她不知哪里学的方言逗乐了,装出一副愁苦的样子: “媳妇你吃吧,我不饿。都怪那个姓周的工头不是人,要不是他克扣我的工钱,我们今晚就能吃猪头肉了。” 阿姨还挺热心,数落完小孙女,问严成锦,“大兄弟,是不是给包工头昧了钱?你这种情况可以告他的你懂吗,要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我认识个律师,你记一下号码。” 阿姨当真了,严大兄弟演不下去了,赶紧拉着自己媳妇溜了。 谁也没发现,小孙女是个小颜狗,被两人颜值迷惑,偷偷录了小视频。 当晚,一则名为‘双向奔赴的意义大概就是:好巧,我也喜欢你’的矫情小视频火遍该市中小学生圈。 在漫天飞舞樱花的滤镜中,在心酸的音乐衬托下,因为颜值过硬,民工小哥和他老婆成为了中小学生的爱情典范。 当晚,书房。 闻佳音思索良久,问严成锦,“你们单位,缺人手吗?” 严成锦不知她从哪学来的老干部词汇,因为她说起来很可爱,他也不纠正。他问:“你有什么建议?” 闻佳音尽量装出闲聊的样子:“你们单位,好像没有社交方面的人才,是吧。” “你们那个老周也不爱说话,周和颂倒爱说话,但都是废话。陈序同学倒还凑活,可太年轻。你倒是没问题,但你是艺人,总不能让你亲自对接工作吧。” 严成锦蹙眉,他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闻佳音又说:“现在只是个音乐节目,以后你越来越火,遇见的人越来越多,这样的配置肯定不够,对不对。” 严成锦问:“你有合适的人选?” 闻佳音瞄他一眼,“……我认识一个人,是人际关系的天才。这人你也认识。” 严成锦想了一圈,眯眼看她,“王德福。” 闻佳音发誓自己没有私心,并不想干涉他的工作。 好吧,其实有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可这人眼神太有内涵,看得她不自觉心虚。 她划着椅子逃跑,嘟囔着:“不需要算了。” 严成锦长腿一伸,把人勾了回来,“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还害羞了。” 他说:“舅舅的联系方式推我一下,我去跟他谈。” 闻佳音挺意外,“我想帮你去谈的。” 严成锦揪她脑袋上的苞苞,“你已经很累啦,这种工作我能搞定的。” 闻佳音又担心起来,“老周那边,会不会不喜欢加人。听说他们搞艺术的脾气都怪怪的。” 严成锦笑着说:“我也是搞艺术的。” 闻佳音认真道:“你不一样,你是严成锦。” 严成锦心里暖呼呼的,继续揪她苞苞,“你说说看,哪里不一样。” 要说具体哪里不同,闻佳音也说不出来,只好强调:“反正你就是不一样。” 严成锦笑了,“放心啦,老周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了,他要是连老周都搞不定,还怎么搞定其他人。” 闻佳音更担心了,“他不会打我小舅舅吧。” 第二天清晨。 王德福给门铃惊醒,骂骂咧咧开了门,跟门口的闻佳音照个对脸。 王德福未婚,独居,有过很多女友,但没一个长久。他家符合人们对大部分单身男人的刻板印象:单调,乱,还有臭脚丫子味。 王德福匆忙披上睡跑,重新小跑出来,把沙发上的袜子随便往缝里一塞,让闻佳音坐下。 他惊魂未定,“你怎么来了。” 闻佳音假装没看见茶几下的内裤,心说还是严成锦好。 她端正态度:“找您谈一笔生意。” 王德福给自己灌了瓶凉水,人总算清醒了。他说:“有事你发短信呗,还特意来一趟。” 闻佳音说:“我做个了APP,您知道吗。” 王德福竖大拇指,“那个‘音乐大顽家’对吧,看了看了。我就说你没看错人,严成锦写的歌可真带劲。那个胖子唱的也好。” 闻佳音像自己被夸了似的,得意极了。她给王德福卖弄自己新学的知识,“那不是严成锦写的,是他改编。” 王德福搞不明白这些专业术语,反正他见公主开心,又是一通夸。 但他很快发现,他越是夸,闻佳音的表情越微妙。 想起她此行目的,王德福不敢相信,“不是吧,你——” 闻佳音说:“严成锦缺一个经纪人,您有兴趣吗。” 第七十五章 神奇酒精 闻佳音话一出口,王德福脸色立即变了。他警惕起来,“为什么是我。” 闻佳音说,“我知道,您的兴趣不在服装厂上。我也知道,服装厂的体量太小,满足不了您野心。” “您要知道,文化创业来钱很快。更最要的是,这行业收入没有上线。” “我对您的能力有信心。而且我认为,您的野心需要一个安置的空间。” 王德福脸色更加严肃,他说:“闻佳音,我不能答应你。” 他从来都叫她公主陛下的。 闻佳音似乎真的不明白他的顾虑,问道:“我想知道您的拒绝理由。” 王德福说:“王德、王矣之是我姐,我不可能背叛她,站在你这边。” 没料到他的回答一般,闻佳音一愣,随后笑道:“我不需要你选边站。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我也没有拉拢你。我只是,报答你。” “小时候,是你陪我玩。是你教我爬树,捉鱼,和我一起抓蝴蝶。” “说起来,你还救过我的命。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仅仅是失去听力。” “而且,你帮过我很多次。” “既然我知道了你的野心,我又正好有机会,为什么不让你试试。” 一直撑着王德福的那口气塌了。他满脸纠结,陷入巨大抉择。 闻佳音可能真不需要他选边站,但当他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的时候,五万十万他不会放在心上,五十万呢,五百万呢,五千万呢,甚至…… 妈的不能再想了。他很清楚闻佳音的能力和手段,野心也越发不受控制。 闻佳音在跟他玩阳谋。 他放弃了似的,问:“你需要我在严成锦身边做什么,监视他?” 闻佳音严肃起来,“不,你是他的工作人员,工作的事你不必向我透露。” 王德福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你让我监视他的私事。” 闻佳音不乐意了,“两口子的事,怎么能叫监视呢。” 瞧瞧,这人可没说让他监视严成锦。以后事情露馅,她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真是小奸巨猾。王德福发现,她越来越像老爷子了。 王德福说:“我能打听一下,我新入职的这家公司,有什么发展前景。” 闻佳音说:“你们公司自己开会解讨论呗。” “不过在我的计划里,两年内,最多不超过三年,你们会成为‘东辰星光’最大股东。” 王德福知道她对‘严成锦’这个项目很看中,不然也不会动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买酒吧。听说她还委托钱律师介绍最好的离婚律师给严成锦的姑姑。 可王德福不知道,她对严成锦这样有信心,甚至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程度。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王德福准以为这人吹牛逼,但这人是闻佳音,对于生意,她向来不开玩笑。 王德福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是我知道的那个‘东辰星光’,吗。” “你没听错。”闻佳音伸出手,严肃的说:“合作愉快,王德福先生。去开创你的时代吧。” 王德福也握住她的手。 这感觉很奇妙,小时候,他握着她的手,带她去看她没见过的风景。现在,换她握着他的手,带他进去那个他只在梦里做的梦。 这时王德福手机响了,一看来电人,他说:“你手机没电了吗,严成锦的电话怎么打到我这里来了。” 闻佳音脸色一变,又假装无事发生,维持那副商业谈判的样子,“呆会他会跟你聊详细事宜,我先告辞了。” 看着她火急火燎的背影,王德福莫名其妙。才想关门,这人的脸又突然出现在门缝里。 王德福吓一大跳,“怎、怎么了?” 闻佳音扒着门缝,可怜兮兮地说:“小舅舅,您别告诉严成锦我来过,好不好。” 不知王德福怎么跟严成锦聊的,中午的时候,严成锦打来电话,高兴的告诉闻佳音,舅舅同意了。 闻佳音假装非常惊讶,夸奖严成锦又帅又能干,做作到舒季媛翻了好几个白眼。 电话最后,严成锦抱歉的表示,他下午要把白天的功课补上,如果回家晚了,让闻佳音自己热一下晚饭。 知道他不能陪自己吃饭,闻佳音有些失落。 她无聊地翻着自己的日程表,无精打采的说:“好吧。正好易静那里今晚有活动,我去捧个场。” 易静买手店今天周年庆。 其实正经的周年庆应该在两个月后,只是老板最近心情不好,借口开趴体,痛快玩一次。 她知道闻佳音不喜欢这种场合,这种场合里的也害怕闻佳音。于是早早准备好包厢,人一到,就走VIP通道,把她请了进去。 “喝什么。”易静问。 闻佳音本来想喝可乐,但突然想起严成锦,于是说:“水就好。” 易静把水给她,自己坐在她身边,期待的看着她。 闻佳音不解,“怎么了,这种场合该随份子吗。” 她掏出手机,“我该随多少。” 易静把她手机推到一边,“既然我们是朋友,我就不客气了哈。” 她声调猛地拔高,“你怎么结婚啦,什么时候结的,那人是谁,帅不帅,家里做什么的。” “我天,我一看那腿那腰,就知道是个帅哥!” “有没有照片,快给我看看。” 闻佳音还真照片。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种炫耀心态。她慢吞吞掏出手机,找出两人的合照:“就随便拍了一下。” 她偷瞄易静的表情,继续显摆,“我也不会修图,照得不好看。” 照片是某天晚上,她在厨房偷吃冰激凌,给严成锦逮住时拍的。 照片里,闻佳音松松披着头发,顶着狗啃刘海,茫然地看着镜头。严成锦的下巴搁在她脑袋是上,笑容有点坏。 厨房光线温柔,把他们照得想梦里才会出现的风景。 在易静心里,闻佳音是比易董还钢铁的直男,哪能想到她也有这种小心思。真心实意的夸道: “修啥图,真正好看的人哪用得着修图。你们也太般配了吧,等闻董孝期过了,你可千万要拍结婚照,记得送我一本。” 她把手机还给闻佳音,饶有兴趣看着她,“和你老公在一起时,你看起好温柔。真叫人意外。” “说实话,我们曾经讨论过你会和什么人结婚。但最后我们都觉得,你应该会单身过一辈。” 闻佳音不满地瞪她,“‘你们’是谁,名单给我,我要告诉你们家长。” 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对,易静有些不好意思。她狗腿的帮闻佳音拧开瓶盖,恭敬地递过去: “说起来真是奇怪。明明我知道有事求你你一定会帮忙,但我竟然觉得你会孤独终老。” 闻佳音表示理解,“有什么奇怪,‘恩将仇报’四个字认识吧。” 易静心里有事,也不跟贫嘴了。她犹豫着说:“前天,我男朋友跟我道歉了。” 顾忌两人的情谊,易静本来没打算把事情做绝。但男友和‘Enormous’联手,颠倒黑白,给闻佳音泼脏水,这事她不能忍。 她当天就发了声明,——她还特意在‘粉灰黄’APP开账号解释这件事,给这APP引了一波流量。 她拿出验伤报告,说事情的起因是自己被男友家暴了,闻佳音是过来救人的。 她还特意把起因解释清楚,给网友看了自己的衣橱。并隔空喊话,让罪魁祸首赶紧出来赔偿,不然她只能和所有人法院见了。 别看男友在她面前窝囊废似的,在网上可正经有一群粉丝。这帮脑残追到她主页下方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最离谱的是,男友非但不认错,竟还绿茶起来,暗示自己被有钱人迫害。 易静气到灵魂出窍,把这人各种吃软饭的证据轮着往网上传,不但拆穿他是个假富二代,还把他人设锤个稀烂。 男友慌了,立即打电话给她道歉,说自己喝多了。他说那晚上他就喝多了,之后更是连续几天酗酒,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希望易静原谅, 易静说:“他态度挺诚恳的,也跟我道歉了。再说他喝多了嘛,难免——” 她攥着自己杯子,期待地看闻佳音。 闻佳音回以鼓励的微笑,“你等我一下,我先喝口水降降火。” 易静知道她接下来没好话,立即起身,却听闻佳音说: “酒精好神奇噢。” “我在酒桌上应酬很多次,见过很多说自己喝大了的男的。” “这些人打老婆,打孩子,打下属,打老人。但我从没见过他们打自己的老板和金主。” “所以你看,酒精是不是可神奇了,还能选择性施暴,对吧。” 易静苦笑着坐回去,“闻佳音,你真的好讨人厌啊。我想骗自己也不行吗。” 闻佳音好奇,“骗人我常见,但骗自己我还是头次见。来,你给我说说,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易静苦笑,“我,我可能不甘心。我还是想证明,我也是有人爱的。” 闻佳音不懂,“骗人也算?” 易静有些失落,“如果他能骗我一辈子,就不算骗了。……好可惜,他现在连骗也懒得骗下去了。” 闻佳音举起矿泉水瓶,和她碰杯。 易静发狠似的,把杯子的水一饮而尽。 不知她是有事要忙,还是怕闻佳音再说出什么叫人窒息的话,喝完水,她扔下杯子溜了。 闻佳音正想给严成锦发短信说她坏话,包厢的门又开了。 进来的是个年轻男人,看见闻佳音时脸上满是警惕: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包间。” 第七十六章 假货不如真货值钱 这人表情没任何破绽。 要不是易静说过,今晚的包厢是闻佳音特用,闻佳音都要怀疑自己进错了屋子。 她放下文件,饶有兴趣地看戏。 来人做戏做全套,掏出手机,威胁道:“你是不是私生饭,跟踪我到这里来的。这里是私人场合,请你马上离开,不然我报警了。” 演技正经不错。 借着幽暗的灯光,闻佳音打量起眼前的人。 这人很瘦,和严成锦那种充满力量感的精瘦不同,他纯粹的皮包骨头。不知是不是灯光原因,他脸色很不好,面黄肌瘦的那种难看。 这人五官没什么特别,唯一显眼的是他的鼻子,像从外国人脸上拔下来的,很突兀的耸立在脸中央。 闻佳音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但又觉得他有些莫名的熟悉。 她忍不住拿严成锦跟这人比较,心中很得意。 谁说我审美不好的,严成锦长得多好看啊,眼睛鼻子嘴巴配合默契,一看就是个大帅哥。 来人误会了闻佳音的走神。 他以为闻佳音对他一见钟情,害羞的不敢说话。 他不免有些得意。 自从他进屋,闻佳音不说话,不抗拒也不配合,他正不知道接下来的戏份该怎么演。现在,他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他假装自己才看清楚门牌号码,惊呼一声,满是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好像记错房间号了。” 他掩上门,顺势进来,“这位小姐,真的非常抱歉。您看这样好吗,今晚您的消费,由我买单。” 今晚易静做东,哪来的酒水开销。他好像把这里当酒吧会所了。 看他胸前的贴纸,的确是易静的客人。闻佳音调出易静的号码,想叫她过来把人带走。 她始终不说话,那人也不尴尬,自来熟的介绍:“你有没有觉得我眼熟。我是曹鸣,就是那个唱歌的曹鸣。” 担心没说服力似的,他又说:“我也演戏,也兼职主持人。” 闻佳音知道他。 这人是严成锦前队友,就是他配合那个姓陆的经纪人作践严成锦的。 闻佳音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人眼熟了。 他和严成锦很像。 和相貌没关系,而是举止神态。 他在模仿严成锦。 闻佳音气势一凛,这种货色也配。 曹鸣把闻佳音的沉默误会为害羞。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垂下眉眼,做出个很有魅力的表情: “我觉得你有点面熟,我们好像在哪见过。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小闻董,闻八达先生的孙女——” 闻佳音也不拆穿他。她冷声问:“你有事?” “小闻董年少有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曹鸣挪得更近,“您长得可真漂亮。我在圈内见过不少美女,你比她们都好看。” 闻佳音借拿水的动作,隔开两人距离。她冲他商业微笑,“我们家有镜子,我知道自己长什么样。麻烦你说点我不知道的。” 曹鸣一噎,心说果然上了岁数的女人很难缠,怪不得嫁不出去。想起此行目的,他只能保持微笑: “我还没跟您道谢呢。您投资那个打歌节目,为我们所有歌手提供平台,我很感激。” 话说到这份上,曹鸣又不是没影响力的小明星,一般人也该顺势邀约了。可闻佳音没有,她继续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曹鸣。 曹鸣伺候过脾气古怪的投资商,也心甘情愿装过孙子。但那是以前,那时候他 还只能挑严成锦不要的资源。 现在早不同了,他曹鸣可是内娱一哥。 粉丝和热度给了他底气。 他不愿伏低做小了,直接说出自己要求: “闻董您看,我也算年轻歌手里的领军人物,刘唱都去了您那节目,我是不是也有机会参加。” 闻佳音十分坦诚,“我只管出钱,节目策划不归我管。你如果想参加,去跟节目组协商。” 曹鸣笑容一僵,如果节目组同意他的要求,他也不必和经济人策划这次见面。 他笑容幅度跟大,脸也微微往旁边侧了一点。他练习过很多次,知道自己这角度最好看: “不瞒您说,我和节目组在沟通上有些小矛盾。”他开玩笑似的诉苦,“节目要求也苛刻了,他们不同意我用自己的话筒。” “所以闻董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曹鸣意思是,他想假唱。他以为闻佳音既然做这行,多少对这种‘术语’有所了解。 但闻佳音向来信奉‘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是个甩手掌柜。 她非凡不明白曹鸣的言下之意,还觉得此人半分眼色没有。 她做打歌节目就是给‘六方’的产品打广告的,也不知这人脸皮多厚,竟觉得自己能为他破例。 闻佳音向来执行力强。一有这念头,她便起身,抓这人下巴,让他正脸对着自己。 易静在这时进来了。看见眼前一幕,她尖叫着冲过来,“冷静啊闻佳音,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诶,曹鸣,你怎么在这里?” 闻佳音扔开曹鸣的脸,“他说这是他的包间。” 这么老套的招数。易静嫌恶看着曹鸣,在外头跟朵天山大雪莲似的,背地里却破坏人家家庭。 竟然在她的地盘勾引闻佳音,MD闻佳音也是你能勾引的。 被人拆穿,曹鸣也不尴尬,还没事人似的跟易静打招呼。 他才想离开,却听见闻佳音对易静说:“你这画,挺好看的。” 曹鸣对艺术还是能聊几句的。他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于是顺着闻佳音视线看去,看见一团锦簇的杏花。 易静不知道闻佳音这钢铁直男也对艺术感兴趣。她扫了一眼,说:“梵高的‘春上枝头’,世界名画,当然好看。” 闻佳音又问:“贵吗。” 易静更加莫名,但还是如实回答:“原版是非卖品,有钱也买不到。不过这件是仿品,连原版的零头都不到。” 闻佳音不解,“看起来一样呀。” 易静茫然,“因为是仿品。原版珍贵,是因为原版只有一件。仿品仿的再像,也只能是烂大街的假货。假货当然不值钱。” 她们的对话似乎和曹鸣一点关系没有,曹鸣却不自觉心虚起来。 偏这时,闻佳音点名道:“曹先生,您还在。” 曹鸣挤出个笑脸,“我、我马上走。” 闻佳音也冲他笑:“今晚的见面,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我已经结婚了,不想我先生误会,明白吗。” 曹鸣这下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他确实安排了记者偷拍,想顺势炒作一波绯闻。闻八达的‘孙女’可比苏薇薇值钱多了。 易静也警惕起来,似笑非笑地威胁: “不会的,今天都是私人聚会,来的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不喜欢自己的隐私被公众讨论。你说对吧,曹先生。” 曹鸣僵硬的点头,一出门就给狗仔打电话,花了三倍价钱,让他删了自己和闻佳音的照片。 闻佳音看看时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易静还想跟她八卦曹鸣,挽留道:“你怎么跟个老大爷似的,再聊会呗。你要是困,咱们去外头蹦跶两下。” 闻佳音瞄一眼外头蹦迪的人群,满脸拒绝:“不觉得,很像相互扔屎的猩猩吗。” 你赶紧走吧,走慢一步小心我们打死你。 闻佳音觉得自己这趟不能白来,于是叮嘱易静:“你别随便找个人凑活哈,好好活着,总有好事等着你的。” 易静:谢谢,并没被安慰到。犹豫片刻,她提醒:“曹鸣是他们公司的最后一颗摇钱树了,不太好动手。” 闻佳音没听见似的,拜拜手:“回去吧,主人家不在怎么行。”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去停车场途中,闻佳音遇见个熟人。 崔杰浑身酒气,衣服皱巴巴的,不知多少天没换。他今晚是特意来堵闻佳音的。 崔杰赤红着眼,狠声道:“闻佳音,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我爸拍下那块地,你故意报复我。” 西郊那块地挖出古墓,崔杰他爸本来想瞒着继续动工,没想到被人捅了出去。现在整个工程停摆,崔杰爸给关进拘留所不算,最麻烦的是,他家资金链断了。 闻佳音笑都懒得笑了,冷眼看着他,“不好意思,你这种货色,不值得我花费心思。” 崔杰不信:“那块地,要不是你一直竞价,我家也不会——” “我要拍哪块地,关你屁事。”闻佳音说:“当时和你家竞拍的还有另外三家,要不你一家一家问问。” “你!”崔杰凶狠地看着她,泪突然流下了,“间间求求你,救救我爸爸。” “你那么有钱,随便借我一点,就能帮我家渡过难关。” “求求你了间间,咱们俩可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我爸妈都拿你当亲生女儿的。” 闻佳音好像听了什么笑话,“这话你拿来糊弄人就算了,怎么自己还信了。” 崔杰急了,“你敢说我爸妈对你不好,他、他们——” 崔杰想了半天,确实想不出自己父母为闻佳音做过什么。 他只好又拿出两人那点交情,“都说一日夫妻——” 闻佳音听他说这种话就反胃,把人推开,“滚开。” 崔杰没留意,一踉跄摔到地上。 见她开车走人,崔杰挣扎爬起来,追在后头喊: “闻佳音,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没人性,早晚遭报应……” 闻佳音按开车窗,冲身后比了个中指。 第七十七章 童话里没有骗人的 ‘音乐大顽家’第二期剩四天要录制了。 比起第一期的表演赛性质,第二期专业性更强。严成锦不是没看见网上的非议和诋毁,虽然假装毫不在乎,但心里其实憋了口气,数着日子等着证明自己实力。 经过几轮投票,第二期的主题终于确定了。 是民乐。 这是严成锦和老周都没接触过的领域。倒不是节目组有意为难他们,而是最近国潮复兴,他们又蹭热度。 老周最近一想起这事就捶周和颂,周和颂很委屈,“凭什么赖我,我每天话那么多,每个选项都奶过。” 老周参加这节目完全为了捧严成锦,他很发愁,“要不咱们民乐改摇滚?” “混搭风偶尔玩一次就够啦,玩多了别人该怀疑咱们江郎才尽了。”严成锦挺自信的拍他肩膀,“没事,我能搞定。” 他看看时间,“我该去练习啦。” 老周嗤笑,“还跟我这装逼。”他冲严成锦喊:“你悠着点,当心你的腿。” 严成锦没回头,只是潇洒的冲他摆摆手。 “好帅哦。”周和颂学者严成锦样子发花痴。 老周看他就上火,没好气说:“你作业写完了吗。成天瞎胡闹,陈序说你两句你还哭上了,你是不是欠捶。” 周和颂拍马屁,给他老叔捏肩膀,“您怎么还跟我见外呢。咱们家谁是学习的料啊。” 老周想了想,觉得他侄子说得对。他很发愁,“咱们家基因也太拉垮了。以后咱俩混不下,还得回老家放羊。” 周和颂很有义气,“带着老大和陈序序噢。”他还挺高兴,“放羊多好玩啊,咱们把羊扔山上,然后咱们四个搁山上唱歌——” 蒋教授从休息室出来,正好听见这话。他本来就觉得是老周带坏了严成锦这天才,现在又听说他纵容小孩辍学,自然没有好脸色。 老周平白给他瞪了一眼,十分莫名其妙。他问周和颂,“你招他了?” 周和颂早躲他叔身后了,“我都没和他说过话诶。他不是老大的老师嘛,他看起来好严肃的,我怕他抓我回去学习。” 才出摄影棚,严成锦就看见等在车边的陈序。 这小子最近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一看见他就躲。 就像现在,他的视线才跟严成锦对上,便麻溜钻进了后座。 严成锦挑挑眉,迈开长腿,很快到了车子前。 他拉开后车门,“周和颂的人声格言是什么?” 小周同学嘴是真的碎,话又多又没营养,这反而减轻工作量。陈序想起句有意义的话:“打不死他的,都让他更废话?” 严成锦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于是挑明道:“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他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陈序摇头,打算抵赖到底,“没有啊。” 严成锦跟闻佳音住久了,多少学了些她的土匪作风。他也不跟陈序废话,后头三根安全带全扎他身上,给陈序绑得结结实实。 严成锦边掰手指边问:“现在有吗?没有也没关系,哥帮你想起来。” 陈序哭丧着脸,“你怎么跟你老婆一样,简直是个土匪。” 严成锦有些惊讶,竟然和闻佳音有关。 陈序哭丧着脸,交代了闻佳音‘碰瓷式交换情报’。 他小心翼翼拉着严成锦右边胳膊,“她有没有嫌弃你?” “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她们女人不懂,小成哥我觉得你超帅的。” 严成锦看自己疤,原来因为它。 闻佳音并没提起它们,她像不知道一样。 这是严成锦隐瞒许久的秘密,如今大白天下,他却没有想象中的惶恐。 不知哪来的自信,他很确定,闻佳音不会嫌弃这些伤痕。 他拍陈序的手,嫌弃道:“小爷可有老婆了,别拉拉扯扯的,趁机占我便宜。” 周和颂正好这时过来,听见‘占便宜’三个字,眼睛瞪得滚圆。他看看给绑的木乃伊似的陈序,又看看严成锦,捂着胸口溜进副驾驶,生怕给这俩人玷污了自己。 严成锦看着挺有自信,其实心里完全没底。他在舞蹈教室耗了一天,等膝盖终于受不了才回家。 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总是很繁华。人们三五成群的,买醉或者通宵玩乐,为这个夜晚点缀上寂寞的注脚。 严成锦以往很害怕深夜,他总觉得自己会死在某个寂寥惆怅的夜里。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觉得路灯很温暖。 那些蜿蜒远去的光,是他回家的路标。 屋里很黑,只玄关亮着暖色小灯。换好拖鞋,严成锦失望地看向闻佳音的卧室。 卧室也是黑的,闻佳音已经睡下。 他叹气,竟然忘了今天是周六。 是这样的,和闻佳音同居这些日子,他总结出一些规律: 这人周日穿长衣长裤的老干部睡衣,周一是可爱棉质睡衣,周二是长袖睡裙,周三穿大t恤,周四吊带睡裙 周五是吊带背心和短裤。 今天是周六,他很期待她穿什么。 他还没在周六晚上见过她。 他突然很渴,去厨房找水喝。 冰箱上多了个冰箱贴,是个络腮胡的搔首弄姿大叔,下面压了张便签,上头用黑色笔写了三个加粗大字:快看我!! 严成锦凑近一看,闻佳音说,自己给他留了晚饭。 按照纸条的提示,他在微波炉里找到一个挺粗糙的三明治。 面包烤的不错,眼色是漂亮的嫩焦糖色。里面夹着的蛋和肉就有些惨了。蛋没煎熟,是溏心的,午餐肉片又烤糊了。 想想闻佳音笨手笨脚为自己做饭的样子,严成锦很高兴,又担心她受伤。 他给这份宵夜吃清醒了,洗漱过后,去书房继续工作。 像以往一样,他坐在自己椅子上,却总感觉今天的书房有点奇怪。 他转过身,环视四周:书架上没有新的垃圾,很好。小黑猪崽玩偶乖乖坐在巨大熊肚脐眼上,很好。蓝胡子的小屋也开着门—— 等一下,蓝胡子家门开了! 这小区安保很好,贼是没法进来的。 所以,难道是,闻佳音忘了锁门! 严成锦来到小屋前,良心和好奇心激烈的打了一架。 三十秒后,良心失败了。 我就看看。严成锦告诉自己,闻佳音又不打扫卫生,里面得脏成什么样了。我进去看看,顺便收拾一下。 这样想着,他迈出了罪恶的第一步。 门并不常用,开起来很涩,‘吱呀’一声惨叫后,严成锦愣住了。 屋里灯光昏暗,但不耽误严成锦看清脚边的东西。 翻开的漫画,薯片包装袋,酸奶,宝格丽项链,卡地亚手镯,果冻,面包,劳力士表,辣条,星球杯,小饼干……这些东西像被人在盆里搅过,随意泼在地上。 他还看见无花果丝上有条丝袜,被融化的麦丽素染出一小块黑,收口处还黏了块橡皮糖。 严成锦的洁癖瞬间发作,他不能呼吸了。 他好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浑身哆嗦着,想尖叫,却没力气。他后退一步,想离开这噩梦般的地方,屋子里的灯却在这时亮了起来。 前方的‘垃圾山’里突然长出个人来。 此人穿老大爷同款跨栏背心,花裤子,一脑袋头发鸡窝似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严成锦也能看见上头沾了瓜子壳和棒棒糖。 他目瞪口呆:“你、你是谁。” 闻佳音抓抓头发,棒棒糖和瓜子皮抖了两下,竟顽强的站住了。 “真是没办法,竟然被你发现了。” 闻佳音拿光溜溜的脚丫子指着对面,“有惊喜。” 对面墙角有顶马戏团帐篷,红色竖条纹,半米高,孤独的伫立在‘垃圾堆’边,像守护麦地的稻草人。 严成锦告诫自己不能骂脏话,小心翼翼用脚划拉开一条路。 站在帐篷前,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转头看向闻佳音,看见她满脸的真诚和坚定。 他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给垃圾堆吓出疑心病。 不管蓝胡子家再出现什么意外,总不会比现在更吓人。 他来开帐篷拉链。 下一秒,流出来的零碎差点把他淹没。 张牙舞爪的鬼怪手指套,鬼娃回魂玩偶,鲨鱼吃了我的脚,吹泡泡机,长米老鼠头的蝙蝠,还有疑似抢银行的脏辫络腮胡头套。 最大的也只有手掌大小,闻佳音却能攒满整个帐篷。 严成锦觉得自己像个得道高僧,明白四大皆空,已经入定,马上要圆寂。 闻佳音怕他还有机会生还似的,在咪咪虾条和粘牙糖下翻出平板电脑,拿裤脚擦去屏幕的油花,在上头戳了几下。 “还有好东西给你看。” 白色幕布从房顶缓缓落下,推倒小帐篷,小玩具们倾巢而出。 在闻佳音嚣张的笑声里,严成锦麻木地低下头,满身肌肉的皮卡丘正猥琐地冲他笑。 严成锦企图自救,“我、我能、整理一下,吗,绝、绝对不弄坏你的、的东西。” 闻佳音残忍拒绝,“不行,整整齐齐的和办公室有什么区别。我还怎么放松。” 童话里说的都是真的,蓝胡子家不能进。 我死了。严成锦为自己诊断。凶手是闻佳音。 第七十八章 蓝胡子家 闻佳音踹开旁边的零碎,拍拍空出来的沙发,“快过来啊。” 在严成锦眼里,这行为跟说‘大郎快吃药啊’没什么不同。 他谨慎地坐下去,屁股只肯触碰沙发前五分之一,姿态非常淑女。 闻佳音问:“我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沙发这么叫你惊讶?” 这是沙发的事吗,这杀人的事啊。 严成锦愤怒地看她,哪知这一看,差点把自己气死。 闻佳音上身摊在沙发上,一条腿绷得笔直,正用脚趾头夹地上的辣条。 !!! 这婚不结也罢! 严成锦简直生不如死,他真的想不通,竟有人愿意拿脚碰吃的。 就算是只很可爱的脚也不行。 他弯下腰,先一步把辣条攥在手里,“这东西可脏了,生产过程——” “你胡说!”闻佳音随手抓了把糖果丢他,“我去过他们的生产车间,可干净了!” “你竟然为辣条打我!”严成锦离断气只差那么一小步,看来反家暴条幅要尽早做出来了。“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你也可以打回来。我不还手。”闻佳音冲他伸腿,脚趾灵活的像长了脑子,准备抢夺辣条。 这人是给什么脏东西夺舍了吗。严成锦试探道,“你遇到什么麻烦吗。” “没有。” 闻佳音说: “今天是周六,周六是放纵日。我都连续上了好几个班了,我上班也很痛苦的。我跟你说,今晚我长沙发上了,除了上厕所,我不会离开沙发一厘米。” 蓝胡子家真的很久没人打扫了,她圆乎乎的脚趾上有些灰尘。严成锦抓住她的脚,擦去上头的污迹,自暴自弃的把辣条塞她脚趾缝里。 闻佳音另一只脚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严成锦气乐了,“你脚可比你手灵活多了。” 闻佳音很得意,“我还会用脚指头打字呢。” 她又失望的看严成锦:“唉,你要没洁癖多好,我还能给你表演个‘脚撕拉条’。我可是我们实验室撕的最好的。” 她叹气,“你说你,怎么得了这么个毛病呢。” 我宣布,洁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病。严成锦才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又见她用脚推了个平板电脑给自己,“看电影吗,我刚才想看电影来着。” 严成锦其实很久没电影了,没心情,也没钱。他有些嫌弃的拿起电脑,发现闻佳音的电影列表里都是老片子。 “我休息时不戴助听器。” 闻佳音终于起身,凑到他身边,边戳屏幕边说:“以前的演员,就算没字幕,我也能从他们的动作和表情里分辨出喜怒哀乐,知道他们是丢了钱包还是自行车。” “现在么——”闻佳音做了个很嫌弃的表情,“面瘫患者的面部表情都比他们生动。” “他们平时社交,那张脸不是挺正常么,怎么银幕上就成那样了。——我们看治愈电影吧?” 闻佳音瞄他一眼,把列表往后拉。 严成锦一看:《燕尾蝶》《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狩猎》《超脱》《嘉年华》《盲山》《熔炉》…… 每一个名字都如雷贯耳。 严成锦迟疑的问:“……你说的治愈,它是致郁?” 闻佳音严肃的晃悠手指:“我们在电影里绝望几个钟头,然后按下停止键,回到现实生活。” 她看严成锦,“虽然日子确实很操蛋,但我们也算幸福,对不对。” 严成锦眯起眼,这熟悉的感觉—— 闻佳音坐在他身边,叹气道:“我之前都是自己吃饭的。我才和你吃了几天饭啊,今天你在,我就觉得很没劲,肉都不好吃了。” 她强调,“非常没劲。” 严成锦了然,又到了‘碰瓷交换秘密’时间。 闻佳音说:“遇到你之后,有些事变得很奇怪。我最近,好像对感情有所期待了。” “之前,如果我对别人做了什么好事,我以为只是我单方面付出。没想到,最近他们也会帮助我诶。” “好像一场注定没结果的实验,竟然得到有用的数据。心情很奇妙。” 严成锦帮她摘下头发上的瓜子壳,“或许大家之前也想报答你,但是没机会。” 闻佳音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他的话。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奶酪棒,“真是个聪明的小朋友,给你奖励。” “我都多大了,还吃这玩意。”严成锦嫌弃着,随便挑了一个。 他在等闻佳音问他的疤,但闻佳音没有。她只是低着头,认真研究电影。 闻佳音问:“你想看那个?”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严成锦逗她,“正好我也挺遭人嫌弃,还能学习一下。” 闻佳音这时正在吃果冻,听见这话,差点把自己呛死。 她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抢过平板,“不许看这个,没人嫌弃你,我们都爱你!” 她呛红了脸,眼眶也红了,看起来十分可怜。严成锦忙着帮着她拍背,袖口不小心卷了上去,露出满是疤痕的右臂。 闻佳音拿指尖碰了碰,问:“还疼不疼?” 她动作太轻,摸得严成锦有些痒痒。他本能瑟缩一下,闻佳音却以为他在害怕,立即收回手指,补救道: “那些野猫还挺凶哈,你下次喂它们千万要小心——” 严成锦握住她的手腕,“陈序已经告诉我了。” 他怕闻佳音担心,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不疼的。很久都没疼过了。” 闻佳音仔细端详他的脸色,确定他没说谎,终于松了口气: “你可吓死我。以后不可以做这种事了,听见没有。” “听见啦。” 严成锦把玩着她的手指,眼睛不自觉往她背上瞟,偷偷回味刚才的触感。 “也是巧了,所有的倒霉事都凑那段时间。先是我爸去世,后来又被赶去拍烂片,然后被曹鸣踩着上位,我那时大概抑郁症吧,总觉得活着没劲。” 怕闻佳音担心,他开玩笑般说:“我可是艺术家,我们搞艺术的,没个心理疾病怎么好意思见人。” “胡说什么!” 闻佳音急了,拿手掐他一次不过瘾,还用脚指头又掐他一次。 “你可是我的人,以后再想往身上添东西,等经过我同意,听见没有!” 严成锦忙着揉胳膊腿,很羡慕这人灵活的脚趾。 闻佳音没听见他的回答,又问一遍:“听见没有啦!” “知道了知道了。”严成锦怕她再对自己下手,连忙保证:“我发誓,以后绝对不做这种事了,好不好。” 闻佳音还是不信,伸出小手指,“我们拉钩。” 严成锦哭笑不得,把自己小手指勾在她指头上。 完成这一神圣仪式,闻佳音伸直胳膊,给了他一个拥抱:“最近辛苦啦,小成哥。” 她这动作来的突然,严成锦身体一僵,但很快又在熟悉的香味里放松下来。他小声说: “我最近其实很焦虑。马上要录节目了,我对新歌曲还是没有头绪。” “我很担心。” “我担心自己写不出好歌,被人嘲笑。我也担心自己江郎才尽,担心网上那些嘲笑我的话变成真的。” “我还担心自己拖累你节目。你那么信任我,还花了好多钱,我担心辜负你。” “我真的,只有音乐这一个优点了。但现在我却束手无策。” “我对自己,有些失望。” 闻佳音最近烦心事也不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她安慰道: “没关系啦,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做到完美的。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也不要管网上那群神经病,但凡日子过得下去,谁会冲陌生人撒气。他们就是想骂人,你就算是人命币,他们也会骂你汇率不如美元高。” “至于节目,你就更不用有压力了。你已经做得很好啦,第一集的收视率一半都是你贡献的。——对了,差点忘记了,我还有礼物给你。” 闻佳音不知从哪摸出一张银行卡,严成锦看这冷峻的颜色,不自觉坐直身体:“这,这难道是——” 闻佳音把卡塞他手里,“是我运通黑金卡的副卡,没密码,你随便刷。” 严成锦当然推辞,表示自己不是那种随便的保洁小弟。 闻佳音怜悯道:“拿着吧,让老周和舅舅找个体面点的办公室。你们现在,太可怜了。” 严成锦还想为他们酒吧辩驳,闻佳音已经重新摊回沙发上了:“拿着吧。钱是我知道的唯一能提高安全感的途径了。” 严成锦不说话了,沉默的坐在她身边。 闻佳音用脚戳他大腿,示意他帮自己剥糖。 闻佳音又用脚够来一盒纸巾,放在两人中间,“我们找个催泪电影吧。痛快哭一场,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严成锦把剥好的糖塞她嘴巴里,“我可是大老爷们,我才不会哭。” “岁数不大,直男癌还挺重。”闻佳音拿脚戳他肋骨,“哭和笑都是情绪,你倒是给我说说,为什么你能笑,却不能哭。” 严成锦怕痒,忙捉住她的脚踝,“别闹。” 闻佳音脚踝很瘦,小腿生的骨肉匀称,瘦但有肉,手感很好,又绵又软。 这是平日藏在衣服里的风景。 严成锦忍不住顺着漂亮的线条摸上去,却被闻佳音制止。 闻佳音不满道:“你摸就摸,添什么嘴唇,怪涩情的。” 因为我就是想做涩情的事啊。严成锦无语,大兄弟,咱们是两口子,你还记得不。 那晚,严成锦不知道电影演了什么。 除了漂亮的背,他梦里又多了两条漂亮的腿。 第七十九章 妖妃小成哥 严成锦难得睡了个轻松觉,第二天神清气爽去上班。 但他这份好心情并没持续多久,才进酒吧,他就听见周和颂的大嗓门: “曹鸣粉丝有病吧,有完没完啊,小成哥是刨他们家祖坟了吗,一帮小姑娘,才几岁啊,说话这么恶毒呢。” 陈序好言好语劝了几句,后来没忍住,跟他一块骂起人来。 最近几天,严成锦舞蹈和声乐课排的很满,没时间上网。他翻出手机,在搜索栏里输入自己名字。 果然,他的新闻底下,全是曹鸣粉丝的讥讽和谩骂。 有人说他抄袭,有人说他只会蹭热度,有人说他整容,还有人说他指不定给谁包养,菊花变成向日葵,才换来这次机会。 有几个路人看不下去,帮严成锦说话,曹鸣粉丝就追着人家骂,翻人家照片骂人丑八怪,没品味,还用特意用锐化过的严成锦的丑图片刷屏。 他们又这样。 严成锦好像回到很多年前,自己被全网黑的时候。 那时候镜头记录下来的一切都会被曲解,被网友解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再变成肆意攻击和嘲讽工具,扎在自己身上。 那种铺天盖地的恶意和诅咒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看见酒吧的监控镜头,干呕一声,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车上,他才发现,他把自己手掌抠破了。 他又神经质的把手送到嘴边。 他依旧涂了暗红色的指甲油。是闻佳音昨晚给他涂的。她说今天不上班,自己也抹了臭美。 他们还拍了照片的。 严成锦这才想起来,自己已很久没啃手了,指尖的皮肤几乎痊愈。 他又想起昨天晚上。 昨晚看电影时,两人喝了啤酒。 他酒量还好,闻佳音的就很差,喝两口脸就红了。 严成锦趁机逗他,说自己害怕镜头,可能当不了艺人,小闻董的钱该打水漂了。 闻佳音倒有义气,把小胸脯拍得啪啪响,说小闻董不差钱,小闻董养你。 严成锦趁人喝醉占人便宜,说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哪能吃老婆的软饭。 听了这话,小闻董端详他许久,拿手捏他的脸: “和我想的一样,手感像糯米团子一样好。”她拍拍严成锦脸颊,“怕什么,吃软饭也是一种本事。” “世界上想吃软饭的人那么多,怎么偏给你吃着了呢,还是你有本事呗。” “再说了,你这么好看,我就愿意养着你,多赏心悦目啊,别人想要还没这福气呢。” 严成锦总觉得两人剧本拿反了,这种调戏人的事情应该自来的。他不满道:“我就只有好看一个优点?” “当然不是。”闻佳音倚在他怀里,数手指头,“你做饭也好吃,腿很长,皮肤白白的,连咪咪也是粉红——” 严成锦真没想到小闻董竟是流氓,没事偷看自己咪咪。 这人好没底线。 严成锦想,我都只敢偷看背面的。 他有心报复,闻佳音现在迷迷糊糊的不算,她穿得还薄,作案条件简直天时地利人和的完美。 但严成锦不敢。 他瞄一眼闻佳音胸口白花花的肉,触电似的移开视线。 总之,昨晚是个很有意义的夜晚。严成锦发现了很多有意义的事。 比如,闻佳音的香水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再不是莓果的味道。严成锦闻了闻自己手腕,是柑橘香。 那些郁猝的心情莫名就缓解了。 抑郁没用,生气也没用。他看着后视镜,告诉自己,他们只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这世界上的好东西。 你得让他们看见。 这股鸡血很有疗效,严成锦上完一天课,竟不觉得累。 洗过澡,他掏出手机,打算跟闻佳音约个晚饭。没想到闻佳音已经给他发信息了。 她说自己在家呆着无聊,去‘Mn’了,让他一个在家好好玩。 你都不在家了,我有什么可玩的。 严成锦看看手机,又看看镜子,头次外貌焦虑,觉得自己不够帅气。 上次他陪闻佳音越狱,出现和离场都很沙雕。他想在她的老师和师兄面前挽回一些印象分。 要是再帅一点就好啦,他想,让别人一看就知道,小成哥和小闻董男才女貌,十分般配。 到‘Mn’时天已经黑了。 办公楼里灯火通明,严成锦却站在大门外,不知该怎么进去。 他在门口找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开门的按钮。 实在没辙了,他冲斜向上喊,“嗨,间间,你在吗。” 像雨后池塘的蛙鸣,他得到此起彼伏的“嗨,我在”。 远处黑暗中,手机屏幕依次亮起,照出一群愤怒的脸。 闻佳音办公室里。 严成锦很委屈,“我真不知道,普通手机也能用‘间间’。”说完他捂住嘴,惊恐的问:“我是不是,不该提这个禁忌词?” 师兄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已经把它拔了。‘间间’在手机里就是智能助手,这帮小混蛋想占老板便宜。” 严成锦了然,问:“小闻董不在吗?” 师兄道:“小野猪在帮老师做核对数据。——咦,你这么见外吗,还叫她小闻董?” 过来陪老公加班的舒季媛瞪他一眼,“人家爱叫什么叫什么,你少管。” 她对严成锦说:“间间进实验室不带手机,我去叫她。” 严成锦忙摆手,“不打扰你们过二人世界了。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去就好。” 师兄很热情,立即给他画好地图。还告诉他怎么看路标。 等严成锦离开,师兄拉着舒季媛的手,“亲爱的,你的敌意太明显了。你到底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狐狸精,妲己,褒姒!哪个名臣能容忍君王身边有这种妖妃!” 舒季媛愤愤不平,“你闻见没有,他竟然用闻佳音的护手霜。那可是前几天我送闻佳音的!” 师兄心情复杂。又后悔不该强迫媳妇陪自己看宫斗剧,还觉得自己有点绿。 他戳戳舒季媛:“那小子穿得还挺好看的,你也给我来一套呗。” 卓教授的实验室很好找,就在楼下,严成锦很容易找到了。 他犹豫半天,终究没敲门。他懒散的坐在窗台上,戴上耳机,又开始发愁新歌。 隔着窗户,他看见对面屋门口渐渐排起长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正好奇,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闻佳音。 她笑眯眯的问:“你来接我回家哦。” 她穿着医生似白大褂,头发在脑袋后扎成马尾。 严成锦从没见过她这副装扮,却觉得她这样子很眼熟。 他想起来了,自己的手机壁纸。 他拿出手机比了比,几乎一模一样。 闻佳音探头去看,“你竟然有这张照片,我没删掉吗?” 看她的表情,是不介意他留下照片的。严成锦问:“这照片有什么故事吗?” 闻佳音说:“也没有啦。这是一个一周实验室挑战。那一周时间,每次进实验室前我都会拍一张照片。这张应该是漏删的。” 自己珍藏的宝贝,是她不要的东西。严成锦不高兴了。 他拉着闻佳音的手,“你和我重拍一张。” 闻佳音拒绝,“不要啦,我今天都没洗脸。” 严成锦拉着她的手不放,“我检查过了,没眼屎。” 闻佳音虽然说着不要,但面对镜头时,她靠在他肩膀上,笑容很甜。 那一瞬间,严成锦觉得镜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至少,它能记录她的笑容。 他用一只手艰难的把手机塞回口袋,闻佳音晃晃两人紧握的手:“不松开吗?” 严成锦干脆和她十指相扣,“我路痴,怕走丢。” 闻佳音便任由他握着了。 她看了他好一会,问:“你今天,好像更帅诶。” 严成锦今天穿了破洞牛仔裤和做旧的飞行员夹克,脚上是双褪色的帆布鞋。他头发也特意打理过,看起来青春又颓废,很吸引眼球。 听闻佳音夸自己,严成锦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嘴上却瞎客气:“哪有哪有。” 闻佳音又端详他一会儿,点点头:“嗯,是没什么不同,应该是我看错了。” 严成锦不想继续聊了,很担心自己又得坐救护车走。 他果断换了话题。 他指着对面屋子,“那里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那么多人排队,看着不像卫生间。” 闻佳音趴着窗户往外看,“哦,那里啊——” 一转头,严成锦凑在自己旁边,也向外看去。 两人距离太近,几乎撞在一起。 严成锦没发现似的,附和道:“嗯,就是那里。” 这人皮肤是真的白,给灯光一照,简直像颗钻石,熠熠发光。那张本来就帅气的脸更是帅得没边了。 偏这人还不自觉,冲闻佳音挑挑眉,“说嘛,是什么地方?” 想起自己脸都没洗,闻佳音莫名有些害羞。她直起身来,不太敢看他,“那里是我们的‘叹息墙’。” 还知道害羞,看来美色也不是毫无用途。 严成锦把人揽进怀里,凑在她耳边,用他特有的带着点懒散的烟酒嗓问: “‘叹息墙’是做什么的呀?” 他这动作来的莫名其妙,闻佳音呆呆看着他,好一会才想起来,小成哥的脖子真也很好看啊。 第八十章 不会浪费的 严成锦最近忙着增肌,背再不是薄薄一片,结实不少,肩颈优势就更明显了。 虽然看起来还是一样瘦,但闻佳音偷看过他衣服下精实的肌肉线条。——那词叫什么来着? 她承认闻裕明说得对,自己是该多读几本书了。 闻佳音挠头,是不是叫,血脉喷张来着。 她瞄一眼严成锦,正好看见他凸出的喉结。她对严成锦向来随心所欲,于是没经过大脑的批准,手已经摸上去了。 她手指很轻,又软,蹭着他脖颈的线条一路往下,最终落在他喉结上。 严成锦正专心调戏人,没想到被反调戏了。 他睁大眼睛,正对上闻佳音无辜的双眼。 这、这尼玛。 严成锦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只好顺从本能,看着她那双柔软的眼睛,慢慢凑近她的嘴唇。 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开门声,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卓教授的斥责突然在耳边响起: “闻佳音!” 不等严成锦说话,卓教授已经把闻佳音从严成锦怀里扯了出来: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闹起来没轻没重的。脖子是多脆弱的地方,你也能下手。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严成锦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期待地看着闻佳音,希望自己媳妇能解释清楚,我们真的只是小两口间的正常玩闹。 没想到闻佳音垮着个小野猪脸,哼唧一声对不起,并且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严成锦简直窒息。 不等他缓过气,卓教授又开始批评他:“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可你打不过她不会逃跑吗。体力已经不行了,脑子就得灵活。” 我不是无辜的,我就是故意的!严成锦几乎窒息,闻佳音变成小野猪,身边没一个人是无辜的。 他默默流泪,这趟白来了,印象分没刷上去不说,瞧着还降了不少。 告别痛心疾首的卓教授,两人终于来到传说中的‘叹息墙’。这时前头已经没人了,后面的人想进去,被闻佳音虎着脸劝退:“敢插老板的队,小同学你是不是很久没见过有钱人打人了。” 被威胁的小同学很知道这人的杀伤力,诚惶诚恐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老板先进。 严成锦又不满了,你怕什么,我们小猪崽吓唬人不可爱吗。 ‘叹息墙’其实是间消音室,墙壁上贴满了金属吸声尖劈,确保声音有去无回。 关上厚厚的大门,这是个绝对安静的空间。 闻佳音下意识比起手语,比划到一半,想起来严成锦看不懂,于是想掏出手机打字。 没想到,严成锦比着手语问:这就是你的听见的世界吗? 他手语比划得很慢,也生涩,但闻佳音看懂了。她又惊又喜,下意识的问:“你什么时候学的?” 她的声音很快在空中分解,严成锦困惑的皱起眉,比划着问:什么? 不知什么原因,闻佳音很高兴。 她拉着严成锦出来了。 严成锦说:“我还想再呆一会儿。” 闻佳音说:“不要啦,他们说,那里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呆久了很压抑的。” 严成锦有些难过。 闻佳音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 闻佳音戳戳他手腕:“你什么时候学手语的,我都不知道诶。” 严成锦还在自己的情绪中,眼睛里带着心疼。他回答:“不久之前。你都没发现吗,你遇到说不清楚的着急事,就会比手语。” 闻佳音真没发现自己有这种习惯。她很惊讶,“哇,你看得好认真。” 她又说:“所以你特意为了我学手语的。” 严成锦摸她的脑袋,“我想知道你想说什么。” 闻佳音感动坏了,抱着他的胳膊晃:“小成哥~。” 有同事经过,冲两人起哄。正好师兄和舒季媛下楼,师兄冲他们摆手:“赶紧散了,你们这群单身狗,耽误人家谈恋爱。” 舒季媛偷偷翻个白眼,问闻佳音:“吃饭吗。我和师兄在餐厅定了位置。” 师兄在她身后疯狂摆手,闻佳音顺势回答:“我还没下班呢,我在等一个数据,你和师兄去吃啦。” 她忍不住显摆,“我们小成哥做饭可好吃啦,我们不用去餐馆。” 舒季媛看严成锦不顺眼,对她的显摆就更不爽了。她说:“我们师兄也很会做饭。” 闻佳音才不信,“不可能,他泡方便面都不知道放开水。” 为避免自己看起来像个智障,师兄解释,“我那是做对照实验。实验证明,86度的水泡出来的面最好吃。” 闻佳音反驳,“你这实验没控制好变量,结果不准。我测量过,明明92度的水泡面才好吃!” 师兄虽然话少,但对实验绝不退让,列出一长串数据证明自己的观点才对。 闻佳音也拿出自己的数据,跟他针锋相对。 眼看两人吵起来了,严成锦忙站出来岔开话题。他问闻佳音:“怎么说到吃上了,你不是给我介绍消音室吗。” “对哦,把正经事忘了。”闻佳音冲舒季媛摆手,“你好好吃饭,其他人爱吃不吃。” 师兄也哼一声,挽着舒季媛,“走,我们把晚饭都吃了,什么好吃的也不给她留。” 舒季媛突然觉得,严成锦其实也不错。 见他们走远,严成锦问,“你和你师兄吵架诶,没关系吗。” 闻佳音说:“没关系的。” 严成锦以为他们搞科研的不在乎这点小摩擦,没想到她又说: “我师公和他老同学,那是一起遭过大罪的交情。现在因为对某个观点看法不一致,老死不相往来了,连开研讨会都不坐一块。” 果然,科学家的世界,容不得自己一介凡人插嘴。 严成锦琢磨片刻,提出了个不会踩雷的问题:“你们‘消音室’,是做实验用吗?” 闻佳音点头,“也做实验。不过更多是给大家发泄情绪的。” “这样说有点迷信,但我们做实验其实是老天爷赏饭吃,数据不准,没有进展,都是常有的事。” “时间久了,大家心里难免抑郁,来这里哭一哭,喊一喊,出门又是新一天。” 说到这里,闻佳音看看时间,“你可能要等一下,实验结果该出来了。” 严成锦惊讶,“我以为这是你跟舒助理客气的借口。” 闻佳音也惊讶,“我干嘛跟小舒客气。” 严成锦又在实验室门口等了半个钟头,闻佳音重新推开门。她脑袋抵在严成锦胸膛,无精打采的说:“又失败了。” 严成锦摸摸她的头,“你想吃什么,今晚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闻佳音又高兴起来。 去停车场的路上,闻佳音跟严成锦抱怨自己的研究进展很慢。严成锦安静听着,忍不住好奇: “我肯定是希望你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成果的。” “但是,我是说但是,万一你的实验一直没进展,你该怎么办。” 他最近查过一些资料,知道人工耳蜗能恢复听障患者部分听力。他想知道闻佳音有没有做这手术的打算。 闻佳音似乎早想过这个问题,态度十分坦然: “没进展就没有呗,反正我已经习惯戴助听器了。我还会读唇语,对于我来说,生活和交流都不是问题。” “但那些听不见的小朋友就很可怜了,他们失去探索另一个世界的机会。” 她看起有些忧伤,不过很快便释然了:“其实听不见也好,这世界本就是没用的话多有用的话少。听不见那些蠢话也好,长寿。” 她好像从不把自己当做受害人。严成锦又问:“可你怎么办?你的钱,你的时间和精力,白白浪费了,不可惜吗。” 闻佳音想了想,说:“有的富二代,比如我爸爸,习惯买豪车和游艇当玩具,每个价格都不低于七位数。‘Mn’从建立到现在,一共才花我七位数,搞不好以后还能给我赚钱。我的钱不会浪费的。” “至于我的时间和精力,就更不会啦。” “你可能不知道,我国近代科学起步很晚。第一批去国外的留学生,多数只读到学士。不是他们不想继续读博士,而是在接受国外大学的教育前,他们没上过近代科学相关的理科课程,拿到学士已经很吃力了。” “等他们回国后,很多人成为教师,让第二代留学生出国前就接受到到近代科学体系培训。” “第二代人基本平均花了十到十五年取得博士学位。竺可桢大佬你认识吗,他就是在这批人里。” “等他们回国后,第三代学生读到顶级大学时,终于可以接触最前沿的知识了。” “你知道第三代学生是谁吗。他们是李政道,杨振宁,还有五六十年代构建核力量的大佬们。” “三代人,从没基础,到把学生领到最前沿。这是任何国家的科学史上都没有的速度。” “是前辈的肩膀托着我们往上爬的。” “虽然我们速度很慢,也可能原地踏步,或许穷尽一生也只是徒劳。但至少,我们为后人排除了很多错误的选项。这就不算白忙活啦。” “当然,如果能取得一点点成果,那就再好不过啦。” “我觉得会有结果的。” “我们都觉得会有结果的。” 第八十一章 我的小小的心愿 闻佳音问:“知道‘莱佩’吗。” 严成锦问:“国产人工耳蜗吗?” 闻佳音非常满意:“做过功课哦。” “‘莱佩’是老师回国后第一个科研成果。” “人工耳蜗有外机和植入体两部分。植入体有点像平底锅,圆形的部分的是传感器,是硅胶做的。传感器是体内植入部分最大的零件,有一定厚度,塞进皮肤会凸一块。所以要把骨头磨去相适应的厚度。” 闻佳音在自己耳朵后比划着: “大人的骨骼已经发育好了,但小朋友没有。谁也不知道磨去的骨头对小朋友有没有影响,所以家长都选更薄的。” “‘莱佩’的传感器只有零点几毫米厚,不需要磨骨头。” “在‘莱佩’做出来之前,更轻更薄的耳蜗都是外国货,非常贵,有的家庭真的是倾家荡产,才能让小孩听见。” 闻佳音说:“所以你看,我们并不是白费力气,世界真的因为我们变好一点点。” “南美女以前总跟我说,只要把自己的事做好,世界就不会更坏。现在想想,他说的很对。” 严成锦跟着点头,没想到这美女还是个哲学家。 旧日时光并不总是愉快的,闻佳音气愤道:“说起‘莱佩’,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有多气人。” “那个时候,世界上能制造耳蜗的国家只有美国、澳大利亚和奥地利。‘莱佩’刚出来那会,我们想跟他们合作。我当时想,少赚点也行,就当拿钱换人家的经验了。” “但这群人真的很过分,他们提出的条件都不是欺负人了,他们是没把我们当然人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不算,还要你感恩颂德。” “那时我已经进‘八达’实习了,见识过不少生意场上的手段,但他们真叫我叹为观止。” 严成锦说:“可你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 闻佳音重新得意起来,指着远处的建筑: “所以我用‘零用钱’收购了一家材料厂,自己研究。” “不是我吹牛,现在市面上助听器和人工耳蜗的零件,大多是我的材料作坊出产的。” “虽然这样说显得我小心眼,不过当初那几家公司都在争取我们人工耳蜗的海外代理权。真是想想就痛快。” 严成锦忍不住又摸她脑袋,“你说的对,你的时间没有浪费。” “对吧。”闻佳音笑的傻乎乎的,“所以我觉得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她指着灯火通明的办公楼,有些憧憬:“亮的那些,不是灯光,是希望。” 这是严成锦第一次看见闻佳音这种笑容。 这笑容不属于闻八达的孙女,也不属于企业家小闻董。 它是科学家闻佳音的。 她是闻佳音自己的。 严成锦心中突然翻涌出巨大的情绪,这种情绪陌生而澎湃,几乎把他吞没。他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得扶住闻佳音,才能站稳。 严成锦严肃的说:“公主陛下,今晚可能要吃外卖了。” 那晚,在‘Mn’停车场,严成锦写完自己第二次比赛的曲子。 收了笔,他才发现,闻佳音已经在身边睡着了。 他把帮她盖好外套,轻手轻脚下了车。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意,空气里,泥土的腥气更明显了。 严成锦抬起头,办公楼依旧灯火通明。 他重新低下头,看着熟睡的闻佳音。那瞬间,他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虽然他没证据,但他就是知道,自此以后,自己将勇往直前。 做个好投资人。他低声笑着,回到车里,对闻佳音说:“公主陛下,回家了。” 第二天,严成锦把写好的曲子拿给老周看,老周沉默了几秒,骂了句粗口: “我就TM知道你TM是天才啊!” 严成锦很久没被他这样激烈的夸奖过,不免有些难为情。 老周又说:“这是第二次比赛的曲子,你打算做成民乐?” 严成锦点头。老周瞧一眼旁边认五线谱的陈序和周和颂,“我只会弹阮,这俩小子不会老祖宗的东西。咱们人手不够。” 人手的问题严成锦已经想好了。他惊讶地问老周,“你还会弹阮?” 陈序和周和颂也惊讶。周和颂挑起他叔胖乎乎的双下巴,“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老周把周和颂揍了一顿,没好气说:“我自己弹着玩不行吗。少打听没用的,你先把人找齐了。” 大学城。音乐学院。b栋206室。 蒋教授年纪大了,体力有些跟不上,现在只带博士生。今天是他唯一一门对本科生开放的选修课,来听课的学生很多。 下课后,他被热情的同学围住,有人咨询专业问题,也有人担忧就业前景。 这场景几乎每年都会出现。助手想拦下他们,让教授早点回去休息。蒋教授却摆摆手,和以往一样,认真给出答案。 好不容易人群散了,教授才想喝口水,又有学生过来了。 教授把保温杯重新放回桌上,问:“你有什么问题?” 来人是个男生,个子挺高,穿一身黑,戴鸭舌帽。他也不说话,把几张纸恭敬的交给教授。 助教看清上面的内容,无奈的说:“同学,教授真的很忙,你先打好基础,等过几年,再给教授看你的作品,好吗。” 男生依旧不说话,只是看着蒋教授。 蒋教授手指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手里的A4抖得跟扇子似的。他问:“从第二期主题定下,到现在,不过十天,你又一直懒懒散散的,这曲子,你写了几天。” 给老师揭了短,严成锦很不好意思。“我前几天一直没灵感。……这是我昨晚写的。” 蒋教授重重吸了口气,盯着他半天,到底舍不得动手,于是给了他身旁的老周一拳, “暴殄天物,简直暴殄天物。我早跟你说过,要你先念完书,你偏不听,偏要去娱乐圈。你真是,真是——” 蒋教授摘下眼镜,捏着眉心,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是天才你知道吗,你这样糟蹋自己的天赋,你会遭报应的。” “如果,如果当初你肯听我的话,现在,你已经是世界上有名的青年作曲家了。” 助手怕他太过激动,忙扶他坐下。借着递杯子的动作,助手瞄一眼那几张五线谱,心中十分震惊。 这人只用了一晚上,写了旋律,完成编曲,不但合奏,甚至连乐器独奏也写完了。助手也是音乐系的,看得出来,这是首动人的歌。 他问教授:“这位是——” “如果他肯好好上学,现在会是我的学生。他本科学的是古典音乐,大二上学期就休学了。他从没学过民乐。” 蒋教授无奈摇头,“你说气不气人,咱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不但有,还有很多,而且一点也不在乎。” 老周捂着自己的被揍的脸,愤愤不平:“他气人你扇他,你打我干嘛。” 蒋教授对他更没好脸色了,不屑道:“都是你们这群哗众取宠人,耽误好孩子。” 教授终于喝上水了,情绪平缓下来。他问:“找我什么事,你这首曲子已经完美了,我没法改。” 严成锦为难的抓抓头发,“我不认识的玩民乐的乐手,您能不能帮我介绍几位。” 蒋教授没有推辞,问:“你需要几个人。” 严成锦数着:“我有敲鼓经验,大鼓和战鼓我应该可以。弹阮。我还需要古筝,古琴,琵琶,唢呐和笛子。” 蒋教授已经在手机里找人了,念叨着:“古筝,琵琶,唢呐,笛子。” 严成锦提醒,“还有古琴。” 教授轻哼一声:“古琴我来。” 见三人面露惊讶,蒋教授不满:“怎么,我不配给你弹琴。” 不等严成锦解释,助手先着急了,“不是啊教授,他可是咱们竞争对手,您撂挑子了,我们队怎么办?” 蒋教授很豁达,“我们这次肯定比不过他,你带着他们随便搞搞就好。” 助理琢磨了一会,觉得教授说得对。他问严成锦:“学弟啊,我二胡拉得不错,你看,能不能——” “不能。”蒋教授直接拒绝,“你要带着我们队伍勇夺亚军。” 蒋教授执行能力很强,很快张罗起一支队伍,草草吃午饭,就找了间小练习室,催促众人排练。 几位乐手是教授的弟子,都有过国际舞表演经验。众人自己的部分完成的很好,但合奏时,总合不到一块。 蒋教授对专业很严格,检查助理的录像,势必要找到原因。 趁他看回放的功夫,几人说小话。 古筝说:“虽然不可能是我,但是,如果,万一是我,你们可要保护我。” 琵琶:“同上。” 笛子:“同上。” 唢呐:“同上。” 严成锦和老周面面相觑。老周咳嗽一声,“那什么,那老头看着挺喜欢你的。如果是我,你也得保护我。” 他嘟囔:“我可是,在几个小辈面前给他当三孙子那么训,多丢人。” 严成锦才想打趣几句,害群之马已经揪出来了。 这人出人意料,竟然是他,严成锦。 第八十二章 将将行 严成锦茫然看着教授:“我鼓点没错啊。” 蒋教授的学生们集体抽凉气,这帅哥谁啊,敢跟教授顶嘴,是没被骂哭过吗。 出乎众人意料,蒋教授没有发火,还和颜悦色的教他:“民乐的鼓和架子鼓还是有区别的,你看这里……” 一众学生看得眼红,开始给自家老师造谣传谣: 古筝小声说:“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琵琶接话:“这帅哥,看起来,和咱们帅老头,有点像,哦。” 笛子:“难道是——” 唢呐:“私生子?” 助理挨个瞪过去,“闭嘴,想挨骂可以直接申请。” 唢呐艺高人胆大,痛斥自己师长偏心眼,撒娇般说:“老师,你都没这这样温柔的跟人家嗦过话啦。” 蒋教授笑容核善,“完美的东西,有一点缺陷更讨人喜欢。” 唢呐跟笛子琵琶古筝谈论:“咱老头是不是修炼到金丹大圆满了,下一步就得羽化成仙。我咋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了。” 助理面无表情道:“教授的意思是,像咱们这种满身缺点的人,别凑过去讨骂。” 蒋教授多偏心眼呢,他甚至要把自己组里的‘鼓王’借给严成锦用。助理抵死不从,说什么也不肯把台柱子借出去。教授只能退步,让严成锦跟‘鼓王’学习。 几轮排练过后,时间来到录制当天。 闻佳音今天没事,跟严成锦一起来录音棚的。因为蒋教授年龄最大,工作人员让他们第一组彩排,给教授空出休息时间。 闻佳音在台下看着。 她不想摘助听器,但又担心啸音,于是坐在挺远的位置。 虽然不懂音乐,但她听得出来,这是首动人的歌。 单侧耳朵听音效果跟双侧不同,她有些好奇,如果是正常人,这首歌该多好听。 她突然有些怨恨自己听不见。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 严成锦不知道她在台下。 他以为她在后台,才想给她打电话,有工作人员过来问:“严老师,您对舞美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严成锦最近忙着排练,真没考虑过这些。工作人员见他为难,提议道:“要不您说说这首歌的灵感,或者您想表达什么意思?” 严成锦现场这么多业内大拿,总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科学家的科研精神感动,只好含混的说: “也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大家,挺不容易的。” 工作人员一愣,别的组都是家国大义,弘扬传统文化,没想到严成锦这样坦白。 旁边的唢呐打个响指,“我就说为什么我吹起来热泪盈眶,因为这就是我自己的故事啊。” “我从无知,到专业。我们的音乐,从被人嫌弃老土,到成为国家的骄傲——” 他学蒋教授捏自己眉间,“我们确实太不容易了。” 他的同学有相同的心路历程,都很激动。 老周想起他们这些年的不容易,也有些动容。 只蒋教授独自冷漠。他冷声说: “你那不是热泪盈眶,是底气不足,技巧不够,基本功不扎实。明天到我办公室报到,我盯着你练。” 唢呐垮下脸,恨不得给自己吹个头七。 他们这组阵容实在吓人,别的组都来围观。听过后,排在严成锦后头的制作人绝望了。 现在不是拿不拿第一的问题,是怎么才能别输的太丢人。 蒋教授听见他的抱怨,叫来助手,小声吩咐几句。助手很快去跟该制作人交涉:“咱们换个顺序吧,我们组接这组后头。” 天降喜事,该制作人非常高兴。他问:“你这么有信心?” 助手板着一张脸:“我这叫早死早超生。” 闻佳音毕竟是老板,忙里偷闲看了场彩排,很快被逮回去工作,忙到跟严成锦工作餐都吃不到一块。 下午五点,最后一次大联排。 节目组压根没参考严成锦的想法,给安排了个金戈戎马的舞美。 毫无底线的节目组担心艺术家们受不得这份气,特意让总导演和总策划过来解释。 不是节目不尊重人,实在是没钱了。他们把钱都用在音乐上,就连这舞美还是得循环利用的。 当然,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最近有个介绍国家文物的节目很火,他们争取蹭个热度。 严成锦很有老板娘的自觉,表示咱们是个音乐节目,音乐最重要的,其他无所谓。 很会为小闻董省钱。 晚上八点,直播开始。 还真给严成锦说中了,有制作人受‘填塘’启发,拿秦腔混搭摇滚。 老周听了一会,对严成锦说:“你别说,还真有劲。有空咱们也来一个。” 蒋教授瞥他一眼,“秦腔本来就是中国的摇滚。” 老周觉得他们搞艺术的情绪很不稳定,虽看不惯蒋教授,但怕他再给自己一下。大小是个腕,怎么能跟个头发灰白的老头子动手,只能憋屈地选择闭嘴。 不过他也没忍耐多久,很快轮到他们上场了。 观众还沉浸在上一位歌手高亢的尾音里,清冷的琵琶声很快把他们拉进严成锦的世界。 后来,网上有人评价这首曲子:像雪崩一样。 雪是悄无声息落下的,不动声色积累成山。等到崩塌那瞬间,气势磅礴,浩然而下。天地之间,无可阻挡。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有观众已泣不成声。 按照流程,主持人邀请严成锦分享自己的创作心得。 严成锦接过话筒:“这首曲子叫《将将行》,是一位将军在出征之际,回忆自己从小兵一步步走来的岁月。” 艺术不用太多注脚,人们可以随意塑造自己的哈姆雷特。本来介绍到这里已经结束了,但想到闻佳音正看着自己,严成锦又说: “祝愿你,有一个好的结果。” “慢一点也没关系的,你一直走着,总有一天,会走到——” 话没说完,全场哗然。 严成锦的面具掉了。 尽管彩排时没没问题,但担心自己的镜头恐惧症,严成锦还是问道具组借了个面具。 面具有些粗糙,在他眼角压出一抹红痕。 他接住掉下来的面具,冲镜头无奈又懒散的笑,那抹红痕被拉扯出张扬的弧度,给他那张脸添了点肆意的邪气。 现场猝不及防安静下来,等严成锦鞠躬退场,观众想起来尖叫。 不知谁喊了一声:“兰陵王!” 接着又是一片沸腾。 老周没听清,“啥玩意?南泥湾怎么了?” “下一组唱的歌吧。”严成锦一点没把这骚动放心上。 他急着回休息室,他想问闻佳音,喜不喜欢自己送她的歌。 蒋教授本以为面具是严成锦特意搞的噱头,心里很不认同。但看他现在的表现,又不像炒作的样子。 他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节目组吸取上次教训,这次休息室准备的很充足,不但有带按摩功能的大沙发,还有能看见舞台的小电视。 闻佳音坐在严成锦位置上,看见那惊艳一幕。 她从没看见这样的严成锦。 她心跳不自觉加快,脸也红了。 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为了平复心情,她随手从桌上捡了个东西,心不在焉拆了起来。 周和颂也觉得他老大很帅,正对着电视模仿那表情。他抽空了个回头,没想到天塌了。 “你疯了吗,为什么拆我耳机。这可是‘Enormous’最新款啊,我上个月的零花钱!” 他还想冲闻佳音喊,严成锦回来了。 “怎么跟我们小闻董说话的。”严成锦不满,“不就拆你个耳机吗,给你装回去不就完了,小气劲。” 周和颂猛狗落泪,“老大你都不疼我了!” 严成锦给他肉麻个半死,把人扒拉到一边,拉了把椅子在闻佳音身边坐下:“你喜不喜欢刚才的歌。” 他跟闻佳音说话时总不自觉压低声音,听起来很宠溺的样子。 闻佳音瞄一眼他眼角的红痕,立即低下头,不太敢看他。 严成锦不高兴了,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为什么不看我。” 他声音又低又哑,还带着委屈。 不知哪里出了问题,闻佳音竟真的不敢看他了。她才移开视线,就听周和颂在边上大叫:“老大你竟然撒娇,你恶心心。” 老周和陈序默契地捂住他的嘴,把人拖到外边,并且体贴的帮两人关好门。 闻佳音拍严成锦的手,“放手。” “不要。”严成锦仗着自己手指长,干脆捏她的脸颊,“快说,喜不喜欢。” 闻佳音被他折磨的没办法,只好说,“喜,喜欢。” 严成锦得寸进尺,“感动吗。快回答我,感不感动。” 闻佳音无奈,“感动的,特别感动。” 严成锦这才肯放过她。 闻佳音怕他发现自己脸红,赶紧低头装耳机。 她小声嘟囔,“你真幼稚。” 严成锦凑近她耳边,笑着说:“公主陛下,你耳朵红了。” 闻佳音不承认,“我才没有!——诶,这是什么?” 严成锦以为她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想嘲笑她借口太老,却看见她在桌上捡起一个耳机零件,仔细看着。 第八十三章 晚安 严成锦顺势握住她的手,假装自己也想看,其实注意力都在她手上。他说:“装不回去吗,没关系,我重新给他买一个。” 闻佳音一只手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艰难地在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 “你看看,它俩是不是一样的?” 这是助听器零件的照片,许大年那产值过剩的东西,没想到耳机也能用 一首歌火到什么程度才算红了? 你以为是在任何地方都能听见吗?当然不是。是在所有APP上都能听见。 被持续轰炸一个星期,老周终于受不了了: “你赶紧找人写个正经词,把这首歌发了吧。我tm随手刷个短视频,养猫的卖花的抓小三的,全是你那首‘将将行’。就这我还没算被那人填酸词翻唱的那些。” 王德福是个很有有责任感的经纪人,每天都在网上收集严成锦的数据,吃喝拉撒都不放过,跟变态似的。他同意老周的话,“最近你热度不错,是发专辑的好机会。” 严成锦思索片刻,同意。 他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好。 接下来几天是在录音,编舞和协调团队拍摄MV中度过的。 某天晚上,许久不见的两人在家中碰头。 当时闻佳音从书房出来,准备回卧室睡觉。严成锦恰好回来。两人在客厅撞个正着。 闻佳音也不睡觉了,从厨房到洗手间,一直跟在他身边。 严成锦边刷牙边跟闻佳音说话。他这几天日程排得很满,看起来有些疲惫。 闻佳音有些心疼,“我能做什么?” 严成锦随手抹了把脸,跟她开玩笑:“又是老板帮我解决了我解决不了的问题,然后要我尽快拿出成果吗。” “不是的。”闻佳音把毛巾递给他:“是闻佳音想为严成锦做点什么。” “虽然我知道没有容易的工作,但看见你很辛苦,我还是会担心。” 严成锦一直不说话,从镜子里看她。闻佳音被他看红了脸,凶巴巴的说:“看什么看。” 严成锦说:“我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但又怕你打我。”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闻佳音不满,“你说吧,我保证不动手。” 严成锦慢慢凑近,看着她的眼睛:“真的?” 又是熟悉的薄荷烟草味。 明明两人用的是同一款洗护用品,但他身上总带着薄荷和烟草混合的香气。 这香味有些霸道,很有存在感。 他洗脸时沾湿了脖子,那些水痕顺着他脖颈线条往下,把他的T恤打湿了,那些半透明的布料贴在他胸前,闻佳音能看见他肌肉的形状。 想起自己偷看过的风景,她偷偷脸更红了。 像看见什么征兆,她悄悄抬起头,把嘴唇送了过去。 下一秒,她被他紧紧拥在怀中。 严成锦用脑袋蹭她颈窝,“滴,已连接电源。你是我的充电宝,请帮我充电。” 小伙汁,你充点电的方法是不是素了点。闻佳音偷偷翻个白眼,拍拍他的背,“加油哦。” 他后背的肌肉也漂亮,闻佳音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严成锦正在絮叨自己的工作,被她摸得心猿意马。但他知道,虽然闻佳音看起来是女的,但其实是个比他还要直的狗男人。 他很快压下自己那点小心思,趁着拥抱的机会,多摸几下她的细腰。 闻佳音摸了半天,越摸越觉得自己像流氓。于是悬崖勒马,坚守住道德的底线,及时收了手。 她问严成锦,“最近有空闲时间吗。因为你,‘音乐大顽家’点记录很高,我想给你办个庆功宴。” 严成锦想想最近累成的狗的同事们,觉得放松一下也好。他问:“可以在‘音符酒店’办吗。周和颂早就想试试那里的套餐了。” 闻佳音有些犹豫,“会不会,太怠慢?” 那套餐可是一八八八一位啊。严成锦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当不好豪门金丝雀了。他说:“不怠慢,一点都不怠慢。” 商量完庆功宴,闻佳音打算回去睡觉。严成锦却拉着她不松开。 这深更半夜的,闻佳音难免再次期待。没想到,严成锦磨叽半天,羞答答的问:“你明天,穿什么衣服?” 不好意思,我助听器坏了?闻佳音莫名其妙:“衬衫,裤子,有什么问题吗。” 严成锦暗示:“你总穿裤子哦。” 闻佳音茫然,“对啊,打人比较方便,也方便我逃跑。” 还好你做了老板,不然我得去监狱看你。严成锦知道跟她委婉没用,干脆直接问:“我想跟你穿情侣装。” “咱们办庆功宴,不得让别人知道,咱们俩,是,两口子吗。”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句‘两口子’几乎轻不可闻。 闻佳音没听见。 她惊讶地问,“你们庆功宴,我也去吗。” 严成锦不满,“你为什么不去。” 闻佳音说:“你们内部活动。我,可以去吗。” 严成锦这时才发现,很多时候,她都有种本能的‘见外’。 原来她说自己的付出是无望的,不期待任何回应,并不是开玩笑。 严成锦也曾经历这种时刻,好在他遇到很多好人,让他不至于孤苦伶仃。 所以他格外心疼闻佳音。 他不愿想,她到底有多少深情被辜负了。 他握着闻佳音手腕,“如果你不去,我就躺地上撒泼打滚啦。” “什么嘛。” 闻佳音被他逗乐了,任由他握着,带他去衣帽间: “既然是陪你,你选一件吧。” 虽然用同一个衣帽间,但严成锦从不敢细看闻佳音的衣服,总觉得对她是种冒犯。 如今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他十分期待。 闻佳音有很多小裙子,都很美,像傍晚的天空。严成锦指着其中一条连衣裙,“这件,可以吗。” 裙子是烟粉色的,料子很轻盈,像湖水里的余晖。 闻佳音比个‘OK’的手势,“那就明天见啦。” 严成锦也比个‘OK’,“明天见。” 闻佳音才拎着裙子回到房间,门被人敲响了。她开了门,严成锦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我忘了告诉你,晚安,公主陛下。” 闻佳音拿出公主做派,傲慢的扬起头,“知道了,退下吧。” 严成锦垮下脸,哀怨看着她。 闻佳音被他逗笑了,“知道啦,小成哥,你也晚安。” 那天晚上,两人都做了个好梦。 都说计划不如变化快,第二天,严成锦本打算蹭闻佳音的车一起去酒店,没想到约好的造型师临时有事,问他方不方便把约定的时间改到今天上午。 严成锦态度不错,好声好气跟对方商讨,闻佳音却越听越上火。 等他挂了电话,她忍不住抱怨:“这家店也太欺负人了吧。明明是他们的错,还让顾客迁就。” 严成锦赶紧在她早餐里多放了片培根,试图用肉安抚她的心情: “那家店很出名的。”严成锦说:“要不是我现在有点名气,想约还约不到的。” 说白了就是欺负他没名气呗。 闻佳音依旧满脸不爽,严成锦赶紧祸水东引,把早饭推到她眼前:“你等会不是要去欺负人吗,吃饱了才有力气。” 闻佳音想起自己的工作,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因为格调不错,‘音符’酒店的餐厅也常被当做商务谈判的场所。 孙老板顺着服务生的指引找到闻佳音的位置,抱怨道:“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麻烦,生意哪不能谈,非叫我大老远过来。” 进出这里的人都衣冠楚楚,喷香水打领带。他穿夹克衫和运动鞋,身上还有股机油味,看起来是有些不伦不类。 他拿起手边的咖啡,尝了一口,苦的龇牙咧嘴。 “你怎么不和我在办公室谈。听说你在这里有间办公室,号称咱们市的‘经济中心’。”他半开玩笑半抱怨:“小闻董还是有钱,没把这几百万的合同放眼里。” 闻佳音没喝咖啡,眼前只一杯清水。她没理会他的试探,问:“零件厂,你还想卖吗。” 说起正事,孙老板面露精光:“卖,当然买。不过这价钱嘛。”他竖起三根手指:“得再加三百万。” 好家伙,一个员工凑不齐五个人的小工厂,竟敢开价小一千万。 闻佳音本来想喝水,听到这价格,重新放下杯子。她问:“您给个我得多掏钱的理由。” 孙老板搓搓手,“这个嘛,首先小闻董您财大气粗,肯定是不差这几百万的。” “再一个,听说‘六方耳机厂’零配件快用完了,马上要停工了。我听说你广告已经准备好了,还找大明星代言,您这批耳机做不出来,损失得比三百万大吧。” 快不得他能拖就拖,闻佳音原以为他担心何总报复,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胃口不小,野心很大。闻佳音说:“我不会多出这三百万的。” 孙老板满脸不赞同,“小闻董,你心不诚啊。我劝你再考虑考虑。我知道咱们这行产值小,入不了你的眼。但你还是得听我句劝,咱们呐,踏踏实实的,得干一行爱一行,别把路走窄了。” 闻佳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抿了口水,慢悠悠放下杯子,动作很好看: “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 “像你们这种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我年轻,身居高位,事业有成,家资巨丰,经手的项目很多,每一个都能当 商业案例用。” “你呢,大半辈子赚不到七位数,以后看来也没什么出息。唯一的本事是在酒 桌上炫耀自己有个了不起的朋友。” “怎么看,都是我更有前途吧。” “所以,你怎么好意思,对我指手画脚呢。” 孙老板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他愤怒的站起来,“你!” 闻佳音冷眼一扫,“给我坐下!” 她语气训狗似的,不知什么缘由,孙老板却不敢反抗。 他乖乖坐下来,又听闻佳音说:“你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买你的器材厂。我只是想通知你,该选边站了。” “我,或者何总,你该选好队伍。” 闻佳音玩着杯子里的汤匙,“我跟你保证,和我比起来,你们之前那些手段,只是幼稚的过家家。” 闻佳音选的位置是个小露台,透过落地窗,能看见一楼的景象。 她看见孙老板急匆匆往门口走,不知在给什么人打电话。 盘旋在心里的阴霾终于散开,她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跟小闻董斗,哼。 这时服务生送来她点的酸奶。 闻佳音跟她道谢,习惯性的做员工调查。她问:“最近工作怎么样,有什么不习惯吗。” 第八十四章 不妙 服务生是个小女孩,看起来至多二十出头。 这里迎来送往的都是高端人士,都很客气,却也冷血,没人愿意在无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小姑娘受宠若惊,但也懂分寸,对她道了谢,没跟陌生人抱怨自己的工作。 闻佳音见她眼生,猜测她是自己离开后才招进来的。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员工素质不错,另一方面,不免为小闻董可惜。 我才走几天,江湖上已经没我的地位了。 她难得矫情一回,却被熟人撞见。 大堂经理迎面过来,看见她十分惊喜:“Boss。” 闻佳音看见熟人也高兴,问:“你过来吃饭?” 大堂经理苦笑,“我现在分管餐厅。” 他原本和部门经理同一级别,现在却降级成小组长。闻佳音皱眉:“怎么回事?” 大堂经理回答:“是闻总的命令。” 闻佳音最近一直忙‘六方音效’的工作,根本没关注‘八达’的情况。她这时才知道,自她爸接手公司后,从上至下,没有他不插手的岗位。 他把几乎所有重要职位大换血,美名曰‘培养全能型管理人才’。他还对所有人的工作指指点点,半点不忌讳外行指导内行。 闻佳音觉得她爸真的疯了。她好不容易做起来的分权架构,竟被闻裕明不声不响的毁了。 大堂经理看她脸色,小声说:“您知道吗,咱们酒店要改名字了,听说要换成‘八达酒店’。” 并没人告诉闻佳音这个消息。 大堂经理走后,闻佳音查看‘八达’的股价。 一路飘绿,半点不见回升。 说不心痛是假的。这里是闻佳音事业的起点。煽情一点的说法是,没有这里,就没有小闻董。 但闻佳音又有些难以言喻的痛快。她真想让老爷子看看,看自己到底挑了个什么东西。 她正被这种奇怪的情绪拉扯的,手机响了,严成锦发来的信息。 他先汇报自己马上要换一个很酷的新发型,请公布陛下期待。然后通知闻佳音,陈序和周和颂先过来了,委婉的提醒她,不要欺负小朋友。 我才没有欺负人。闻佳音心情重新好起来,开始幻想严成锦的新造型有多帅气。 她嘬了口酸奶,招呼服务生过来,要他们待会把严成锦小弟带到自己这桌。正说着话,她手机又响了。 是钱思远打来的电话。 他在那边说:“姐,我把广告分镜发你了,你看行不行。” 钱思远对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说是给闻佳音审阅,其实是想她夸自己。 没想到,闻佳音看完后,冷漠的说了两个字,“不行。” 钱思远不服气,“哪里不好?” 闻佳音说:“太没记忆点。” 钱思远又看一遍自己的广告。他发誓,所有人都会记住刘唱的帅脸。 这时闻佳音给他发来一个视频,并附注说就要这样的。 钱思远疑惑地点开,差点背过去气去。 这是他给闻佳音的鬼畜视频,内容如下: ‘金坷垃富含氮磷钾,渗入地下两米八。肥料掺了金坷垃,一袋能顶两袋撒。黑土地黄土地,种地就用史丹利’。 倒是雨露均沾得很。 未来的国际知名导演,未来的柏林戛纳威尼斯电影节大满贯选手,钱思远同学,绝不允许自己第一个公开作品变成笑话。 他打电话给闻佳音据理力争,那边却不肯接。 “你也知道心虚是吧。”他不满地哼一声,开始研究怎样能让自己广告更魔性。 回到闻佳音这边。她不是不接电话,她是没力气接。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她全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似的,连坐着都费劲。她才想呼救,手却被人按住。 来人用鸭舌帽遮去大半张脸。闻佳音却认出他:“崔杰!” 崔杰用食指按住她的嘴唇,笑着说:“小声点,等会有你叫的。” 他目光油腻腻的,很脏,在闻佳音身上滚了一圈,满意地点头。他贴近闻佳音的耳朵,低声说:“你今天穿的很好看,我很满意。” “你早该这样穿了。穿成这样才像个女人。” 闻佳音今天穿了严成锦挑的裙子。裙子的设计并不暴露,但剪裁很好,腰和胸部的线条勾勒得十分好看。 因为要上班,她在外面加了件宽松外套,看起来慵懒又休闲。 崔杰下流的目光在她胸口游移,“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我今天才确定,你是个女的。” “你身材真好。” 他伸出手,想摸闻佳音的胸,被闻佳音躲开了。 闻佳音不知他给自己吃了什么,只觉得说话都费劲。她强撑着力气,警告道:“你敢碰我一下,别想活着走出去。” 崔杰早料到她会这样说,嬉皮笑脸的说:“你放心,我不但会活着出去,还会活得很好。” 他捞起闻佳音的腰,强迫她站起,“等你有了我的孩子,你怎么舍得让我死呢。”他故意恶心人似的,凑近闻佳音,嗅她脖颈的香气,“就算你想让我死,闻叔叔也不会允许的自 己的外孙没有父亲的。” 他竟打这种肮脏的主意。 闻佳音拼命挣扎,却很轻易被他制服了。 “是你逼我的!”崔杰恶狠狠的说:“你以为我愿意当坏人吗,是你逼我的!” “是你先看不起我!” “是你先看不起我爸妈!” “是你先陷害我家,害我妈生病,我爸坐牢,我家还要赔一大笔钱!” “你明明认识很多人,你明明那么有钱,你为什么不肯救我爸!” “我爸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知不知道,你根本不配叫女人,你冷血,无情,根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压根不愿娶你。就算看在闻家有钱的份上,我也不想和你结婚!” “是我爸劝我,要我接受你的。不然你以为你这种女人,配进我家祖坟!” “还有我妈,是,她是嘴巴坏,成天嫌弃你,但她也劝我娶你。她说如果没有我,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他们对你这么好,可你呢,你是怎么对他们的!” 他恶狠狠说:“臭婊子,我好声好气求你你不肯听,行,现在咱们换一种方式,保证你听得明明白白。” 他揉着闻佳音的腰,“别搞得不情不愿。我很大的,待会肯定叫你欲仙欲死。” 他和她贴得很近,两人像一对正常的情侣。 闻佳音试图呼救,但实在没有力气,声音小的可怜。 给闻佳音送酸奶的服务生和他们擦肩而过。这姑娘察觉哪里不对,正想上前询问,大堂经理却在这时叫住她,让她给客人送餐。 见她满脸担忧,大堂经理问:“有什么问题吗?” 姑娘往两人的方向看去,他们已经混入人群,跟别的情侣没什么不同。 她觉得自己多想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她摇了摇头。 周和颂头次出入高级场所,兴奋的不行。打进酒店大门起,他就不停自拍。如果遇见什么新奇装饰,那更不得了了,叹息一通不算,还得让陈序帮他合影。 陈序一开始还惯着他,后来次数多了,就消极罢工起来,拍得随意又敷衍。 周和颂边检查照片边抗议。翻到某张照片时,他‘咦’了一声,把手机递给陈序,“你快看看,这是不是那个坏女人。” 照片三分之二都是周和颂的脸,陈序很嫌弃,“坏女人没有,脑子坏了的小朋友倒是有一个。” “不是啦,我没开玩笑。”周和颂放大照片,指着背景里的一对男女,“你看看,是不是她?” 周和颂大脑袋后头,闻佳音正和一个陌生男人亲密的抱在一起。 周和颂不知道自家老大结婚了,不满道:“这人怎么这样啊,她不是追老大吗。” 陈序倒是知道严成锦结婚了,但他不认识崔杰,只当自家老大被绿了,于是沉默的找起图片。 因为自己违约在先,造型师十分客气,对严成锦的造型很上心,一连提供了六七种方案。 王德福和老周凑在一起研究。这些造型不是不好看,但放在严成锦身上,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严成锦其实对造型不怎么上心。他对自己脸有自信,什么样的发型都能驾驭。 所以他变成屋子里最闲的那个。 造型师很负责,为此次工作特意收集了严成锦之前的照片。严成锦好奇的翻看,冷不丁看见自己的出道造型。 那时候他还带着婴儿肥,却摆了张臭脸。 我真酷。 严成锦把照片给他们看,“这个发型,怎么样?” “圆寸吗,很考验五官的。”造型师端详他的脸,“不过你肯定没问题。”他问剩下两人:“你们怎么看?” 王德福初入娱乐圈,还没搞懂什么叫时尚。老周这种资深直男就更不明白了。 两票赞成,两票弃权。造型师偷偷叹气,自己斟酌半天,终于下定决心。 剪。 严成锦臭屁兮兮给闻佳音发短信,叫她期待大帅哥降临。 严成锦头型也好,不用造型师格外费心。一个寸头很快理好了。 造型倒抽口凉气,少女捧心,“我天,小成哥也太帅了吧,您之前的造型真是瞎了眼。” 头发一短,严成锦的五官便全部暴露出来。一张脸又痞又野,带着点懒散,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欲。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甚至可能打老婆孩子,但是长得真TM帅’的渣男气质更明显了。 造型师招呼老周和王德福,“你们快来看。” 老周难得夸了回人,“不错,真精神。” 王德福深受启发,问造型师:“挺好看的,你也给我剃一个吧。” 不理造型飞上天的白眼,严成锦自己对镜子臭美,还抽空脑补闻佳音被自己帅翻的场面。 他想得正美,手机突然响了。 是陈序发来照片。 严成锦一看,韭菜芹菜菠菜空心菜,一排绿色蔬菜。 不是拜托公主陛下别欺负小孩子吗,怎么还吃的这么健康? 疑惑间,第二波照片发来了:雪碧、葱香味3+2、绿T恤以及绿裤衩。 严成锦察觉大事不妙。再看镜子,头发泛起绿光。 他问陈序:你想说什么。 几秒钟后,周和颂的大脸出现在他面前。 严成锦相信闻佳音不会出轨。 严成锦知道小闻董不会在公开场合跟男人调情。 严成锦更认识崔杰。 他第一个念头是,闻佳音有危险。 他立即冲向酒店。 第八十五章 失去理智的小闻董 等严成锦赶到,闻佳音已经不见了。 见他满脸焦急,陈序和周和颂两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不敢看他。严成锦知道不是他们的错,但着急找人,也没心情安慰。 虽然他知道这样不对,但在他心里,确实有那么个不讲理的的角落,在责怪他们让闻佳音置身危险。 严成锦正想联系舒季媛,却看见个熟人。 他快步上前,拦下大堂经理,“你还得记得我吗?” ‘音符’酒店的员工有‘特殊’的本领,记得每个来过的客人。何况这位被小闻董点名亲自接待的。 大堂经理商业微笑,“真巧啊严先生,小闻董刚才——” 严成锦打断她,“你看见闻佳音去哪了吗?” 大堂经理茫然,“我离开时,她正打电话,会不会在‘办公室’?” 看出严成锦很着急,他提醒,“您可以给她打电话。” 严成锦打了,但是没人接。 他看看遍布四周的摄像头,压低声音说,“闻佳音现在有危险,你要尽快确定她的位置。” 他的焦急不像假的,但大堂经理还是不能相信,自己顶天立地的老板会有危险。 犹豫间,给闻佳音送酸奶的服务生来了。她问:“你们是不是找一位穿粉裙子的女士。” 她比着刘海:“刘海很短,不算齐。笑起来很甜。” “就是她!”严成锦焦急的问,“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好像在十二层。”服务生指着电梯的方向:“她是被一位先生扶着离开的,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我多看了几眼。” 虽然确定楼层,但搜查目标并没缩小。 十二层是普通套房,有八十间客房,大半已经预定出去。大堂经理已经去查监控了,严成锦也做好最坏的打算,整备一间一间敲过去。 这时他手机震动起来。不是来短信时的震动,而是一种他没见过,叫人心慌意乱的震动。 他掏出手机,发现手机屏幕黑了。只一群熟悉的蓝色光点,组成箭头,急切跳跃着。 他疑惑的问:“间间?” 回应一般,蓝色箭头跳得更快了。 严成锦明白了,它要带自己去找她。 他们很快停在一间屋子前,光点急速散开,又聚集在一起,像撞击着什么。 严成锦立即用万能卡开了门。 这是间普通大床房,他站在门口便能看清床上的景象。 床上满是打斗的痕迹。闻佳音的手被困毛巾在一起,正死命勒住崔杰的脖子。 平日压倒性的战斗力在这时却失效了,崔杰没有昏厥,正拼死抵抗。 严成锦大步过去,揪起崔杰的衣领,把人拖出来,扔在地上。 他帮闻佳音解开束缚,发现她的手腕已经磨破了,磨出一圈红痕。严成锦心疼坏了,问:“还有哪里受伤吗?” 闻佳音像个被欺负了小朋友,委屈巴巴的跟家长告状:“他欺负我。” 严成锦掰着手指,“所以他活不成了。” 崔杰和闻佳音争斗时失去大部分气力,此时像死狗似的瘫在地上。严成锦没接受过专业训练,不知道打哪才能最快速叫他失去意识。 但他打过野架,知道打在哪里最疼。 他也不想让崔杰失去意识,他得清醒着挨揍。 严成锦迅速朝崔杰鼻梁骨来了两拳。崔杰的鼻梁骨大概被打断了,疼的哭爹喊娘,鼻血哗啦啦的流。 严成锦这时根本顾不上洁癖,一拳接一拳照他脸上去。他打得起劲,身后有风声划过,回头一看,闻佳音搬着写字桌旁的椅子,要朝崔杰身上砸。 这一下会要人命的。严成锦赶紧拦住:“不至于,公主陛下,咱不止一次。这畜生有法律惩罚,犯不着您亲自动手。” 他冲闻佳音伸手,“椅子多沉啊,把它给我,好不好。” 闻佳音很执著:“不行,我要亲手宰了他。” “我要把他的丁丁剁下来,塞进他菊花里,然后给他煎熟了塞嘴里。” 她似乎恢复力气,整个人生龙活虎的,很有种不把崔杰五马分尸不罢休的劲头。 崔杰祈求的看着严成锦,嘴里呜哩哇啦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不外乎是求饶的话。严成锦压根不打算放过他,但他也不愿脏了闻佳音的手。他跟闻佳音商量,“你想叫警察吗,还是有别的打算?” 闻佳音的脑子已经被怒火占领,现在跟僵尸差不多,唯一的执念是剁了这娘希匹的丁丁。 严成锦看得出来,公主陛下现在理智全无。他拥着她,小声说:“你房间就在楼上,我们去冷静一下,然后再决定剁不剁他的丁丁,好不好。” 闻佳音看着他的脸,喘息逐渐平静。 她在窗边捡起自己的手机,有规律的按了一串数字,严成锦的手机停止了那叫人牙酸的震动。 趁这功夫,严成锦给崔杰搜了个身,成功在他兜里翻出一小瓶药。 严成锦在别的酒吧见过这药,是种肌肉松弛剂。 他越想越生气,又给了崔杰鼻子一下,疼得他眼泪鼻涕一起流。严成锦看着恶心,又给了他一下。 等扶着闻佳音进电梯,严成锦紧张的情绪终于放松。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手机上全是未接来电和短信。 有舒季媛的,也有卓教授和师兄的。 闻佳音解释:“刚才,我启动了‘间间’的紧急求救模式,跟我手机相关联的手机都会收到。” 她自嘲一笑,“本来是预防我被人绑架,没想到用在倒霉催的身上。” 严成锦安抚的拍拍她的背,还要给众人报平安,顺便咨询卓教授,肌肉松弛剂对闻佳音的身体,特别是耳朵,有没有影响。 他这边才因为‘没影响’松了口气,闻佳音却传来痛苦的呻吟。 他立即低头,“哪里不舒服。” 他想摸她的头,闻佳音却躲开了。她似乎还想做什么,却在看过监控后放弃了。她小声嘟囔了句:“我热。” 严成锦没听清,“你说什么”才问出口,电梯已经停了。 闻佳音逃命似的冲进自己房间,开始解身上扣子。 “我很热,快热死了。”她大声喊。 她给这股燥热烧得理智全无,压根找不到扣子,开始扯身上的衣服。她像蛇一样贴近严成锦的身体,“我是不是中春药了,是不是不啪啪啪就会死。” “不是,不是!” 严成锦这时讲起科学,他想起自己看过的辟谣小论文,给闻佳音科普, “不会的,你冷静一点,你是搞科学的你该明白,这玩意只是放大你神经末梢敏感度,并不会出人命。” 他忘了自己在哪看过的,说男人的体温比女人的高,于是立即远离闻佳音:“来,你跟我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一定能恢复理智。” 闻佳音恢复不了,她追在严成锦身后,诱惑道:“来嘛,做嘛,你和我做,我给你钱。” 严成锦是个有底线的人,义正辞严的拒绝: “我不能收。你想想看,咱们在酒店钱色交易,警察该怎么想咱俩。我们会被打黄扫非的,然后你酒店就完蛋了。” 担心闻佳音想不通里头的因果关系,他特意强调,“酒店可是你的心血,你忍心吗。” 要是不知道闻裕明拿自己酒店胡搞,闻佳音可能真会停下来。可她偏偏知道了。于是豁出去了,嚷嚷,与其让酒店毁她爸手里,她宁愿酒店给自己打黄扫非掉。 总之就一个意思,她就是要啪。 立即啪,马上啪,非啪不可。 严成锦一琢磨,这样逃避下去确实不能解决问题。于是他停下来,严肃地问:“你确定吗。” 闻佳音点点头,“公主陛下允许你脱下她的内衣。” 她衣衫不整的,头发乱了,妆也花了,嘴唇上的红色晕出来一些,看上去有些颓废。 但她又用最无辜的眼神盯着他,还对他说勾引的话。 严成锦想起来她的身体。 漂亮的背,柔软的腰,纤瘦的小腿。 他忍不住幻想,那些惊鸿一瞥的地方,细节有多耐人寻味。 严成锦的喉结不自觉动了一下。 这时两人逃进浴室。严成锦对面有面很大的落地镜,严成锦在里头看见自己纠结的脸。 他太了解自己了,他并不是绅士,也非君子,他很容易在自己脸上找到了期待。 此时天时地利,连道具也有了。只差严成锦一个点头,就能凑成人和。 偏严成锦不愿意。 闻佳音以为他是愿意的,毫无防备靠近,没想到严成锦抄起身后的浴巾,把她扎成个大粽子。 闻佳音这时还没想明白,茫然地问:“捆绑play吗?我们第一次,……要玩这么狂野?” 严成锦红着脸,把人打横抱起,温柔地塞进浴缸里:“我听说,泡澡有助于缓解——” 闻佳音的身体很快被水浸透,那些暧昧的曲线透过薄薄的布料,出现在他眼前。 严成锦呼吸乱了几拍,眼睛也不知该看向哪里。他语无伦次: “那什么,泡、泡澡对身体好,到时间了我叫你。你、你先泡着,我出去了。” 闻佳音这才明白自己被拒绝,蠕动着身体抗议: “严成锦你还是人吗。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同意。我就这么没吸引力吗?” 严成锦这时已经逃出去了。他怕闻佳音听不清,重新推进门进去,又怕自己没定力,被她勾引,只好再一次出来。 他把门推开一条缝隙,又担心这缝隙太大,闻佳音逃出来,于是重新把缝隙关窄。 他冲里面喊:“你现在不清醒,我怕你后悔。” 闻佳音听见了,怔愣片刻,忍不住笑了。她慢慢把自己沉进浴缸里,咕噜咕噜吐泡泡玩。 严成锦在外面等了一会,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想进去捞人,门口传来‘滴’一声响。 严成锦担心来人是闻裕明。 这人真是奇怪,你说他有责任心吧,严成锦真是没见过比他更不靠谱的爸了。但你要说他不负责吧,上回闻佳音进医院,严成锦还挨了他两拳。 他担心老丈人误会,整理好衣服才出去,等在客厅的人竟不是闻裕明。 是舒季媛。 第八十六章 很会的小成哥 舒季媛冲进闻佳音房间,气还没喘匀,就看见严成锦扣着扣子从闻佳音卧室出来。 虽然知道这人是闻佳音自己挑的,证也是她主动领的,但舒季媛就是觉得自家大白菜给猪拱了。 偏这只猪还没什么自觉。严成锦指着里屋,介绍道:“小闻董,在洗澡。” 舒季媛没好气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严成锦便把崔杰做的孽告诉她。 舒季媛撸胳膊挽袖子,下楼收拾那个牲口。临走前,她盯着严成锦,警告似的,说:“你们,做好措施。” 严成锦看得出来,舒季媛对自己隐隐有些敌意。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羞红了脸。 这人不是暗恋我们小闻董吧。严成锦不满嘟囔,人家两口子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重新回到卧室,先在地上看见一条湿乎乎的毛巾。接着是湿透的粉裙子,继续往前,他还看见沾着水渍的蕾丝内衣。 严成锦突然不敢抬头了。 他甚至不敢想象闻佳音现在穿了什么。 浴室传来翻找的声,接着是吹风机的声音。严成锦壮起胆子,捂着眼睛,从手指缝往里偷看: 闻佳音正在吹头发。这没什么稀奇。但闻佳音穿着他的T恤在吹头发。 他的T恤很大,堪堪遮住她大腿一半,随着动作起起伏伏,几乎下一秒,他就能看见衣服底下的风景。 严成锦愣住了,就保持那个滑稽的动作,呆呆看她。 闻佳音从镜子发现他,关了吹风机。 她比着手语问:跟我睡吗。 她眼睛依旧是柔软的,还带些孩子气。严成锦不敢看她,抢过吹风机,对着她头发一阵猛吹。 闻佳音没有防备,吃了一嘴巴头发,不满的踢他一脚。 她光着脚,地上有点滑。像所有恶俗偶像剧里演的一样,她摔在他身上。 严成锦本能的接住她。 闻佳音比着手语问:这种时候,我们是不是该亲个嘴。 严成锦盯着她嘴巴看了许久,苦笑道:“公主陛下,不要再调戏我啦。” 他把人打横抱,轻轻起放在床上,塞进被子里。 “你现在不理智。”严成锦说:“我也不太理智。” “女孩子的身体很珍贵的,我不想你第二天早晨后悔。” “你先休息一会,好不好?” 闻佳音没带助听器。她盯着他的嘴唇,看了许久,慢慢把脑袋缩进被子里。严成锦起身欲走,这才发现她揪住自己衣角。 他询问的看向她,却见她对自己伸出手。 严成锦便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上。 闻佳音在他手心写:我害怕。 她不知是控制不好不音量,还是害羞,小声说:“刚才,在崔杰那里,我很害怕。” “我没有力气,学过的功夫都没有了,我保护不了自己。” “我很害怕。” 严成锦坐在床上,坐在她身边。他把她有些乱的头发整理好,对她说:“抱歉,让你遇到这种危险。” 闻佳音不解的问:“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让我遇到危险的。” 严成锦说:“我不是你丈夫吗,应该保护你的。” 闻佳音看着他,似乎做出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她问:“你可以,等我睡着再走吗?” 严成锦握着她的手,“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他哼着儿时听过的歌,闻佳音虽然听不见,却安心闭上眼睛。 严成锦闲着没事,打量起闻佳音的房间。 卧室一如既往的大,墙壁是灰色的,只一张床。被子是墨绿色,上面有玫瑰金色花纹。 对面的落地窗边有一个简易衣架,上面挂几件暗色的衬衫,还有睡衣。 严成锦想起第一次去闻佳音家的情景。这里比她家更像个住人的地方。 他听说过,闻佳音以前是在这里办公的。他忍不住想,小闻董在‘八达’到底是怎样的风采。 闻佳音已经睡着了。她睡得不太舒服,嘟囔着什么,松开严成锦的手,翻了个身。 严成锦笑骂道:“用完就丢,你这是渣女行为啊。” 突然他愣住了,视线在闻佳音身上和衣架上来回移动。 你有睡衣的,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这位公主真恐怖,竟然趁自己睡觉时勾引我!严成锦默默捂住胸口,眼睛里的光深沉起来。 他摇摇头,低声笑了。 他轻轻把闻佳音手臂拿出来,为她处理伤口。 严成锦到底没能遵守跟闻佳音的约定。 他没离开。 他一上午过得惊心动魄,心累,身体也累。不知不觉间,他在闻佳音身旁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迷迷糊糊睁开眼,闻佳音正从他身上往下爬。 她一点不内疚自己把严成锦吵醒,淡定的冲旁边一指。严成锦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在床边小柜子上看见她的助听器。 “谢谢。”闻佳音戴好助听器,继续从他身上往床下爬。 严成锦睫毛不可控制的颤抖了几下,捉住她的手腕。 怕碰到她的伤口,他并没用力,只是禁锢她,不许她乱动: “你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你为什么在我身上乱蹭?” “你为什么……” 严成锦一只手握住她手腕,另一只手顺着衣服下摆,溜进她腰上。 他摸着她脊背间的凹陷,一点点向上,然后他发现,她没穿内衣。 他眼睛里的光沉寂下来,他带着些胁迫,问:“说呀,你想做什么。” 因为经常玩乐器,他的手指有一层薄薄的茧,有点糙,摸得闻佳音痒痒的。 他眼睛里的暗示太明显,闻佳音轻轻笑了。 她说:“因为我在勾引你呀。” “我在勾引小成哥。” 那瞬间,严成锦的表情甚至有些狠厉。他翻身,把闻佳音压在床上,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闻佳音的眼睛不再柔软,看起来有些调皮。她说:“可我现在不想了。” 严成锦像给人按下暂停键,维持抽皮带的动作,傻傻看她。 闻佳音说,“小闻董的睡觉邀请只有一次,过时不候。” 她笑眯眯的,一看便知道是开玩笑。 严成锦却不敢再动。他不想她有任何勉强。 刚才凶恶已经不见了,他委屈巴巴的问:“真的不可以吗。” 闻佳音觉得他可爱死了。她冲他勾勾手指,等他把脸凑过来,吻上他的嘴唇:“当然是,假的。” 有一瞬间,严成锦脑子里空白一片,只剩下闻佳音柔软的嘴唇。他觉得自己被什么狠狠勒住脖子,周围没有氧气,他也忘了呼吸。 但他很快重新获得自由。 他像条挣脱束缚的狼犬,露出尖利的牙,践踏着她柔软的身体。 他从她的嘴唇开始,吻着她的脖子,一点点往下,侵犯着他幻想过无数次的身体。 他有些着急,动作很凶,却吻得十分仔细。 闻佳音任由他吻着。 她好像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了,此时此刻,他才是她身体的主人。 想到这里,那股无名心火烧得更旺盛了,严成锦简直想把闻佳音吞下去。 但他又害怕她受伤。 她可是公主陛下,她像一朵娇嫩的花,他必须小心才行。 他吻的煽情,闻佳音却伸长胳膊,拉开床边矮柜的抽屉。严成锦察觉她的动作,抬头一看,只见这人摸出了一盒什么,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认真读着背后的使用说明。 严成锦差点气到不行。 闻佳音还大爷似的,催促道:“你怎么停了,继续呀。” 她拆开盒子,把里面的铝制小方袋一个个数出来,“快过期了,我们今天把它都用掉,不要浪费。” 她天真的跟严成锦确定:“……用得完吧。” 严成锦觉得自己遭到精神和肉体双重打击。他离开她的身体,赌气道:“用不完。” 闻佳音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他了,边嫌弃这人娇气,边拉着他的胳膊哄,“你快亲亲我嘛,我喜欢你亲我。” 严成锦骂了句脏话,重新把人压在自己身下。 惩罚似的,他在闻佳音大腿内侧咬了一口。闻佳音又痒又疼,忍不住呻吟起来。严成锦像发现什么新玩具,开始报复她的不解风情。 他问:“公主陛下,我在做什么?” 闻佳音回答:“……在吻我的小腿。” 他又问:“现在呢。” 闻佳音有些难为情,侧过头,假装没听见。偏他不肯放过她,诱哄似的,又问一遍,“我现在在做什么呀?” “吻、吻我的腿。” 严成锦对这答案不满意,追问道:“吻哪里?” 闻佳音羞愤难当,撒娇道:“小成哥。” 严成锦在这简单的问答中找到乐趣。他轻轻吻过她的嘴唇,然后在她耳边说:“你就告诉我一个人好不好。你告诉我,小成哥刚才亲你哪了。” 闻佳音红着脸,小声在他耳边嘟囔着。 到最后,严成锦说:“公主陛下,我可以进去吗。” 闻佳音身体已经熟透了。她抿着唇,不敢看他。直到他又问一遍,她才说:“进、进来。” 严成锦却不满意,“公主陛下,你没礼貌哦。” 闻佳音软声哀求,“小成哥,,你不要再欺负我啦。” 严成锦又哄她,“你就说一次,就一次,好不好,我想听。” 闻佳音忍着羞耻心,揽着他的脖子。 她在他耳边说:“请进,小成哥。” 第八十七章 有钱人的快乐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运动量比平日大,严成锦这觉睡得很熟。早晨起床时,发现怀里多了个软乎乎的身体,他疑惑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是他老婆。 昨晚我们睡在一起。 严成锦想想就高兴,忍不住傻笑起来。他恨不得在时代广场买一条广告,向全世界人民宣布这个好消息。 他凑近闻佳音的脸颊,打算给她个早安吻。 没想到闻佳音已经起来,正盯着手机,时不时在屏幕上戳几下。她躲开严成锦的吻,“稍等一下。” 严成锦一吻落空,落在她发梢上。 他好奇的看她手机,屏幕上是红红绿绿的线,像股票交易界面。严成锦问:“在做什么?” “搞死倒霉崔的。”闻佳音完成手头的工作,把手机扔在一旁,“他敢对我动手,我不可能放过他家。等着吧,最多一个星期,我要他们倾家荡产。” 她亲亲严成锦的嘴唇,“闻到橙子味没有,我起床后特意去刷牙的。” “我一直在等你醒来亲我。” 严成锦本来就有点介意自己没刷牙,听她这样讲,准备的深吻也变得浅尝辄止。他碰碰她的嘴唇,然后跳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他边刷牙边说:“我还打算写首歌骂他。还是你的方法解气。” 闻佳音坐起来,伸懒腰,“我本来想今天就把他家股票抄底,但又觉得太便宜他了。我要得赚点损失费才行。” 她冲卫生间喊,“你不许给他写歌,这牲口不值得。” “知道啦。”严成锦从卫生间出来,重新跳回床上,补上他的早安吻:“刚才亲的不好,重新亲。” 一吻结束,闻佳音呼急促起来。她看向地上,“还以你想继续呢。” 严成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地上有剩下的铝制方袋。 昨晚他没用完。他有些心虚。但很快又硬气起来。 这一盒可有十个呢,就算生产队的驴也得累死。他一晚上用掉四个,已经很了不起了。 闻佳音朝地上数了数,有些遗憾:“好浪费,这个星期用不完了。” 严成锦对自己很有信心,“不会的,今天才周三,用的完用的完。” 闻佳音叹气,“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再而衰三而竭。你,唉。” 这词是这么用吗。严成锦决定了,回头自己上补习班,说什么也得带上闻佳音。 他很不服气,拉着闻佳音的手,让她摸自己腹肌。“我认为,你对我的预期是错误的。” 他赤裸着上半身,裤子松松挂在腰上,整个身体的线条饱满又流畅,看起来生机勃勃的。 闻佳音叹气,“赶紧把衣服穿上,回头拉肚子了。” 严成锦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你昨晚不舒服吗。不应该啊,你昨晚明明很快乐的。” 闻佳音同情地看着他,“我们统计过,男性的最佳生育年龄在二十四岁。因为过了这个年纪,那里的活性度就减低了。” 这是什么恶魔低语! 严成锦觉得天塌了。他抱着脑袋,不可置信的低下头。 闻佳音也低头,跟他一起看。 她见不得严成锦这样失落,‘啪’‘啪’拍他的腹肌,安慰道:“别担心,反正这东西我也要用,我会保养的。” 严成锦: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闻佳音又问:“说起来,你头发呢。” “剃了。”严成锦无精打采的说:“你才发现?” “最晚就看见了。”闻佳音好奇的摸上去。手感很奇妙,她忍不住多撸了两下。 “你也不想想,我能看不见吗,扎得我腿可疼。我昨晚光顾着叫了,忘了问。” 严成锦顺势把人拉近怀里,让她坐自己大腿上。他实在不愿相信自己正走下坡路,怂恿道:“我们再来一次吧,好不好。” “你今天没事吗?”闻佳音回想自己今天的日程,“好像也不是不行。” 严成锦现在很听不得不行两个字。 他把脑袋埋进她颈窝,假装自己听不见,手也跟着不老实起来: “本来今天要去试衣服的,但造型师出差了,今天就空出来了。” 说起试衣服,闻佳音想起件事。她托着严成锦的脸,催促道:“你快一点哦,等一下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你好冷漠,好像我从没让你快乐过。 严成锦恶狠狠说:“快不起来。硬件不允许。” 两小时后,两人出现在‘音符’酒店隔壁的高档商场。 严成锦把玩着闻佳音的手指,问:“你要买衣服吗?” 闻佳音说:“是你需要。酒店马上周年庆,小闻董的老公要穿得漂漂亮亮参加。” 闻佳音不常逛街,不清楚男装品牌的位置。好在商场经理很快得到消息,过来做他们的导购。 男装款式大同小异,挑起十分无趣。但严成锦身材太好,那些本就剪裁优良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更衬得他宽肩窄腰大长腿。 闻佳音小时候就不喜欢洋娃娃,每次看易静她们玩,她总觉得很无聊。从没想到,在长大后,她竟体会到其中乐趣。 商场经理很有眼色,送来的都是超季新款。闻佳音又挑了一件,走到试衣间前。 隔着绒布门帘,她说:“咚咚咚,我可以进来吗。” 严成锦差点被她萌化了。他忍笑,“不可以。” 闻佳音在‘门’外不情不愿“哦”了一声,再没了动静。 不会真走了吧。严成锦重新扣好扣子,才想出去找她,一转身,发现一颗狗狗祟祟的脑袋。 严成锦把人拉进来,“竟然偷看。” 闻佳音一点不见外,大大方方摸他的腹肌。她把新挑的衣服给他,戳戳他锁骨上的吻痕,“好涩情哦。” 严成锦挑眉,“这就涩情了。” 他脱下衬衫,示意她看自己的背:“看你给我挠的。” 闻佳音好奇的探过头,只见这人白色的背脊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抓痕。 严成锦扬起眉毛,“暴力小野猪。” 闻佳音疑惑的看自己指甲,“你说,这里面会不会卡着你一条肉。” 咱俩不是调情吗,怎么转到惊悚频道了。严成锦突然和千千万万个女同胞共情了,该死的狗直男。 防止自己被气死,他换了个换题:“这衣服怎么没标价?” “高定都是这样的。”闻佳音见他换上新衣服,满意的不得了,“我好像明白大家为什么都想做有钱人了。” 她看看旁边的衣架,问:“有没有不喜欢的,没有我结账了。” 这些衣服都是奢侈品牌。严成锦抽空查了一下价格,吓得赶紧拦住她。 “公主陛下,使不得啊。” “我承认,你陪我买衣服,为我花钱,我很高兴,非常高兴。但我真的不需要这么多名牌。” “我平时不是练舞就是写歌,穿T恤牛仔裤就好,不需要定制西装。我们买回去也是放在衣柜里,很浪费。” “我知道,出席宴会要穿正装。我们选一件就可以了。” 他拥着她的肩,把她带到衣架前,“你选一件,能和你凑成情侣装的,好不好。” 闻佳音茫然,“可是男士套装不贵的。而且你穿起来很好看。” “那是因为小成哥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严成锦摸她的腰,趁机占便宜,“不是要我做‘Mn’的投资商吗,你可以把省下的钱投进去。” 他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态度坚决。闻佳音只好妥协。 最后她挑中一件自己常穿的牌子。 和严成锦身材比,这件衣服的肩有些窄,腰又有些款,需要留下修改。 才出店门,闻佳音就小声跟严成锦吐槽: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了,我就带你去订做了。老爷子认识个很厉害的老师傅,手艺特别好的,拿眼睛一看就知道你的尺码,从不返工。” “唉,都怪我最近忙糊涂了,把这事忘了。” 严成锦觉得这些高定很配得上自己,一点也委屈。 这层全是奢侈品。两人路过一家仙女品牌时,严成锦多看了几眼。 那些缥缈的布料和颜色,很轻易让他想起闻佳音的衣橱。 他偷偷给自己写了条备忘录,要用第一张唱片赚到钱,给他的公主陛下买小裙子。 他脚步慢下来,闻佳音自然注意到了。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逗他:“原来你喜欢这种款式。” 她摸摸下巴,“嗯,你皮肤白,腰也瘦,穿起来应该很好看。” 严成锦危险的眯起眼,偏闻佳音没察觉一般,继续在他身上比比划划。 严成锦忍无可忍,把人抱在怀里,挠痒痒。 闻佳音真的很怕痒,赶紧求饶:“小成哥,我错了。” 小成哥是很原则的帅哥,不肯让她轻易糊弄过去。他严肃地问:“错哪了?” 闻佳音便傻笑着跟他撒娇。 许大年也收到‘八达’的年会邀请,今天也来试衣服。隔着橱窗,他看见笑闹着的两人,周身气压都低了下来。 他起身欲走,女伴从试衣间出来,问他:“老许,我穿这件好看吗?——诶,你要去哪?” 她开玩笑般:“你不是想溜走,让我自己付钱吧。” 许大年看看外头的闻佳音,又看看自己年轻的女伴。他伸出手,“过来,陪我见一位朋友。” 第八十八章 炮仗精闻佳音 许大年的女伴是最近小有名气的网红,高秀白幼瘦,是他一贯的审美。小姑娘人很有些小心机,但是不讨人烦,在他身边呆了挺长一段时间。 听说许大年要带自己认识他的朋友,小网红十分惊喜,挽着他的手,乖乖巧巧跟在他身边。 闻佳音见许大年从店里出来,有些惊讶:“你也来买衣服,这么巧吗?” 许大年给她介绍,“这是我女朋友,那个——” 他女伴换的太快,总记不住她们的名字。 小女友很有眼色,也不生气,主动报出自己名字。 许大年又说:“这位是小闻董,这位是——” 闻佳音说:“严成锦,我先生。” 竟然是这样一个小白脸。许大年探究的视线很明显。他问:“这是哪家公子?” 他其实是存心的。他打听过这人,知道他是个一穷二白的十八线,有意叫他下不来台。 严成锦看出他的敌意,才想茶他,闻佳音已经开口了:“都说了他姓严,还能是唐家公子?”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女朋友在场,她不好意思骂他,于是忍了下来。 妈的闻佳音你是个棒槌吧。许大年再接再厉,伸出手,“不知严先生在哪行发财?” 严成锦礼貌握上去,“我是个唱歌的。” 许大年继续挑刺,“我真是老了,好长时间没看电视,竟不认识你。” 严成锦已经摆出商业微笑了,打算跟他大战一场。没想到闻佳音又跳出来,“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上岁数了。” 她有些得意的跟许大年科普,“我跟你说,现在电视上可没唱歌的节目,你得来我们APP看。” 她瞪许大年,“你不会还没注册我们APP吧。” 许大年被这棒槌气死不算,还得在她的监督下,现场下载APP。 许大年不干了:“我这月流量都用超了,你给我开个热点。” 闻佳音把热点开了,“瞧你那抠门样子。” 许大年问:“密码没改吧。” “没有。”闻佳音说:“我认识的人里,除了你,没人会蹭别人流量。” 许大年瞥严成锦一眼,老大哥似的,语重心长的说:“我劝你多少次,你那密码没事改一下。你怎么能所有密码都用同一个呢。” 严成锦挑眉,咋地,给我显摆你俩关系好吗。 他这会也不急着自己出手了。 他看出来了,他们家公主可能是炮仗精转世,专门治‘年’的。 闻佳音果然不负众望。她有点不耐烦的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密码已经不保险了,我不重要的东西才用密码。” 见许大年下载完了,她又教他注册:“你点进‘音乐大顽家’,给我们小成哥投一票哈。” 我投个大头鬼。 ‘将将行’的票数现在第一,是二三四五名总和的两倍。严成锦的大头照就在‘将将行’上,还有个可爱的小皇冠。 妈的狐狸精。许大年暗骂一声,决定回去就刷票,说什么也要把严成锦从第一的位置赶下来。 他问闻佳音:“能跟你单独聊聊吗,有点工作上的事。” 闻佳音向来工作为重。她对严成锦说:“你等我一会,好不好。” 她语气里不自觉带上撒娇,酸得许大年牙疼。他强撑着笑,对严成锦说,“抱歉,少陪了。” 严成锦假笑,“工作要紧。” 小网红没见过许大年对谁如此迁就,留了个心眼,去网上查‘小闻董’的履历。 一查吓自己一跳,这么牛逼还是人吗。她瞥了眼严成锦,又把他的名字放进搜索框。 看完搜索结果,她想,这个三十八线都能跟小闻董结婚,那自己和许大叔,也不是不可能噢。 她主动套近乎,“帅哥,咱俩交流交流呗。” 严成锦可是打从万花丛中经过的男人,他看得出许大年对闻佳音的心思,也能看出眼前这小网红的。 在潜在威胁身边埋伏一双眼睛,挺好。他痛快地跟网红妹子交换了手机号码。 许大年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和闻佳音有结果。 他是‘工二代’,父母都是工业园的工人。他不是念书的料,父母也不强求,父亲甚至早早为他在厂里谋了份差事。但没过多久,工厂倒闭了,工业园也荒了,他就成了偷鸡摸狗的二流子。 可以说,如果没有闻佳音,他早就蹲看守所了。 都说男人不可能和见过自己落魄一面的女人在一起。许大年自己是不在乎,毕竟跟小闻董比,全世界也没几个体面人。 可他知道,闻佳音没那意思。闻佳音跟他是比别的男人亲近,但那份亲近是不分性别的。她只拿他当可以信赖的下属。 有一段时间,许大年甚至怀疑闻佳音得孤独终老。在这人眼里,人不是分男人女人,而是分有用的和没用的。 直到今天,他看见严成锦。 他这才知道,闻佳音也不总跟根木桩子似的。原来她也会像别的女人那样撒娇。 许大年突然很不服。 凭什么是那个男狐狸精。 凭什么,不是自己。 明明他们认识更久的。 他假装不经意问:“就定下来了?” 闻佳音正等他汇报工作。听见这没头没尾的话,不解的问:“什么?” 许大年说:“我问你对象,这就定下了?” “这不废话吗。你知道的,我钱多,离婚很麻烦。”闻佳音催促,“别唠闲嗑,说正事。工作有什么问题。” 工作当然没事,许大年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他说:“就是你给我看的那个零件,我跟你耳机厂的吴总对接好了。” 闻佳音狐疑的看着他,“你没跟我说过吗,你好像跟我说过了。” 许大年当然说过了,他只是在没话找话。他轻咳一声又说:“那个,我觉得他人不错。虽然一开始觉得他烦人,但接触下来——” “你是小学生吗,还给我汇报交友心得。”闻佳音调出手机里备忘录,“我就说嘛,这件事你已经告诉我了。” 许大年装傻,“是吗,我忘了。我还怕你担心,想给你打电话来着。” 闻佳音有些同情的看着他,“年啊,你今年都四十了,也是得老年痴呆的岁数了。记得每半年去医院体检一次啊。放心,公司给你报销。” 许大年差点吐血。 爱不动了,这种棒槌实在爱不动了。他默默反省,觉得不能只羡慕别人吃肉,看不见别人挨揍。 那男狐狸精背后指不定受多少罪呢。 说起男狐狸精,男狐狸精就到了。闻佳音手机震了一下,是严成锦短信:聊完没有? 闻佳音回头,严成锦就站在不远处。闻佳音忍不住勾起唇角。她向他走去,“怎么了呀?” 许大年的牙神经毫无征兆的跳了一下,整个人像吞了一斤柠檬,打毛孔里往外泛酸。 小女友过来一看,吓坏了,扶着他直晃悠,“老许你没事吧,是不是中风了。” 许大年又看闻佳音,这棒槌跟那男狐狸精有说有笑的,一点不在意他的死活。他深吸口气,指着相反的方向,“带我,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和许大年不一样,严成锦不是找茬,他是真有正事。 舒季媛把昨天的监控视频发到他手机上了,他找闻佳音一起看。 闻佳音好奇,“小舒为什么不给我。” 严成锦坦坦荡荡,“昨天你洗澡时她来了,可能误会了。” 闻佳音昨天洗了两个澡。第一个在事前,另一个在事后。 闻佳音以为舒季媛赶上了第二个,很不见外的说:“她误会什么嘛,你就是大 牲口,还能整夜犁吗。” 所以你就是对昨晚确实不满意是吧。现在是公众场合,严成锦不好证明自己的 实力,发誓回去要她好看。 不过现在,他暂时搁置心中不满,和她凑在一起看监控。 这段监控是斜对着闻佳音的位置拍的,画面经过舒季媛的放大处理,还算清楚。 那天餐厅客人不多,闻佳音附近只她一个人。 那个新来的服务生和大堂经理先后经过她的位置,然后崔杰就过来了。 视频到这里结束,两人久久无语。 闻佳音问:“我是上岁数了吗,眼睛已经不好使了。为什么我没发现崔杰是什么时候动手脚的。” 严成锦不死心,又把视频回放两边后,也放弃了:“……我也没看到。” “算了不看了。”闻佳音霸道的把手机塞回他口袋里,“术业有专攻,回头把监控送给警察叔叔,看能不能顺便翘掉这一条销售违禁药的产业链。” 严成锦有点担心,“我听说,有人会用借口精神病——” 闻佳音神秘一笑,“如果他有精神才好。你不知道吧,老宅背阴面,有一家精神病院,专门收治这些脑子有问题的。” “不要担心啦。我不是说过吗,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再想啦。有那个时间,你还不如琢磨一下,怎么——” 说到这里,她往严成锦大腿看去,随即摇头,“算了,你尽力了,我也不能强迫你突破身体身体极限。——有那个时间,你还是好好琢磨工作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严成锦不满,你等着,小成哥这一周都得叫你好看! 小成哥计划的挺好,但现实却很残酷,他短时间内没办法让闻佳音好看了。 严成锦要发专辑了。 第八十九章 上台之前 王德福做事讲究个排面,对于自己经手的首张唱片,他甚至打算自掏腰包,不但要在网上投放广告,还打算包下报纸头版。 这个又土又豪的计划才在会议上提出,就遭到所有人反对。老周和陈序委婉表示现在没人看报纸,周和颂就坦白多了,直言这种行为特像上世纪那种大老板给自家小情人搞排场,宣誓主权的那种。 王德福不敢跟小闻董枪男人,只得把这计划搁浅。 但如何宣传确实成了大问题。周和颂建议买APP开屏,老周表示没钱。陈序建议买地铁广告,老周表示没钱。 不是老周把钱贪了,实在是严成锦这人对音乐要求严苛,人送外号‘录音室忽必烈’,预算严重超支。 最后严成锦拍板,就在‘粉灰黄’内部买个推荐位得了。 首先当然是预算问题,‘粉灰黄’毕竟算自己人,还能商量个友情价。 第二,他担心曹鸣的‘粉丝’。 ‘东城星光’的手段他早领教过了,除了给他刷黑词条,买黑热搜,从各种角度刁难他,还会伪装成他的粉丝,挑衅和攻击其他艺人。 严成锦最近动作不小,‘东城星光’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谁知有什么下作手段等着他。 预防节外生枝,严成锦发新歌的消息虽然很早就传出去了,但一直等到倒数半个钟头时,才有正式消息。 老周他们三个挤在电脑前,王德福问:“我不懂这个,你们给我准话,销量有多少?” 他自言自语,“那个曹鸣,歌也难听,长得就那样,专辑都能过亿,咱们小成哥,怎么着,不得一亿五千万?” 老周嗤笑:“你睡吧,梦里啥都有。” “你也不看看,曹鸣是怎么卖专辑的。提前半年打广告,电脑、手机、地铁、公交上都是他的消息。” “后援会组织集资,那些小男孩小女孩攒了半年零花钱都用这上头,给他们哥哥刷数据。” “真TM的,以为我们的唱片是什么,菜市场的大白菜吗。” 老周端起杯子,想倒酒,最终把手伸向矿泉水。 自从严成锦重回歌坛,他就戒酒了。狠狠灌了半瓶水:“我做不来这种事,你们也不许做。” 王德福头次知道这些骚操作,连连咋舌,第一反应是:“那得不少钱吧,税怎么交?” 老周耸肩,表示自己没兴趣,也不知道。 王德福忙在自己记事本上添了一笔,要警惕后援会问题。 两个老男人说起饭圈现状痛心疾首,周和颂也加入讨论。陈序问严成锦,“你觉得,能卖多少?” 严成锦想了想,不确定道:“五百万,会不会太乐观?” 说实话,陈序挺难过。严成锦出道那会儿还是实体专辑,他第一张专辑卖得都不止这个数。 他给他老大打气,“这只是保守估计啦,你可是严成锦,说不动真能破亿。” 严成锦知道他给自己打气,跟他对拳,“谢啦,bro。” 时间很快跑到最后几秒,几人各自找位置坐好,或者看手机,或者看电脑,只等那个跳动的数字归零。 出乎意料,这张迷你专辑销量十分亮眼,竟在十分钟内突破一百万张。五人都傻眼了,相互确定自己没看错。 王德福是真的不懂这些,指着电脑屏幕念,“‘刘唱粉丝公会’,是什么意思?” 他话音才落,刘唱已经打来电话,嗷嗷哭诉,说老大你发新歌竟然不告诉我。 刘唱打歌期进入尾声,最近闲着没事,天天在网上追严成锦的新闻。就在二十分钟前,他发现严成锦新专辑的消息,激动的开直播为小成哥宣传。 他先回忆了他们的青葱少年,又为大家回顾严成锦写过的金曲,并很有心计的暗示,曹鸣可能偷了严成锦的歌。 最后,他对他的粉丝说,不一定非要买,请去听一下,我小成哥的歌绝对好听的。 然后他就被匆匆赶来的方姐收缴了作案工具。 方姐骂他不知轻重,这是跟‘东辰星光’正面杠上了。还说他从没对自己专辑这样上心。 刘唱不服气,表示他的专辑只是漂亮的垃圾食品,而严成锦的歌是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每个音乐人都义务推荐好音乐,他这是为了乐坛的良性发展。 他的粉丝则分为两派。一派认为严成锦确实和他关系好,爱屋及乌的支持一下。另一派则阴谋论,他们很快调查清楚严成锦的过去,认为刘唱只是单纯讨厌曹鸣,才支持他的前队友。 谁都知道,刘唱和曹鸣的粉丝不共戴天,那就更要买专辑了。 为严成锦宣传的还有小天后姜葵。她倒没开直播,而是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小论文,中心思想是,祝贺严王回归。 她是知名学习困难户,肯为严成锦费这心思,粉丝自然感受到她的心意,特意找赶来表示支持。 这俩位是敢跟‘东辰’硬刚的。 还有些不出名的小艺人,受过严成锦的恩惠,又不敢招惹‘东辰’和曹鸣,只能假装手滑,给上面两位点赞,然后取消。 也算变相宣传一波。 另一个公会叫‘严成锦粉丝团’,他们是正经的严成锦粉丝,都是为严成锦来的。 他们其中有人从严成锦练习生时期就喜欢他,还有人是看过‘音乐大顽家’才认识的。但是更多人,是在严成锦出道起,一直路陪他走来的。 他们见证他一飞冲天,也陪他经历过寂寂无名的岁月。他从娱乐圈消失,他们也消失了。 然后他出新专辑了,他们又出现了。 ‘Mn’闻讯而来,支持未来的金主爸爸。不知是不是又要蹭热度,‘音乐大顽家’的黑心制作组也来支持人气选手。夜市街的街坊们也来支持‘夜市街一枝花’,甚至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卖唱小哥们,也买了专辑。 说不感动是假的。严成锦给自己教街舞的朋友打电话,“我今天要包下你的工作室。” “我们再练习一遍。” “我要告诉全世界,严成锦回来了。” 打歌节目录制当天。 严成锦昨晚太激动,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便起来练舞,不但差点崴脚,还感冒了。如今他吃过药,老老实实坐在化妆台前,跟闻佳音讲电话。 他问:“你们出发了吗?” 不能闻佳音回答,车后座的许青妩很不耐烦的说:“你已经问了五遍啦,我们出发了出发了出发了。” 严成锦恹恹的应了一声,又问:“所以你们能准时到吧。” 副驾驶的姑姑也听不下去了,说:“就剩下几公里的路,我们遛弯也能准时遛到。” 严成锦还想说话,姑姑委婉劝道:“成成啊,你不是要唱歌了吗,注意保护嗓子。” 严成锦很敏感,“你们嫌我烦!” 姑姑和许青妩翻白眼,你自己倒挺清楚呢。 严成锦想闹脾气,闻佳音柔声哄他:“小成哥,你不要紧张啦。你只是打歌期间隔的有些久,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可是最厉害的严成锦,你是舞台帝王啊。” 她把最近看到的彩虹屁一股脑吹给他听,很快把人哄好了。 许青妩听得叹为观止,上次她都哭成狗了,她嫂子也没这样温柔的跟她说过话。果然,谈恋爱什么的最讨厌了。 姑姑倒是很欣慰,严成锦终于有人心疼了。不过她不想助长这股歪风邪气,劝道:“佳佳啊,你也别太惯着他。” 许青妩帮腔: “对啊佳佳姐,你都不知道,我哥也就这几年收敛了,要搁以前,我天,他简直跟个大小姐似的,还是恶毒女二那种大小姐,又小心眼又矫情,总之除了帅再没别的优点,是个人都受不了他。” 严成锦声音冷的像从地狱里发出来的,“许、青、妩!我都听见了。” 许青妩才不怕他,“听见就听见呗。我还没说你茶味白莲占有欲强呢。怎么啦,我还不能说真话啦。” 严成锦本来不在意被她揭了老底,但一想到是闻佳音也听见了,就坐立难安。 他看不见闻佳音的表情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不喜欢自己。 他知道上台前胡思乱想很不敬业,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没想到,闻佳音轻笑一声,说:“我们在一起时,都是小成哥照顾我的。看来他吃了不少苦头呢。” 这时她们到了停车场,姑姑和许青妩先下车了。闻佳音又说:“严成锦,我以为洁癖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坏习惯。竟然忍着不让我发现,你也太喜欢我了吧。” 严成锦原以为她会嘲笑自己,没想到她角度这样清奇。犹豫片刻,他说:“是啊,就是这么喜欢你。” 他今天化了妆,粉底效果很好,他的脸在镜子里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知道,自己的脸绝对红了。 “我该stand by了,舞台见。”他嘟囔着,慌忙挂了电话。 听见手机里的忙音,闻佳音不满,“什么嘛,还想为你加油的。” 收起手机,她往演播厅走去。 姑姑等在门口没有进去,见闻佳音过来,她局促的抻了抻裙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看起来,还可以吗。” “会不会给成成丢脸?” 第九十章 严成锦的世界 姑姑离婚后的生活没什么不同,照旧开鸡jio店卖好吃的卤味,没事时为许青妩的学习发愁。 要说真有什么不一样,大概就是不用起早给姑父做早饭了。 许青妩对早饭要求不高,吃点什么对付都成。姑父不一样,他嘴巴很挑,早晨也得四菜一汤。 姑姑卸去这个大麻烦,每天睡眠时间充足,脸色好了不少。 她今天穿了一直没舍得穿的漂亮裙子,化了淡妆,比平日更好看了。她五官艳丽,看起来其实有些攻击性,但她爽气温柔的性格化解了这分戾气。 她看起来像个谁童年时都拥有的邻居漂亮阿姨,总是和蔼的笑着,还会偷偷给你糖吃。 漂亮阿姨不知道自己是许多人心中的女神,此刻很不自在。她觉得自己裙子太短,又觉得口红太艳,总之就是哪哪都不对劲。 闻佳音严肃的说:“您真的特别好看。” 姑姑还是不自信,借着门口的玻璃门偷看自己嘴唇。这时许青妩回来了,不由分说挽起她妈妈的胳膊,硬拉着她往里走: “要迟到啦严女士。快点快点,要是严成锦知道我们迟到了,又要闹了。” 姑姑挣脱不掉,只得任由她拖着,还得抽空数落她慢点。许青妩不管不顾往前冲,也留意不让妈妈受伤。 她们十分亲密。 闻佳音突然很想念安女士。 她想,下次见面,如果自己也这样挽着安女士,她会有什么反应。 她又想起来,自己从来没和别人有过这种亲密的动作。 今晚先跟小成哥试试吧。她想。 这时她来演播厅,工作人员已经提前给她们三人留好位置。 出乎闻佳音意料,来支持严成锦粉丝不少,有男生,也有姑娘。闻佳音看着他们手幅,好奇的问:“DR.成,是严成锦?” 许青妩说:“DR.成是严成锦给自己起得小号啦。” 闻佳音了然,“我看他新专辑的歌都是DR.成写的,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音乐家。” 她的意思是,她以为DR.成是个比严成锦还厉害的天才,没想到身后的歌迷误会了她的意思。 一个肉乎乎的男孩子说:“DR.成就是很了不起啊。” 他以为闻佳音是黑子,语气很不客气,把严成锦获得的奖项背了一遍。不说闻佳音了,姑姑都听得咋舌,偷偷问许青妩,“他说的是你哥啊。” 他听起来比自己更了解严成锦,闻佳音有些不爽,问:“你是谁。” 男孩很骄傲,“我是小成哥粉丝后援会会长。这次专辑打榜,还有今天的应援,都是我组织的。我从小成哥出道就是他的粉丝啦” 他对严成锦种种经历如数家珍,闻佳音更不爽了。她隐隐有些嫉妒,她错过的严成锦的那些过往,被其他人用心收藏了。 她话里带着刺:“严成锦在网上被人骂得那么凶,也没见你们帮他说话。” 其实闻佳音说完就后悔了。她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 没想到,会长认真解释起来:“是小成哥不让我们跟别人起冲突的。” “其实小成哥人缘很好的,网上骂他的只有曹鸣的粉丝。他们从出道起就看小成哥不顺眼。那会儿我们人多,想组织反击,但小成哥不让。他说有些事他来做就好,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其实网上那些黑料我们都有澄清的,但是曹鸣粉丝跟邪教一样,怎么解释也不听,还到处造谣。” “小成哥新签这个工作室也没什么经验,我跟他们联系很多次,都没人回复我。” 闻佳音突然对这男孩有了一点兴趣。她问:“后援会会长,有工资吗?” 会长自豪道:“没有,我就是为爱发电。我们小成哥值得。” 闻佳音才想问他原因,舞台的灯暗了。 属于严成锦的世界要来了。 从休息室出来,严成锦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会想闻佳音,一会又担心自己的镜头恐惧症发作。 这样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一直持续到他看见舞台。 那一瞬间,他脑袋是空白的。 他知道这时该想自己的舞台,但刚才的胡思乱想似乎用光他的脑细胞,他什么也记不起来。 直至前奏响起,他凭借本能做了第一个动作。 五感终于回笼,他此刻才意识到,他真的站在舞台上了。 不是商演,不是综艺搞笑,是真真正正的舞台。 时隔七年,严成锦回来了。 他突然很想哭。 等他回到后台,周和颂已经哭成狗,老周眼眶也红红的。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给了严成锦一个拥抱。 严成锦这时才想起,闻佳音和姑姑在台下看他。 他挣脱不开老周的胳膊,只好边拥抱边问王德福,“我们小闻董呢,还有我姑姑。” 王德福也却被严成锦的舞台震撼,情绪还没有平复,大着嗓门说,“都在休息室里。我们公主和你姑姑,都在休息室——” 严成锦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奋力挣脱了老周,往自己休息室跑去。 推开休息室的门,严成锦先看见姑姑。 姑姑本来局促的坐在沙发上,见他进来,立即站起来。 严成锦这时化了浓妆,还穿着闪闪发光的演出服,看起来很有距离感。姑姑试探的喊:“成成?” 严成锦惊喜的拉着她的手转圈,“我说什么来着,严女士你早该穿这条裙子了,我小时候就说过了,你穿这条裙子好看。” 他冲姑姑竖大拇指,“大美女就是大美女,二十多年哦,身材一点没走样。” 姑姑作势要打他,“少说好话哄我。” 她看起来欣慰又伤感,“这条裙子,是你爸送我的。我穿来看你唱歌,也算全了咱们一家的心愿。” 严成锦鼻子一酸,却强撑着不让泪水落下。他埋怨道,“我待会还要上台的,现在哭眼睛该肿了,就不帅了。” 姑姑叹气,“真的是,养个许青妩都没你娇气。” 说起许青妩,许青妩就到了。许小姑娘闯进化妆间,冲她哥叫唤刚从后援会学的应援口号。 闻佳音跟在她身后,视线一跟严成锦撞上,空气中就全是腻死人的恋爱泡泡。偏许青妩还没个眼力劲,举着横幅凑到她哥眼前:“哥,哥,你刚才看见我们没有,我还在台下给你加油了。” 姑姑这么多年的饭不是白吃的,赶紧把人拉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俩,他俩却扭捏起来。 严成锦轻咳一声,问:“我刚才,怎么样?” 闻佳音双手比大拇指,“不愧是小成哥哦,舞台霸主,人间沼泽,动静皆宜,灵魂歌者。” 严成锦有些好笑,“你跟谁学的?” “你的后援会。”闻佳音给他看自己手机,“提前通知你一下,我和你后援会会长交换了联系方式,以后舅舅会联系他的。” 严成锦惊讶,“后援会,还没解散?会长还是那个肉乎乎的小男孩吗。” 闻佳音也惊讶,这会长体型保持的不错嘛。她说:“是他的。你和他有什么故事,他看起来肯为你挡刀子诶。” 会长的故事很简单。 当初还是高中生的会长同学比现在更胖一些,因为体型原因,总被人孤立和排挤。为了交到朋友,他跟同学们吹嘘自己认识当红偶像严成锦。 果然,那天以后,他成了学校最受欢迎的人。 小胖子给同学捧得失去理智,吹牛严成锦会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同学们一听能见小成哥高兴坏了,都要去给他庆祝。 他们知道他家的位置,推辞也没用。 但会长是个执行能力很强的小孩,当天开始自救。给严成锦写信,也给他发私信。 毫无疑问,着急赶通告的严成锦通通没看见。 然后,会长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他带上所有的零用钱,独自坐巴士穿过两个城市,去‘东辰星光’楼下堵严成锦。 那时在门口堵人的粉丝大都是女孩,他一个小胖墩格外显眼。当时严成锦通告很满,都是在车上补眠,自然没看见。还是曹鸣提醒他的。 严成锦当然没时间去另一个城市,但他给会长录了祝福视频,还带他参观自己的工作室。 严成锦记得不是很清楚,“我应该还跟他交换过联系方式。后来他考上大学,我还祝贺他来着。” 闻佳音少女捧脸,“这是我听过最浪漫的故事了。他要是个女孩子,说不定你已经带着水晶鞋找到他了呢。” 严成锦忍笑:“我好像闻到一股酸味。” 闻佳音面不改色,“我也闻到了。是你的汗臭。” 她说:“我听他们的描述,还以为你小时候很烦人的。” 严成锦不愿她把自己说得跟小孩似的,纠正:“什么小时候,那叫年轻时候。” 他凑近她问:“是谁,竟敢说我坏话。” 闻佳音这人很仗义,绝不为难自己人。她说:“刘唱,还有周和颂。” 严成锦想了想,“可能吧。我年轻那会,是有些持才傲物,不是很在意别人的感受。” 他举例道:“就像你,明明只是日常花销,却总有人说你炫富。我在音乐这方面确实有些天赋,我轻易能做到的事,就以为别人也能做到。” 闻佳音明了,“所以是他俩又笨又小心眼呗。” 要不说不能说人坏话呢。她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给人撞开了。周和颂慌慌张张跑进来: “哥,不好了,曹鸣动手了。” 第九十一章 学人精 周和颂不是自己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个捂的严实的可疑男子。 周和颂一着急就大舌头,半天说也不清楚。该男子把摘下帽子口罩,亲自解释。 是刘唱。 严成锦这次打歌舞台效果太好,吸引路人粉无数。曹鸣粉丝立即组织起来,手段和以前一样,在每条和他有关的新闻下刷负m消息。 刘唱本来想过来给他小成哥祝贺的,半路刷到这种消息,肺差点气炸: “你知道他粉丝多不要脸吗,他们竟然说你模仿曹鸣。明明是曹鸣抄袭你好吧,他本来就是学人精。” “练习生那会儿就是,你穿什么衣服他也要穿,你学什么舞他也要学。他连你的习惯和表情也要学,真的很恶心。” 刘唱难得露出孩子气的表情,“我当时都怀疑他暗恋你。” 听见‘暗恋’俩字,闻佳音警惕地竖起耳朵。什么什么,我好像听见了不得的事。 刘唱这时才发现闻佳音,惊讶的问,“间间姐,你也在?” 但他很快帮她找好借口,“哦对了,你是节目的赞助商,当然得关心摇钱树。” 他狗腿的给闻佳音捏肩,怂恿道:“小闻董,有人欺负你摇钱树,快,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严成锦立即拍开他的手,“往哪摸呢。” 刘唱不知道这俩人是一口子,只当他小成哥分不清好赖人。他委屈的要命,回头一看,严成锦已经接替他的位置,一双手在闻佳音肩膀乱摸。 现在拍老板马屁也要内卷吗,社会风气都是这种人带坏的。刘唱知道闻佳音不喜欢跟陌生人亲近,就算是长得帅的陌生人也不行。他才想劝严成锦珍惜生命,周和颂举着手机直叫唤: “哇,曹鸣粉丝太嚣张了,连蒋教授也骂上了。” 严成锦的迷你专辑有三首打趣,其中一首歌是‘将将行’改编的。同样的旋律,严成锦通过不同的编曲方式,把它变成一首崭新的歌。 近几年,不说国内,世界乐坛都萎靡严重,一个突出的特征是,“节奏正在杀死旋律”。 意思是,那些强劲的鼓点正一步步取代旋律。如果你用心观察,不难发现,音乐排行榜已经悄悄被那些‘很有劲,甚至有些吵’的音乐占领了。 这是个危险信号。 蒋教授作为音乐大家,对这种现象十分担心。严成锦这种‘一鱼两吃’的行为给了他灵感和契机,他洋洋洒洒写了一长篇分析,于某本权威杂志发表后,被众多媒体转载。 这话题一开始只是在音乐圈形成讨论,后来不知为什么变成社会话题。讨论的内容也从‘旋律能否被节奏取代’变得五花八门。 莫名其妙的,严成锦在这件事里变成一个符号,他成为‘坚持自我,不向世俗妥协的勇士’,赢得无数路人好感。 短短一上午时间,他那个废弃不用的微博账号涨了小一百万粉丝。 这件事和曹鸣的关系是,曹鸣的粉丝认为,蒋教授蹭曹鸣热度奶严成锦。 因为曹鸣曾说过,他想考蒋教授的研究生。于是曹鸣粉丝很没见过世面的认为,蒋教授之所以被大众熟知,都是因为曹鸣。 也是巧了,在这件事发酵之后,某访谈节目刚好放出曹鸣的采访。采访中,曹鸣表示,自己很钦佩蒋教授,想做他的学生,只可惜两人没有缘分。 曹鸣粉丝对蒋教授更不满了,说他老糊涂了,识人不清。还有人讽刺他清高,暗示他和严成锦有不正当关系。 闻佳音蹙眉,“不应该啊。” 她看起来很不解,“这种人一看就是男盗女娼的环境里长大的,才觉得皮肉交易能解决一切问题。我国打黄扫非很成功的,他们到底在哪长大的?” “还有,这是哪家媒体,凑什么热闹。” 严成锦摸她脑袋,“是‘东辰星光’旗下的媒体。这是他们的老套路了,人海战术,颠倒黑白,总造下三路的谣。” 闻佳音不满:“你为什么不生气!” 严成锦无所谓:“我是艺人啊,挨骂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已经习惯了。不过他们骂蒋教授确实很过分。我要不要澄清一下,会不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刘唱以为他在咨询自己的意见,才想回答,又发现他问的人是闻佳音。 刘唱突然知道哪里违和了。 严成锦此刻和闻佳音凑在一起看同一个手机。两人脑袋几挨在一块,严成锦的手握着闻佳音的手。 这种握也不是正常、不,应该说,不是正经的握。刘唱发誓不是自己多想,严成锦修长的手指包裹着闻佳音的手,大拇指还不自觉的揉她的手腕。 看起来十分涩情。 刘唱忍着满身鸡皮疙瘩去看闻佳音。 出乎意料,闻佳音非但没打死这个占自己便宜的人,跟严成锦说话时,她声音还软乎乎的,带着点娇憨。 这、这难道是,撒娇!刘唱早忘了网上的骂战,纠结又嫌弃的看着小闻董。 这女男人怎么回事,是给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吗。 刘唱戳周和颂,“这两人什么情况?” 周和颂忙着伤感网上的言论,随口答:“坏女人在追小成哥。” 刘唱音量有些失控:“什么!” 严成锦和闻佳音只分给他一丝关心,又回归二人世界了。 这是在追吗,这明明已经老夫老妻了啊。刘唱激动地揪住周和颂衣领:“你跟我开玩笑吧。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呢。” 周和颂中二病爆发,觉得全世界都跟他们为敌,正酝酿满腔悲愤,却被这人一再打断。 他也懒得伤感了,跟刘唱八卦起来。 他们毕竟不是当事人,虽然会为同伴难过,却不能感同身受。 严成锦找到蒋教授的联系方式,却不敢拨电话。“蒋教授,会不会讨我。” “不会的,你们都是受害者,是复仇者联盟的同事。”闻佳音说:“要我帮你吗。” 严成锦苦笑,“算了。这种事还是——” 他话音未落,蒋教授的电话已经来了。 他不是来听严成锦的道歉,他是来找真相的。 “四年前,曹鸣想考我的研究生。他带来三首歌,说实话,完成度很不错,很有灵气,但我听得出来,这是你的作品。” “曹鸣一开始不承认,后来又说是你送给他的,想跟他置换资源。” “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的疙瘩。严成锦,你今天就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蒋教授是正宗的丹田发音,底气很足,屋里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担忧的看着严成锦,严成锦则看向自己右臂。 尽管看起来不在乎,但他其实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疤。他总觉得这是软弱的象征。 但对面的人是他尊敬的师长,他还是决定坦白:“不是真的。” “那时我精神问题很严重,我可能一刀砍了曹鸣,但绝不会送他什么东西。” 蒋教授没问什么,也没安慰他,只是说了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见众人都看自己,严成锦笑容轻松,“干嘛,没见过帅哥。” 刘唱并不知道他这些年的遭遇。他红着眼眶,才想说话,眼睛突然瞪得老大。 他看见闻佳音握着严成锦的手,主动吻了他胳膊上的疤。 这时老周王德福和陈序冲进来了。王德福像个叱咤风云的大佬,狠狠一脚踩在椅子上:“这口气我不会咽下的,我要让曹鸣脱一层皮。” “曹鸣不是爱蹭我们小成哥吗,我就让他蹭个够。等着吧,这几天只要有他曹鸣的新闻,就一定得绑上我们小成哥。” “他一个当红流量,怎么也比我们小成哥这个十八线有热度。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闻佳音十分捧场,啪啪拍手,高呼舅舅真厉害。 王德福矜持的摆摆手,才想谦虚几句,又听老周惊呼:“我x,这灰毛老头真牛x诶。” “竟然在淑女面前讲脏话。”王德福拍老周一巴掌,抢过他的手机。 就在一分钟前,蒋教授发了条声明,首先表示严成锦是个天才,其次说明,曹鸣没通过考试,一是文化分不够,二是作品涉及抄袭。 他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曹鸣留了。 严成锦很担心,“老师不会有危险吧。那些粉丝,很没底线的。” 老周也担心,“就是,这老头象牙塔呆久了,根本不知道人间险恶。” 王德福皱眉:“我联系以前的朋友,也许能帮上忙。” 闻佳音往下刷了几页,不解的问:“你们担心什么,网上都在嘲笑曹鸣和他的粉丝诶。” 原来有神通广大的网友八曹鸣的成绩单,发现他高中肄业,压根没有考研资格。 还有网友八出他根本不懂五线谱。其实看不懂五线谱的歌手很多,但曹鸣总暗示自己是音乐天才,还爱好古典乐,所以他看不懂五线谱,就很离谱。 一众网友吃完瓜,不忘留言鼓励他: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老周乐坏了,“这是哪位英雄为民除害。” 王德福到底是人精,很快看出端倪。他问闻佳音:“冲你来的,是敌是友,怎么不现身?” 闻佳音想了想,说:“大概,快见面了。” 网上诡谲莫测,线下也不安生。 这天下午,闻佳音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来电人是严成锦买西装那家商场的经理。 他表示,严成锦的西装出了一点小意外,穿不成了。 闻佳音知事有蹊跷。威逼利诱下,经理透露,衣服被曹鸣借走了。 而离‘八达’的周年庆,只剩下四十小时了。 第九十二章 小闻董没受过这种气 闻佳音很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长这么大,真的头次遇见这种事。 她再一次确定: “你的意思是,我付了定金、并且开始修改的衣服,被别人借走了?” 她把那个‘借’字咬得很重,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荒谬的事。 经理小心翼翼的解释:“不是别人,借衣服的是曹鸣。这个品牌本就有意向跟他合作,现在是双方考察期,所以——” 闻佳音气的要死,才懒得听他废话。“别浪费我时间。我要我的衣服,现在,马上。” 经理又是一通道歉,但表示无能为力。 闻佳音冷笑一声,挂了电话。 看她有空,严成锦往她嘴巴里塞了一块甜瓜。他说:“对不起啦,都是因为我。” 闻佳音更上火了,大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严成锦淡定的擦去她喷出来的水果渣,解释道:“他们应该认出我了。” “如果我只是小闻董的丈夫,他们会看在小闻董的面子上,把西装卖给我。” “但我现在还是十八线艺人严成锦,不管是知名度,还是影响力,都不如曹鸣。品牌方当然更愿意把衣服借给曹鸣。” 他把闻佳音拉近怀里,安慰道:“这个圈子都是这样,捧高踩低是基本操作,不单单针对我。你不要生气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红起来的。” 闻佳音气到叉腰,“和你红不红有什么关系。你不红就不是小闻董的丈夫了,还是你红了之后会跟小闻董离婚。” 严成锦赶忙表忠心,表示自己不会。 闻佳音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但是他们不能这样欺负人。” 她问严成锦:“舅舅不是要蹭曹鸣热度吗,他有什么计划?” 严成锦茫然:“我没问诶,都是舅舅自己鼓捣的。” 闻佳音眯眼:“这么信任他?” 严成锦理所当然,“你不是很信任他吗。” 因为你信任,所以我也信任。我就是这样盲目的相信你。 闻佳音的坏心情被这句话治愈了。 严成锦明天还有打歌舞台,忙里偷闲回了趟家,和小闻董吃完晚饭就得走。 闻佳音把人送进电梯,再回家时,觉得很无聊。 太安静了。 她摘下助听器,确定没问题,又重新戴上。 她在屋子里转悠一圈,最后坐在沙发上,把自己埋进严成锦被子里。 闻着那股熟悉的烟草薄荷味,闻佳音恍惚想起来,这间屋子,一直都很无聊的。 是严成锦让这里热闹的。 有点想他。 闻佳音想给严成锦打电话。一看时间,两人分开不到十分钟,严成锦说不定都没出小区大门。 好奇怪,我怎么变得黏糊糊的。 她不想看文件,也不想看论文,无聊的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手机突然响了,她以为是严成锦,惊喜的看过去,来电人却是易静。 她叹了口气,趴在沙发上接电话。 易静还想打听她跟她老公的八卦,听她声音有气无力的,以为她病了,赶紧关心一波:“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闻佳音依旧懒懒的,“有事吗。” 易静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我小姑姑,她想要你的私人码号,我能给她吗?” 闻佳音立即坐起来。 看来,到了该现身的时刻。 晚上九点,‘新茗萃’小区会所,二楼咖啡厅。 闻佳音等了一会儿,易窈终于到了。 易窈是有些慵懒的风格,总是各种长裙和宽松外套,好像随时能找个地方睡一觉。 她是闻佳音亲自选的公关部长,两人关系很不错。易窈来的很急,有些喘,闻佳音忍不住开玩笑,“天啦,你竟然做剧烈运动!” 易窈施施然坐她对面,“我岁数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 这话就是胡说了。因为易家复杂的关系,虽然是易静的小姑姑,但易窈其实大不了她们几岁。 闻佳音问:“喝点什么。” “水。”易窈把她那头又长又密的卷发用珍珠发夹挽起来,“你知道的,我不是来打发时间的。” 她头发很漂亮,没染没烫,绸缎似的泛光。 闻佳音其实挺羡慕的,还想偷偷摸一下。如今没机会了,她还挺遗憾。不过她很快调整到会商务会谈频道:“你说的对,大晚上的,我们果断一点,不要浪费休息时间。” “我就直说了。我知道,我这两次新闻,你都有帮忙。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虽然有很重要的事,但听她这样说,易窈还是忍不住调侃:“两次?我记得你好像只有一次,另一次是严成锦的。” 她是做公关的,消息自然灵通。闻佳音也不扭捏,大方的承认,“严成锦是我的,严成锦的也是我的。” 在易窈的记忆里,闻佳音并不是个情感外放的人。她很惊讶她的坦白。不过现在并不是八卦的好时候。 易窈说:“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我只是向你示好。” “我现在经营一家公关公司,我想跟严成锦合作。” 闻佳音不解:“凭你的履历,明明有更好的合作对象。” 易窈说:“但你选择了严成锦。你是我的投资风向标,你的选择就是我的最优选。” 闻佳音蹙眉,“你,在讨好我?” 易窈抿了口水,“不是,我在为自己增加筹码。” “你愿意听一下我的职业规划吗。” “我会帮严成锦出名,卖你个人情,然后独立出来,慢慢做大,做到很大很大。” 她看着闻佳音:“短时间内,我确实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我也的确在讨好你。因为我希望,在我闯祸时,你能帮我兜底。” “我不是在问闻八达的孙女,我在问安女士的女儿。” 闻佳音纠正她:“严成锦不需要你帮他出名,他本来就是一颗恒星,他会自己发光。” 易窈举手,“好的,我们是合作共赢。” 她又补充:“当然,在我闯祸之前,我不再和严成锦有任何关系,我保证。” 闻佳音眉头松开,又皱得更紧。她曾隐约听说过易窈的身世。她问:“你,想清楚了。” 易窈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签份合同,要我保证不伤害严成锦什么的。” 闻佳音说:“你已经说了,你不会伤害他,我相信你。” 她又说:“当然,我也相信严成锦。他很厉害的。” 易窈忍不住笑出声,“原来小闻董谈恋爱是这样的。” 不知为什么,闻佳音有些脸红。她不知如何应对,于是换上冷漠面孔,“你真的决定了?” 易窈笑容里多了些决然,“你知道的,人生就是有一些你必须要去做的事。” 闻佳音便不再多言。 她伸出手,易窈握住她的手。 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却已结成坚固的同盟。 等松开手,闻佳音说:“忘了告诉你,严成锦的工作是他独立管理的。” 这下轮到易窈皱眉:“不好意思,你的意思是——” 好像做亏心事的不是自己,闻佳音坦然道:“我的意思是,你想为严成锦工作,需要通过他的面试。” 易窈重新伸出手,“你摸摸,上面还有你掌心的温度。” 闻佳音也算良心未泯,终于心虚起来。她说:“哎呦,他不要你我要你啦。我们‘六方音效’也很有前途啊。” “反正我本来也想把‘六方音效’的公关外包给你的。” 易窈冷笑,“那还真是谢谢小闻董了。” 闻佳音摆手,“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想起严成锦的西装,她又说:“我现在就有工作要你帮忙。” 从会所出来,闻佳音给安女士打了个电话: “妈妈,您现在在伦敦吗。……太好了,可以帮我借邦德街5号4楼的衣服吗。” “……不是,我需要男装。” “嗯,是我先生穿。他的尺码是……” 两天之后,酒店周年庆。 万能小秘书舒季媛已经打听清楚了,闻裕明会借此机会宣布酒店改名。 闻佳音此时已换好衣服,正借助鞋拔子穿她昂贵的高跟鞋。她面无表情听完后,差点把鞋拔子掰断。 舒季媛建议:“你要是想骂人,或想砸东西,在屋里发泄完再出去吧。” 闻佳音举起手,表示自己有别的方法。 她做了两次深呼吸,冲自己卧室喊:“小成哥,你好了吗。” “……好了。” 严成锦许久没穿正装,本就不太习惯,一听这衣服的价格,更是吓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邦德街5号是某奢侈品在伦敦的店,只有超级VIP才有资格进去四楼,借用里面典藏的衣服。 闻佳音绕着严成锦走了几圈,越看越满意,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她先摸人家肩,又摸背,最后连屁股也不放过。 她一边咸猪手一边评价,“都说西装是男人的铠甲,小成哥你现在战无不胜哦。” 严成锦握住她不老实的手,“不要乱摸。” “帮我改衣服的裁缝老师说,这套西装至少有六十年历史。都这么长时间了,衣服料子早脆了吧,肯定很容易坏。” 严成锦越说越紧张,“这衣服要七位数啊,公主陛下,七位数啊。这么容易破的衣服卖这么贵,他们简直是讹诈。” 帮严成锦改衣服的裁缝老师虽然是华裔,却有种英国贵族特有的倨傲。他用带了点口音的中文说:“这套衣服,只是借给你穿。我今晚还要把它带去。” “破了我原价赔偿。”虽然严成锦领口平整,但闻佳音还是学电影里那样,拿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胸口。 “这样的衣服,也只是勉强配得上你。” 她挽着严成锦的胳膊,“走吧,小成哥,给他们看看,大明星该是什么样子。” “差点忘了。”她从宴会包里翻出手机,“还要通知易窈,她也该行动啦。” 第九十三章 戏台搭好 闻佳音大约不经常穿长裙,走起路来有点笨,只从房门口到电梯这段距离,就踉跄好几回。 严成锦也不用她挽了。他把胳膊抽出来,揽着她的腰,把人护在怀里。 舒季媛在一旁看了全程,白眼快翻到天上去。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样娇弱,结个婚还变成心机猪了。 两人走内部专用通道,才到一楼,有个梳蘑菇头的姑娘正在等闻佳音。 严成锦觉得这人挺眼熟,稍作回忆,想起这人是闻佳音的秘书之一。 就是她把房东女儿骂得狗血淋头。 闻佳音从‘八达’离开,她的总助办却没有。首先闻佳音不要那么多人,其次,比起他们,闻佳音更信任舒季媛。 留下的有人离职了,也有人高升。就像蘑菇头,她现在是闻裕明的一助。虽然另寻他主,但她见了闻佳音也是高兴的,亲亲热热喊了声boss,寒暄之后,她说:“闻总约您在您的办公室见面。” 这父女俩的称呼也有意思,以前闻老先生在世,闻佳音职位比闻裕明高,众人用‘闻董’、‘小闻董’和‘闻总’区分他们三个。 如今闻董离世,闻总以为自己能升个title,没想到,大家叫习惯了,还是用过去那一套称呼他们。 闻裕明曾表示抗议,但下属怯生生的解释:“闻裕明总裁,简称‘闻总’,不对吗。” 闻裕明只能忍了。 所以,找个不了解的内情的看,还以为闻总是给小闻董打工的呢。 闻佳音好奇,“他找我干嘛?” 蘑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BOSS,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有职业操守。”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她不愿透露,闻佳音也不为难她。 闻佳音对严成锦说:“估计是倒霉崔他们家的事,我们八成得吵架,说不定还要动手。你怎么办?” 严成锦有点担心,“我陪你去。” 都说最简答的烹饪方法才能激发出食物最原始的美味,颜值也是一样的。当一个人五官实在好看时,越简单的修饰越能衬托他的美。 严成锦的寸头实在好看,又有西装加持,整个人又野又苏,还有点渣男气质。但他的担心又是真的。 闻佳音突然就扭捏起来,“我很高兴你担心我,但我不想让你看见我骂人的样子。” 严成锦好笑,不想看我也看过好多回了,我手机里还有你跟八国联军对骂的视频呢。他故意逗她:“可是看不见我会担心。这样好了,我不跟你进去,我在走廊等你。” 闻佳音纠结严成锦的去向,早忘了自己办公室是电梯入户的,没有走廊。 严成锦不逗她了,他说:“跟你开玩笑的。我去找舅舅和老周了,你去忙吧。” 闻佳音也担心起来,“你不会迷路吧。万一有人欺负你呢。” 严成锦好笑,“我可是小闻董的先生,谁敢欺负我。” 闻佳音还是不放心,叮嘱:“万一有人欺负你,你把名字记下,我给你报仇。” 严成锦被她可爱到了,想摸她脑袋,又不想破坏她发型。于是冲她比手语:知道啦。 蘑菇头第一次见前任老板谈恋爱,觉得油腻腻的,但又有些羡慕。 舒季媛就直接多了,“有的人,一谈恋爱就招人烦。” 严成锦一走,闻佳音恢复冷漠表情。她说:“天呐,难道舒助理在说我吗。” “我又没当着你的面和对象亲亲抱抱,也没大半夜打电话给你说好想他,更没有——” 舒季媛立即捂住她的嘴。 妈的,平日一副钢管直男相,原来都记心里了。 她商业微笑,“闻董,我们马上到了。” 其实这会儿她们才进电梯。 蘑菇头见自己前任上司和前任Boss打起来了,沉默的盯着电梯按钮,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虽然酒店周年庆是个内部活动,但到场的明星不少。因为酒店对合作对象审查十分苛刻,所以这些明星中,只有很小一部分得到了邀请函。 大部分人是蹭别人的邀请函进来的。 严成锦一路看见大小明星无数,借酒店的装置布景摆着夸张的pose,力求每一张都把酒店logo收进每一张照片,以便证明自己是个有档次的人。 严成锦担心被人认出来求合照,脚步格外匆忙。他在人群中看见王德福,才想过去找他,却被人拦住去路。 “小成哥。”曹鸣叫住他。 严成锦停下脚步,目光不自觉便落在他的西装上。 西装的肩膀已经放宽,曹鸣肩窄,撑不起来,又来不及改,只能这样凑活着穿。 没我帅。严成锦评价,有点猥琐。 给对方打完分,他转身欲走,曹鸣又把他拦下了。 曹鸣一个当红偶像,严成锦又特别帅气,两人凑一块,自然吸引无数目光。 曹鸣见观众齐了,便招呼别人给他和严成锦拍照。他热情的说:“小成哥,你来也不带个摄影师,白打扮这么好看了。” “哦,看我这脑子,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吧。没关系,我让我的摄影给你拍。” 他这是嘲讽严成锦没见过世面,拿不出手。 小天后姜葵正好进来,听见这话,要过去撕曹鸣,却被经纪人死死拉住。 姜葵不满:“干什么,你没听见他骂小成哥吗!” 经纪人快哭了,“消停点吧大小姐,为了给你小成哥撑腰,你被‘东辰’狙掉多少代言心里没数吗,别惹事了。”姜葵还挺仗义,“骂我小成哥就是不行!” 经纪人给她讲道理,“他怎么是骂呢,他明明是内涵。脑子不好使的,还以为他为你小成哥着想呢。” 刘唱这时和钱思远一起来了。他和姜葵是练习生同期,勉强能算上青梅竹马。他也不跟她见外,听她说起‘小成哥’,便凑过来问:“我小成哥怎么了?” “你要不要脸,什么你小成哥。”姜葵抗议,“别凑这么近,省的他们又瞎说咱俩是一对。” 她拿下巴指着前方,“看见没有,学人精又开始作妖了。” 曹鸣压低声音,用只有他和严成锦才能听见音量说:“我本来选了另外一家一套西装,但听说这件西装被你买走,我当然选这件。” “说起来,刚出道那会,品牌赞助的新款都是你先挑的。你不喜欢的才轮到我。” 他得意的笑了,“这种感觉怎么样。你花钱也买不到,我只随便说了句话,衣服就归我了。” 严成锦以前脾气不大好。只要事情有一点不顺他心意,他就开始骂人。曹鸣以为他现在也是一样的,他是故意刺激他。 严成锦最近的人气让他有了危机感。他不愿在娱乐圈看见这个名字,更不愿这名字和自己绑在一起。 他既然能毁了他一次,就能毁第二次。 出乎意料,严成锦并没发火,他的笑容甚至更灿烂一些。他摆出哥俩好的姿势,低声说:“不好意,以前真没注意到你。” “我想你也能理解吧,人怎么会分心给自己影子呢。” “至于这件西装,不能穿在我身上,是它的损失。” 他盯着略显宽大的肩部,“你说对吗。” 曹鸣对严成锦的恐怖是藏在骨头里的。他在严成锦的阴影里活了太多年,所以就算是现在,他有七位数的粉丝和逼近八位数的存款,午夜梦回时,他一次也没梦过粉丝的欢呼。 他梦到的,从来都是那些面容已经模糊的人问他:我知道你,你是小成哥的队友,对吧。 我不是,我有名字,我叫曹鸣,你的小成哥已经是废物了,我比他更红,更火,更有咖位! 这时候刘唱过来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曹鸣不和,所以他说话也用不客气了。他没好气的说:“曹鸣,知道你崇拜我们小成哥,能不能换个场合表达你的尊敬。我们和你可不一样,我们有正经事做,都很忙的。” 曹鸣像被魇住了,他看看刘唱,又看他身后的姜葵,面容有些扭曲。 又是这样。 明明你们也被严成锦骂哭过,明明最开始我们才是朋友,明明你们也嫉妒严成锦的,为什么这种时候出来装好人! 陆总应酬完,才发现这边的情况。他暗骂曹鸣没脑子,想过来帮他解围,王德福却抢先一步。 王德福依旧那副老油子样,笑眯眯的说:“这么热闹吗。” 严成锦说:“您来的正好,小鸣想和我拍照,您能帮我拍一张吗。” 陆总是打心眼里厌恶严成锦,但他也得承认,严成锦颜值太好了。不管曹鸣怎么买营销号吹美颜盛世,和严成锦放在一起比,那真是清淡的跟大白萝卜似的。 他想阻止,哪知王德福手快,已经拍完不算,还喜滋滋表示,要把这张照片放官微上。 刘唱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珠一转,招呼自己的摄影,“给我们三个也拍一张。” 他站在曹鸣另一侧,隔着他给严成锦邀功,“小成哥,我今天为你牺牲大了。” 严成锦表示,以后他发专辑,随时找自己邀歌。 姜葵本就有点人来疯,见刘唱打头阵,她也过去了。 三人就跟参观景点似的,和曹鸣合影。 这四人怎么组合都是大新闻。混进来的自媒体乐疯了,这个月,不,这个季度的KPI有了。 正在忙碌的众人不知道,这时候,网上一则关于某奢侈品西装的新闻正在发酵。 第九十四章 为什么不相信我 据该报道称,某女士于某月某日购买某奢侈品牌西装一套,因为不符合其先生身材,特意留下修改。哪知在取西装前一天,此品牌负责人称,西装被某明星借走了,无法按时交付。 一则新闻,集齐了土豪、奢侈品、明星等热门元素,立即激起吃瓜网友的热情,很快成为热点话题。 而此时,该土豪正前往自己办公室,准备跟她爸就前未婚夫一事展开讨论。 闻裕明怕自己被气死,先在门口喝了一排静心口服液。他猛地做几个深呼吸,默默背完八百字心灵鸡汤,终于提起勇气,推开520室的门。 可是门没开,用万能卡也开不了。 闻裕明试过几次,头顶冷不丁传来毫无感情的机械童音: “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是小闻董的地盘,重复一次,这是小闻董的地盘,请你立即离开,否则我将对你进行物理消灭。” 闻裕明冷笑,“小兔崽子翻天了,我可是这里的老板,你灭一个我试试。” 机械童声说:“收到请求,马上处理。” 下一秒,他眼前一块墙体立即弹开,一把造型精致的迷你加特林伸了出来。 闻裕明一惊,才想说话,木仓口已经慢慢调转位置,正对准他的脑袋。 闻裕明真慌了,才想叫保安,那个机器童声又说:“发射!” 一道强且有力的水柱正正好滋在闻裕明额头上。 …… 闻裕明差点气吐血,用丝质手帕抹干净脑袋上的水,赶紧掏出保心丸,冲嘴里倒了半瓶。 闻佳音正好这时过来,好奇的探出脑袋,“你吃啥呢?” 闻裕明正上火,语气也不怎么好:“关你什么事。龙肝凤髓,野猪不能吃。” 他边说边盯着闻佳音,想知道她用什么方法开门。 闻佳音没用任何方法。她嘟囔了一句“不给拉到”,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闻裕明更上火了,又嘬了两瓶太太乐口服液。他问:“你怎么把门开了?” 闻佳音不知他之前心酸的尝试,只觉得莫名其妙的,“不然呢,咱们在电梯里聊天。而且门上有我生物认证,我一手放上去,它就默认开门了。” “爸,你最近越来越暴躁,是不是更年期了,需要看心理医生吗。” “更你个头。我这是叫你气的。有你这孩子,我平白比同龄人老了十几岁。” 这是闻裕明头次来520室,他好奇得要命,又不想在闻佳音面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 偷偷摸摸看了一圈,他说:“什么‘本市经济中心’,就是吹牛。” 闻佳音已经坐到自己惯常坐的主位上,招呼她爸也坐。她问:“您说什么?” 这酒店明明是自己的,闻佳音却像主人一样。闻裕明越想越窝火。想起此行目的,他一拍桌子,“坐什么坐,你还好意思坐。” 闻佳音没料到他突然发癫,吓一跳,随后立即大声反击:“你不坐算了,你爱坐不坐!” 闻裕明太阳穴突突跳着,他强忍着怒气,问:“知道你崔叔叔家是怎么回事吗。” 崔家于几天前破产清算。 他家倒台的很不体面。老子入狱还没放出来,儿子又跟着进去了。 本来他们家还算小有家资,但为挽救股价,崔杰他妈听信谗言,把所有存款投进股市,结果当然是没结果。 这本来是幸福和睦的一家人,闻裕明实在行不通,他们为什么会落得这种下场。 闻佳音不以为意,“还能为什么,报应呗。” 闻裕明是找她商量解救崔家的对策的,一看她这态度,心中大惊,他不可置信的说:“难道矣之说对了,真是你设计陷害你崔叔叔家。” 闻佳音向来很有担当,“你说哪件?” 闻裕明只觉晴天一道闷雷,把他脑子劈傻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闻佳音: “那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叔叔,他们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让他们家破人亡。” “你怎么这么坏,你真的太可怕了。” 闻佳音冷笑,“可真是巧了,我也觉得你很可怕。” “你说他们对我好,他们对我好哪了。在我身边安插商业间谍偷我资料,还是跟我竞争对手联手,满世界诋毁我诽谤我?” “要不是我念着那一点点旧情,相信我,他们现在应该出狱了。” 闻裕明自认为很了解老友,为他们说话,“你少胡说八道,你崔叔叔一个搞文化的,排挤你做什么。” 闻佳音说:“我也好奇,他一个搞文化的,买地做什么。他一个搞文化的,为什么要往咱们公司钻!” 闻裕明还是为老同学找借口,“是我让他来‘八达’帮我的,我才上任,需要自己的人手,所以找上他。至于地,你失败了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动不动赖别人。” 闻佳音突然不想说话了。 她很难过。她不明白自己为什总对他抱有希望。 她说:“爸爸,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并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我也从没撒过谎。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做过什么,让你这样不信任我。” 闻佳音没做过什么。只不过她做的一切都超过闻裕明的认知。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所以觉得她在撒谎。 闻佳音说:“西郊的地,如果姓崔的没有偷看我的文件,他是拿不出那种刚好超过我们的价格的。” “至于崔杰,是我把他送进警局的。因为他想给我下药,他想强x我。” 没有哪个父亲能接受这两个字跟自己女儿扯上关系。闻裕明也不例外。遵从本心,他说:“你骗人吧。” 他不是怀疑闻佳音撒谎,只是想想闻佳音的战斗力,别说一个崔杰,就是十个也干不赢她。 闻佳音把那段监控给闻裕明。她想,他看完之后,会不会向自己道歉? 事实又一次让她失望了。 闻裕明看完后,皱眉说:“我没看见他对你做了什么。” 闻佳音压着火气,“房间门口有监控,舒季媛和严成锦也看见了。” 闻裕明依旧不信,“他们都是你的人,你想怎么说都可以。” “你想看见什么!”那股怒火再也压不住了,在心底熊熊燃烧,一直烧进大脑。闻佳音吼,“你要看见他c我你才相信吗!” 闻裕明严厉起来,“闻佳音!” 门没关牢,他声音又大,等在外头的两个秘书都吓一跳。 厉屿晨本来跟贺南歌打电话,看见舒季媛,想过来闻佳音打个招呼,没想到听见闻裕明的怒吼。 他问舒季媛,“闻佳音又干嘛了。” 舒季媛苦笑,“还是倒霉崔的那家。” 厉屿晨叹气,好好个孩子,碰上这么个爹。他建议,“南南,要不咱俩收养小野猪吧。这样小野猪也有人疼了,咱们也有人养老送终了。” “闭嘴吧你。”贺南歌骂道,“你赶紧去救间间。” 厉屿晨摸摸鼻子,决定去楼下搬救兵。 也是巧了,他才到楼下就看王德福和严成锦,忙冲两人招手:“舅舅,大帅哥,赶紧上去看看吧,闻间间又跟她爸吵起来了。” 等两人到了五楼,还没出电梯,就听见闻家父女的争吵声。 严成锦皱眉进去,才想说话,王德福冲他使个眼色,示意他闭嘴。 王德福对闻裕明说:“闻总,姓崔的那一家子确实不是好东西。” 闻裕明皱眉,“怎么你也跟着闻佳音瞎胡闹。” “我有证据。” 王德福给调出一段音频,给手机插上耳机,示意闻裕明听。 “这是老爷子办丧那天,我录到的。姓崔的那家借靠您混出个人样,却在背地里糟蹋你闺女,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铁证如山,闻裕明只好相信。他讪讪的看着闻佳音,却对王德福发脾气,“你这人,早知道他们家不是好人,怎么不告诉我。” 闻佳音冷声说:“告诉你你信吗,说不定还嫌舅舅搬弄是非。” 王德福见闻裕明面子上挂不住,忙为他解围:“怪我,最近瞎忙活,把正经事都忘了。” 闻裕明赶紧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他对闻佳音说: “你看你,说个事都说不清楚。下辈子再不给你当爹,操不完的心。” 闻佳音已经不跟他生气了,大方的回答:“我不怕操心,我给你当爹。” 说罢摔门离开了,气得闻裕明手都哆嗦了:“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 王德福解语花似的安慰,“孩子受这么大委屈,脾气大点也可以理解。” 闻佳音走的太急,严成锦和舒季媛他们没赶上她这班电梯。 她一个人到了宴会厅,在等候区干坐着无聊,才跟服务生要了杯水,曹鸣就拎着香槟杯子过来了。 上次铩羽而归,他多方探听,并没人知道小闻董结婚。他便以为,这只是闻佳音拒接的借口。 于是重新找上门来。 他冲闻佳音举杯,“您先生让您这样的美人独自坐在这里,真的很过分。” 闻佳音第一眼就看见严成锦无缘的西装,更烦了。 这套西装原来这样猥琐吗。 她起身欲走,曹鸣却拦住她: “小闻董,我有笔生意想跟你谈。” 第九十四章 好好学习才有骂人的底气 曹明不给闻佳音拒绝机会,直接说道:“之前因为一些小问题,‘东辰星光’暂时退市。现在问题解决了,‘东辰’想重回股市,不知道小闻董有没有兴趣做我们的基石投资人。” 虽然偶尔会被朋友嘲笑老气,但闻佳音真是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审美。她不明白这个长相平庸气质油腻的男人有什么优点。 他凭什么做明星,又哪里比得过严成锦。 “没有。” 她要离开,曹鸣继续挡在她前面,“小闻董,不要这样绝情——啊!” 闻佳音一套小擒拿,把人扔在一边。 在曹鸣惊诧的目光中,闻佳音说:“下次跟我说话前,搞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从休息区离开,闻佳音找了僻静角落。她坐在窗台上,才想给严成锦打电话,有个姑娘气势汹汹过来了。 姑娘不过二十一二岁,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穿一身明黄蛋糕裙,头上戴了镶钻的皇冠发卡。 原来还有这样不好看的黄色。 闻佳音想着,又听见那姑娘质问:“你有毛病吧,为什么不同意哥哥的提议。” 闻佳音确定自己不认识她。她问:“你哥是谁?” 蛋糕裙说:“我哥哥是曹鸣。” “你是曹鸣的妹妹?”闻佳音端详着,这两人可一点不像。 蛋糕裙面露讥讽,“你土不土啊,什么妹妹,我说的哥哥是男朋友的意思。” 闻佳音了然,“哦,原来是这样。” “我建议你回去和你哥哥一起补补课,起码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再出门跟人说话。像你们这种本来就没脑子的人,还是要读点书的。” 她有些惋惜的说:“虽然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用,但抢救还是有必要的。” 蛋糕裙气炸了,“你嘲笑我,你竟敢嘲笑我!” 她恶狠狠盯着闻佳音,“你凭什么,凭你这条过季的裙子吗。” 顺着她的视线,闻佳音低头看自己的裙子: “我裙子怎么了,很好看啊。而且你多读几本书就会知道,我嘲笑你,是因为我好好学习了。” “知道为什么动物大都是雄性比较好看吗?算了,看你这样子小学也不像认真听讲的,我直接告诉你好了。” “因为他们没有捕食能力,要靠雌性赡养才能生存下去。美丽是他们取悦雌性的一种方法。他们除了美丽,一无所有。” 蛋糕裙激动起来,“你说我是个没有脑子的花瓶,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和哥哥出门都是我付钱的——” 闻佳音忙摆手,“抱歉,你误会了。” 蛋糕裙年纪还小,没经历过闻佳音,不知道野猪的破坏性。她面色才缓和,又听闻佳音说:“你怎么会是花瓶呢。花瓶至少长得好看。恕我直言,你只是一台创造污染的机器,活着就是给人添堵的。” 闻佳音还想继续骂人,看见严成锦远远过来,于是撩起裙摆,从窗台下来。她说:“我先生找我,少陪了。” 她才离开,曹鸣便从阴影处现身。明明是他怂恿蛋糕裙来找闻佳音麻烦的,他还在一旁听了全场,但此刻,他却像偶然路过,惊讶的说:“谁惹你生气了。” 蛋糕裙添油加醋把闻佳音骂了一通,最后嘟囔,“这种女人也有男人要,绝对是看上她的钱了。” 曹鸣一惊,还真有老公。 事情就是这么没逻辑。因为闻佳音是女人,他以为她一定会对自己手下留情。但听说闻佳音有老公,他便担心这男人误会自己勾引她老婆,给他小鞋穿。 他焦急的问:“小闻董老公在哪!” 蛋糕裙不知道他的心思,不满道,“你关心那个老女人干嘛。” 曹鸣面色一沉,又想起她爸爸的身份,只能耐着性子说好话。 等把人哄好了。蛋糕裙往人群中一指,“喏,在那边。” 曹鸣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已经没人了。 闻佳音在这种场所总是忙碌的。她才跟严成锦牵上手,话也没说几句,便有人过来找她谈工作。 闻佳音歉意的看着严成锦,严成锦已经自觉后退,混入人群。 他对她比手语:工作要紧。 在人群之中,这是他和她特有的秘密。 闻佳音觉得很浪漫。 她也冲严成锦比划:你真好。 严成锦不满,这是给我发好人卡? 王德福才进来就看见大帅哥在傻笑,顺着他的方向看,“笑什么呢?” 严成锦翘着嘴角,“没有啊。” 王德福也看见闻佳音了。他翻个白眼,现在倒浓情蜜意起来,不是当初骂我拉p条的时候了。 他说:“走吧,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灯光渐渐暗了。严成锦问:“出什么事了?” 王德福说:“没事,该跳舞了,闻总喜欢搞这些洋玩意。怪无聊的。你跳吗,我找地歇着了。” 严成锦当然不想跳。他本来就不喜欢运动,是个连呼吸都嫌费劲的主。 他去找闻佳音了。 要说地方大就这点不好,严成锦满大厅溜达个遍,也没找着人。最后还是手机定位,两人才碰头的。 闻佳音这时已经不在宴会厅了。 她在宴会厅外的走廊上,这地方很偏僻,严成锦是被她接进去的。 她已经脱了高跟鞋,光脚踩在地上。 严成锦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他问:“不冷吗。” 闻佳音说:“还好。”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得她满身清冷孤寂。 她好像不是不冷的样子。严成锦说:“你可以踩我的鞋。” 闻佳音不解:“什么?” 严成锦说:“你的脚,你可以踩在我鞋上。” 闻佳音低下头,好奇的踩上去。 他今晚穿了双黑色皮鞋,闻佳音赤脚踩在上面,有点凉。她的脚趾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严成锦突然觉得很痒。 他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他抱着闻佳音的腰,问:“你怎么出来了。” 他嘴唇贴着她的耳朵。闻佳音怀疑他刚才亲了自己一下。 但那个吻太轻,太快,好像只是不小心路过她的耳朵。 好涩情了吧。她有些害羞。 她拽着他衣襟, 脑袋不自觉在他胸口蹭。 严成锦低低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他抱紧她的腰,手不老实的在她后背晃,“小成哥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嗯?” 她的腰和他的小腹之间已经没有空隙了。 闻佳音又嗅到熟悉的薄荷烟草味。 她仰头看严成锦,眼睛里又是那种湿漉漉的柔软。她说:“因为无聊。” 严成锦问:“想和小成哥一起玩?” 其实我是想自己呆着的。但是看着严成锦的眼睛,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在嘴边变成:“想的。” 严成锦亲她嘴唇,“真乖。” 宴会厅的舞会开始了,音乐偷偷从门的缝隙间溜出来,传到他们这里。 严成锦坏坏一笑,“跳舞吗?” 说罢不等闻佳音回答,他便带她跳了起来。 闻佳音惊呼一声,差点从他脚尖落下,好在严成锦牢牢抱着她的腰。 两人就在无人的走廊上,慢慢跳起舞来。 “是我爸爸教我跳舞的。”严成锦说:“他总说,当初就是他舞跳得好,才把妈妈追到手。所以从我小时候起,他就教我跳舞。” “我以为他骗我,没想到是真的。跳舞真的可以追到媳妇的。” 闻佳音在他怀里轻轻笑了: “我小时候,我爸也说要教我跳舞的。但我那时候肢体不协调,他教了几次就没耐心了。” “后来,我听不见了,可跳舞又是社交必备技能,我必须学。” “学习的过程很枯燥,很无趣,和背英语单词没什么区别。老师经常告诉我,跳舞是一件快乐的事,但我从没感受到其中的乐趣。” “不过,今晚我终于相信了,跳舞确实很快乐。” 两人玩了一会儿便回去了。路过正厅时,严成锦停下:“刚才我都没发现——” 他指着正中央那台用红色丝绒隔离线围起来钢琴:“这是贝森朵夫吗?” 他快步过去,绕钢琴转了一圈,惊呼,“天呐,真是贝森朵夫。” 他小声问闻佳音:“这是你们的琴吗,我可以弹一下吗。” “当然可以。”闻佳音并不知道这架钢琴属于谁,但在她朴素的价值观里,酒 店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 她扯开隔离带,做了‘请’的动作。 严成锦坐在琴凳上,十分激动:“我竟然弹贝森朵夫,好荣幸。” 闻佳音纠正,“不是的。你可是天才音乐人,被你弹奏的乐器才是幸运的。” 严成锦突然发现,闻佳音从来都坚信自己是个天才。 这种被偏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活动手指,“第一支曲子,送我亲爱的公主陛下。公主陛下,您想听什么。” 闻佳音想了想,“康定情歌。” 严成锦一噎,强调道:“这可是贝森朵夫,是‘钢琴皇帝’。” 闻佳音不解,“钢琴不能弹‘康定情歌’吗。” 算了,爷爷带大的小孩,知道康定情歌已经很时髦了。 世界上最贵的钢琴贵得很有道理。一流的音质,配合严成锦出色的技巧,最后 一个音符落下,闻佳音激动地拍爪爪:“Bravo!” 严成锦也像音乐家一样,起身,冲她鞠躬致敬。 两人玩得高兴,一个女声传来:“我还以为你多了不起,原来和个卖艺的搅和在一起。” 是蛋糕裙。 第九十五章 弹琴 她年纪虽然还小,却不知跟谁学了一身刻薄腔。傲慢地仰起头,甩给严成锦 几张百元人民币,“既然是出来卖的,就别在意卖给谁了。” “再来一个吧。弹好点,这是给你的小费。” 闻佳音脸色一寒,又想把她骂个狗血淋头,旁边传来个敦厚的男声,“你又在胡闹什么。” 三人看去,原来是闻裕明和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出来了。 和这群人打交道的通常是闻佳音,闻裕明头次担此重任,不是很习惯。虽然他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不同,但眼角眉梢的小小细节还是暴露了他的心虚。 有几人跟闻佳音关系很好,主动过来打招呼。趁没人注意,中年人小声骂蛋糕裙,“大庭广众的,你淘什么气!” 蛋糕裙嗓门还挺大,“我没淘气啊,我只是看这小明星弹琴讨闻小姐欢心,让他再弹一首而已。” 说罢亲亲热热的问闻佳音:“佳音姐姐,你说是吧。” 她以为,闻佳音这样有头有脸的人,是不会在大庭广众承认自己跟个小艺人有关系。 没想到闻佳音不按常出牌。她挽着严成锦的胳膊,对所有人介绍,“这位是我丈夫,严成锦先生。” 说罢,不理睬众人的哗然,她又对蛋糕裙说:“我不是你姐姐。就不说大学了,你有高中毕业证吗。我们家的家训是,不好好学习的人长得难看。” “请你漂亮。” 蛋糕裙仗年纪小,家里又有些体面,做过很多叫别人难堪的事。她头次遇见闻佳音这种硬茬子,气得脸都红了,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跺跺脚,冲她爸求助。 中年男人脸上突然堆出热情的笑容,招呼闻裕明,“闻总,您刚才说的宝贝钢琴,就是这架吧。” 闻裕明是个实诚人,点头道:“就是它。这可是有名的钢琴制造大师手工制作的,曾被罗伯特威尔斯弹过。” 中年那人面有喜色,问闻佳音:“既然这琴的经历这样神奇,不知我们今晚是不是有这个荣幸,能听小闻董的先生弹奏一曲。” 他并不是给女儿撑场子的。他存心让严成锦给他们取乐。 闻佳音那个‘粉灰黄’APP和蛋糕裙家的业务是竞品。本来蛋糕裙家一家独大的生意,硬是被‘粉灰黄’抢去不少市场份额。 蛋糕裙的爸爸便想趁此机会,给闻佳音个教训。 闻佳音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才想回绝,闻裕明便拍手,“这主意好。” 不知道他是没听懂,还是想蛋糕裙她爸搞好关系,所以装傻。他怂恿严成锦:“小严,你给我们大伙来一首。” 闻佳音脸更臭了。不等严成锦说话,她问:“爸爸,你不是——” 她本想告诉闻裕明,你也会弹钢琴,想听就自己弹。严成锦却在这时握住她的手。他小声说:“他们不是你的生意伙伴吗,不好得罪的。” 闻佳音不满:“他们不重要,你不必委屈自己。” 严成锦笑着说:“怎么会委屈呢。” “以前我抱着把破吉他在路边唱歌,现在我可是在全市最贵的酒店弹贝森朵夫。” “再说了,岳父大人第一次要我做事,总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说着,他冲她眨眨眼,坐上琴凳。 蛋糕裙见他服软,又趾高气昂起来。她催促:“怎么还不开始啊,我们和你可不一样,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闻佳音眸光一暗,下一秒,铿锵有力的琴声响起,是《国际歌》。 等严成锦弹完,有懂钢琴的为他拍手称好,夸他前途无量。蛋糕裙她爸也皮笑肉不笑的拍着手。 闻佳音微笑问他:“好听吗。” 蛋糕裙她爸警惕起来,装傻道:“我一个粗人,不懂这些,就是听个热闹。” 闻佳音笑容越发灿烂,“这可真是太好了。” “今晚大厅缺个琴师,我看你就很适合。” 蛋糕裙她爸脸色一僵。他不打算跟闻佳音纠缠,找上闻裕明,带着几分怒气,“小闻董真会开玩笑。” “不是小闻董跟你开玩笑。”闻佳音收起笑容,在闻裕明之前开口,“我没有开玩笑。我也不是小闻董。” “是安女士的女儿叫你去弹琴。你不愿意吗。” 也就是安女士最近几年不在国内活动了。要搁以前,她没跟闻裕明离婚那会,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议论,是闻裕明嫁入豪门了。 安女士娘家的豪几代积累的豪,有庄园、城堡和很多私人小岛的那种。当然,他们在国内还有无数投资。 闻佳音自己能力足够,很少借安女士的名头吓唬人,如今真的是气狠了。她冷下脸,低声说:“你也可以拒绝的。” 蛋糕裙她爸不自觉打个激灵。 闻佳音离开他们视线太久,以至于他们都忘了,这女人根本就是头野猪。 破坏范围广,破坏能力强,对人的攻击更是毁灭性的。 蛋糕裙她爸撑起个微笑,“这、这样传奇的钢琴,让我演奏,是我的荣幸。” 闻佳音重新笑起来,她真挚的像个孩子,眼睛里全是惊喜,“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不过等全部客人离开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您真的可以吗。” 这是要他弹到众人散场。他苦笑,“我没问题的。” 闻佳音的表情在笑,眼睛却是冰冷的,“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蛋糕裙不知事情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本来是她羞辱闻佳音的男伴,现在情况却反了,变成闻佳音羞辱她爸。 蛋糕裙的老爸手忙脚乱的敲着琴键,发出一长串噪音,却不敢停下。路过的人窃窃私语,还有缺德的拿手机录下这难堪的场景。 蛋糕裙要哭了,她说:“爸,咱们走吧。” 她爸也要哭了。但是他没心思说话,依旧笨拙的按着琴键。 蛋糕裙咬牙:“是闻佳音是不是,我去找她!” 她爸在她身后大声喊,“你回来,别再给我添乱了!” 然而并没什么用,蛋糕裙已经找闻佳音麻烦去了。 闻佳音这时才出大厅不远,蛋糕裙很快追上了。她像颗小炮弹冲过去,却被身边的安保人员拦下了。 “滚开,你们这群下等人,知道我是谁吗!” 她大声喊着,但是没人听她的话。她又冲闻佳音喊:“闻佳音,你凭什么侮辱我爸。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你凭什么侮辱人!” 她已经忘了,刚才她对严成锦高高在上的样子。 闻佳音像没听见似的,一直在跟严成锦说话。偶尔有人过来跟她打招呼,她也跟他们聊几句。 总之,她好像只把她一个人屏蔽了。 曹鸣也要离开了。蛋糕裙看见她,像遇见救星一般。她说:“曹鸣哥哥,你快来帮帮我。” 曹鸣却没听见似的,老远绕开她,选择另一条路。 蛋糕裙她爸这时追出来,把人拉到一边:“你消停会吧!” 蛋糕裙委屈,“我不服气,那个闻佳音凭什么欺负人!” 她爸恶狠狠说:“因为她比你有钱,所以她能随便欺负你。你记住了,这世道就是这样,你要没钱,他们就拿你当个屁放了。” 他们离得不算远,这话被严成锦听见,他皱起眉头。闻佳音说:“这样一比,闻裕明也算是个靠谱的爸,对吧。” 闻裕明听见了,不满道:“你说什么呢,爸爸对你不好吗。” 闻佳音白他一眼,转过头,对严成锦说:“你告诉这个老大爷,他刚才和外人合伙欺负他闺女,他闺女很生气,懒得跟他说话。” 闻裕明冷笑,“跟我来这手是吧。” 他对严成锦说:“你也告诉安女士她闺女,小严本就是唱歌,让他弹个琴不能要他的命。生意人讲究个和气生财,以为都像她似的,野猪一个,看谁不顺眼就往人家身上撞。” 这对父女有来有往,严成锦夹在中间哭笑不得。好在救星很快到了。 厉屿晨大步过来,说:“叔叔,我找闻佳音有事。” 说罢又问严成锦,“大帅哥,不介意吧。” 他是真喜欢严成锦那张脸,目光十分炙热。闻佳音不乐意了,把他脑袋推向一边,“你看哪呢,不许看。不是说事吗,赶紧走。” 两人打打闹闹离开了,留闻裕明在原地叹,“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没个正型。他们仨,也就南南还有个大人样子。” 严成锦突然对南美女好奇起来。 他正发呆,王德福过来了。 闻裕明也看见他了,问:“你刚才去哪了,矣之找你呢。” 王德福咧嘴一笑,“这不刚跟她碰面了。” 闻裕明把话带到,便不再费心。倒是严成锦看出些端倪。 王德福脸比之前胖了一圈,似乎是肿了,仔细一看,脸颊还有不易察觉的掌印。 他被人扇了耳光! 虽然相处时间不久,甚至之前还有些隔阂,但王德福为人确实可以,工作上也为他尽心尽力,连向来刻薄的老周都认可他的表现。 更不要说闻佳音很亲近他。严成锦早把他当自己人了。 他气势一凛,问:“谁打你了!” 第九十六章 你还不如崔杰 闻家主场,除了王矣之,谁敢跟王德福过不去。 自从被闻佳音剪了头发,王矣之发誓要报复回去。她给闻裕明吹枕边风,崔杰他们家接手‘八达’公关部就是她的手笔。 崔家自觉在闻佳音那受了奇耻大辱,双方有了共同的敌人,策划出无数下三滥的招数,憋着劲闻佳音身上使。 但谁想到呢,脏水才舀了一瓢,崔杰他爸就进去了。不等他们回神,崔家竟垮了。 这么多年,王矣之头次明白闻佳音的手段,于是老实起来,那些阴谋诡计不敢用了,连今晚都躲着闻佳音走。 严成锦整晚跟在王德福身边,王德福对他不藏私,介绍了很多自己的人脉给他认识。 闻佳音虽然不隐瞒她跟严成锦的关系,但也没公开自己结婚的消息。崔家为了自己的面子,就更不可能到处嚷嚷了。 所以人们不知道严成锦是闻佳音的丈夫,还以为他是王矣之这一派。 王矣之是听别的太太恭维自己的时候才知道的,当场就不行了,把王德福叫过来质问。 王德福本来还没当回事,跟他姐摆明厉害关系,说严成锦真的很赚钱。但不知道王矣之是不是被闻佳音的手段吓出PTSD了,她像只惊弓鸟,非说闻佳音安排这事没安好心,想离间他们姐弟感情。 她命令王德福立即辞了这份工作。 王德福当然知道闻佳音的小心思,但她确实也只是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甚至自那天早晨的交谈之后,两人再没说过一句正经话。 而且王德福觉得现在的工作比开服装店有意思多了。他喜欢搞人际关系,这份工作正好发挥他的长处。 王德福一开始跟他姐讲理,表示自己这么大岁数了,有脑子的,让他姐不要担心。但王矣之不信,跟他胡搅蛮缠。 后来王德福也火了,说他姐不相信他。王矣之一见他反抗,火气更大,骂他是白眼狼,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 两人吵得很凶,王德福火气上头,骂她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王矣之立即回了他俩耳刮子。 “然后呢。”严成锦问。 王德福愤愤不平,“然后我就给她微信拉黑了。她不亲自给我打电话道歉,别想我原谅她!” 严成锦想,虽然王矣之烦人,但这相处模式,跟他和许青妩简直一模一样。 王德福还在那愤愤不平,“你瞧瞧她,现在装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结果呢,好家伙一巴掌差点把我送走。” 王德福往黑暗处挪了挪,“不行,咱们赶紧上车吧。给外人看见可不得了。——嚯!” 闻佳音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就站在他旁边,耳朵凑得很近。她追问:“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能给外人看见,需要我帮你做掉看见的人吗。” 王德福差点给她吓出心梗,忙给严成锦使眼色。严成锦挺身而出,没话找话:“厉少找你干嘛?” 闻佳音不满:“干嘛叫得这样生分。” 不过她很快高兴起来,“因为你特别优秀,我们那个APP要上市啦。” 严成锦不是很懂上市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闻佳音解释,“上市之后,没有特殊情况,打歌节目能一直办下去。” “太棒了!”严成锦拉着她的手,高兴的说:“怎么是我的功劳呢,明明是你的,还有节目组的功劳。对了还有蒋教授和唱唱,还有姜葵——” 他挨个给工作人员点名,成功转移了闻佳音的注意力。这时又有人找闻佳音谈工作,王德福终于成功脱险。 他松一口气,叮嘱严成锦:“千万别让公主陛下知道,不然她该闹了。” 严成锦皱眉,“你就白挨这一巴掌了?” 王德福叹气,“不然怎么办,那可是我姐,我还能扇回去。” 说着,他打开前置摄像头,想检查自己的伤势。哪想屏幕一亮,最先看见一条推送。他惊呼,“我的老天爷,这是哪路神仙开眼了。” 西装的事已经闹大了。 有‘热心’网友扒出借西装的艺人就是曹鸣。 本来这事关注度高是高,但没达到现象级别。可事情就是这么巧,曹鸣工作室觉得今晚不能白来一趟,于一小时前,上传了他参加酒店周年庆的精修图。 有心人一对照,我去,就是这小子了。 本来网友只是抱着吃瓜的态度。本来嘛,有钱人和大明星,也轮不到他们裁决公正。 事情坏就坏在曹鸣粉丝太多了。 他们在每条新闻下刷屏不算,一旦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他们便一拥而上,什么脏话都说得出口,成功让所有网友反感。 于是这新闻也水涨船高,成功顶上热搜榜首,后面一个通红的‘爆’字。 王德福拿胳膊肘碰严成锦一下,“其实吧,我一直有个计划,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就差你点头了。” 严成锦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 这时曹鸣从另一侧的门出来了。他大约才看见了新闻,再没来时的得意,神色匆匆钻进车里。 王德福目送曹鸣远去,说:“我听说‘东辰星光’扣了你的版权,你看,我们有没有可能,搞点事情。” 严成锦跟他看向同一方向,“会不会给公主陛下添麻烦。” “当然不会。”王德福说:“这点事,凭我的人脉就能搞定。” “搞吧。”严成锦说:“他们还拿了我的歌,说是曹鸣写的。” 王德福比个‘OK’,“他们还做了别的缺德事没有?” 那可是真是多到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了。但严成锦摇头,“没有。” 王德福又问:“你有什么诉求吗。” “也没有。”严成锦想了想,“多搞点钱吧。” 之前听公主陛下打电话,她好像挺缺钱的。 王德福不满,“你怎么一点脾气没有啊。你以后别抽烟了,我怕你把自己烧出舍利子来。” 严成锦本来挺气愤他挨这俩大嘴巴子,现在看来,这两巴掌一点不冤枉。这人嘴真的太损了。 严成锦赶紧点根烟下下火:“我以前没事的时候确实琢磨过,我要怎么怎么报复他们,让他们身败名裂,让他们也尝尝我吃过的苦。” “其实我现在心里也没放下,我还是不能原谅他们。” “不过,我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了。” 他把烟蒂弹进旁边的垃圾箱里:“老爷子去世那会儿,我跟公主陛下装逼,说我悟了,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讨厌的人身上。” “虽然那会儿是装逼,但现在确实这样想了。人生只有这么一点时间,我该做更有意义的事。” “你还是个哲学家。”王德福哼一声,不知去给谁打电话了。 严成锦留在原地等闻佳音,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不知从哪冒出来。 他问:“你是不是挺得意的。” 来人气质很独特,有种老男人特有的风情,并且罕见的不带半分油腻。严成锦觉得他有些脸熟,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闻佳音的同事。 叫什么来着? “许大年……总?”他试探道。 许大年:“……叫我许总。” 闻佳音为严成锦找场子的事已经传开了,有跟蛋糕裙他爸关系不好的,已经赶去大厅嘲笑了。 在许大年看来,闻佳音这事办得太冲动。 不说他们生意人本就讲究个和气生财,闻佳音她最起码是个人吧,做人哪能到处树敌呢。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没劲,闻佳音有闻家做靠山,谁敢拿她怎么样。可他确实很不放心她。 都说第一印象很重要,他们相遇时闻佳音不过二十来岁,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至此之后,闻佳音在他心里便停在那个年纪了。 他总是忍不住再操心她一些。 所以他现在看严成锦简直是个妖妃,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色,把个死直男迷的五迷三道,分不清好赖。 他不屑道: “我以为崔杰就够没用了,没想到你连崔杰都比不上。” “崔杰起码能帮闻佳音和那些富二代搭上话,你呢,你唯一的作用就是闯祸,然后让闻佳音帮你善后!” 等一下,这段好耳熟。严成锦仔细想了想,在他演过的脑残网剧里,好像有个恶毒女配就是这么嫌弃傻白甜女主的。 我该默默流泪吗,然后说我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坏男孩?可我TM就是啊。我TM 不但见钱眼开,我还见色起意,成天馋我们公主陛下的身子呢,我该怎么办? 严成锦正思考对策,许大年又说:“说起来,闻佳音为什么和你结婚?” 他面有狐疑,“像你这种人,除了相貌一无所有。不论是事业和生活,非但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帮助,还要她为你的事费心思。” 他警惕起来,“难道你有她的把柄!” 竟然离间我们夫妻感情。严成锦学闻佳音那种没有温度的商业微笑,“这大概就是她跟我结婚的理由。” “也许在你看来,闻佳音的事业和成就是靠家庭和男人得来的。但我知道不是。闻佳音有今天的成就是靠她自己。” “如果她想跟富二代搭话,她会自己去说。如果她想事业更进一步,她会自己努力。” “没错,她的出身比我们大多数人要好,并且好很多。但那只是她的助跑器。” “她在赛道上领先,拿冠军,全凭她自己的实力。” “你知道她为什么跟我结婚吗。” “她只是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而已。” 许大年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他面露讥讽:“看来,你真是什么的不知道。” 第九十八章 是你错过了 “你卖相确实不错。但你可能不知道,闻佳音之前的男人卖相都不错。” 许大年用挑猪肉的目光打量严成锦,“虽然闻佳音不偏好美色,但是不好意思,除了好看,我实在不知道你还有别的优点。” “所以小朋友,别天真好吗。闻佳音凭什么喜欢你,就凭你的脸?” “你总会老的,也会有更好看的人出现,你——” 神隐了一整晚的舒季媛不知从哪里出现,打断许大年,“许总,您该离开了。” 许大年脸色一僵,真的的闭了嘴,转身离开了。 舒季媛并没解释什么,只深深看严成锦一眼,也走了。 她很快追上许大年,“你越界了。” “做为下属,你不该妄自议论领导的私生活。作为朋友,你不该对朋友的伴侣指指点点。” 许大年嘲讽道,“怎么,大管家现在连主子的小情人也要管?” 舒季媛面色如常,似乎没把他讽刺当回事:“不是小情人,是丈夫。这是成年人最基本的社交礼节,许总这样的明白人不该不懂的。” 她回击:“是什么让你失去理智。” 听见这话,许大年再绷不住了,“凭什么是那小子!” “那小子要家世没家世,要能力没能力,除了给闻佳音添乱,让她收拾烂摊子,他还能做什么!” 嫉妒真可怕。舒季媛腹诽。许大年平时多没心没肺一个人,现在竟说出这种话。 她忍不住说:“你也可以直接问我,为什么不是你。” 许大年惊讶的看她,似乎很诧异她为什么知道这个秘密。舒季媛神秘微笑:“因为我是闻佳音的好朋友。” “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就直说了。” “你以为你很特别吗,你以为你隐藏的很好吗。我告诉你,从我认识闻佳音那天起,她身边就围满了你这种男人。” “你以为自己很爱她,却不肯放下可笑的自尊心。你们甚至懦弱到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却又祈祷闻佳音能发现,希望她能走出第一步。” “可是凭什么。我拜托你们用脑子想一想好吗,她可是闻佳音。她每天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你却想让她像青春期的小男孩小女孩一样,满心满眼都是爱情吗,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许大年不服气,“严成锦呢,那小子又好到哪里,凭什么是他!” 坦白说,舒季媛也不懂为什么是严成锦。她仔细回忆他跟闻佳音相处的点滴,说:“大概因为,他总是把闻佳音放在他前头吧。” 不过这不是重点。身为一个合格的助理,以及唯一的朋友,她有责任帮闻佳音解决感情路上的麻烦。 舒季媛说:“你别老盯着严成锦,把视线转移回自己身上。” “你认识闻佳音快七年了,两千五百多天。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你只要拿出一分钟,就能和她把话说清楚。” “但是你没有,是你自己放弃机会的,所以别总觉得是别人对不起你。” 沉默许久后,许大年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闻佳音——” 没等他说完,舒季媛便说:“世界上没有如果。” 许大年自嘲一笑,“这么冷漠吗。” 舒季媛说:“你不了闻佳音的性格吗。如果她也喜欢你,她早该告诉你的。” 闻佳音谈完工作回来,发现严成锦面目呆滞的站在原地。 她拿手在他眼前晃悠,“怎么啦。” 严成锦趁机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蹭她手腕,“我刚才听到一个震惊的消息,现在也没消化。” 闻佳音竖起耳朵,“是什么,跟我说说呗。” 严成锦心里其实很不安。许大年的话让他想起一直都忽视的事。 他试探的说:“公主陛下,我爱你。” 这下不只耳朵,闻佳音连头发都竖起来了,“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严成锦我建议你立刻把事情处理好。你知道的,我离婚很麻烦。所以我只有丧偶没有离异,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明白明白!” 闻佳音气势太强,要把他拆了似的。严成锦差点跪下,指天发誓自己对公主陛下绝对忠诚。 闻裕明送客人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呵斥道:“闻佳音,大庭广众的别欺负人。” 严成锦一路心事重重的,终于在到达地下车库时引起闻佳音的注意。闻佳音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弹琴不高兴?” “没有,弹琴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严成锦倚在靠背上,试探道:“我只是发现,我们差距好大。” 他还是把许大年的话放心上了。他盯着闻佳音的脸,不想错过她任何表情。 闻佳音捂着脸颊,往后视镜看自己的脸,“你是说我岁数大吗?” 严成锦立即弹起来,坐直身体,发誓道:“绝对没有,怎么可能!” 他把自己的脸也送进后视镜里,“你看看,咱们俩在一块,别人准以为你是我妹妹。” 虽然没有妹妹那么夸张,但同居后,闻佳音三餐定时,还有饭后甜点,着实养了点肉,脸也圆了,真的比之前显年轻。 闻佳音满意地坐回去,伸手给他看,“你看看,我拳头都准备好啦。恭喜你,少挨一顿揍。” 她大爷似的说:“说说吧,发什么愁呢。” 严成锦偷偷松口气,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他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你是小闻董。而我,我什么都不是。” 闻佳音明白了,严成锦焦虑呢。 “我们那个APP,厉屿晨早想上市套现了。他努力了好几年也没成功,你那节目一上线,投资人就找上门来了。” “你还会写歌,唱歌也好听,什么乐器都会。你可是天才,你还说你什么都不是。” 她夸了十来分钟,严成锦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优点。心里正小小得意,却发现她老往自己大腿看。 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会,严成锦明白了,她正偷看自己右边胳膊。 严成锦哭笑不得,“你怕我抑郁症发作?我还以为我真有这么好呢。” 闻佳音给他拆穿也不尴尬,她假装没听见:“没有啊,你就这么好。” “说起来,你这个年纪,也才大学毕业不久吧,你的同学也才找到人生第一份工作。” “对于工作,我很有发言权的。相信我,大多数人第一份都是从碎催开始,像你这个年纪,没什么存款也就算了,不辞职已经很了不起啦。” “就拿我来说,我二十六岁还被上司骂,而你已经拥有自己的团队,并且对前途规划清晰。你说,你为什么焦虑。” “我现在拥有的都是时间带给我的。你不要着急,时间送给我的东西,也一样会送给你的。” 虽然经常和野猪一样气得人肝疼,但不得不说,小闻董就是小闻董,宽慰起人来真有一套。 一直到入睡前,严成锦才想起来,不对啊,小闻董不是27岁就开始做小闻董吗。 等一下,闻佳音以前好像说过,那个在她26岁还骂她的上司,是闻裕明。 他从沙发上起身,看着闻佳音的卧室,笑着摇摇头。 狡猾的女人。 董事会结束后,闻裕明又在自己办公室发脾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闻佳音几分钟就能解决的问题,在他这里耽误几个月也推进不下去。 钱律师很清楚他的性格,知道他每次开完会都要闹脾气,于是特地过来探望。 “董事都不喜欢我。”闻裕明捏着压力球,“股民也不喜欢我。” 钱律师真的很心累。他以前听闻佳音骂人,说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猪差得还大。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句骂人话,现在才明白,科学家的话都是有依据的。 就算拿闻佳音刚接手总裁那会比,都比她爸现在像样。 他头次对闻老爷子产生质疑。可惜老爷子已经仙逝,听不见他的抱怨。 钱律师胖胖的脸上堆出笑容,“这话怎么说的。” “瞧瞧我上任这几个月,‘八达’的股票绿成春天了都。那些股民要是喜欢我能这样。” 闻裕明哼哼一声:“还有股东。有些人,表面光风霁月,成天在朋友圈养花钓鱼的,其实背地里肯定给我使阴招了,不然我工作为什么这么难做!” 钱律师明白了,这是阴阳怪气贺一泓呢。 要不说没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呢,往日里,钱律师听闻佳音骂她爸,总觉得这孩子脾气不好,如今一看,是自己偏见了。 闻裕明确实很欠骂。 承认自己能力不行就那么难吗,贺一泓清心寡欲的快出家了,还要被他拖出来骂。 闻裕明又想说话,突然一阵阴风吹上后背,他惊呼一声,不满道:“老爷子生前就偏心他,如今人的没了,还不许我说他坏话!” 他站起,冲自己身后喊:“我才是你亲儿子!既然你偏心贺一泓,就去找他!” 钱律师突然想起闻佳音离开‘八达’那天,最后一件事,是—— 他抬头看看空调的出风口,又看看气急败坏的闻裕明,决定把保守这个秘密。 他把文件夹递给闻裕明:“小闻董那个‘农家乐’项目,也许能争取公众的好感。你要不要试试看。” 第九十九章 动工 毕竟是闻佳音在‘八达’最后一个项目,闻裕明其实带了点补偿心理,给她送去‘农家乐’动工仪式的邀请函。 闻佳音收到邀请函并不高兴,甚至有些生气。她认定闻裕明就是来气人。 严成锦新专辑宣传期接近尾声,又恢复家庭煮夫日常。他边整理冰箱边跟闻佳音聊天,“所以你去吗?” “……去。”闻佳音又凑过来,说是帮忙实则添乱,“我那还有一大片橙子地,我得去看看长势。” 严成锦现在很了解她那些心口不一的小毛病,拆了根奶酪棒给她:...... “别骗九儿了,你们骗不了她的。”苏三爷的声音传来,也算是提醒了龙家两兄弟。 阿拉斯加的肉身和力量都是极强,同时他自己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战,修炼这一本功法,可以说是锦上添花,让他的优点变得更加强大。 果不其然,苏九儿不怀好意的看向了贺玉轩,那嘴角的笑容越发的令人不安惶恐。 更何况,这正气长河之中,填充的并不是普通的河水,而是有无穷无尽的正气凝结而成的正气之水。 夜瑶已经习惯,轻巧地避开。露华显然是故意的,刻意要给她难堪。 推测可能是那种生冷不忌的海兽,在海底吞食近代沉船时,意外吞入的。 奇怪了,她走了,玲儿不是有机会了吗?怎么玲儿反而跟连浩一句话不说了呢? 李昂开口打断了邢河愁,平静说道:“你现在戴着的耳机里,应该有特事局的高层或者是领导什么的吧。 敕妖佛那犹自闪烁着佛光的佛被裁决之力牵引直接将其神魂抓出体外,神力所化锁链直接穿透敕妖额头从中束出一颗金光夺目的光球,此为敕妖佛的神基核心。 我清楚,比起将来要进行的生死攸关的冒险,误解爷爷的真实意图更加叫人害怕。 通过试验,水水獭这样释放出来的空气斩威力明显提升,能够给予对手巨大的飞行系属性伤害。 “爹,我正要跟您说起,胡伯伯让胡维给传话,说让我们早做准备。”当即把胡维的话都转告了父亲。 他好不容易软磨硬泡地让八汐答应他的晚餐邀请,但刚才爱儿一个电话差点让这事给泡汤了,可能不够再出现什么其他意外,而艾伦的出现让他找到了终止意外发生的希望。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限的悲伤和凄凉,似乎是已经认命了一般,他虽然有心想要重新振兴自己一族,想要帮自己的族人复仇,但现在想来似乎只是遥不可及的梦想罢了。 鬼眼狂刀安慰了孙瑶瑶好一会,总算把孙瑶瑶哄好,随即摸索着打开灯。 而且李泰现在也在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李知言的注视。只是双手各拿着一把团扇,然后坐在那里身体一前一后无意识的摇晃着。 上任后也是兢兢业业,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又有落山宗支持,是极有可能连任的,但这次大乱如果被敌国得逞,是斗不过各宗的联合打压的,不过现在自是不会了,他也即将连任。 最不可思议的是陶杨与童乐,二人似乎进展迅速,二人似乎就差个表白了,陶杨每天都开车来接童乐下班送她回宿舍,洛雨涵也免不了沾个光。 “并没有发现,师父怀疑跟那些古猿的原力有关,不过也都是猜测!云雾森林很大,我在那里待了几年也只是走过极少的地方,说不得也会有这样的原力石脉呢?”向金来道。 由于没吃早饭,凌菡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咕咕”叫起来。她打开门,发现姜熠辰已经穿上衣服,系好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 第一百章 心虚的公主陛下 闻佳音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风景可好啦,你真的不去吗。” 严成锦假装迟疑:“如果你跟我撒娇,也不是不能去。” 闻佳音冷笑着,把手指掰得咔吧咔吧响:“小成哥,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打人可疼啦。” “多好的日子,打打杀杀煞风景。”严成锦赶紧握住她的手,笑容灿烂,“公主陛下,您想我陪您去哪里?” 小村子的山不高,坡度平缓,并不难走。大约十分钟,两人到了目的地。 这是半山腰的一处突起,有一株很高的树,有两人合抱粗。严成...... “玄冰神雷——玄冰雷剑。”凡驭大吼,手中玄冰雷剑出现,向着妖兽杀去,不,这是阻击。而凡驭则是抓紧现在所仅有的时间,向着绿光之处跑去,这个时候,凡驭发现玄冰雷剑碎了。 卓天的神情就更是困惑了,他才来古剑宗多久,不过一个月而已,而且基本都是在修炼,何时申请过要加入二剑门,更离谱的是,他还是个外门的记名弟子,内门的人怎么找上他了? 下令妖兽不停的挣扎,他的另一只手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无法的动弹。 卓天这才知道这丫头上次竟然是自己跑出来的,不过看着面前的场景想想倒也是。 “杀。杀。杀。为人界而战。“雄浑的声音在这片梦幻般的大地上激荡着。杀气如同风暴一般肆掠着。 张仲坚的目光在刘爽的脸上微微扫过,有些遗憾,但是不知道遗憾什么,是遗憾没有在刘爽的表情上发现什么?还是遗憾刘爽没有说实话? 不过凡驭发现这件防御世器还真的是不错,毕竟也是三个古仙之境的强者一起送的,也不会太差。 他已经看到很多人在拿着手机偷拍了,这个容薰,一回来他就得上一次热门。 “不是说我没有办法,而是我没有办法去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角有隐隐的笑意,这淡淡的笑意,让刘爽很疑惑。 柳飞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又不是神经病,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奈何在这里不宜多说什么,哪怕给个暗示都不行。 毕竟,这种特权是父母给的,不是凭努力就能得来的,所以羡慕嫉妒恨是没有用的。 在睡梦中突然感觉头脑中仿佛什么东西升华一样使自己意识格外清楚,正想美美的伸个懒腰突然听到自己周围有“咚,咚”的走路声,接着就是塑料袋被撕开的声音,再接着就是大口嚼食食物的声音。 朱竹清则是全力修炼魂力,虽然那个什么守护者说魂力是最低级的能量,但是她卡在59-60的关卡,一旦突破到60级,很大可能会有很大的提升。 一路上,林青玄放出水剑,不断将那冰洞挖塌了下来,上官魅施展控水之术,不断将玄元重水洒在了碎冰之上,顿时,就将那冰洞又牢牢地封闭了起来。 那温温的热气,犹如一股电流窜入她的心扉,挠着她心底深处的本能反应。 这块玉牌不是普通灵物,是林渊亭留下的少数遗物之一,林依依一直想要,可林夫人就是不给。 二长老“哼”了一声,眼望着林青玄,想起三长老萧轶最近总是跟自己作对,只觉得越看林青玄越觉得讨厌。 她的红色美甲,应该是自己涂的,应该是风吹干的,看着就很便宜。 李森点了颗烟,现实是,越有钱的人,越好说话,越好说话的人,越难办事。 即使黑夜暗沉,将她的身影模糊,但他灵敏的视觉仍旧能够看出她的身子逐渐有些微微的颤抖。 第一百零一章 支棱起来的小闻董 有小闻董在,严成锦需要的东西很快送了过来。看着桌上码成一排整齐的酒杯,闻佳音问:“这个是做怎么用的?” 严成锦只是笑笑,那双依旧在她身上占便宜。 他在她身后,胸膛贴着她的背。他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握着她的手,把不同的酒依次倒进杯子里。 那些漂亮的液体很快分离出不同的颜色。 “哇。”闻佳音睁大眼睛,崇拜地看着严成锦,“这个好漂亮。” 严成锦在她耳边说:“你尝尝看,度数不高的,你可以喝。” 两人这边甜甜蜜蜜,那边唱...... 几乎同一时间,通讯系统那头的嬴政显然也是得到了手下的报告,知道了叶天等人已经摆脱了他们的定位,发出一声怒喝,“马上给我发射导弹!”,然后切断了跟潜艇的联系。 接下來,三个吃货又就着他们曾经闲着发疯的随手调查的一些市场情况就着肉包子进行了对安家一家三口进行了科普和宣传。 就这样一直到了城市最边缘的那栋破旧的楼房前,而她的家在三楼,那里灯光还亮着。看着那灯光,我忽然害怕了起来,然后我便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新国师,听到自己的主见受到了国王的支持,脸上的神情更加的得意,这抹得意恰好被抬头的大王子巴勒蒙干看到,眼神中的寒芒更胜。 巨象凝结成型的一瞬间,顿时就活了过来。随即怒吼一声,长鼻子一甩,抬起直径超过三千里的巨腿向前跨出了一步!这一步直接跨越虚空,踏在无影道场山门上面的七彩光球上。 “畜生!畜生!居然对弟媳做出这种事情!简直大逆不道!”韩老爷子气的虎须乱抖,暴跳如雷,不停的在大厅中来回踱步。 “有什么好解释的?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肖子菡虽然被叶天制住,但是嘴巴上确实一点不服软。 “呃……”黄炎尴尬着,坐在了桌子旁的绣墩儿上,也没敢直视丫头那幽怨的目光,只得无聊地盯着桌子上的茶壶茶碗。 “叶天的车子突然返回了,总觉得有些奇怪!”南霸天虽然已经做出了判断,但是嘴上却如此说道。 当然,也多亏了他的消极避战,比利时第13师才能到现在为止都没被消灭,一直游走在战线最后方。 虽然没有进入混乱魔殿,但是九头虫却敏感的察觉到在混乱魔殿中有着一股他都无法力敌的恐怖气息。 在派了一个班的党卫军士兵跟随后,营长允许克虏伯带上一位顾问与一位高管进入厂区。 祝英台嘀咕道,稍作收拾,检查了一遍门窗之后,这才穿着整齐的上了床。 布劳罗克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他毕竟在这里呆的时间比莫德尔更长,经历更为丰富的他,也更了解之前苏军那恐怖的人海战术。 这一路上,巫梦实在开心极了,白雪总有各种数不尽的玩意逗她开心,反正白雪走的也不急,她也不着急,现在,白雪又想出了什么玩意,巫梦的双眼都放出了光。 阳春面无表情,赵典也面无表情,他们都突然冷冷的望着白雪,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杀人犯。 尸斑一般是人死后平均一到两个时辰出现,色鬼两人的身上未见尸斑,所以许欢的推测是很有道理的。 那些家丁们,虽然有不少心中害怕的,但是大多数在萧家庄多情萧克照顾,心中始终记着份情义。这么些年过去了,大家玩在一起,喝在一起,如今遇上事了,说要走,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岂不是让身边的人笑掉大牙。 第一百零二章 一个小麻烦 规划图是个几位知名学者共同讨论出来的,充分考虑了当地地理环境和文化风俗,以及村民的意见,大气中透着精致,一派田园牧歌风格,很适合卷够的打工狗隐居。 在网友为这份规划可惜时,闻佳音的账号又上传了一段文字,详细说明了这份策划不能实施的原因,以及自己从‘八达集团’的离职报告。 怎么看都是当地村民贪心不足,和小闻董无关。 见识了闻佳音的处理手段,严成锦确定,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闹了一上午的新闻终于消停下来。严成锦...... “此话当真?莫不是在那解良犯了事而逃至者晋阳城的吧?”刘天浩一面猥琐的笑。 这么大的动静,身为主将的雷兴和李栖凤不可能不知道。雷兴和李栖凤也有人各送一份告示给他们看了,而且还请示是不是要派兵出去搜索敌人? “唉,新王他若想要这权力,我给他便是,何必这般行事,要把兄弟三人逼上绝路呢!”张纯感叹说道,他那两个兄弟也是叹息不断。 千余骑兵,居然还敢撵着四五万黄巾众跑?妈的,你们也太欺负我黄巾军了吧? 一番滑下来,大石阵营中的马仔们都挺直了身板,其忠诚度明显见长,太史昆离间的法子却是没有奏效。 而最为倒霉的是,城下的一些金兵,在剧烈的轰鸣声中,身体飞扬而起,好似树叶一般。 在四次骑兵对冲之后,双方都是极为默契的停歇了下来,战马喘着粗气,将士们也是喘着粗气,在原地踏步,积蓄着马力,恢复着力气。 “不用了,你们就待在这张桌子上继续吃吧!我可不不愿吃你们的剩饭!”刘天浩嬉笑说道,转身就走向另外一张空桌子坐下。 “三叔,西南在哪儿?她没事吧?”陆夏又急切起来,如果不是西南,她现在估计就被狐妖吃了。 希娜依旧站在台上,不过这次她没有随机挑战对手,在对手的选项里指定了盗贼、刺客系学员,实力等级不超过阶期。 李明干掉一个僵尸,拿下从僵尸身上爆出来的铜钱面罩,仔细的大量一份,把铜钱面罩挂在脸上,然后自己的下半张脸。 它们在变强,形态正在重组,朝着更新,更强,更智慧的方向发展。 无赖这才听出兄长的言外之意。他可是见惯了兄长的铁拳,以陈枫的身板,三拳之下,铁定半死了。那还是兄长手下留情。 最后,无序之地,那两个红眼丧尸的寄生者,还有王龙等人供出来的东西。 南溪怎么也没想到,她跟哥哥置气,跑出去后,居然会遇到军事暴乱,枪声响起的瞬间,她被哥哥护在了怀里,两人顺势倒在了地上,她还没来得及看哥哥有没有受伤,就被人用枪抵住了后脑勺。 萧晨本以为赵医生会按部就班的扎完针,然后悠悠醒来,结果中途赵医生闹了幺蛾子。 “如果对方能在短时间就从世界级一阶层次飙升到大君主级别,那就别想着跟对方抗衡,甚至得即刻放弃一切逃得远远得,通知联盟总部,让奇迹掌控者们来处理。 距离这么近,陈枫不敢再耽搁,直接将手掌向怪物抓去。在他的手掌上,布满了青色的火苗。只要被陈枫抓实,任你是铁是石头,都要留下一个大洞。 他心念一动,浓郁的邪恶之息在身上汇聚,狰狞恐怖的深绿铠甲蔓延着细密的魔纹成型,绿光一闪而逝,这两只普通圣甲虫身后的翅膀凭空蒸发,腾空的身形缓了下来,摔落在地上。 第一百零三章 祸不单行 姑父发泄完自己的不满,以为三人会向自己道歉。没想到他们只是沉默。 三张十分相像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沉默的看着他。 不知道姑姑和许青妩怎么想,严成锦是有点同情他的,就是正常人对神经病大傻子的那种同情。 姑姑声音里几乎能结出冰碴子,“既然已经离婚了,我们就是陌生人。你家孩子我管不着,我家孩子你也少指手画脚。” “我警告你,你现在只是过的不好,不是过不下去。至于通知你领导你做的这些缺德事,我目前只是考虑。你...... 老祥子回头看了一眼,回去把黑匣子拿了出来,看看又扔了回去。 “骁熠,你不要着急。”乔凝思也是手足无措的,可她只能这样安慰着池骁熠,一手放在池骁熠的背上。 北杀是一点折子都没有,话也不敢废话一句,能在这儿呆着。。已经是上天的恩惠了。。 乔凝思闻言瞪了池北辙一眼,他的钱在她这里是没错,但她不干涉池北辙的工作,而陈默觉得老板娘善良心软好欺负,给老板娘要福利,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你们的司令员,是我军校的同学呢!”过来一会儿,老人睁开眼,答非所问。 而乔凝思和池骁熠的面色也都微微一变,警方以及刚刚他们几人的交谈中,并没有说叶承涵是被绑架的,所以池曼是怎么知道的? 季域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寻若柳接下来的话,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镇江以东清军只有这么一只由二十艘红单船组成的水上力量,朱宜锋自然有所了解,只是没想到,他们就驻于崇明。 七艘西式帆船就那样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在众人的注视下,收到了,离港口只有两三百米的位置。 流影身姿立正,心中惧怕,面上更是应的干脆,恨不得将那闹出这事的幕后黑手抓来挫骨扬灰。 熟料赵普一卷手中铁枪,便见铁枪迅速转动直接将赵阳撞飞,击下擂台。 而夺天寨十二将中,十一名男子,一来钦服洪晚行,自然给蓝宛儿面子;二来多年下来,他们也确实叹服澹台月泠和蓝宛儿在经商和领军方面的能力。 所以王婷薇也没有多反驳,但是韩枫这个不良少年的印象算是给王婷薇留下了,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今天救了自己,那对自己来说,不就是个好人吗? 所说道器者,乃是刻印有道纹的强大灵器。因为身具道纹,器的品秩,受到道纹加持的可怕力量才能远远超脱于灵器。 叶沐晨全身冒出汗水,他开始出现了幻觉,脚步都站不稳,勉强杀死这个男的时候,凝霜剑落在地上,半跪在地上。 但是他的手没有触碰那个血洞,而是在血洞旁边苍白的皮肤上面按了按。 苏漓淡淡一笑,眼波流转,瞥过斜对面门可罗雀的一味居,在百味楼未曾开张之前,一味居的生意还算不错,但今日百味楼酒菜半价,味道又好,定然会影响到一味居的生意,想必此时此刻,一味居的主人应该气得不起吧。 而且这种程度的天地波动,完全达到了‘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层次。 ——陵城前城门。晴空离地,风沙渐起。在封绝的陵城城外,烈日阳光的照射下,一个雄壮得巨大的身影伫立在大地上,久久未出声息。 明日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晓一把推在了试衣间的镜子上,她顿时有些恼火,张嘴就想要问:“你干什……唔唔……”可话刚说到一半,却被李晓一把捂住了嘴。 第一百零四章 我等你 严成锦心中那些异样的情绪又出现。 他知道,闻佳音刚刚为自己解了围,他该心存感激,——他也确实对她心存感激,但同时,那些负面的情绪正安静的生长。 只是一点点,很少的一点点,他有些埋怨她。 严成锦清楚,这情绪源自他对自己的失望。 闻佳音太好了,他希望自己能再好一点,好叫他更有底气站在她身边。 虽然闻佳音叫他不要着急,但面对现实的时候,什么劝慰都没有用。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严成锦装出开心的样子,问姑姑:“惊不...... 有些急促的喘着气,草帽停了下来,在他的面前,是一株冲天而起的巨大藤蔓,不知道延伸到多么高远的天空。 安吉尔将这个遗迹的方位牢牢记在心中,接着翻到了下一页,而这一页让她呆了许久。 若这事情发生在一般人家也就罢了,但是王安石的影响力之下竟使得朝廷都派人下来,明王知道这件事后,马上去质问月娘,平常从未生气的他也是异常气愤,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李二高兴之下一把扯下腰间挂的玉佩赏给了王兴新,让程处默很是羡慕。 “狡辩!没有我帮你,你早已死在黑衣使的手里,竟然违抗我的意志,让我身躯被毁,修为难以恢复,实在该死!”南华仙尊一双冷电一般的双目,露出怒色。 北冥玄尊身躯猛烈的颤动,这玄体是玄尊万年修炼的结晶,其强悍程度可抵抗一切神通术法的伤害,连海平以巨斧狂劈一通,都没能给其造成伤害。 虽然让王兴新继续说下去定能让王圭狼狈不堪,丢尽脸面,但是这盖子一揭开了更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再说现在也是不对世家动手的时机。 随着他的话,其他的人都是冷冷一笑,向着叶痕冲去,叶痕顿时一惊,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动手了,到了此刻,叶痕也顾不得什么,手中的雷球就向着前面伸去。 听到叫话的离央,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向了中年男子,目中带着疑问的意味。 孟有才看他那样子,也没打扰他,而是兀自走向那台仪器。看了一眼结果,蓦然,他表情一滞,眼角的肌肉连续跳动了好几下。 那两名手下倒也机灵,一看老黑的眼色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手里持着刀,再三地警告孟缺不要乱动,要是乱动,就一刀捅死他。 任思念透过前车窗,望着前面,那里围着一圈人,把这条本就不算宽的路给挡得严严实实,造成了来来往往十几辆车严重堵塞的交通状况。 自私自利,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并不会随着年纪的增长,修为的提高而改变。 “没错,区区青帮何足挂齿,你们要是跟我混,来日必将青帮踩在脚底板下。”大猩猩牛皮哄哄,傲然无比。 “到底是什么好事,能让我们一直忧郁的连主任笑得这么开心?”段可见状也呵呵笑着,眼睛却很是疑惑的在连海江和连雪微的脸上反复观察着。 清醒过来的其他人惊恐的看着掐着烛九阴,与之对视的沈逸风。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紫涵任由她们折腾了一会儿,等到要上妆时紫涵就把她们都遣散了,只留昕儿。 “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你什么时候离开公爵府?”黛纹娜问道。 “道友的意思是,大鹏妖不仅没事,而且还会归来?”莫阳眉头一皱,看来是他太乐观了。 乔焱把顾玖玥抱在怀里,看着她痛苦的拧着眉,自己的心也一下子吊了起来。 一个浑身都是血的男子正往这边冲来,那人身穿星淼宗的弟子服饰,面容被鲜血遮挡,看不真切。 第一百零五章 东窗事发 有闻佳音的承诺,严成锦焦躁的情绪暂时平静下来,好不容易长好的手指甲也暂时逃过一劫。 他明白,闻佳音已经把所有她能做的事做到最好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不能一味索取。 所以,本就很努力的小成哥最近几天称得上拼命。老周和王德福他们看得心惊胆战,很怕他猝死,偷偷给闻佳音发消息,让她劝严成锦睡觉。 闻佳音劝了几回,严成锦睡是了睡,但运动量更大,顺便折腾得闻佳音也缺觉。不过幸运的是,小成哥这股鸡血可算熬过去了。 几...... 爆出了爆猿形态的无言。在原地陡然消失。出现在雷厉身后紫金色的六芒星召唤法阵之上。接着看着雷厉的后背。仰天一声狂吼。极速窜了过去。 莫琳话一出口,众人都吃了一惊,连我都愣住了,讶然的看着她。 然后,他们很有经验的驱赶着这些溃兵去冲击更前方的是萨莫奈人。 “雷厉。你究竟是一个什么人。为什么谁都杀不死你。”邪无道一边喘息。一边问道。 毕竟如果老人是在老人院里,那医生或者企图不轨的护士给他们吃点药,或者说点好话,那不就把有点钱的老人的遗产都给骗走了? 虫王扑了个空返身落地,我担心它再次跳跃起来就拔升了许多高度,而这时那些被我兜着圈子引走的飞行变异昆虫们都飞了回来,我不得不再次朝远处飞去,一边暗中思索如何将定位器安放好。 “因为妈咪告诉我的,你几岁了?”经过几句话的交流,豆豆显然没有那么怕生了,便反问起了李宁宇。 晨雪呵呵一笑:“恩,结实就好!”晨雪说着单手就把蛮神重剑拎起来了。 什么?我昏迷了一周?!我惊呆了,那么说,这一周的时间我就是这样沉睡过来的? “对,妈我们打算一年后要个孩子。”商梦琪也随之符合,他可不敢让邱少泽去过问公司的事情,凭他那色狼的本质,说不好整个北辰集团都会成为这家伙的后宫。 事情来了,想办法解决,如果,拼了命也没有办法解决,那么,也就处之泰然。 陈老不让他杀莫天凌等人,他可以不杀,但是他可以让莫氏集团消失,让莫氏家族失去莫氏集团这个经济支柱。 一边说着,她却是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柔丽,似乎担心她生气一样。 “漫漫,对不起,都怪我没考虑那么多,我保证以后不再过问你交朋友。 唯有在乾坤宗,每次会比,前五十的人,才可以进入这个器冢之内感应神兵。 “就你这样的,他一个可以打个百八十个,你说他行不行?”我边吃边说。 自己要想复仇,就必须抱一条大腿,而所有的大腿看上去都是那么遥不可及,只有眼前这一条,他能够抱上,看上去并不粗壮,所以,才会接纳自己。 随后,黄亮化为旋风,完全就看不清楚他的身形,围绕着灰衣人旋转的旋风,忽而贴近,忽而远离,怪叫声不断地响起,一开始还中气十足,到得后来,完全就没有了底气,甚至有着颓丧。 战台上,姜辰眸光睥睨,那心神,宛若沉入了这片天地当中,十六个神子的攻击轨迹,全部浮上心头。 哪怕他们催动了神级大阵,可是,在神傀之下,依旧是没有占据什么优势。 “你表演的太好,谁分得出来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姜思依怎么会不明白他的考量,她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能真情流露,让人信服他的话。 她的眼泪混着额前的水珠齐刷刷的落了下来,眼眶也是登时一片通红。 第一百零六章 东窗事又发 其实能怎么回事呢。‘Plan B’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小闻董再交代的跟他也差不了多少,无非是把细节补充的更具体,生怕气不死小成哥。 从理智上来说,严成锦知道闻佳音当时内忧外患,有理由做出这样的决定。但从情感上来说,严成锦真的很上火。 我竟然不是你唯一的选项。电视里说的对,她们这样的豪门霸总,最喜欢玩弄自己这种平凡小白花的感情。 严成锦的沉默让闻佳音不安。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严成锦比手语:气...... 方继藩在旁,心里想,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都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了,只怕早就做好了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了。 老者看了一眼,微微额首,然后将目光看向马飞飞,同时脸上露出几分和蔼的笑意。 这三道身影自然是苍茫学院大院长苍岚、三院长甄凉、五院长烈行云了。 路一白第一次接触酒吧里的四把伞,是在他第一次进入酒吧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四把伞都是法器,以为只是单纯的装饰品。 那‘周蒙父子’顿时倒了霉,演周蒙的人,哎呀一声,却是不偏不倚,被那土块砸中了面门。 多加纳特别叮嘱了一句,擅长各种魔法的鬼神使们纷纷施术,一时绿光盈盈,齐刷刷的落在了恶魔身上,多加纳仇视的看向城堡之上。 其他人急忙向后闪躲,楚南在他们的眼中直接变成了天神,这种刀也只有天神才能舞动,也只有天神才知道怎么制作。 至少在坊间,开的赌盘里,胜负的标准是,方继藩三个门生,但凡有一个能压江南才子唐寅一头,便算唐寅输的。 不过游戏和现实还是有区别的,和遇到熊装死能逃命的传言一样,假死能不能避免受到攻击还真不好说,得找人问清楚才行。 他的白洁老师,赵飞燕老师,门卫秦大爷这些,都被列为邪恶人物了? 另外,现在向林泽求救也已经来不及了,这些火球不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够降临到她的身上,所以,现在林泽那边也来不及救援她,一切都得依靠她自己。 星尘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帮错人了,处于劣势方的似乎并不是洛辰的样子。 吴缺抬眼一看,这人戴着和西门楼一样的血色面具,居然是好久不见的圣使齐蓝。 秋明急忙登上城头往下望,就在他方才离开的一段时间里,合肥侯的人马已经大都渡过了洛水,将洛阳南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夜幕低垂,星月黯淡无光,可是城下万千火把同时点着,竟然将四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秦昆忽然想到了,系统一直告诫自己的一句话: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公寓的事情许礼荣也知道肯定有自己的那一份,只是人家不说他心里没底,相熟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张开口要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吴缺慢慢睁开双眼,发现眼前一片晶莹,剧痛不断从胸口传来,方才想起自己被张半神一掌打晕,落入了湖中。 史路拍了拍曾经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萧亦摇摇头,走出官厅翻身上马,直奔校场。 第二天张明哲回来的时候才早上6点,也不怪张明哲回来这么早,陈纪规定的就是今后都是早上7前来运油。 这些骷髅跟青铜阶的骷髅有着很大的不同,不仅仅是骨骼上的色彩起了变化,就连手上的武器都有所改变。 他走到一旁的桃林里,桃林里的桃子已经被摘过了,只在高处还零星挂着几个藏头露尾的漏网之鱼。往四周一瞧,没什么人,这才开始脱下衣服,把身上的汗都擦了,换下湿答答的里衣。 第一百零七章 全员恶人 严成锦站在王德福办公室门口,有一瞬间,他忘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严成锦之前听闻佳音科普常识,阿尔兹海默症不是老年人才会得的,通常来说,人到了四十岁左右,就有得这毛病的风险。 严成锦算了一下,他现在二十六,四舍五入已经三十了,跟四十也没多大区别。 也到了该痴呆的岁数。 王德福并不在办公室里,他去厨房找零食吃了。等吃饱喝足回来,正好在门口撞见严成锦。 “怎么不进去。”他推开门,“什么事?” 在看见他那瞬间,像某种...... 即便经历了很长时间,但是那储物戒指中,大部分的东西还是可以使用的。 虽然说这一击,姬长风根本就不在乎,但是云龙子哪里知道姬长风的真正实力,只是护犊子心切,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一个身影忽然从两者之间一闪而过,虚闪吞噬掉的不过是一点残影罢了。 蛟魁一直守在法阵附近,手中长枪突起,一枪刺穿黑狮的头颅,黑狮倒毙,蛟魁收回长枪。 在市如此势如水火的时候,他却倒下了,看着李远川脸上的神情,林沧海也是叹了一口气,在这个时候患上怪病会是谁希望的? “嗨,算了,看现在的人也不是很多了,看样子应该是收到了你们刚才所说的事情的影响了,真好今天就不上班了吧,我们几人去聊聊吧,这点不影响的。”李健的手一挥,做出了决定。 听到对话以及看到这里,林锐算想明白了,又是俗套的遗产争夺,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管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迈步间,他用眼角余光不断扫视教室里的情况,忽地看见了上官鱼,正蹲在白玲玲和田老师身旁。 在李健的带头下,一行人到了一家中式风格的餐厅。餐厅外面看上去挺简约质朴,但是在走进了之后才发现,里面可是别有洞天。 林锐心下大急,对方肯定趁乱控制了伍晨曦,然后趁警察维持了秩序后迅速离开,且伍晨曦此刻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挣扎间摇晃脑袋,在车窗玻璃关上的一瞬瞪眼哀求,无助和恐慌极了。 过了一会儿,弥漫的尘烟慢慢的散去,无数的干尸还是向古辰这里行来,一双双森绿的光芒将黑暗的山林照的迷蒙着一层绿色光芒,光芒在弥漫的尘烟和灰色的烟气之中四射,将异响频出的森林更加的诡异。 山治说着,目光不自觉打量娜美身体上下,虽然娜美那一身血痕的模样让他心疼,心里却不自觉的开始幻想把娜美抱在身下用竹鞭抽打的景象。 虽说满翊是话粗理不粗,说的也都是事实,但要论将心比心或急人所急的话,满翊泼人凉水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呀。 第二日清晨,叶凡在一蓝衣侍卫的前引下,再次举步进了入宽敞无比,空荡荡的金凤大殿。 “应该没问题。”艾恩轻笑道,这段时间在战舰上训练一个多月,实力已经不是上次和德雷克对战的时候可比了。 “好了,也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我去湖人的几率比较大,咱们还是离的很近的,以后没事也可以聚聚!”孙大黑开口笑着说道。 “只是为了去看看?”缇娜眼睛紧盯着江立,江立说是看看,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这‘看看’两个字简单,包含东西却很多。 然而,郑可岚左挑右选,却真心不知道该给江城策买个什么生日礼物是好。 便是在南阳王府,也不是处处都有浴殿,再说,以陈容的身份,也享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