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家纸扎铺》 第1章 替人守灵 “飒飒悲风次弟来,幽光教禅法门开。” “锵。” “蒦汤化作青莲诏,亡人翻身上法台。” “锵!” “三尺华帆招魂至,五方童子引魂来。“ “道场都开始咯,守灵的人咋个还没有来哦?” 村长将烟杆别在裤腰带上,脑袋朝灵堂外张望。 旁边一个婆娘赶紧说“来咯来咯,请纸扎铺子那丫头过来帮忙守灵,顺便把花圈也拿过来。” 村长摇了摇头”这吴嫂子家几个不孝的批娃儿,老娘死了都赶不回来。“ 他沉思了一瞬又道“纸扎铺子那丫头,一个人晚上守灵不怕?” “怕也没法,她外婆生病去世欠了好多账,还要去上大学,肯定啥子钱都挣撒。” 村长皱着眉头,狠狠吸了几口旱烟。 “花圈到了,大家帮忙去拿一下。” 几个年轻人急忙跑出去。 吴家大门外,少女骑着三轮车,车厢上放着好几个花圈和纸人。 她穿着白t,利落的将头发绑好,脸只有巴掌大。 跳下三轮车,和几个男人一起扛着花圈纸人走进灵堂。 “哎,吴秋秋,听说你今晚给吴婶守灵,你不怕?” 吴秋秋将花圈放在灵堂两侧,才应了声“嗯。” “要不要哥陪你?哥胆大。”吴中桥歪过身子凑近,嬉皮笑脸的。 吴秋秋转过身,吐了嘴里的口香糖,一脚踢在吴中桥屁股上“莫挨老子,各人爬。” 旁边几个年轻人响起一阵笑声。 “桥哥,你闲的没事去把村口大粪挑了,莫招惹我们秋姐。” “就是,谁不晓得我们秋姐考上大学,要去大城市读书,你龟儿哪里配的上?” 吴中桥挠挠头,一阵不服气,但吴秋秋已经走远了。 “她屋欠那么多钱,爹老子还在坐牢,学费都凑不齐,读个屁的书。老子配她不是绰绰有余。” 他小声嘟囔着。 “小秋来了啊。”村长打着招呼。 吴秋秋接过孝布,熟练地包在头上,立起一个尖,同时将麻线系在腰上,一边嘴里应着村长的话“来了,村长叔叔。” “好好,今晚就辛苦你了。”村长怕拍吴秋秋肩膀,“都怪你吴婶家几个不孝顺的批娃儿,就不怕老娘闭不上眼睛,晚上去找他们。” 吴秋秋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棺椁,推着村长往外走“这里没事了,村长叔叔你去忙。” 那几个批娃儿孝不孝顺她不知道。 但他们如果回来了,这五百块,她也赚不了。 道场还没结束,吴秋秋跪在棺椁前方。 农村的灵堂,通常就是堂屋布置的。 棺椁摆放位置也是头低脚高。 脚往门槛处,寓意不要留恋尘世,上极乐世界去。 棺材正前方供桌上,放着吴婶的黑白遗照,与吴秋秋刚好面对面。 吴秋秋低下头,黄色纸钱丢进火盆里。 “吴婶,哥姐他们今儿个赶不回来,我来守您一晚,您安心地去。” 香灰落在了供桌上,西北角的公鸡好像突然受到什么刺激,扑腾了两下。 吴秋秋看了一眼遗像,吴婶生前那张和蔼可亲的脸,此刻竟显出了几分诡异来。 香灰的颜色是纯黑的,且还在有烟。 吴秋秋眸子微闪。 如果上过香,就会知道香灰的颜色是灰色的。 此时香灰呈黑色,且有烟,外婆说过,这是亡人有怨。 今晚恐怕不会太平。 外婆去世前,告诫过她,绝对不能沾染因果。 可如果今晚出事,不出手恐怕不行...... 做道场的先生不知何时完事已经走了。 整个灵堂好像突然间就只剩下吴秋秋一个人,与吴婶的遗像面对面。 墙上的时钟一点一点往前走,灵堂西北角的公鸡也一直很安静,白烛光摇曳。 吴秋秋安静的烧着纸钱,同时关注着时钟以及那只鸡。 时钟走过了十二点。 接近一点。 子时末,同时也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候。 不知哪来的一阵风,白烛疯狂摇曳着,两侧的挽联也发出簌簌的声音。 灵堂大门忽然重重的关上,嘭的一声在这半夜显得极其突兀。 然后似乎有脚步声响起。 吴秋秋耳朵动了动,放下手中纸钱站起身。 右手拇指扣住小指,从下往上在两边肩膀上拍了拍,转身后并未发现人影。 她走过去,将灵堂大门打开,门槛外的石灰上,有一串脚印,到门口就消失了。 “小秋丫头。” 有人拍了拍吴秋秋的肩膀。 是吴婶的声音。 吴秋秋无意识吞咽了一下。 来了。 这是鬼点名,她不能应,也不能回头。 她方才用生火手势,将肩膀上的两团阳火烧得旺了些。 一旦回头,那团火就会被吹灭。 吴秋秋假装没听到,又用生火手势拍了拍肩膀。 棺材突然发出声音,就像盖子被推开。 西北角的公鸡一阵扑腾,发出尖锐的叫声,感觉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 吴秋秋放缓呼吸,若无其事回到棺材旁。棺材好好的,并没有被推开。 倒是那遗像上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笑容好像扩大了一点。 遗像的眼睛,似乎在转。 渐渐的,不管从哪个方位都在盯着吴秋秋。 吴秋秋摸了一把棺材,上面竟然有水珠。 “怨气竟然这么重。”吴秋秋皱着眉,低声自语。 语气带着凝重。 “早知道多收点钱了。” 要知道她除了还高利贷,学费也还差一大截呢。 后方突然一阵悉悉索索,就像有人在咀嚼什么东西。 吴秋秋侧身看过去,瞳孔骤然一缩。 一个苍老的身影蹲在西北角,手中抓着那只公鸡,并咬断了公鸡的脖子。 方才的咀嚼声,就是吞食生肉的声音。 似乎是发现了吴秋秋的注视,那人影转过了头,嘴角满是鲜血,挂着碎肉和鸡毛。 赫然是吴婶的脸。 与生前的和蔼不同,此时的吴婶一脸诡笑。 “是小秋丫头啊,婶子好饿啊。” 吴婶拎着死公鸡站起身,朝着吴秋秋走过来,一边走,嘴角笑容扩得更大,几乎咧到了耳后根。 眼看着吴婶就要走到面前,吴秋秋急忙抓起一张纸钱,盖在了遗像的眼睛上。 钱遮眼! 果不其然,吴婶好像突然就看不到吴秋秋了。 她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嘿嘿,小秋丫头啊,你藏到哪里去了?” “快出来吧,婶子已经看到你了。” 第2章 爬也给老子爬过去 吴婶慢慢走到了棺材旁,站到了吴秋秋面前。 可即便如此,她也看不到吴秋秋。 “小秋丫头啊,婶子好孤单啊,你来陪婶子好不好啊?” 吴婶一边说,一边用鼻子嗅。 只要自己出声,就会被吴婶发现。 吴秋秋背贴着墙,一边盯着吴婶,一边挪到东南方向,然后以五心朝天姿势坐下。 她必须熬到公鸡打鸣,今夜才能平安度过。 这倒也不算沾了因果。 前提是遗像别被人揭开。 灵堂外忽的又有动静,她皱着眉看去。 是个熟悉且鬼鬼祟祟的身影。 吴中桥。 不是,这货大半夜不回去睡觉,跑灵堂来做什么? “吴秋秋?吴秋秋你在哪?” 吴中桥窜进灵堂,小声叫唤着吴秋秋的名字。 吴秋秋牙齿都快咬碎了,她当然不能应,而是关注着吴婶的动向。 果不其然,吴中桥进来后,吴婶在原地站住了。 头颅僵硬的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头朝向吴中桥的方向。 而吴中桥所在的位置并看不见吴婶。 “人呢?跑哪去了?” 吴中桥嘟囔着,伸手拿起供桌上的一个苹果就咬了一口“这遗像怎么遮住了?” 然后伸手就去揭遗像上的纸钱。 吴秋秋把吴中桥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捡起手边的一个烟盒子就甩了过去,打开吴中樵的手。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纸钱已经被掀开了。 吴中桥顺着纸盒子方向,也看清了吴秋秋的位置。 “吴秋秋!你居然偷懒,被哥哥发现了吧?” “你答应跟我好,别去念书了,你家的债我爹老子帮着还,你哪里需要来帮死老太婆守灵堂嘛?” “我可是万万不得让你吃苦的撒。” 他抬脚就往吴秋秋方向走过去,却看到吴秋秋用一种要杀人的眼神看着他。 “你他妈的,你要找死,不要拉上我。” 吴中桥愣了一下“好你个狼心狗肺的吴秋秋,老子可是好心来看......” 话没说完,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吴中桥的肩膀。 “桥哥儿,我找到你了。” “吴,吴秋秋,你有没有听到,吴婶的声音?” 吴中桥头冒出冷汗,意图转头去看。 “别回头。”吴秋秋一声大吼,成功将吴中桥吓住。 可他又不想在吴秋秋面前露怯。 “瞧你胆小的劲儿,肯定啥也没有!”吴中桥摆摆手,故作镇定地转过了头。 吴秋秋拍了拍脑门,发出感叹“妈的智障。” 这时的吴中桥,已经与满脸鲜血的吴婶来了个脸部亲密接触。 肩膀的灯灭了一盏,自然就能看到吴婶。 吴婶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的脑袋露出诡笑“桥哥儿,看到吴婶儿,你高兴不?” “啊,啊啊啊,鬼,有鬼。” 吴中桥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往后蠕动,然后死死抱住吴秋秋的腿。 “秋秋秋秋秋,鬼,鬼啊。” 吴秋秋三根手指拍了拍吴中桥肩膀,然后一脚踹他屁股上“起开,用纸钱把遗像盖上。” 吴中桥被踹开老远,唇角抖动着“我,我不敢过去。” “你不是胆大吗?现在爬也给老子爬过去。”吴秋秋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他。 随即不管吴中桥,而是背贴着墙,朝着神龛方向慢慢挪过去。 那里,放着一对道场先生忘记带走的金锣! 金锣震鬼,吴婶必然退避三舍不敢作妖。 况且,那神龛上可还写着“天地君亲师”五个字。 吴婶不敢靠近。 吴中桥揉着屁股,见吴秋秋一点不怕,心想绝不能被吴秋秋看轻了。 不然以后吴秋秋就更看不上自己了。 他心一横,果真爬到了棺材面前,手哆嗦着捡起一张纸钱,欲盖在吴婶的遗像上面。 可还没有所动作,他却突然发现,遗像动了! 黑白的遗像上,吴婶直勾勾看着他,那张嘴一张一合。 “桥哥儿,别遮婶子眼睛,婶子最怕黑了。” 然后,遗像里的头颅越来越靠近,越来越灵动,渐渐的,吴婶的头竟然从遗像里钻了出来…… “啊!!别过来。”吴中桥一个屁股墩坐地上,转身就要跑。 转过身却看到吴婶就站在自己面前,拎着死鸡。 “婶子在下面孤单,正好你与小秋丫头,来做婶子的童子童女可好啊?” “别怕啊,桥哥儿,婶子以前对你不好吗?” 说着,吴婶一把掐住了吴中桥的脖子。 吴中桥被吓到极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锵!” 关键时刻,吴秋秋抓着金锣在吴婶耳边狠狠敲了一声。 吴婶瞬间就把吴中桥甩开,脸上很是痛苦。 “锵!一声苍天应。”吴秋秋唱道。 吴婶退回了棺材旁。 “锵!两声厚土鸣。” 吴婶身子变薄了几分“你,你怎么会这个?” 吴秋秋没理会“锵!三声四方合。” “锵,四声送亡灵!” 最后一声落下,吴婶消失了。 那只被咬断脖子的死鸡掉在地上。 吴秋秋握着金锣,弯下腰喘了两口气。 然后才摸了一把棺材,还是黏糊糊的。 吴秋秋想了想,走到神龛面前跪下,拜了三拜,才揭下“天地君亲师”,贴在了棺材之上。 那本来湿漉漉的棺材,竟然瞬间变干了。 但吴秋秋很清楚,吴婶只是暂时被她压制。 明日如果不入土为安,明晚就更难缠。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吴婶家孩子赶回来,或许能化解吴婶怨气,平安下葬。 吴秋秋看了昏死过去的吴中桥,没忍住踢了这货一脚。 这家伙真是没祸硬闯,没苦非吃。 这下被吴婶点名了,只怕要大病一场。 她狠狠拍燃了吴中桥肩膀上的阳火。 “奈何桥上鬼不收,四方童子引魂来,回家去。” 然后用两张纸钱折好了塞进吴中桥的脚后跟。 这是求各方小鬼帮忙引路。 吴中桥居然缓缓站了起来,只是闭着眼睛,好似梦游一样,跌跌撞撞离开了灵堂回家去了。 明日吴中桥醒了,只会以为这是一场梦。 做完这些,吴秋秋才又回到原位。 当早晨第一个帮忙的人到达灵堂,看到死鸡之时,没忍住尖叫了一声。 “婶,帮我叫村长叔叔来。”吴秋秋脸色有些疲倦。 那大婶吓得脸都白了,点点头飞快将村长请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村长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村长叔叔,今天必须将吴婶下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3章 床上有遗像 “可是,那几个批娃儿要明天才回来,今天怕是下不了土。”村长吸了几口旱烟。 他活了几十年,什么没见过。 这死鸡啊,他一眼就看出了不正常。 只是没想到吴秋秋也看出来了。 “村长叔叔,您也看到了这个死鸡,你觉得,这是正常情况吗?”吴秋秋问道。 “你,昨晚打盹咯?兴许,是个黄鼠狼......” 村长话没说完,却看到吴秋秋大眼睛定定看着自己。 仿佛在说你说的你自己信吗? 是啊,村长也觉得这个说法说服不了自己。 要是黄鼠狼,指定把鸡叼走了。 “要么今天下土,要么她儿女今天赶回来亲自守灵,我累了村长叔叔,我先回去睡觉了。” 吴秋秋解下孝布和麻绳。 “小秋丫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村长问道。 “知道什么?”吴秋秋将东西甩到一边,转移话题道“村长叔叔,我昨晚的钱呢?” 村长拍了拍脑袋,从裤兜里摸出五百块递给吴秋秋“给。我马上给她儿女打电话,小秋先回去休息嘛。” 吴秋秋点点头,揣好了钱,打个哈欠就走。 门口的三轮车停的好好的,她跳上去,拧了两下就启动了。 “秋姐回家了啊?” 路上,几个小青年给她打招呼。 “啊,看到吴中桥没?”吴秋秋问了一句。 “那小子发烧了,在屋睡瞌睡。” 吴秋秋若有所思,闯了鬼,不发烧都对不起他这么莽。 回到家,破烂的小院外,还有人用红油漆喷着‘还钱’二字。 一看就是那帮催债的干的。 要不是外婆生前与人为善,名声在外,只怕村子里都没有人愿意搭理她一个孤女。 院里是一个古朴小店,牌匾写着“扎纸店”三个字。 说是开店,村里也没多少人家,哪有什么生意。 坐牢的爹,早亡的妈,破烂的院子和破碎的她...... 吴秋秋怜悯了自己一阵,才径直走进里屋。 打开床边的的抽屉,一个带锁的小盒子。 吴秋秋小心翼翼将刚赚来的五百块放进去。 “三千七百八十二,除去这个月要还债的两千,还剩一千七,学费还差五千左右,离开学还有一个月零五天。” “啊,赚钱好难啊。” 吴秋秋将盒子放进抽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躺了一阵,吴秋秋爬起来,走到外婆的遗照前,上了三炷香。 “外婆,我昨晚给吴婶守灵,没办法,还是出手了。” “您一直说,我绝不能沾染因果,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会这些本事。” “可您从未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您会不会怪我。” 上了香,吴秋秋又垂眸说了一句“秋秋想您了,外婆。” 遗照上的外婆还是慈祥地看着她。 吴秋秋叹了口气,躺回了床上,没多会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吴秋秋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床边给她扇扇子。 吴秋秋翻了个身,没忍住喃喃道“外婆。” 说完,又熟睡了过去。 吴秋秋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走到门口,却看到敲门的是村长。 “村长叔叔?” 村长面带难色“小秋啊,你吴婶那几个娃儿不同意今天下葬。”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吴秋秋拧起眉头。 “至少都是明天中午了。” 村长干脆蹲下了身子,吧嗒吧嗒吸着旱烟“他们说无论如何也要等到他们回来才下葬。” “好一个远程尽孝。”吴秋秋冷笑了一声。 但凡有心,老娘死了,飞机两个小时就能到家。 这家人倒好,要拖到第三天。 还美其名曰要亲自回来埋老娘。 “我们虽然乡里乡亲的,但是也没有资格替人家儿女做决定。”村长无奈叹了口气。 “随便吧,又不关我的事。”吴秋秋说完就要转身进院子。 “等一哈小秋。”村长急忙叫住吴秋秋“今晚,没人守灵啊。” “让他们自己回来守,我就是个外人。” 吴秋秋撇撇嘴。 “他们三兄妹一人出五百,一共一千五,说让我再找个人帮他们守灵。” “大家都姓吴,村长叔叔也是想你把这个钱挣了。” 谁都知道吴秋秋穷。 村长这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 不然随便找个小子去了。 吴秋秋转身的步子僵住了。 一千五...... 她含泪赚了! “村长叔叔,我会准时去的。” “好,那又辛苦你了。”村长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村长的背影,吴秋秋的笑容慢慢消失,嘭一下关上了院门。 她必须准备一些东西,才好应付今晚。 她拿起弯刀,一下劈开了青竹。 几下过后,青竹就全部成长条状,然后吴秋秋利落的将这些竹条编织起来。 不一会儿,就成了人形骨架。 没记错的话,吴婶家两儿一女。 没错,她就是要来一个偷天换日! 用纸人代替吴婶的儿女,以此骗过吴婶,化解怨气,平安度过今晚。 很快,三个纸人就在吴秋秋手下制成,画上两团鲜红的腮红,吴秋秋并未点睛。 传闻纸人点睛就会活过来。 是因为纸人有了眼睛,孤魂野鬼会入住。 这也是外婆告诫过的。 这一招吴秋秋也并无把握,因为她不知道那三兄妹的生辰八字,只是写了三兄妹的名字。 若是一会能找到三兄妹的私人物品放在上面,就稳了。 老娘毕竟不会伤自己孩子。 然后又马不停蹄画了一张钟馗图,这一次,吴秋秋想了想,跑到里屋打开带锁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只笔。 蘸了朱砂,点睛,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已经到了下午。 她煮了碗面吃,才前往吴家灵堂, 却看到灵堂乱成一团,还有妇人的哭喊,声音有些熟悉。 吴秋秋抱着三个纸人穿过人群,眸子瞬间闪了闪。 哭泣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吴中桥的老娘。 “我那可怜的儿哦,你在哪里?” “怎么了?”吴秋秋用胳膊拐了拐边上的青年。 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 “吴中桥不见了。”那青年脸色像是有些恐惧。 “没到处找找?” “他失踪得古怪,他妈老汉在床上,发现了吴婶的遗像。” 第4章 纸人,多了一个 抱着纸人的手瞬间一紧。 正在抽着旱烟的村长也一脸捉急“桥哥儿他妈,你先莫哭了。” 吴中桥老娘哪里听得进去? “这死老太婆,遗照都跑我屋里去了,她这分明就是要带我儿一起走啊。” “李铁花,你活着的时候,我们家对你不好吗?你死了还不放过我儿!你把我儿还来,不然老娘咒你家断子绝孙,儿女在外都被车创死掉,正好下去陪你。” 这声咒骂一过,灵堂瞬间啪嗒一声。 众人循声看去,居然是吴婶灵前的香炉裂开了。 吴秋秋还看到吴婶的遗像被摔在地上。 村长吓得一把将旱烟插裤腰带上,阻止道“少说两句,亡者为大,没得事都要被你说出事来咯。”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也都被吓住。 就连吴中桥老娘,也是动了动嘴角,竟是没再吐出一个字来。 “小秋,来来来,你快来。” 村长看到吴秋秋,赶紧将她拉过去。 吴秋秋早上就给他说,今天必须下葬。 结果这事他没办的成,本来以为问题不大,没想到这就出事了。 村长一时也没了主意。 “这该如何是好?村里找遍了都不见人影。” 吴秋秋也觉得奇怪。 按理说,她昨晚将吴婶暂时镇住了啊。 吴中桥最多发两天烧就好了。 现在人失踪了,床上摆着吴婶的遗像,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转进灵堂,果然看到棺椁上的红纸已经被揭掉了,估计早上来帮忙的人做的。 而棺材两边,还放着两排纸人。 这些纸人都是由她亲手扎出来的。 “多了一个。” 吴秋秋喃喃自语。 “啥子多了一个?”村长不解地问。 “纸人,多了一个。”吴秋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想起昨晚吴婶说,要吴中桥做童子。 吴秋秋径直走到一个抱着金元宝的纸人面前。 那种人红通通的嘴唇咧着大笑,看着喜庆得很。 “撕拉!” 吴秋秋一把撕掉了表层的纸。 “小秋你这是......”村长的话没说完,就被接下来这幕吓得无法言语。 撕开的纸张后方,他们看到了吴中桥那张白的跟纸一样的脸。 吴中桥,竟然被做成了纸人。 “桥哥儿,我的儿啊。”吴中桥老娘瞬间就扑了过来。 几下将纸人撕掉,救出了昏迷的吴中桥。 “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家跟你无冤无仇,你这煞星要这样坑害我桥哥儿。” 吴中桥老娘转而骂起了吴秋秋。 在她看来,村里只有吴秋秋一个人会做纸人。 不是吴秋秋,还能是谁? “桥哥儿他妈,你少说两句,这事跟小秋没得一点关系。”村长赶紧喝止。 吴中桥他妈恨恨看着吴秋秋“除了她哪个还会做纸人?” “他昨晚是不是梦游了?”吴秋秋淡淡问道。 “是,是梦游了,脚上还沾了石灰......” 吴中桥老娘愣了愣,还是如实回答道。 吴秋秋没说话,指了指灵堂门口的石灰。 “你是说,他昨晚梦游来了灵堂?”吴中桥老娘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仅来了,还吃了供桌上的苹果,得罪谁不好,得罪亡人?” 吴秋秋冷笑一声。 这祸事说白了还是吴中桥自己惹上的。 “这,这怎么办?我就这一个儿子......”吴中桥的妈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你儿被她盯上了,你刚还当着面骂了她,你猜怎么办?” 吴秋秋恶劣的说道。 这妇人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褪干净了。 农村本来就比较信这些,再被吴秋秋这么一吓,没晕死过去都算好的。 见状,吴秋秋也不再吓唬她了。 上前把吴婶遗像扣在桌上,又用纸钱盖住,才走到母子俩面前。 她把折成平安符的钟馗画塞进了吴中桥的口袋里。 这本来是今晚她要用的,但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这符不能离他身,回去你们娘俩用锅底灰把脸上抹黑,再把吴中桥绑在床上,你守到他。” “无论如何不能离开房间,也不能吃东西,水都不能喝。” “然后,吴叔叔不是杀猪的吗?让他拿着杀猪刀盘腿坐在门口,守到明天吴婶下葬后,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听完吴秋秋的话,吴中桥他妈语气带着怀疑“为啥子不能吃东西?” “任何活人吃的食物,都带着阳气,阳气外泄,阴物就会发现你们的所在。”吴秋秋解释道。 “那如果想上厕所呢?” 吴秋秋嘴角扯了扯“憋着。” 吴中桥他老娘上下打量着吴秋秋,还是不大相信“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娃娃,会懂这些?莫不是在哄老娘耍?” “你可以不信,也可以不做。” 不听话死了也不关她的事。 谁稀的管。 “哎呀,你听哈小秋的嘛,难道你有别的办法吗?”村长这时也帮着吴秋秋说话。 吴中桥他妈将信将疑,还是点了点头。 “还有,把吴中桥的生辰八字给我。”吴秋秋说道, “你要这个做什么?”她又不满意了。 吴秋秋低声吼道“你到底救不救你儿子?” 老太太最终还是告诉了吴秋秋。 然后也没道谢,带着吴中桥回家了。 吴秋秋将三个纸人放在棺椁前方跪好。 “小秋你这是?”村长抽了口旱烟,没忍住开口问道。 “替身。”吴秋秋应了一句,接着说“村长叔叔能不能弄来他们三兄妹用过的东西?比如梳子,牙刷之类的。” 因为没有生辰八字,便只能用这样的东西来骗过吴婶。 “我一会去他们屋里找。” 村长也猜到事关重大,一口应下。 “嗯,找到了分别放在三个纸人的身上,然后不要让闲杂人等进灵堂。另外请道场先生帮我留下一副金锣,我现在得回家一趟。” 说完吴秋秋不等村长回话,就急匆匆赶回家了。 现在已经六点多了,时间不多。 要救吴中桥,就必须再扎个纸人,代替吴中桥明日一并烧给吴婶。 一路上,吴秋秋总觉得有东西在跟着自己,且那种感觉越来越接近。 最后几乎是挨着她的脚后跟。 她走一步,背后会有同样的脚步,她停下,那沙沙声也停下。 吴秋秋眸子微微眯起,拿起屏幕已经碎了的手机看了看后方,只有一条乡间小路。 直到她走进院子,那种被跟着的感觉,才完全消失。 第5章 我不想死,来陪我 吴秋秋仔细地想了又想,这种感觉在从前,从未有过。 难道是昨晚她出了手,沾了因果,才会发生这种事? 那跟着她的又是谁? 而且她一进院门,那东西就不见了。 似乎是害怕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悬挂在门框上的八卦镜,心下了然。 没纠结多久,她就开始扎吴中桥的纸人了。 最后,在竹条脊柱上,刻上了吴中桥的生辰八字。 “完美。” 虽然吴中桥这货不着调,还很油腻自大,但说到底人不坏。 有点啥好吃的好玩的,都往她家送。 吴秋秋不是没良心的人,该救自然得救。 她拖着纸人再次前往灵堂。 发生了下午那种事,此刻才八点,灵堂除了村长坐在门口抽烟外,已经空无一人了。 “小秋,金锣给你。”一看到吴秋秋,村长眼睛便是一亮。 说起来,好几十岁的人了,看到个十几岁的娃娃居然像看到救星一样。 村长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剃须刀,梳子,还有牙刷,我都绑在三个纸人脖子上了。”村长道。 “做得好村长叔叔。” 吴秋秋夸赞道。 村长愣住。 十几岁的娃娃对他说这话,合适吗? “您回去吧,接下来交给我了。” 吴秋秋将吴中桥的纸人放在一侧,催促村长赶紧回去。 村长转身走了几步,又告诫道“小秋丫头,你自己要当心。” “哎,我知道。” 吴秋秋挥挥手。 赚钱嘛,不磕碜。 村长摇摇头叹息一声“可怜的娃娃。” 今晚吴秋秋孝布都没披,反正有三个替身儿女守灵,她就不乱入了。 她手中拿着那对金锣,走到东南角,以五心朝天之式坐下,严阵以待。 说到底,今晚主要是以化解吴婶怨气,让亡人安心离开为目的。 人死后会性情大变。 是因为没有阳气加持,阴暗面就会占据灵魂。 之所以说阴物怕光,那是因大多数人的灵魂都无法直视。 而吴婶的怨念还有一层,是来自长期孤单,没有儿女相伴。 甚至临闭眼都没看到儿女最后一眼,能甘心离开才怪了。 所以她要带走吴秋秋和吴中桥,去与她相伴。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对自己子女下手。 子时三刻,大门响动。 棺椁也开始颤动起来。 吴秋秋一声不吭,静静观察着。 紧接着,棺椁就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寿衣的,苍老的身影,坐了起来。 吴婶动作迟缓地爬出来。 先是绕着棺材走了几圈,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然后蹲在了供桌前,用手抓着供品一刻不停地往嘴巴里塞。 吃饱喝足后,吴婶猛地转头,看向了吴秋秋的方向。 但她似乎看不见吴秋秋。 因为吴秋秋早就用纸钱将遗像遮住,自己又是五心朝天,只要不出声,一般阴物看不见自己。 “小秋丫头,你在吗?” “今晚不来看婶子了吗?” 她朝着吴秋秋的方向咧开嘴,嘴角不自然地撕扯到了耳后。 见没人应,吴婶拖着身子缓慢地在灵堂里转悠着,一边走,一边伸长了脖子嗅着什么。 然后走到了吴中桥的纸人面前。 “嘿嘿。” 吴婶怪笑了一声,转身朝别处去。 吴秋秋暗中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个纸人骗过了吴婶。 接下来,就看那三兄妹的纸人能不能骗住了。 吴婶绕到了棺材前,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然后走到了吊着剃须刀的纸人前。 “是我儿,我儿回来看我了。” 吴婶摸了摸纸人,然后一把抱住,声音终于不是先前那种阴冷的气息。 反而带着温情。 “还有我幺儿,我就晓得,你们不会不管老娘的。” 吴婶徘徊在三个纸人之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女儿,女儿呢?我女儿没回来。” 吴婶的手摸向那个女纸人,伸长脖子嗅了又嗅,最后一把撕掉了纸人的脸,那把梳子也被甩到了地上。 透过惨白的月光,吴秋秋看到那把梳子上挂着几根银丝。 糟了! 这不是吴婶女儿的梳子,恐怕是吴婶自己的梳子。 吴婶说完,径直走向了灵堂之外。 关键时刻,吴秋秋狠狠敲响了金锣,一下就把吴婶镇住了。 “小秋丫头,婶子正想去找你,原来你在啊。” 今晚的吴婶,明显没有昨天那么害怕金锣,反而顺着声音,头颅直接扭转180度,看向吴秋秋的的方向一脸诡笑。 吴秋秋又敲了一声金锣。 “吴婶,你儿女就在那里,他们守着你呢。” “小秋丫头,你那么乖巧,就和桥哥儿一样,来陪婶子吧。” 吴婶迎着吴秋秋的方向,金锣虽有震慑,但只能让她步子变慢。 吴秋秋自然不会应。 反而结了个心火手势,点在金锣之上,随即再次敲响。 这一次,吴婶定住,捂住了耳朵,朝着棺材的方向退了几步。 “让您的儿女送您最后一程吧。” “尘归尘,土归土。” “奈何桥上莫回头,忘川河畔引魂渡!” “归!” 吴秋秋脸色有些发白。 敲响金锣,不是随便敲响的。 这是专门敲给亡人听的,相反,活人完全听不到锣声。 最后,吴婶被逼到了棺材旁,面目狰狞。 吴秋秋一共敲响了七声金锣。 到第八声时,吴秋秋念道“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敕!” 锣声响起。 吴秋秋耳朵一阵刺痛与耳鸣,几乎要站立不住。 四周安静了下来,灵堂里也没有吴婶的踪迹。 烛光下,只有漆黑的棺材阴森森地摆在灵堂里。 吴秋秋缓了缓,走过去又摸了一把棺材表面。 突然,从棺材里伸出一只苍老的手,狠狠抓住了吴秋秋的肩头。 “婶子还不想死,你来陪我吧。” “撕拉。”吴秋秋肩头的衣服被撕烂,却露出一个图案。 观音莲花台! 外婆亲手纹的。 “啊......” 吴秋秋只听到吴婶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即彻底老实了。 鸡鸣了。 四更天已到。 吴秋秋瘫坐在棺材前,拉上衣服盖住肩膀。 突然苦笑了一声“赚学费真难。” “小秋,小秋醒醒,天亮了。” 吴秋秋迷迷糊糊醒来,看到是村长蹲她面前。 “你脸色好难看,赶紧回去休息。”村长道。 吴秋秋咧开苍白的唇笑了笑“钱,钱还没给我呢。” 第6章 你们都是鬼 村长听到这话,一阵无奈与心疼。 “晓得,晓得,你先回去睡嘛,那几兄妹还有一会儿就到家了,钱肯定要给,不然我这个做村长的第一个不同意。” 他拍了拍吴秋秋的肩膀。 听到这话,吴秋秋才放心,起身准备回家。 村长赶紧叫了两个女人一起送吴秋秋回去。 路上,一个稍微年轻的妇人戳了戳吴秋秋“小秋,是不是真的闹鬼了啊?” “今天下葬就都结束了。” 吴秋秋并没正面回答。 “那你告诉我,你看没看到鬼?”那妇人继续问。 “吴松嫂子,求你老人家暂时把嘴巴缝起好不好?” 吴秋秋实在没精神,不想多说。 “那不是好奇嘛?你看你脸色好难看哦。”吴松媳妇眼睛咕噜噜转了转,嘟囔了一句。 另外那个女人也叹了口气“要我说,小秋你又是何苦嘛?女娃儿最后反正都是要嫁人,你读那么多书干啥子?” “辛辛苦苦跑去给人守灵赚学费,真是傻哦。” 吴松媳妇道“吴林婶话不能这么说,我要考上了我也去读书,我才不那么早嫁人。” “关键小秋家什么家庭?外婆死了,妈也死了,有个爹还在坐牢,又欠了一大笔钱,还读哪样书?不如嫁了人拿笔彩礼还能还债。” 吴林婶说完,却看到吴秋秋倒在三轮车后座睡着了。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做了个噤声动作,将吴秋秋送到家放床上,还特意去厨房给烙了两张饼放桌上才走。 吴秋秋这一觉睡得极其舒坦。 醒过来已经是大中午了。 看到桌上两个冰冷的饼子,想都没想拿起来就啃。 她都饿昏了。 昨天到今天就吃了一碗面。 “砰砰砰!” “秋姐,秋姐醒了没有?” 外头有人在拍门。 吴秋秋倒了杯水喝,啃着饼子去开门“啥事?” 敲门的是一个小青年,也是她同学,只不过没考上大学,准备明年去外地打工,叫吴壮壮。 也是吴林婶的儿子。 “那边准备上山了,但是,棺材抬不起来啊,村长喊我来叫你。” 吴壮壮挠了挠头道。 “哥姐他们都回来了吗?”吴秋秋问道。 吴壮壮一听这话,竟然咽了咽口水,像是有什么忌讳似的,凑近了小声说“所以说这才古怪啊。” “祥子哥和平哥没事,就是翠姐回来让车撞了,虽然人没事,但是小腿骨折了在医院躺起,今天肯定是没办法送葬了。” 说完,他抱着胳膊捋了捋“昨天桥哥他妈才咒了,今天就出事了,你说,这怪不怪?” “走,去看看,开车。” 吴秋秋一边咬着烙饼,一边上了三轮车。 “好嘞秋姐,你坐好。” 等到了吴家门口时,吴秋秋便看到一群男人面面相觑。 他们无论怎么使力,吴婶的棺材都纹丝不动。 棺材前,两个男人包着孝布,一个抱着遗像,跪在前面磕头。 “妈啊,你安心走嘛,莫磋磨我们了。” “二妹她出了点意外,没得法来亲自送你,等她好了,我叫她亲自去坟前给你赔罪嘛。” 吴祥,也就是老大一脸无奈说着。 吴平也在一旁说“老娘,我工作忙得很,你儿媳妇也七个月了离不得人,我把你送上山就要赶回去。” “你就莫装怪,让儿子送你上山好不嘛?” 两人说得都很恳切。 可奈何棺材就是纹丝不动。 吴秋秋站在一边看。 如果吴翠没出车祸,肯定会来亲自送葬。 结果因为车祸,吴翠没办法来送老娘。 吴婶有怨,不愿动身。 “村长叔叔,纸人纸马都烧了吗?”吴秋秋问村长。 “烧了,但是......”村长压低了声音道“吴中桥那个纸人,烧不燃,你说会不会是老吴家的放过桥哥儿了?” 吴秋秋脸色一沉 她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您说,有人咒自己孩子出车祸,结果真出了车祸,导致没办法来送自己最后一程,她会放过那家人吗?”吴秋秋又咬了一口饼。 至于这纸人烧不掉,恐怕是吴中桥家那边出了岔子。 听闻吴秋秋的话,村长也是脸色巨变“那,那怎么办啊?” 村长还没说话,一声妇人的嚎哭就响了起来。 “救命啊,救救我家桥哥儿。” 吴中桥他妈哭着跑来了。 “又怎么了?”村长赶紧把人拉住。 “桥哥儿出事了,再不去救他,人就要死了。”吴中桥老娘已经急得六神无主。 “我去看看,村长叔叔,这边你先稳住。”吴秋秋给村长使了个眼色。 吴中桥他妈是来叫人的,看到是吴秋秋,还是有些怀疑“你,你一个小娃娃能行不嘛?” “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让小秋和你去看看。”村长真想给这婆娘一烟杆。 “走,走嘛。” 吴中桥他妈只能应下。 毕竟村长的威信还是很高的。 吴秋秋跟着急匆匆赶到吴中桥家。 “人在哪里?”吴秋秋问道。 “跟我过来。”吴中桥他妈拉着吴秋秋走到鸡圈后方,哭着道“你看嘛。” 吴秋秋看到情况时,瞳孔骤然一缩。 吴中桥整个人跪在,不对,应该是匍匐在泥土地。 而他的头,埋在一个土坑里。 跪下的方向,正是吴婶灵堂的方向。 “这土坑以前没有的。我和他爹尝试把他拉出来,可他就跟生根了一样,怎么也拉不起来。” 吴中桥他妈哭得眼睛都肿了。 从屋里也走出来个满脸憔悴的中年男人,手里还扛着锄头,是吴中桥的爹。 “再不拉起来,就要被闷死了。” “不是拉不起来,是有人不让他起来。” 吴秋秋快步走了过去,拍了拍雪白手掌,研究着这小子是怎么将自己种在地里的。 “谁,是谁?” 吴中桥老爹一脸凶狠,他本来就是杀猪的,身上自带一股煞气。 吴秋秋没有多说。 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 分别点在吴中桥的双肩,以及后背。 “一指通阴阳。” “二指引玄黄。” “三指,定乾坤。” “起来!” 随着吴秋秋一声娇喝,吴中桥就像拔萝卜似的,猛地将自己的脑袋从地里拔了起来。 他一脸泥土,神情空洞。 “鬼,你们都是,鬼......” 说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儿子你吓死老娘了。”他妈赶紧跑去将人抱住。 吴秋秋却看了看吴婶灵堂的方向。 “还没结束。” 第7章 入土为安 “什么意思?” 吴妈妈问道。 “你先告诉我,我昨天交代的事,你是不是没做到?” 吴秋秋一看吴中桥的脸上就没抹锅底灰。 吴妈妈顿时有些心虚,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我们把他绑起来了,没抹灰,他爹也在门口守着。半夜他总喊他饿得很,我也心疼啊,就给他吃了个鸡蛋,我想一个鸡蛋也不算啥子嘛?” “早上那会,他说他没得事了,喊我解开绳子,还说怀里那个符烫人,喊我用水泡,我看他清醒得很,就照做了。” “然后我眯着了,他爹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发现人不见了。” 听完,吴秋秋一阵冷笑“你儿子没被你们害死,都算他命大。” 中桥他妈想反驳,又隐隐觉得吴秋秋说得是对的。 接着,吴秋秋又问“你昨天是不是在灵堂外咒吴婶的孩子了?” “我那也是着急了,有口无心......” “但是吴翠姐今天出了车祸,腿骨折了,你猜吴婶会不会把账算你身上?” 吴秋秋背着手,转了一圈,接着道“然后,叫吴中桥这龟儿赎罪呢?” 话一落下,吴中桥他妈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怎,怎么会这样?” “你个哈婆娘!在灵堂前也敢咒人。”吴中桥爹老子也骂道。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秋,小秋你是有本事的,你救救我儿子,求你了。” “只要你救了我桥哥儿,以后我再也不拦着你们两个耍朋友。” 吴中桥他妈白着脸对吴秋秋说道。 吴秋秋差点被口水呛到,急忙打断“停,喊你儿莫挨我。” 感觉到吴秋秋对自己儿子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女人脸色有些悻悻。 “那现在咋个办?”吴中桥老爹瞪了自己婆娘一眼。 “婶儿,你和我去送葬队伍那边,诚心诚意给吴婶道歉赔罪,然后把吴中桥的纸人烧过去。” “要是纸人成功烧了,就说明吴婶不计较了。” 吴秋秋说道。 “如果不成功呢?” 吴秋秋小手一拍“爱莫能助。” “他爹,这个爱啥子能啥子的,是什么意思?”吴中桥老娘问道。 他爹又瞪了媳妇一眼“蠢死你,这就是找个叫艾莫的人来帮忙。” “小秋啊,那个艾莫住在哪里?” 吴秋秋“......” “婶儿先跟我来吧,记住一定要诚心诚意啊。” “好,我一定好好赔礼道歉。” 吴中桥老妈说完,就跟吴秋秋一起去送葬队伍那边。 意料之中的,棺椁还是没能抬得起来。 吴秋秋接过村长手中吴中桥的纸人,塞给吴中桥他妈“该您表演了。” 吴祥兄弟俩还跪在棺材前苦口婆心地劝。 下一秒,一个女人滑跪到眼前,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铁花姐啊,是我对不起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妹儿吧,妹儿给你道歉了。” 然后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吴祥兄弟俩呆若木鸡“这咋回事儿?” “你们先不管。”村长像是猜到什么了,低声告诫了一句。 吴中桥她妈一边哭,一边道歉,一边抽自己嘴巴子,抽的可狠了。 “婶,烧纸人。”吴秋秋真怕她把自己抽晕过去,赶紧提醒道。 “哦哦中桥他妈赶紧点燃纸人。 这一次,青烟升起,纸人成功被烧了。 众人一声起,棺材稳稳当当被抬了起来。 “成了!”村长急忙吸了一大口旱烟“秋啊,还是你能干。” “我们两兄弟劝了那么久,老娘都不愿意动身,婶儿你这几嗓子倒是起了作用。” 吴祥也惊讶道。 “这件事你们该感谢的是小秋,这两天可把小秋累坏了。”村长赶紧在中间打哈哈。 要是这兄弟俩知道吴中桥老娘昨天咒了他们兄妹,怕是又得撕逼。 “对头,小秋,这两天感谢你,这是酬劳,辛苦了哈。” 吴祥一拍脑门,急忙把一个信封塞到吴秋秋手里,然后抱着遗像跟上了送葬的队伍。 吴秋秋捏了捏,感觉不止一千五。 村长长长叹了口气,烟杆在石头上敲了敲烟灰“总算是尘埃落定咯。” “那,我们桥哥儿......”吴中桥他妈欲言又止的。 “他丢了一魂一魄,今晚上给他找回来。” 吴秋秋说道。 见这婶儿又要着急,吴秋秋赶紧打断“婶儿,今晚还需要你和叔叔帮忙,你赶紧回去歇会。” 看着人走远,吴秋秋和村长一起回村。 “小秋,你这些本事哪里学的?你外婆好像不会这些。”村长依然抽着旱烟。 “书里看到的。” 吴秋秋的本事全是外婆教的,但是她马上反应过来,外婆从没让外人知道过。 “原来如此哦,对了小秋,你学费还差多少?”村长问道。 “差得不多了。” 村长道“小秋,村里出个大学生不容易,你要去读书,乡里乡亲的,一定会出手帮你,吴家村,哪个没受过你外婆恩惠?” “村口的大桥,都是你外婆来了以后,出钱请人修的。” 吴秋秋心念一动,她从未听过外婆年轻时候的事情,也没见过外公。 哦不,她连爸妈都没见过。 从小身边就只有外婆。 “外婆不是吴家村的人?” 村长抽了一口旱烟,像是回忆起极其遥远的事情。 “不是,你外婆来吴家村那年,我才八岁,你妈妈还是襁褓里的婴儿。” “我还记得,初见你外婆,惊为天人,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贵气又漂亮的人物。” “你外婆来吴家村安了家,散尽所有家财给吴家村修路,修桥。村里揭不开锅的人家,也是你外婆接济,那时候大家喊你外婆活菩萨。” “后来,你外婆一个人把你妈拉扯大,也没有再嫁咯。” “那样的人物,村里这些泥腿子也不敢生出亵渎之心。” 吴秋秋听到这里,虽觉得不礼貌,还是打断了村长的话“那外婆从没有提起过夫家吗?” “没有,也没人好意思问。” “但是,从你外婆的谈吐和散出的去钱财来看,必然是来自大地方,非富即贵啊。” 第8章 有人害她 按村长的说法,外婆的家世恐怕不简单。 那么又是为什么,外婆要带着妈妈隐居在吴家村,散尽家财求一个安稳呢? “你外婆把你妈妈教养得非常优秀,说起来,你妈妈才是我们吴家村第一位大学生。” 当年整个村的青年,谁不将吴秋秋的妈妈当仙女?也包括他。 “后来你妈妈出去读了两年书。”村长又吸了一口烟,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疑虑“也不知道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再回来后,你妈妈就变了个人,整日发呆,神智似乎也......” “一个月后,你妈妈就和你爹结婚了。” “你爹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要啥没啥,当时大家都很奇怪,你外婆怎么会同意他们两个结婚。” 村长脸上似乎也有些遗憾。 “我爹是什么样的人?” 吴秋秋问道。 “老实,木讷。”村长思索了一阵后回答。 “一个老实人,为什么会杀人坐牢?”吴秋秋清亮的眼睛,灼灼看着村长。 这些事,外婆从未给她讲过,像是有意隐瞒。 她只听村里人说过,她爹是杀人犯。 村长犹豫了片刻“按理说这些话,不该我给你讲,但老太太仙逝,你也长大了,我就告诉你。” “你爹杀人,是为了你妈,你妈怀着你七八个月的时候,村里有个无赖想去欺负你妈,你爹赶回来用菜刀将人砍死了,后来,判了二十年。” “你妈受了刺激早产,结果大出血,人没拉回来。” “不过也奇怪,你妈难产,你外婆并没有把人送到医院,只是两天后抱着你出来,宣布你妈妈死咯。” “对咯,当时还有个人来找你外婆,那也是我第一回看到有你外婆的朋友来吴家村。” 村长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 吴秋秋急忙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很瘦,右腿瘸了,长相不清楚。”村长皱着眉说道。 听完村长的话,吴秋秋却觉得外婆更加神秘了。 来吴家村隐居,如果不是家庭不和,那么就还有一个可能。 在躲什么人。 然而外婆从未提起过。 另外外婆那一身本事从未显露过,传授给她又让她别沾染因果,以及,当年为什么不把妈妈送医院? 还有,外婆那个瘸腿的朋友又是谁? 这些种种,让吴秋秋记忆中那个慈祥的老人,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面纱。 “哎呀,你看我,和你一个小娃娃说了这么多。小秋你这两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村长敲了敲烟杆,笑得朴实。 吴秋秋点点头“谢谢村长叔叔给我说这些。” 村长摆摆手,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住“小秋啊,你外婆去世,就啥子都没给你留?” 吴秋秋回答道“有啊,一笔烂账和一个扎纸店。” 村长瞪了吴秋秋一眼“你这孩子,回去嘛。” “嘿嘿。”吴秋秋将头发抓住绑成马尾,招了招手,跳上三轮车就走了。 现在回去还能睡几个小时,晚上再去吴中桥家里。 渐渐的,吴秋秋感觉有些吃力起来。 就像拉着千斤重的石头。 她从后视镜看去,空无一物。 正好河边有一刻柳树,她冷笑一声,跳下车就去折了两很柳条,绕在手心朝着车厢走去。 “什么鬼东西都敢往老子车上钻。” 说着就用柳枝在车厢一阵乱抽。 “抽不死你个哈皮,赶紧滚,不然让你魂飞魄散。” 随着柳条的抽动,空气中竟然有一阵烟升起。 隐约还听到几声惨叫。 她拍拍手,将柳条绑在车上。 三轮车再次启动,方才那种吃力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只不过吴秋秋心里并没轻松多少。 自从吴婶的事情发生后,她就感觉自己身边围绕着一群脏东西。 虽然目前还没有对她造成影响,但这个现象,还是莫名让人觉得不安。 到院门前,身后那脚步声又出现了,越来越近,近得好像马上会踩到她的脚后跟。 吴秋秋手中握着柳条,就在她准备反手抽去的时候。 “喵~” 身后不远处,有一只猫,竖瞳盯着她,伸出舌头舔着爪子。 片刻后,那猫几下跳进草丛里消失了。 吴秋秋若有所思。 那猫的指甲好像很短。 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锁,钥匙插进去的瞬间,她猛地停住。 等等! 指甲短,那就是人为修剪过。 猫是人养的。 那跟着她的东西,会不会,也是...... 受人之命。 这个想法,让吴秋秋身上不由自主冒出一阵冷汗。 吴家村,有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是什么目的? 她指尖微微颤抖,准备推门而入。 还好,目前来看,那些脏东西根本进不了她的院子。 吴秋秋无意间抬头瞥了一眼,这一眼,顿时让她警铃大作。 门上的八卦镜,居然是背面朝外的,而钥匙孔居然也是朝右的。 她天天开门锁门,记得很清楚,钥匙孔是朝左的。 这是镜像。 吴秋秋匆匆后退了好几步,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还好,除了大门外,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妥。 她左脚迈步,右脚脚尖从左脚前端画了半圆,随即脚后跟先落地,左脚重重一踩。 “破!” 再次睁眼,大门恢复了原样。 方才她如果开门,还不知道通往哪里,又或者,会把什么东西放进去。 吴秋秋赶紧回屋,打开自己钱盒子,见钱没少,才微微松了口气。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被什么人盯住了。 这个人,就藏在村里。 屋里,遗像上的外婆还是慈祥地看着她。 吴秋秋上了香,将信封打开数了数,两千整。 看来吴婶家几个孩子还是舍得,说好的一千五,又多给了五百。 她决定收回之前对他们的成见。 距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煮了面吃,吴秋秋睡了三个小时,又爬起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想起还有个吴中桥半死不活的,吴秋秋感叹自己年纪轻轻就是劳碌命。 吴中桥父母已经在门口翘首以待,看到吴秋秋来了,赶紧迎上来。 “准备一碗夹生饭,还有一壶开水,我有用。” 吴秋秋毫不客气地吩咐。 第9章 他的魂丢了 吴中桥老汉儿一直往吴秋秋身后看。 “叔你在看什么?”吴秋秋没忍住也转身看了看。 “那个叫艾莫的人,没跟你来啊?”他问道。 吴秋秋忍住没在长辈面前翻白眼。 “叔,没得这个人,按我说的去做,救不救得活吴中桥,就看你和婶儿的了。” “好,好嘛。” 两口子有些失望,但眼下没办法,只能听吴秋秋的。 很快,开水和夹生饭都准备好了。 吴秋秋将一坨夹生饭塞进昏迷的吴中桥的嘴巴,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两颊,促使他分泌口水。 而后拍拍后背让他把米饭吐到碗里。 乡下烧水的一般是铁壶,吴秋秋揭开盖子把米饭丢进去,拿起一张黄符。 心脏属火,对应中指,而木生火,属肝脏,对应食指。 双手结印,心火顿生,点燃了黄符,符灰自然而然也落进了壶里。 吴中桥的父母看到吴秋秋指尖生火,都惊呆了。 “叔,把他扶起来,影子投在门上。” 吴秋秋看了看头顶昏黄的灯泡,又看了看乡下的木门。 很快,吴中桥的影子投在了木门之上,吴秋秋拎着开水壶过去,对着影子就浇。 不可思议的是,吴中桥的影子变成了两个,且指向了不同的方向。 “一个西北,一个西南。” 分别对应了吴婶家和吴婶的坟。 “有煤油灯吗?”吴秋秋转头问道。 中桥老娘急忙道。 “两盏。”吴秋秋吩咐。 她点燃了煤油灯,一人一盏递给了吴中桥父母,然后分别塞了一根柳条。 “婶,你披上吴中桥的外套,叔,你找一双吴中桥的鞋穿上,他的魂丢了,要你们亲自去喊回来。” “去哪里喊啊?”吴中桥老汉急忙问道。 “叔你杀气重,你走坟地方向,婶子你走吴婶家方向,到地方后,喊三声‘吴中桥,回家了’,然后转身,走三步,喊一声。” “如果感觉有人搭在肩膀上,不要搭理,装作不晓得。如果有人喊你们,和你们说话,也万万不能应。” 吴秋秋点点头“叔,婶,你们做得非常完美,他回来了。” 然后指了指门口吴中桥的鞋子:“你们看。” 两人定睛看过去,就发现吴中桥的鞋子居然自己在动,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穿上了鞋子,一步一步走向了床边。 因为吴秋秋事先说过,他们不觉得害怕,只激动万分。 “儿子终于回来了。” 那双鞋走到床边就停了下来。 吴秋秋上前,像是对着某人的脑门狠狠拍了一巴掌“回去吧你。” 床上的吴中桥四肢忽然狠狠抽动了一下,腿翘起来老高又放下去,那张看上去不太智慧的脸上,五官也跟着在动。 “没事了,他睡一觉就好了。” 吴秋秋拍拍小手,打了个呵欠。 吴中桥老娘搓了搓手“小秋,多亏了你哈,要不,在我家休息一晚上,明天回去嘛?” 吴秋秋哪里看不出,这是不相信她,要她再守一夜。 可她吴秋秋什么人? 该做的事做完了,多余的事绝不做,除非加钱。 “不了,我回家了,还有,明天记得喊吴中桥给我送钱来,多少你们自己定。” 说完,吴秋秋没看这夫妻俩的脸色,转身就走进了黑夜里。 她隐约听外婆说过。 一旦入了行,就有规矩要遵守。 比如不能自己定价钱,给多少凭主家意愿。 说起来,她也算独立完成了两桩事,赚得还不少。 这次回家很平静,没有东西跟着。 也许是下午的事,多少震慑到了对方。 吴秋秋也睡了几天来最为安稳的一觉...... “吴秋秋,吴秋秋,起床了。” “猪儿虫,你还在睡啊?太阳都晒勾子了。” 吴秋秋披头散发爬起来开门“你个哈皮,你大早上叫魂啊?” 门口的正是满血复活的吴中桥。 吴中桥抱着手臂“老子给你送钱来了,你火气这么大?” 吴秋秋薅了一把头发,露出小脸,伸出手“拿来。” 吴中桥拍开她的手“等哈,你过几天是不是要去镇上送货?” 第10章 小姐姐被脏东西缠上了 吴秋秋愣了愣,点点头。 每隔十天,她都要去给镇上一家丧葬店送货。 虽然赚的不多,但也算是固定收入。 “我记得你生日也是这几天哈?”吴中桥嬉皮笑脸道。 “废话那么多,钱拿来。”吴秋秋不耐烦。 吴中桥切了一声“我是想和你一起去镇上。” “不需要。” 吴中桥只好从包里拿出红包递给吴秋秋“讲真的,吴秋秋,老子对你不好吗?” “我妈只给两百,老子死活喊她多拿了三百。” “你在你妈那里只值两百块,就算多拿了三百,也只值五百,你个宝批龙还好意思,爬,莫耽误我睡觉。” 吴秋秋翻翻白眼,就要关门。 吴中桥一算,还真是这个道理。 “莫非他们背着我还有别的儿子?” 吴秋秋替他的智商感到捉急,那脸上栩栩如生的愚蠢让她都不忍心骂了。 “别关门。”吴中桥见她要关门,连忙阻止,然后跑回摩托车旁,拎了两个袋子过来“给,两斤五花肉和我妈做的卤猪蹄。” 吴秋秋眨眨眼,还是接了过来“帮我谢谢叔叔婶婶。” “你跟我好,我妈天天做给你吃。”吴中桥马上顺杆往上爬。 屁股毫无疑问又挨了吴秋秋一脚“爬。” 无事缠身的这几天,吴秋秋便专心扎纸人纸马,充实也踏实。 三天后,她把满满一车货堆在车上,又用黑布盖上,顺便把钱盒子和身份证也带上了。 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正好把网银办了,以后还债也方便。 吴秋秋拍了一下钱盒子“总会存够的。” 说完上车,一脚油门出发了。 她把货送到,换了钱。 又去了银行,存了六千五,手里剩下两百多。 这两百多,她要花到开学之前。 还两千,还剩四千多,所以开学前她至少还要再存两千才够学费。 至于送货的钱,只够每个月还债。 吴秋秋算着每一笔钱的用处,不知不觉走到一家蛋糕店门口。 她停下了脚步。 粉红色的四寸草莓小蛋糕,28块钱。 摸了摸兜,吴秋秋抬脚走过了蛋糕店,差点与一个少年撞上。 那少年穿着高中校服,看上去比吴秋秋小一两岁,长得很清秀。 “对不起,没撞到吧?”少年急忙问道。 “没事。” 吴秋秋摆摆手,错开身子。 然后走到旁边一家早餐店,花8块钱买了一笼包子带走。 又去粮油店买了十斤大米和一把面,蔬菜鸡蛋家里有,加上那两斤五花肉做成臊子,完全够她吃一个月。 事情办完吴秋秋准备打道回府。 路过一个路口时,她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去。 对面,一辆公交车正驶过来。 而路边有个姑娘,径直走向路中央。 吴秋秋一眼就看出那女孩行尸走肉,眼神空洞。 她甩下手里的东西冲过去,将女孩拉回来,公交车司机也发现不对急忙打方向盘。 刺耳的喇叭声过后,吴秋秋和那姑娘倒在路口。 “姐,姐,你怎么了?”一个少年冲过来,赶紧扶起那姑娘。 女生脸白得有些吓人,却像是突然回神“我,我不知道啊。” “你刚才冲向马路,差点被车撞死!”少年一脸后怕。 然后对吴秋秋道“谢谢你救了我姐,谢谢。” 他突然愣了愣“是你啊,我刚才差点撞到你呢。” “你姐没事吧?”吴秋秋点了点头。 少年叹了口气“我姐病了一个月了,梦魇缠身,医院跑了无数次都看不好。” 医院肯定看不好。 这小姐姐分明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你今晚用红线绑一把铜剪刀在手臂上,兴许能睡个好觉。”吴秋秋说道。 “有,有用吗?”女孩不确定地问道,眼睛里都是彷徨与害怕。 吴秋秋知道,要做生意,得先让人信服。 如果贸然开口,对方只会觉得她是骗子。 “你可以先试试。” 说完,去拿自己的东西。 却发现,混乱之下,自己的那笼包子被踩了。 她只能无奈叹口气。 “抱歉,都是因为救我姐才......这个小蛋糕,算我给你道谢吧。”少年递出手里拎着的草莓小蛋糕。 吴秋秋没假客气,伸手接过了“好的。” “你的手机号是多少?”她拿出了手机。 “啊?”少年脸有些红“我,我才高三。” “高三怎么了?”吴秋秋一脸莫名。 “好吧。”少年轻咳了一声,还是说了自己的手机号。 吴秋秋顺势就打了过去。 “如果后续还有什么问题,打这个电话,也许我可以帮你姐姐。” 说完,吴秋秋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少年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 “以为什么?”他姐在他耳边问。 “哎哟姐你吓我一跳!咱快回去吧,今晚就试试那小姐姐说的办法,万一有效果呢?” “也许吧。”女孩叹了口气,却好像并不抱多大希望。 吴秋秋拎着东西回到停车的地方。 却发现吴中桥那货骑着摩托在这等她。 “狼心狗肺的吴秋秋,老子喊你等我你怎么没等?”看到吴秋秋,他张口就吼。 “我以为你开玩笑。” 吴秋秋耸了耸肩。 “给,生日快乐。”吴中桥骂骂咧咧,却还是走过来,把袋子递给吴秋秋。 吴秋秋一看,那是个草莓蛋糕。 她以为外婆去世后,就不会有人给她过生日了。 “谢谢,不过我有蛋糕了。”吴秋秋摇了摇头,举起自己的袋子。 她不喜欢吴中桥,也不想耽误吴中桥。 “你居然舍得买蛋糕?”吴中桥愣了愣。 “别人赔给我的。”吴秋秋说着,踩油门出发回村。 “谁?谁赔的?吴秋秋你别跑!告诉我那小子是谁?” 吴秋秋开了一路,吴中桥骑着摩托问了一路。 直到进了村子才消停。 村长正抽着旱烟在那徘徊。 “小秋你回来了啊,我正在等你。” 吴秋秋跳下车“怎么了村长叔叔?” “你吴庆叔叔啊,后天回村,修坟祭祖,还要请戏班子唱三天大戏!我想,那些祭祀用品,你正好可以提供。” 吴秋秋表示很迷茫“吴庆叔叔是?” 吴中桥在一旁插话“他不是十八年没回村了吗?” 十八年没回村子的人,突然要回来? 第11章 冲撞了亡人 村长呵呵一笑,有些惊异似的“你小子还记得吴庆?” “记得,我当时都四岁了,他不是上房掏鸟窝摔下来蛋摔碎了吗?后来没脸在村里呆就出去闯了。” 吴中桥挠挠头“这么说,他出去还真赚钱了?” 村长脸色顿时一黑,瞟了吴秋秋一眼,哐当一下将铜烟杆敲吴中桥脑门上。 “你娃儿腚眼没个把门的,滚滚滚,我有事和小秋说。” “啥子事我听不得?”吴中桥死皮赖脸不愿意走。 吴秋秋踢了吴中桥屁股一脚“爬远点。” “哦,好嘛。” 吴中桥只能骂骂咧咧捂着屁股离开。 村长示意吴秋秋边走边说。 “刚你也听到了,你吴庆叔叔这些年闯荡有大笔财富,但苦于没有后人继承,这次回家,除了祭拜祖先,还有就是为吴家村重修祠堂,把钱都捐给村子。” “我吴家村出来的大好人啊。” 村长吸着旱烟,有些感慨。 当年吴庆出事,村里好多人明里暗里嘲笑吴庆。 没想到到头来吴庆不计前嫌,还愿意出钱重修祠堂。 吴秋秋记得,三年前一场大雨,淹了祠堂,后来虽然重新修缮过,但还是非常破败。 没办法,村子穷。 “不讲了。小秋,你记住,这次你一共要准备189个纸人,有男有女。” 村长讲道。 吴秋秋记得正好是吴家村祠堂供奉的祖先牌位数量。 “吴庆叔叔这是?”吴秋秋巴掌大的小脸上闪过疑虑。 说起这个,村长语气颇有些骄傲“他不仅请戏班子唱戏给村里人看,还要唱给咱们的祖先看,祖先高兴,才能庇佑子孙,他有心了啊。” “唱阴戏!”吴秋秋眸子睁大。 这世上,有阳戏,自然也有阴戏。 阴戏,就是唱给死人听。 唱戏也有讲究,须得晚上十二点以后开始。 最关键是,活人是不能听阴戏的。 听一句魂不稳,听两句魂出窍,三句四句后,阴物会把你当成同类,拉去和他一起听。 所以全国各地,唱阴戏的极少。 就怕有活人听到。 如果非要唱,都必须有能人在戏台四方布下八卦阵,谨防活人踏进来。 而敢接活的戏班子更是少之又少,毕竟唱戏给死人听,几个胆子啊? 万一把鬼听高兴了,天天让你唱怎么办? 吴庆能请来戏班子唱阴戏,果真是有点手腕。 村长竟然也同意了,难道是不知道其中凶险吗? 吴秋秋说道“村长叔叔,阴戏不能随便唱,万一出事怎么办?” “我晓得你担心什么,我小时候也听老人说过阴戏的事情,这次吴庆是请了大师来坐镇的,并且这事不要声张,我也就告诉了你,就是避免有好奇的村民晚上跑来偷听。” 村长听到吴秋秋的话,反而轻松地摆摆手,颇有种吴秋秋的担心多余了的感觉。 他表示一切尽在掌握。 况且老人说的故事,谁知道真假呢? 有人请戏班子唱戏给祖先听,是大喜事才对。 “再说了,小秋你要是不答应,他们就会在镇子上直接买了带回来。” “那还是我来吧。”吴秋秋伸手制止,镇子上买的说不定也是她做的。 既然阻止不了,还不如自己来。 “那就对咯。”村长欣慰地拍拍吴秋秋的肩膀“把你外婆教你的都拿出来。” “族谱就在祠堂,你去拿吧,照着族谱上的名字做就行。” 秋秋点点头。 村长欣慰背着双手转身,步伐轻松。 想来,吴庆即将做的事情,令这位一心为了村子的村长,心情非常好。 祠堂的位置正好在回家的方向,吴秋秋正好顺路就过去了。 “一个当年被嘲讽,被迫背井离乡的人,回来修缮祠堂,也许真是大善人吧。” 也不知道,哪个戏班子如此胆大,敢唱阴戏。 吴秋秋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古怪,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哪里古怪。 这世上恶人多,但也也不能否决善人的存在。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 “不对......” 吴秋秋抬出去的右脚突然收回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 日头挂在西边柳梢头,贯穿村庄的河水上,波光粼粼。 她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下午四点半。 可她明明记得,就在不久前,她看过时间,与现在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时间没有走动。 而她,至少走了半个小时了。 那日头依然挂在那里,没有动。 当然,时间不可能不走动。 有问题的是她的眼睛。 暗处的人,对她出手了。 再这样下去,她走到死也走不到祠堂。 吴秋秋干脆原地盘腿坐下,从书包里摸了两张黄纸出来。 “既然遮我眼睛,那我就再画一双眼睛。” 她取出毛笔,蘸了红墨汁,在黄纸上画出一双眼睛,红线穿过后直接绑在了头上遮住双眸。 随后吴秋秋闭上了眼睛。 掌心丢出了三枚乾隆通宝的铜钱。 她眼前并非一片漆黑。 而是飘飘忽忽,似有一团光在游走,双脚踩在云间。 那团光越来越近,是一枚放大的铜钱,吴秋秋二话不说就跳上了铜钱。 “坐坤向艮。” “错。” “巽向,东南。” 她跳上了第二枚铜钱。 接着跳上了第三枚铜钱。 这时,有什么东西撞在她的头上。 接着啪嗒一声。 吴秋秋如梦初醒睁开眼睛。 她居然,身在祠堂。 四周并不明亮的蜡烛晃悠着,让她的影子也长一下短一下。 脚边是一块碎掉的牌位。 她赶紧将碎掉的长辈牌位捡起来。 上面写着“吴氏远山之牌位”。 吴远山,是爷爷辈的人物,吴秋秋记得已经死了十来年。 摔碎了,她闯祸了…… 方才她就是撞在了供奉牌位的神龛上,导致吴远山的牌位被摔碎。 抬眼一看,密密麻麻一百多块吴家祖先的排位,从上到下摆放整齐。 暗红色的牌位,在昏黄的蜡烛下,就仿佛染了一层血色。 她早就到了祠堂,却被鬼遮眼导致迷了路,一直在祠堂打转。 若非她发现不对,还不知道要打转到什么时候。 吴秋秋又看了一下手机,七点半。 居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她二话不说,将吴远山碎掉的牌位放在位置上,然而,再也放不稳。 吴秋秋跪了下去“远山爷爷在上,今不孝子孙吴秋秋冲撞了爷爷,您老人家莫怪,来日我请村里最好的木匠为您重新打造,再给您磕头赔罪。” 冲撞了亡人,绝对不能犟。 这也是外婆交代过的。 该认错就认错。 因果越小越好。 安静的祠堂里,静谧得只有吴秋秋的呼吸声。 因为女眷不能进祠堂,加上外婆是外来的,爹坐牢又是孤儿,吴秋秋从小就没进过。 今天还是第一次来祠堂。 顿了顿,吴秋秋站起来,试着将吴远山剩下的半截牌位立起来。 如果立得起来,也就表示吴远山原谅了她。 牌位立了起来。 吴秋秋松了口气,正打算找族谱,却发现四周的烛光摇晃得越来越快。 她的影子也左摇右摆,拉得很长,然后有了重影。 因为是不同角度,重影好像在转动,两个影子的动作完全不同,其中一个头颅仿佛在盯着她本身。 老人常说,不能一直盯着影子看,看久了影子会吸走灵魂并代替你。 这当然是假的。 但眼下,她确实是遇到麻烦了。 不一样的影子,就是跟着她进了祠堂的东西。 然而,吴秋秋还没来得及细究,神龛上的牌位全部开始晃动了起来,就像地震那般。 下一瞬,它们一个接着一个,全倒了。 其中摔碎的都有若干。 “哐当!” 祠堂大门重重关上。 与此同时,蜡烛也熄灭了。 第12章 你看到我的家门了吗? 整个祠堂漆黑一片。 唯有门缝外,射进一道惨白的月光,竟白得有些刺眼。 显得那些碎掉的牌位更加阴森了。 方才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牌位全部掉了下来? 眼下大门被关上了,吴秋秋只能暂时不去管牌位的事儿。 一时间,吴秋秋分不清是人为还是那东西所为。 她迎着唯一的光线走过去,推了推门。 外面有金属的声音,锁上了。 仔细看,还有几根红线缠绕在锁上,那红线像是某种禁忌,一般人是解不开的。 是人为。 后方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吴秋秋背靠着门转身,眯着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下扫视着。 除了一缕光线,其他地方都太黑了,压根看不清。 只有一阵一阵,仿佛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然后又有木头击打地面的声音,而这声音不是从一处,是整个神龛附近齐齐响起。 随着她的呼吸,那些声音好像近了一点。 再近了一点。 最后,离她几乎不过六七步的距离。 吴秋秋放缓呼吸,压抑有些焦躁的心情,双手相扣,心火手势结出后,眼前终于有了点点光亮。 这一眼,让吴秋秋睁大了眼睛。 她终于看到那些声音从何而来。 那是,一团一团的人形黑影,抱着牌位,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蠕动着,爬向她。 且它们距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眼下吴秋秋手中没有任何工具,书包也不知道在何处。 不能让它们发现自己。 吴秋秋双手迅速在地上画了一个八卦阵,坐于其中,五心朝天,将气息完全憋住。 那些东西爬到了吴秋秋边上,伸长了脖子四处嗅着。 某一刻,甚至与她面对面。 吴秋秋脸色憋得通红,只要她露出气息,就会被发现。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她可不敢说。 这些人,莫非都是吴氏祖先? 吴秋秋发现了,他们抱着的牌位,都是碎掉的。 没碎的则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 就在吴秋秋憋得肺都要炸了的时候,有人在推门。 “秋秋,秋秋,你在里面不?” 吴秋秋憋着气转身,从门缝外看到吴中桥的脸。 她姿势不变,只是伸出手肘撞了撞门。 “你在啊。” “别动,我现在放你出来。” 门外的锁像是被人拿东西劈了,没几下,祠堂大门开了,吴中桥的手伸进来“快。” 吴秋秋看着眼前那些抱着牌位的黑影,已经撑到了极限,二话不说抓着吴中桥的衣袖,借力跑出了祠堂。 “关门。” 她张口第一句话就吼道。 吴中桥配合地把门关上。 里面的黑影也就此被关在了里面。 吴秋秋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方才太惊险了。 “秋秋,你没得事吧??” 吴中桥放下手里的斧子,也靠着墙问道。 吴秋秋甩了甩头“没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就是有点缺氧。 “我跟着你来的,就上个茅房回来看到祠堂大门锁了,也不晓得哪个龟儿屁眼痒干这种事,我找了把斧头就过来找你了。” 吴中桥摆了摆手,语气自然地骂道。 吴秋秋在墙角找到了自己的书包,还有边上的小蛋糕。 “多谢了。” “秋秋你还跟我客气?走,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吴中桥爬起来继续讲。 吴秋秋并未正面回答,只是说“走了。” 吴中桥便走在了吴秋秋前面,一边走一边还说“真的有鬼的话你扛不住,你外婆开纸扎铺,没给你留点好东西预防吗?” “没有。”吴秋秋盯着吴中桥的脚步。 二人很快走出了祠堂。 “哎哟,那她老人家没得记笔记,写日记的习惯哟?我觉得你可以回去翻一翻。”吴中桥继续说着。 吴秋秋拉开书包拉链,摸了几枚铜钱握在手里。 “吴中桥,站住。” 吴中桥果真站住了“啥子事秋秋?” 她盯着吴中桥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你是哪个?” “我是吴中桥啊,秋秋你是不是遭吓糊涂了?”吴中桥说道。 “放你龟儿屁。”吴秋秋呸了一口“吴中桥那憨批从来都是喊我全名,你到底是哪个?” “嘿嘿。” 吴中桥的脑袋忽然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吴秋秋“被你发现了啊。” 那张脸,还是吴中桥的,但是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扭曲,诡异。 嘴角不自觉的被扯到了耳后。 “在你出现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吴秋秋捏着铜钱。 “怎么发现的?”‘吴中桥’问道。 “红绳结一般人解不开,哪怕是斧子也劈不开,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就是这样。” 但她当时没办法,那些黑影都贴脸开大了,于是将计就计被‘吴中桥’救了出来。 ‘吴中桥’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一开始还正常,慢慢的变得尖锐刺耳,脑袋就这样扭转着,拎着斧头向吴秋秋反着身子走过来。 “把你外婆留下的东西交给我。” 吴秋秋两枚铜钱直接飞了出去,贴在了吴中桥双眼上。 ‘吴中桥’的脖子上的脑袋突然晃悠了几下,就像皮球那样,咕噜噜滚了下来,落到吴秋秋脚边。 那头颅的嘴巴还在一开一合“交出来,交出来。” 而剩下的无头尸体,也没有停下动作,还在向吴秋秋逼近。 吴秋秋红唇微动“燃。” 下一秒,无头尸体和头颅嘭的一下就燃起了绿色的火焰。 没过几秒就灰都不剩了。 吴秋秋抱着书包,蹲下身子将铜钱捡了起来。 如此看来,藏在暗处的人,就是冲着外婆给她留下的东西来的。 可是,这么多年,她完全不知道外婆给自己留下了什么。 连她都不知道的东西,外人如何知道? 而这个人,下一步又会怎么做? 祠堂这里发生的事,看来只能等明天和村长叔叔说一下了。 那么多牌位碎了,还不知道村里人会怎么怪罪她。 真是头疼。 吴秋秋抬脚走了几步,渐渐的,却发现周遭的环境越来越荒凉。 这似乎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再转头在四周看了看,吴秋秋瞳孔顿时一缩。 她此刻居然身处一片坟地。 除了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再无别的声音。 举目看去,此处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坟包。 在惨白的月光之下,显得异常阴冷。 今晚真是没完没了了。 “呜呜呜呜呜。” 有嘶哑的哭声传过来。 不是女人,倒像是一个老人在哭泣。 来源处正是面前坟包挡住的地方。 吴秋秋发现,自己肩膀的阳火,不知何时居然全熄灭了。 她急忙用生火手势试图点燃阳火,可明显是无用功。 非但如此,那老人的哭声倒是越来越明显了。 吴秋秋只好循着声音慢慢移动过去,随着走过第一个坟包,第二座坟露了出来。 那是一座老坟,坟上的草十分翠绿。 恐怖的是,一个老人正盘腿坐在坟前捂着脸哭。 老人穿着青色寿衣和黑色寿鞋,还戴着一个青色帽子。 他的哭声仿佛在吴秋秋耳边响起。 试想一下,荒郊野岭,四处都是坟包,一个穿着寿衣的老人在坟前哭嚎。 那是怎样一副场景? 再看那老坟,坟前并无墓碑。 吴秋秋看到老人的同时,老人也停下了哭泣,抬起头,一双唯有眼白的眼睛,看了过来。 那张苍老的脸,呈一种青白之色,脸上的皮肤纵横交错,沟沟壑壑。 这张脸,吴秋秋觉得有些眼熟。 但她一时之间又没有认出来这是谁。 “我的家门没了,我进不了我的家了,你看到我的家门了吗?” 老人说完,就站了起来,分明是走,又双脚不沾地,朝着吴秋秋缓缓移动。 “我的家门没了,我回不了家了。” 吴秋秋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吴远山! 第13章 敬酒不吃吃嘴巴子 不过看到熟悉的人,吴秋秋还是感觉很高兴。 昨晚真真假假她都迷糊了。 “吴秋秋,你狼心狗肺。”吴中桥骂道。 村长在桌上敲了敲烟杆,环顾了四周一下,然后把吴中桥撵了出去。 “小秋,到底发生了啥子事?你咋会躺在祠堂门口?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手里捏着族谱的。” “还有,祠堂里的牌位怎么全倒了?” 天知道他看到这一幕被吓成啥样。 村长当即把祠堂锁了,没敢声张,然后把吴中桥叫来一起送吴秋秋回家。 吴秋秋摇头“自己倒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没有全盘托出,只是挑了一些祠堂里发生的事情说了。 “怎么会这样?这是祖宗有怒气啊。”村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是不是,他们不同意唱阴戏这件事?”吴秋秋猜测道。 村长吸着旱烟,沉默着没说话。 “对了,村长早上锁祠堂,锁是坏的吗?” “没坏啊,好好的。”村长道。 奇怪。 真真假假真是令人头疼。 “现在那么多祖先牌位碎了,要是村民们知道了,怕是要闹啊。”村长面带愁容,并没有把刚刚吴秋秋的问题放在心上。 “这件事都赖我。”吴秋秋也无奈道。 谁能想到,祖先们一个接一个跳了下来? “交给我,我去请木匠重做坏掉的牌位。”村长见吴秋秋表情,以为她很内疚,便宽慰道“你就安心把我昨天交代给你的事做好。” 随即将吴氏族谱递给了吴秋秋。 “钱我出。”吴秋秋道。 “没得事,是我让你办的事,哪能让你一个小娃娃担?”村长急忙挥手。 “不,该我的,就必须我来承担,村长,这不是在和您客气。” 因她而起,她破财免灾是应该的。 村长欣慰的点了点头“好孩子啊,你外婆把你教得真好。” 随后,村长又交代了几句。 说吴庆下午就回村,到时候去村长家一起吃顿饭。 吴秋秋点头应下了。 村长便离开了纸扎铺。 吴秋秋想了一阵,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倒在祠堂之外,明明她上一秒还在坟地来着。 想到这,吴秋秋打开书包翻了翻。 竹片和小纸人确实不见了。 从她意识到有人窥视自己后,吴秋秋便有个习惯,随身放几个小纸人,铜钱什么的在书包里,就为了应对突发状况。 而现在东西少了,说明在坟地发生的事是真实的。 也就是说,在她晕倒后,有人把她移到了祠堂外。 吴秋秋脸色沉了沉。 背后之人,比她预想的要强。 关键是到此刻,她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清楚。 她不能坐以待毙。 对方只为夺宝而来,所以才没杀她。 可是这宝,到底是什么? 吴秋秋环顾四周。 鲜艳的纸人纸马,和其他祭祀用品堆满了院子。 堂屋里都是一些脱了漆的老式家具。 大红花色的瓷盆,高脚脸盆架,镶嵌镜子的衣柜,镜片已经碎掉了一角,还有一台笨重的老式天线电视机。 这些东西,哪一样像宝贝? 她爬起来,想起自己还没吃东西,昨天那小子送的小蛋糕在桌上。 她打开闻了闻,没坏。 “虽然晚了一天......” 蛋糕的甜蜜很快在嘴里融化开。 吃了没两口,吴秋秋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里屋,翻开了外婆的生前的箱子。 外婆死后,大部分东西都烧了,仅仅留下一个小箱子,放着几本外婆生前爱看的书,还有一个红色笔记本,以及点睛笔。 点睛笔当不得宝贝。 但凡做纸扎匠的,都会有这么一只点睛笔。 轻易不能用。 笔记本打开,里面是外婆的日记。 “1985年8月13日,晴,我带着婉晴来到了吴家村,此村闭塞,人文落后,就在此安家罢。” 婉晴,是妈妈的名字。 “1993年9月2日,阴,8年了,他还是没找到我。也罢,或许他也没想过找我。” “1995年10月8日,她十岁了。” 吴秋秋粗略看下去,一直到零几年。 “婉晴怀孕了。” 再看到2005年5月2的那条日记写着“今收到消息,悲痛欲绝,上天为何待我如此不公?我看着婉晴已然怀孕七个月的肚子,无奈之下,只能做出那个决定了。” 决定,什么决定? 村长说,妈妈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老爹杀了人坐牢,导致妈妈受了刺激早产。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吴秋秋没有再看下去,而是打开了外婆其他的书。 突然,其中一本书掉落下一张泛黄的照片。 吴秋秋连忙捡起来。 照片上是两个女子。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长发披肩清丽婉约,一个穿着衬衫长裤,微卷的发,眉宇间自带英气。 这是,外婆年轻的时候? 那另一个卷发女子是谁? 在那个年代,二人的容颜都堪称惊艳。 偏偏吴秋秋对外婆的过去一无所知。 而且,也没看到什么像宝贝的东西。 吴秋秋郁闷的合上箱子,顺手打开族谱翻翻名字,再制作配套的纸人。 第14章 你活不了几年咯 族谱上已经仙去的长辈,后面都有用红色字迹详细标注,于某某年去世。 最新一个就是吴婶,本名李铁花。 整本族谱,吴秋秋翻了翻,外婆的名字李慕柔并不在上面。 也对,外婆毕竟是外来人,纵使对吴家村做出巨大贡献,但是入祖宗祠堂毕竟是一件大事。 没有外婆,自然没有老妈。 老妈叫穆婉晴,很美的名字。 同样,坐牢的爹也不在族谱上,吴秋秋猜想,是因为犯下了杀人罪,才被吴家村除名。 也就是说,她一家子都不在族谱内。 怪不得昨天那些先辈们很不欢迎她。 原来在吴家村几十年,仍是外人啊。 吴秋秋摇了摇头,一边用毛笔沾着金粉水,在白条上写下亡者的姓名,一边往后翻着族谱。 金粉水,是用磨成的金粉,搅拌露水。 露水又称无根水。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是为无根。 这些名字,最后都会贴在纸人背上,唱阴戏的时候用得上。 无根召亡人,金粉镇妖邪。 所以这字条告诫他们听阴戏的时候,不要玩心大起去叨扰活人。 虽然村长叔叔说吴庆请了大师坐镇,但沽名钓誉者众多,谁知道此人靠不靠谱? 吴秋秋当然要留有后手,否则出了事,她难辞其咎。 突然,翻到其中一页的时候,吴秋秋的手顿了顿。 “吴云伟,二〇〇〇年生人,殁于二〇〇五年。” 才五岁,正好在她出生那年去世了。 吴秋秋好奇之下,又翻了翻后面的标注,上面写着,吴清源之子。 吴云伟是竟然是村长的孩子。 因为去世得太早,加上吴秋秋不爱听长辈聊八卦,这么多年居然一直不知道村长叔叔居然还死过一个孩子。 她只知道村长有个女儿,已经嫁到外地去了。 等她一笔一划写好这些名字后,又裁剪好需要的纸张,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吴秋秋看看时间,只能明早再上山砍竹子了。 她烧水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白t,绑好马尾背着书包,前往村长家。 这个点,吴庆应该已经到了。 一张素净的小脸,和村子里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小秋,你去村长家?” 路上,不少村民都往村口的方向跑去,神色间都带着好奇,还有不少窃窃私语。 有人老远给吴秋秋打招呼。 吴秋秋看去,是吴松家媳妇儿。 “嗯,松嫂,你们这是干啥子?” “吴庆叔不是回来了吗?村口停了两大辆豪车,宝马!人还给全村人带了礼品,让大家去领,我也去凑哈热闹。”吴松媳妇将兜里的瓜子抓了一把塞吴秋秋手里就走了。 “嫂子,有啥礼物帮我也领一份啊!”吴秋秋在后面喊了一声。 吴松媳妇回头招呼道“好嘞好嘞。” 吴秋秋嗑着瓜子漫不经心走到村长家时,见村长家院子外铺上了红绸,两边还有礼花痕迹。 一整个院子里闹哄哄的,都在说着恭维的话,然后就是一阵阵尬笑。 “啧,这阵仗。”吴秋秋靠着门边,在人群中锁定了一个矮胖的中年人。 那胖子穿着对襟的新式唐装,圆头圆脑,莫得头发。 面色红润,却又红润得有些不正常。 因为他快眯成缝儿的眼睛里,满是疲颓,毫无光亮,给人一种死气沉沉之感。 与他红润的气息十分违和。 旁边的村民们一边恭维他,一边车轱辘来回说着当年他在村子里的事迹。 “庆哥儿,你在村里那哈,还经常来我屋里吃饭,你记不记得?”一个妇人说道。 吴庆摆着手笑着说“这些年在外头飘,就想嫂子的手艺。” “哈哈哈,庆哥儿这些年有出息啊,我当年就看出你娃儿不一般。” 有个老人放下烟杆,指着吴庆说。 “哎哟哟叔叔,你这话客气了,再不一般,我也是我们吴家村走出去的人。” 一时间院子里闹麻了。 吴秋秋看了一阵,觉得好无聊并且自己真的插不进去...... “小娃娃。” 吴秋秋正纠结自己该不该进院子,忽的有人在身后叫自己。 她一惊,自己分明没感觉到有人接近啊? 转身看去,却发现是个慈眉善目的瘦削老头儿,留着长长的山羊胡子。 穿着倒是普普通通。 老头儿旁边,还有个一脸不耐烦的年轻人。 “你是吴秋秋么?”老头用普通话问道。 “你认识我?”吴秋秋瞬间警惕起来。 老头笑了几声“莫紧张,我是跟着吴庆来的,想必吴清源和你说过了。” 对,村长是说过,有大师跟着一起来。 莫非就是眼前之人?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一身本事,难怪吴清源特意给我们介绍了你。” “只是小娃娃,你的劫在后头,怕是活不了几年咯。” 他拍拍吴秋秋的肩膀,却给了吴秋秋当头棒喝。 “大师,你在这里跟一个村姑磨叽什么?进去吧。” 那年轻人扇了扇鼻子,眉宇之间都是高傲“也不知道干爸为什么非要回这个破村子,满村都是牛粪味,臭得要死。” 吴秋秋还没细细咂摸老头的话,就被眼前这人打断了。 她瞅了一眼,捏着鼻子“不是我们村子臭,是你踩到牛粪了,你晓不得晓得你滂臭?” 年轻人顺着视线看下去,脸都绿了。 他果然踩到了牛粑粑。 “操,什么破地方。”他狠狠瞪了吴秋秋一眼,然后对老头道“我去车上换双鞋。” 待他走后,老头对吴秋秋道“走,小娃娃我们进去吧。” “等等,您刚才是什么意思?”吴秋秋抓住老头的胳膊。 老头却是古怪一笑,袖子轻轻一挥,吴秋秋便两手空空,而后他走进了院子。 吴秋秋只好心事重重地跟着走了进去。 “大师你回来了啊?”吴庆看到老头回来,顿时迎了上去。 随即又看到跟在老头后面的吴秋秋“这位是......” 村长见状,急忙将其他村民打发走。 “吴秋秋,帮我们请先辈来听戏的。” “哦哦哦,小秋啊!清源早就跟我说过你了,还好你继承了你外婆的手艺,不然我还得从镇子上拉回来。” “你帮我省了好多麻烦呢。” 吴庆急忙走过来,握住了吴秋秋的手,这胖子热情得简直有些过头。 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和红润的脸色,令这张脸看上去诡异极了。 吴秋秋毕竟经验少,看不出这是什么原理。 “吴庆叔叔客气了。”吴秋秋不自在地将手抽回来。 吴庆也坐了回去,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吴秋秋的错觉,她总感觉吴庆那双眯着的小眼睛里,眼珠子总是盯着自己的。 哪怕是在和别人说话之时,那眼珠子也转向自己这边。 可他眼睛实在太小,一时间又像是吴秋秋感觉错了。 “小秋,说起来我出去那年,你还在你妈肚子里头,那会儿五六个月吧,你妈肚子特别显怀,那些婶婶还说你妈肯定怀了双胞胎。” “结果就你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娃儿。” 吴庆笑着和吴秋秋寒暄。 若是忽略吴庆违和的脸色,他看上去真的极其和善。 可吴秋秋感觉不到和善,只有一种坐立难安,甚至有些冷冷的感觉。 而那老头也总是若有似无地看向自己。 吴庆说起要去祠堂祭拜,然后挑个日子动工修缮祠堂。 村长面露难色“祠堂这两天有点小问题,等过两天再去祭拜嘛。” 牌位碎了那么多,请木匠做,要个好几天呢。 “那行嘛,那就先请大家看戏,小秋你这边多久能给我纸人?”吴庆也没在意。 “三天。”吴秋秋竖起三个手指。 “那这两天我就在村里到处转转,离开多年,我是思乡心切啊。” 吴庆抬起袖子抹眼泪。 眼珠子却在缝隙之间,偷窥着吴秋秋...... 第15章 有人在窃你的命 这顿饭,吃得吴秋秋心神不宁。 除了吴庆时不时的偷窥,吴秋秋心里还想着老头之前所说的话。 什么叫没几年活头? 她从小到大,没病没灾,身体素质一级棒,头脑灵活次次年级第一,德智体全面发育的三好少女。 怎么就没几年活头了? 她必须抓住那老头再问问。 席间,吴庆也介绍了自己的干儿子,刘林,就是那踩着牛粪的年轻人。 虽然这人满脸高傲,却是吴秋秋觉得最正常的一个人。 吃完饭,吴秋秋找了机会,私下询问老头。 老头却是无奈摇头“有人在窃你的命。” 说完,转身就走。 只留下吴秋秋满脸震惊站在原地。 她浑身发凉,如同身处寒冬腊月。 吴家村闭塞,她从小到大没去过什么大地方,更遑论认识什么陌生人。 圈子小的可怕。 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圈子里,居然有人在窃她的命。 怪不得老头说她没几年好活了。 吴秋秋仔细盘算着,从小到大,每一个在自己记忆中有所停留的人。 那些脸或是笑意满满,或是一团和气。 还有她的同学,玩的好的不好的,甚至老师,同学父母,都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认识的人不过数百人,有交集的不过三位数。 会是谁? 吴秋秋发现自己有些走不动道。 她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无法直视他们的脸。 更无法再去信任这些人。 因为那偷她的命的人,或许就藏在其中。 试想一下,你十分信任的圈子里,暗中有人一直在用刀子割你的肉,而你无法找到这个人是谁,是什么感想? 吴秋秋不知道自己怎样回到家的。 迷迷糊糊,有人坐在床边,用蒲扇给她扇着扇子。 那熟悉的温柔的气息,一下让吴秋秋认出了她是谁。 “外婆,外婆。”她伸出手抓住外婆的衣袖。 “秋秋做噩梦了啊?不要怕,不要怕,外婆一直在。” 外婆伸出手覆盖在吴秋秋额头上,语气温柔地安慰着。 吴秋秋鼻子一酸。 她想像小时候那样给外婆告状,可恍惚间想起外婆已经去世了。 “不怕,小秋秋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秋秋啊,天无绝人之路。” 外婆好像就这样陪了她一晚上。 直到天快亮时,那温柔的呢喃声才彻底消失。 吴秋秋清晨从梦中惊醒,口中无意识喊了一声“外婆”,坐起来一看,哪有外婆的身影? 她揉了揉额头。 却看到一把扇子正放在床上。 吴秋秋急忙抬起头看向外婆的遗像。 是外婆回来看她了吗? 世人都怕鬼。 可每个被人恐惧的鬼,都是别人日思夜想的亲人。 她爬起来清水洗了脸。 给自己做了早餐。 阳光从房顶倾斜过来,洒在脸上。 “至少太阳还在升起不是吗?” 就算有人在窃她的命,她也不会就此消沉。 外婆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 万物相生相克。 那种违反天道的禁术,不容于世,敢用必遭反噬,且一定会有相应的解法。 吃完早餐,她如同以前那样,单薄的肩膀扛着弯刀就上山了。 今日要砍青竹扎纸人。 但她没想到吴中桥已经在山上等她了。 “看老子今天比你早。”他大拇指指着自己,很骄傲似的。 “你来干啥子?”吴秋秋问他。 吴中桥突然有些伤感“吴秋秋,我要出去了,我妈说我不能这样混下去了,喊我去二舅的工地上锻炼下,以后承包工地自己干。” “是吗?那恭喜你啊吴中桥。”吴秋秋真诚道谢。 每个人都应向阳而生。 “等我找到钱,像吴庆叔叔那样,我开着大奔回来追你。” “到时候看哪个龟儿还说我配不上你。” 吴中桥弯刀插在地上,张开手冷笑一声。 吴秋秋扶额“起开,你找不找得到钱,跟我没关系哈。” “我认真的,吴秋秋,给我个机会吧,我过几天就走了。”吴中桥没让开,那张有些敦厚的脸上,都是认真。 “我不喜欢你,吴中桥。” 吴秋秋这次也认真回答道。 说完侧身走过了吴中桥。 “吴秋秋,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得上我的。”他在后面喊道。 吴秋秋无奈的很。 她该怎么解释,这不是看不看的上的问题? 王八看绿豆也得看对眼呢。 何况人。 但吴中桥向来是个不内耗的人,这一点吴秋秋非常欣赏。 一通骂骂咧咧过后,拎着弯刀帮吴秋秋砍青竹来了。 他并不知道唱阴戏的事情,只是知道吴秋秋每隔几天要来砍竹子,所以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堵人。 两人正砍着呢,却看到两个人也气喘吁吁上山来。 定睛一看,是吴庆和他干儿子刘林。 “小秋啊,我们随便逛逛,你在砍竹子?”吴庆问道。 吴秋秋点点头。 “喂,那个谁,你过来给我们砍了这些草丛,这破地方路也没有,万一有蛇咋办?”刘林指着吴中桥,然后招了招手。 吴中桥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听到刘林的话,弯刀一举,胳膊上的腱子肉就跟要甩出去似的。 “老子不来,要来喊你妈来。” ...... 吴秋秋清清嗓子,忍住没笑出来。 刘林脸气得脸都歪了,差点骂出来,倒是吴庆急忙摆手“小事小事,我自己找得到路,不麻烦了。” 如果不是装的,吴庆的脾气真的好得有点过分了。 吴秋秋也不知道他们上山究竟干嘛,总之很快就消失在竹林之间了。 想起吴庆诡异的脸色和奇怪的眼神,吴秋秋眯了眯眼睛。 “吴中桥,你先砍着,我跟过去看看。” 她不太相信这父子俩就是随处转转。 “别,他们两个大老爷们,你一个女娃娃,万一他们有歹心多危险?我替你去。” 吴中桥吐了口唾沫搓搓手掌。 吴秋秋再怎么厉害,也就一个小姑娘,让吴秋秋去跟踪,他吴中桥还是不是男人了? “不用,我自己去。”吴秋秋甩甩头。 这个吴庆有点邪门,还是别让吴中桥冒险。 “吴秋秋,听话!你看我把竹子砍得乱七八糟的,你自己砍,我去看这老小子要做什么。” 吴中桥也不是傻子,多少感觉出吴庆的不对劲。 于是更不能让吴秋秋去冒险了。 吴秋秋看了一眼,这小子果然砍得乱七八糟,浪费了一堆好青竹。 他一身肌肉,二十几岁有的是力气,真遇到事情,吴庆和那没吃过苦的刘林不见得能拿吴中桥怎么样。 而且现在太阳初升,阴邪退散,应当没事。 于是吴秋秋点了点头。 “好,用手机录下来发给我,别让他们发现你。” 吴中桥很高兴,拍着自己胸脯“看我的。” 他把弯刀拎在身后,便转身往山上爬去。 “等等。”吴秋秋叫住吴中桥。 见吴中桥站住,吴秋秋用生火手势拍了拍吴中桥的肩膀,以防万一。 “去吧。” 吴中桥一去就是一上午。 吴秋秋心不在焉的砍着竹子,脚下不知不觉都堆了一大堆。 就在吴秋秋忍不住,想要跟过去时,却看到吴中桥已经冲了下来。 “他们回来了,我们也下山。” 吴中桥帮她抱起青竹说道。 吴秋秋眸子撇了过去,果然看到那父子俩的身影。 她点点头,与吴中桥一起下山。 到纸扎铺,吴中桥才骂骂咧咧“奇奇怪怪,也不知道干些啥,你自己看吧。” 随后将手机里拍摄的视频发给了吴秋秋。 一共八个视频。 吴秋秋看到,视频里,吴庆对着一棵树跪拜着,红艳的唇上下蠕动,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然后将一块红布,上边挂着什么东西似的,拴在了树上。 一连八个视频全是如此。 直到最后一个视频结尾,吴庆的脸突然转了过来,那红润得不正常的脸上,嘴角缓缓扯出一个不正常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