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朱楼起》 楔子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会误终生。 日后,若问权倾临川的江雁声,最遗憾的一件事是什么。 那他估计会答:裴氏集团董事膝下有一女,其名裴歌。 ———— 江雁声听说裴歌还活着的消息时,他正在一场名流宴会上跟一位名媛碰杯。 西装口袋里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在这只有人声的场合里格外突兀。 大家都看着江雁声。 名媛见他愣着,抬起白骨似的手摸着脸蛋,娇声笑道:“江董您怎么不喝呀?” 江雁声收拾好心情,顺手将手中这杯酒连杯带水扔进一棵盆栽里,拿着手机我行我素地走出了衣香鬓影的大厅。 他走这一路,电话铃便响了一路。 等他离开。 有人不屑:“这个江雁声也太目中无人了,以为这是自己家呢?他一草根出身,连大学都没读过的,看给他神气的。” 有人谨慎:“你小心祸从口出,江雁声不会让跟他唱反调的人好过的。看看曾经的裴氏集团多风光,他前妻不过才死了短短五年,他现在已经快要将他前妻的家产给败光了。” …… 助理柒城正要给江雁声打电话。 被推门而入的副总杜颂一下打断:“柒城,你是要害死你们江董吗?” 柒城不解,然而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杜颂将手机拿到自己手里时,电话刚刚被接通。 那边传来呼啸的风声,混着江雁声冷沉阴森的嗓音呜呜地响在杜颂耳边:“给我订最近一班飞布达佩斯的航班。” 杜颂叹气:“是我,杜颂。” 那头静默两秒:“你把电话给柒城。” “雁声,五年了,我们接受事实成吗?裴歌她已经死了。” “把电话给柒城。”江雁声语气依旧。 杜颂觉得疲惫,他捏着眉心:“江雁声,你要为了一个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把所有人都折腾死、连公司也要赔进去吗?” 杜颂深吸了一口气,眸底泛着水渍,语气却越来越决绝:“你听好了,你要找的那个人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们一起去签字认领的,尸体当天就火化了,没有葬礼,只有一个衣冠冢,现在她的骨灰盒还放在你左边的床头柜上。” “雁声,这么多年纵使有滔天的罪你也赎完了,公司需要你,从此以后放过自己,也放过裴歌,让她在那个世界好好生活,好吗?” “啪”地。 杜颂听着嘟嘟声,转身将手机递给柒城:“以后别帮你们江董找裴歌的消息了,世界上裴歌千千万,但都不是你们江董要的那个。” 柒城犹豫:“可是……” 杜颂拍拍他的肩膀:“已经死了的人不该还牵绊住活着的人的灵魂,你找个几个道士带上裴歌的骨灰去她墓前做一场法事,再找找顾烟雨的消息。” “要拿前江太太的骨灰,可江董那边……” “他不是要去布达佩斯么?” …… 江雁声拐道去了青山园。 青山园是临川市著名的公墓。 他的前妻裴歌就葬在这里。 到达时,正是深夜十点。 江雁声在山脚下车,只着衬衣西裤,有些单薄。 四月底的天气,夜晚凉意袭人,他站了一会儿,打开车门将西装外套拿了出来。 但他也没穿上,只将外套搭在臂弯,拾阶往山上走。 十五分钟后。 江雁声立在一座墓碑前,低头盯着碑上那张脸。 这一眼,它有名字,叫一个小时。 已经成了江雁声的习惯了。 每每来看她,江雁声总会先盯着裴歌的脸看上足足一个小时。 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四周风声呼啸,静得可怕。 江雁声眼皮动了动,他抖开臂弯里的西装外套,随后将它盖在墓碑上:“这回这外套你别再扔了,这是当初你买给我的,丢了就再没有了。” 他慢慢蹲下,鞋底沾了泥,眼底含着泪。 “裴歌,我马上三十五了,今年我可以向你讨一个愿望吗?” 江雁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碑上,低头间,有透明的水珠砸进土里,“下一次梦里相见,可以是个美梦吗?” “杜颂说,公司面临破产的风险,到那个时候你再不出现,我就来陪你。” 夜间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江雁声借着模糊的光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又过了十分钟,他起身。 “我一点钟的飞机去布达佩斯,等我回来,给你带你最喜欢的栗子糕和梅子酒。” …… 柒城听从杜颂的安排,趁江雁声离开时,偷偷去江雁声的房子里将裴歌的骨灰带出来,又请了一拨道士在青山园做了一场法事。 他看着穿着黑袍头顶树冠的道士将那碗沾了符纸黑灰的无根水从墓碑顶淋下,一大串经文从嘴里溢出:“……尘归尘土归土。” 柒城看着那照片,站在远处默默地双手合十:“太太,您若是在天有灵,就彼此放过吧,江董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走,他一生清苦,本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您仁慈一些,放过他。” 柒城知道这话只是自己的奢望。 他去偷裴歌骨灰时,那骨灰就放在江雁声常睡的那侧,用被子盖得好好的。 江董他,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 布达佩斯有一个裴歌。 但不是江雁声要找的裴歌。 这些年早已习惯了希望再到失望。 江雁声踏上回程的航班,他两天不曾合过眼,这会儿终是有了些许困意。 有人小声交谈,各国语言徐徐进入江雁声耳膜。 其中就有西班牙语。 飞机上,江雁声进入沉睡,他的愿望实现了。 他陷入了一场长久而深沉的梦。 第1章 裴歌 1912是临川市著名的销金窟。 裴歌十八岁生日的前一晚,她约了一大堆人在这里开生日趴,生日当天她就要坐私人飞机跟好姐妹去挪威度假。 他们包了一个巨大的场子,足足占了会所一层楼的三分之一,里面各类娱乐设施都有,从高尔夫球场到各种全息体验场景,甚至还有一个小型赌场,外围是无边游泳池。 当晚,裴其华的账上流水哗哗地往外走,直接砸了几百万进去。 泳池边的躺椅上,裴歌闭着眼睛感受着风吹在脸上的舒适,空气中溢着高级红酒特有的芳香,背景里还充斥着泳池的水声跟人群的欢声笑语。 好友静安忽地坐起来,她伸手碰了碰裴歌的肩膀,问她:“歌儿啊,你那小男友今晚咋没来?好歹是你成人的重要时刻。” 这话听起来挺别扭,好像她什么时候不是人了。 裴歌眉头皱了下,眼里有些失望,“他今晚有事,明天要演出了,忙着彩排练习,”顿了顿,裴歌说,“不过也没事,他不来我的生日会,我也不去看他的演出,大家扯平。” “啧啧,如果搁我,我是要生气的。”静安说。 裴歌侧头对静安笑了一下,那双美眸眨了两下,“他不来是他的损失,我本来还打算今晚跟他睡的,房间都订好了,现在好了,狗男人根本就不配。” “真打算要偷尝禁果了?那么个邋里邋遢的摇滚男,你真这么喜欢他?” “什么叫偷尝禁果?”裴歌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再过三小时,我就十八了,是什么都能干的年纪了。” 泳池里有人在叫她们,裴歌拿掉盖在身上的浴巾,起身一跃,像条美人鱼一样跃进池子里。 九点半,裴歌从换衣间出来。 她穿了一条简单的细吊带长裙,黑色深V的,长度在脚踝上方,垂坠的质感,露出锁骨下方大片冷白的皮肤,一头浓密卷曲的长发披在肩头,衬得那张脸美得不可方物。 舞池里响起震天的音乐,灯光迷离各色,一大波人在跳舞。 裴歌踩着高跟鞋入场时,现场的气氛嗨到了制高点,颓靡得像一场海天盛筵。 这种现状仅仅只维持了一分钟,场内的音乐和镭射灯瞬间偃旗息鼓,营造出来的气氛也全没了。 裴歌被人簇拥在最中间,见状也是一愣。 与此同时,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明亮的白炽灯下,他穿着黑色的西服,光影下,布料看起来还有些陈旧,像是被洗的发白的样子,同色系的皮鞋上更是布满了好几道褶子。 但他那张脸条件很好,刀刻斧削般,眼窝偏深,那双眼睛黑得像外头的夜色,雾重暮霭,有些冷。 右边尾眉骨处有一道小小的疤,让那处眉毛断了半截,看起来多了一份野性跟痞气。 这男人看起来跟他们这里的任何人都格格不入,除了那张脸跟气质,其他方面看起来都太差了。 在座的女人都好奇地盯着他那张脸看,眼中有惊艳也有探究,而男人只看他的行头,眼神带着打量跟嫌弃,是富人看穷人那种嫌恶。 但不管怎么说,此人来势汹汹,今晚谁不知道裴氏集团小公主裴歌在这里举行生日趴。 连这1912的经理都要过来客气三分,这男人倒好,直接断了他们的场子。 他的目标很明确,是人群中的裴歌。 于是大家便自动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尽头处的裴歌缓缓转身,她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朝自己走来的男人,精致的脸上压抑着的是刻入眉骨的愤怒跟稍纵即逝的困惑。 还是有人认出了他。 第2章 江雁声 “这好像是裴歌她爸公司那个什么……叫江什么的,裴氏的年中表彰会上裴董事长亲口表扬的人就是他,诶叫江什么来着……” 有男生跟着附和:“我也听我爸说了,就说有那么一个人,年纪轻轻,什么背景都没有就爬到了一个部门经理的位置,更夸张的是,好像裴董事长还送了这穷逼一辆车?” 话落间,这位神秘的江姓男子从说话这两人身边掠过。 刚刚说话那男生露出个很迷惑的表情,一脸嫌弃:“刚刚那是……洗衣粉的味道吗?啧啧,我他妈八百年都没闻过这味儿了……” 裴歌微微抬起下巴望着面前这男人,目光从上至下地扫了他一圈,目光充满鄙夷:“你来干什么?这儿可不是公司,更不是裴家,我爸不在这儿。” 加上现在,她统共见过这男人三次。 裴氏年中晚会上一次,裴家一次,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她就匆匆扫了眼站在表彰台上的他,转眼也就忘了。 第二次,在裴家,她从外头疯完回来,她爸领着这人从楼上书房下来,对她介绍道:“这是江雁声。” 对方倒是挺有礼貌地冲她点了个头,当时她嫌弃这人太穷酸,穿得那都是什么玩意儿,一件过时两三年的西服还舍不得扔给套身上呢,她话都没说,跟她爸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了。 而现在,江雁声照旧穿着这身衣服,还搞砸了她的场子。 这穷小子最近钱包没长,倒长脾气了。 比起裴歌,江雁声脸色好了很多,虽然也是面无表情,他说:“裴小姐,我找你。” 裴歌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扯唇笑出了声,眼神轻蔑,于是周围人也跟着笑出了声,眼神语气无一不是嘲讽。 她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知道我今晚砸了多少钱么?你就找我。来之前能不能先把你身上那件穷酸样儿的衣服给换了啊,我见它两次了,这种掉档次的东西再看下去我眼睛就要瞎了。” 裴歌既这么说了,也是对江雁声的到来摆了一个态度。 旁边有人在起哄:“裴小公主,要不要派人将这小子给扔出去,扫了你兴还砸了你的场子,真够胆儿大的啊。” 裴歌眼神漫不经心地从江雁声脸上掠过,后者身形挺拔,不卑不亢,只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有些冷意,看的裴歌怪恶心的,她摆摆手,算是应了那人的话,“嗯啊。” 纤细的身影转身朝吧台区走,音乐和灯光又重新造起势来。 她回身眼神十分轻蔑地看着那人,还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将他给我丢出去,他要是再踏进来这里来,就给我把他腿打折了。” 倒也不是她凶神恶煞,狠戾乖张,是这江雁声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还目中无人的样子让她觉得怪膈应人的。 今晚她这场子里随便拎一个人出来身上戴的物什都比他江雁声全身的行头要贵,不知道他在傲个什么劲儿。 1912的人办事效率十分高,很快就来人了。 第3章 乡巴佬…… 江雁声看着人群中的裴歌,他忽地朝前走了两步,两边的人竟又鬼使神差地给他让了一条路,他走到裴歌面前,说:“裴小姐,我在外头等您。” 裴歌咬牙盯着他的背影,面上逐渐笼罩着一层寒气。 旁边有人安慰裴歌,“咱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多不值当,穿成那个鬼样就进1912的,他是第一个,就等着这里的保镖好好修理修理他吧。” “就是,什么狗东西啊,小公主,场子马上就热起来了,咱继续吧。” 裴歌却忽地没了心情,她挥开那人的手,转身朝最里面的卡座走去。 于是接下来,一些人陪着她喝酒玩牌摇色子,一些人在舞池里扭腰动臀,场面倒也慢慢热络起来了。 只是十多分钟后。 1912的经理亲自过来了,对方非要找裴歌,裴歌端着杯酒走出去,面前的人还将姿态放低了:“裴小姐,不好意思扫您的兴了。” “知道你还敢来?” 经理尴尬又无奈地看着她,“刚刚从您这里弄出去的那人,他……” 裴歌心里一顿,随即哼了声,“他腿折了还是被你的人打死了?” “不是,是我的人快被他弄死了,”经理一脸欲哭无泪:“您还是亲自出去看看吧,他只说要见您,您就行行好,我这场子还要开呢。” “你的人真是废物,那么个人都看不住。”裴歌看了他一眼,压根就不打算管。 哪知道这经理挡在她面前,又说:“是是是,还有件事,裴小姐今晚在我们这里一共消费四百八十万,剩下八十万,您那张卡似乎被冻结了……” * 裴歌说有事出去一趟,让他们先玩儿。 刚接完电话回来的静安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儿,她问裴歌要不要自己陪她一起,裴歌拒绝了。 她一路乘电梯下去,到达门口的露天停车场,草坪上,已经歪七竖八地躺了一众保镖,裴歌走过去的间隙,江雁声又放倒了一个人。 见她抱着双臂站在一旁,江雁声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准备收手了。 这边灯光昏暗,夜晚风有些大,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冷白的皮肤跟精致的锁骨和脚踝都露了出来。 经理将那些被江雁声放倒的保镖叫走了,临走他还说你们俩慢慢谈。 裴歌冷嗤了声,见江雁声弯腰捡起一旁的外套朝她走来,男子逆着光,里面是一件纯黑的衬衫,她看到他额头跟鼻尖泛着些晶莹的光,那是汗水。 她嫌恶地退了两步,冷声道:“乡巴佬,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刚刚打过架,那股野性的狠劲儿还没完全退散去,他就站在离她两步左右的地方,目光从她肩上两根细细的带子上挪开,开口:“董事长吩咐让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裴歌再度嗤了声,转身就走。 江雁声这才发现她身上那简单的吊带裙还别有洞天,后背还露出来了大片的肌肤,在黑色的长发间若隐若现,白的晃眼。 他眉头拧起,一板一眼地说:“你这个样子要是被董事长看到……” 第4章 我是你的狗 裴歌眯了眯眼,回身,有些炸毛,语气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你是我爸的狗吗?” 气氛有些冷凝。 过了会儿,他走过来,低声说了句抱歉就抖开那件西装要披在她肩头,从表情到动作都十分克制,像例行公事。 裴歌如避蛇蝎一样往旁边跳了两步,高跟鞋差点儿卡在缝里,她踉跄了两下,整个人也难得狼狈。 她眼中崩裂出火花,怒瞪着他,没忍住粗暴地彪了一句西班牙语:“乡巴佬,”她再度有恃无恐又十分轻蔑地问:“我说,你是他的狗吗?” 江雁声掀起眼皮看着裴歌:“不是,” 顿了顿,他很快补充:“现在我是你的狗。” 裴歌突然心跳加速。 她眨眨眼,愣在原地。 半个月前,二十三岁的江雁声作为裴氏集团的后起之秀,得到董事长裴其华的赏识,年中晚会上升了职。 当晚,裴其华甚至还豪气地赠了江雁声一辆价值五十万的车。 而裴其华如今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刚上大学又叛逆的女儿。 裴氏年中晚会上,裴其华看中江雁声对事对人的手段,想着兴许用在自己女儿身上也合适。 于是便拜托江雁声管教裴歌。 一来,江雁声有手段。 二来,江雁声外形条件优越,比裴歌也大不了多少,两人能有话题。 而江雁声作为一个打工的,说好听点,他对裴歌那是管教。 往不好听了说,他等于就是裴歌的一条狗了。 江雁声走到她面前,低头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也不拍灰,直接抖开就想披在她肩头。 裴歌伸出那条细长又白的手臂一挡,往前走:“脏死了。” 他很快追上来,这次没等裴歌反应,强势地将外套裹在她身上。 裴歌毫无形象地扭动身子又大叫:“土包子,你有病是不是?” 她被江雁声这么裹挟着拖了好几米。 最后裴歌忍着全身的不适,知道他是受她爸的命令,于是便软了声音:“我好好穿上还不行吗?” 江雁声停住,看着她,一言不发。 裴歌微微压着下颌,抿着那张绯色的唇,眼皮弧度朝上盯着他看。 这张脸此刻看起来十分纯良无害。 她慢吞吞地捏着那件黑色的西装,在江雁声眉宇间压抑着的莫名情绪下,又慢吞吞地准备将那条纤细冷白的胳膊钻到袖子里去。 然而穿到一半,裴歌骤然变了脸,她一把将这件西装扔到地上,没有任何犹豫地踩上去。 裴歌踩着脚上的高跟鞋碾着那布料,一边挑衅地抬起下巴看着江雁声,微微笑着:“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了,我男朋友要是知道我穿别的男人的衣服,该生气了。” 她低头看了眼已经脏得不行的西装,上前,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的十分肆意:“对不起啊,江总。” “江总”二字,音准偏重。 对,年仅二十三岁只有高中学历的江雁声,现如今已经是裴氏的一个部门经理了。 说着,裴歌眨眨眼,挪开脚,大步流星地走了。 等走出十几米,裴歌拧眉看着一辆停在一旁的黑色汽车。 第5章 你真的有病 她转身,刚好看到江雁声身板笔挺地站在原地,低头仔仔细细地拍着那件遭受了毁灭性打击的西装,低垂着眉宇,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只觉得他太阳穴附近隐隐在跳动。 青年男子将外套搭在臂弯朝这边走来。 裴歌指着面前这车,“这是他送你的?” 江雁声看都不看她一眼,与她错身而过的同时落下两个字:“五千。” “什么?”裴歌一时没明白。 江雁声虚靠着打开的后车门,曲起一条腿,目光从臂弯里的西服掠过,最后停留在裴歌脸上,两人目光撞在一起:“这件外套,五千块,你是赔现金还是手机支付?” 裴歌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气得翻了个白眼,胸口一阵起伏。 “五千块?你一个乡巴佬舍得花钱买五千块的衣服?”她冷笑,“你这衣服穿了至少两年了,扔了怕是连收破烂的都不会捡。” 江雁声腮帮微动,眼里无端窜起一抹狠戾,却很快被一阵车子鸣笛声给压下来了。 一旁有辆银色的车径直停在裴歌面前,后车座打开,她的好哥们周倾从车里下来。 周倾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江雁声,随后挑眉问裴歌:“歌儿啊,你就要走了啊?” 停顿了下,周倾说:“你们家司机穷酸是穷酸,还挺帅的哈。” 趁着裴歌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将一包东西塞到裴歌怀中,冲裴歌暧昧地眨着眼睛:“我上去玩了哈,为了给你弄这包东西,害我都迟到了,你尽管放心去找你那小男朋友吧,场子我给你镇着。” 然后就风一样地走了。 她还愣在原地。 是江雁声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思,他说:“裴小姐是准备赖账吗?” 裴歌冷笑:“怎么可能?” 她打开随身带的包,数了数,只有几张红票子,又掏出手机,对江雁声说:“收款码给我,拿了钱麻溜地给我滚。” 江雁声默不作声地亮出收款码。 裴歌很大方地扫了,利落地输入一串数字:一后面跟着四个零。 她看了江雁声一眼:“给你一万,多的当赏你的。” 江雁声眉梢微扬,很快裴歌手机界面弹出支付失败的提示。 江雁声了然地收起手机,嘴角勾着一抹讥诮:“忘了告知裴小姐了,以后每个月裴小姐的生活费为三千块,比同龄的大学生还多出一千块。” 裴歌脑袋一白,还没张口的机会,江雁声又说:“这也是董事长的意思。” 很快裴歌收到了银行来的短信,她名下的所有银行卡都被冻结了。 江雁声道:“裴小姐暂时要是没钱赔,我可以给你打个欠条。” 裴歌手指抠着那包东西,无语:“这有什么大不了,我找我男朋友去。” 他看了她一眼,四平八稳地道:“我今天来找裴小姐,为的就是你这男朋友的事。” 裴歌抱着双臂,眼皮往上翻,“干你屁事。” “裴董既然托了我,我自然要拿点诚意出来,你还有一个半小时到十八岁,严格来讲,现在还属于早恋,诱拐未成年少女,对方是要判刑的。” “艹!”裴歌没有犹豫地就将手上这包东西朝他狠狠砸去:“他妈的你真的有病!” 第6章 滚出去 袋子砸在地上破了,里面的东西在江雁声脚边滚了一地。 全是些令人羞于启齿的东西。 裴歌顿时快在心里将周倾这杂碎咒得族谱都快没了。 偏偏江雁声好像压根就不当回事一样,他面无表情地将这些东西捡起来,将袋子扔进后备箱,打开后车门,看着裴歌:“麻烦裴小姐上车。” 裴歌抬起她那高傲的下巴,“干什么?” “带你去找你那男朋友。” 裴歌满脸鄙夷地上车,她就知道这乡巴佬喜欢钱,她弄脏了他那件破衣服,没拿到赔偿他自然不甘心,果真就一个穷酸刁民。 …… 只是裴歌万万没想到,江雁声是带着她去分手的。 他也十分有恃无恐,丝毫不介意这么做是不是会得罪她,站在那间明亮的练习室里,拉着裴歌的手臂寒着脸严肃地对背着一把电吉他的祁成道:“《刑法》第二百四十条规定:‘拐卖妇女、儿童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死刑……’” 众人脸色惊变,唯独江雁声面无表情继续往下:“诱拐未成年少女构成以上这条,祁先生辅修法律,想必比我清楚,裴歌现在还属于未成年,跟未成年谈恋爱,上面这个风险祁先生承担得起么?” 祁成歪着脑袋看了眼裴歌,又看向江雁声,“你是从哪个垃圾场冒出来的葱啊?” 裴歌转头瞪着江雁声,“你这个土包子,哪里来的这一套,谈恋爱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懂吗?” 而江雁声依旧是那副面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看着祁成:“从现在起,你们分手了。” “江雁声!你敢!” 祁成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两人视线相对,江雁声眼里什么都没有,死寂一片,祁成有片刻的惊惶,他看向裴歌:“你哪里招来的疯子?还有个把小时不到你就十八岁了,他搁这儿发什么疯呢?” 裴歌挣脱不开江雁声的手,她气急败坏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成哥,早说你这富家女友靠不住,这还光明正大地当着你的面儿脚踏两只船呢,拜拜算了,下一个更乖不是。” 祁成垂下眼皮,指了指门的方向,“裴歌,带着你的姘头滚出去。” 裴歌瞳孔倏然扩张,她不动了,好两秒之后才气极笑道:“就他都能威胁到你呢,祁成,你可真出息,牛逼死了你。” 横竖就是一个男人,她不愁找不到下一个。 这回不等江雁声拉着她,裴歌自己就转身走了。 …… 江雁声打开驾驶室的门,漆黑的空间里,迎面砸来一个金属质地的硬东西,他反应很快,偏头躲开,东西掉在他脚边,低头看去,是裴歌手机。 后座,裴歌掐着手心,冷声嘲讽:“你满意了?” 江雁声捡起她的手机,还在身上擦了擦递给她,见她不接,他就放在副驾驶位上。 此刻他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语气也很淡,对她说:“我也只是奉命办事。” 第7章 你不是我的狗么 裴歌最见不惯他这幅样子,她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见他要坐进驾驶位,她拍了拍前座椅背:“我渴了,去给我买水。” 后者抬起眸看了她一眼,逆着光,那眼睛浓黑深邃。 “看我干嘛?不是你通知我我名下的卡都被冻结了,我渴了,但没钱。”她满不在意地说。 裴歌降下车窗,她看到他横穿过街道,径直钻进了一家小超市。 她舔了舔唇,关上窗户,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这侧车窗被人敲了两下,裴歌降下窗玻璃,见他将矿泉水瓶递过来,她眉头皱了下,并没接,而是说:“我不喝这个,”她指了指那家小超市隔壁的咖啡厅,说,“看到了么?去里面给我买一杯来。” 江雁声清瘦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外头所有的光,他捏着瓶子没动,似乎在刻意隐忍。 而裴歌再不看他一眼,再度阖眼。 很快,街灯的冷光透进来,她看到他再度横穿街道钻进了那家咖啡厅,裴歌嘴角扯了扯,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 又是一杯喝的递到她面前,裴歌这次很给面子地伸了手,只是手指刚刚碰到杯壁,她就缩了回去,依旧装模作样地皱了下眉:“冰的啊,不喝哦,买杯热的来。” 静默了两秒,江雁声将这东西直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手法干脆利落,准头十分。 裴歌挑眉看向他:“不便宜吧,我不喝,你也不喝吗?” 江雁声舌尖顶了下上膛,低头沉声看着她说:“裴小姐这是怪我棒打鸳鸯,所以刻意折腾人?” “人?”裴歌咀嚼着这个字眼,很快她接着他的话冷嗤:“你不是我的狗么?我折腾折腾狗怎么了?快点,疯了一晚上,我渴了。” 于是江雁声又跑去了街对面,裴歌以为能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却没想到他果真跟一条狗一样听话,便觉得没意思了,她升起窗户,人往椅背里靠。 虽然后半程她离开了1912,但前半程人的确挺疯,也挺累。 此刻接近午夜十二点,四下寂静,裴歌闭着眼睛放松神经,人逐渐被困意淹没。 他买了杯热可可再度回来时,车后座的人已经睡着了。 有一束不安分的冷光穿过他身体和车窗的缝隙洒在裴歌脖颈附近,照得那一片肌肤雪一样莹白,女人胸口小弧度地起伏着,一张绝色的脸隐匿在黑暗中,睡得正深沉。 男子低头站着,修长而骨节分明手指捏了捏杯壁,神色冷漠。 片刻,江雁声回到驾驶室,他将这杯喝的放在中央扶手里,扫了一眼后视镜,随后启动车子。 …… 裴歌是被她家的女佣露丝叫醒的。 已经过了凌晨,外头一派安静,夜晚的蛐蛐声有些扰人耳朵。 裴歌花了好几秒的时间适应,侧头看去,菲佣露丝双手交握着站在车门前,耸拉着脑袋,十分无精打采。 驾驶位上早就没人了,她下车,高跟鞋重重地将车门踢上,露丝恍惚间以为她喝醉酒了要跌到,就想着伸手拉裴歌一把,还没挨到,裴歌就冷了脸色:“肉丝,拿开你的脏手。” 第8章 拿去扔了 露丝微胖的身体抖了一下,往旁边侧了侧。 走进别墅大门,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男人的外套,裴歌瞬间泛起一身鸡皮疙瘩,三两下脱了扔给走在后面的露丝,语气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拿去扔了。” 露丝望着那在晕黄的光影里弯弯扭扭、十分风情的纤细身影,又看了看手上的外套,她撅了撅嘴,跟了上去。 隔了没多久,别墅门口那辆黑色的座驾消失在黑夜里。 …… 第二天,裴歌就和好友静安乘坐私人飞机去往挪威,开始为期半个月的旅行。 等她意识到父亲裴其华是真的跟江雁声达成了那荒唐的协议时,已经是四天后了。 她跟静安在哈灵山区的耶卢小镇住了三天,那里海拔有一千多米,是著名的滑雪胜地。 第四天,入住坐落在奥斯陆最繁华的卡尔·约翰斯大道的格兰酒店。 裴歌前一天晚上在耶卢着了凉,到达奥斯陆正是中午时分,在酒店解决了午饭下午便昏睡过去。 傍晚醒来,裴歌精神好了不少。 晚餐在露天餐厅,吃的神户和牛,取材自樱花国,还有当地最著名的黑松露。 她跟好友稍作修整,补充元气,夜幕降临时,两人已经彻底恢复了精气神,准备开始在约翰斯街道进行购物大扫荡。 裴歌自懂事起,过得就是穷奢极侈的生活。 看中的东西,想方设法也要得到。 不过截至目前,她想要的任何东西,都能花钱得到。 裴歌幼年丧母,裴其华生怕亏待了她,就只有在金钱方面补足,几乎是有求必应,但也养成了裴歌如今挥金如土的性子。 前几天,行程都是固定的,需要用到大笔现金的地方不多。 而今晚,她跟一位本地人同时在某家高定店看中了一个全球限量款的包,对方操着一口挪威语跟导购叽里呱啦地不知道讲了些啥,裴歌觉得烦,她抢先一步从包里抽出卡递给导购,让对方替她刷卡买单。 结账时,一连换了好几张银行卡都刷卡不成功,那个本地女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走了,连导购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了。 这时她才想起几天前在她生日趴那晚上发生的事,以及那个乡巴佬讲过的话。 静安盯着她沉思的样子,很快递上自己的卡,这才及时帮裴歌解了围。 走出这家店,静安问她:“刚刚怎么回事?” 裴叔叔对裴歌的宠爱她可是看在眼里的,那个包不过才五十万,还不至于让裴歌捉襟见肘。 裴歌脸色十分难看,她拉着静安拐进了一家咖啡厅,想起那晚上的事,她说:“我名下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 “怎么会……”静安大惊。 裴歌这会儿什么心情都没了,她朝后靠,微微眯起眼睛,里面好似燃起了一把火。 静安疑惑地开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裴叔?” 此刻临川已是深夜四点,裴歌现在心里纵使有万般的郁结之气也无处撒。 她不想说话,窝在沙发里看着窗外,心里在盘算着回去要怎么教训江雁声。 第9章 你好,哪位 第二天一早裴歌跟静安坐飞机去慕尼黑转机,再从慕尼黑到临川市。 凌晨四点半,飞机落地。 裴歌和静安在机场外分别。 饶是头等舱也把她折腾得够呛,尤其是她心里还一直积压着一股无名火,司机小跑着先去帮她放行李,又打开后车门等她上车。 凌晨五点到家。 裴歌将行李箱一把跺在地上,声音惊醒了正站在客厅里打盹的露丝,露丝困得眼睛睁开也就剩下一条缝儿。 她满脸惊恐,拖着肥胖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接过行李箱。 楼梯口,露丝像往常一样如临大敌般地准备将箱子扛上楼,提起来的瞬间却发现箱子这次异常地轻,她瞪着眼睛看已经走到楼梯缓步台中间的裴歌,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而这时,裴歌刚好回头,露丝赶紧提着箱子上去,在离她还剩下两步台阶的时候站住。 她问:“那乡巴佬的电话号码呢?” 露丝恍然大悟,几根胖胖的手指在腰间的带子里一阵摸索,随后掏出一张全是褶皱的小纸条递给裴歌,裴歌眼神嫌弃地接过,踩着高跟鞋没几步就把露丝甩在后面。 高跟鞋“咚咚”的声音在深夜里四散开,扯出绵长的诡异。 裴歌泡在浴缸里,手里拎着张小纸条,上头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串数字,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一刻,还挺早的。 也就沉思了不到一分钟,她从一旁的台子上薅过手机,照着纸条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接近一分钟的嘟嘟声,没人接。 裴歌眯起眼,冷漠地勾起唇角,再度拨了过去,打开免提,将手机扔到一边。 她靠着浴缸闭目养神,漂亮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她期待见到江雁声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表现,最好声音也带着气急败坏。 几秒过后,电话通了。 裴歌睁开眼睛,困意也清醒了大半。 正是凌晨五点二十分,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清晰低沉的男音,带有丝丝的沙哑,像大提琴D调。 怎么形容都好,唯独不见丝毫的坏情绪。 对方礼貌地开口:“你好,哪位?” 裴歌听到这声音,牙齿咬紧,心里那股无名火瞬间又窜起来,像那晚在街边指使他买水一样,忽地就没了意思。 她“啪”地一声掐断电话,只觉得这人真可恨死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确是扫兴。 …… 第二天,她直接睡到中午,洗漱吃完饭就赶去了裴氏,她要找她爸问清楚。 到了公司,秘书拦都拦不住,跟在裴其华身边的,几乎谁都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裴其华有多溺爱自己这个女儿,大家有眼睛都看着呢。 裴歌风风火火地走进裴其华办公室时,将将好跟从里面出来的江雁声打了一个照面。 对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有些冷漠,还很克制,颔首礼貌地站在门的侧方给她让位置。 裴歌拎包的手一紧,目光犀利地落到他脸上,眼神有些凶,便显得那张绝色的脸美的极具攻击性。 但江雁声无动于衷,跟外头那些人不同,他既不怕她,也不谄媚。 裴歌冷冷地哼了声,抬起下巴,像一只骄傲地孔雀一样从他身旁趾高气昂的走过去。 第10章 认他当儿子算了 等她走进去,江雁声才抬起头,眸底神色无常,只是脸色比刚才还要冷上好几分。 这厢裴歌直接走到裴其华的办公桌前,她将包往那酸枝木质地的班台上一搁,有些委屈地出声:“爸。” 裴其华这才从文件里抬起头,好像才刚看见她进来一样,忙挂上笑脸,“早上露丝和我说你回来了,我想着你回来晚,得多睡会儿,就没叫你,” 说完才见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装傻般地问道:“欸,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没休息好?” 裴歌瞪着他:“我那银行卡怎么回事?” “什么银行卡?” 裴歌哎一声,往椅子里一坐,“您还跟我装呢!在挪威的时候我看上了一个款包包……” “对了,还没问你,跟静安在挪威玩儿的怎么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裴其华笑着打断她的话。 “爸!”裴歌提高音调,闭了闭眼,“咱就直说吧,您到底想干什么?我的银行卡为什么都被冻结了?” 裴其华挑挑眉,放下笔,端过一旁的水喝了两口,这才看着裴歌:“雁声没跟你说吗?” “那个乡巴佬?呵,”裴歌闭了闭眼,攥拳,“他嘴巴里能有什么好话出来?” 说到这,没等裴其华有任何反应,裴歌就先控诉起来:“我在1912开生日趴的那天晚上,他倒好,不仅砸了我的场,还扫了我的兴,最后还……” 一想到祁成,裴歌心里的火就更加了,这一茬不提也罢。 但裴其华却笑着接了她的话:“还让你和你那个男朋友分手了?” 闻言,裴歌有些惊讶,紧接着是愤怒:“原来你都知道啊,那你还……合着你们这是串通一气来坑我呢,那个乡巴佬……” “裴歌。”裴其华沉沉地叫了她一声,他清清嗓子:“什么乡巴佬,他是江雁声,你是我女儿,我坑你做什么?”顿了顿,裴其华从椅子里起身,“你也知道,你妈去的早,从小到大,我哪样没给你?可如今你成年了,咱可不能再继续像以前一样恣意妄为了,我这身体一直不太好,管你也管不动,雁声这小伙子做人做事我都喜欢,让他跟着你,我也好轻松些。” 裴歌无语。 “还有你那个男朋友,我都调查好了,那就是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私生活还糜烂的一个世家子弟。” 裴其华又说:“歌儿,我就你这一个女儿,以后整个裴家都是你的,你说你如果继续像以前一样,我以后可怎么闭得上眼放心离开把这整个摊子交给你?” 裴歌抿紧唇,手指攥着,赌气道:“我不要,您可别瞎说,你要长命百岁的,这裴家我可要不起。” “胡闹。”裴其华手掌放在她肩上,语重心长地说:“歌儿啊,咱裴家可不比以前了,我得为你以后做打算,雁声那孩子我看着还挺喜欢,让他管管你,也好让你收收心。” “收心可以,但让他管我不行,我讨厌他。”裴歌说的斩钉截铁,她将裴其华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开,说:“你要是真那么喜欢他,那就认他当儿子算了。” 第11章 没了,你滚吧 “你……”裴其华只觉得心脏都在痛,他摆手,“算了算了,我跟你好说歹说,你就偏要犟,我看雁声说的对,就该断了你的经济来源,让你多吃些苦,不然你还以为钱这么好赚,人人都能过上你那种生活,也就是我惯的你!” 裴歌起身,从桌上薅过自己的包:“那行,我走了。” “裴歌,你干什么去?”裴其华喝住她。 裴歌转身,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道:“明天刚好是六月一号,一个月三千块是吧,行,就是别让那个江雁声在我面前晃。”接着爆出一句西班牙语:“死乡巴佬。” 裴其华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他知道裴歌提前回来的原因,就在方才还跟江雁声提议,尽量不在经济上限制她。 当时的情景,裴其华记得很清楚,青年男子也是站在他现在这个位置,不卑不亢地用很多观点来证明为何要这样做,到还真是把他给说通了。 他挺欣赏这个年轻人。 没有好看的学历,也不太会包装自己,目标明确,稳扎稳打,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看来着实是费了一番苦心。 只是…… 裴其华负手往办公桌走,连连叹气又摇头,只可惜他没有家世背景。 …… 裴歌乘电梯到达一楼的大厅,又刚好这么碰巧见到了江雁声。 他在跟人说事情,压根没给她一道余光。 想到方才裴其华对她说的那些话,裴歌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嗤一下,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跟他交谈那人见是裴歌,礼貌地对裴歌点点头,主动站在一边。 裴歌对江雁声笑了下,在旁人看来,那笑容美的有些渗人。 江雁声比她高出了大半截,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裴歌照旧用西班牙语喊他:“乡巴佬。” 闻言,后者只眉头轻微地皱了下,仿佛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然而紧接着只听见“啪”地一声,裴歌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甩了他一巴掌。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但音调不太大的惊呼声。 她微扬着下巴,落在他脸上的眼神轻蔑又嫌恶,虽然比他矮上一头,可气势是足的。 打了人,还能轻飘飘地看着他说:“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呐。” 惯性作用下,江雁声的脸被打到一边。 裴歌这一巴掌至少用了七八成力道,男人的左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这还都是其次。 重要的是,在众人看来,这是件太有失身份的事了。 更何况,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江雁声可是裴董身边的红人。 这才过去多久,裴董一向溺爱的千金,竟然当众甩了他一巴掌,让人唏嘘惊讶,更让人好奇。 而再看江雁声,穿着经典的黑衣西裤,站的笔挺,像一棵松,被打了巴掌,脸上的情绪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连垂在身侧的手甚至都没有试探性地做出握拳的动作。 真是没脾气到了极点。 裴歌只觉得自己手心在发麻发烫,她盯着他看,眼神恨不得将他吃了。 良久,倒是江雁声先开的口,他不看她,微微垂眸,语气几乎没有任何起伏:“裴小姐还有事吗?” 裴歌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轻描淡写道:“没了,你滚吧。” “好。”他答。 第12章 激将法啊 没等他走出几步,裴歌又叫住他:“乡巴佬。” 这次是直接用的中文,所有人都听清了。 江雁声转身看着她。 裴歌瞧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想到今天早上那通电话,她抬起右手甩了甩,“刚打你打得我手疼?你脸皮是铁做的还是墙做的啊?又硬又厚。” 她盯着他不疾不徐地说:“去给我找个冰袋过来敷一下,疼死了。” 说完,她就转身朝大厅设置的沙发区走去。 江雁声目光跟随着她,直到她坐下。 有人跟了上来,小声对江雁声说:“你还真去给她拿冰袋啊?” 江雁声略微顿了一下:“嗯。” “那就是个嚣张跋扈的祖宗,你平常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惹着她了?”同事问。 江雁声眉头挑了挑,抬手拍了下同事的肩膀,温和地笑了下:“都是小事情,别担心。” “行吧行吧,你自求多福吧。” 江雁声拿了冰袋回来,递给她,见裴歌不接,低头兀自看手机,他说:“裴小姐不会要我亲自给你敷吧?” 闻言裴歌抬头,望着他:“激将法啊?”她继续低头看手机,随意道:“放那儿,你滚吧。” “好。”江雁声点头,转身。 裴歌却又说:“江雁声,不要以为我爸给了你权利你就能治得了我,要再敢管我的事,你死定了。” 江雁声顿住,稍微侧头,嗓音温淡:“裴小姐还有什么话吗?” “下次最好能先一步看到我,提前绕开走,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江雁声扯扯唇角,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 晚上静安约裴歌吃牛排。 裴歌没啥心情,静安就跟她说:“带你去看帅哥啊。” “不看。” “那你陪我去吃牛排我陪你去喝酒?”静安大概猜到了裴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 地点照旧是在1912。 侍者见到是裴歌,都亲切地迎上来,裴歌觉得烦躁,等进了包间,她气得都笑出来了,拉住静安说:“要是知道我现在三千块就得花一个月他们还会不会这么积极?” 静安懵住,不明所以:“这还没喝上呢,怎么就开始胡言乱语了?你在说什么呢。” 等待醒酒的间隙,裴歌眼睛望着落地窗外的临川夜景,很认真地跟静安说:“你没听错,我名下的所有银行卡全部被冻结,从今以后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三千块。” “不是吧?”静安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裴叔没这么狠心呐?” “还不是那个江雁声搞的鬼,也不知道我爸是受了什么蛊惑。” 静安沉默了一会,给她杯子里加了点冰块,倒上酒,“一个月三千块,这不相当于断了你的经济来源……我就说你银行卡那些都怎么回事,还以为什么地方弄错了……” “全是那个江雁声的主意。”提起这人裴歌就咬牙切齿地骂:“这个乡巴佬。” “你可是你爸的心头肉,你反抗一下,裴叔就心软了,我觉得事情不至于这么严重。”静安稍微停了停,“不过,为什么突然断了你的经济来源?” 裴歌冷哼一声:“我爸不知道在想什么,妄图我改邪归正,以后将裴氏交给我。” 第13章 人不高,还胖 “……你是她唯一的女儿,他不给你还能给谁?尤其是现在盯着裴叔的人可不少,他是该得早做打算;最起码,就算以后你和某某豪门联姻,你也得知道怎么做生意才不至于让对方将你们裴家拆吃入腹。”静安一顿分析。 裴歌点点头,“有那么点儿道理,但他可以直接跟我商量啊,为什么要找那么个男人来恶心我,”说到这,裴歌眼里尽是轻蔑,“我跟你说,那个乡巴佬有多离谱,一件整整穿了两三年还带着一股洗衣粉味道的衣服他竟然让我赔整整五千,这奇葩真是绝了。” “哦还有,一边亮出收款码让我给钱,一边又在那儿装模作样地说什么从现在开始裴小姐每个月的生活费为三千块……我真是笑死了,太假了。” “还有啊,我还没跟你透露他是怎么威胁祁成那傻逼露出狐狸尾巴的,他直接跟祁成说什么诱拐少女轻则坐牢重则死刑巴拉巴拉的……我真的服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静安听着还来兴趣了,她凑过来:“天底下还真有这样奇葩的人?我挺好奇的,那他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裴歌想起那张逆来顺受面无表情的脸就觉得一阵厌烦。 她看着静安,很认真地跟她说:“人不高,还胖,衬衣都快兜不住肚子上的肥肉了,脸很长,像驴,眼睛小得只剩一条缝儿……” “好了好了,”静安打断她,“我大概知道了,你别说了,真是白瞎了这么个名字。” 裴歌挑着眉,端着酒杯抿一口,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重复静安的话:“是啊,白瞎了。” 她指着落地窗对面,跟静安说:“以后那里面的东西我都买不起了,我要江雁声这个乡巴佬明白踢到铁板是什么滋味儿。” 静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对面是临川其中某个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里头的东西的确不是裴歌这个一个月三千块生活费的人能消费得起的。 但还没等静安发表任何安慰和同情的话,紧接着就听见裴歌说:“但是我还有你啊,安子。” 裴歌点点手机,“先借我五千块,我把钱转给江雁声。” 静安给她转了五千,她提醒裴歌:“但是歌儿啊,再等半个月我就要出国了。” 收到钱,裴歌想火速给江雁声转过去,但却发现她除了电话号码压根就没那人的微信,于是顺手复制添加了这个号码。 弹出来这个微信号,没有昵称,头像是一团纯黑色。 裴歌觉得这人奇奇怪怪,没多想,顺手点了添加好友。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头,掌心托住下巴问静安:“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收到offer了,六月中就会过去。” 她有些意外:“之前不是预计九月入学吗?” 静安点头,“六月份先参加夏校,然后九月入学。” “……” 裴歌觉得她爸是故意的,但是是巧合还是早就算计好了这一步,裴歌现在还无法下定论。 刚好趁着静安出国的时机跟她来这一出。 静安瞧见她不是很开心,宽慰:“那我给你留点生活费。” 第14章 不丢脸 沉默一阵,裴歌云淡风轻地摇头:“算了,我总得证明给我爸看,没他的钱我也能活的下去,况且,那个乡巴佬都说了,我的生活费还比同龄的大学生多出来一千块,总不能饿死我吧。” “我对你做出的这个决定感到很不乐观。”静安啧啧两声,“那个江什么的真有这么令人讨厌吗,值得你牺牲这么大?你想想你之前开个生日趴一晚上砸进去几百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现在一个月三千块……这简直太夸张太离谱了,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裴歌皮笑肉不笑地嗤了一声。 静安打了个寒战:“好了我懂了,那么个丑八怪整天跟在你身边管着你还要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比起来好像这个更加灾难一点,裴叔也真是的,选人都一点不挑的么,非得选个丑的……” 一直待到晚上十一点。 两人都有些许醉意,静安叫了家里的司机来接,说顺手捎裴歌一程,但裴歌想到从明天起她即将过上这不能买那不能吃的日子,她觉得得提前让自己适应适应。 于是坚决地拒绝了静安的好心,静安好心地帮她叫了网约车。 但她还是不放心,说怕路上出事。 裴歌冲静安眨眨眼,“我可是散打青龙级选手。” “……” 静安先离开了,她知道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除非裴歌自己愿意,否则很少有人能伤害到她。 毕竟她这个小姐妹,是个典型的有钱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裴歌今天第二次遇见江雁声,是在静安离开五分钟以后。 她从没打过什么网约车,软件还是静安帮她弄的,车子也是静安叫的。 静安临走前跟她比划着:“嗯,你就一直站这,到时候司机会直接停你面前,我都跟对方说好了。” 后来车子到了,静安说过专车司机会下车给她开门,为此裴歌还刻意等了十来秒。 六月份,晚上的空气燥热的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然而并没有人下来给她开门,裴歌一甩头发,走下台阶自己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心里想着等会儿要怎么投诉这个司机的服务态度。 …… 静安在车上闭目养神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嗯,”睁开眼,清醒了大半:“嗯?她没上车?” 是在上车五分钟后,裴歌才发现不对劲的。 等红绿灯的间隙,她就那么一个抬头,嗯,刚好跟后视镜里江雁声的视线对上。 她被眼前这张脸呕得快要吐出来,眼里瞬间炸开火花,却很快冷却,眸中带着某种轻蔑鄙视的笑,“下班了还出来兼职呢,真是辛苦啊。” 没等他说话,裴歌往椅背里靠,肆无忌惮地看着他还带着微红色巴掌印的左脸,语气十分阴阳怪气:“只是你确定你那张带着巴掌印的冰山脸不会吓跑客人么?他们不会投诉你么?你都不会觉得丢脸么,嗯?” 江雁声重新发动车子,对裴歌话里的嘲讽并不在意,他沉稳而冷静地回她:“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不丢脸。” 跟着他又补了一句:“该感到丢脸的应该是那些拿着父母的钱肆意挥霍的人。” 不是裴歌要对号入座,是他这话里的隐射意思过于明显了。 第15章 要死要残真是不至于 “乡巴佬!”照旧是西班牙语,她冷哼:“裴氏的劳动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员工一律不得以任何形式与其他用人单位建立劳动关系,兼职也不行。” 裴歌盯着男人的眼睛,眉眼明艳,目光灼灼,语气里带着威胁和恐吓:“江雁声,你这行为要是被裴氏知道了,你就等着被解雇吧。” 前座开车的男人却唇角却勾出点儿微末的弧度,问她:“那你想怎么办?” “别再插手我的事,以后你是兼职司机还是兼职鸭子都跟我没关系,或许,假以时日,你被公司发现了,我还可以替你在我爸面前求求情。” 江雁声点头,语气平缓:“那先谢谢裴小姐了。” 裴歌眼尾挑起,“说实话,你没有家世背景,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能爬到如今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劝你识相,以后离我远点。” “要是我不呢?” “江雁声!”裴歌眼睛一眯,“你别给脸不要脸!” 而江雁声眼皮半阖,眸色冷了一度,踩下油门,车子在暗夜里如同离弦的箭。 照旧是露丝在门口耸拉着脑袋等她。 裴歌自己开门下车,这次是真有些醉了,下车时高跟鞋卡了下,踉跄着差点就要摔倒。 露丝还以为和上次的情况一下,就没敢上前扶她。 幸好江雁声已经绕了过来,他顺势揽着她,裴歌抓着他的手臂,睁眼跟他四目相对,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像无底的深渊,跟它对视就会将人吸进去。 裴歌一把推开他,自己扶着车门站好,手指扶着额头:“滚开。” 露丝尴尬地对江雁声一笑,随后小心翼翼地提醒裴歌:“小姐,你刚才差点摔倒,人家好心扶你呢。” 露丝今天好难得清晰地说这么长一段中文,她是个菲佣,中文不好,甚至都不太完全听得懂中文,平常都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恰好裴歌也不喜欢话多的佣人。 “不碍事。”江雁声说。 裴歌冷笑一声,转身站好,清冷的光线下她皮肤冷白,黑发红唇,那双眼睛带着一种妖冶的美,摄人心魂。 搁旁人,要么早就死在她目光下,要么溺在她眼神里。 偏偏这乡巴佬就是能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好像带了点儿不屑,裴歌知道这应该是她的错觉,这人肯定不敢。 她说:“一个月三千块么,我已经答应我爸了,”她顿住,直到离他只有一步的距离,她抬起食指戳着他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句道:“江雁声,要是下个月我没死没残,到时候你就麻溜地给我滚蛋!” 江雁声低头瞥过她戳在自己胸口这根比玉还要白上几分的手指,美的就像一件艺术品,但他目光里却没有任何欣赏的意思,只觉得厌恶。 他语调如常:“嗯,裴小姐还真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穷苦人家的孩子学费生活费全靠自己挣,除此外还要贴补家用;搁普通家庭,一个月两千也顶天了,裴小姐一个月三千,要死要残真是不至于。” 裴歌收起食指,手掌握成拳头攥紧他的衣服。 江雁声微微低头,距离她不过几公分的距离,他看着裴歌勾唇一笑,眉尾那道疤更加深刻,话语好似情人间的呢喃低语:“裴小姐只知道我高中都没毕业,没有家世没有文凭,你真以为这社会一个人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有结果吗?你跟一个一路踩着血泪走过来的人讲不容易,是不是太天真了?” 第16章 你我管定了 男子眸底过于漆黑,里头好似藏了一支可以杀人的箭,随时都要射出来。 裴歌盯着那眼睛看,手上松了力道,下意识后退一步。 江雁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逼上前一步:“你该知道裴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既受他所托,那么必然会完成任务,裴歌,你我管定了。” 他放开她的手,任由裴歌后退,冷眼看着她扶着车门站稳。 他说:“裴小姐总听过能量守恒定律,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挥霍,给你一句忠告,你现在乖张肆意,恣意人生,谁知道将来会不会都还给这个世界,连着你们裴家一起。” 裴歌从他的眼神里逃出来,只觉得耳边嗡嗡的,从某一刻开始,她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眼里只有江雁声那张脸和差点将她杀死的眼神。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发红的手腕,等她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时,裴歌气得只想上去再给他一巴掌。 但这次她鬼使神差的停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七倒八歪地朝那扇铁艺雕花大门走去。 露丝跟着就要跟上去,却被裴歌转身一个眼神喝住:“跟我者死,懂吗?” 等看着裴歌那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低矮的景观树丛后,露丝才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 江雁声看着露丝,俊逸的脸上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问她:“你好,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件黑色的略陈旧的男士西装外套?” 男子嗓音比方才温润许多,语速也刻意放慢,露丝听起来不吃力。 她想了想,刚想开口,却又迟疑了一下,这才很抱歉地对他道:“那件外套小姐让给扔了。” “扔哪里了?”江雁声问。 露丝低下头,用蹩脚的中文小声回:“那天晚上就扔了。” 距离裴歌生日那晚,已经过去了快一周,那外套自然早就不知道躺在哪个垃圾场去了。 江雁声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凌冽,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复又松开,太阳穴附近青筋若隐若现,他礼貌地对露丝点了头转身上车了。 …… 裴歌一路回了房间,一把将自己摔在沙发里。 头有些疼,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想跟静安说自己已经到家了,却发现手机里有好几个静安的未接来电。 她回拨过去,那头接的很快,伴随着静安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裴歌问她:“安子,有事吗?” “吓死我了,我找了你半天,差点就要报警了。” “……?” 静安这才喘过气问她:“你怎么回去的?” 裴歌不想提这一茬,她问:“怎么了?” “那个司机给我打电话,说压根没接到人,他没看到你。” “……” 闻言,裴歌瞬间坐起来,又立马倒下去。 所以合着那乡巴佬压根就不是什么网约车司机……此时此刻,裴歌想起在车上那些对话,简直尴尬地抠出了一套三室一厅。 电话里,静安的声音传来:“所以你干什么去了?” 裴歌盯着明晃晃的天花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哦,我等太久没见着车,就自己坐车回来了。” “那你好歹跟我说一声啊,我还真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手机弹窗跳出来一条好友通过通知,是那个黑色的头像,裴歌眼睛一眯,对那头说:“安子,不早了,我挂了。” 第17章 我不想再看见他 裴歌点开那个对话框,直接点到转账,刚输入一个5,猛然想到这不一定是那乡巴佬,她退出来,编辑了“乡巴佬”三个字准备发出去,下一秒却又迟疑了。 正在思索间,对话框顶部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没两秒钟,对方发过来一条消息。 是这样的: 【0点,六月正式开始,希望裴小姐记住今天晚上说过的话,爱惜自己的羽毛。】 裴歌想到他用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发这条消息她就膈应,短短日子,江雁声已经快把她搞成了定时炸弹,然而偏偏她心里还很清楚,游戏才刚刚开始。 裴歌气极反而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很好,她裴歌顺风顺水了二十来年的人生终于要掀起一番波澜了是么。 她这次毫不犹豫地给他转了五千块过去,也没管他收不收,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又果断地拉黑删除好友一气呵成。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 隔天,裴歌起了个大早,才七点二十分不到就坐在了餐桌前。 裴其华下来时,她已经开始吃早餐了。 见到她坐在餐桌前,很是意外:“今天起这么早?” “要上课。”裴歌头也没抬。 裴其华拿过一旁的早报,一边展开搜寻自己要看的内容,一边去观察裴歌:“今天不打算跟静安约吗?我听说她通知书到了,月中就要出国了。” 裴歌一顿,眼睫动了动,她爹果然早就知道这茬事了。 “她要准备出国的资料,”她放下叉子,站起来,拎过一旁的包,“我走了。” 等走出几步,裴歌又回头:“哦对了爸,忘记跟你说了,我可打算住校了。” 闻言,裴其华放下报纸,还未从这个消息里回过神来,就听她说:“我也觉得您太辛苦了,我妈死的早,你养我养这么大不容易,我从小过得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昨天仔细反思了一下,嗯,我实在是太愧疚了。” 可这语气里没听出什么多深的愧疚之意。 裴其华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但你要住校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我也决定好了。”停顿几秒,她又补充道:“就这两天的事情。” “裴歌!” “爸!”裴歌也叫了他一声,她态度软和下来,“我不是在跟你较劲儿,我是真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所以你也得答应我,等我做到了,那个江雁声必须离我远远的,我不想再看见他!” “可是你哪里住过校,吃过学校的伙食,我不逼你了,你每天给我回家里来吃,我让司机接你。” “……”裴歌无语,她说:“我走了。” 裴其华起身跟上去,叫住她:“你不回来也行,我让人给你在学校附近买套房子,你去住那儿……” 这下裴歌头也没回地走了。 十分钟后,她就已经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裴家坐落在临川市著名的风景别墅区,有山有水,位置在半山腰,空气好,环境清幽,但同时,人少车也少。 她走了十来分钟的路都没瞧见头在哪儿。 更糟糕的是,她今天一如既往地穿了高跟鞋。 在纠结返回和打电话叫司机的间隙,裴歌更加坚定了住校的念头。 除了漂亮,有钱,她这个人几乎没有任何优点,况且漂亮有钱还都只是她爸妈给的,不过唯一有一点,她脾气挺倔,有些时候一条路不走到黑她就不会罢休。 第18章 这里不是更刺激 在跟那个乡巴佬的这场无声的战斗中,对方不主动缴械投降她也是绝不会认输的。 她明白一个道理,万事总是开头难。 这是她勒紧裤腰带的第一天,她已经预料到了,势必不会太顺利。 到了山下,她坐在路边的休息椅上忍耐着将自己的脚擦干净,重新穿上鞋,公交站她这里还有好几百米的距离,她还需要走一截。 然而,刚穿上鞋不过走了几步就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裴歌攥了攥手心,还是将鞋子脱了拎在手上,赤脚朝公交站台走去。 公交车很快就来,这还是她这么大第一次坐公交,于是在心里有点小得意,自己运气还挺好,这下她脚也不擦了,直接穿上鞋就上去了。 然而在投币的时候,她看着刷卡机上贴着的一次两元的信息,再看看自己包里那一叠红色的钞票,裴歌心里一万匹那什么马奔腾而过。 她包里只有整整齐齐的三千块现金,是今天早上管家给她的。 身后不断有人上车,逐渐将她挤到一边,裴歌按捺住骂人的冲动,等所有人都挤过去了,她还没往箱子里投钱。 中年司机盯着她,催促着:“投两块就够了。” 她手指摸着钞票没动,司机可能是等的不耐烦了,眼光开始变得有些鄙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手上一按,车门在她身后砰然关上。 这一动作为她心里那股火又添了一把柴,她直接抽了一张红色的票子就塞了进去,转身就往里面走。 然而她发现根本就挤不动,车厢里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而且很吵。 今天恰好是六一,百分之八十都是小学生,他们吵吵闹闹叽叽喳喳,那声音几乎要把车顶给掀翻,一个个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裴歌黑脸看着,他们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正想着,车子突然启动,由于裴歌没有任何支撑点,身体直接往前扑去,幸好最后摸到栏杆,否则直接就摔到地上了。 即便如此,这也足够让她生气。搁平常他们家司机敢这样,她早就火上了,可反观这一车的人,不仅没有任何反应,一个个嘻嘻哈哈话家常还觉得这很好玩是不是? 裴歌强行压住那股骂人的冲动,闭上眼睛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既然她都塞了一百块公交费进去,为什么不选择打车! 中途,裴歌总感觉有人在挤她,车上人多,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忍了,不能第一天缩衣节食就拉胯。 直到那只咸猪手落在她臀部,裴歌倏然睁开眼睛,经过这一大早短短几十分钟的经历,她已经很淡定了。 她嘴角勾起笑,转头就跟一个三十来岁长相气质都很猥琐的男人目光对上,对方看到她时眼里明显带着惊惶,却立马又鬼使神差地沉溺在裴歌那双眼睛里。 简单说,他人都傻了,手也忘记撤开。 裴歌皮笑肉不笑地一把抓住这傻逼的手,朝他凑近了些小声说:“人这么多,摸这里不是更刺激?” 说着扯着他的手就往上,男人脸上那猥琐的笑容逐渐夸张。 不过就是一两秒钟的时间,吵闹的车厢骤然响起男人的惨叫声。 他捂着自己的手腕佝偻腰身愤怒地瞪着裴歌,一张脸因为疼痛丑得像大脑的纹路,偏还贼喊捉贼地说:“来人啊,抓小偷啊,这臭娘们儿偷我钱包,被我抓住就拧了我的手!” 因为这阵混乱,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裴歌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眯眼盯着他发青的脸,又看了眼其他人的反应,她眉头一皱,扶着栏杆假装扭捏地说:“我哪有那个力气拧他的手啊……” 第19章 我叫裴歌 旁边有位穿着都市白领装扮的女子接着裴歌的话也说:“多半是这男的倒打一耙,那姑娘手上一个包都抵很多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了,她偷你钱干嘛?” 闻言,众人原本惊诧的眼神瞬间变得鄙夷。 那男的还在强词夺理:“绝对都是假货!要真那么有钱,还来挤公交?” 裴歌点点头,好像这人的话还有几分道理。 前方就是站台,裴歌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那男的,稍微凑近了些,声音极轻:“你手腕脱臼了,还不下车去医院,这手就要废了呀。” 就好像她刚说完,这男的就应景地要疼得晕过去。 车门打开,猥琐男逃也似地滚下车了。 等一切恢复正常,刚刚说话那女人挪过来小声地问裴歌:“那男的不懂我懂,你身上这些行头都是真的,还来受这个罪做什么?还有,他手腕真被拧脱臼了?” 裴歌转头盯着她看。 女人有些尴尬,她小声说:“刚刚你说的话我不小心听到了。” “哦。”介于她刚刚勉强算帮过自己,裴歌很敷衍挽唇一笑:“他说的没错,这些都是假的。还有,他手腕不是脱臼,”顿了顿,“是断了。” 白领女愣在原地,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不信。 那男的一看就虚得不行,她拧脱臼个手腕算个屁啊。 …… 熬到她下车,已经是一小时以后了。 裴歌出现在校门口,周倾风风火火地冲上来,点点时间:“姑奶奶啊,你让我等你上课,你这都直接迟到半小时了,你懂不?” “你怎么转性突然要来上课了?这不像你啊。” “还有,这大清早的脸色就这么难看,你又给你们家那个菲佣气受了?”周倾凑近了看,还啧啧两声:“这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你是打仗去了吗?” 裴歌实在是觉得他聒噪,不耐烦地看着前方,手掌直接呼住周倾的脸将他往旁边一推:“烦着呢,别吵我。” 周倾充满疑惑地站在原地。 看着她走出十几米,前方的那道纤细身影站定,回头看着周倾:“往哪边走?” 周倾:“……” 这哪像是要转性的样子,纯粹来捣乱的。 周倾吊儿郎当地跟上去,表情神气:“关键时刻还得靠哥不是,走,我带你去教室。” 瞧见裴歌两手空空的样子,周倾问:“你上课不带书吗?” “还要带书吗?”裴歌反问他:“你不也没带?” “……”算了这个不重要。 一路上周倾实在是好奇得不行,但任他问个不停,裴歌也没跟他说。 第二节课中途,周倾出去抽烟,裴歌也睡醒了,只是人看起来有些迷糊。 周倾跟她说等下一起吃饭,裴歌随意应了一句,就又趴下去。 六月份的天,到了这时候气温已经很高了,教室里风扇呼呼地转着,裴歌坐在靠窗的位置,只能感受到窗外一股股扑面而来的热浪。 她眯起眼朝坐在教室里的这些人看去,其中不乏认真学习的人。 裴歌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桌子底下转,他们坐的笔直,神情又专注,在这宛如蒸笼的教室里还真的是一道风景线,只是她欣赏不来。 手机被她转到地上,不一会儿,前座有人快速转身将手机放到她桌上。 裴歌怔住,随后说了句谢谢。 过了会儿,她伸手点点前座的肩膀,那女生再次回过头来看着她。 裴歌笑眯眯地说:“同学你等会儿吃中午饭吗?” 对方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 “那你在哪儿吃?” 这女生知道她是裴歌,她之前来上课也跟今天差不多,很迟才来签个到随便寻个借口就出去然后再不回来,几乎不会像今天这样待这么久。 女生不知道她想干嘛,回她:“我就吃食堂。” 裴歌啧了声,道:“太好了,那等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吗?” 对方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裴歌继续说:“我叫裴歌,你叫什么?” 第20章 你浑身上下只有三千块 到了下课的点,裴歌还赖洋洋地看着前座的女生收拾东西,看她装了一本又一本,裴歌逐渐皱起眉头想,那么多书不重么? 直到她收拾好回头看裴歌:“走吧。” 裴歌眨眨眼:“走什么?” “吃饭啊。” 裴歌随意扫了眼黑压压往外冲的人群,她哦了一声,随后跟她说:“等他们走了咱再去吧。” “那……好吧。” 等她跟林清走出教室,周倾一把勾住裴歌的肩膀,裴歌打掉他的手,前者这才看到裴歌身边还跟着一女生,周倾收敛了些,很绅士地跟她点点头,“你好,周倾。” 对方点点头,“我叫林清。” 周倾问她:“你怎么那么久才出来?”然后又接着问:“歌儿啊,咱一会儿吃啥?” 裴歌看着前方,很认真的表情:“食堂。” “是我耳朵出问题了,还是你讲错话了?” 裴歌很少见到这么嘈杂的人群,乱哄哄,空气中混合着各种难以言说的味道。 而且,吃饭的队伍还排的老长。 林清在一旁说:“这儿就是食堂,你没来吃过吧。好多人在看你呢?” 从她一进食堂,就频频引来注目,但她被这里吵闹的人群还有糟糕的环境分散了大半的注意力,皱眉随口问林清:“看我做什么?” 林清一笑:“你长得很好看。” 这学校有钱的学生不少,但他们不会来这里吃饭,大家穿着打扮都清一色的平凡普通,唯有裴歌和他们格格不入。 她高挑的身材站在人群里,就是格外的吸人眼目。 裴歌习惯了这种目光,倒也不觉得是负担。 只是这里的菜比她想象中的难吃,甚至于有些难以下口。 裴歌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吃的津津有味的林清,她放下筷子,林清抬头看她饭盘里的食物几乎没怎么动过,她问:“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裴歌说。 林清了然地笑笑:“你吃不惯也是正常的。” 这里热的不行,裴歌有些呆不住了,她跟林清告别起身就要走。 这才猛然想起来,在这里吃饭只能刷饭卡,她没有这玩意儿,饭钱是林清帮她给的。 裴歌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包,犹豫了下又从里面抽了张钱递给林清:“喏,饭钱。” 林清瞪大眼睛:“你不用给的。” 见裴歌看着她。 林清说:“我没有零钱找你,你下次再给我吧。” 裴歌说了句谢谢,逃离了这个地方。 到了外头,气温更高,更热。 裴歌站在烈阳底下,脑海里数次滑过要将江雁声碎尸万段的念头,最终被她压抑住。 她打开微信翻出周倾早上发给她的课表,直接赶去下一个教室,直到有人陆续进来上课她才手臂酸痛地醒过来。 旁边坐着林清,林清给她带了一瓶水。 上课时,静安给她发微信,问她感觉怎么样。 裴歌本来想将这半天所有的奇葩经历还有不好的地方都跟静安吐出来,但抬眼时看到桌上这瓶水,她静默几秒,删了对话框里的字。 但这节课,裴歌还是只上到一半就走了。 她头一次不知道该去哪儿。 裴歌觉得人这玩意儿还真是挺可笑又挺奇怪的。 明明她还叫裴歌,她爹还是裴其华,她背后仍旧是腰缠万贯的裴氏集团。 可今天她仍旧无数次提醒自己:你浑身上下只有三千块。 好似自此被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而促成这件事的人,叫江雁声。 她当然不能认输,也没认输这一说,除非是他江雁声主动缴械。 后来遇到祁成,她前男友。 第21章 这谁忍得住啊 两人就在学校走廊里,倒像是祁成主动在这儿等她。 事实也的确是。 祁成堵住她:“听说你今天来上课了,真是稀奇。” 裴歌画的精致的眉毛一挑,双手环胸,微抬起下巴模样照旧高傲,她不甚在意地道:“我本来就是学生,有什么稀奇的。” “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里有点学生的样子?” “啧,”裴歌无所谓地笑笑,“咱俩半斤八两,你还搁这儿教育我呢,谁给你的脸啊。” “你!”祁成恨恨地盯着裴歌:“裴歌,当初是你要跟我在一起,可不是我求着你的,现在你偷人在先,还带着人来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事后又让人去砸cici的场子,你怎么这么贱?” 他缓缓攥紧拳头。 闻言,裴歌手指拨弄两下耳廓,视线扫过他握拳的手,语气漫不经心:“说就说,你握拳头干什么?想打我啊,跟你说,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停顿下,她又继续道:“cici是谁?” 祁成刚想开口,裴歌就打断他:“哦,想起来了,就那夜总会里的某个婊子嘛,她就是你私生活颓靡淫乱的证据嘛。” “裴歌,你给我注意你的用词!” 但她偏偏天生反复:“我偏偏不,等你们祁家什么时候可以骑在裴家上头了,再来跟我讨论用词问题吧。” 但刚刚她好像漏了一个细节,裴歌问:“你说谁砸了那个婊子的场子?” “还装傻充愣呢?除了你那个神经病姘头还有谁?不是你指使的?” 真是有趣。 裴歌的心情忽地就好了大半。 她清清嗓子,语气不疾不徐:“谁做的你找谁呗,这事搁我我也得发火,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被人弄了,这谁忍得住啊。” 说完她就踩着高跟鞋走了。 纤细妖娆的背影落入充沛的阳光里,暴露在外的皮肤白的发光,活脱脱像一个可以随时要人命的妖精。 祁成不怎么喜欢裴歌,他其实知道裴歌也不喜欢自己,她之所以跟自己在一起,不过是因为那段时间她碰巧对乐器感兴趣。 又或者,是在某场酒吧演唱会上,她像狩猎一样看着台上的他。 从那以后,裴歌就说要跟他在一起。 祁成想,兴许裴歌看上的,只是那时那刻那个在舞台上抱着电吉他疯狂甩头的他而已。 在她眼里,压根没有爱,她只是在追求不一样,对于看上的,就去得到,得不到或者让自己不开心了,就使手段。 这就是裴歌。 …… 静安离开临川那天,下着小雨。 裴歌出发去她家,路上静安打电话跟她说:“今天天气不太好。” 雨丝细密,车玻璃上雾蒙蒙的一层,她降下车窗,却跟静安说:“我倒觉得挺好的,天天大太阳,人都快热化了。” 尤其是她这半个月的校园生活不太好过的情况下,这个高温的鬼天气简直能让人崩溃。 去机场的路上,裴歌难得的比静安还沉默。 多是静安在说,裴歌情绪有些游离。 “要不今天回去就跟裴叔服个软吧,我走了你到时候真的过不下去可怎么办,周倾那小子一点都不靠谱。”候机的时候静安说。 裴歌摇摇头:“明天我就搬到学校去住,已经安排好了。” 第22章 谁死了? 静安笑笑,“歌儿啊,这么多年你这倔脾气就一直没改过。” 航班播报响起,裴歌送她到登机口。 “到那边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静安点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见裴歌只是笑着望着她。 静安眉头皱了下,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她:“你要说点儿什么吗?或者有没有什么话让我带的?” “没有,注意安全。”裴歌朝她挥手。 静安叹息,挥挥手身影汇入人流。 回去的路上裴歌一直闭着眼睛,脸色跟情绪看起来都不太好。 明天是周一,干脆今天就将东西搬到学校去,正想着,电话响了。 是她爸。 裴歌眼睛眯了眯,接了,语气不是太好:“干嘛?” 没想到那头情绪比她更不好,是近几年来裴其华少见的严厉:“你说干什么?裴歌啊裴歌,你说说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我怎么就惯出了你这么个是非不分的东西?!”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裴歌皱起脸,将手机稍稍拿开了些,冷淡地问:“我怎么了?” “你还不快给我滚到医院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然后电话就被挂了。 裴歌觉得莫名其妙,她将手机扔到一边,继续闭上眼睛养神。 过了会儿,裴其华的秘书给她打电话过来,对方语气倒是很客气恭敬:“裴小姐,医院地址是……” 裴歌压抑着语气里的愤怒,问对方:“谁死了?” 秘书一愣,才道:“没有没有,是江雁声江总,他住院了。” 去医院的路上,裴歌心思弯弯绕绕,对江雁声住院这事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到达时,裴其华的秘书陈琦就站在门口,见她来了,刚想提醒她一些事项,裴歌就先出声:“开门。” “咚咚”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室内的谈话。 裴歌视线骤然和病床上那道目光对上,一个暗藏杀气,一个岑冷沉默。 她压根不在意里头的人都是些什么反应,刻意加重脚步,直到连里面的护士都开始皱起眉头。 裴其华转身,见是裴歌从门口进来,他站起身,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这里是病房,你那鞋子是怎么回事?” 高跟鞋落在大理石瓷砖上的声响,叮叮咚咚,吵得不行。 裴歌站定,无奈地望着裴其华:“那我鞋子就是这样呀,总不能我脱了鞋子光脚进来吧,也没这个说法。” 说完,裴歌还看了江雁声一眼,表情有些不屑和得意。 裴其华交代护士几句话,又跟江雁声说了两句话,看着裴歌:“你给我出来。” 走廊上。 裴歌听完裴其华的话,她抿着微笑的唇,说:“您不会以为那是我干的吧?昨晚我可是在家睡的,你看到了的。”稍微一个停顿,她又挑起眉:“还有,要我都能把他打成那样,那爸你看上的这个人未免也太废物了点。” 那乡巴佬的身手她见过的,1912门口,他曾经放倒了一众保镖。 裴其华脸色一沉:“你还抵死不承认是不是?” “你那是强行想屈打成招,除去今天,我都已经半个月没见过他了,这个锅我可不背啊。”裴歌摇头。 “你还想狡辩?那个姓祁的,成天不务正业,鼓捣这个那个,我以为你跟他是真的断了,结果你们倒是怪雁声棒打鸳鸯了,这才多久,转身就找起他的麻烦来了?裴歌啊裴歌,再过一点你是不是能直接杀人放火了?” 裴歌冷哼一声,也是被他的话给气到了,想也没想就说:“杀人放火那是你干的事,我可干不出来。” “你就非得气我是不是?”裴其华捂着心口盯着她。 裴歌抿着唇,不说话。 裴其华指着病房的方向,问她:“那我就问你一句,这件事你知不知情?” 闻言,裴歌看着远处,水珠顺着树叶往下掉。 知不知情……裴歌拍拍手,懒得装模作样虚与委蛇了,她不喜欢说谎,也不屑于说谎:“他说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