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尘缨》 第1章 她嫌他脏 风习袅袅,柳絮飘飘的上京。 凌统领府洋溢着一片喜色,整个凌家的人几乎都站在了府前,满脸喜色。 只因两年前被传战死沙场的凌统领,活着回来了! 城门开,穿着白色披风面如冠玉的凌统领策马扬鞭来到了凌府门口。 他快步下马,对着年迈的母亲深深跪下拜了一拜:“儿子不孝,让您担忧了。” 凌家老太太望着儿子,瞬间泪如雨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凌云淮拜见完母亲,缓缓看向霍绾,他的妻子。 霍绾眸光泛着点点光,含笑望着他,她终于等回了她的夫君。 可凌云淮神色却有些复杂。 霍绾刚要开口同他说话,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府前,一双素手掀开帘子。 凌云淮连忙上前去扶着她下车,动作小心翼翼,极其温柔怜惜。 但女子却很是飒爽利落的下了车,她娇嗔的道:“都说了我不是柔柔弱弱的女子,可以和你一起骑马,你非要我坐马车!这一路上,可闷死我了!” 霍绾脸上笑意尽失,怔怔的望着这一幕,心头像是被人瞬间攥紧了一般。 “母亲,阿绾,她……名唤柳如意,是封疆大吏的女儿,两年前是她在悬崖下救下我的人,我……” 他面带难色却又满足喜悦的道:“她为了救我,已与我有了夫妻之实,我理当负责。” 他看向霍绾,依旧温和如当年一样轻声询问:“阿绾,你一向温婉大方,定能理解我对吗?” 霍绾脸色微微泛白的看着他,掌心悄然在身后攥紧了襦裙,面色或许看不出来,可她心里疼的犹如滴血一般。 他字字句句,如刀如刃,伤她肺腑。 喉间血腥气涌上来,她努力压下嘴里的腥味,眸光嘲讽:“你可还记得你跪在我面前求娶我时说的什么?” 凌云淮愣了一下,忆起他当年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脸色难堪,眼里终于燃起一丝歉疚,“抱歉阿绾,如意她失身与我,若我不管不顾,委屈了她,便枉为君子。” 所以,就委屈她? 她就该成全他的道义,就该欣然接受与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吗? “阿绾,求你了。”凌云淮想上前握住霍绾的手,他眼里满是祈求。 就如同当年一般,他也是这么求她嫁给他的。 霍绾神色渐冷,袖子一挥,身子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手。 她嫌脏。 长街人来来往往,众目之下,凌云淮牵着女人的手苦苦哀求霍绾。 百姓们接头交耳的看过来,霍绾浑身近乎摇摇欲坠,心像是被撕碎了又被掏出来放在脚下狠狠的碾了一遍又一遍一样。 曾经说着这一辈子只爱她的人,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整个上京今日最大的笑话。 若是父亲知道,她当年不惜和家里决裂也要嫁的男人如今却过成了这般模样……怕是也要嫌她眼瞎心盲。 想到这些,她心如刀绞! 凌老太太终究看不下自己骄傲的亲儿子如此卑微哀求的模样,她看向霍绾,严肃道:“阿绾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非要在外闹的这么难堪!” “柳小姐于我们凌家有救命之恩,又是封疆大吏的千金小姐,怠慢不得!你何必锱铢必较,心胸狭隘,令我儿归家都得苦苦求你!” () xs。xs 第2章 少来恶心人 霍绾冷淡的看向凌老太太,凌云淮失踪的这两年,她痛失爱子一夕之间卧病于床,整个凌家上上下下都一片愁云惨雾,失了主心骨。 是霍绾,强忍着悲伤,站了出来打理偌大的凌家。 也因此,一向看不上她身份的凌老太太终于对霍绾转变了态度,屡次言说凌家多亏有她。 可如今,凌老太太却又说她锱铢必较,心胸狭隘。 凌老太太越过霍绾,扶着儿子的手,喜气洋洋的将人迎回了家。 封疆大吏的千金小姐自愿跟着她儿子回京,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凌家就剩她孤儿寡母的,儿子当年娶的又是一个小地方上京寻亲的孤女!凌家越渐没落,若是和封疆大吏成了亲家,对儿子仕途大有裨益! 而凌云淮紧紧牵着柳如意的手,生怕把她弄丢的样子。 霍绾才像极了那个彻彻底底的外人! 她带着阿喜回到玉兰苑,刚进门阿喜就忍不住了。 “夫人,这也太过分了,如若不是您这两年一人点灯熬夜掌管凌家,凌家早就被旁支瓜分不剩了。” “当年为了他一句求娶,您可是生生挨了五十家法几乎没了半条命,被老爷断绝关系逐出家门,才如愿嫁给他!” “您为他亲手缝制刀枪不入的软猬甲战衣,爬了整整九千多步台阶祈求平安符……” 阿喜每一句都似利刃,在霍绾的伤口上刺上一刀又一刀。 “别说了……” “夫人!这么多委屈……” “别说了!”霍绾倏地厉斥,嗓音破碎。 已经够难堪了,那些过往只会让霍绾更无力招架,春日暖阳下,她眼角晶莹,身子晃了晃。 “夫人!” 荣安堂—— 阿喜还未走近,便足以听到母慈子孝的欢声笑语。 她气愤的攥紧拳头,闯进院子道:“大人,我家夫人晕倒了,若您还有良心便该把这女子遣出府去!” 一听到霍绾晕倒了,凌云淮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他还是爱霍绾的,当年在扬州一见钟情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爱呢? 那年他们一起回京,他给她放了满城的烟花,约好了她寻亲后就嫁给他。 后来她满身是伤,来找他,说她在上京以后就没有亲人了,只有他了。 那一刻,他是心里发过誓的,要对她好一辈子! 即便母亲根本不同意他娶一个落难的孤女,可他依旧不顾门楣反对,执意娶她为妻! 新婚夜,他想起自己对女人不举的事情,借口有事落荒而逃,之后也总是以各种借口没有完成那档子事儿。 霍绾是女孩儿,纵使可能对那方面有要求,也羞于开口。 这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可当他后来在战场上,碰到柳如意,他才方知原来他不是有病,他只是遇到柳如意才能生出野望。 那种缠绵入骨后身心契合的滋味,让人上瘾。 唯有在柳如意这里,他才能当个真正的男人! 凌云淮神色复杂,对凌老太太道:“母亲,我去看看阿绾。” 倏地,一双鲜嫩的手拉住了他的衣摆,凌云淮回眸看向柳如意。 她眉眼明媚,透着张扬,“云淮,我同你一起去。我可以劝姐姐接纳我,我并非想和她抢丈夫,甚至我也可以不留京,只要她同意你和我在边疆有个家就好。” 阿喜瞬间怒道:“你不准进我们玉兰苑!少来恶心人!” () xs。xs 第3章 我们夫人可没有你这样不要脸上赶着当妾的姐妹 柳如意蹙眉,染着不悦,她在边疆可无人敢对她这般! 凌云淮当然不忍她受委屈,顿时阴沉的看着阿喜,“放肆!” 凌老太太爱子如命,顿时跟着厉斥道:“你一个小小的丫鬟,竟敢对主家如此不敬,来人,掌嘴!” 凌老太太身边一直跟着的老嬷嬷上前就给了阿喜两巴掌,阿喜的脸瞬间肿胀。 她捂着脸,忍住泪花。 凌老太太起身道:“我同你们一起去,这霍绾真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我们凌家愿意娶她入门,她一个上京寻亲的孤女,在京中哪来的立足之地!” 要不是凌家大不如前,凌云淮当年又执意非她不娶,凌老太太是绝不会允许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孤女进门的! 比起霍绾,还是封疆大吏的女儿更适合做凌家当家主母! 阿喜实在怨愤,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们家夫人才不是孤女,要不是为了嫁进来,我们小姐明明最是尊贵……”她越说眼泪越汹涌,替小姐委屈! 可惜她的话只惹来老太太身边老嬷嬷的一声嗤笑:“真是异想天开!”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玉兰苑,阿喜拦都拦不住。 而榻上,霍绾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她头痛欲裂,这两年来呕心沥血打理家业,点蜡熬夜常有之事,再加上为了嫁给凌云淮她受了五十家法,至今未愈,身子骨自然大不如前。 大悲大痛之下,便硬生生晕了过去。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凌云淮心疼关切的目光。 可霍绾一点都不动容,她只觉得恶心感阵阵翻涌,便撇开脸不愿再看他。 凌云淮到底是劝道:“阿绾你何苦,你放心,如意不会动摇你的位置,也不会与你争抢,我凌家主母这一辈子都只你一人。” 霍绾闭着眼睛,觉得可笑,他以为,她要的就是一个当家主母的位置吗? 柳如意走过来嗓音清明,坦坦荡荡的道:“姐姐,我并非来与你争抢什么的,妻妾也好,不为名分,不拘哪里,便是边角院子,我也住得。” 她真的不是来破坏的,她只是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谁是你姐姐!休要侮辱我们夫人,我们夫人可没有你这样不要脸上赶着当妾的姐妹!” 霍绾能忍得,阿喜实在忍不住了!冲上前来满脸怒容。 她家小姐的身份,可不是任谁都能唤一句姐姐的!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再拉下去掌嘴!”凌老太太皱眉呵斥。 霍绾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缓缓起身,看向一脸愤怒的阿喜,目光落到她肿胀的脸时,霍绾目光瞬间变了。 “谁打的?”她嗓音又冷又沉,她动了怒,便浑身冷冽如冰,令人不敢侵犯一步。 阿喜忍着委屈道:“夫人,阿喜没事!” 霍绾慢慢扫过眼前的这些人,她曾视为至亲的家人和丈夫。 所以,他当年为什么在扬州陪了她数月,一路亲自护送她回京。 为什么跑遍了整个上京,在圆月日放了满城烟花求娶她呢? 为什么让她觉得,可以放弃一切,此生非他不嫁呢? 他不知道,她十三岁在宫中落水那年,是他不顾一切跳水救了她。 扬州再遇,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他身上戴的玉佩,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以为,她找到了真命天子,为此,哪怕父亲震怒,她也愿意放下身份地位家人,选了他。 可没想到,她终究还是错付。 霍绾倏地嗤笑一声,嗓音冷漠:“不为名分,不拘哪里?” “那玉兰苑缺个伺候的,你可愿意?!” 凌云淮瞬间变脸,“阿绾!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岂能给你当丫鬟?!” () xs。xs 第4章 告诉我,你想娶她? 霍绾扯唇笑,“你不在的这两年,凌家是我一手打理的,上上下下近千人,你知不知道每日一睁眼凌家的支出几何?进账盈亏,偌大家族有多少人盯着打主意。” “若不是我,凌家早就不复存在!”并非霍绾大言不惭!凌云淮孤儿寡母,他一出事,凌家的亲戚上门想要瓜分,是霍绾拎着长刀挡在门前,刀刃沾着闹事人的鲜血,才守住了凌家! 凌老太太却拧眉道:“那你既觉得掌管中馈辛苦,现下我儿归家,我身子将养不错,可接回管家事宜,你把玉牌交回荣安堂吧。” 阿喜不敢置信的看着凌老太太,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竟连夫人的掌家权都想收回去! 而霍绾却只是看着凌云淮,他似乎也认可凌老太太的话,收回家权! 霍绾并不在乎家权,她静静抬眸望着他,心里再是如何滴血,面上无波无澜:“她不可当丫鬟,进门当主人吗?” 反倒是凌老太太冷哼一声:“边疆大史的女儿给你当丫鬟,你也配?!” “当年我就不同意云淮迎娶你这种身份低微的落难孤女,我们凌家好歹是将门之家,当家主母怎么着也得是个名门贵女!” “要依我看,最低也得是平妻,就当是我们凌家不薄待于你!” 老太太数落不停,就像是把当年儿子执意娶霍绾时和她对着干的情绪彻底发泄了出来。 霍绾沉默听着,当年她回家后欣喜的和爹爹哥哥说她遇到了真命天子,想嫁给他,谁知说出凌云淮的名字后,爹爹勃然大怒。 她不解,亦不愿,她已经答应了嫁给凌云淮,就绝不会反悔。 于是她硬生生挨了家法,断绝关系,离开家门。 可凌云淮不在乎她是否有根基背景,不在乎她谎称的落难孤女也要娶她。 她当时就想,日后会好好他的妻子,孝敬父母,她为此强撑两年,护佑凌家,可她得到的是什么? 她看向凌云淮,他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支支吾吾。 “说话!”霍绾冷声。 “告诉我,你想娶她?” 她嗓音沉,威严尽显,逼人至极,一时竟无人敢出声。 这气势哪像一个小地方来京的孤女?! 凌云淮张了张唇,想承认一时又不敢。 柳如意直直看着凌云淮,问:“你若是不打算娶我了,我现在就返程回边疆去!” 凌云淮立马紧张的拉住她的手,怕她真走了,决然道:“我是想娶她……” 这一刻,霍绾对他,彻底失望、死心。 她敛眸,眼里微弱的光熄灭,只余晦暗。 “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们。”霍绾转过身,阿喜立刻上前撵人。 主子不忍了,丫鬟自然也不必忍,阿喜自幼跟着霍绾一起长大,知道自家小姐有多骄傲,她不再客气,拿起壶水就泼。 凌老太太气的甩袖离去,凌云淮只能先带着柳如意离开,等阿绾冷静冷静再来劝她。 一室寂静,阿喜再也忍不住了,哭出声。 “夫人……他不是人!他们要是知道你是薛家的掌上明珠,哪敢这般欺你辱你!”阿喜气极了。 () xs。xs 第5章 阿绾想回家了 当年乱世,薛右相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天下局势才得以平稳,百姓安康。 她家小姐,是正一品右相家顶顶尊贵的嫡女啊! 若论身份,配不上?呵,她家小姐配不死凌家! 过了良久,霍绾才轻轻出声道:“阿喜,扶我起身。” “研磨。” 阿喜连忙擦干眼泪,看着霍绾清瘦的身子站在书案前,她执笔的手微微晃了晃,在宣纸上写下三字:想回家…… 阿喜震惊,“夫人?!” 霍绾眉目平静冷淡,“阿喜,替我二哥带句话,就说……就说阿绾想回家了。” “是!夫……小姐!”阿喜瞬间喜极而泣,拿着信往外跑! 她想压下眼里湿润,离家两年,这一刻,她才突然觉得,原来她好想爹爹,想哥哥…… 不知道爹爹身体好些了没?他一向忧思过重…… 还有大哥,他去打仗,也不知是否受伤…… 大理寺—— 薛祁言看着信上简短的三个字,瞬间勃然一怒,拍案起身。 “阿绾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薛祁言最了解自己的妹妹,骄傲不屈,认准的事情再苦再痛,都会撑下去。 可她居然第一次示弱说:我想回家了。 可想而知,凌家到底给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薛祁言眼底闪过戾色,“阿喜,跟你家小姐说,哥哥亲自去凌家接她!” …… 翌日—荣安堂 凌云淮和柳如意双双陪伴在老太太身侧,把老太太哄的眉开眼笑的。 老太太越看柳如意越满意,封疆大吏的女儿,那就是个金凤凰啊,竟然落到他们凌家了! 她摸着柳如意的手安抚道:“如意呀你放心,娘肯定不会委屈你,凌家必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柳如意落落大方道:“没关系的,妻妾之分在我眼里都一样,我娘也是妾,可照样和我爹相濡以沫,只要我和云淮能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那可万万使不得!让人家封疆大吏的女儿做妾,岂不是平白得罪了封疆大吏。 凌老太太沉声道:“给了她两年家权还真以为就能在我们凌家当家做主了!老祖宗可说过娶妻娶贤,如此妒妇可要不得!这家权,还是得收回来,等你熟悉家里事务了,便交给你。” “这……不太好吧?”柳如意有点犯难。 “你在家中可学过中馈?” “那是自然,家规甚严,这些都是从小要学起的。”柳如意坦诚道。 “那不就是了,交给你我才能放心呢!”老太太笑的迷上了眼睛。 “去请霍绾过来,说是称病我看就是不想给老身来问安!没点规矩!”总之眼下,老太太是越看霍绾越不满意了。 自打凌云淮出事的消息传来,霍绾便从没有再穿过鲜亮的衣裳,她一身青衣,黑丝随便挽了个髻。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亲自来了玉兰苑,言行间再无往日半点恭敬,伸手问霍绾寻要家族玉牌。 霍绾望着老嬷嬷势利的嘴脸,扯唇映出冷笑,她一身烟青色素裙站在院中,背脊挺直,一步一摇,走到老嬷嬷面前。 霍绾面无表情,眸光泛冷,扬手便是利落的一个巴掌。 老嬷嬷愕然,顿生恼怒。 “我的丫鬟,不是谁都能打的。”霍绾淡淡道,阿喜脸上红肿至今未消,老太太身边就这一个得力的嬷嬷,向来下手狠。 她越过不敢置信的老嬷嬷,不疾不徐的往荣安堂走去。 要断,便断个干净。 () xs。xs 第6章 我霍绾,休夫 荣安堂僻静,转过照壁,院墙枝芽茂密后映着天边暗色,雨声滴落,溅湿了霍绾的绣花鞋。 一墙之隔,下人压低声音提醒道:“主子,落雨了,进屋吧。” 男人懒懒睁开眼眸,望着屋檐下的雨滴,他耳力着实太好,隔壁的欢声笑语吵的他频频蹙眉。 荣安堂院子石桌上,凌云淮正陪着老太太围炉煮茶。 柳如意一身红裙,张扬鲜艳,长鞭纵舞,雨滴被鞭子击碎,落地,煞是好看的光景。 霍绾冷清的看着。 倒是凌云淮先看见她,讶异的起身,“阿绾,你来同母亲请安吗?” 老太太哼一声:“她啊,架子大着呢,需得让人去请她方肯过来!” 恰是此声,柳如意挥鞭难收,竟朝着霍绾直直而来。 “夫人!”阿喜惊呼。 柳如意想控制力道,鞭子挥转方向,可若那样,护在霍绾身旁的阿喜便要惨了。 阿喜闭眼等待,冷风吹过,一双素手稳稳攥住鞭子。 柳如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在边疆从未有人敢徒手接住她的鞭子! 她想抽离鞭子,却发现纹丝不动,柳如意眸光异色的望着霍绾:“你……” 霍绾嗓音泛冷,“若是这一鞭子下去,她去半条命。” “若不能随心控鞭收鞭,枉做习鞭之人。” 柳如意脸色青白了一瞬,眼底涌出不服气,她从小习鞭,杀敌无数,霍绾一个内宅女子懂什么? 她嗤笑:“高门大院里关着的小姐哪懂边疆野险?我的鞭子,可不是挥着好看的,那是染着无数敌人鲜血,保家卫国的!” 她的鞭子一出,便是要见血的! 霍绾扯唇讥讽:“守家卫国自是没错,可若对着无辜之人呢?” 柳如意蹙眉不悦,加大力道想把鞭子从霍绾手里抽回,却依旧纹丝不动,她突然道:“你也习鞭?” 霍绾一怔,习鞭?不,她不止习鞭,长刀剑戟还有弓箭…… 她微微敛眸,遮去眼底暗色,松了手,鞭子被收回,柳如意望着鞭子,意难平。 霍绾一定会鞭!她倒想知道霍绾与她比如何,柳如意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些躲在内宅玩弄心术的女子。 倏地,她朝毫无准备的霍绾出鞭。 鞭刃冷光,霍绾蹙眉退了一步,柳如意又再度追赶而来,她侧身闪过,眸光冷淡的望着柳如意。 “你要是能接住我的招,我今日就赶回边疆,不碍你的眼!” “若是你不能,我将正大光明的留在凌家!你敢不敢?”柳如意爽朗大胆。 霍绾退无可退,凌云淮一旁看着,眼里溢出对柳如意的爱慕之色,他丝毫不担心身骨弱的霍绾若是被鞭子抽中了…… 她心里涌起一片悲凉,不再躲避,寸息之间,夺鞭抽向凌云淮与老太太的石桌。 老太太惊的面色大变,失态的闪躲。 石桌桌边瞬裂,紧接着四分五裂,杯盏碎了满地。 满园寂静。 柳如意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输了? 刚因为石桌碎裂吓着回神的老太太勃然大怒:“霍绾!莫要以为这凌家上下都任你胡作非为!你一个上京寻亲的孤女,若不是我们凌家!你如今还不知沦落到哪呢!” 她怎敢在荣安堂放肆! 霍绾随意丢掉鞭子,老太太声声刻薄刺耳,可身为她的丈夫竟从没有过护佑她。 事已至此,她拿出一块玉牌,抛向凌云淮。 凌云淮早已愣神许久,他竟从不知霍绾还会舞鞭……刚刚的她,从容冷静,竟让他觉得陌生极了。 他再低眸一看,落在他手中的是凌家掌权玉牌。 他一愣,“阿绾,你……” 霍绾冷冷望着这个自己爱过的人,“凌云淮,你满口责任担当,有仁有义,都不过是你贪婪私欲的虚伪善辩!” “从今日起,我霍绾,主动休夫。” () xs。xs 第7章 尽可来战 她声色决绝。 “休夫?”凌云淮更是惊到满脸不敢置信,“你要休我?” 凌老太太顿时就炸了,“太可笑了,自古而今只有休妻从未有过休夫这种荒唐之事!即便是休,那也是我儿休你!” 霍绾却眉眼微抬,冷清道:“那我便做这自古而今第一人,不忠不义背叛誓约之人,为何不能休?” 凌老太太望着霍绾越发不喜,再看看身份高贵却安静的柳如意,瞬间对凌云淮撺掇道:“既如此,便成全她,被休的女子哪个不是落得个人人看不起,到时再想嫁进高门简直是痴人做梦,我倒要看看她被休了,能落到哪!”届时再迎娶封疆大吏的女儿进门,多风光! 凌云淮一脸犹豫,他看着霍绾,若是想到以后这人不属于他,若是再嫁别人,他便觉得不是滋味! 他走上前,满是情意的轻声道:“阿绾,你为何非要这么固执,男人三妻四妾比比皆是,我却不过是想让如意同你一起伴我身侧,你从来都善解人意,为何这事小肚鸡肠?” “再者说,若真被休,在这上京你无处可去无人可依,我不舍得,阿绾,只要你同我低个头,我就当这事从没有发生过。我定履诺,和你白头终老。” 履诺?霍绾笑了,满眼讽刺,“你曾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凌云淮神色僵了一下,倒是凌老太太嘲笑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天真可笑,这满天下就没有这等荒谬事,我凌家子嗣凋零,我儿三妻四妾都不为多,好早日为凌家开枝散叶!” “阿绾,我就只要两个!多一个我都不要!”凌云淮想去牵霍绾的手,却被霍绾嫌恶心,快速闪开。 她冷冷道:“你真令人……恶心!” 话落,凌云淮脸色一变,老太太直言骂道:“云淮,她不顺父母,不敬夫君,善妒歹毒,七出之罪,随便挑一条都能将她休了!” 老太太咄咄不休,凌云淮更是不曾阻止一句。 霍绾心早已死,哪怕依旧疼的紧,喉间猩红上涌,她只想快点结束,她刚要开口。 一道男声,由远及近。 “我阖家上下悉心爱护的人,何时成了你们嘴中孤苦无依的孤女了?” 他声色凛然,暗压薄怒。 凌家就是这么欺辱他妹妹的?! 霍绾怔怔望过去,眼眸瞬红,竟有点彷徨出声:“哥……” 她与哥哥,已两年未见了。 薛祁言心疼的看着瘦削羸弱的薛绾,他们薛家宠出来的明珠,怎么成这样了? 他轻轻摸摸她的头顶,嗓音温和宠溺:“不怕,哥哥来了。” 凌家上下皆震惊的看着薛祁言,他是谁?怎么待霍绾如此亲密! 凌老太太更是怒笑:“好你个霍绾,你竟背着我儿勾搭奸夫!” 还什么哥哥妹妹! 凌云淮更是愤怒的望着这个胆敢闯入凌家的男人,“你便是为了他想与我和离?!” “阿绾,平日他们就是这么欺辱你的吗?”薛祁言望着薛绾,不敢想她到底在凌家受了多少委屈,才被折磨成这样? 他想质问凌家怎么敢的,怎么敢这么对待薛家唯一的女儿,可阿绾信上求他不要说出她的真实身份。 薛绾抓住他的袖子,近乎哀求:“哥哥。” 薛祁言把震怒悉数压下,这些帐日后再算,他摸摸她的头,“哥哥替你解决。” 他面带冷色的望向凌云淮,“和离的文书,签上。” 凌云淮怒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签。” 薛祁言这些真笑了,气笑了,他拂袖道:“凌统领要是眼瞎心盲,就仔细看清楚,这是大理寺出的文书!” 大理寺? 大理寺?! 这人居然是大理寺的,霍绾怎么会结识大理寺的这些杀人不见血的人? “霍绾,你当真非要这么决绝?!”凌云淮脸上再也无当日情分,他眼眸猩红,望着霍绾。 “你现在收回还来得及,我就当什么都未曾发生。” 霍绾冷眸:“我意已决。” “好一个意已决,和离书我是不会签的,若你敢跟着他踏出凌家大门,我定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倾尽全力让他在京都寸步难行!” 凌云淮满口威胁。 霍绾望着他威胁她的样子,觉得可笑极了,这真的是她不顾一切背离家族也要嫁的人吗? 薛祁言浑然不怕,勾勾唇:“凌统领,尽可来战。” () xs。xs 第8章 爹爹,阿绾错了 至于和离书,他薛祁言有的是本事,让凌云淮这个伪君子求着来找他签。 他长身玉立,拉住薛绾,阔步朝外走。 这凌家家府,他竟如入无人之地,出入自由。 而一墙之隔,下人再也没忍住提醒听戏的主子,“主子,雨势大了,您旧伤未愈,可仔细着点吧。” 男人垂眸,眼里闪过兴味。 原本觉得吵闹,后竟听了一场大戏,女子主动休夫,倒是难得一见的景。 后来等再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更觉好玩了,大理寺?不好女色的薛祁言那厮,什么时候看上了凌家的小夫人了? 霍绾?声音不错,夺鞭挥桌,亦是不错。 因为阴雨牵扯的旧伤疼痛带来的不悦,一扫而尽。 薛家府前 望着犹豫不决的妹妹,薛祁言温柔的安抚她:“信上不是和哥哥说想回家吗?怎么到家门了却不进去了?” 薛绾看着薛府二字,一向清冷坚韧的眸中瞬间溢出水雾,不是不进去,是不敢,是情怯,是畏惧。 她竟害怕归家。 “二哥,我……” 薛祁言轻微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阿绾,父亲不会怪你的。” 良久,薛绾才轻声问:“爹爹身子还好吗?痨症可还严重?” 自打娘亲去世后,爹爹为了朝政呕心沥血,便落下了痨症,发作起来很是痛苦。 “若真忧心,你自己去看看父亲不更好?”薛祁言鼓励她。 薛绾脚步微微动了一步,可还没来得及彻底下定决心,便听见由远而来的马车,是薛家的马车。 薛绾怔忡后,竟下意识的闪身躲到了相府旁边柱子后。 很快,马车停下,车夫掀开车帘,薛丞相面色严肃的下车。 他穿着官服,不怒自威,看见薛祁言,严厉质问:“这个时辰不在大理寺,站在府前作甚!” 薛祁言:……他扫了一眼柱子后露出的素色裙边,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听闻凌统领死里逃生归京了。” 话落,薛丞相面色瞬间更冷了几分。 “提这作甚?”光听他沉了几分声音,便得知他极是不悦。 只是听见凌统领的名,就已如此不喜了,柱子后的薛绾剜心的疼。 薛祁言也很无奈父亲的固执,可想到脆弱的不堪一击的阿绾他又心疼的不得了,便提了句:“倒是旁听了句,凌统领还带了位姑娘回京。” 此番话落,静寂了会儿,薛丞相才拧眉沉声:“既如此,亦是她的命,苦果亦是果,休要再提她了。” 此番话既严厉又无情,柱子后的薛绾竟一时承受不住虚了身子无力的靠在柱子上,眼泪落下。 凌云淮负她,她没哭,爹爹的决绝,更为刺痛。 薛丞相甩袖进府,进府前竟没克制住,抬手握拳在唇边咳了几声。 便是这几声,薛绾泪如雨下,转过身看着父亲的背景,喃喃道:“爹爹,阿绾错了。” 薛祁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扶住她,沉沉叹了口气,“阿绾,父亲还在气中,日后你哄哄便好了,哥哥先带你回家,好不好?” 薛绾泪眼模糊的摇头,“二哥,你把我安置在府外的别院吧,我无颜归家,等我休了夫……” 她决不能就这样归家,唯有休夫,才能不让家门蒙羞。 她话未说完,便情绪过激,晕了过去。 () xs。xs 第9章 那她便做这天下第一人 薛祁言面色一变,倏地抱起她,望着薛府大门,犹豫片刻,终究是带着薛绾先去了别院。 薛绾迟迟未醒,薛祁言皱眉许久,吩咐了他的小厮出去一趟。 清逸园 “主子,大理卿派人来想借章神医过去瞧个病。” 闭眸休憩的人闻声,缓缓睁开眼眸,那眸光冷淡又尽显凌厉,只唇角微扯透漏出一丝兴味。 “他天天在大理寺一天到晚的养生,能有个什么病?只能是去瞧……” 他笑笑,“去吧,清逸园着实憋闷,本王也出去透透气。” 透气?主子分明是想去看大理寺卿的热闹吧! 别院 章神医背着药箱搭着布巾把脉,摸着胡子道:“姑娘身子本就虚弱又受了伤,旧伤未愈,夙兴夜寐,大悲大怒之下又添新伤,晕厥不醒也是常有之态。” “新伤?”薛祁言拧眉,旧伤他是知道的,五十家法,别说薛绾了,便是他这种男人也难以承受住。 可她身上哪来的新伤?莫非凌家…… 章神医露出薛绾凝血的虎口,“姑娘似乎是握鞭用了内力,震碎了筋脉。” 薛祁言脸色凝重,章神医开了药后,他面上难掩怒气,恨不得立刻冲去凌家弄死凌云淮。 他怎可……怎可让阿绾过的这般日子! 他本以为,凌府中人口简单,阿绾又有掌家权,不会受苦,可阿绾身子竟如此差! “主子……九王爷命人送来了血参,最是补气养身。” 章神医双眼一亮,接过那极为难得的血参,这怕是得有百年老参了。 薛祁言目光落在血参和虚弱的阿绾身上,最后方道:“替我带句话,薛祁言谢九王今日厚礼,来日必报。” 他眼眸微眯,九王爷……萧玄彻,都隐退养伤了,消息还这么灵通。 偏偏这情,他还只能收下。 待服下血参后,薛绾傍晚便醒来了。 一醒来便看见薛祁言神色震怒把一张请柬拍在桌上,“岂有此理,害我家阿绾如此,他凌家竟还有闲心逸致办庆宴。” “真当我薛家无人了?!” “二哥……”薛绾拧眉出声唤住他怒气冲冲的脚步,“你把请柬给我看看。” “阿绾……”薛祁言略有迟疑,可他知道自己妹妹有多倔,无奈之下只能把烫金请柬递给她。 沉默片刻,薛绾却轻轻一笑:“二哥你别气了,这不正是我与他,与凌家,撇清关系的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 “自然是……休夫。” 薛祁言震惊,“阿绾,古往今来都没有休夫之例,你可知,你若休夫,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薛绾神色冷静,眉眼里俱是坚韧,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绝不后悔! “那我便做这天下第一人,破了这个例。” 她只能休夫,不能和离,因为若是和离,便是被休,她怎么能让薛家因为自己蒙上羞辱。 唯有如此,她才能彻底斩断与凌家的关系,干干净净的回薛家。 薛祁言看着坚定的妹妹,不再多劝,既如此,他便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 xs。xs 第10章 战神九王 凌家—宴会当天,宾客满门,皆是来恭贺凌统领死里逃生回京一喜事! 便是连凌家府外都设了小厮婢女专门给过往路人送上一份喜糖糕,众人皆喜气洋洋,吉祥话不停的往外说。 “要说这凌统领,果真是福大命大!他为了保家卫国,险些在边疆殒命,老天爷可看不得这种大英雄陨落,这不,就让咱们凌统领活着回来了!” “就是,凌老元帅一生戎马,为阻敌国马蹄埋骨边疆,老天爷自是不会让老元帅仅剩的独苗也出事!” “两年前战事虽败,可凌统领亦是拼了命的,圣上早前已追赏过,这凌统领活着回来,我看,圣上必有重用!” 而府内,下人满脸喜色,迎来送往。 凌云淮穿着一身绣金边深色锦袍,奢华贵气,越发衬得他面冠如玉,一身清明磊落。 他面含微笑,和两年未见的好友叙旧,介绍到柳如意时,好友们面带打趣。 等得知柳如意竟是边疆大吏的千金后,他们神色便变了变,态度尊敬。 边疆大吏的女儿,就这么光明正大,落落大方的站在凌云淮身侧,只能说是好事将近! 凌老太太对着那些豪门贵夫人不停的夸柳如意有多出色能干,要不是如意啊,她儿子怕是没有那个好命回来。 她眼里的满意之色几乎快溢了出来,可无人提及凌统领的夫人—霍绾! 霍绾更是从未出现,凌家上下都彷佛觉得没有这个人。 无人去问,看着柳如意,心里都约莫有了猜测,毕竟谁不知,凌统领的原配霍夫人,就是江南小门小户出来的。 看来,凌夫人的位置要易主了。 就在这时,前厅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九王到。” 所有人都震惊至极,九王?! 他们萧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九王?!年少封王赐府的那位真正的天潢贵胃九王?! 不是说他几年前抱病四处云游养伤了吗?这几年京中无人见过他踪影。 要说皇室里,最得罪不得的也就属这位了,敢跟圣上都对着干还安然无恙的也只有这位爷了。 他怎么会屈尊来参加区区一个宴会? “九皇兄……您怎,怎生来了?”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和凌云淮交情不错,可他俩一脸震惊看着漫不经心踱步而来的九王! 萧玄彻淡淡扫过去一眼,神情闲适:“怎么?本王不能来?” 凌云淮立马上前尊敬的道:“恭迎九王,您来是家门之幸。” 萧玄彻淡淡道:“不必管本王,忙你的去。” 他负手在背后,一头青丝随意的挽了下垂在身后,一身淡青色锦衣穿的干净利落,又带着点飘飘欲仙的感觉,令人只能仰视。 他好像真就是随意来逛逛,随意找了个躺椅懒懒散散的坐下了,他的小厮立马上前倒茶水,周围人早因为他的到来让出位置,站了出去。 他浑然不在意,淡定的抿着茶水,神态怡然自得。 小厮看着主子那副样子,便知主子哪是闲来无事逛逛,他分明就是来看热闹的! 他从没想过一向懒得理会人的主子会去大理寺卿的别院听墙角,更没想过他还真心血来潮的来看景了! 也就在这里,吵吵闹闹声由远及近。 “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家夫人,你们太过分了!凭什么要抢走我家夫人的院子给那个不要脸上门做妾的女人住!” “给我抓住她!”老嬷嬷嗓音狠辣,指挥府中下人抓闹个不停的阿喜。 () xs。xs 第11章 休夫?滑天下之稽! 是老夫人说既然霍绾不干不净的跟着个外男跑了,何必还给她留院子,主母的院子清出来给柳如意住,也算是个交代和态度! 可偏偏这死丫头阿喜守着一个空院子不放,还跑到宴上闹。 阿喜满脸愤怒不平,不停的闪躲着,所有贵客都被吸引了目光。 凌老太太瞬间脸色难看的怒道:“快给我抓住她,休让她胡言乱语!” 阿喜心中为小姐打抱不平,更看不得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办宴,也见不得那坏女人登堂入室的模样! 她故意骂道:“你们不仁不义逼走我家夫人,还要抢走她的院子,你们忘了,是谁两年不辞辛苦夙兴夜寐几乎把身子都熬垮了才把凌家家业撑下来!是谁以一人之力守着凌家大门,不让人欺辱家门!” 她一句一句控诉,让在座宾客瞬间想起凌家那位夫人,虽是低门小户,可战败后凌统领身死消息传来,凌家,确实是那位夫人一力撑下来的。 沉默间,凌云淮神色难堪,老太太怒的险些被气晕厥,她颤着手指指着阿喜:“快,给我拿下她!” 阿喜最终不敌,被老嬷嬷们按住手脚,一个耳光就重重甩到了她的脸上。 阿喜疼的咬紧了牙齿,不屈服的红着眼瞪着凌家人。 可老嬷嬷手狠,她疼的惨叫出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清冷狠厉的声音:“住手!” 所有人望去,瞬间一怔。 竟是凌夫人! 她一身素青色衣裙,清冷淡漠,眉宇间透着凉意,可即便这样,还是能一眼惊艳住所有人。 全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凌统领当年执意娶妻,虽娶的是个孤女,可这孤女容颜气质却堪称艳绝京都,无人能出其右。 而帘子半遮,躺椅上慢悠悠品着茶水的九王闻声终于微微抬眸望了过去。 见到来人,黑眸里闪过一丝趣味。 阿喜回眸瞬间,看见自家小姐身影,憋了许久的委屈瞬间侵泄而出,泪眼模糊。 是她家小姐! “小姐!”阿喜哭着挣脱老嬷嬷,奔向薛绾。 薛绾望着她被打肿的脸,心疼的道:“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阿喜就知道小姐会回来接阿喜的!”她抹掉眼泪,欣喜的看着薛绾。 “阿绾……”凌云淮朝她大步走过来,神色不悦:“你一向最得体懂事,怎能纵容丫鬟在宴会上生事,你知不知道今日家中来了多少贵客!” 他生怕吵到了九王,想让霍绾赶紧带着阿喜离开。 谁知薛绾却目光冷淡,直直盯着这个满口指责的男人,她心里的伤口像被一块块剥离一样,只痛恨自己看错了人。 她怎么会爱过这样一个薄情寡义,是非不分的男人? 还是说,他本就这般,她从没了解过他。 她微微敛眸,遮去眼底所有嘲讽和悲痛,只余冷静和决绝:“我今日,是来告知你休夫一事。”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休夫?滑天下之大稽! 凌老太太气的拍桌大怒,威胁道:“霍绾!我凌家待你不薄,你一个孤女不知感恩,还当众闹出休夫的笑话!是不是以为我凌家,当真不敢休你!” 凌云淮感受到周围刺目的目光,亦是难堪,“霍绾!你休要胡闹!” 凌云淮好友在官媒任职,闻言更是嗤笑:“休夫?凌夫人怕是脑子糊涂了,这种事闻所未闻!简直可笑!” 他最是厌恶这种在外有损丈夫名声的女子了,一个女人不安生在内宅呆着,出来图惹人笑话,还耽误夫君前途! 一句休夫,满堂呵斥,嘲讽。 () xs。xs 第12章 讨回我的嫁妆 薛绾却不痛不痒,不以为意,她只冷冰冰看着凌云淮。 “女子有七出,不孝不顺都可被休。男子不仁、不义、不忠、我为何不能休?” “霍绾!”凌云淮怒目,她当真是过分了,凭着旧情,他一再容忍她,哪怕是她当着他面跟野男人走了,他都没想过真正的休妻。 可她竟然没完没了的纠缠! “官媒就在此,你且问问他,休夫?女子何得以休夫!” 那官媒冷哼一声,“倒反天罡!我朝从未有过如此逆道而行的天下之大不讳!” 凌云淮试图安抚她:“阿绾我知你是妒忌如意,才与我闹,我保证,你永远是凌夫人,如此,你别再与我闹了,可好?”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异样的看向霍绾,男子三妻四妾再为正常不过,她何必就因为一个女子,要与夫君闹休夫?实属小家子气! 凌云淮只一句话,便把所有污水脏名都泼到了霍绾身上。 薛绾看着那些不耻的目光只觉得万分可笑,再看凌云淮施舍的话语,只凉薄的启唇道:“凌夫人?我不稀罕。” “脏了的东西,我不会再要。” “休夫,只是因你不配。” 不配再成为她薛绾之夫! 此话一落,凌云淮彻底动怒。 凌老太太嘲讽道:“好啊,你那么想休夫,有本事你就告到御前,看看圣上天子可能予你恩赐!” 可即便是天子,也难以容忍这等倒反天罡之事!若霍绾真不知死活的闹腾,唯有死罪! 况且霍绾就算是死,也得是他们凌家的鬼!凌老太太分外嚣张! “小姐!”阿喜见不得他们这般欺负人的模样,她哀求的看着薛绾,薛家祖祖辈辈立功无数,藏书阁里如今还供着开国皇帝御赐的丹书铁券! 只要薛家出手,小姐未尝不能休夫! 可薛绾却缓缓摇了摇头,她即便休夫也要靠自己,怎能因此等事让家族蒙羞? “休夫,即便千难万难,我也休定了!” 薛绾知道想休夫难上加难,她今日回来,不仅因此,还有…… 她敛眸:“我今日,是要先讨回我的嫁妆。” 当年虽与家中断绝关系,可哥哥们还是命人暗中将母亲去世前为她准备的嫁妆送了来。 母亲出自江南世家,藏品无数,凌家上下皆是武夫,凌老太太更是见识浅薄,她那些嫁妆被当成破铜烂铁一堆废纸书卷,她便悉数抬在了院子里的小库房。 如今要休夫,自然是要先讨回自己的嫁妆的。 然而闻言,凌老太太更是嗤笑一声:“就你那些破烂玩意,想要回去?那先让账房盘点盘点你这两年掌管中馈,可有吞没我凌家财产!” “你!”阿喜瞬间气的满脸涨红,她竟如此羞辱她家小姐!“我家小姐可更瞧不上凌家那三瓜俩枣!” 更别说,这两年是因为小姐经营有道,才让凌家家产翻了数倍! 薛绾拦住阿喜,神情冷清:“无妨,任他们查。” “如意,你是边疆大吏千金,这盘账之事想必得心应手,便由你来!”凌老太太当众把掌管中馈的玉牌交给了柳如意。 () xs。xs 第13章 她的嫁妆竟有万亩良田 柳如意一愣,看着手中玉牌。 她来查霍绾?犹豫了下,她道:“老太太,我还尚未进门,是否不合时宜?” “这有什么不合时宜,你迟早是我凌家主母,提前熟悉中馈也好!”老太太安抚的拍了拍柳如意的手。 这一出举动,惊得许多贵夫人神色各异,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凌家这位老太太,莫非是老昏头了?!怎能让一个未进门的女子去查当家主母?就算霍绾也不守妇道要休夫,这一家子还真是……! 上京底蕴深厚的世家贵族,可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荒唐之事的,但她们也只能当看景了。 “主子!这凌家老元帅当年响应随军,战功满满,可却疏于门第规矩,当真是上不得台面啊!”九王身边的小侍从阿符也是叹为观止的吐槽了一句。 淡定喝茶的九王悠闲的看着那位眉眼坚韧的女子,彷佛再多羞辱也不放在眼中的模样,眼里难过掠过一丝讶异。 闺阁千金最爱面子里子,她却好像毫不在意,甚至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讨要自己的嫁妆,言说势必休夫。 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就坐在不远处,义愤填膺的评弹道:“凌统领娶的果真是乡野村妇,竟当众说什么休夫,笑话至极,还讨要嫁妆?她乡下那些破烂货吗?” 话落瞬间,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觉得周身似乎冷了冷,他们犹疑的四处看看,最后对上九王漫不经心的一眼。 他俩瞬间咽了下口水,不知为何,觉得九王这一眼,威慑十足! 而库房陆续抬来六个古木箱子,账房也取了这两年霍绾亲手打理的账簿,都一一摆在众人面前。 柳如意虽然好武,可闺阁千金总是要学打理内务的,老太太和云淮既然信任她,她也不会推却。 她拿着玉牌上前,对着霍绾道:“既如此,我便冒犯了。” 她翻开账本,仔细对着,账房也拿来算盘,当众盘算。 此举属实丢人,但凌家人好像不以为意,连凌云淮那官媒好友都欲言又止的看着这荒唐一幕。 贵夫人们心道,日后与凌家这等,还是得远着些。 柳如意看得极为仔细认真,也不知为何,像是在比较一般,她急于想找出霍绾的错处! 鞭子霍绾侥幸赢了她,可这内务,即便她再生疏,也该比一个乡野村女卓越的。 可惜,她越翻神色越认真,霍绾接手后,凌家原本拮据的账务确实是节节攀升的! 那些账数目一报出来,贵夫人们看霍绾的神色就变一变,能在短短时间内把铺子经营成这样,已极为不凡! 凌老太太已经两年没有过问中馈了,凌家交给霍绾的时候是烂摊子,她寻思着两年下来一定也补不上的窟窿,她就能顺势让霍绾赔,扣下她的嫁妆! 可……她竟没想到凌家铺子如今竟经营的红红火火,日进千金? 她又喜又忧,防备的盯着霍绾。 凌云淮也是第一次得知霍绾还有这本事,他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如果能哄好霍绾不闹腾了,她继续掌管中馈,如意陪着他并肩作战,岂不美哉?! 薛绾不知凌云淮想的美事,神色淡淡,倏地,柳如意定睛惊声道:“这怎么挪用了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白银! 众人惊呼,凌老太太瞬间像是揪住了霍绾的小辫子一样,厉声道:“好啊,我就知道!你竟敢暗中贪墨十万两白银!” 这数目……! 所有人都一惊,毕竟十万两可不是小数,她一个后宅女子,是怎么做到给家族中赚了十万两白银的?! 阿喜急的要替小姐争辩,薛绾却拦住了她,她微微挑眉:“这十万两仅凭凌家的铺子自然难,可若加上我陪嫁中江南扬州的万亩良田呢。” 万亩良田!! 她不是没有身份背景的乡土孤女吗?她的嫁妆竟有万亩良田?!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 xs。xs 第14章 她今日,必讨回嫁妆 薛绾冷嘲了句:“在你们眼里,只有上京才算大户,上京以外都为乡土,可江南富庶,良田万亩很是寻常。我携万亩良田嫁于凌家,何来的配不上?!” 她低调,懒得说,是以凌家便处处诋毁她身份卑微。 薛绾听到老太太要查账,便有打算替自己要个公道了。 所有人的沉默,足以证明他们的震惊。 霍绾哪是什么乡土村妇?她明明是……聚宝盆! “阿绾……我从未嫌弃过你,你该知道我当年娶你是真心实意!”凌云淮想上前宽慰她。 就在这时,柳如意却摊开账本锐利道:“可这亏空的十万两白银,确实不知去处!” 这话一出,凌老太太就像是揪住了霍绾的错,瞬间来了劲儿,咒骂霍绾:“莫非是被你挪去养野男人了!我就知道我儿不在家,你又大言不惭说什么休夫,就是外面有人了!” 那日来凌家带走她的男人,她可没嘴说清! 女子名声最为重,霍绾不干不净是要浸猪笼的! 十万两的贪墨,通判官当即脸色严肃上前质问霍绾:“凌夫人,今日你怕是得说清楚这十万两白银去处了!否则便得跟我们去一趟衙门了。” 薛绾平静的抬眸望着这些人,微微启唇。 “那就劳烦大人去取一下赈灾簿了。” “何意?!”通判官不解。 阿喜顿时站上前掐着腰冷哼道:“你们不是问挪用到哪了吗!大可去查查两年前前线那笔匿名捐的赈灾粮总价是不是正好是十万两白银!” 赈灾粮?! 这下连一直事不关己淡定喝茶的九王都神色微微一变,坐直了身子。 他黑眸幽深的望向那个清冷的女子。 阿喜太替小姐不值了,愤愤道:“大人在前线作战,边疆难民暴乱!我家小姐就变卖了数千亩良田,筹措了十万两白银通过金运财庄购买了上京周边所有粮食铺子的粮食、兵器、马匹,匿名捐献送去边疆!” “不是救了你才叫并肩作战!我家小姐亦是为了筹措捐献,半夜哕心沥血!” 凌云淮当众被一个小丫头斥的面红耳赤,他不知道霍绾竟做了这么多…… 所有人都神色惊异的看着她,一个后宅女子竟然能做到变卖嫁妆,匿名赈粮。 “如此,我还要去一趟衙门吗?!”薛绾静静的问,通判官瞬间脸色一红,若真查明如此,这位怕是能去金銮殿领功的! 他哪开罪的起?便连连道歉退下。 薛绾不想居功,她外祖一家世代为将,外祖父曾抱着年幼的她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她做那些,不是为了凌云淮,是为了边疆战士、灾民! 薛绾抬眸,“我的嫁妆,我带走,没异议吧?!” 没人说话,柳如意都神色复杂有些颓败。 唯有老太太,不甘心的歪曲道:“一码归一码,你带进门的嫁妆,除非休妻,否则你别想带走。” “你放心,我们凌家不贪图你那些破烂货,只是规矩,得守!” 这个时候讲规矩了?!笑话,薛绾冷冷一笑,上前让阿喜打开箱子。 古木箱子一开,满是古书卷轴,还有一些藏品,以及她母亲从她出生便准备的首饰。 “这些都是我母亲的遗物,非你口中破烂,于我而言,珍贵至极!” “我母亲的遗物,多在凌家一天,都是羞辱至极!”薛绾今日,必讨回嫁妆! () xs。xs 第15章 本王做主,予你带走 老太太瞬间恼怒,“来人!给我守住这些箱子,今天只要霍绾不签下休妻书,休想带出凌家一步!” 她这是想逼霍绾签下休妻书,这样,丢脸的便不是凌家! “小姐,他们委实太欺负人了,我去叫二少爷吧!”阿喜快气死了。 薛绾摆手,“不必,我自己便可以摆平。” 她是刻意不让哥哥跟着来的,毕竟她还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哥哥来了,太打眼。 她上前一步,刚要说话,亭子里传来敬畏声:“九殿下……” 众人齐齐抬眸看去,呼吸都停了停。 只见神龙不见影的九王爷,一改往日神色冷淡,面无表情,黑眸荡着怒意,震慑十足的负手走了过来。 “九殿下!”诸人回过神来赶紧行礼。 他却径直走向古木箱子旁,看向霍绾。 霍绾微微福身,疏离的行了一个礼。 看来眼前这位,就是闻名天下的战神九王了! “两年前,赈灾粮出自你手。”他微微沉声,黑眸锁紧她单薄的身子。 两年前他在战场前线,敌国来势汹汹,暴民乱动,内外夹击,他的将士折损无数。 而军营里粮草枯竭,药物紧缺,濒临生死危机,是上京一对车马走的四大镖行一同护送,死伤无数,才把粮食,药物,兵器送到前线! 是那一笔赈灾粮,保全无数将士,安抚流民。 是那一笔赈灾粮,他萧玄彻,活着回来了。 可他竟不知道,这些,竟出自于一个女子之手! 他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一丝表情。 薛绾丝毫不害怕他身上的戾气,点头,“是。” 她原本不曾想说,可她现在想要开创休夫的先例,那功劳自然是越多越好! 九殿下在此,更好。 她坦然的直视过去,只是他的黑眸深不见底,令人感觉到有些森寒。 萧玄彻闻言,倒是卸去了几分戾气,他望向地上那些古木箱子里的东西。 凌家不识货,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嫁妆都是无价之宝。 她并非乡野女子,有头脑,有胆量,还有大道,此女子,屈于内宅都可惜。 “你的嫁妆,本王做主,予你带走。”他出言霸道,强势,却无一人敢质疑半句。 连凌云淮、凌老太太都不敢吭声了。 这位杀神战神,谁敢惹半分?这是全朝唯一一位可以不上朝,乾龙殿横行,连圣上都宽宥的人! 可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战神冷情冷性,从不多管闲事,可今日,他竟现身护了霍绾! 霍绾知道他的身份,她知道若不是九殿下,她今日想带走嫁妆,还得多攀扯! 于是,她在此福身,真心感谢:“臣女谢九殿下。” “该是……谢你。”萧玄彻嗓音微淡,神情略复杂的看着她如玉的脸庞。 她想休夫,很难,但若是他伸手相助,也并非不可能…… 怀揣心思,他越过众人,漫步离开,阿符赶紧跟上主子。 有萧玄彻一言,无人敢再拦霍绾。 更何况,阿符很快带侍卫回来,尊敬道:“凌夫……霍小姐,我家殿下问一声您是否需要人帮您搬嫁妆。” () xs。xs 第16章 她是在哪见过这位殿下吗 霍绾点头:“劳烦。” 九王今日之恩,她暂且记下。 在凌家众人面前,她背脊挺直,跃步离开。 凌老太太到底是没忍住,阴暗的骂了一句:“狐狸精!勾的九王也护着她!” “休妻,必须早日休妻,家门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她逼迫凌云淮后,装病离开。 好好的一场接风宴,悻悻散场。 阿喜眉眼俱是喜色,忙前忙后帮着侍卫把小姐的嫁妆箱子搬到二少的别院里。 跟着一行人的小厮眼睁睁见着她们进了别院,连忙转身气喘吁吁的跑回凌家告状:“大人!小的亲眼看见了,夫人进了一处别院,那天闯进咱们凌府的男人就在门口接着她呢!” 凌云淮闻言,脸色铁青! 霍绾竟公然搬进男人别院,给他戴绿帽子! 他拍桌而起,就想带人上门去捉住那对狗男女! 柳如意拉住他劝慰:“也有可能是误会……大人不若仔细查查再上门?” 今日查账她没查出霍绾的错处,反而给她查出来一个大功劳,上京现在都对霍绾或有改观,若是能做实霍绾勾结外男,再上门去捉,反而更能名正言顺的休妻。 柳如意口口声声说愿意做妾,可她自认为身份比霍绾高贵,若能做当家主母,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做妾。 况且是霍绾自己不守妇道,她只需要抓住霍绾的错处,就理所当然的可以取代霍绾了。 凌云淮闻言,到底是听了劝,只脸色极度难看。 大理寺卿,霍绾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大理寺卿,是他在战场生死垂危的时候吗? 他攥紧拳,没有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给我盯住那别院,有消息立刻来报!” 而别院中,薛绾清点着自己的嫁妆,她唇角微弯,连日来的心头阴霾总算驱散开了一点点。 至少,她拿回娘亲在世时给她准备的嫁妆了。 身侧不远,薛祁言正对阿符客气道:“替我谢谢九殿下。” 阿符笑眯眯道:“大理寺卿万万别客气,霍小姐本就不该受此屈辱!” 他一直跟着主子出生入死,是以得知霍绾竟变卖良田救边疆,很是佩服感激霍小姐呢! 送走阿符,薛祁言抬手敲了敲妹妹发顶,“你非不叫我去,差点吃了亏吧。” 薛绾笑着看哥哥:“这不是好生生的回来了吗?还拿回了嫁妆。” 薛祁言看着她,笑了,“不愧是我薛家的小姐,若父亲知道你筹措十万两白银救灾,定会……” “别!二哥,别告诉爹爹。”薛绾敛眸,“我不想让爹爹因为这种原因原谅我,我要靠自己,重回薛家!” 她得是骄傲的,正大光明的回家,才可以。 薛祁言叹息了一声,随后提及:“九殿下能出面护你,倒是稀奇,他这人一向……”他想到这位当今最令人看不透的九王爷,唏嘘了声。 九殿下……薛绾瞬间想起那张温和却又凌厉到让人与之不敢对视的脸。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陌生的熟悉。 她是在哪见过这位殿下吗? () xs。xs 第17章 无错之有,绝不认错 “回禀大人!小的跟了两日有余,大理寺卿这两日陪着夫人采买,用膳,直到夜深才离开别院。” 砰的一声,凌云淮掌下的黄梨木桌子应声而碎。 “老身就知道她不守妇道,如此败坏门风,就该被拉去浸猪笼!”凌老太太被嬷嬷扶着走进来,她一脸震怒。 “云淮,我请了族长和家法,亲自去捉那对奸夫淫妇!” 老太太气势汹汹,凌云淮脸色黑沉,却也未曾阻拦,若是霍绾届时来求饶,他可以再给她一个机会! 凌家院子上上下下站满了几十口子,挥着棍子出府,包围了别院。 周围百姓神色各异的看着,柳如意安抚老太太和凌云淮,“我先进去劝劝姐姐,毕竟丢脸,若姐姐知错了,咱们就回府再论。” 柳如意落落大方,凌老太太就越发满意了。 上前敲门后许久,阿喜才迟迟来开门,一开门就看见来势汹汹的凌家人,她当下就脸色一变想关上门,却被柳如意一鞭子抽开了关门的手。 柳如意端出威仪,厉声道:“小小丫鬟也敢拦我,让开。” 阿喜手被抽的红肿一片,顿时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越是如此,她越是愤怒,一个人张手护住门前,怒道:“你们别太过分!” “滚开!”凌老太太身侧的嬷嬷见状上前就要一把推开阿喜。 谁知,就在这一瞬,一只箭予倏地冲着嬷嬷面门而来。 嬷嬷吓的脸色惨白,还是柳如意出鞭卷走了那箭予,嬷嬷才保住一命。 那箭予却穿过鞭子,深深插在凌家一族人脚跟前,带着浓浓的煞气。 凌云淮脸色微变,抬眸看去。 霍绾面无表情的摆弄着手中弓箭,缓缓走出来。 看着来者不善的一群人,她微微扯唇,眼眸掠过一丝嘲讽。 族长率先厉声开口:“凌霍氏,你可知错?!” 霍绾摸着弓箭,淡淡道:“我何错之有?” 柳如意迈上前一步,蹙眉劝道:“霍姐姐,你再是置气,也不该与外男厮混,此举荒唐至极!” 薛绾看着柳如意义正言辞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你与我说荒唐?” “谁有你未婚未嫁失身男子,上门求做妾来的荒唐?!”薛绾话说的一丝不留情面。 柳如意怔了下,张了张唇竟无可反驳。 “霍绾!你休要攀扯别人,执迷不悟!”凌云淮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呵斥。 “我当真是看错了你,你若置气我都能宽宥你,可你竟勾结外男,女子清誉,凌家清誉,你皆不管不顾!” 族长更是冷声道:“若按照我朝律法,现在就该拖你去浸猪笼!” 凌老太太得意的看着这一幕,接风宴上凌家丢的脸面她现在觉得是找补回来了,就让所有人都睁大眼好好看看,不守妇道的是霍绾! “凌霍氏,老夫再问你一次,你认不认错!”族长脸色严肃。 看着眼前这些人的嘴脸,薛绾的心像是再被烈日灼伤一般,焦灼难忍。 她不想再等了,她要尽快休夫,远离这恶心的一家人。 薛绾扬唇,冷笑,“我无错之有,绝不认错。” “来人!把她抓起来浸猪笼!”凌老太太瞬间来了气势,挥了挥手。 () xs。xs 第18章 我与你,恩断义绝 那些侍卫一点一点靠近薛绾。 凌云淮满眼失望的看着薛绾,这是她自找的,他维护她多次,想保住她的身份。 是她固执,冥顽不灵。 浸猪笼也好,给她长个教训。 别院的热闹一传十,十传百。 阿符气吁吁的跑回去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道:“太离谱了,太离谱了!” 萧玄彻漫不经心的朝池塘里丢着鱼食,锦鲤围着他的脚边欢快的吃着鱼食,闻言他淡扫一眼阿符。 阿符怒骂:“太不要脸了,浸猪笼?!呵,哈!呸!” 萧玄彻挑眉:“谁要被浸猪笼。” “就是那位霍小姐啊!凌家族长带着一群人要把她浸猪笼,我刚给大理寺卿去送了信,希望他赶紧回去拦住!” 闻言,萧玄彻手中动作顿了顿,鱼食在他手中,锦鲤急着张嘴等他喂。 片刻后,他才继续喂鱼,没什么情绪的道:“阿符,你进宫一趟。” “主子?您意思是?”阿符睁大眼。 萧玄彻看着那些拼命摆尾的小鱼儿,就觉得她那样的人,也该鱼入大海,而不是被困在肮脏龌龊的后宅之中。 “去见驾,以本王之名,诉她之功!” 帮她一次,就当还个情。 阿符闻言,瞬间忙不迭往外跑,他要去救巾帼女英雄! 殊不知他走后,萧玄彻懒懒起身,负手往外走。 别院门口,薛绾冷清看着朝她围过来的侍从。 阿喜满脸焦急!二少爷去大理寺了,怕是赶不回来。 小姐一人难敌四手,凌家着实欺人太甚。 “谁都不准碰我家小姐!”她拼命护在薛绾身前。 薛绾神色淡淡推开阿喜,她撑起弓箭,眼神染上杀意,谁来她杀谁! 侍从靠近时,箭予倏地刺入心口,他瞪大眼缓缓倒下。 “霍绾!你大胆!”敢在上京杀人,她疯了?!!凌云淮怒斥。 薛绾眼都不眨,她拉弓,射箭,那些侍从一个个倒下。 可阿喜看着薛绾被血烫透的袖子,泪流满面,小姐伤口又裂开了! 可薛绾却浑然不顾,血顺着她的袖子滴下来,一滴一滴,砸在石板地上。 同样染红石板砖的还有对面凌家人的血,她被逼到这步上,已无所畏惧。 她薛家的女儿,不能被浸猪笼。 谁敢辱她,她杀谁。 逐渐苍白的面色,她眸底透着血雾。 “霍绾,你疯了!”凌家人一个个倒下,凌家族长被惊的后退一步,遣人立刻去报官。 官兵带刀围过来,所有人拔出刀刃,对准站在别院门口的女子。 “本官命你放下弓箭!” 如有必要,只能击杀! 薛绾纹丝不动,她只剩最后一根箭予了。 她拉弓,绷紧身体,箭予倏地对准凌云淮的眉心。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凌老太太瞬间惊声:“云淮!我的儿!” 凌云淮也被霍绾满是杀意的眼眸一惊,他力图镇定,和她对视。 “霍绾,你当真要杀我?!”她是他的妻子啊,她怎么可以拿箭对着他。 薛绾眼角落下一滴眼泪,她手上也裂开了,鲜血染红了箭。 “凌云淮,我与你,恩断义绝!”她闭了闭眼,松了箭。 第19章 你,不配 刹那间,凌云淮躲闪不及,眼眸大睁,下一秒柳如意挡在他身前,箭予没入她肩膀。 “如意!”凌云淮慌得连忙抱住她。 “给我把她抓起来!”侍从和官兵朝着薛绾一步步逼近。 凌家侍卫在老太太的授命下,提起刀就直面朝霍绾刺去。 而薛绾无力的垂下手,她身子晃了晃,烈日微光映入她的眼眸,她恍惚了一瞬,抬眸间好像看到不远处楼阁里站着一个人。 她想睁眼看清,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直至面门的冷刃已无力闪躲,她微微闭上眼眸瞬间。 不远处闪过一道光,直直砸在冷刃上,那侍从被震的虎口尽碎,刀落在地上,一颗小石子活泼的跳了跳。 侍从大惊,四处张望,却看不到出手之人。 官兵为了讨好凌家,自然是厉喝一声:“带走她!” “住手!”下一刻,薛祁言骑着马,怒不可遏! 他举着令牌:“陛下宣霍氏阿绾,入宫觐见!” 凌家人和官兵愕然看着这一幕,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薛祁言飞身下马,一步扑到薛绾身前,抱住险些晕倒在地的妹妹,他心痛至极。 “阿绾,别怕。” 薛绾看着哥哥着急的脸,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而受了伤血流不止的凌云淮看见他的夫人被一个外男抱着,顿时怒不可遏,想起身怒斥,却又因为刺骨的疼,整张脸扭曲起来。 “放开她!她是我的夫人!你不准碰她!” 薛祁言冷冷看向凌云淮以及他身后的凌家人,他看着温和,可掌管大理寺审案无数,常年混在地牢里审犯人的又怎么可能真的温和? 他眸底闪过杀意,面上冷然:“很快,就不是了,你,不配。” “就算你是大理寺卿,强抢臣妻!状告到御前,我也不惧分毫!”凌云淮疾言厉色。 薛祁言嗤笑一声,抱着阿绾起身,留下轻蔑的一句:“哦?那你就试试看。” 等薛绾好不容易清醒时,她被安排了宫中偏殿,见她醒了,戚公公上前道:“霍小姐,您可终于醒了,圣上宣您觐见呢。” 薛绾抬眸看着偏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 薛绾轻声道:“戚公公,可烦您给盆清水?”要见圣上,便不可这般狼狈不堪。 戚公公倒没曾想这民间女子如此懂规矩,他欸了一声走出去时倏地一顿,眉头扬起,她怎知他是戚公公? 他纳闷了下,没多想,端回清水时,薛绾将自己清洗干净,随着戚公公去见驾。 萧国皇帝正半靠着看奏折,薛绾进来后跪下请安,圣上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淡淡道:“平身。” 他垂眸看奏折,眉宇微蹙,显然心情不佳。 但等他放下奏折看向薛绾时,神色已恢复寻常,只眸中严肃威严令人胆寒,可薛绾却静静站着。 “抬头。”皇帝沉声。 薛绾便抬了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只一眼,皇帝倒是讶异了下,着实讶异! 这姑娘……竟有皇后生的几分相似。 随即又想起老九那几句话,他放下奏折,嗓音和缓了许多,但威严不减,“听说两年前那数十万白银赈灾粮出自你手?” 薛绾福了福身,“民女不敢居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十万两白银,绵薄之力?萧帝笑了笑。 他倏地又漫不经心的提及:“你当街射杀了凌家侍从数人?” 气氛瞬间紧张,帝王之威,扑面而来。 第20章 如此,你也愿意吗? 薛绾闻言,二话不说就跪下了,嗓音清亮:“回陛下,凌家欺我、辱我,逼人太甚,亦牵连大理寺卿声誉,民女只能如此,为保清誉。” 她话落,微微低眸:“民女从不滥杀,是以那数位侍从并未伤及要害……只是需躺些时日了。” 萧帝这才算是真真正正开怀的笑了,有国家大义,有勇有谋,还有底线,怪不得连老九都出了面。 他抚须,“说吧,想要什么封赏。” 那十万两白银赈灾是实打实的功劳,自然是要嘉赏的。 薛绾终于抬起眸,认真坚韧看向萧帝,字字清晰锐利:“民女想要……休夫!” 休夫! 这二字一出,连萧帝摸着胡须的手都顿了顿,他以为这女子会让他主持公道让她回到凌家,或许他还能封她个忠节夫人。 可她想要的竟然是……休夫! “你可知,本朝从未有个女子休夫的先例。”萧帝面色冷肃。 薛绾却道:“是以民女想要做这先例第一人。” “大胆!”萧帝厉喝,一旁伺候的公公都倒吸了口气,暗暗紧张。 薛绾却并不畏惧,反而一字一句道:“古往今来,女子有七出,随意一条皆可被休弃。可男子不忠、不仁、不义却都无妨,本就不公!” “我霍绾,便是拼了命,也要为自己求个公道!” 萧帝看她不怕死的样,险些被气笑,怎么跟老九那倔劲儿如出一辙! “戚公公,传吏部尚书来。” “是,陛下。” 不久后,吏部尚书匆匆赶来觐见。 萧帝指了指那一脸倔强的丫头,懒散道:“来,你与她说说,休夫这先例怎么给她开?” “这这这……陛下……”吏部尚书一脸为难:“我朝从未有过休夫之例啊。” 萧帝冷呵一声:“呵,可她偏要开创这先例。” 吏部尚书支支吾吾,摸不准萧帝的态度,咋觉得陛下这是要纵容这离谱至极之事呢? “陛下……真要开创这先例?那以后我朝律法岂不是……若女子都要休夫,岂不乱了套!” 萧帝点头:“是以,这休夫律法便要好好斟酌。” 吏部尚书:…… 他看了旁边的女子一眼,什么来路啊,能让我朝开创一个休夫的律法,可他不敢问,谁敢去质问萧帝啊。 他一脸扭曲,想了半天,才缓缓道:“既不能让全天下女子生妄念,又能为受苦女子寻个公道的话,这律法要不就依照火刑……” “人之发肤,受之父母,女子发肤,更是珍贵,若在刑台之上经火刑炙烤,怕是容颜俱毁,若连火刑都不惧也要休夫,那受刑后允写休书一封,不经夫家,不经官媒,吏部盖章,允女子休夫归家。陛下您看……” 火刑! 萧帝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容颜姣好的霍绾,“如此,你亦坚持休夫?” 休夫便要经受火刑,毁容,即便是如此,你也要休夫吗? 萧帝难得认真的看向一个人,还是个年轻稚嫩的女子,便是大臣,也不敢再他面前如此镇定。 他摸了摸胡子,嗓音威严:“霍氏,如此,你也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