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秦朝当神棍》 第一章 我为秦王炼仙丹 “捷报,捷报。齐王建不战而降。六国灭,四海一!” 报信的小卒骑着快马,高喊着穿过了半个咸阳。直到兰池宫门口,这才跳下马来,压低了声音,不敢再喧哗了。 不过,大秦一统天下的消息,还是迅速的传遍了宫中。 兰池宫,迎仙殿,角落中有一处小小的丹房。 李水坐在丹房里面,一边煽火一边叹了口气:“秦始皇统一中国了啊,距离焚书坑儒不远了。” 直到现在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穿越到了秦朝,重生在了一个叫槐谷子的方士身上。 这个槐谷子年纪不大,胆子却很大,经人举荐,来到宫中,为秦始皇炼丹。 可他水平不行,是个二把刀,炼丹屡次失败,简直是方士中的笑柄。 听说这些事已经传到了嬴政耳中。秦王暗怒,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骗子。 槐谷子惊惧之下,猝死在丹房。然后……然后李水穿越过来做了接盘侠。 李水刚刚想到这里,就闻到了一股糊味。一炉丹药又炼废了。 没办法,洗刷丹炉,重新炼制吧。今日再不成丹,恐怕真的要人头落地了。 李水使劲挠了挠头,告诫自己两句:“专心,一定要专心。” 李水把丹炉洗干净了,开始重新生火烤干。这个步骤没什么技术含量,倒是可以摸鱼。 于是他又开始魂不守舍:“其实炼丹不难,只要丹药成型,吃不死人就行。反正长生不老药,没办法验证效果。秦王只要不死,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长生了。” “关键在于,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算炼成了丹药,将来焚书坑儒,全咸阳的方士都被杀了,我还能活吗?” 根据史籍记载,有两个方士暗中诽谤秦始皇,被抓后,互相攀咬,供出来了同党数百人。 所以,自己想要活命,只有两个选择。其一,立刻逃离咸阳。其二,和那些方士结仇,搅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方士不共戴天,不可能是同党。 第一个办法听起来简单,可是皇宫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而且秦法严密,被通缉的人,根本寸步难行。 至于第二个办法,办起来就有点难了,总不能无理取闹,无故得罪人吧? 李水叹了口气:“不管了,先炼丹,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于是他翻开了槐谷子留下来的竹简,选中了一个丹方,开始在里面放置药石。 这一次的火要小一点,只要不糊就行。哪怕最后不成丹,自己就算用手搓也要给他搓成丹丸。 第一味药是汞。李水直接忽略了,这玩意有毒,真把嬴政吃死了,自己得千刀万剐。 第二味药是铅。这个也不能吃,重金属超标,吃多了会精神失常。 第三味药是硝石。罢了,这个稍微来点吧。 剩下的是草药,什么人参灵芝何首乌,应该没毒。李水一股脑都倒进去了。 最后一味药是硫磺,这东西能吃吗?白素贞端午节喝的什么酒来着?硫磺还是雄黄? 李水有点犹豫,不过手一抖,还是放进去了一些。 这丹方已经被他篡改的不成样子了。不过反正什么仙丹都是骗人的东西,就算规规矩矩的炼丹,秦始皇也不可能长生不老。也许因为自己的篡改,他还能多活几年呢。 李水重新坐在蒲团上,开始煽火。 煽了一会之后,李水心里忽然有点不踏实。硫磺和硝石?怎么这么耳熟? 对了,黑火药的配方,不是......? 李水吓了一跳,然后又拍了拍胸口,后怕的想:幸好我没有加木炭啊,不然非得炸不可。 等等,那些人参灵芝何首乌,大多是植物,在不充分燃烧下,会不会形成……木炭? 李水打了个寒战,爬起来就向外面跑。结果刚刚跑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 紧接着,丹炉裂成两半,门窗震落在地,烟尘弥漫,呛得人呼吸困难。 “完了,这下死定了。糊了还可以偷偷洗干净,炸了可就瞒不住了。”李水踉跄着从丹房中走出来,有点生无可恋。 “哈哈,槐兄真乃神人也,炼丹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也算是亘古未有之奇了。看这烟尘弥漫,莫非将丹房烧了?”附近忽然传来一阵贱笑声。 李水抬头一看,对方他认识,名叫卢烈,也是一个方士。 迎仙殿其实像是一座大宅子,里面分了很多小院。方士们居住其中,为皇帝求取长生不老药。 这卢烈就住在隔壁,听见声音之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李水很快记起来,这家伙不是第一次来嘲弄人了。槐谷子最后惊惧而亡,和卢烈在一旁冷嘲热讽脱不开干系。 同行是冤家啊,尤其是槐谷子技术低劣,时不时就被卢烈踩上一脚。 李水看着正在嘴贱的卢烈,总感觉他那张嘴早晚要惹事,没准将来诽谤秦始皇的人当中,就有这家伙。 刚才一声爆炸,动静实在不小,有不少人闻风赶来。先是附近的方士,然后是巡逻的侍卫,然后是嬴政身边的宦官。 如果有人帮忙遮掩一下,或许能糊弄过去。可惜,大家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来的。 尤其是卢烈,一直在添油加醋,给人讲述槐谷子多么笨手笨脚,把一炉丹药炼得乱七八糟,最后竟然浓烟滚滚,门窗掉落,险些把房子给拆了,简直是笑话。最后他认定,槐谷子必定是个骗子。 李水听得心中暗怒:在宫中指责一个方士是骗子,这是把我往死里整啊。 那小宦官听了一会,就急匆匆地走了,估计是向嬴政报信去了。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却渐渐的冷静下来了。 他忽然发现,卢烈说了这么多,对于丹炉为什么爆炸,却一直含糊其辞,难道说,他没有见过丹炉爆炸? 是了,史载火药最早就是炼丹方士偶然弄出来的。而它出现的时间,大概就是战国到秦汉。 难道说……自己这次爆炸,是世上第一次? 忽然间,李水有了一个死中求活的办法,于是咧嘴笑了笑,大踏步地向卢烈走过去了。 卢烈见李水一脸的不怀好意,有些害怕,喝道:“槐谷子,你要做什么?” 李水走到卢烈身边,低声说道:“要死了,拉个垫背的。” 卢烈吓得打了个寒战,刚要逃跑,李水就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面。 李水一边打,一边高声叫嚷:“你敢毁我仙丹?我与你不共戴天。” 卢烈躺在地上,憋屈的要命:“我何时毁你仙丹了,这不是无赖吗?” 李水又抬起头来,朝着周围的方士喝道:“尔等毁我仙丹,我与尔等方士,不共戴天。” 旁边围观的方士都有点纳闷:“与我等何干?为何要与我们不共戴天?这槐谷子也太记仇了,不就是你嘲笑两句吗?” 李水正打得带劲,刚才那小宦官已经带着侍卫匆匆赶到了。 小宦官大声说道:“绑起来,大王要亲自审问。” 第二章 我曾梦中遇仙人 侍卫们很麻利的将李水绑起来了。 结果李水一直嚷嚷:“卢烈毁我仙丹,为何不绑了他?” 卢烈脸都白了。 可是小宦官哪管谁是谁非?直接说道:“将卢烈也绑了。” 李水又喊道:“这些方士,个个有罪。毁我仙丹,他们全都有份。” 那些方士全都吓坏了,七嘴八舌的为自己辩解。可是小宦官听都不听,一股脑的全绑了,是不是有罪,自然有人定夺。 于是乎,方士们被绑成一串,浩浩荡荡的押出了迎仙殿。 李水走在最前面,趾高气昂,像是立了多大功劳似的。 跟在后面的方士个个后悔不已,早知道槐谷子这人如此疯狂,就不来凑热闹了。现在他炼丹失败,必死无疑,可临死之时,要是反咬一口,拉几个人下水,那岂不是糟糕透顶? 一行人战战兢兢,最后被小宦官带到了一处偏殿之中。 李水看见院落之中,站着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身上没有穿着繁琐的龙袍,没有戴着帝冕,只是穿了一身常服,但是那种威严的气度,令人心生畏惧。 李水马上就猜到了,此人就是刚刚统一了天下的嬴政。 小宦官尖着嗓子叫了一声:“见到大王,还不行礼?” 于是李水和身后的方士纷纷跪了下去。 嬴政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理他们,只是看着一间屋子。 那屋子,屋门紧闭,里面隐隐传来一阵咳嗽声。 片刻之后,屋门打开,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走出来。他向嬴政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公子背上疮疽,已然涨得极大。赤红紧绷,随时会崩裂。到这时,已经无法用药了。” 嬴政的神色变了变,问道:“一旦崩裂,会如何?” 老头咬了咬牙,说道:“神仙难救。” 嬴政有些颓然,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此天命耳,你退下吧。” 那老头行了一礼,背着药箱子走了。 李水跪在地上,心思起伏:“疮疽?其实这东西就是背上的大疙瘩,在后世根本不算病,可是在古代,那简直就是绝症,因为疮疽一崩,随之而来的就是感染。如果能够杜绝感染的话,这倒也不难治……” 李水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嬴政淡淡的说道:“何人是槐谷子?” 李水连忙抬起头来,说道:“臣便是槐谷子。” 嬴政面无表情:“你来到宫中,已有十日,一炉丹药也不曾炼出来。不少人向寡人进言,说你是骗子,你有何话说?” 李水还没说话,身后的卢烈就大声说道:“大王,这槐谷子,当真是骗子啊。世人皆知,仙丹乃仙家之物,此等宝物,只能向仙家求来,岂能由凡人炼制出来?这人妖言惑众,实在是包藏祸心啊。” 卢烈开口之后,其余的方士也纷纷附和。说丹药只能向仙家求,不可以自己炼。 李水这时候终于明白槐谷子为什么受到敌视了。 本来咸阳的方士,全是求药一派。 这一派人就如同后世不靠谱的创业者,对着秦始皇这个投资人吹一通牛逼,拉来一大笔投资,然后就周游天下,美其名曰寻找仙人。 等钱花完了,再回来说仙山有眉目了,只是路途遥远,经费不够。于是又拉来一笔投资。 结果槐谷子这家伙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说不必寻找仙山,我可以开炉炼丹。经济实惠,见效还很快。 这简直是砸了方士们的饭碗啊。砸人饭碗,仇恨不共戴天,也难怪卢烈整天对槐谷子冷嘲热讽了。 嬴政问李水:“你怎么说?” 李水不慌不忙的说道:“众方士寻找仙山,动辄数十年,最终一无所获。大王不加怪罪。为何在下十日未成丹,便要加罪呢?” 嬴政微微一愣,觉得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李水精神抖擞,继续向嬴政说道:“臣只是肉身凡胎,炼制仙丹,何其不易?这十日以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今日总算有些眉目。却不想,被卢烈破坏了。” “卢烈等人,一直鬼鬼祟祟,窥探不休,再加上冷嘲热讽,影响臣心境。以至于行错一步,导致仙气骤然激发,犹如滔天洪水,全部汇聚在小小的丹炉之中。那丹炉如何承受得住?因此骤然炸裂,这才惹得丹房中烟尘弥漫。大王若是不信,让人一看便知。” 李水叹了口气,一脸哀怨的说道:“炼制仙丹,同样需要机缘。像今日这般天时地利人和,不知道何时才能集齐了。或许再等上十年,方可炼出仙丹。” 周围的方士一听这话,差点晕过去。槐谷子这家伙,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坑死啊。看你一眼,你炼丹就失败了?真是岂有此理。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小宦官,那小宦官心领神会,急匆匆地走了。 一刻钟后,小宦官带着一个男人来了。 那男人行了一礼,说道:“廷尉正曹掾,拜见大王。”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曹掾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下官已经在丹房勘察过了。只见丹炉四分五裂,墙体也多有开裂之处。观其断口,确实并非人为,似乎是丹炉之中,有一股气,骤然膨胀,不得宣泄,因此炸裂。至于这股气是不是所谓仙气,下官就不得而知了。” 卢烈听到这里,心中一片冰凉。难道槐谷子这家伙,还真的炼出来了仙丹?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双目赤红,盯着槐谷子说道:“仙丹乃仙家之物,你为何会炼制?你分明在说谎。” 李水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数月之前,在下梦中遇仙人,仙人教我仙术,命我前来咸阳,辅佐大王。” 卢烈快气疯了,这谎话简直是在侮辱人的智商。他卢烈寻找仙人数十年,都没有梦到过,槐谷子这家伙,凭什么梦到? 嬴政冷眼看了李水一会,淡淡的说道:“丹炉炸裂,或许是仙丹所为,或许不是。你如何自证?” 在这一刻,李水忽然意识到,嬴政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蠢。自己编的这套谎话,未必能骗得过他。 是了,既然是千古一帝,怎么会如此愚蠢,被方士耍的团团转? 秦皇汉武,都只是太想要长生了,这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给予方士支持。 一旦帝王耐心耗尽,就会杀了这些骗子。但是对长生的渴望,又让他们开始支持另一批骗子。 李水这时候心思通透,他知道,自己必须想个办法,向嬴政证明自己真的有仙术。否则的话,就算他不杀自己,也得把自己关起来,直到炼出来仙丹为止。 嬴政缓缓走到李水面前,冷着脸说道:“寡人在问你话,你如何自证?莫非你要寡人等上十年,等你炼出仙丹?” 李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来了:“大王,疮疽乃是绝症,若臣可以医治公子背上疮疽,是不是可以证明,身怀仙术了?” 嬴政顿时变色,一脸希冀的看着李水:“此言当真?若你可以医好疮疽之疾,寡人自有封赏。” 还没等李水回答,嬴政又面色一沉,说道:“若你敢诓骗寡人,则要受腰斩之刑。” 李水打了个寒战,不过煮熟的鸭子嘴硬,到这时候,必须得挺着。 他看了卢烈一眼,拱手向嬴政说道:“若我医好了公子,卢烈怎么办?” 嬴政说道:“诬告者反坐。若你无辜,则卢烈受腰斩之刑。” 卢烈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李水向卢烈笑了笑,然后向嬴政说道:“臣,请求查看公子病情。” 第三章 蒸馏法 医生要见病人,这无可厚非。于是嬴政点了点头。 卢烈看见李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来由的一阵慌乱。难道……他真的能治好疮疽之疾? 卢烈脑子一热,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嬴政面前,哭着说道:“大王,公子身份尊贵,岂能由这个骗子亵渎?” 嬴政面色一沉,有些不快。 李水瞥见嬴政的脸色,顿时心里有底,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一个大耳光甩在卢烈脸上:“公子危在旦夕,你还在这里阻挠不休,莫非你不希望公子痊愈?卢烈,我与你不共戴天。” 卢烈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脸有点纳闷:“为何你总强调,与我不共戴天?” 就在卢烈纳闷的时候,李水已经推门走到那间屋子当中了。 屋子里面陈设典雅高贵,燃着好闻的熏香。有两个宫女,正在跪坐在一张矮塌前。 李水走过去,看见矮塌上的人身形很小,大约只有十来岁的样子。 李水有点纳闷:“这么小?” 那两个宫女见有男人来了,都有点拘谨,行了一礼,退避在旁边。 李水也没有理会两个宫女,只是观察者矮榻上的人,只见他赤着上身趴在那里,后背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疮疽。确实如刚才那医生所言,已经涨的极大,可能很快就要崩裂了。 李水蹲下去看了看,见榻上的人还醒着。是个男孩。 男孩朝李水笑了笑,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李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闭着眼说道:“嬴伏尧。” 李水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觉得这一两日内,疮疽是没有问题的,不会破裂。 于是李水吩咐那两个宫女,好生照看嬴伏尧,不要碰坏了疮疽。 然后他快步走出去了。 嬴政还等在外面,他看见李水出来,眼睛中露出来了一丝紧张。不过这紧张的神色一闪而逝,又变成了冷静和冷漠。 帝王,帝王就是要无情啊。喜怒形于色的帝王,太脆弱了,如何统治天下?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伏尧公子的病,臣可以治好。” 嬴政顿时松了口气。 李水又说:“今日天色不早,恐怕来不及了。明日我会来行仙术。请大王派两三个人,听我调用。我要做些准备。” 嬴政随手指了指身边的小宦官:“季明,你再选两个人。这几日,你们三个就跟在在槐谷子身边,寸步不得离开。” 那个叫季明的小宦官答应了一声,他知道,这是要监视着槐谷子,免得他跑了。 吩咐完了之后,嬴政就离开了,他日理万机,病人即使是他的儿子,也不能因此而废了国事。 卢烈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溜走了,免得李水再找借口打人。 李水看着卢烈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然后对季明说道:“随我出宫。” 季明吓了一跳,心想:“这就要逃跑了?” 他紧张的问道:“槐大人,你要出宫做什么?” 李水一边走一边说:“买酒。” 季明紧跟在李水身后,沿途随便拉了两个小宦官做苦力。其中一个叫小乙,另一个叫乌交。 三个小宦官一路上交头接耳,神色复杂的跟着李水出了王宫。 刚刚走出宫门,李水迎头碰到了一个面色粗犷的男人。 这男人一把拉住李水的胳膊,问道:“槐兄,我听说丹房出事,正要进宫看你,你无事吧?” 李水愣了一下,随即认出来,这人是大将军李信。 当年李信伐楚失败,被项燕追的走投无路,恰好遇见了槐谷子,救了他一命。 后来楚国灭亡,槐谷子来到咸阳,希望入宫炼丹。李信知恩图报,向嬴政举荐了他。 两人也算是至交好友了。 李水见李信一脸诚恳,关切之情绝对不是假的。不由得有些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无事。出宫走走,李兄不必担忧。” 李信点了点头:“无事便好。” 季明在后面犹豫了一下,然后凑到李信耳边,小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李信听完之后,大惊失色,急匆匆地入宫去见嬴政了。 李水没有注意到李信,他正绞尽脑汁的想制作酒精的步骤。 片刻之后,李水走到了一家酒肆之中。 他们四个刚刚进去,老板就热情的迎了上来:“几位贵客,要什么酒啊。” 李水想了想,说道:“要好酒,要烈酒,要能醉人的酒。” 老板指着墙角几坛酒,眉飞色舞的说道:“此酒名曰醉仙酒,神仙都能醉倒。它的性子最烈了。” 老板唯恐说服力不够,又神神秘秘的加了一句:“宫中的方士,比如卢大人,侯大人,个个喜欢此酒,时不时便来买上一两坛。” 李水听他提起方士,顿时勃然大怒,使劲拍着柜台,大声嚷嚷道:“我槐谷子,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你把这句话记下来,给我广而告之。凡事来找你买酒的人,你都要传达到。” 老板吓了一跳,唯唯诺诺。 李水指着醉仙酒说道:“先来三坛。若真能醉倒神仙,自有重赏。若坏了宫中大事,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老板吓得魂都快飞了:“醉倒神仙,那是比喻啊,岂能当真?诸位……诸位是宫中来的?” 季明几个也懒得搭理他,一人搬了一坛酒向外面走。 李水使劲拍了拍柜台:“付钱,付钱啊。宫中买酒,便不用付钱了吗?” 季明心想:“宫中买酒也需要付钱?” 不过他也不敢违拗李水的意思,费劲的掏出来一串秦半两,扔在了柜台上。 李水把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向兰池宫走去。 老板越想越怕,连忙追上去,拉住李水说道:“大人,大人,我还有几坛更烈的酒,这醉仙酒,就放下吧。” 随后,也不管李水是不是答应,老板把那几坛兑了水的醉仙酒抱了下来,扔在墙角。然后一人给换上了一坛真正的烈酒。 回到兰池宫之后,李水找了一些瓦罐,然后开始煮酒。 按照后世学来的知识,水的沸点是一百度,而酒精的沸点只有七十八度。因此,只要把酒加热到两者沸点之间。就可以从蒸汽中收集到大量的酒精。 这就是后世的蒸馏法。 李水试了一下,效果果然不错。只不过器具简陋,这酒精的度数可能不够高,于是李水反复蒸了三次。 季明在旁边坐了一会,只觉得酒香越来越浓,最后几乎醉倒了。 他看着那一罐透明的液体,忍不住问道:“槐大人,这是什么?”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此乃酒中精华,名曰酒精。” ………… 与此同时,在嬴政书房。 李信正在一脸诚恳的进言:“大王,槐谷子此人,性情温顺,心思单纯,绝非骗子。炼丹不成,或许另有原因,大王万万不可贸然加罪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寡人已经给过他机会了。若他能医好伏尧身上疮疽,我自然饶他不死。” 李信叹了口气,说道:“疮疽之疾乃是绝症。想要医好,何其难也。想必是槐谷子走投无路,这才孤注一掷。大王,若槐谷子能医好公子,请大王重赏。若医不好,也请饶他一命。此人颇有才华,末将在楚地,亲眼见他治病救人。当时项燕紧追不舍,末将身受重伤,眼看就要……” 李信还没有说完,旁边一个年轻的武将就打断了他的话。 那人笑嘻嘻的说道:“楚地,楚地。李大将军对楚地,真是念念不忘啊。那一战,丢盔弃甲,二十万大军,葬送殆尽。若非我祖父重振大秦声威,李大将军罪过可就大了。” 李信勃然大怒,挥舞着拳头叫道:“哪怕是王翦,也不敢在本将面前如此说话,哪怕是尔父王贲,见了本将也恭恭敬敬。你王离算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嚣张。” 王离冷笑了一声,说道:“李老将军,要动手吗?我王离可不怕你。” 李信听他叫“老将军”,顿时气的差点晕过去。老子才四十岁啊,就被称为“老”了? 这时候,嬴政冷冷的喝了一声:“够了。本王面前,尔等安敢如此放肆。” 王离干笑一声,说道:“大王,我只怕李老将军,既无带兵之能,又无识人之能。若损兵折将,我大秦还可以重整旗鼓,若害死了伏尧公子,那就追悔莫及了。” 李信还要说话,嬴政伸手止住了他,然后对旁边的小宦官说道:“将季明唤来,看看槐谷子准备的如何了。” 片刻之后,季明满身酒气,小跑着来了。 嬴政大怒,冷冷的说道:“寡人让你盯着槐谷子,你敢饮酒放纵?” 季明吓得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奴婢,奴婢不敢饮酒,这是槐谷子在煮酒,有酒气沾染到了奴婢身上。” 嬴政怒意更盛:“他不想办法救伏尧,却在煮酒?” 季明战战兢兢说道:“槐谷子从酒中,煮出来了一样东西,名字叫酒精。意思是,意思是……” 季明歪着头想了一会,然后很肯定的说道:“意思是酒中妖精。” 嬴政勃然大怒,随手将手中的竹简砸在季明身上:“放肆。槐谷子安敢如此戏耍寡人。” 第四章 三更半夜做手术 酒中有妖精?王离差点乐出来。这槐谷子是不是骗子,简直昭然若揭啊。 嬴政怒气未消,喝道:“来人,将槐谷子斩了。” 李信忽然跪倒在地,哀求道:“大王,若医治失败,再斩不迟啊。反正,反正……” 后面的话,李信没有说出来。但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反正嬴伏尧是疮疽之疾,必死无疑。就让槐谷子死马当活马医吧。 嬴政瞪了李信一眼,再次下令拿下槐谷子。 李信有点急了,槐谷子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恩人有难,自己岂能袖手旁观? 他咬了咬牙,说道:“只求大王给槐谷子一个机会,若医治失败,末将愿意与槐谷子同罪。” 王离在旁边啧啧连声:“李老将军,何必如此啊。这骗子如此荒唐,谁看不出来?就因为他救过你一次,你便对他深信不疑?” 李信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怒火,猛的跳起来,在王离脸上来了一拳。 王离顿时鼻血长流。他气的哇哇大叫,正要举手还击。嬴政将几案上的竹简全都扔了过来,骂道:“滚出去。” 于是李信王离季明三个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不过,无论如何,嬴政总算没有再说斩杀槐谷子的话,李信算是给李水争取到了一线机会。 季明回到丹房,看见李水正在磨刀石上磨刀。那把手指宽的剃刀已经磨的锃光瓦亮了。 季明现在看见李水就心惊胆战,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槐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李水漫不经心的说:“治病。” 然后他拿手指试了试刀刃,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很锋利。看来这一次,刀到病除,嬴伏尧的命算是有救了。” 季明叹了口气,现在他觉得槐谷子不是骗子,倒有些像是疯子。罢了,无论是疯是骗,反正他活不了多久了。 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较劲,他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 卢烈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万一槐谷子把嬴伏尧救活了,自己岂不是要受腰斩之刑? 虽说疮疽乃是绝症,可万一……万一槐谷子真的有什么妙法呢? 卢烈越想越怕,看看太阳已经落山,自己也睡不下去。就溜溜达达,来到了槐谷子的小院之外。 那个叫小乙的宦官,就坐在门口,一脸痛苦的清洗一块白布。 卢烈拍了拍小乙的肩膀,将他拉了出来,然后塞了一串秦半两。 小乙心领神会,对卢烈说道:“卢大人,你想知道什么?” 卢烈问小乙:“槐谷子,准备怎么救伏尧公子?” 小乙说:“怎么救,奴婢不知道。不过这一天,槐大人倒忙得很,先是抓酒中的妖精,然后又磨刀,说是用刀救人。再后来,又命奴婢几个洗白布。三尺宽的白布,已经洗了十丈多长了。奴婢寻思,这东西,不会是用来上吊的吧?” 卢烈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笑道:“以我观之,槐谷子所作所为,不像骗子,更像是疯子啊。” 小乙像是遇到知己一样,又惊又喜:“卢大人也这么认为?” 卢烈更加放心了,拍了拍小乙的肩膀,低声说道:“若他有什么动静,记得叫我一声。” 随后,卢烈就安心的回去睡觉了。这一觉睡的很踏实,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没有梦到仙人…… 小乙和乌交轮着班洗白布,一直洗了二三十丈,洗干净之后,又被李水要求在水中煮。 足足煮了半个时辰,又放到酒精中泡,然后才晾了起来。 等到午夜时分,这白布也干得差不多了。 李水点着灯看了看,白布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经有点像是后世的绷带了。 于是他给手消了毒,然后满意的将白布卷了起来。 卷好了之后,李水将季明三个小宦官叫了起来。然后吩咐道:“洗澡。洗干净一点。若因为你们脏污不堪,害得伏尧公子丢了性命,大王怕是要将你们五马分尸。” 季明几个人吓了一跳,连忙去洗澡了。 李水这个人,喜欢拉人垫背,他们早就见识过了。因此他们洗的格外认真,直到把皮肤搓的泛红才罢休,就是怕被李水抓到借口。 等几个人都洗好了,换了新衣服,李水这才搬出来几个瓦罐,交给小宦官,说道:“此乃酒精,珍贵无比,万万不可弄撒了。好了,跟我走吧。” 季明一头雾水:“槐大人,咱们往哪走啊。” 李水说道:“自然是去治病。” 季明吓了一跳:“现在是半夜啊。” 李水无奈的说道:“没办法,你们这瓦罐,密封性太差,酒精挥发得太快,真要等到明天,辛辛苦苦蒸馏出来的酒精,全部跑光了。” 季明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玩意?这酒中妖精还会逃跑?” 小乙和乌交则看到李水手里面拿着一把剃刀,磨的极为锋利。他们有些害怕的想起来了一句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在经过卢烈住处的时候,小乙故意落后了几步,然后在卢烈门外叫了几声。至于卢烈起不起得来,他就管不着了。 一行四人很快到了嬴伏尧的住处,李水直接提着刀进了那间屋子。 里面两个宫女还在,除了宫女之外,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妇人。这妇人脸上还带着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 妇人见有男子闯进来,顿时吓了一跳,扭头想要避开。 季明忙在旁边解释道:“这位是替大王炼丹的方士,槐谷子大人。专程来给公子城治病的。” 李水强调说:“是与其他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这一点不要忘了。” 然后他漫不经心的说道:“闲杂人等,可以出去了。” 两个宫女看了看那美貌妇人。 妇人说道:“我乃伏尧生母……” 李水又说:“亲属也不得围观,快出去。” 季明苦着脸,将妇人和宫女都劝出去了。 李水先吩咐小宦官,在屋子里面撒了酒精。又把两盏蜡烛熄灭了,换上自己制作的酒精灯。 酒精灯这东西,既明亮又干净,最适合手术了。 为了制造无影灯的效果,几只酒精灯绕着矮塌摆了一圈。 季明眼睛都看直了:“这样摆一圈,有点像是巫术啊。咦?伏尧公子怎么没有影子?啊呀呀,槐大人的手也没有影子。” 巫术,这绝对是巫术。只有鬼才没有影子。 季明越想越害怕,不由得胯下一紧。然而很快他又想到,若弄脏了屋子,槐谷子怪罪下来,自己小命不保,于是又硬生生的忍回去了。 “我可是个阉人啊,没想到还能把尿意忍回去。”季明有点自豪,自豪中又有点心酸。 李水拿出来几块白布,递给小宦官们:“蒙住口鼻。” 季明几个依言蒙上了,觉得自己活脱脱的像个盗贼。 李水又把剃刀在酒精中消了消毒,然后随口问嬴伏尧:“方才那妇人,是你母亲吗?” 嬴伏尧年纪幼小,也没有那么多城府,只是见李水行为古里古怪的,有点害怕。于是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李水又说道:“你母亲叫什么?” 嬴伏尧回答说:“母亲没有名字,原本姓虞。宫中都叫她虞美人。”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宫中女子,真是可怜啊,哪怕被皇帝临幸,还是连个名字都没有。方才我见你母亲脸上带着泪痕,看来很关心你啊。日后你长大了,一定要孝敬她啊。” 嬴伏尧回答:“那是自然。” 季明听的冷汗直冒。这槐大人胆子太大了,宫中的事,岂是这般随意打听,随意议论的? 只见李水和嬴伏尧聊的火热。嬴伏尧渐渐的放下了戒心,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李水忽然手起刀落,在疮疽上划了一刀。 嬴伏尧猝不及防,又觉得痛不可当,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原本等在门外,惴惴不安的虞美人,听到这一声惨叫,顿时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第五章 买棺要趁早 不仅虞美人吓得晕了过去,屋子里面的三个小宦官,也抖作了一团。 李水喝道:“慌什么?过来,把公子按住。” 小乙和乌交战战兢兢的走过去,把正在挣扎的嬴伏尧给按住了。 李水一边清理疮疽中的脓血,一边不好意思的说道:“公子,在下没有准备麻醉药,忘记这回事了,真是不好意思。” 嬴伏尧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哭。 李水叹了口气,嘟囔着说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清理完了脓血,消消毒,止止血,缠上绷带,有个三五日就好了。疮疽说白了,也就是个皮外伤而已。” 一边说着,李水已经清理完了脓血,然后把酒精倒在了伤口上。 嬴伏尧又是一声惨叫。 刚刚被宫女叫醒的虞美人实在忍不住了,扑到门口就要闯进去。 李水冷静的吩咐季明:“挡住门,若有闲杂人等进来,害死了伏尧公子,你们都要五马分尸。” 季明生无可恋的挡住了门,一个劲的在心中哀呼:“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虞美人使劲的砸门,可是季明根本不敢开,正在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卢烈来了。 刚才小乙把他叫醒了,那时候他睡的昏昏沉沉,在床上坐了一刻钟才回过神来,这才匆匆穿上衣服,赶了过来。 卢烈到了之后,有点茫然的看着这一幕,好奇的问旁边的宫女:“这是怎么了?” 宫女说道:“方才,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大人,提着刀来治病。把虞美人和奴婢都赶出来了。前后不到一刻钟,里面就传来了伏尧公子的惨叫。虞美人放心不下,想要进去看看,槐大人却命人堵住了门。” 卢烈听到这里,顿时眼睛一亮,这槐谷子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他的眼珠转了转,然后就给虞美人支招:“快去禀报大王。” 虞美人顿时醒悟过来,凭自己的力气,怎么也闯不进去,为今之计,只有把大王请来了。 虞美人也来不及道谢,急匆匆向嬴政的寝宫跑过去了。 嬴政已经睡下了,侍寝的小太监哪敢把他叫醒?结果心急如焚的虞美人大声叫道:“大王,伏尧要被槐谷子害死了。” 嬴政猛的从睡梦中惊醒,直接披了一件衣服,便从寝殿中走了出来。 他又惊又怒,问道:“槐谷子要谋害伏尧?” 虞美人跪倒在地上,哭诉说:“方才妾身正在照料伏尧,槐谷子突然闯进来,将妾身赶了出去,然后封了门窗,时间不长,里面便传来伏尧的惨叫声。妾身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来见大王。” 嬴政咬着牙说道:“槐谷子,好大的胆子。” 随后,他大踏步地向嬴伏尧的住处走去。 等嬴政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季明打开了房门。小宦官乌交,正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来。 嬴政勃然大怒,一脚踹向乌交。 乌交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那一盆血水,全洒在了旁边的卢烈身上。 卢烈抹了抹脸上的血水,心里却乐开了花。 嬴政还要往里面闯,李水却走了出来,拦住嬴政,说道:“大王,手术极为成功。伏尧公子,已无大碍,然而为了预防感染,请大王不要进去,耐心等上一二日。” 嬴政微微一愣。李水的话,他没有全部听懂,但是至少明白,嬴伏尧的命似乎保住了。但是还很脆弱,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李水稍稍侧了侧身子,指着矮塌上的嬴伏尧说道:“疮疽已除,三日之内,便可痊愈。公子好的很,大王不信,可以亲自验证。” 嬴政看见嬴伏尧趴在那上面,一动不动。后背上的血已经清洗干净了,那里缠着一条白布。 嬴政叫了一声:“伏尧,你觉得如何了?” 嬴伏尧根本不回答。 嬴政疑惑的看向李水。 李水有点尴尬,解释说:“公子被疮疽折磨了这么多天,早已精疲力尽。如今疮疽除去,一身轻松,已经睡着了。” 旁边的卢烈插嘴说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槐谷子,你不是在诓骗大王吧?” 李水直接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卢烈,你敢诅咒公子?你安的什么心?” 嬴政本来也疑惑嬴伏尧是生是死,结果李水这么一说,嬴政也感觉卢烈有点多嘴,说话很晦气,于是不快的看了他一眼。 嬴政想了想,指着小宦官季明问道:“伏尧如何了?” 季明小声说道:“大王,公子确实睡着了。嗯……昏迷了。” 他很谨慎,万一过一会公子死了,可与自己无关,自己可没有谎报军情。 嬴政点了点头,看向李水:“三日之后,伏尧可以痊愈?” 李水点了点头:“行走坐卧,与往日无异。” 嬴政点了点头:“好。寡人便再给你三日时间。” 随后,嬴政转身走了。 虞美人带着哭腔叫了一声:“伏尧……” 李水淡淡的说:“家属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了。季明,把夫人请出去。” 于是虞美人又被赶出去一次。 卢烈见虞美人站在院外,一直哭哭啼啼。忍不住提醒她一句:“夫人,若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一定不可放过槐谷子。” 虞美人咬了咬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 李信府,灯火通明。 李信正跪在搓板上。 李夫人已经训了他大半夜:“为了一个区区槐谷子,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吗?他治不好公子,你也要受罚?公子得的是疮疽之疾啊,你这是送死。” 李信苦着脸说了一句:“今日王离对我冷嘲热讽,在大王面前,说我既无带兵之能,又无识人之明。夫人,我可是大将军,与王贲同辈。他王离叫我一声伯父都不为过,安敢如此辱我……” 李夫人气的跺脚:“被人激了一句,就什么都不顾了?连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不想了?” 李信低着头说:“大王对我颇为赏识,即便要治罪,应该也不至于连累亲族。” 李夫人气的大叫:“你有理,你总是有理。藤杖,取藤杖来。” 站在外面的家丁和丫鬟都心惊胆战。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可是总有特例。比如李信大将军,作战勇猛,性格火爆,谁也想不到,他竟然畏妻如虎。 李夫人拿过来了藤杖,要打在李信身上。终究还是有些不舍。于是把藤杖狠狠的摔在地上,哭着说道:“我说一句,你便顶上一句。你这是鬼迷了心窍啊,为何就认准了这个槐谷子?人人都知道他是骗子,为何你深信不疑?” 李信苦着脸说道:“这槐兄,当真是身怀绝技啊。当日我身受重伤,走投无路……” 李夫人恼火的说道:“走投无路,遇到了槐谷子。他喂你吃了几丸丹药,把你的伤治好了是不是?自你伐楚回来,这话已经说了成千上万遍了。” “他槐谷子治好了你的伤又怎么样?他能治伤,我算他是神医,可他不是神仙,你凭什么信他会炼仙丹?” “神仙飘渺,谁又见过?当日你举荐他入宫炼丹,我便觉得不妥。如今你又以身家性命力保他治疗疮疽。你……” 李夫人正在生气,忽然有个家丁小跑着喊道:“夫人,夫人,宫中有消息传出来了。” 李夫人忙问道:“怎么样?” 那家丁气喘吁吁的说道:“宫中的宦官说,槐谷子三更半夜,提着刀进了伏尧公子房间,将虞美人赶了出来,说是要治病。片刻之后,里面便传来公子的惨叫声。如今公子被他折磨的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只要公子一死,槐谷子便要受刑了。” 李夫人一听这话,几乎晕倒。 她定了定神,指着管家说道:“李甲,李甲,你快去。” 李甲一脸紧张的问:“夫人,我快去做什么?” 李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快去,去给你家李将军,买一口棺材回来。” 第六章 毒杀 李夫人怒气冲冲,要李甲去买棺材。 李甲则苦着脸说道:“夫人,如今天色已晚,这个……” 李夫人使劲跺了跺脚,大踏步地向外面走。 李信有点慌,连忙问道:“夫人,你到哪去?” 李夫人头也不回的答道:“我亲自替你挑一副好棺木。” 李夫人带着几个人,径直出了大门。家里面就剩下李信和几个下人。 空气突然安静,人人都有些尴尬。 李信干咳了一声,对旁边的李甲说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李甲回过神来,连忙将李信给搀扶起来了。 李信的两腿早就已经跪麻了,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可是大街上早就不见了李夫人的身影。 李信想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买了也就买了,人总有一死,反正早晚用得上。” 后面一群下人,全都憋着笑。 李夫人自然不是真的去买棺材。她乘车到了淳于越府中。 淳于越是当世大儒,大秦博士,扶苏的老师。 在吓人的头衔之下,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信的姐夫。 只不过他看不惯李信整日打打杀杀,粗鄙不堪。每次见到李信之后,就是一番批评教育。 故而,自从李信的姐姐去世之后,李信就没有登过淳于越的门,只当是没了这个姐夫。 若在往日,李夫人也不会去招惹淳于越,可是如今李信危在旦夕,李夫人思前想后,也就淳于越能在嬴政面前说上一两句话。 因此李夫人硬着头皮来了。 守门的家丁还算客气,让李夫人进去了。但是进去之后,就一直在前厅等到了天蒙蒙亮。 这种故意的怠慢,让李夫人怒火中烧,只是今天有求于人,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鸡叫三遍之后,终于有个下人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李夫人,我家主人有请。” 李夫人跟着下人走到了后堂,抬眼一看,差点给气死。 淳于越穿的整整齐齐,正在吃早饭。关键是这早饭是一个人的量,显然没有给李夫人准备。 李夫人咬着牙行了一礼:“见过姐丈。” 淳于越不说话。 李夫人又硬生生的说了一句:“见过姐丈。” 淳于越还不说话。 李夫人提高了声音,喝道:“姐丈!” 淳于越抬眼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来。 旁边有个小丫鬟走过来,小声对李夫人说:“子曰,食不言寝不语。夫人有事,等我家主人用过饭再说吧。” 李夫人恨不得当场转身走了。可是想想李信,又忍下来了。 淳于越细嚼慢咽吃了半个时辰,然后才抹了抹嘴,慢条斯理的说道:“李信与槐谷子的事,老夫已经听说了。” 李夫人行了一礼,说道:“还请姐丈救李信一命。” 淳于越捋着胡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昔日李姬在世之时,我便说过。她这个兄弟,单纯鲁莽,岂能成事?李姬不信,还和老夫吵了一架,呵呵,今日不是验证了老夫这句话了吗?” “他李信在楚国战败,回来之后,就应当闭门思过,以示惭愧。偏偏要与王贲王离父子争个高下。” “与王离争执也就罢了。偏偏还嫌麻烦不够多,又举荐了什么槐谷子。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个道理李信也不懂吗?炼仙丹,哼哼,可笑至极。” “举荐槐谷子也就罢了。槐谷子坏了事,他李信顶多算是识人不明。他可倒好,居然以身家性命为槐谷子做保。” “若是别的事,一时意气,做保也就罢了。可他保的是医好疮疽之疾啊,此乃绝症啊,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李夫人始终没有说话。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李信不肯见淳于越了。 这家伙好为人师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从见面到现在,且不说肯不肯帮忙,先来一通批评教育。 李夫人耐着性子等了很久,淳于越终于叹了口气:“罢了,李信好歹是李姬胞弟,我这做姐丈的,岂能不管?” 李夫人总算松了口气,道了一声谢。 淳于越摆了摆手,说道:“大王爱好法家刑名之学,而我这一身,是正统的儒家学说。虽然为大秦博士,可是并没有多少权势。顶多,也就保住李信的性命罢了。” “今日之后,李信就解甲归田,告老还乡,安安稳稳,做一个富足翁,了此一生罢了。” 李夫人心中有些失落,不过转念一想,能留住一条命,也就不错了。于是又向淳于越道了一声谢。 淳于越也不客气,淡淡的说道:“你请回吧,老夫要上朝了,今日有朝议。” 李夫人迫不及待的走了。 淳于越穿上朝服,自言自语的说道:“若人人都如老夫一般,身怀仁义礼智信,岂会有如此多的糟心事?世人都欠缺教化啊。” ………… 天快亮了,百官陆陆续续的上朝了。嬴伏尧房间内。李水使劲打了个哈欠,他已经熬了一夜。 伏尧还没有醒,不过也没有发烧,就目前看来,情况还算不错,没有发生感染。 根据李水的估计,到天亮时分,大概也就能缓过来了。 只是皮外伤而已,不至于卧床不起。 他的眼睛像外面瞥了瞥,看到卢烈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 这一晚上,不仅自己没睡,卢烈也没睡,一直鬼鬼祟祟的在外面转悠。 李水对旁边的季明说道:“其实,我心地善良,不忍心杀伤人命。” 季明咧了咧嘴,只能当李水是在说反话。 李水又叹了口气,说道:“卢烈此人,虽然死有余辜,但是我不忍心因为一个赌约,就让他受腰斩执行。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季明心中打鼓:“给机会?怎么给?难道要伏尧公子一直昏睡下去?这样你李水不用死,卢烈也就不用死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季明感觉李水真的能做出来。这几天接触下来,他已经看清楚了,李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做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季明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能离开此人,不要受到牵连。 就在季明心乱如麻的时候,站在院子外面的卢烈也心乱如麻。 从李水医治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伏尧公子一直没有动静。 卢烈叹了口气,有些邪恶的想:“伏尧,为何还不死呢?待他死了,老夫也就可以放心了。” 久而久之,他心里面忽然生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伏尧,被治好了怎么办?过一会,他不会醒过来了吧?” 这几天卢烈翻遍了医术。发现当真有一个患了疮疽之疾,活下来的病例。 根据医书记载,疮疽崩裂之后,随之而来的往往是高热不退,人事不知,水米不进。 一般人躺上三五天,就在高烧中死去了,至死不曾睁眼。 不过,记载中有一人,向来身强体壮,他熬了过来,一直熬到了退烧。不过醒了之后,原本强壮的身体,也是被折磨的骨瘦如柴,虚弱不堪。 当然,这样的例子只是记载中的,是不是确有其事,尚待考证。真正的病例,谁也没有见过。 因此说,疮疽之疾是绝症,倒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卢烈又安慰自己:“不可能。伏尧只有十岁,身体又弱,不可能活下来。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面忽然传来了李水惊喜的喊声:“醒了,醒了。伏尧公子醒了。快去报告大王。什么?公子说饿?快,快去准备汤食。” 于是小乙和乌交两个小太监跑了出来。 乌交向嬴政寝宫的方向去了,而小乙向火房走去。 卢烈贴着墙站着,身体已经抖得像是筛子了:“醒了?居然醒了,不仅醒了,还喊饿,这分明是治好了啊。” “伏尧醒了,我可就要死了啊。那腰斩之刑,何等的残酷?” 卢烈摸了摸自己的腰,两腿一软,坐倒在地上了。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就要寻访到仙山了,我求得仙药,可以做神仙,我不能死。”卢烈头上冷汗直冒,两个眼珠发红,整个人都有点癫狂了。 忽然,卢烈想起一样东西来:红信石。 这是在东方寻仙的时候,发现的东西。此物无色无味,却有剧毒,研成粉末,可以迅速的化在汤水之中。 恰好,卢烈就有一点。 如果……如果给伏尧下毒,毒死了他。那么秦王必定大怒,会立刻杀了槐谷子。 而人人都觉得,伏尧是死于疮疽之疾,死于槐谷子这个庸医之手。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红信石。 “伏尧不死,我就得死。”卢烈咬了咬牙,然后迅速的向住处走去了。 数十个呼吸之后,卢烈鬼鬼祟祟的进了火房。 小乙正在催促几个妇人煮汤,一边催促,一边抱怨:“公子已经醒了,立刻就要汤水喝,为何不提前备好?” 那几个妇人也抱怨:“谁知道公子这么快便醒了。” 卢烈趁人不备,将红信石的粉末撒入汤中。然后假装来火房找吃的,随便拿了两块肉就走了。 出门之后,卢烈藏在一个角落里,死死的盯着火房。 片刻之后,小乙提着瓦罐出来了。不错,正是被自己下了药的那一罐。 小乙步履匆匆,提着瓦罐进了伏尧的小院。 卢烈不敢露面,只是站在院子外面,耳朵死死的贴在院墙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天呐,死了,真的死了。”突然,里面传来季明的尖叫声。 卢烈眼睛一亮,嘴角露出来了得意的笑容。 然后是李水的声音:“汤食中有毒。” 然后是小乙慌乱的声音:“不是我,不是我。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下毒啊。” 李水问道:“有谁碰过汤食?” 小乙慌张的说道:“奴婢碰过,火房里的两个厨娘碰过。对了,方才卢大人进去寻吃的。” 卢烈听得一阵冷笑:“槐谷子,你眼看就要死了,还有心思破案呢?过一会大王满怀欣喜的来了,却看到爱子身死。盛怒之下,岂会让你争辩?” 卢烈想到这里,又有点纳闷:“乌交去了有一会了,也该把大王请来了吧?” 他一回头,然后就吓了一跳,乌交竟然站在自己身后。 乌交朝他笑了笑,说道:“奴婢并未去寻大王,伏尧公子也没有醒。是槐大人吩咐奴婢这么做的。” 随后,乌交揪住卢烈的衣服,将他推到了院子里面。 卢烈仔细一看,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 李水和季明几人,都站在院子里。在他们脚下,瓦罐被扔在地上,瓦罐旁边,还有一只死了的兔子。 李水看着卢烈,一脸感慨的说道:“卢兄,这兔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毒杀它?你真是太残忍了。” 第七章 都吃错药了 “完了,中计了。”这是卢烈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他的身子晃了晃,一跤坐倒在地,然后因为剧烈的恐惧,开始呕吐起来。 李水叹息着走过来,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卢兄,如果刚才你不是选择下毒,而是选择向我求饶,我是会向大王求情的,赌约因我而起,若我帮你求情,你应当可以活下来。” 卢烈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李水又说:“哪怕你不求饶,哪怕你瑟缩在自己的房间,一脸恐惧的等待被杀。或许我一时心软,也会替你求情。可惜啊,你竟然选择下毒。不仅要害我,还要害无辜的伏尧公子。” “唉,公子年幼,天真可爱。这样你都能下得去手。可见你这人坏到了什么地步,我槐谷子虽然慈悲为怀,可这时候,也只能硬起心肠,斩妖除魔了。” 季明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槐大人为何能如此堂而皇之,说出这等不要脸的瞎话来? 李水想了想,转身向小乙说道:“小乙,你之前收受卢烈贿赂,替他传递消息,已经犯了大错。这次下毒事件,念你不知情,姑且饶你一次。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由你来捆绑卢烈。” 小乙感激地眼泪都流下来了,结结实实的给李水磕了个头,然后把卢烈五花大绑。在绑卢烈的时候,小乙对其饱以老拳,以示与此人不共戴天。 绑好了之后,李水、季明、乌交三人,押送着卢烈去见嬴政。一来为揭发卢烈,二来也为三人请功。 而小乙则留守在伏尧这里,等待他醒过来。 在路上的时候,李水忽然想来一件事,对季明等人说道:“过一会大王问起来,就说方才公子醒了,卢烈为求活命,给公子下毒。卢烈被我等抓了之后,公子又睡了。万万不可说,公子一直在昏迷,是我等诓骗卢烈,引蛇出洞。” 季明纳闷的问道:“为何?” 李水解释说:“若卢烈被抓,是因为我设局陷害,这岂不是显得我工于心计?” 季明:“……” 卢烈一言不发,他已经万念俱灰,懒得管李水怎么说了。现在伏尧公子不知是生是死,反正他是死定了。 就在李水等人离开后不久,趴在矮塌上的伏尧缓缓睁开了眼睛,小声嘀咕了一句:“口渴。” 然而,小乙根本没注意到。 他坐在门槛上,看着议政殿的方向,满脑子都是害怕,生怕卢烈临死拉个垫背的,说自己收过他的钱。真要那样的话,自己会怎么死呢? ………… 议政殿,嬴政和文武百官,正在召开朝会。 嬴政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文臣武将,人才济济。又想到天下已定,都要遵奉自己的名号,不由得志得意满。 于是嬴政说道:“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后世。其议帝号。”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议论起来了。 有人觉得,夏商周三代,都以王为号。上承于天,下治万民,没有必要更改。叫秦王就很好。 有的人觉得,上古三皇,分别为天皇、地皇、泰皇。应当选择最尊贵的泰皇。 有的人觉得,上古五帝,名号亦极为尊贵。不如就叫秦帝。 这些人议论来议论去,针锋相对,互相辩驳,一直也没有议论出个结果来。 嬴政听得有点疲倦了,不过他也知道。更改帝号,这是千秋万代的大事,马虎不得,也着急不得。今日也不一定要出结果。 于是他淡淡的说道:“此事容后再议吧,诸大臣回去之后,好好思量一番,明日再来讨论。” 随后,他站起身来了。这意思很明显了,朝会结束了。 然而,淳于越忽然说道:“大王,老臣有事要奏。” 嬴政又坐了回来,问道:“何事?” 淳于越说道:“听闻宫中,有方士名曰槐谷子。此人招摇撞骗,先是号称可以炼出仙丹,又号称可以治愈疮疽。如此无稽之谈,岂能信以为真?” “大王留此人在宫中,已经是大谬。又任由此人在宫中胡作非为,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受竖子诓骗?如此种种,天下人如何看待大王?大秦威严何在?” 周围的大臣纷纷点头。槐谷子此人,他们也有所耳闻。要依靠凡人之力炼出仙丹,这不是开玩笑吗?大王真是病急乱投医,想长生想的糊涂了。 淳于越感受到了众人的态度,更是精神抖擞,大声说道:“老臣提议,立刻斩杀槐谷子,借此向天下宣告,大王英明神武。借此告诫宵小,大王目光如炬,岂会轻易上当?” “另外,大将军李信,识人不明,向大王举荐此等妖人,此大过也,要受罚。老臣提议,免去李信官职,令其告老还乡。” 李信在旁边差点骂出声来:“淳于越,你可是我姐丈啊,好端端的,为何害我?” 王离也有点纳闷,这淳于越老糊涂了?还是说公私分明到了这个地步? 这时候,王贲忽然站出来了,大声说道:“槐谷子是否身怀奇术,李信将军是否识人不明。一切还没有定论。岂能草草处决此人?” 说完之后,王贲向王离使了个颜色。 王离纳闷的看着自己父亲:“今天这是怎么了?都吃错药了?” 王贲摇了摇头,心想:“竖子不可与谋,真是蠢材。淳于越分明是以退为进,在帮着李信啊。” “昨天李信已经在大王面前说了,若槐谷子失败,他情愿一同受罚。而槐谷子不可能只好疮疽,李信简直就是死定了。” “可现在淳于越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主张杀掉槐谷子,以举荐失当的罪名,罢黜李信。这是救了李信一命啊。” 想到这里,王贲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大声说道:“大王与槐谷子有约在先。治好疮疽重赏,治不好则腰斩。如今伏尧公子生死未知,大王不可杀人。若杀了他,便是失信于天下人了。” 有不少聪明人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附和,言明槐谷子不可杀。 淳于越连忙向李信使了个眼色,谁知道李信正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淳于越气的肺疼:“竖子不可与谋,真是蠢材。此时你若跪下去,主动认错,请求辞官。大王自然给你个台阶,这条命就保下来了。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吗?” 群臣议论不休,而且场面很诡异。 凡是和李信交好的人,都在嚷嚷着杀槐谷子,罢免李信。 凡是和李信有仇的,都主张保住槐谷子,保住李信,按照约定办事。 这时候,嬴政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李信,心中感慨不已。他对这个李信,还是很喜欢的。 此人是个勇士,曾经率领一千轻骑,孤军深入,追到易水河畔,砍下了燕太子丹的人头。替自己洗刷了荆轲刺秦之耻。 更重要的是,此人心思单纯,性格直率,对自己,对大秦,都忠心耿耿。有他在,可以在武将之中,制衡如日中天的王氏父子。 嬴政微微叹了口气,他舍不得杀李信。不如就按照淳于越所说,罢免了李信,保住他一条性命,日后再寻个借口,重新启用吧。 至于槐谷子,杀了就杀了。反正他的诊治已经结束了。他的生死,不会影响到伏尧。 于是嬴政开口说道:“淳于越所言是也。传寡人令,李信罢官,槐谷子腰斩。” 淳于越顿时松了口气,王贲等人则有点失望。 整个朝堂之中,只有两个人还蒙在鼓里:李信和王离。 李信小声嘀咕了一句:“伏尧公子生死未知,岂能草草斩杀槐兄?”然后他不情不愿的交出了身上印绶。 王离则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对李信说道:“李大将军,即便是举荐人,也要举荐些靠谱之人。譬如末将,举荐的方士卢烈,就极为能干。不过,李老丈也无需在意了,反正你丢了官职,也无权举荐了。” 李信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这称呼也变得太快了吧?这就从李老将军,变成李老丈了?” 就在这时候,殿外有人高呼:“捷报,我乃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方士卢烈,意图毒害伏尧公子,密谋造反,已被我拿下。” 一瞬间,议政殿里面安静的吓人。 人人都惊讶的向外面看去,个个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嬴政更是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带进来。” 很快,李水几个人押着卢烈到了大殿之中。 别人还没有怎么样,王离就忍不住问了一句:“卢兄,你当真给伏尧公子下毒了?” 王贲一听这话,气的肺疼:“真是蠢材啊,现在人人急于和卢烈撇开关系,你偏偏在大王面前问出来。生怕大王忘了,此人是你举荐的吗?” 卢烈瘫倒在地,面色惨白,一言不发。这幅样子,显然是认罪了。 实际上,他压根没有想着狡辩,因为他清楚,大王有一百多种酷刑让他说实话,还不如老老实实认了,来个痛快的。 李信顿时眉飞色舞,笑眯眯的说道:“王小将军,看来识人之术,你与我不相上下啊。举荐了此等人物,是不是要自请免官,交出印绶?或许,我该叫你王贤侄才对?” 王离气恼的看着李信,忽然他大声说道:“大王,槐谷子治不好疮疽之疾,应当斩首。李信声称与槐谷子共进退,也应当斩首。” 王贲一脸无奈:“这时候你倒想明白了?那还有个屁用,人家已经定了举荐不当之罪,把印绶交出去了。” 李水本来乐呵呵的等着受奖赏,忽然听到众人说要斩了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大声说道:“谁说我没有治好公子?方才伏尧公子已经醒了,否则的话,卢烈为何急着下毒?” 嬴政顿时动容,问季明:“伏尧醒了?” 季明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尚未清醒。” 随后,他把李水怎么诓骗卢烈,怎么找来兔子,怎么试毒,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水气的肺疼,狠狠的盯着季明。 季明心中冷笑:“我若替你说谎,万一公子死了,我岂不是也要受罚?想要拉我下水,门都没有,你当我是卢烈?” 李水咬着牙说道:“季明,救治公子的大功,没有你的份了。” 季明翻了翻白眼:“大功?是大罪吧,谁稀罕呢?” 王贲笑呵呵的说道:“究竟是醒了还是没醒?是谁在说谎?不如我等去看看,一看便知。” 其实明眼人都明白,季明是不可能说谎的,也没有任何动机说谎,槐谷子这家伙,本来就是个骗子,肯定是又在骗人。 因此,他们不介意跑上一趟,拆穿了槐谷子的骗局,顺便除掉李信。 第八章 穿上衣服没认出来 李水有点忐忑:按道理说,伏尧也该醒过来了。可他毕竟是小孩,抵抗力弱,这要是万一没醒,嬴政一怒,我的脑袋就要搬家了。最好能拖延一两天,把握就比较大了。 李水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旁边的李信一声怒喝:“尔等安敢如此?你们不相信槐兄,我却相信。槐兄身怀绝技,我在楚地亲眼见之。” 王离冷笑了一声。 这冷笑更是激怒了李信,他大声说道:“王离,我敢用项上人头,与你对赌,你敢不敢?” 王离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被李信这么一激,顿时热血上涌,大声说道:“有何不敢?若槐谷子当真救醒了伏尧公子,王离愿意斩下此头。可如果公子未醒,李老丈,你可莫要苟且偷生。” 李信冷笑一声,说道:“好。我们这便去公子寝宫,谁是谁非,一看便知。” 李水头都大了,这李信也太相信自己了吧?居然拿脑袋做赌注,而且蹿腾着所有人一块去看伏尧。这真是害人害己啊。 李水干咳了一声,支支吾吾的说道:“然而,如果公子方才当真清醒了,现在又睡着了,那该当如何?公子疲倦,睡得熟了,未必能叫醒。” 嬴政看了李水一会,淡淡的说道:“传医官。” 数十个呼吸之后,之前为伏尧看病的老者来了。他行了一礼,说道:“医官华鹊,见过大王。” 嬴政问老者:“可有什么办法,分辨是熟睡还是昏迷不醒?” 华鹊说道:“有的。以针刺人中穴,若是熟睡,必定清醒。若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那就未必了。” 王离说道:“这办法极好,我们这便去吧。” 反正朝会已经结束,而嬴政记挂着伏尧。所以也没有反对,就向伏尧的寝宫走去。 至于卢烈,他已经被带下去了,估计关押在了大牢之中,审问清楚之后,就要处斩了。 去往伏尧寝宫的路上,有不少人都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李水,也有不少人,一脸同情的看着李信。 淳于越叹了口气,心想:“老夫念在李姬份上,有心救李信一命。没想到这莽夫如此不醒事,又拿人头和王离对赌。罢了,这是他自寻死路,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大臣们各怀心思,走在前面。而季明和华鹊渐渐的落在了后面。 季明低声问道:“以你看来,伏尧公子能否醒过来?” 华鹊说道:“想要令疮疽崩裂,而病人安然无恙。难,难如上青天。” 季明顿时心中有底,他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槐谷子,心中冷笑:“难道你还能上天不成?” 他和槐谷子没有深仇大恨,可是刚才的一番对话,两人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如果公子醒了,大王难免怀疑他季明在撒谎,这可是极为要命的事。所以,公子最好永远睡下去。 片刻之后,众人已经进了院门。 李水心情忐忑的向里面张望了一眼,看见小乙正蹲在地上,和一个小孩玩石子。 李水有些生气,这小乙真是不靠谱啊,让他好好看着公子,他居然在这里玩耍起来了。若再有一个卢烈意图谋害公子,那岂不是要坏事? 顾不上训斥小乙,李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屋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一眼,想看看伏尧醒了没有。 结果这一看,顿时就惊呆了:床榻上空空如也,伏尧公子不见了。 李水勃然大怒,转过身来,揪住小乙的衣服,大声喝道:“公子何在?你弄丢了公子,你该当何罪?是不是王离偷走了公子?” 站在一旁的王离脸都白了。世上哪有这样明目张胆诬陷人的? 小乙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子,公子……” 这时候,旁边那小孩忽然向嬴政跪了下去,说道:“孩儿见过父王。” 嬴政一脸惊喜,一脸震惊的将小孩扶了起来,问道:“伏尧,你背上疮疽,痊愈了?” 小孩说道:“还有些微痛,但是已经无碍了。方才喝了些粥,身上也有了力气。” 李水有点懵,他放开了小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原来公子在这里,哈哈,穿上衣服,倒没认出来。” 之前伏尧一直是趴在床上,而且赤着上身的,现在忽然穿的整整齐齐,蹲在地上,也难怪李水没认出来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有人是佩服,有人是敬畏,有人干脆就是害怕了。 绝症,真的被治好了?而且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公子竟然能行走自如,与常人无异? 李信忽然朗声大笑,说道:“王离,何不交出项上人头?” 王离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王贲。 王贲现在想撞死在石阶上,自己这个蠢儿子,怎么五次三番的丢人? 事到如今,总不能看着儿子被杀。他只能厚着脸皮,向李信说道:“李将军,犬子无知,还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王离贤侄是要言而无信,苟且偷生了。” 秦人重信义,李信这话,基本上是在骂王离猪狗不如了。 王离热血上涌,咬着牙说道:“你要此头,我给你也就是了。” 王贲向周围看了看。 与王贲交好的那些朝臣,纷纷向李信求情。不仅向李信求情,有不少人还请嬴政救下王离。 嬴政有心打压王氏父子,但是还不想杀人,毕竟王离也算是一员猛将。因为一个赌约就死了,损失太大。 于是他淡淡的说道:“王离年幼,李信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让他致歉,赔偿万金以谢罪,也就罢了。” 李信没有表示反对,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在朝堂中的根基,其实远远不如王氏父子。 毕竟王氏家中,还有一个功劳赫赫的王翦。虽然王翦已经回家养老,不问政事了,但是他的影响力还在,嬴政对他的尊重还在。 而因为一个赌约,便要了王离的命,这是不可能的。王翦不可能眼看着自己的孙子去死。 于是李信点了点头。 王离还想嘴硬,结果被王贲在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脚,然后跪倒在地了。 跪都跪了,王离也就只好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道:“李将军,在下年幼无知,口无遮拦,希望李将军不要计较。” 李信哈哈大笑,拍着李水的肩膀说道:“槐兄,自从我伐楚战败,王离这畜生,便整天对我冷嘲热讽,直至今日,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啊。” 王离听到李信辱骂自己,顿时气的脸色涨红。只是现在发作不得,只能忍气吞声了。 李信低头瞟了王离一眼,淡淡的说道:“回去之后,尽快将万金送到本将军府上。若胆敢缺斤少两,本将军绝不轻饶。” 王离差点气吐血:“缺斤少两?你当我王离是什么人了?” 第九章 扬眉吐气 嬴政认真的看了看李水,说道:“槐谷子治好了伏尧,寡人要赏,要重赏。” 李水顿时精神抖擞,等待着嬴政的赏赐。 然而嬴政却话题一转,问道:“槐谷子,你想要什么?” 李水的心顿时一热,心想:“我想要什么,你便给什么?” 然而,还没等李水狮子大张口,嬴政又说道:“罢了,寡人便给你几个时辰,好好思量思量。日落之后,寡人会再次问你。” 李水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嬴政是有些话要跟自己说,又不想周围的大臣听到。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大王。” 嬴政又看了李信一眼,说道:“李信举荐有功,爵升一级,赐田千亩。” 李信欢天喜地的谢过了。 随口封赏了李信之后,嬴政拉着伏尧,转身要离开。 李水连忙对嬴政说道:“公子身上疮疽,已经暂无大碍了。然而,还需要注意清洁,创口不要沾上脏污之物。最好每日由臣换药一次。” 嬴政低头看了看,伏尧衣服里面,似乎还缠着一层一层的绷带。 嬴政想了想,说道:“寡人带伏尧去见虞美人,片刻之后,便给你送回来。这几日,由你来照看他,如何?” 李水松了口气,说道:“那最好不过了。” 嬴政又说道:“季明,你留下来,听候槐谷子差遣,协助照顾伏尧。” 季明一脸的不情愿,但是他也没有胆量拒绝。 谁知道李水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季明此人,招摇撞骗,满嘴胡话。搬弄是非,构陷忠良。诚小人也。也不知道是收了方士卢烈的钱财,还是看中了将军王离的势力,一直和我唱反调,阻挠我救治伏尧公子。我担心他留下来,会给公子下毒,嫁祸给我。” 王离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与我何干?为何要带上我?” 而季明则脸色惨白,指着李水不住的发抖:“你,你血口喷人。” 嬴政则淡淡的看了季明一眼,说道:“季明不必留下了,随我回去,有些事情,寡人要问清楚。小乙和乌交,便待在这里吧。” 说完这话,嬴政就拉着伏尧走了。 季明神色惨然,一步一踉跄的走了。 而王离虽然气恼,但是也不敢对槐谷子怎么样。眼看嬴政走了,他冷哼了一声,跺了跺脚,也走了。 那些和王贲交好的朝臣,都一脸尴尬,觉得索然无趣,纷纷离开了。 李信哈哈一笑,走到淳于越面前,说道:“姐丈,平日里你对我李信百般不满,今日又如何?” 淳于越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槐谷子,不过运气好罢了,看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像是得道高人吗?” 李信想要争辩,淳于越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转身走了。 李信今天扬眉吐气,兴致很好,拉着李水说道:“槐兄,今日必须喝一杯。不过,一杯就好,喝完之后,我要赶快回家,夫人怕是等的着急了。哈哈。” 随后,李信吸了吸鼻子,说道:“这里有好酒?” 还没等李水阻拦,他就抱起那一坛酒精,给自己灌了一口。 喝完之后,李信竖了竖大拇指:“好烈酒。”随后,身子一晃,醉倒在地。 李水有点无奈:“这酒精是用烈酒蒸馏出来的,和后世有添加剂的医用酒精不同,其实和高浓度白酒更相近。李信这个从没喝过白酒的古人,直接来了个一口闷,不醉才有鬼了。” 李信醉倒,李水无奈,他只是个小小的方士,无权留李信在宫中,只好让小乙和乌交,找一辆车,把李信给送回家。 ………… 李夫人坐在自己家,面色惨白。 昨夜在淳于越家中等了一夜,早上回家之后,又派人打探宫中消息。直到日落西山。 一天一夜,她没有吃一点东西,也没有休息过一刻钟。 李甲在王宫和李信府之间,来回奔波。 坏消息接连不断的传回来。 “夫人,夫人,宫中传来消息,淳于越果然出手了,以退为进,要保住将军性命。但是朝堂上争论激烈,大王还没有答允。”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宫中又传来消息。王贲识破了淳于越的计划,一定要等伏尧公子清醒。若醒不过来,将军便要陪槐谷子问斩了。” “夫人,夫人,出大事了。将军与王离赌命。已经去看公子病情了。若公子醒,王离自尽。若公子未醒,将军自尽。” 这一连串的消息,打击的李夫人摇摇欲坠,几乎随时会晕倒过去。 李夫人沉默了一会,对气喘吁吁的李甲说道:“再探,去宫门处等着,一定要打探到确切消息。打探到将军,到底是生是死。” 李甲答应了一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急匆匆走了。 李甲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倒是辛姬到了。 辛姬与李夫人的关系算不上融洽。大家都是功勋贵族的夫人,平日里免不了互争高低,不是比容貌,就是比家世。 李夫人猜到了,辛姬是来看热闹的,心情顿时烦躁无比。 谁知道辛姬不仅是来看热闹的。她到了之后,就一脸同情的说道:“你家李信与王离的赌约,我也听说了。方才我看到王离将军出宫了。你那姐丈淳于越,也从宫中出来,一脸闷闷不乐。据此推断,李信,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番话,让李夫人面色惨白。 辛姬暗暗有些得意,心想:“你生的比我好看,夫君又位高权重。处处压我一头,今日又如何了?” 辛姬在旁边假惺惺的安慰李夫人。一边安慰,一边欣赏着李夫人的伤心难过,不知所措。 足足一个时辰,辛姬总算过足了瘾,然后满意的站起身来,打算告辞回去。 这时候,大门之外,传来两个小宦官尖锐的嗓音:“李家人,快来人啊,抬着你家将军,可累死我了。” 李夫人身子一晃,差点晕过去:“宦官?抬着?” 有两个李家人急匆匆地跑出去,片刻之后,当真是抬着李信进来了。 李夫人瘫倒在地,低声哭泣起来了。辛姬在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生死有命,节哀顺变……” 乌交有点纳闷,说道:“不过醉倒了而已,为什么要节哀顺变?” 李夫人一愣,抬起头来问道:“醉倒了?” 辛姬则脱口而出:“不是赌输了,要自尽吗?” 乌交还没有说话,外面就传来一个没好气的声音:“我等乃是王离将军差遣来的。奉上万金,请李府查验。王离将军口讯:多谢李信大将军不计前嫌,王离感激不尽,区区万金,聊作谢罪之礼。” 辛姬站在那里,有点茫然:“王离……来谢罪?” 这时候,有一队下人,已经抬着一个个的箱子,进了李府家大院。 那王家下人显然也觉得丢人,行了一礼,说道:“万金已然送到,我等这便告辞了。” 谁知道李信醉醺醺的来了一句:“查……查验一番,莫要缺斤少两。” 王家下人顿时脸色涨红。不过也只能忍着屈辱,耐着性子,一个个箱子过了秤,然后硬着头皮行了一礼,快步走了。 李夫人扶助李信,问道:“你,赌赢了?公子醒了?” 回答她的是一阵鼾声。 乌交在旁边眉飞色舞,说道:“那是自然。今日李将军孤注一掷,力挺生死之交。槐谷子不负众望,力挽狂澜。当真是精彩的紧呐,此事已经在宫中传为佳话了。人人对李将军都佩服得很。” “王离输了项上人头,却不敢自尽,苟且偷生,跪在咱们李将军面前,赔礼道歉。对了,大王还给李将军爵升一级,赐良田千亩呢。估计明日,便有旨意来了。” 李夫人顿时眼睛一亮,数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揪住李信的耳朵,拧了拧,说道:“你也算是运气不错,下次再敢如此,我可绝不轻饶。” 而旁边的辛姬,忽然觉得全身都不自在起来了。李夫人,分明是在向她这个观众秀恩爱,炫耀自己的夫君啊。 这时候,李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声嘶力竭的喊道:“大喜,夫人大喜啊。将军赌赢了,扬眉吐气,加官晋爵。” 李夫人又是好奇,又是好笑:“这消息,我早已知道了。命你去宫门处等候,你为何到现在才回来?” 李甲倒在地上,快要喘不上气来了:“小人得到消息,便赶回来。可是……可是这一日,老奴已经跑了五十多趟,实在……实在是走不动了。” 第十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李信醉倒在家中,李夫人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碗醒酒汤。 至于王宫中的李水,就可怜多了。在火房寻了些吃的,匆匆填饱了肚子,然后沐浴更衣,等待嬴政传召。 果然,入夜之后,一个小宦官来寻李水了,说是大王有请。 李水跟着小宦官,一路向嬴政寝宫走去。 在路上的时候,他一边思索着,一会要什么赏赐,一边随口问道:“为何不见赵高?” 小宦官吓了一跳,说道:“槐大人说的,可是中车府令,赵大人?” 李水说道:“是吧,总之他叫赵高,和大王关系很好。嗯……好像是胡亥公子的老师。他和你一样,都是宦官,怎么不在宫中伺候?” 小宦官快吓尿了,早就听说槐谷子胆子很大,没想到大到这个程度。 小宦官干笑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道:“赵大人,乃是中车府令。奴婢算什么,岂敢与赵大人相提并论?” 李水哦了一声:“这么说来,他是真正的官了?” 小宦官好心提醒道:“赵大人不仅是官,而且位高权重。执掌大王车舆和印玺。深得大王信任呢。槐大人万万不可轻慢了他,小心有祸事。” 李水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时间不长,嬴政的寝宫到了。 在寝宫外面,季明被人按在地上,旁边有一个壮汉提着鞭子,正在抽打他。 季明披头散发,哭的凄凄惨惨的,一个劲的求饶。 李水叹了口气,感慨说:“季明啊,救治公子的大功劳,送到你嘴边,你不要。偏偏要在这里受鞭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季明恨恨的看了李水一眼,结果又被一鞭子抽得低下头去。 小宦官让李水在外面等候,然后自己进去禀报了一声。 片刻之后,小宦官探出头来,说道:“大王有请。” 李水跟着小宦官进去,见这寝宫极大,里面有十几盏青铜宫灯。 宫灯不是很明亮,可是将这寝宫照的朦朦胧胧,颇有飘飘欲仙的意境。 在宫殿深处,嬴政正跪坐在一张精美的席子上看书,旁边两个宫女侍立在一旁。 嬴政见李水来了,马上指了指身边另一张席子,说道:“坐。” 李水行了一礼,坐了下来。 嬴政放下竹简,开门见山的问道:“昨日你说,你曾梦中遇仙人。当时寡人半信半疑,未曾细问,而今日你治好了伏尧疮疽之疾,果然是身怀绝技啊。不如你来给寡人讲讲,仙人,是什么样貌?仙界,究竟在何方?” 李水恍然大悟,怪不得要自己半夜过来,原来不是为了赏赐,是为了听仙界的秘闻。 李水有点发愁:我梦到过屁的仙人,这可怎么讲? 他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道:“臣梦中游仙境,仙境的位置,臣实在不知。至于仙人样貌,臣发现……发现仙人也曾经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其实即便是仙人,也分邦建国,也发生争斗。” 嬴政倒是没有反驳这一点,点头说道:“共工怒撞不周山,仙人也有争斗,这一点寡然倒是知道。” 李水胡扯了两句之后,忽然灵机一动,后世的科技,在秦人眼中看来,那不就是仙境吗? 于是他精神抖擞,说道:“大王,仙界之中,有一神农,姓袁。袁神农育有一稻种,亩产千斤。” 嬴政大惊:“亩产千斤?那岂不是永无饥荒?” 李水说道:“那是自然。仙界之人,人人丰衣足食,不怕饥饿,只怕太过肥胖。” 嬴政又问李水:“那稻种,你可带回来了?”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臣只是梦中遇仙人,梦中之物,岂能带回来?” 嬴政只好惋惜的点了点头。 李水又说道:“仙界之中,有神车。此车钢筋铁骨,生有四轮,不需牛马牵引,可以自行转动。风驰电掣,日行千里。” 嬴政听得心驰神往,说道:“若寡人得此车,六国早就灭掉了。” 李水说道:“若说战争。仙境之中,有一火器,大小如拳头,投掷出去之后,轰然一声,可炸死数十人。” 嬴政听到这里,咦了一声,说道:“这火器,听起来有些像是仙丹啊,你前日炼丹,不也是轰然一声,炸裂开来吗?怎么这仙丹,又变成兵器了?” 李水一愣,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真是多嘴啊,这不是说露馅了吗?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仙气可以炼丹,同样可以做兵器。就比如凡间之水。水可以饮用,可以洗浴,可以灌溉,甚至滔天洪水,可以杀伤人命,全看如何利用了。” 嬴政点了点头,显然认可了这个说法。 李水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治好了伏尧之后,在嬴政心中已经算是可信之人了。不然这一通胡说八道,不可能过关。 接下来,嬴政没有再问仙界见闻。问的越多,越眼馋,偏偏那些神妙的东西都是李水梦到的,根本拿不出来。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嬴政问道:“你在仙界,也曾经见到过仙丹?” 李水脑补了一下制药厂的生产流程,说道:“不错,臣在梦中,见过仙人炼制丹药。仙人同样需要吞服丹药。” “丹药种类不同,有的可以使人耳聪目明,有的可以使人身强体壮,有的可以……可以令人长生。” “不仅种类不同,形状也不同。有的乃是丸状,有的乃是粉末,还有的清澈如水……” “臣已经从仙人处,学来炼制方法。只是炼制长生丹,比较繁琐,难度很大。臣还需要一些时日,至于其余的仙丹,简单一些的,倒是可以了。” “比如救治伏尧公子的神物,臣就可以轻松炼制。此物名叫酒精,酒中精华之意。” 嬴政愣了一下:“酒中精华?当日季明为何告诉寡人,是酒中妖精?” 李水顿时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说道:“臣为大王炼制仙丹,遭到不少人嫉恨。他们故意歪曲名字,编出一些荒唐可笑的笑话来,离间臣与大王的关系。真不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就在这时候,门外那壮汉气喘吁吁的进来了,行了一礼说道:“大王,季明的鞭刑已经打完。” 嬴政脸色铁青,说道:“再打。” 第十一章 我想要免死金牌 寝宫外面,季明的惨叫声又传来了。 李水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是嬴政在做给自己看啊。” 之前季明和自己对着干,非要说伏尧公子昏迷不醒。虽然后来去查看的时候,伏尧已经醒了。但是这不代表,嬴政认为季明在撒谎。 他们主仆,已经在一块很多年了,知根知底。其信任度,比自己这个满嘴跑火车的方士要高得多了。 只不过嬴政认为自己身怀仙术,有必要安慰一下,故而惩罚季明罢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是鞭刑而不是斩刑。鞭刑这东西,只要有技巧,可以打得很响,却不怎么受伤。 李水正在思索,谁知道嬴政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厉害,意味深长的说道:“槐谷子,你为何叹气?” 李水一愣,然后随口答道:“臣,臣心地善良,听不得人受刑。” 嬴政忍不住笑了:“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会为季明求情。” 李水干笑了一声,说道:“臣的意思是……把他拉远一点打,不要让我听到就好了。” 嬴政:“……”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小宫女,宫女出去吩咐了一句,片刻之后,季明的惨叫声已经听不到了。 但是李水肯定,这家伙一定还在挨揍。嬴政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骗自己。 随手解决了季明,谈话回归正题。 嬴政问李水:“长生仙丹,你能否炼出来?” 李水恭敬的说道:“臣自从来到王宫之后,日日都在炼长生丹,然而屡屡失败。之前臣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救治了伏尧公子之后,忽然想明白了。” 嬴政好奇的问:“和伏尧有何关系?” 李水说道:“臣炼长生丹,屡战屡败。然而炼制酒精,却一举成功。臣由此发现,炼制丹药,应该由易到难。长生丹太过繁琐,臣的本领还不够,还需要再加练习。” “这就好比三岁孩童,先要学走,然后再学跑。不如,臣先炼制其他丹药,长生丹,可以徐徐图之。大王放心,其他丹药,同要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嬴政听得心里发痒,可是也只能耐着性子问道:“依你估计,长生丹何时能炼好?” 李水想了想,说道:“短则三五年,长则数十年。”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罢了,长生不易,寡人可以等。你回去之后,当努力炼丹,不可懈怠。” 李水答应了一声,然后就静静地等待着。 然而,嬴政却没有再说话。 旁边的小宫女低声对李水说道:“槐大人,请随我来吧。” 李水急了:“怎么?这是要送客吗?” 他干笑了一声,很谄媚的看着嬴政,说道:“大王,臣的赏赐……” 嬴政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槐谷子,你这人倒也有趣。寡人赐你府邸一座,良田千亩,你可满意?” 李水顿时心脏砰砰跳。对于一个前世买不起房的穷鬼来说,府邸一座,就等于有了超级豪华大别墅啊。 然而,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于是他干咳了一声,说道:“臣,斗胆想要另一样东西。” “哦?是什么?”嬴政一脸感兴趣的看着他。 李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免死金牌。” 嬴政顿时愣住了:“免死金牌?” 李水心中打鼓:“这东西,不会还没有出现过吧?” 他只好解释说:“臣身怀绝技,难免遭人嫉妒。臣性子直率,无意中便会得罪人。万一他们肆意诬陷,令臣获罪……臣身死事小,耽误了炼丹事大啊。”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水:“你倒想的长远。罢了,你救活伏尧,功劳极大,如此赏赐也不为过。且回去等上一二日,寡人命人做一块免死金牌给你。” 李水激动不已,连连谢恩。 秦律动不动就要连坐,坐牢就像灰指甲,一个传染俩。有了免死金牌就好了,强大的防护,可以杜绝牢狱之灾。 谢完了之后,李水又干咳了一声,问道:“免死金牌有了,那么……府邸一座,良田千亩,还能给我吗?” 嬴政有点无语,摆了摆手,说道:“一并赐给你,你可以走了。” 随后,嬴政命那小宫女把李水带出去了。 在离开的途中,那小宫女总是不住的偷瞄李水,心想:“这人敢向大王求免死金牌?求免死金牌倒也罢了,还敢讨要府邸良田。真的是胆大包天啊。” 李水离开嬴政寝宫之后,在附近转了转,总算在一个角落当中找到了季明。 他趴在地上,依然在挨鞭子。 当时嬴政只说了“再打”,没说打多少。估计行刑人也不敢停下来。 这时候,那打人的壮汉已经累的大汗淋漓了,看到李水走过来,连忙行了一礼,说道:“大王可有命令?季明鞭刑,可否停下了?”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大王没有下令,继续。” 随后,季明的惨叫声又响起来了。 李水摇了摇头,捂住耳朵,自言自语的说道:“太残忍了,我可不忍心听。” 然后快步离开了。 季明趴在地上,怨恨的看着李水的背影。与此同时,悲哀的想道:“我的屁股已经变成一团烂肉了,为什么还要打下去?莫非……莫非大王把我忘了?” ………… 李水迷路了,秦王宫很大,到处都是大殿,到处都是院落。 那小宫女早就回去了,现在天色已晚,又没人带路,李水很快就迷茫了。 接连问了几个侍卫,每个人所指的方向都不一样。 李水一直走到天色微亮,才满身疲惫的回到了迎仙殿。 他打了个哈欠,迫不及待的想要躺下睡觉一觉。 谁知道李水刚刚走到丹房面前,一群人忽然涌了上来。眨眼之间,就把李水给包围了。 李水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些人都是方士。 李水顿时有些心惊胆战:“怎么?这些方士要替卢烈报仇吗?双拳难敌四手,我今天怕是要栽了。” 然而,方士们却没有动手,反而纷纷跪倒在地,极为崇拜的说道:“槐谷子大师,你真乃神人也,我等佩服不已,求大师收我等为徒弟。” 这些人,看到卢烈被李水整死,都怕了。况且,多年求访仙山不得,有些心灰意冷,现在看到槐谷子似乎身怀仙术,所以想要来取取经,获得仙山的线索。 因此,这些方士都厚着脸皮来拜师了。 李水却勃然大怒,对着那些方士拳打脚踢:“放屁,谁是你们师父?你们是谁徒弟?我槐谷子,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 李水打了一顿,然后扬长而去,一边走还一边骂:“你们早晚是要作死的,还想要拖我下水,门都没有。也不打听打听,向来只有我李水拉垫背的,谁能拉我当垫背?” 第十二章 人善被人欺 方士们被李水揍了一顿,个个鼻青脸肿的回去了。 但是没有人心生怨言,甚至想等养好了伤再回来。 毕竟和寻找仙山相比,被打一顿,实在是太轻微了。 数年前,有一位师兄,为了寻找仙人,深入岭南,在深山密林之中,迷失了方向。等同伴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被当地土人吃掉了。 现在只是被槐谷子大师揍了一顿而已,这算什么?只要真诚一点,再三哀求槐谷子大师,他一定会心软,指点仙山的方向…… 如果李水知道他们的想法,刚才就不是揍他们一顿那么简单了,一定会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铁石心肠。 方士们走了,李水打着哈欠打开了房门,然后就吓了一跳。 有两个人坐在屋子里面。 其中一个是伏尧,另外一个是虞美人。 这两个人,显然早就等在丹房之中了,显然把刚才的事看的清清楚楚。 伏尧看着李水,一脸崇敬:“那些方士,即使是父王见了,也要礼遇有加。而槐谷子大师,竟然不屑一顾。这才是超凡脱俗的高人啊,怪不得他能治好我的绝症。” 虞美人一脸纳闷:“这槐谷子,行事粗鄙不堪,肆无忌惮。望之不似君子啊。为何他偏偏身怀奇术,能治好伏尧的病?” 这两人见李水进来,就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虞美人诚恳的说道:“多谢槐谷子先生救小儿性命。” 伏尧年纪虽小,却很有礼貌,学着这话说了一遍。 李水点了点头,对伏尧说道:“来换药?将衣服脱下来吧。” 伏尧脱下衣服,李水解开了他的绷带。只见伤口已经结痂了,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消毒医治了,等待自愈就可以。 李水找了一卷干净的绷带,重新给他缠上,说道:“七日之内,不要碰水,等血痂脱落。你就彻底无碍了。” 伏尧点了点头。 李水找了个瓦罐,倒在碗里一些清水。结果一回头,发现伏尧和虞美人还没有走。 李水摆了摆手,说道:“无事了,你们可以离开了。”随后,他端起碗来就喝水。 然而,伏尧忽然跪了下去,说道:“先生神乎其技,伏尧敬佩不已,求先生收我为徒。” 李水噗的一声,把一口水全喷在了伏尧头上。 伏尧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李水说道:“先生这是……同意了吗?” 李水无语的说道:“同意个屁,谁家同意是这样的?我不收徒,你走吧。” 秦人都什么毛病,这么喜欢拉人下水吗?别的不知道,胡亥继位之后,将兄弟姐妹杀了个干干净净,这一点李水还是很清楚的。 这个伏尧,在史书上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显然是被杀掉了。自己做了他的老师,岂不是也得受牵连? 就在李水胡思乱想的时候,虞美人忽然说道:“这孩子自小多病多灾,若能拜先生为师,我也放心些。先生若不肯收徒,就让他跟在身边,学些道理,如何?” 李水无语了:“我能教他什么道理?” 但是虞美人也不管李水同意不同意,就行了一礼,然后强行将伏尧留在这里,至于自己,则离开了。 显然,虞美人对李水身怀仙术,也是深信不疑。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罢了,留下就留下吧。和大秦公子交好,目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此人十年后被杀……” “十年过去了,我要是再找不到脱身的办法,也真是该死了。” 外面鸡叫三遍,李水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满足的长叹了一声。 伏尧挠了挠头,问道:“先生,接下来要做什么?” 李水迷迷糊糊的说道:“睡觉。” 伏尧有些不解:“光天白日,呼呼大睡,这是不是太懒惰了?” 李水嗯了一声:“我就是个懒惰的人渣,你快走吧。” 伏尧愣了一会,忽然崇拜的说道:“是弟子太执着于外物了。先生超凡脱俗,竟至于此。白昼与黑夜,又有何分别?人渣与圣人,也不过是虚名。先生境界之高,令弟子叹为观止啊。” 伏尧行了一礼,真诚的说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弟子今日获益匪浅。” 李水忍不住想骂他一句二货。但是太困了,困的不想张嘴。 于是他呼呼睡去了。 等李水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中午了,丹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丹炉也擦拭一新。 伏尧一脸讨好地看着李水:“先生,对这丹房还满意吗?” 李水纳闷的看着伏尧,心想:“地位尊贵的大秦公子,也会干这种杂活?不对啊,他的衣服整整齐齐,不像是干过活的样子。” 李水问道:“这丹房是你打扫的?” 伏尧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弟子不会打扫。所以由我指挥,具体的事,是小乙和乌交做的。” 李水看了看不远处大汗淋漓,疲惫不堪的两个小宦官,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伏尧的肩膀,说道:“不错,有前途。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如果只执着于扫屋子,那就落了下乘了。” 伏尧激动的点了点头。 乌交有点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歪理啊?天子还亲身躬耕,以示重农呢。” 李水左右看了看,然后目光落在乌交身上:“午饭呢?” 乌交说道:“上午时候,李信将军让人传话,说在府中安排了酒宴,希望大人睡醒之后能过去。” 李水一听酒宴,顿时眼前一亮,点了点头,说道:“走吧,你随我去。” 乌交一脸不满,心想:“我是大王派来,协助你炼丹的。怎么现在变成你的私奴了?” 不过看看旁边的伏尧,乌交也不敢反抗,只好恭恭敬敬的跟着李水。 等李水走出丹房的时候,外面又跪了一片:“槐谷子大师,请求收我等为徒。” 李水勃然大怒,冲到人群之中,拳打脚踢。 打了一阵之后,李水指着伏尧说道:“伏尧公子,已经拜我为师。公子是何等样人?公子何等尊贵?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家伙,也来拜师。你们想与公子平起平坐吗?我看你们有不臣之心,我要禀报大王,你们意图谋反。” 方士们吓得面如土色,屁滚尿流的跑了。 李水累了一身汗,擦了擦额头,嘟囔道:“看来我太善良了,这些方士竟然三番五次来欺负我。” 第十三章 代言费 赶跑了那些方士之后,伏尧一脸激动的问李水:“先生,你答应收我为徒了?” 李水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只是借用你的名头,吓唬一下那些方士罢了,你还在考核期,继续努力吧,表现好的话,我会考虑收你为徒。” 伏尧顿时眼睛一亮,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考核期中的人,总是最积极的。李水深谙此道,于是打算一直考核伏尧…… 李水向迎仙殿外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一脸茫然的问伏尧:“我要做什么来着?” 伏尧说道:“先生要去李信将军府赴宴。” 李水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然后问道:“李信府在什么地方?” 伏尧有些疑惑的说道:“先生不是李信举荐来的吗?入宫之前,应该住在将军府才对……” 李水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搜寻槐谷子留下来的那点可怜的记忆。 最后李水发现,脑海中的李信将军府,只剩下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李水摇了摇头,随手指了指乌交:“你带我去。” 乌交苦着脸说道:“小人虽然是奴婢,然而却是宫奴,并非槐大人私奴,若在宫中,大人使唤我倒也罢了。这找人带路的事,岂能……” 李水也不和他废话,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大王命你听我差遣,今日你便开始抗命不尊了?若耽误了炼制仙丹,你担待的起吗?” 乌交有点无语,这和炼仙丹有关系吗?回头你炼不出仙丹来,怕不是要怪我没有带你去李信府吧? 乌交无奈,只好苦着脸,带李水出宫。 伏尧一脸羡慕的看着李水,也想出宫走走,但是被李水坚决制止了。 在李水看来,伏尧是一个贵重的花瓶,把他留在家里面,当作镇家之宝,那是可以的。但是带着他四处乱窜,万一打碎了,那算谁的?更何况,现在伏尧背上疮疽还没有完全长好,更不能轻举妄动。 乌交找了一辆马车,和李水一同乘车,缓缓的向李信将军府驶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李水忽然听到一阵吆喝声:“醉仙酒,醉仙酒。神仙都能醉倒。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大师,亲自品尝,赞不绝口。” 李水一愣,扭头向那边一看,顿时乐了,这不是当初卖烈酒的那老板吗? 记得当日李水让他四处宣扬,自己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没想到此人倒也老实。 李水随口对乌交说道:“去,赏他一串秦半两。” 乌交哦了一声,坐在车上没动。 李水怒了:“怎么?又要抗命不尊?” 乌交苦着脸说道:“小人,小人没带那么多钱。” 李水摆了摆手:“有多少给多少。快去快回,不要耽误我的大事。” 乌交磨磨蹭蹭的下车了,一路上腹诽不已:“自己想要赏赐人,却要做奴婢的掏钱,这什么人啊?我们当宦官的,一年也没有多少俸禄啊。” 乌交气呼呼的走到老板跟前,摸出来三枚秦半两,使劲拍在柜台上,喝道:“这是槐谷子赏赐你的。” 随后,也不等老板答话,乌交就转身走了。 老板站在酒肆之中,看着桌上的三枚秦半两,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老实说,这几日凭借着方士的名头,醉仙酒卖的确实不错。 刚开始这么做的时候,老板是有些忐忑的,但是转念一想,这是槐谷子要求自己的,一定要四处宣扬。于是他就大着胆子吆喝下来了。 可是现在……槐谷子是什么意思? 若真要赏赐,无论金银都可以,哪有赏赐区区三枚秦半两的?这更像是嘲讽,或者是威胁啊。 更何况,刚才那声音尖锐的小宦官,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分明对自己颇为不满。 老板不敢再吆喝了,匆匆走到后厨,对着自己娘子哭丧着脸说道:“祸事来了。” 老板娘一边给醉仙酒掺水,一边问道:“什么祸事?慌慌张张的,能成什么气候?” 老板说道:“槐谷子大师,似乎生气了。咱们不替他吆喝,他要生气,咱们替他吆喝,他也要生气,这可如何是好?” 老板娘想了想,忽然笑了:“槐谷子大师,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他既然命人来赏赐你,说明你做的符合他的心意。可是只给了你区区三枚秦半两,意思是……钱少了。” 老板愣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说道:“槐谷子大师的意思是,要我们孝敬他一些钱财?” 老板娘点了点头:“不错,咱们用他的名号做了几日活招牌,获利颇丰。槐谷子哪怕再超凡脱俗,心中也有些不快。然而,若你主动交出一些,情况就不同了。” 老板使劲拍了拍额头:“我真是蠢材,为何没有早点想到。” 于是老板就走到账房开始算账,盘算着要给槐谷子多少钱比较好。 等算好了钱,老板忽然有点发愁:槐谷子常住宫中,自己怎么把钱送过去? ………… 李水已经到了将军府。李信与夫人都在门口迎接。 李夫人对于槐谷子的印象是很复杂的。从第一眼看到槐谷子的时候起,李夫人就感觉这家伙是个骗子。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几岁,竟然口出狂言,说可以炼出来仙丹。 后来槐谷子进宫,炼丹屡屡失败,已经让自己丈夫受人嘲笑。谁知道他接下来又号称可以治愈疮疽。并且连累的丈夫与人赌命。 那时候,李夫人是恨死了槐谷子。 可是谁能想到,几个时辰之内,峰回路转,槐谷子力挽狂澜,竟然真的救下了伏尧性命。而自己丈夫,也因此加官晋爵。 李夫人长舒了一口气,向槐谷子行了一礼,心想:“或许,他真的是高人吧。听说身怀异术之人,从出生时候起,便有种种异相。二十多岁,可以炼出仙丹,也未必不可能。” 李夫人刚刚给自己洗脑成功,随后就有点无语了。 这槐谷子自从进府以来,眼睛就四处乱瞄,贼兮兮的。不是看那些年轻貌美的丫鬟,就是看屋子当中的名贵陈设。 第十四章 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李水正看的津津有味,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李夫人不以为然的表情,于是干笑了一声。 李信是个粗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拉着李水赴宴。 从睡醒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李水也确实是饿了。 可是一道道菜摆上来,李水就有点无语了。 鸡鸭鱼肉,种类倒是不少。可是调料除了盐就是花椒,味道实在是难以恭维。 至于水果,则是梅子和杏。 主食就是蒸小米饭。 李水叹了口气,只好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里面的酒味道很淡,也就略微有些酒意罢了,更像是糖水。 眼看着李信吃的狼吞虎咽,李水心想:“古人的物质文明,还需要我拯救一下啊。” 宴会上,岂能没有歌舞? 伴随着琴声,有一群舞妓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 李水看了一会,也开始索然无味了。 音乐节奏太舒缓,听的人昏昏欲睡。至于舞妓……穿的也太多了。 而大将军李信则是看的津津有味,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古人的精神文明,也需要我拯救一下啊。” 片刻之后,李夫人最先站起来了,端着酒杯说道:“初见槐大人之时,只觉得年纪轻轻,不曾想当真是身怀绝技。这次拙夫能加官晋爵,全靠槐大人扭转乾坤。贱妾敬槐大人一杯。” 李水连忙端起酒杯,遥遥向李夫人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李信说道:“夫人,槐兄年纪虽轻,然而当真是身怀绝技啊。当日在楚地,我身受重伤,全赖槐兄……” 李信还没有说完,李夫人就怒道:“楚地,楚地,日日挂在嘴边上。吃了败仗很光彩吗?逢人便说。” 李信讪讪的一笑,然后向李水说道:“槐兄,我敬你一杯。” 李水又一饮而尽。 实际上楚地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槐谷子留下来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都是一些片段。除非经人提醒,否则的话,很难回忆起来。 这酒宴从中午一直进行到了傍晚,饭菜再难吃,李水也吃了个饱。酒再寡淡,也微微有些醉意了。 而李信更是舌头都大了,握着酒杯说道:“今日朝会,听说大王要奖赏槐兄免死金牌?金牌大概已经做好了,槐兄明日,大概就可以拿到了。”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那最好不过了。李兄每日都要朝会?” 李信叹了口气:“那倒也不是。只是这几日大王要定名号。召集位高权重的文武群臣,一同商议。” “那些文臣当真是讨厌的很,有人说叫泰皇,有人说叫秦帝。引经据典,争执不休。咱们这帮大老粗,也插不上话,每日干巴巴在那站着,无趣的很。” “更可恨的是淳于越,今日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他便当堂喝道:你晓得什么?不要胡言乱语。” “惹得那帮狗崽子一阵哄堂大笑,真是气死我也。” 李夫人在旁边劝道:“你莫要和淳于越置气,他好歹是你姐丈。更何况,上次你情况危急,他也曾帮忙,想要保住你的性命。” 李信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说道:“若非念着这个情,我当场就打他了。” 李夫人无语的说道:“在大王面前,你这般不尊礼仪,如何使得?” 李信忽然嘿嘿一笑,鲁莽中露出一丝精明来:“我越是不懂礼,大王越觉得我心无城府,性情直率,就对我越加信任。” 李水看的有点无语:“这李信,还有几分傻聪明啊。” 李信叹了口气,把酒杯重重的放在几案上,向李水说道:“槐兄,你是方士,又曾经梦中遇仙人,见多识广,你帮我出个主意,大王定什么名号比较好?免得我明日到了朝会,又傻站几个时辰。” 李水微微一笑,说道:“皇帝。” 李信一愣:“两个字?自古以来,尊号无非是皇、王、帝,向来没有两个字的尊号。这……怕是有些不合时宜。” 李水说道:“大秦崇尚法家。崇尚师今而不师古。古人无皇帝名号,今日就不可以有了吗?如今大秦皇帝一统天下,开万世太平,此开天辟地,亘古未有之事也,上双尊号,更可以突出皇帝威徳。更所谓,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李信呆滞了一会,忍不住拍手说道:“妙,此言大妙。” 随后,他拿出来了一块竹片,将李水的话,仔仔细细的记了下来。 李水信口胡吹了一会,眼看天色已晚,就醉醺醺的告辞了。 小宦官乌交早就等在外面了。 这一天他过得很憋屈。李信的宴会,他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只能和李府的下人挤在一块,吃煮豆子饭。 饭菜难以下咽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些下人没大没小的,一直劝自己喝酒,喝了十几杯之后,又紧紧的盯着自己,想看看自己究竟怎么上厕所。 想起这些来,乌交就忍不住想骂。这李信是莽夫,李府的下人也是莽夫啊,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但是他惹不起李信,别人不明白,他们这些住在宫中的宦官还是清楚的。大王,最信任的其实还是李信。 好容易等到李水走出来,乌交迫不及待的带着他去坐马车。 他不得不着急,再不迅速一点,恐怕就要尿裤子了。 经过酒肆的时候,醉仙酒老板抱着钱袋兴冲冲的迎了上来,喊道:“槐大人,小人带来了……” 话音未落,乌交就跳下马车,狠狠的打了老板一个耳光:“宫中的马车你也敢拦?” 随后,他跳上车去,吩咐马夫:“再快一些。” 确实要再快一些,否则的话,他就要尿在车上了。 对于这一切,李水一无所知,他已经醉醺醺的睡着了。 怎么回到丹房的,李水并不清楚。 鸡叫三遍,李水被吵醒了,但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去了。 至于李信,则匆匆忙忙的穿戴起来,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竹片,兴冲冲的去朝会了。 “皇帝,皇帝。嘿嘿……槐兄果然是高人啊,这怎么想出来的?这个尊号,越听越是顺耳,仿佛冥冥之中,注定就是要这样似的。” 李信一边进宫,一边摇头晃脑的感慨不已。他开始遐想,今日自己要口若悬河,技惊四座,让那些该死的儒生,吃一个大惊。 第十五章 粗人也有春天 以往李信是不喜欢参加朝会的,因为他是粗人,是个武夫,能动手就不吵吵,真吵吵起来,笨嘴笨舌的,也说不过人家。 可是这朝会,偏偏就是要引经据典,要长篇大论,要唇枪舌剑,要争辩不休。 每次李信都干瞪眼看着,任由那些饱学之士,滔滔不绝。 而李信脑子里就不断的闪过一些迷茫的念头来:“列子是谁?墨子是做什么的?公孙龙?我怎么完全没有听说过?” 真的是很尴尬。 可是今天,李信早早的来了。因为他这次信心满满,要把以往丢在地上的脸捡起来。 李信是第一个到的,时间不长,陆陆续续的有人来了。 有几个博士看到李信之后,顿时兴高采烈,仿佛看到了什么珍禽异兽一样。 他们捋着胡须,对李信说道:“李将军到的很早啊。不知道这一次又有什么高见?” 李信哼哼两声:“高见是有,不过我只禀报大王,不告诉旁人。” 另一个博士嘻嘻一笑,说道:“上次李将军提出来的‘第一王’这个尊号就精彩的紧,令人叹为观止。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再次别出心裁了。” 周围的博士都哄然大笑。 之前那博士又兴冲冲的问道:“李将军,这次要提什么尊号?” 李信不说话。 那博士摇头晃脑的说道:“在下根据李将军的风格,倒是拟定了一些尊号,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李信不说话。 那些博士们都起哄问道:“你替李将军拟定了什么尊号?” 之前那博士说道:“比如:天下第一王?嗯……这个尊号略微长了一些,不如就叫:天地王,如何?” 那些博士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个个捂着肚子,捶胸顿足。 笑了一会之后,有一个博士最先反应过来了,嘘了一声,说道:“小心,小心。君子动口不动手。” 此言一出,那些博士们都安静下来了。 他们似乎刚刚想起来,这位李信将军,可是一个莽夫啊。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今天他遭到众人嘲笑,万一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博士们都是斯文人,加一块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然而,今天的李信很平静,即使被嘲弄了,也没有面红耳赤,怒目而视。反而一脸平淡的看着众人,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一样。 博士们有点纳闷,这李信的表现,很像是有自信的样子啊。难道他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名号? 不可能,不可能,一个只会舞枪弄棒的武夫,都能想出尊号来,那还要博士干什么?还要诸子百家干什么?干脆烧了诗书,都去练武好了。 这时候,淳于越过来了。那些博士们都老实了。 淳于越是当世大儒,又是扶苏公子的老师,已经算是博士们的领袖了。 大家知道他和李信的关系,故而不会在他面前取笑李信。 虽然淳于越也经常斥责李信,但是人家是自家人。自家人怎么说都行,旁人就未必了。 淳于越到了之后,瞥了瞥李信,低声说道:“今日不要开口,听人讨论就可以了。” 李信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淳于博士,你凭什么命令我?” 淳于越气的肺有点疼:“李信,你莫要不知好歹,若非看在李姬份上,老夫才懒得理你。” 这时候,有小宦官高声说道:“大王已到,朝会开始。” 于是这些官员都安静下来,列好了队伍。 嬴政坐在上首,略微有些疲倦的说道:“尊号一事,已然讨论了些时日了,可有结果了?” 有博士站出来说道:“尊号无非是王、秦帝、泰皇三者。今日争论不休,全在这三个名号上面。” 嬴政有些苦恼的说道:“又是这三个名号。尔等日日唇枪舌剑,却又各执己见,何时能讨论出个结果来?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时候,李信抓住时机站了出来,说道:“大王,末将有些想法。” 淳于越又惊又怒,低声喝道:“李信,回去。莫要出乖露丑。” 李信梗着脖子说道:“我尚未说话,你怎么便知道我要出丑?” 淳于越脸色铁青的说道:“这是要定尊号,饱学之士,尚且无法定论。你一个武夫,搀和什么?” 李信大声说道:“既然定名号,武夫搀和不上,为何我等武将还要站在这里,充当木桩子吗?” 此言一出,那些武将们都连连点头,显然李信这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然而,武将也不是铁板一块。比如王贲王离父子。 王离笑眯眯的说道:“本来武将是可以参与讨论的,只是总有李将军这般粗鄙的武将,胡乱发言。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李将军站在这里,让那些文武全才的武将,也有些逊色了。” 这话简直是挑明了骂李信:你给武将丢人了,快滚吧。 李信勃然大怒,指着王离说道:“你举荐反贼卢烈,识人不明,为何不自免官职,离开朝廷。你有何面目站在这里?” 王离有点无语,解释道:“末将已经奉上万金,并且向李将军致歉了,莫非李将军忘了?” 李信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奉上万金,乃是赌命输了,万金是买命钱。而你举荐失当,还没有受罚。” 王离无话可说了。 王贲向嬴政拱了拱手,说道:“臣请以举荐适当罪惩罚犬子。依律罚俸一年。” 嬴政淡淡的说道:“允。” 随后,嬴政看向李信,说道:“定尊号一事,你有何想法?尽可以说出来。” 李信答应了一声,说道:“末将所拟尊号,乃是两个字。加上大秦国号,或许要三个字。” 群臣大笑。 这李信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别人拟定尊号,无不是王、帝、皇等单字,前面再加一个秦字、一个泰字,作为修饰罢了。 他可倒好,直接来了两个字。 上次的“第一王”,就够奇葩了。怎么?他还没得到教训? 李信见名号还没有说出来,只是说了字数,众人便笑成这样。顿时心里有点没底。 他硬着头皮说道:“尔等不要有偏见。不错,我李信是武夫,然而这尊号,乃是我与槐谷子商议来的。槐谷子身怀绝技,乃当世人杰。他帮我选定的名号,还能有错吗?” 这话一出口,朝臣笑的更厉害了。 谁?槐谷子?就是那个炼丹失败,差点拆了丹房的方士? 不错,他是走狗屎运,治好了伏尧公子。就算他医术高明,就算他真的梦到过仙人。 但是这个人,行动鲁莽,言语粗鄙,听说今天已经爆打了其他方士两次。 这么个人,能想出什么好的尊号来? 即使是嬴政,也有些不以为然。槐谷子的本领,他是信服的,可是文辞上的修养,甚至是礼仪上的修养,槐谷子都差了很多。 第十六章 你敢诅咒大王 虽然对李信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嬴政还是打算让李信说说自己的看法。毕竟……来都来了。 于是嬴政摆了摆手,说道:“李信,你拟定的尊号是什么?” 李信行了一礼,大声说道:“皇帝。” 众人听到这个名号之后,顿时微微一愣。 这倒不是这个名号多么超凡脱俗,多么令人耳目一新。而是……这名号还算正常啊。 大家对李信和李水的期望都太低了,所以听到一个还算正常的名号,都有点意外。 意外归意外,反驳还是要反驳的。 有博士微微一笑,说道:“自古以来,尊号皆是单字,如今弄出来了双字号,这成什么体统?” 李信等的就是这句话,忍不住放声大笑。 众人都有点纳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而李信兴冲冲的在袖子里掏了掏,把昨晚上写好的竹片拿出来了。 然后他大声说道:“我大秦,以法家立国。崇尚师今而不师古。古人无皇帝名号,今日就不可以有吗?古人茹毛饮血,身披枯草树叶,诸位博士为何要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冠楚楚?” 那些博士都有点发愣:“怎么回事?李信怎么突然变得能言善辩?” 他们根本不知道,李信早就把儒生们的想法猜透了,为了应对这一出,在家里面冥思苦想了一夜。 有儒生不甘心,说道:“然而,尊号为双字,总觉得不伦不类。更何况,皇帝,皇帝。不过是将三皇五帝,各取一字,拼凑在一起罢了,毫无创建。” 李信大声说道:“如今大秦皇帝一统天下,开万世太平,此开天辟地,亘古未有之事也。上双尊号,更可以突出皇帝威徳。” “至于将三皇五帝,各取一字,拼凑在一起。这正是因为,如今大秦皇帝,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朝堂当中彻底安静了。 “德兼三皇,功盖五帝。”这八个字杀伤力太大了。即使是嬴政,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这……这是莫大的荣耀啊。 嬴政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好,很好。” 李信松了口气,有些得意的向左右看了看。 他刚才的那番话,基本上就是昨晚李水的翻版。今日拿到朝堂上一用,果然效果不错。 嬴政已经站起身来了,很满意的说道:“寡人一统天下,兵威赫赫。大秦昌盛,华夏昌盛。” “比起夏商之弱小,成周之分崩,大秦确实是开天辟地,亘古未有。寡人配得上德兼三皇,功盖五帝这八个字。” “相信数百年,更甚至仅仅数十年之后。百姓会越发觉得,君主需要用双字尊号,单字反而显得怪异了。” 连大王都这么说了,其他人都只好点头。 其实,有不少人从内心深处,是赞同李信的。但是……但是李信只是一介莽夫,他凭什么想出尊号来?这些人不好意思大声夸赞李信。 而李信则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得意的向身后瞧了瞧,重点看向曾经嘲讽他的博士们,问道:“李某人拟定的尊号。如何?” 那些博士都一脸尴尬,拱了拱手,说道:“将军文武双全,吾等所不及也。” 李信哈哈大笑。 嬴政向李信说道:“这尊号。乃是你与槐谷子讨论得来的?” 李信倒也不居功,反正他做这件事,也不是为了功劳,只是为了给自己正名而已。 于是他诚恳的说道:“这尊号,是槐兄提出来的。末将只是抛砖引玉,说了些粗鄙的想法而已。”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槐谷子,不仅身怀奇术,而且颇有创见,不错,是个人才。” 他向旁边的季明说道:“去,将槐谷子叫来。寡人破格许他旁听朝议。” 季明答应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了。 季明从内心深处,其实是不想叫槐谷子的。毕竟当初自己屁股开花,就是槐谷子害的。 但是嬴政雄才大略,明察秋毫。季明也不敢暗中做小动作,乖乖的去叫槐谷子了。 片刻之后,季明独自回来了。 嬴政纳闷的问道:“槐谷子何在?” 季明行了一礼,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奴婢赶到迎仙殿之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而槐谷子大师,依然满身酒气,呼呼大睡。” “奴婢将其叫醒,说大王传召。槐谷子却说,面见大王,岂可衣衫不整?一定要沐浴更衣。” “奴婢看他慢吞吞的,不知何时才能让大王见到,于是催促了几遍。谁知道这槐谷子不耐烦了,挥拳便打,奴婢幸好躲避及时,否则门牙已经掉了。” “事已至此,奴婢担心大王等得着急了,只好先独自回来了。至于槐谷子何时能赶来,奴婢……奴婢实在不知。” 季明本想告上一状,谁知道嬴政说道:“槐谷子越来越懂礼了,居然知道要沐浴更衣,来见寡人。不错,很不错。倒是季明你,在宫中日久,居然连这点礼仪都不懂吗?槐谷子挥拳击打你,倒也事出有因。” 季明有点懵:“怎么回事?槐谷子让大王等着他,让满朝文武等着他,反倒是有礼仪了?” 他忽然悲哀的发现,最近大王很喜欢槐谷子,无论这家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大王都不加以怪罪。 半个时辰之后,李水终于姗姗来迟。 嬴政见到李水之后,直接免去了他的跪拜之礼,然后将他狠狠的夸了一通。并且表示,自己很喜欢皇帝这一尊号。 李水干笑了一声,拱手说道:“惭愧,惭愧。”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离,忽然开口了。 实际上,当嬴政表达出喜欢“皇帝”这一尊号的同时,王离就敏锐的意识到,李信又立大功了。 他必须打压李信,否则的话,王氏家族,在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于是王离绞尽脑汁想了一会,终于想出来一个好主意。 他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大王,末将有一个更好的提议。大王可以自称始皇帝。后世子孙,可以称为二世、三世、四世,传至万世而无穷。”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王贲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想:“离儿长大了,竟然有如此急智。哼哼,你李信提出来一个皇帝又如何?王离提出来始皇帝,便将你的功劳抢走了大半。” 嬴政也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夸奖王离几句。 忽然李水跳到王离面前,左右开弓,一连打了他五六个耳光。 众人都看傻眼了。 王离也傻眼了,他根本料不到,有人敢在朝议之时,当着大王的面打自己。所以直到李水打完了,王离也没想起来阻挡。 李水甩了甩打疼了的手,向嬴政说道:“大王,臣听到王离诅咒大王,一时激于义愤,忍耐不住,请大王恕罪。” 王离更懵了:“我何时诅咒大王了?” 嬴政也一脸不解,纳闷的看着李水。 李水恨声说道:“臣正在孜孜不倦,日夜炼丹。其他与我不共戴天的方士,也在四处跋涉,寻找仙山。长生不老药,指日可待。大王数年之后,便能够长生不老。” “什么二世三世,全是狗屁。世间只有一个始皇帝。王离要将大秦传至万代,这分明是在诅咒大王,无法长生不老。” 众人都无语了:这角度,还真特么的新奇啊。 至于嬴政,脸色却慢慢的有些不好看了,显然赞同李水的分析。 有不少人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大王最想要的,就是长生,为此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王离一番话,确实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第十七章 最终解释权归皇帝所有 王离被打得晕头转向,直到现在脸上还火辣辣的。 脸疼倒是其次,关键是大庭广众之下的侮辱,差点把王离给气疯了。 他跃跃欲试,想要打还回来。但是他不敢,这可是朝议。自己既不是李信那种莽夫,又不是槐谷子那种疯子,没有胆量在这种场合动手。 王离只好怨恨的看了李水一眼,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 然而,他再一抬头,看到了嬴政不快的神色,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大王显然是对自己提出来的,什么二世三世不满了。 王离有些憋屈,可是李水的那番话,他又没办法反驳,只能硬着头皮不说话了。 旁边的王贲叹了口气。自己儿子不是不争气,奈何……奈何敌人太狡猾啊。 王贲厚着一张脸皮站出来,行了一礼说道:“王家三代为将,忠心耿耿,其心可昭日月,求大王明鉴。王离绝无诅咒大王之意。” “只是王离乃一介武夫,不通文墨,粗鄙不堪,因此一时失言,说错了话。臣请罚王离薪俸一年,以示惩戒。” 王离又一年的俸禄没有了。 李信在旁边笑嘻嘻的说道:“原来王离将军,才是那个不通文墨,粗鄙不堪的武夫啊。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王离将军站在这里,让我等武将都有些逊色了。” 王离脸色涨红,又气又恼,可是偏偏发作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不然呢?不承认自己不通文墨,就要承认自己诅咒大王。这不是找死吗? 嬴政淡淡的说道:“依王贲之议。” 王贲松了口气,这件事算是定性了。一时失言算不得大罪,罚俸更不算是惩罚。文臣武将,谁家没有几千亩良田?这些俸禄,根本不算什么。 而淳于越等博士,都有些恼火的看着李水,觉得这家伙就是个搅屎棍。 占了一点口头上的便宜,就大肆做文章。 长生不老?那是虚无缥缈的事啊。大王真的能长生吗? 若依照这槐谷子的说法,那骊山陵墓,是不是不用修建了,自己的弟子扶苏,是不是等不到登基的那一天了? 淳于越觉得很头疼。 忽然,他感到两道目光正在看向自己。 淳于越扭头,看到了李斯。李斯正在似笑非笑,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这边。 李斯信奉的是法家,在朝堂上,一直和自己这些儒生明争暗斗。 以前淳于越仗着满腹经纶,雄言善辩,倒也没落下风。 可是现在……先是李信捣乱,然后是槐谷子搅局,加王离王贲父子。 李斯什么都没干,淳于越自己就狼狈不堪了。 淳于越叹了口气,觉得这日子真是没办法过下去了。 至于李水,他根本没有在意众人的反应。 众人的反应很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只有嬴政的反应才重要。 只见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大王,臣思量一番,觉得始皇帝三个字,倒也不错,颇有开天辟地之气势。听起来也很是顺口。” 王离忍不住说道:“既然大王长生不老,那么世间便只有一个皇帝。为何还要加一个‘始’字?莫非你在诅咒大王,无法长生?” 喝问出这话来之后,王离心中那个痛快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看你怎么办。 谁知道李水转过身来,又抽了王离一个耳光。 王离勃然大怒,吼了一声:“槐谷子,你安敢如此。” 他挥拳就要打,然而李信早就跳到了李水身边,跃跃欲试的要和王离对打。 嬴政恼怒的喝道:“都住手。君前殴斗,尔等不把寡人放在眼里吗?” 王离和李信都行礼告罪,而李水则说道:“大王,臣听到王离诅咒大王,一时激于义愤,按耐不住,这才打了王离,请大王恕罪。” 众人都无语了:“又是激于义愤?王离又诅咒大王了?我们怎么没有听到?” 李水也不等众人询问,就直接说道:“王离方才说,世间只有一位皇帝,皇帝要永远统治世间。这分明是在诅咒大王,无法成仙啊。” 王离有点懵:“我又诅咒大王了?” 李水滔滔不绝:“长生不老,只是第一步罢了。大王长生之后,紧接着便是成仙。到那时候,飞升仙界,统治的乃是仙人。仙界广大无比,富庶无比。人间与之相比,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大王已经做了仙界之主,还会亲自管理凡间吗?就好比你王离做了大秦将军,还会兼任泗水亭长吗?” 王离有点无语:“泗水亭长又是什么东西?” 李水高声说道:“到那时候,大王自然要将皇位传给子孙,传之二世、三世、以至于万世而无穷。至于大王本人,则作为仙界之主,照临下土。日日享受后世子孙供奉,保佑子孙繁盛。” 王贲有点憋屈,这不是强词夺理吗?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大王变成仙界之主了?你怎么不直接说大王是盘古转世,整个宇宙都是大王开辟出来的呢? 这马屁拍的也太明显了吧? 大伙都有点不以为然,可是却又无法反驳。 王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大声说道:“方才我便说,大王为始皇帝,后世为二世三世,传至万世。你说我诅咒大王。如今你自己也这般说,岂不是欺人太甚?” 李水淡淡的说道:“你说始皇帝,那是暗示大王要驾崩。我说始皇帝,那是笃信大王要成仙,二者岂可同日而语?” 王离咬了咬牙,没有再说话。 嬴政淡淡的说道:“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寡人便为始皇帝。至于后世如何定名号,日后再议。” 这一次嬴政没有罚王离,因为他也明白,李水有点夸张了。 长生尚且很难,成仙就更远了,至于做仙界之主,更是遥不可及。 不过,李水能打压一下王离,他还是很乐意的,因此强行终止了这场闹剧,免得王离找李水的麻烦。 李水见嬴政确定了尊号,马上拜倒在地,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伙都无语了。这家伙脸皮之厚,亘古未有。谄媚之态,叹为观止啊。 嬴政被李水这马屁拍的晕乎乎的,甚至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强忍住笑意,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来,说道:“无需多礼,起来吧。” 李水笑眯眯的站了起来。 这时候,有一个中年男人,匆匆走了进来,在嬴政耳边耳语了几句。 朝臣都有点不安。因为他们都认识,这中年男人,就是当今的中车府令,赵高。 赵高掌管皇帝车舆印玺,位高权重。可是这几日朝议,却不曾现身。现在匆匆赶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嬴政听完赵高的禀报之后,微笑着朝李水点了点头。 然后说道:“槐谷子,以仙术医好伏尧,功不可没。又以赤诚忠心,定大秦尊号。此等忠臣义士,不可不嘉奖。” “今日,寡人赐槐谷子宅邸一座,良田千亩。免死金牌一枚。” 众人顿时大惊。 什么宅邸,什么良田,他们都习惯了。可是免死金牌,这是什么玩意?可以免死? 难道,赵高大人这几日不在,就是准备这什么免死金牌去了? 紧接着,有个小宦官,捧着盘子走进来了。 盘子上面放着一块黄澄澄的,纯金铸成的免死金牌。 李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激动的接过了免死金牌,然后翻来覆去的看。 金牌正面写着免死两个字。背面则刻着一段话。 李水看了之后,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这话大概说:槐谷子功大,故赐免死金牌。除谋逆、欺君、谤主,诸大罪之外,皆可免死。 这话妙就妙在这个“诸”字。诸在古汉语中,相当于后世的“等等”。 意思就是说,除了谋逆、欺君等等大罪之外,皆可免死。而“等等”的内容,没有公开说明。 哪天皇帝看你不爽了,可以把你出门先卖左脚,加入到等等的行列中,以此处死你。 换而言之,这免死金牌,最终解释权在皇帝手中。 李水有点无奈,古代的帝王,还真是有一套啊。 第十八章 误人子弟槐谷子 李水很郁闷,觉得嬴政也太难忽悠了。自己费尽心机,厚着脸皮要来了这么一块免死金牌,结果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这东西,顶多也就算是一块金子罢了。而且还不敢花出去。就算自己敢花,也没人敢收啊。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自己还得厚着脸皮,继续哄的嬴政眉开眼笑,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 就在李水郁闷不已的时候,朝议的话题已经发生了变化,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免死金牌上面。 淳于越最先站了出来,说道:“此物岂能轻易颁发?若此人仗着免死金牌,为非作歹,欺压良善,该如何是好?不知多少百姓为之遭殃了。” 李斯也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这免死金牌,竟然凌驾于秦律之上,老臣无法苟同。” 更多的朝臣在乱纷纷的说道:“槐谷子此人,本就嚣张跋扈,今日得了免死金牌,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请求大王,收回成命。” 嬴政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任何一个身在高位之人,都喜欢一言九鼎。自己做出来的决定,居然被所有人反对,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而李水看着激动的群臣,又看看始终不做出解释的嬴政。忽然明白过来了。 自己知道这免死金牌没用,可是他们不知道啊。也就是说,这免死金牌虽然不能免死,但是吓唬这些人,却已经足够了。 而这也是嬴政的目的:免死,那不可能。你不是担心有人陷害你吗?我给你这东西,让他们收了这份心思。 现在人人知道,你有免死金牌,陷害你没有用,自然也就不会做无用功了。 李水忍不住偷偷看了嬴政一眼,再次感慨了一番:“古代的帝王,真有一套啊。” 等朝臣们议论的声音小了一些,嬴政淡淡的说道:“寡人心意已决,诸卿无需再言。今日尊号已定,一切典章制度,寡人自会与奉常寺商议。随后便会昭告天下。尔等退下吧。” 朝臣们无可奈何,只能恭敬的说了一声:“大王,臣等告退。” 行礼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有点异样,觉得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叫大王了。恐怕下次再见君主的时候,就要喊皇帝了。 等离开大殿之后,朝臣门又把目光投在了李水身上。 这家伙,真是越看越可恨啊。 李水在阳光下晃了晃免死金牌,务必让闪闪的金光,晃到了每个人的眼睛。然后才笑眯眯的收起来,得意洋洋的说道:“日后谁得罪了我,我便杀了谁,反正我不用死。” 那些朝臣个个面色发白。 尤其是王离父子。这几日,他们可是和李水结仇了。 按道理说,他们王家多大势力?根本无需忌惮一个方士。可是万一这家伙狗急跳墙,身上藏一把匕首,爆起发难,刺杀一两个人,那怎么办? 他没有免死金牌的时候,就已经够疯狂了。现在有了免死金牌,很有可能会杀人。反正他也不需要抵命。 想到这里,众人都加快了脚步,要离得李水远一点。 李信在旁边一脸羡慕,对李水说道:“槐兄,我有几个仇人,一直想要杀了他们,苦于杀人偿命,因此一直无法动手。不如,你替我做了此事,如何?” 他声音不小,很快和李信关系不好的人,个个面色发白,两腿都有些发软。 他们想要逃跑,可是又想留下来,听听李水怎么说。 如果不是碍于面子,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其实很想恭维李水几句,说说好话……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你仇家多不多?容易杀吗?” 李信看了看和自己不对付的那些人,说道:“也不少。这些人非富即贵,身边有些护卫,比较难杀。不过总有落单的时候,只要留心,未必没有机会。槐兄,我是武将,更精通杀人,不如你把免死金牌借给我,我杀人之后再还给你,如何?” 李水心想:“你这思维很活跃啊,免死金牌也想借?” 李水干咳了一声,对李信说道:“李兄,上天有好生之德,以前他们年少无知,愚蠢不堪,行事不计后果,简直猪狗不如,不小心得罪了你。现在咱们有了免死金牌,想必他们也知道错了。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他们再敢胡作非为,再杀了他们不迟,如何?” 李信点了点头。威严的向周围看了看,说道:“那就权且寄下他们的性命。” 周围那些人都松了口气,然后悄悄的向李水投过去了感激的目光。 这时候,远远的来了一群方士。 那些方士见了李水之后,纷纷小跑过来,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拜见师祖。” 众人都看傻眼了:“这些方士,脸皮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厚了?” 昨天听说,他们执意要拜槐谷子为师,结果被痛打了一顿。真是奇耻大辱。 然而。这些人非但不觉得羞耻,反而又来磕头跪拜,这一次却直接变成了拜师祖。 自己给自己降了一辈? 李水气的破口大骂:“放屁,放屁,谁是你们师祖,你们莫要害我。” 那些方士纷纷说道:“我等已然拜伏尧公子为师。那么槐谷子大师,自然就是我等师祖了。” 李水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谁允许伏尧私自收徒了?不对,我根本不是伏尧师父,你们拜了师也没用。” 不远处,伏尧正美滋滋的走过来。 今天忽然有十几个方士,恭恭敬敬的拜见自己,极为谦卑的要做自己的徒弟。 这让伏尧充满了满足感和自信。正要来给李水报喜,就看到了这一幕。 伏尧顿时有些害怕:完了,槐谷子先生生气了。如此一来,我的考核岂不是要失败了? 伏尧可还记得,自己根本不是槐谷子的正式弟子,一切还在考核中。 想到这里,伏尧冲了上去,对地上的方士也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谁是你们师父?你们有何证据?居然打着我的旗号,诓骗槐谷子先生,真是可恶。你们可莫要害我。” 那些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正打得起劲的李水和伏尧,都有些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听说虞美人将伏尧送到槐谷子那里,学习本领。现在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这不是误人子弟吗?”淳于越捋着胡须,心情复杂,一脸感慨。 第十九章 热情的李信 这些方士很耐打,被李水揍的鼻青脸肿,依然一直哼哼着叫师祖。 李水累的气喘吁吁,第一次发现,原来打人也这么痛苦啊。 他喘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伏尧拿着一根棍子,正揍的方士们屁滚尿流。 意志再坚定的方士也受不了了,他们被打的满头包,个个抱头鼠窜的说道:“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冒认师父了。” 李水看的眼前一亮:“这是个办法啊,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类可以利用工具。我也找根棍子打人吧。”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正要捡棍子的时候,忽然有两个方士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哭啼啼的说道:“师祖,求你大发慈悲,为徒孙指一条明路吧。” 李水气的热血上涌,忽然大叫了一声:“我要杀人了。” 抱腿的两个方士吓了一跳,有点想要松手的意思。但是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过是李水吓唬人罢了。 而李水在身上摸了摸,拿出来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几乎怼到了那方士脸上,破口大骂:“睁大你的钛合金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字。” 方士没听懂什么钛合金,但是令牌上两个大大的“免死”他倒是看清楚了。 李水大声说道:“我有免死金牌在手,杀人无需偿命。我数到三,谁再敢纠缠我,立刻取你狗命。” 那些方士都有点害怕。他们带着求证的眼神,看了看周围的朝臣。 那些朝臣都一脸同情的看着他们。 方士们猛然间意识到:免死金牌是真的。 这时候,李水开始数了:“三!” 方士们欲哭无泪,哪有这样数的?他们什么都顾不得了,掉头就跑,有几个人跑得太急,鞋都掉了。 李水整了整衣服,骂了一句:“什么东西。连为我死都不敢,还说要拜师?” 不远处的伏尧挠了挠头,一脸苦恼的想:“槐谷子先生收徒如此严格?说到死,我也有点怕啊……” 不过伏尧很快就自我安慰道,自己已经进了考核期,或许槐谷子看在自己是大秦公子的面子上,会放宽一些要求。 想到这里,伏尧就继续信心满满了。 李水把免死金牌收起来,一脸幽怨的看着李信:“李兄,你我乃是生死之交。刚才你就袖手旁观?为何不冲上来帮忙?” 李信都懵了:“袖手旁观?槐兄,方才是你一直在打人,那些方士,被打的哭爹喊娘,你还用得着我助拳吗?” 李水想了想,觉得这话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不过他还是说道:“这就好比我在种田,田中杂草很多,我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你走进来帮我一把,似乎也是完全可以的。” 淳于越低声骂道:“这槐谷子什么东西?视人命如草芥吗?” 其他朝臣之中,有不少人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不敢表现出来。心中明明在破口大骂,脸上还在笑嘻嘻的向李水道别,然后纷纷溜走了。 淳于越摇头晃脑,也想离开,谁知道李信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姐丈,今日到我府上宴饮如何?” 淳于越面无表情:“不必了。” 李信说道:“姐丈一定要去,这次我是要给你赔罪的。” 淳于越一愣,问道:“赔什么罪?” 李信说道:“今日朝议之时,我蛮劲发作,不听姐丈劝告。一意孤行,一定要当众提议尊号。真是给姐丈丢人现眼了。虽然大王对‘皇帝’之号格外满意,对我也是赞不绝口。然而李信依然是惭愧不已啊。” “唉,现在反复思量,真是悔之莫及。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默默无闻,不领这天大的功劳,不要这令大王另眼相看的机会,也要按照姐丈的吩咐办事啊。毕竟姐丈乃当世大儒,大秦博士,比我这粗鄙的莽夫,要有见识的多了。” 李信一直在说反话,说怪话,气的淳于越肺疼,可是又偏偏无可奈何。 他没有李信年轻,也不如李信力气大。一路被李信拽着,踉跄着上了马车,一路向李信将军府行去。 到了府邸之中会发生什么,淳于越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了。李信一定会得意洋洋,把这些年自己对他的训斥都还回来。 “罢了,罢了,这家伙走了狗屎运,我就忍耐一番吧。”淳于越坐在马车上,自我安慰的想道。 毕竟,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呢? ………… 三日后,嬴政的诏令颁行全国。 尊号正式定名为皇帝。嬴政自称始皇帝。追封亡父庄襄王为太上皇。 皇帝自称为朕,他人不得僭越乱用。 与此同时,有另外两道旨意分别送到了李信和李水手中。 给李信的旨意很简单:李信在朝议之中,提出皇帝尊号。有功。赐爵一级,赏良田千亩。 李信乐开了花,如此一来,自己的爵位,快要和王贲相当了。 李信兴高采烈,当天就生拉硬拽,把淳于越请到府中宴饮。 宴会上,淳于越有点生无所恋:以前觉得李信这家伙,颇为无礼,李姬死后,每次见了我都装作不认识。现在可好,倒是热情的很,隔三差五便要请我赴宴。可是……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 而嬴政给李水的旨意,内容就比较多了。 李水治愈伏尧有功,提议尊号同样有功。 除了在诏书中正式赐给免死金牌之外,还赐爵一级,良田千亩,并且还有宅邸一座。 宅邸和田亩紧邻兰池宫,乘马车不过一刻钟便能打个来回,骑马就更快了。 除此之外,嬴政还在旨意中勉励李水,炼制仙丹的事,不可懈怠。 李水叹了口气:“仙丹,又是仙丹。这东西简直是一个紧箍咒啊。” 李水抚摸着免死金牌:“指望你,那是不行了。我还是另外想些办法吧。反正我早已言明,数年之内,仙丹是没有指望了。在这几年之中,我一定能找到保命的办法。” 想到这里,李水就伸了伸懒腰,向外面喊道:“乌交,随我去看看宅邸,看看良田。” 第二十章 懈怠农事罪 “良田?这特么的就是良田?”半个时辰后,李水站在田埂上,破口大骂。 干裂的黄土地,上面歪歪斜斜的长了一些杂草,基本上看不到禾苗。 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农人,正坐在田埂上,一脸呆滞的看着远方。 “秦始皇是不是对良田有什么误解?”李水幽怨的想。 旁边的乌交一脸无语,心想:“这时候刚刚开春,庄稼还没有种下去。田间自然是这样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水回过头来,指着远处的农人,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何在我家田中?” 乌交更无语了,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他们是这里的佃农。” 李水一脸疑惑:“是谁把田地租给他们了?” 乌交想了想,叫来了一个年长的农人。 这农人可能只有四十来岁,但是常年在田间劳作,皮肤晒得黝黑,脸上到处都是皱纹,看起来有六十多岁。 农人叫苍夫,是这伙佃农中的伍长。 苍夫解释了一番,李水总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农夫,他们是没有土地的,但是祖祖辈辈,都租种这一片农田,并且在土地边缘,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叫小土村。 几代下来,这块土地的所有权,换了很多人,今年是赵大人,明年是王大人,后年是李大人。 可是小土村的村民,没有变,他们一直是这里的佃农。 他们不管主人是谁,每年只管勤勤恳恳的耕种。然后将收获的三分之一,上交给主人作为地租。 而那些位高权重的主人,家中不知道有多少财产,也就懒得干涉这些佃农。每年只要派个人,定时收租就好了。 也可以简单的说,这块地的所有权是李水的,但是使用权,是小土村村民的。 只不过这种使用权,只是沿袭往日的习惯,并没有律法上的支持。 李水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他也没打算赶走这些村民,毕竟他自己也种不了一千亩地。不但是询问一下基本情况,还是有必要的。 苍夫又介绍说,小土村有农户大概二十户,一户大约五个人。一共一百多人。一千亩良田,平均分下来,一户能耕种四十亩。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四十亩,够你们温饱了吧?” 苍夫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丰年,勉强饿不死。若是灾年,需要去外地逃荒。” 李水顿时惊呆了:“一户四十亩地,还需要逃荒?你们一年产多少粮食?吃多少粮食?” 苍夫说道:“若遇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每亩地,一年大约可产粮一石半。” 一石半,大概一百六七十斤。 李水有点接受不了这个数字,毕竟是现代社会成长起来的,现在一亩地产出的粮食,不早就一千多斤,或者大几百斤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时候是秦代,没有电力灌溉,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没有科学育种,粮食产量确实不高。 可是一亩地,一年只产出一百多斤,确实太少了。 苍夫见李水一脸惊奇,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道:“大人莫要奇怪。即便是风调雨顺的年景,也不是事事如意的。” “一场大风下来,禾苗便要倒下一些。一场大雨下来,又冲毁一些。一场大旱下来,又枯死一些。” “所以,等到秋收,最终收获的庄稼,并不甚多。上交完田租之后,也就所剩无几了。” 李水点了点头,心想:“我可是大善人啊,看着这些佃农食不果腹,岂能安心?可是不要他们的田租,我岂不是要受穷了?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提高产量了。” “化肥农药,那就不要想了。现在不具备这个条件。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想要提高产量,还得从苍夫刚才说的那些方面入手。抗旱、抗涝、抗倒伏……” 李水忽然脑袋里面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个词:“代田法。”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历史书上提到过一段,汉代的农学家,总结出来的代田法,在抗旱防风方面,颇有成效,可以提高农田产量。 李水回忆了一下,好在代田法的内容很容易理解,他还都记着。 李水对苍夫说道:“今年是不是快要播种了?” 苍夫说道:“便在这一两日了。” 李水嗯了一声:“今年播种,不要像往日那般胡乱种植了。我教你们,将一亩地平等分成六份。然后将其中三份,挖成沟。我说简单一些,就好比在每亩地当中,挖出三条浅河来。庄稼只在河底种。” 苍夫愣了一下,说道:“如此一来,每亩地,岂非只种了一半?” 李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悟性不错。等庄稼长出来后,你们每次耕锄草时,都要将堤坝上的土连同草一起锄入沟中,培护苗根。” “天长日久,堤坝上的土被削平了,河沟被填满了,此时庄稼扎根极深,既可耐旱,也可抗风,防止倒伏。” “等到第二年耕作时就换过来,以原来的堤坝为土沟,以原来的土沟为堤坝。轮换使用,可以恢复地力。” 李水说的头头是道,苍夫只是一脸愁容的重复了一句:“如此一来,每亩地岂非只种了一半?” 李水有些无语,他拍了拍苍夫的肩膀:“相信我,即便只种一半,收获的粮食,也比你们原来要多。” 苍夫又喃喃自语:“如此一来,每亩地岂非只种了一半?” 李水有点不耐烦了,喝道:“你是肯种还是不肯种?” 苍夫有点害怕,他畏惧的看着李水,嘴唇哆嗦了一阵,然后大着胆子说道:“大人,你这是将我等往死路上逼啊。庄稼种满了,尚且吃不饱饭。如今只种一半,来年只能逃荒了。大人的要求,小人实在难以从命。” 李水快疯了,合着我刚才深入浅出的讲这么久,你根本没听明白啊。 他也懒得理会这苍夫了,而是扭头看向乌交:“你比他见的世面多一些,你觉得,本大人的办法怎么样?” 乌交小声说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大秦最重视耕战,你这么做,乃是怠农罪,懈怠农事,这罪名极重。” 李水有点懒得和这些文盲废话了。他把免死金牌掏出来,在苍夫面前晃了晃,问道:“可识得此物?” 苍夫瞅了半天,小声说道:“小人不识字。” 李水翻了翻白眼:“这是免死金牌,大人我杀人不用偿命。过两日我来检查,如果这田中庄稼,没有按照我说的种,哼哼!” 苍夫顿时打了个寒战,然后唯唯诺诺,说道:“大人放心,小人……小人全凭大人吩咐。” 李水把免死金牌揣进怀里,有点无语的想:“古人都是贱皮子啊,好好说就是不听,一定要我变成恶霸才行。” 乌交一脸担忧的看着李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怠农罪,这可是大罪。这可闯了大祸了。我该怎么办?我还要跟在他身边吗?万一受到牵连怎么办?” 第二十一章 石磨 乌交觉得李水这家伙太危险,时不时就要作个大死。自己整天跟在他身边,也许会受到连累。不如找个借口,趁早溜了。 可是转念想想季明,乌交又有点犹豫了。 本来治愈伏尧公子,那是天大的功劳,结果季明关键时刻背叛,不仅没有捞到一点好处,而且屁股都被打开花了。这么多天过去了,走路依然一瘸一拐的。 乌交叹了口气:“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这家伙,又能走个狗屎运呢?” 李水不知道乌交刚刚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他兴致勃勃的看完了良田,又要去看宅邸。 结果到了宅邸跟前,李水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这宅邸的面积倒是不小,规格也不错,可是……可是这地方怎么看怎么像是凶宅啊。 门窗破旧,结满蛛网。推开大门走进去,院子里面的杂草有半人高。 一阵冷风从里面吹出来,吹到人身上,令人不由得连连打寒战。 李水咳嗽了一声,结果声音惊动了一大群乌鸦,那些乌鸦嘎嘎的叫着,从一颗老槐树上飞起来,向远方逃去了。 李水搓了搓胳膊,裹紧了衣服,对乌交说道:“这地方,为何如此破旧?” 乌交说道:“此地原本是商君别院。商君死后,别院连同良田,收归皇帝所有。良田依然由小土村村民耕种,别院就无人光顾了。年深日久,于是就有些破败了。” 李水瞪了瞪眼,问道:“商君?莫非是……商鞅?” 乌交点头说道:“正是。” 李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些吃惊的说道:“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了吧?” 乌交恭维道:“大人好高明的算学。” “高明个屁。”李水掉头就往外面走:“这不仅是凶宅,还是危房啊。一百多年的老房子,我敢住吗?” 李水越走越觉得晦气,商鞅住过的房子给我住?这不是咒我吗? 乌交在后面苦口婆心的解释,到后来李水也渐渐的冷静下来了。 古代就是这样,哪有那么多的良田,哪有那么多的宅邸用来赏赐?无非是没收罪臣的罢了。 不过,这房子确实没办法住,只能先找些人修缮一下再说了。 李水之前对于良田豪宅的期望都落空了,闷闷不乐的向兰池宫走。 等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又遇到了苍夫。 这一次苍夫带着一些男男女女,恭敬的向李水磕头行礼,然后说道:“大人远道而来,小土村村民,准备了一些粗茶淡饭,想要宴请大人。希望大人可以赏光。” 李水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就点头同意了。 时间不长,一行人已经到了小土村。 小土村很贫困,房屋都是土坯和稻草搭成的。李水到了之后,路过的村民都停下来,向李水行礼问好。 这让李水很有满足感。 苍夫带着李水到了村子中央的一块空地上,这里已经摆了桌子,上面放了酒菜。 众人落座之后,李水饮了一口酒,然后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算不上是好酒,酒味寡淡不说,还有一种淡淡的苦涩。 不过看其他村民,都极为珍重的抿上一小口,李水就明白了,即便是这样的酒,村民也不常喝。 喝完酒之后,就是吃菜。这些菜大多是野菜,在陶罐里面煮熟了摆上来的,那味道也是一言难尽。 除此之外,还有一盘鸡肉。 这些是村民能拿出来的所有东西了,估计他们哪怕是过年的时候,也不会这么铺张浪费。 李水微微一笑,对村民说道:“尔等日子过的清贫,我心中明白。这顿饭,本不需这样丰盛。” 苍夫说道:“大人是见过大世面的,小人这些饭食,恐怕还是有些简陋了。” 李水摇了摇头,对乌交说道:“你还有没有同情心?看到老丈如此清贫,不做些表示吗?” 乌交已经习惯李水的作风了,默默的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串秦半两,递给了苍夫。 苍夫一脸惶恐,不敢接受。直到李水瞪了瞪眼,说道:“老丈莫非是不给我面子?我身上带着免死金牌,谁若不给我面子,我便要谁好看。” 苍夫这才战战兢兢的接了。 李水端起自己的碗来,尝了一口主食。这似乎是煮麦子,吃起来倒还可以下咽,但是吃多了之后,总觉得有点不消化。 李水叹了口气,心想:“连面粉都没有吗?不是说鲁班发明了石磨吗?看来全是扯淡啊。鲁班就是个筐,什么发明创造都往他身上装啊。” 这时候,苍夫忽然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我等今日宴请大人,除了要表示敬意之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水问道:“什么不情之请?” 那些男男女女,忽然跪了下来,说道:“大人,千亩良田,只种一半,这是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李水的头顿时疼起来了。他下意识的就去掏怀中的免死金牌,准备再吓唬他们一番。 然而村民又说:“若只种一半。村中一百多人,便有五十多人无所事事了。” 李水一愣,觉得这倒也是个问题。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村中不是有二十户人家吗?你们自己商议一番。十户种田,剩余的十户,随我买些石头,做石磨。” 苍夫愣了,石磨?这是什么东西?算了,现在良田都要荒了,还管什么石磨干嘛?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十户,便是五十口人,无田可种,如何过活?” 李水说道:“这个简单,本大人有信心,石磨做成之后,数日之内,便可以得利。到时候,用钱买粮就可以了。” 乌交听得快要晕倒了:“良田只种一半,现在又要抽调一半农户,放弃耕田,弄什么石磨。这东西一听就是奇技淫巧。完了,怠农罪,铁定的怠农罪了。” 说话间,李水已经把一碗煮麦子吃完了,然后抹了抹嘴,说道:“给你们一天时间,好好商量一番。明日我会再来,带五十人去找石头。” 随后。也不等村民再哀求,李水直接带着乌交走了。 村民面面相觑,有妇人呜呜的哭了起来。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沉声说道:“别人我不管,我二虎,是一定要种田的。不仅要种田,我还要种满。” 苍夫吓了一跳,说道:“你不要命了?大人身上带着免死金牌呢。” 二虎说道:“免死金牌又怎么样?我要去告他一状,故意懈怠农事,也许要判个死罪,到时候他的金牌抵命用了,拿什么杀人?” 苍夫有些不忍,说道:“这位大人年纪轻,不懂农事,倒也情有可原。我看他似乎是个好人呢,见我等生活贫苦,还赏了一串秦半两。” 一句话提醒了二虎,他伸手将苍夫的秦半两夺走了,然后说道:“我为你们告状,也是担了风险的,这些钱,便交给我吧。” 苍夫指着二虎说道:“你……你莫要太过分了,这是全村人的。” 二虎呸了一声,直接大踏步走了。 苍夫看着他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他惹不起二虎。二虎家里有三个男丁,个个孔武有力。在村子里面说一不二。他苍夫不过是仗着年纪大,是个老好人,所以被推举为伍长罢了。 实际上,这个伍长根本管不了二虎。 第二十二章 状告槐谷子 李水在丹房睡了一夜,醒过来之后,就叫上乌交,急匆匆地去了小土村。 这倒不是他有多想做出一番事业来,而是大秦的饭太难吃了,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昨天晚上,小土村村民,已经选出来了十户人家,放弃耕田,跟随李水找石头,造石磨。 这些人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匠户。其余的那些人,就被称为耕户了。 只是李水看到匠户的时候,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十户人家,全都是缺乏壮劳力的。基本上除了当家的男人有一把力气之外,剩下的就是老人和小孩。 用这些人造石磨,这不是开玩笑吗? 李水有心把他们送回去,让小土村重新选举一番。不过转念一想,算了,这既然是大家的意思,那就这样吧。 其实李水真的误会了,这十户人家,根本不是选出来的,在秦代也不存在公平选举的可能。 谁做耕户,谁做匠户,其实是凭实力决定的。 二虎要做耕户,没人敢拦,因为他拳头硬。其余的九家,也通过这样的方式,放了几句狠话,当了耕户。 于是剩下老实巴交的,人丁稀薄的,武力值较弱的,根本没得选择,被迫做了匠户。 匠户其实很想争取一下,保留一些自留地,但是耕户不允许,他们一大早就兴高采烈的将田地瓜分了。 于是乎,匠户真正变成了赤贫,一贫如洗。他们站在李水面前,眼睛当中除了呆滞,就是绝望。 李水也没多想,因为他看到的古人,大多数人的眼神都很呆滞。 真声让李水奇怪的是,苍夫也在匠户之中。 他纳闷地看着苍夫:“你昨日不是想要耕田吗?怎么会主动来造石磨?” 苍夫苦笑了一声,说道:“小人哪里是主动来的?只是年老体衰,家里面又只有一个小孙女。人丁单薄,便会受欺负啊。小人的田都被他们分了,小人不敢不来啊。” 李水听了之后,不由得面色一冷:“如此说来,一个小小的村落当中,也有弱肉强食?” 那些村民都苦笑不已。 世上哪里没有弱肉强食呢?大秦一统天下,不也是靠的弱肉强食吗?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无妨,无论你们是不是自愿。你们既然跟了我,那便是有缘,我向你们保证,十日之后,那些耕户只有羡慕的份。” 苍夫等人见李水说的斩钉截铁,顿时期待不已,以为李水又要发赏钱了。 结果李水只是挥了挥手,说道:“走吧,先去寻个石匠,带你们学点本领。” 匠户都有点失望。不过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于是他们一脸呆滞的跟了上去。 ………… 李水走了,而小土村的农田之中,则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 耕户们正在按照李水的吩咐,在田地中间挖出沟来。 农田只能种一半,但是好歹每户的农田从四十亩,变成了八十亩,面积相应的多了一倍。这样算下来,今年的粮食不会少的。所以……也没人愿意触李水的霉头。挖几条沟而已,挖了就挖了吧。 这些农夫都在老老实实的干活,唯独二虎没有。 二虎正在收拾行装,他打算去咸阳城告状。 二虎不仅有力气,而且有头脑。 他心中很清楚,如果凭借着努力耕田,或许可以被选为力田官。可是这种官,根本不入流,身份卑微,更像是一种荣誉,见了真正的官,哪怕是城中的小吏,都要点头哈腰。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他要去告奸。一旦成功,获得的收益也是很大的。 二虎已经看出来了,李水非富即贵,这种人很难告,可是一旦被告倒了,收益也极大。 到那时候,他二虎会获得极大的奖赏,也许会因此一飞冲天,从一个低贱的黔首,真正变成官。 二虎越想越美,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大步流星,一路疾行,二虎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到了咸阳城。 他没有贸然的去官府告奸。他很聪明,知道民告官不容易,官场上官官相护,一不留神就着了人家道。到时候告奸不成,自己被打成诬告,那就完蛋了。 于是二虎打算先打听一番,看看小土村的新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在朝中,到底有没有仇人。如果能寻到他的仇人,那么告状的事就十拿九稳了。或许事成之后,还可以得到那位大人的赏识。 不得不说,二虎也就是投胎的技术不好。他这个头脑如果生在王侯将相家,成就可能比王离要高。 二虎在咸阳城转了一圈,然后就进了一家叫醉仙酒的酒肆。 酒肆之中,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二虎拿出来一串秦半两,这还是当初李水赏给他们的。 他取下一枚来,买了一碗酒喝。 按照小土村的习惯,二虎珍惜的抿了一小口,然后感慨的想:“都城就是不一样,都城的酒,果然没有苦涩的味道。只是……酒味好像也不太足,莫非这就是富贵人的感觉?” 他正在品酒的时候,就听见老板正在向老板娘长吁短叹:“槐谷子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这钱迟迟送不出去,为之奈何?” 二虎顿时一愣:“槐谷子?小土村的主人,好像也叫槐什么子。” 于是二虎高声问道:“老板,你口中的槐谷子,是何人?” 老板早就看见他那一串秦半两了,乐得和他多聊几句,把他的酒虫勾上来,多卖给他几碗酒。 于是老板绘声绘色的说起来了,什么槐谷子曾经得到仙人指点,治好了伏尧公子疮疽之疾。什么槐谷子智勇双全,压的王贲王离抬不起头来。什么槐谷子颇得大王赏识,赐给了府邸一座,良田千亩,就在咸阳城西。 二虎听到这里,心中了然:“老板口中的槐谷子,必定就是小土村的新主人了。如此说来,他和王离是仇人?” 二虎是知道王离的,知道他是将军王翦的孙子,王贲的儿子,将门之后,位高权重。 这样的人,只要得到了槐谷子的罪证,证据确凿之下,扳倒一个根基很浅的方士,应该不难。 二虎心中越来越兴奋,又和老板聊了几句,然后匆匆的走了。他要去王离府中,要去求见王离,状告槐谷子。 第二十三章 动摇国本 二虎在王大将军府,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王离才骑着马,前呼后拥的回来了。 王离刚刚从猎场回来。骑着马追逐猎物的时候,他是开心的,可是一进咸阳城,心情就不好了。 这几日王离很郁闷,接连被罚俸禄,虽然那点钱不算什么,可是却丢了大面子。 每次朝议的时候,看到李信那似笑非笑的神色,王离都很想杀人。 现在王离已经怕了朝议了。 以前他很喜欢朝议,每当朝议,自己就可以夹枪带棒,嘲讽李信一番。那个笨嘴笨舌的莽夫,每次被自己挤兑的脸红脖子粗,滋味别提多爽了。 可是现在,王离很怕朝议。每次朝议,自己都像是小丑一样,被拉出来展览一番。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了,就是从那个槐谷子冒出来之后开始的。 王离越想越恨。于是提着鞭子,狠狠的打了马屁股几鞭。 胯下的骏马嘶鸣一声,飞快的向前奔去。 这时候,路边跑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大呼小叫着喊道:“大人,大人,小人状告槐谷子,求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王离猛然听到槐谷子三个字,下意识的拽住了缰绳。那匹马被勒得生疼,痛苦的叫了一声,然后停下来了。 他跳下马来,大踏步地走到那人面前,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状告槐谷子?” 那人畏畏缩缩的说道:“小人,小人叫二虎。我要状告槐谷子,怠农。” 随后,二虎原原本本,将李水在小土村做的事说了一遍。 他没有添油加醋,因为单凭李水的行为,也已经算是重罪了。 王离听了之后,摩拳擦掌,对二虎说道:“好,很好,你随我回府吧。” 二虎有点纳闷的问:“我们不立刻去告状吗?” 王离冷笑了一声:“立刻去告状,未必可以置他于死地,想要一击必中,就需要一个时机。不给任何人蒙混过关的机会。” 二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跟随王离进府。 ………… 商君别院,这时候已经被李水改了名字,叫第一石磨厂。 没办法,这别院实在是年久失修,李水估计想要住人,至少得修缮半年以上,这期间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改建成磨坊好了。 李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喝着酒,监督着匠户干活。 这些匠户个个汗流浃背,从早晨开始,被李水带着观摩石匠干活,粗略的学会了技艺,然后又去山中采石头,采回来之后,又要打磨成圆形,要钻出孔来,要凿出凹槽来。 不少匠户已经产生了逃跑的念头,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好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两扇磨盘已经成型了,只要在稍加修缮,就可以使用。 李水见天已经黑下来,什么都看不清了,就让乌交每人给了他们三个秦半两,作为工钱。 秦代缺少照明的东西,即便是柴禾,那也是相当宝贵的资源,点着篝火干活,太奢侈了。 李水现在很穷,虽然拥有一座宅邸,和良田千亩,但是手里面并没有钱。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厚着脸皮让乌交掏钱。毕竟,李水是个很要脸的人。 乌交硬着头皮挨个给钱,等把匠户打发走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李水一眼,心想:“连宦官的钱都要压榨,世上为何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水朝乌交摆了摆手,说道:“回宫吧。乌交,近日你花了不少钱,你放心,我已然想好了,第一石磨厂,将来必定财源滚滚。到那时候,匠户们,占一成收入。你乌交,占一成收入。我劳苦功高,多拿一些,占八成。” 乌交唯唯诺诺,心中却想:“你劳苦功高?钱是我出的,活是匠户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等回宫之后,李水照样回了丹房,看见李信抱着两坛酒,正等在那里。 于是两个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喝到兴奋处,李水说了自己石磨厂的宏伟计划,听得李信摩拳擦掌。 良久之后,李水叹了口气:“此地什么都好,就是吃不好。当年在我家乡,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李信纳闷的说道:“咸阳乃大秦国都,什么好东西没有?槐兄,你家乡有什么美食?” 李水醉醺醺的,随口答道:“红丸子、白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李信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水,良久之后,喃喃自语:“虽然我从没吃过,但是……听起来感觉很美味啊。” 这一夜,李信直接睡在了丹房。因为明日有朝议,所以李信干脆不回家了。 临睡觉前,李信忽然来了句:“槐兄,听闻匈奴以左贤王为使者,出使我大秦,不日便要到咸阳了。明日朝议的,便是左贤王的事。以你之见,我大秦对匈奴,应当怎么办?” 其实李信今天就是问这件事来了。自从上次定尊号之后,他就很信任李水。 李水喝了酒,已经困的迷迷糊糊了,随口答道:“自然是率领大军,将他们赶到北方。难道还要跟他们讲和不成?” 李信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匈奴乃蛮夷也,不尊王化。占我河南地,杀我男丁,掳我妇女,我大秦与它有深仇大恨。现在它假惺惺派来使者,真是可笑。” 李信想了想,说道:“等使者来了,我便将他杀了。” 李水:“……” 唉,真是个莽夫啊。 ………… 大秦朝议,并不是每天召开,而是遇到大事,皇帝便会召集一些重臣商议。 李水的爵位还不够,所以还没有资格参加。因此也就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从朝议一开始,李信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今日朝议的内容,是如何接待即将到来的左贤王。 是高规格接待,让匈奴察觉到大秦的友善。还是耀武扬威,让他们畏惧大秦的武力。还是故意怠慢,以示大秦不在乎匈奴…… 结果李信忽然提出主张,要杀了匈奴使者,然后发兵北伐,收取河南地。 群臣窃笑不已。 淳于越更是气的跺脚:“莽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这般作为,与蛮夷何异?” 李信一脸不快的看着淳于越,心想:“你是不是我姐丈?为何每次朝议都要训斥我?” 李信一脸不服气,争辩道:“匈奴本就是蛮夷,我大秦对君子,自然用君子之道。对蛮夷,就要用蛮夷之道。淳博士对他之乎者也,他们听得懂吗?一定要打他们,杀他们,他们才知道畏惧,畏惧之后,才有敬意。” 说完之后,李信觉得很爽:没想到我的口才变得这么好了。真是近朱者赤啊,一定是槐兄影响了我。 想到槐谷子,李信就加了一句:“痛击匈奴,也是槐谷子大师的意思。” 群臣又是一阵窃笑。都觉得如果这话是槐谷子说出来的,那倒也正常。 那个疯子,和李信这莽夫,简直是臭味相投啊。 淳于越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唉,都是一母所生,怎么李姬和李信,差这么多呢? 嬴政始终没有说话。其实李信的一番话,虽然鲁莽了些,倒是很符合他的想法。 匈奴,不尊王华,蛮夷之辈。和这种人讲什么道理?发大兵灭之,也就罢了。 不过,李信要杀使者的事,嬴政倒不会干。他是雄主,不是莽夫。 听李信提到槐谷子,嬴政就问道:“近日槐谷子在做什么?” 李信马上说道:“近日槐兄正在组织人手,耕种良田,修缮房屋。并且要造一种石磨,这石磨可以做出美食来。并且……” 李信说到这里,忽然也觉得李水最近的行为有点不务正业了,于是私自加了一句:“并且,也正在加紧炼丹,据说有些成效了。” 嬴政点了点头。这些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而,王离忽然笑眯眯的站出来,问道:“李将军,你方才说,槐谷子正在耕种良田?” 李信说道:“不错。” 王离忽然高声喝道:“放屁。槐谷子抽出去一半人手,去砸石头。千亩良田,直接荒废了一半。” “这是怠农,这是故意怠农。陛下,我大秦以耕战立国,而槐谷子却故意犯下怠农罪,罪大恶极,令人发指。” “此人混迹宫中,侍奉在大王身边,更应谨言慎行。然而此人,却在陛下赏赐的田亩之中怠农。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耕战之策?臣请立斩槐谷子,以儆效尤。” 王贲捋了捋胡须,心想:“怠农罪乃是大罪。这次即便杀不了槐谷子,他的免死金牌,也保不住了。很好,很好。” 李信则气的脸色铁青,叫道:“你血口喷人,可有证据?” 王离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哈哈大笑,说道:“千亩良田,一半挖成了深沟,此物证也,一看便知。人证我也有,小土村二虎,就在宫外,我已然将他带来了。” 李信忽然有点紧张:“这王离,是有备而来啊。” 王离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请求,传二虎上殿。” 说这话的时候,王离嘴角的笑意都泛出来了。 不错,朝议就是他等待的机会。在别的地方状告槐谷子,说不定就被含糊过去了。 可是今天,可是现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不把槐谷子明正典刑,那么奖励耕战,不就是一句废话了吗? 如果有人可以肆意怠农,谁还愿意辛苦耕作?都去做商贩好了。不事生产,贱买贵卖,从中渔利…… 换而言之,今日不杀槐谷子,大秦怕是要动摇国本。 第二十四章 神仙也种田 嬴政淡淡的说道:“叫进来吧。” 一直伺候在嬴政身边的季明,兴高采烈的叫了一声:“宣二虎进殿。” 随后,人高马大的二虎,哆嗦着走到了议政殿。 他想要告状,想要告倒李水。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在皇帝面前告状啊。 这时候,二虎全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全身精力都集中在下身,生怕一旦松懈,就要失禁了。 王离见二虎怕的不成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走过去,拍了拍二虎的肩膀,说道:“槐谷子是如何欺侮你们的。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不要害怕。陛下会为你做主,这满朝文武,也会替你做主。” 二虎紧张的点了点头,哆嗦着说道:“是,小人见到那槐谷子的时候,是在昨日,不,是在前日。” “那时候他第一次到小土村来,强令我们,种田只能种一半。伍长苍夫想要分辨几句,他便拿出来了免死金牌,说杀人不用偿命,谁要是违背他的意思,他便要杀了谁。” 嬴政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道:“二虎,你可知道,大秦律,诬告者反坐。” 二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人并没有诬告,小土村全体村民,皆可以作证。” 嬴政没有再说话。其实他也清楚,二虎怕成这样,不可能说谎。而拿着免死金牌,嚣张跋扈,这倒也符合槐谷子的性格。 淳于越叹息了一声:“当日老臣便说过,槐谷子得了免死金牌,不知道要怎么欺压良善,今日果然应验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了点头。 王离还不满意,又问二虎:“槐谷子只许你们种一半地,你们便答应了吗?” 二虎说道:“我们哪敢与主人较量?只是田地只种一半,实在无法过活,就凑了一笔钱,置办了酒席,邀请了槐谷子,想要向他求情。” “谁知道他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对我们的请求,却充耳不闻。并且强行征用了一半人口,要替他打磨石头。小人实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王离冷笑了一声:“这槐谷子好大的胆子啊,小土村村民,只是佃农而已,并非他的私奴,他凭什么擅自征发徭役?” 王离最后一句话,足以置槐谷子于死地了。征发徭役,那是朝廷的事,一个小小的方士,竟然也征发徭役,这是僭越,是大逆不道,是有不臣之心。 王离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请立斩槐谷子,以正法纪。” 哗啦啦,后面跟着跪倒了一片,齐声说道:“臣,请立斩槐谷子,以正法纪。” 季明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就在几天前,淳于越就做过相同的事,言之凿凿,要杀了槐谷子啊。 槐谷子这家伙,作死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朝臣都跪下了,唯独李信站得笔直,有些鹤立鸡群。 于是嬴政看向他。 李信大声说道:“二虎所言,是真是假,尚且需要判断。即便是真,或许槐兄另有隐情。不如宣槐兄入殿,看看他怎么说。” 嬴政同意了。 其实要杀掉槐谷子,那是不可能的。嬴政还指望着他炼丹。 但是嬴政也感觉到了,这槐谷子有点嚣张,有点膨胀,借这个机会,小惩大戒,敲打敲打他也不错。 一刻钟后,李水匆匆赶来了,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听小宦官说了来龙去脉。 走到大殿当中之后,李水一眼就看见,朝臣们都跪着,只有李信站着。而嬴政跪坐在御座上,面色阴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水进门的那一刻起,就高呼起来:“除奸佞,清君侧。” 王离一帮人都有点纳闷:“这不是贼喊捉贼吗?你就是奸佞。” 还没等王离回过神来,李水就对着朝臣们拳打脚踢:“奸佞小人,打死你。” 他一路走,一路打,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踹倒了几十个人。 嬴政怒道:“住手,再敢放肆,休怪朕治你的罪。” 李水只好停了下来,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些人,乃是朝中的奸佞小人,眼看他们竟然仗着人多势众,用这种办法逼迫陛下,臣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一时没有控制住。” 朝臣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咯噔一声。 满朝文武,全都下跪,请求处死一个皇帝不想处死的人。这表面上看是请求,其实更像是在逼宫。 尤其是嬴政个性刚强,眼看着朝臣如此作为,岂能不恼火? 朝臣们越想越害怕,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嬴政脸色铁青。 有不少人心中暗暗后悔,怎么头脑一热,就跟着王离跪下来了呢? 嬴政也懒得和李水胡扯这些没用的,直截了当的问道:“今日有人状告你怠农,你有何话说?” 李水不紧不慢的说道:“且不说臣有没有怠农,即便臣怠农了,有必要告到陛下面前来吗?区区千亩农田,便要陛下亲自过问,那么整个天下,农田何其之多?农户又何其之多?” “东家的狗丢了,西家的牛病了,是不是都要麻烦陛下定夺?如果不是的话,这二虎为何偏偏就到了御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陛下,这分明是王离,以权谋私,借机报复,故意趁着朝议,污蔑我,诋毁我,想要将我置于死地。大秦朝廷,有这种奸佞在,实在是隐患啊。” “今日乃是朝议,商议的是与匈奴和战的大事。而王离,却带着一个无知黔首,为了千亩良田的事,浪费时间。他为什么选在朝议?这是要当着文武群臣的面,逼迫陛下做出决断啊。这是逼宫!这是犯上!其心可诛啊。陛下,臣以为,王离有谋反之心,请速速诛杀此人,以正朝纲。” 议政殿里面安静极了。 众人都还没有缓过神来。怎么……怎么带一个黔首告状,就变成谋反了呢? 王离也有点懵:“我有谋反之心?这不可能啊。” 他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辩解,刚才李水那一串推论,早就把他彻底绕晕了。 最后王离只能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诚恳的说道:“陛下,臣三代为秦将,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心啊。” 嬴政觉得有些好笑,这槐谷子,罗织罪名倒是一把好手啊。竟然生生把王离打成了谋逆罪臣。 他一直等王离磕的头都流血了,这才淡淡的说道:“罢了,不要逞口舌之利。槐谷子若当真怠农了,便依怠农罪论处,若没有怠农,便诬告者反坐。什么征发徭役,什么谋逆之心。子虚乌有,捕风捉影,不必再提了。” 李水答应了一声,然后诚实的说道:“臣并不曾怠农。” 王离看了二虎一眼。二虎说道:“怎么没有?你令我等种田只许种一半,这还不是怠农?” 李水淡淡的说道:“若只种一半,收获的庄稼,比往日反而要多呢?” 二虎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不可能。” 李水大踏步走过去,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你懂个屁,我这是仙术。仙人便是这么种田。” 众人都有点无语:神仙都成你的挡箭牌了,你干什么荒唐事,都拿神仙做幌子? 连李信都有点哭笑不得:神仙还需要种田?这不是扯淡吗? 王离冷笑了一声:“无稽之谈。” 李水大声说道:“王离,你敢不敢赌命?近日正是播种粟米之时。三个月后,粟米收获。你我各认领千亩良田,若我的粟米多过你的,你敢不敢自杀?” 王离有点恼火,咬着牙说道:“又要赌命?你和李信不愧是狐朋狗友。” 李水指着他的鼻子问:“你敢不敢?” 王离跺了跺脚:“敢,有何不敢?你若输了呢?” 李水说道:“既然是赌命,我若输了,也是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李水心中暗笑:“真是蠢货,老子的代田法,经过几百年验证,怎么会输?更何况,就算输了,我还有免死金牌呢,大不了,到时候用金牌顶账。” 嬴政也有些感兴趣的问李水:“种田只种一半,却能增产?你当真能做到?” 李水说道:“陛下可选一个刚直不阿之人,监督此事。免得有些宵小之徒,从中捣乱。” 嬴政淡淡的说道:“丞相,由你负责此事。” 丞相王绾站出来,应了一声。 王绾位高权重,为人极为公正,又从来不拉帮结派,大家都很信服。 嬴政说道:“既然如此,三个月之后,自见分晓。怠农一事,日后再议吧。来人,带二虎出去。” 二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打算离开。 他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他就连夜离开小土村,投奔王离。然后精耕细作三个月,帮着王离大人赢了赌约,这样一来,槐谷子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谁知道李水大声说道:“且慢。陛下,臣要状告二虎抢劫。” 二虎下意识的喊道:“小人没有。” 李水淡淡的说道:“前日臣与村民宴饮,结束之后,送给全村村民一串秦半两。待臣离开之后,二虎将钱抢去了,据为己有。此事乃是伍长苍夫所言,村中人人可以作证。” 二虎顿时脸色煞白,瘫倒在地。 李水回头看了他一眼,幽幽的说道:“二虎,你以为,我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不不,有仇的话,我当场就报了。” 喜欢我在秦朝当神棍请大家收藏:()我在秦朝当神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五章 恩威并施 二虎面如死灰,本以为就算治罪也要在三个月之后,没想到,李水当庭就开始报复了。 这一次,就算不死,以后也没有好果子吃。像李水这种报复心强的人,又身在高位,自己不可能活下去。 嬴政也懒得审问二虎这种小杂鱼,淡淡的说了一句:“廷尉。” 李斯应了一声,站了出来。 皇帝的意思,他已经猜到了,于是快步走到二虎面前,问道:“你是否抢劫了?” 二虎支支吾吾的说道:“小人,小人确实拿了铜钱。然而,然而,然而小人没有用武力,他们也并没有拿回去。” 李斯经验老到,这么可能被二虎给蒙混过关?只是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他们有没有表达过,拿回去的想法呢?” 二虎还要狡辩。 李斯喝了一声:“据实回答,若胆敢在这里撒谎,你会死得很难看。” 二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李斯说道:“不告而取是为偷,强行索取是为抢。二虎,你有罪。” 二虎忽然跪倒在地,使劲的磕头:“小人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李水蹲下来,拍了拍二虎的肩膀,笑眯眯的问:“你想不想戴罪立功?” 二虎抬起头来,一脸迷茫的看着李水。 李水指了指王离,说道:“他为何带你来这里?有没有什么阴谋?你据实回答,若能揭发他的不轨行为,可以将功赎罪。” 王离脸都白了。 周围的朝臣都有点心情复杂的看着李水:“此人,真是邪恶啊。” 王贲不等二虎开口,就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槐谷子在引诱二虎,诬告王离。” 李水笑眯眯的说:“王大将军,你的意思是说,廷尉大人,分辨不出来什么是实情,什么是诬告?” 王贲顿时面色一白,歉意的向李斯一笑,说道:“末将绝无此意。” 嬴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为一个二虎,已然耽搁了一个时辰。廷尉,定罪吧。” 李斯说道:“依秦律,盗抢罪,斩趾,罚为城旦。” 二虎顿时松了口气,本以为这次死定了,原来只是斩去脚趾,罚做苦工而已。 嬴政说道:“带下去吧。” 李水拍了拍二虎的肩膀:“莫急,三个月后,粟米收获,你诬告反坐,数罪并罚,还是得死。” 二虎面色苍白的被带走了。 嬴政有些头痛的说道:“一出闹剧,日后这等黔首,不可带至皇宫。” 王离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于是,朝议继续。 嬴政没有让李水离开,其他的朝臣见识了李水的牙尖嘴利,也不想找不自在,于是就有意无意的把他忽略了。 李水只好找了个角落,站在一边,算是旁听。 朝议的内容,依然是如何接待匈奴使者。 李信嗓门最大,嚷嚷道:“杀使者,灭单于。我辈武夫,要给大秦打出来一个太平盛世。” 嬴政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壮士也。”其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嬴政话锋一转,说道:“可惜,时机未至,须从长计议。” 这样一来,朝臣们知道嬴政的态度了。 要表现大秦的强硬,但是又不能太鲁莽。 在场的,除了李信王离之流,谁不是人精?揣摩了一番皇帝的意思之后,就有了主意。 淳于越最先站了出来,说道:“老臣建议,使者到咸阳之后,我咸阳卫军,倾巢出动。务必衣甲鲜明,戈矛锋利。令匈奴望之胆寒。” 众人都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的。 淳于越又说道:“宴饮当日,要规格极高,无论文臣、武将、方士,都应当出席作陪,以示隆重。” 嬴政微微皱了皱眉头。 李信不满的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太重视那些匈奴了?他们本就嚣张,如此一来,尾巴更是翘到天上去了。”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前面的兵戎之盛,就是在震慑匈奴。而后面的以礼相待,是给天下人看的。” “诸位不要忘了,匈奴左贤王,此行名义上是为了恭贺大秦一统天下。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带着贺礼远道而来,我等若怠慢了他们。百越怎么想?岭南怎么想?天下有归化之心的蛮夷戎狄,还敢归顺吗?” “此所谓恩威并施也,恩尚且在威之前。”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淳于越此言有理,便照此办理吧。” 淳于越行了一礼,然后凑到李信身边,低声说道:“你姐丈,还是你姐丈。李信,学着些。” 李信翻了翻白眼,有点无语:“不就是被我打击了几次吗?这么想找回面子?几十岁的人了,有意思吗?” 接待匈奴使者的基调已经定下来了,剩下的细节,就是奉常寺奉常的事了。 而这朝议,已经进行了三个时辰,众人个个疲惫不堪,于是嬴政让他们离开了。 李水也想走,但是被嬴政叫住了。 嬴政问道:“你近日,征调了一批人手,在磨石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水挠了挠头,说道:“正是。” 嬴政又问:“为何要磨石头?李信说你炼制仙丹,有了些成效,莫非与此有关?” 李水顺杆爬:“是,磨石头,是为了炼丹做准备。仙界之中,有很多这样的石头。其原理比较复杂,恕臣一时之间,难以解释清楚。” 嬴政说道:“罢了,朕乏了,也就不再细问了。炼丹之事,不可懈怠。” 李水胸脯拍得山响:“永不懈怠。” 随后,他很心虚的告辞,溜回去了。 李水也没有回丹房,直接出了兰池宫,到了自己的第一石磨厂,监督着匠户赶快将石磨造出来。 毕竟……李水最近总是吃不好,做梦都是馒头、面条、疙瘩汤…… 等李水走了之后,季明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发现,这李水做事,总是拿神仙做幌子。先是说神仙种田,现在又说神仙磨石头。简直是无稽之谈,可笑至极。奴婢从没听说,炼制仙丹,需要磨石头的。陛下,此人或许有炼丹神术,可是眼下,多半是在诓骗陛下,若将来骗局揭穿,被朝臣知道,有损陛下威严啊。” 嬴政说道:“罢了,你去打探一番,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不要大张旗鼓,要暗中打探,明白了吗?” 季明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声。 他是和李水共事过的,知道李水这人不拘小节,做事喜欢乱来。这样的人,毛病一大把,随便抓住一条,自己挨板子的仇就可以报了。 喜欢我在秦朝当神棍请大家收藏:()我在秦朝当神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六章 还有王法吗 匈奴使者,预计三日之内就会到咸阳。咸阳上下,已经迅速的准备起来了。 由奉常主持,带着大小官员,正在布置迎接事宜。 既要威严,又不能蛮横。既要雄壮,又不能鲁莽。既要恐吓,又要显得恩慈。 奉常的头都大了。他现在追悔莫及,当初李信提出来要杀使者的时候,他应该举双手赞同才对。 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多省心? 除了奉常比较忙之外,王绾也比较忙。他必须监督王离和李水的赌约。而这个赌约要持续三个月,这是一场持久战啊。 一方面是皇帝寄予厚望的方士,一方面是三代为将的重臣。王绾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生怕出什么纰漏。 为了表示自己的公平,王绾邀请了一批重臣,去参观王离和李水的良田,以示自己绝无私心。 众人先到了王离的良田之中。 这千亩良田,是一等一的良田。水草丰沛,地力肥沃。看来王离为了赢下这一场赌约,也是煞费苦心啊。 朝臣看到,王绾在这千亩良田周围,安排了很多士兵。 每隔五十步,便有一个手执戈矛的士兵站岗。将良田团团包围。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百人队,昼夜不息,来回巡逻。 如此一来,绝不会有宵小之徒,偷偷进去破坏,王离也绝不可能偷偷在田中藏一些粮食作弊。 朝臣们都纷纷点头,夸赞王丞相行事周密。 有不少人极目远眺,看到有几十个农夫,正在农田当中紧张的耕作着。 王绾说道:“槐谷子的农田之中,只有十户,五十人,为了表示公平,王离的农田中,也只有五十人。这三个月内,他们吃住都在这块田中,不允许私自进出。” 朝臣纷纷点头称赞。 只是他们不知道,王离找来的这五十人,根本不是本地的佃农。而是从各地抽调来的力田官。 所谓力田官,乃是耕种有心得,人又勤快精明,身体孔武有力,每次秋收,都比别人多收获些粮食。为了以示表彰,所以授予的官职。 换而言之,在王离田中耕作的人,全都是种庄稼的好手。 看完了王离的田,朝臣们又到了李水的农田中。 李水的农田,同样被王绾安排了士兵,团团围住,一切都显得很公平。 朝臣在远处眺望,只见李水的农田,已经被挖的坑坑洼洼了,极目望去,到处都是沟壑。 不少朝臣笑了:“这样的农田,也能丰收?且不说只种了一半庄稼,哪怕种满了庄稼,也没有好收成吧。” 这时候,有个肤色黝黑的农夫走了过来,恭敬的问道:“诸位大人,小人乃是此间的看门人。大人们要不要进田参观?” 这老头其实就是苍夫。李水看他年老体迈,根本干不了制作石磨的活,干脆让他领着一帮老弱病残,做了这里的管理员。 朝臣们看着苍夫,都觉得有些新鲜,笑到:“几块农田而已,竟然还有看门人。” 他们都看向王绾。 王绾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来了,那便参观一番,看看槐大人的农田,有何特别之处。只要不乱动田中庄稼,便没关系。” 于是朝臣们都纷纷表示,要进去看看。 苍夫清了清嗓子,说道:“参观农田,每人一百文。” “什么?看看农田而已,还要交钱?”朝臣们有点愣神:“这槐谷子,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他们不想掏钱。不是掏不起这一百枚秦半两,而是不想被当成冤大头。 可是朝臣不掏钱,季明必须得掏钱啊。他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打探李水的动静,过一会还得跟皇帝回报呢。 于是季明咬了咬牙,拿出来了一百枚秦半两。 苍夫笑眯眯的接过去了。 其他人看一个宦官都进去了,自己如果不去的话,恐怕有抠门的嫌疑。只好也交钱进去了。 众人刚刚进去,就听到后面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我等也要拜见槐大人,为何不让我等进去?不就是百枚秦半两吗?我等已经交过了。” 朝臣回头一看,发现是一群方士,正在脸红脖子粗的和苍夫的人争执。 苍夫手下的人,都是老弱病残,根本拦不住这些方士。不过好在这些方士不敢得罪李水,所以也没有敢硬闯。 那些朝臣都有点无语,这些方士是鬼迷心窍了吗?隔个三五天就被槐谷子臭揍一顿,居然还死皮赖脸的凑过来。真是有辱斯文啊。 只见苍夫慢条斯理的从身上拿出来一个木牌,说道:“此乃我家主人吩咐,小人也无能为力。” 苍夫不识字,把木牌拿倒了。但是在场的所有人,还是把木牌上的字认出来了:槐谷子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好奇,怎么槐谷子和其它方士,这么大仇? 门外的方士苦着脸说道:“我等诚心拜见槐大人,希望大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啊。” 苍夫又把牌子翻了一个面,露出来了另外一行字:方士入内,铜钱万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朝臣都笑了:什么不共戴天,原来是为了多收钱。 那些方士沉默了一会,垂头丧气的想要离开。谁也不会没事揣着一万枚铜钱,今天这个进门费,他们付不起。 谁知道苍夫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说道:“我家主人吩咐了,可以赊账。” 那些方士顿时来了精神,个个写好了借据,交给了苍夫。然后跟在了朝臣后面。 免费参观,和收费参观是不一样的。既然交了钱,不把这千亩良田转一个遍,总觉得有点亏。 可是这一千亩地,面积极大。走到半路上,季明忽然有点内急。 他找了个僻静处,解开裤子想要方便。 结果苍夫说道:“大人,莫要在此地方便。那边有溷厕。” 季明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一间小屋,于是急匆匆地走过去了。 不仅季明去了,有几个内急的朝臣也跟了过去。 谁知道小屋是锁着的,有一个小孩,一手拿着钥匙,一手举着一块木牌:如厕,每人每次铜钱百枚。 季明骂了一句:“如此奸商,欺人太甚。” 他转身想找个角落,谁知道小孩把木牌翻了翻,露出来另一行字:随地方便,罚款铜钱千枚。 季明快哭了:“还有王法吗?大秦律在此地还管用吗?” 就在季明哀嚎的时候,有一个朝臣匆匆付了铜钱,钻到了小屋当中。 季明这次是真哭了:“还有没有先来后到了?” 等那朝臣从溷厕中出来的时候,看见季明裤子已经湿了。正在给小孩写千枚秦半两的欠条。 喜欢我在秦朝当神棍请大家收藏:()我在秦朝当神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