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捂紧马甲》 1. 换脸 永和二十七年,春寒料峭,枝头还挂着两三点未消的残雪,新芽便已冒出了头。 又过了一个好年,晋州城内人声鼎沸,行人车马络绎不绝。 只有上了年纪的人还记得三十年前,北疆的弯刀架在大兴的脖子上,先帝带着宠妃仓皇南逃,江山摇摇欲坠。 若不是镇国将军半夜硬闯王帐,逼先帝亲手缢死贵妃,出兵收复失地,便无大兴今日安宁。 如今,仅仅过了二十几年,却无人再提起这位神勇将军。 只记得新帝治下的一片歌舞升平。 “你说,这是不是一件憾事?”女子坐在窗边,撩开一小道缝,忧愁地看向窗外,喃喃自语。 女子面容姣好、身量纤细,一双柳叶眉微微蹙起,看得人心尖儿都软了。 “与我无关。” 傅清池头也不抬,专心地备着手里的药,不时还回头去看炉子上的药煨好没有。 麻头子两钱,错角八钱…… “定金三十两,事成之后,再给我五十两,一共八十两。” 她再报了一遍自己的价格,盘算着该留多少在自己手里,留多少给娘亲买药。 娘亲的年纪越来越大,需要的药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名贵。 还好自己手艺高超,不愁银钱。 女子没有搭话,只是回头看着傅清池,眼神悲哀。 “好了,喝了这碗药,然后躺上来。” 傅清池“啪”地一声放下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解开装工具的布袋。 各式刀具在烛火下反着寒光,纤细的手指一一温柔抚过,随后挑起一把锋利的小刀,浇上烈酒在火上一烤。 “嗞——” 刀刃顿时被烧得通红。 傅清池眼睛都不抬一下,简短地说:“这药能催人入睡,换脸只需一个时辰,我办事您放心。” 女子低低地应了一声,仰头喝下汤药,躺在了床榻上,马上昏睡过去。 傅清池探了探女子鼻息,又摸了摸女子脉搏,确认女子真的睡着,便准备开始换脸。 她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换脸师。 这天底下,总有不少人,或是犯了事,或是结了仇,想改头换面逃避过去。 眼前这位女子只是个歌女,按常理来说,是怎么也凑不够请她动手的银两。 但傅清池从小跟着祖母行事,自己也操刀了五六年,早已学会不去追究客人的过去。 毕竟客人们到她这来,是为了获得新生。 傅清池安静地划开女子薄如蝉翼的肌肤,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刀尖上。 女子身上的幽香淡雅而悠长,稍不注意就会忽略。 身后的窗户也被人打开一小条缝,一缕青烟徐徐飘入屋内。 傅清池渐渐有些困了,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恍然发觉不对,却为时已晚。 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缓缓向前倒去,手中的刀“咣啷”一声掉在地上。 等傅清池再睁眼,是被门外的喧闹声吵醒,床上的女子早已不见踪影。 “你,见过画上的人吗?!” “大人我刚住进来,没见过这女子。” “你,见过没有?!” “见过见过,今早上来的,就在隔壁。” 还没等傅秋池做出反应,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子一脚踢开客栈的房门。 男人迅速地扫了一眼屋内,一眼就看见了从床上爬起,满脸茫然的傅清池。 “是她,拿下!” 男人大手一挥,身后同样穿黑衣的男人鱼贯而入,抽出腰间的长刀。 虽没搞清楚眼前的情形,傅清池却知道绝对不能被眼前这些人抓住。 来者不善,快跑! 她一个鱼跃,从床上跳到窗边,猫似的轻盈。 随后在腰间一掏,撒出一把白色粉末,踢开窗户飞身跃上屋顶。 粉末散开,黑衣人们全都睁不开眼,阵脚大乱。 领头的男人见状,低声骂了句“废物”,闭上眼睛冲到窗边,追着傅清池而去。 傅清池不指望那点迷粉能拦住所有人,脚尖轻点,身姿如燕,在楼房间自由穿行,不时往身后望去。 她武功不高,只有轻功尚可,身后那男人肌肉虬结,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自己要到他手上,肯定落不着好。 想到这,傅清池催动内力,猛地一窜,加速向城外跑去。 城外不远处便是座山,树林茂密,纵使现在是初春,也足以掩去她的行踪。 男人见自己与傅清池的距离突然拉开,也不急躁,摸出一个小巧的哨子,吹出几声长短不一的声音。 傅清池心下一紧,意识到身后的男人在给其他同伙信号。 可她既不知发生什么事,又不知那些人是谁,只能闷着头朝城外飞掠而去。 晋州城是个大城,路人看见屋顶飞过去两个人影,并不觉得奇怪。 三十年前,先帝宠溺贵妃耽于国事,又逢南方大涝北方大旱,民不聊生。 北疆蛮族瞅准时机南下劫掠,先帝弃城而逃,江湖儿女不忍家国破碎百姓流离,自发组织共抗外敌。 战争之后,几大江湖门派声名鹊起,有些百姓甚至希望自己儿女成为侠士,而非读书做官。 因此,大兴习武之风盛行。 只是几个人用轻功飞檐走壁而已,不足为奇。 傅清池一路逃向城外,顺风顺水。 黑衣男人仿佛真的无法追上她似的,一直远远的缀在她身后。 突然,傅清池猛地停下脚步。 在她的面前,三个穿同样黑衣的男人虎视眈眈,显然等候多时。 看来是逃不过了。 傅清池眼神一凛,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绷紧了身体。 一名黑衣人见状,直扑而来,被她一个灵巧的旋身躲过,随后手中软剑如蛇般直刺而出,撞上另一人的长刀。 “铮——” 兵器碰撞,发出尖锐的嗡鸣。 傅清池手腕被震得酥麻,只能用力握紧剑,顶开对方的掣肘。 忽然,身后男人欺身而上,带起一阵刀风,直朝她的后背砍去。 傅清池像是身后长了眼睛,左手在怀里一抓,看也不看就往后一撒。 数根银针如暴雨般朝男人射去,针尖泛紫,显然淬着毒。 距离过近,男人立刻收刀躲避,可惜还是被几根银针射中。伤口处霎时就传来剧痛,身体如被抽了虾线一般,软倒在地,嘴边不停溢出鲜血。 短短几招,就放倒了一人。 但傅清池并未松懈,眼前这些黑衣人能被自己暗算,是因为他们不清楚自己的底细。 等再多过几招,自己内力不深武功不足的短板便会暴露无疑。 所以,她必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须速战速决。 一边想着,她一个下腰躲过挥来的长刀。 刀刃锋利、削铁如泥,直接斩断了她扬起的一缕长发。 青丝飘扬,还没等傅清池起身,一旁的黑衣人一脚踹在她的腰侧。 傅清池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一股铁锈味从喉咙深处涌上来。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 傅清池硬生生咽下嘴里的血,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爬起,横着剑紧盯着前方,一刻也不敢放松。 黑衣人把傅清池踹飞之后,却并未趁虚而入,反而警惕地看着她,慢慢包围过来。 刚刚女子的毒,实在让他们难忘。 傅清池敏锐地察觉到敌人的迟疑,闷闷地咳嗽了两声,看向领头人。 那人一直警戒着周围,并未参战,自己就算能打过这些人,也打不过全盛的对方。 傅清池仔细想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得罪任何人,于是自报家门:“在下清泉子,可否知道阁下抓捕在下,所为何事?” 清泉子是她行走江湖的花名,但凡消息机灵,都听过她的名字。 傅清池试图告诉对方,自己是人脉颇广的换脸师,想杀她得掂量着点。 清泉子?不是歌女吗?! 听见傅清池的名号,黑衣人瞪大双眼,猛然意识到不对。 但他认真看了看傅清池的长相,确认和自己手中的画像一模一样,知道此间必有隐情。 既然如此,就更要活捉对方,问个明白。 他冷冷命令道:“动手,要活的。” 傅清池一直防备着对方继续动手,见对面如此不讲理,故技重施撒出一把飞针。 黑衣人早有防备,手中长刀抡出了残影,一片“叮当”声过后,银针散落一地。 毒针不再起作用,傅清池也不气馁,黑色的眼珠溜溜地转。 两方就这么僵持不下,仔细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忽然,两人一齐朝傅清池攻来,一人直取面门,另一人一个错步绕到她身后,举起长刀砍向傅清池。 傅清池刚刚负伤,力不从心,稍微运起内力浑身就疼。 可她还是咬着牙,挥剑挡住面前的刀,又扭转身体,硬生生用背接下另一刀。 她知道这些黑衣人不会让自己死,一定会在最后时刻收力。 “嗤——” 锋利的刀刃一下就划开她的背,鲜血喷涌而出,却没砍到骨头。 大量出血让傅清池眼前一黑浑身发软,无力地向前倒去,重重摔倒在地。 见傅清池彻底失去抵抗,领头的男人慢慢向她走来,打开手里的卷轴。 卷轴里的女人容貌绝美,一双柳叶眉微微蹙起,似有无尽哀愁。 与此时的傅清池一模一样。 黑衣男人丢下手里的卷轴,冷冷地对手下说:“绑起来,带走。” 傅清池咬着牙,点了几个穴位止血,撑起自己的身体极力想从地上爬起,左手悄悄伸进衣服里,抓住一包药粉。 这些人来者不善,娘亲还在等药,她不能被抓住。 没等她撒出手里的毒药,一道风声传来,傅清池眼前一花,只见几道白光划过,瞬息之间,毫无防备的黑衣人全灭。 “恩人,你没事吧?” 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一双大手在傅清池面前摊开。 2. 旧案 又是谁? 傅清池警觉地抬头,只见抓捕自己的黑衣人躺了一地,脖子上皆有一道细细的血痕,鲜血不断涌出,淌了一地。 而自己眼前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匀称,丰神俊朗,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 就连手上的长剑也如人一般干净。 翩若惊鸿的身姿、见血封喉的剑法,是观鹤山庄? 傅清池并未因为对方亲和的模样而放松警觉,攥紧手里的药粉:“阁下何人?” 听见傅清池的话,男人似乎非常不解:“恩人,你忘记我了?我是四年前,被您救下的左鹤啊。” 一边说着,男人想扶起傅清池的身子:“恩人,你受伤了,我带您去看大夫。” 左鹤? 不知道。 傅清池确信自己从没救过人,但自己连续被不同的人认错,实在诡异。 她挡开左鹤的手,顾不得自己背后的伤还未包扎,挣扎着从用手里的软剑当作镜子一看,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美人,眉如远山、口含朱丹,端的是一副倾国倾城的模样。 傅清池手腕一松,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尘土轻轻飞扬,遮盖了倒影。 她的脸,为什么变成了那个歌女的模样?! “恩人,发生何事?” 左鹤顾及傅清池身上有伤,只能轻轻扶住她的胳膊,面露担忧。 傅清池脑子里混乱无比,只说出一句话:“我不是你恩人,你认错人了。” “不是?!” 左鹤瞪大眼睛,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可你们分明长得别无二致,纵使分开四年,我也不会记错。” 傅清池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无比确定,自己被那个歌女,或是其他人摆了一道。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软剑缠于腰上,随后看向左鹤:“左公子,能劳烦你进城帮我买一套衣服吗?” 她不认识这个左鹤,但都说观鹤山庄弟子嘉言懿行、君子风范,不使唤岂不是亏了。 药她身上有,但衣服却不能再穿了。 左鹤点点头,旋即又皱起眉头:“乐意效劳。可留恩人您一人在这,或许有些危险,不如我们一同进城?” 傅清池的药粉还攥在手里,她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吞下,朝对方摇了摇头:“我并无大碍,而且也无法进城,只能拜托左公子了。” 说完,她咳嗽两声,吐出一口淤血。 左鹤见状,只得犹疑地离开。 看着左鹤逐渐走远,傅清池终于松一口气,摊开手,攥着的药粉已被汗沾湿,结成了块。 不知道城内还有没有人在追查,还好我的落脚点不在晋州,只是接了这一单才过来。 等事情结束,要好好问问王庆,是怎么审的人。 傅清池一边想着,一边脱下外衣,用长剑割下袖子,绕过腋下缠了一圈。 她挂单在千机阁,王庆是千机阁指给她的管事,专门负责接单与审核客人,保证她的安全。 换脸师的手艺都是师徒传承,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换脸师就那么几个。 所以,一般大家都十分有默契,再有仇怨也不牵连换脸师。 毕竟,换脸师经手数人,谁也不知道他们掌握着多少秘密,也不清楚他们为多少人换过脸。 更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一天也需要换脸师的帮助。 但总有不管不顾的人,这时就该挂单的千机阁出手。 傅清池看着面前的尸体。 先不论自己的脸为何会变,也不论左鹤是谁,眼下得把这些都处理了。 她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是个山坡,于是艰难地拖着尸体,一个个推下去。 等收拾完后,背上已经止血的伤口再度裂开,打湿了她的里衣。 而左鹤也刚好带着干净的衣服与伤药赶到。 “恩人,您要的东西。” 他把包裹递给傅清池,转身避嫌。 傅清池懒得去矫正对方的称呼,走到一颗树后脱下衣服。 伤口在背后,位置实在刁钻,她艰难地往后伸手,药粉一半掉在地上,一半糊在伤口上。 傅清池无奈地叹口气,只能提高声音喊:“左公子,能来帮个忙吗?” 左鹤听见声音,立马转身走过去,迎面就撞上了女子裸露的后背,又赶紧转身:“恩人,男女授受不亲,我这……” 傅清池面色如常:“都是江湖儿女,不讲那么多规矩。” 果然是观鹤山庄的人,为人规矩,是个正人君子。 傅清池都这么说了,左鹤只能再转过身来,接过对方手里的药粉,小声地说了一句:“恩人,冒犯了。” 左鹤虽然有些羞稔,但毕竟走南闯北多年,处理伤口的手法一点也不含糊。 很快,便帮傅清池包扎好了背后的伤口。 “恩人,好了。” 说罢,他立刻放下手,规规矩矩地转过身去,两个耳垂泛着粉红。 傅清池穿上衣服,然后把旧衣服里藏着的各种药粉全都掏出来,一股脑揣在新衣服的袋子里。 回去之后我还得把这衣服给改改,多弄几个暗袋,不然药粉都没地儿放。 收拾好自己,傅清池终于有精力追究眼前的事情:“左公子,你说的恩人,是个歌女?” 左鹤点头:“对。我乃观鹤山庄弟子,四年前外出游历,不慎遇上仇家遭人暗算,被恩人救起。今日也是得了消息,知道恩人有难,故前来相救。” 原来如此。 傅清池点点头,也不知信了几分,随后皱起眉头:“可是,左公子,我不是你的恩人。我名号清泉子,今日为这姑娘换脸,不知为何,这脸却到了我的身上。” 说罢,她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在下巴处找到了一处不和谐的地方,轻轻一扣,却掀起了一层皮。 不对,她没有被换脸,是被戴上了人皮面具! 傅清池试探着撕了一下,一阵剧痛传来,仿佛要连带着她的脸皮一起扯下,吓得她不敢再动。 换脸师也善做人皮面具,每个换脸师都有自己的秘制药水保证面具不掉。 若要揭掉这层皮,她必须找到对应的换脸师,或是一点点试出药方。 但能用作药水的药材起码有上百种,思来想去,还是找人更实在一些。 左鹤看着傅清池陷入沉思,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不说话,这才开口:“清泉姑娘,怎么了?” 傅清池回神,眼神复杂地看向左鹤:“左公子,你的救命恩人,恐怕已经死了。” 她经手无数人皮,绝不可能摸错。 这层面具不是胶制,而是真的人皮。 而且剥皮人的手法粗糙,轻易就能被识破,说明肯定不是换脸师亲自动手。 每个人的脸不一样,因此人皮面具也需要仔细调整,才能戴得天衣无缝。 应该是迷晕自己的人亲自动手,快速剥下皮后用药水处理,随后立马贴到了自己脸上。 幕后之人绕这么一圈,究竟想做什么? 傅清池在脑子里仔细思考,这群黑衣人目的是活捉歌女,歌女找自己换脸,估计想摆脱追杀自己的黑衣人。 这样看来,幕后之人,应该与黑衣人不是一个势力。 “死了?!”左鹤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我还是来晚一步……” 他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说:“清泉姑娘,我知道你,你是换脸师。” “恩人找你肯定是为了换脸,可现在她的脸在你身上,你又被他人追杀。说明幕后之人与杀手不是一个阵营。他既不想恩人被活捉,又需要有个靶子在外面,吸引杀手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 左鹤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和我猜想的一模一样。 傅清池没想到左鹤虽然人有些规矩,但脑子挺活泛。 于是她问:“左公子,你知道你的恩人为什么被追杀吗?” 听见这句话,左鹤的眼神一凛,警惕地环顾四周一圈,确认四下无人后,神秘兮兮地开口。 “清泉姑娘,你知道玉玺遗失案吗?” 玉玺遗失案? 傅清池只隐约听说过,三十年前动乱时,传国玉玺不知为何失去踪迹,下落不明。 至于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于是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左鹤压低声音,说:“三十年前,蛮人南下,劫掠皇宫,传国玉玺至此下落不明。但有传言说,先帝身侧的宫人带上了传国玉玺。后来,先帝被逼杀贵妃。可有传言又说,贵妃其实没死,她被人换了脸,带上传国玉玺逃跑了,据说逃跑时还带走了刚生下的孩子。” “所以,有传言,传国玉玺就在贵妃带走的那个孩子手上。” 听完以后,傅清池不为所动:“都是传言。” “对,都是传言。”左鹤点点头,忽然冷嘲热讽地说,“可咱们认为是不是传言不重要,得如今那位认定是传言才重要。” 傅清池有些惊讶于对方的情绪转变,却也不觉得奇怪。 三十年前,江湖人士组织抗蛮,颇得人望。有些地方甚至只认江湖门派,不认朝廷官员。 在如今这位皇帝的治理下,情况有些许好转。 朝廷想回收权力,打压江湖势力,江湖势力自由惯了,不想被管束。 二者摩擦不断,不少侠士都遭到官府无故针对,对朝廷没有好脸色。 而左鹤所在的观鹤山庄,是江湖上领头门派之一,更是受到不少压力。 至于傅清池,她算不得江湖侠士,却也更希望能自由一些。 毕竟江湖自由,她的单子才多,才能赚到钱。 “所以,这和你的恩人有什么干系?” 左鹤继续说:“流言不是空穴来风,十五年前,皇帝突然大肆寻找与贵妃长相相似的女人,冤了不少人命。” 说起这件事,傅清池隐隐有些记忆。 十五年前,她八岁,那时有许多人来找祖母换脸。 “后来,许是一无所获,许是民怨滔天,皇帝才撤了命令。” 他的表情有些愤慨,像是非常不满朝廷做法。 “但是,一年前,又有人开始寻找与贵妃长相相似的女人了。我得到了贵妃画像,发现恩人与贵妃长相相似,即刻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说罢,左鹤垂下眼眸,有些沮丧。 傅清池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但眼前之人好歹帮了自己一把,于是干巴巴地说:“节哀。” 左鹤轻轻笑了笑:“无妨。清泉姑娘,你被人暗害,恩人被杀。于情,我应该查清恩人之死。于理,作为观鹤山庄弟子,自当帮扶江湖朋友。” “不知我俩可否一同上路,联手查清此事?也好帮你换回自己的脸。” 他说得义正词严,傅清池暂时看不出他有不对劲的地方,点头答应:“我也正有此意。” 左鹤既清楚往事,又认识歌女,有对方的帮助,自己追查起来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找不到方向。 还未等二人商量出对策,左鹤耳朵一动,转身看去,只见几名黑衣人朝他们飞掠而来。 “快走!” 傅清池拉上左鹤就往山里钻。 “清泉姑娘,你身上有伤,暂时不能运内力!”左鹤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提醒傅清池。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 傅清池下意识皱起眉头。 还没等说话,只听左鹤低声说了一句“失礼了”。 “欸!” 3. 各怀鬼胎 初春的风还带着冬日的温度,吹得人发抖。 傅清池靠在左鹤的怀里,却完全感受不到凉意。 对方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就像个火炉,源源不断的温暖裹着难以言喻的安心。 靠在他怀里,傅清池却仿佛倦鸟归巢一般,心中积压着的郁闷逐渐烟消云散。 她忍不住微微抬起头,出神地看着左鹤俊秀的侧脸。 左鹤内力深厚,轻功娴熟,在树林间闪转腾挪。又有傅清池指路,很快就甩掉背后的追兵。 “清泉姑娘,你没事吧?” 确认真的没有人再追上来,左鹤才看向怀里的女子。 怀中女子虽顶着别人的脸,但看起来完全感受不到违和,一颦一笑无比自然,就仿佛是自己的脸。 他不由得呆了一下。 “左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傅清池拍了拍左鹤的手臂,示意对方放自己下去。 左鹤猛然回神,顾念着背上的伤,小心翼翼地放下傅清池。 “背后的伤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傅清池微微一笑:“无碍。” 许是因为和女子亲密接触,左鹤的脸有些红,不敢看着傅清池,只能看向身旁的树:“清泉姑娘,接下来该往哪走?” 傅清池辨认了一下位置,指了个方向:“这边。” 两人一同上路。 左鹤好奇地问:“清泉姑娘,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傅清池随口回答:“这山里药材丰富,偶尔会来采药。” “原来如此。”左鹤点点头。 傅清池没有理会身旁的男人,思考该如何找到给自己戴上人皮面具的人。 自己顶着歌女的模样,或许可以假扮成对方,从身边人查起。 于是她看向左鹤,问:“你知道你的恩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左鹤仔细回想了一下:“恩人名叫芙蕖,是个孤女。四年前救了我之后,我看她孤苦无依,便带她去宝华寺,安置在寺中。后来不知为何流落到舞月楼,成为一名歌女。” “期间,我只知道恩人与长乐天少主有一段情,但从恩人现状看来,结局似乎不算好。” 听完左鹤的话,傅清池心中有了决断。 先去舞月楼,看看芙蕖在那是否有熟识的人,问些消息,再做下一步打算。 傅清池想着那群黑衣人或许会在出山路上等自己,特意绕道,走了条鲜为人知的小路。 既是小路,自然是又远又难走。 傅清池身上带着伤,没一会儿就唇色苍白,气喘吁吁。 左鹤一看,十分担心:“清泉姑娘,不如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傅清池累极了,她看了一眼左鹤,问:“你带了火折子吗?” 左鹤摇头。 “春日夜冷,山里尤其冷,没带火折子,如何取暖?不如快些出山,好找一农户借宿。” 她解释了一句,提起裙子加快脚步,汗珠从额头沁出,发丝凌乱地粘在额前,看起来好不可怜。 “既然如此,我背你,你给我指路。我轻功好,脚程快。”左鹤眼睛一转,提议道。 有人肯帮忙,傅清池何乐而不为,点点头说:“那就麻烦左公子了。” 于是左鹤蹲下身,背起傅清池,两只手钩住对方的膝盖:“坐稳了,清泉姑娘。” “走吧。” 左鹤运起内力,快速向前。 再次亲密接触,傅清池突然感到一丝尴尬。 自己与左鹤才认识,就又抱又背的,也不能太不在意男女之别吧…… 然而话是自己说出口,傅清池只得用两只手把住左鹤的肩,微微直起上半身,拉开一些距离。 没想到左鹤掂了掂背上的傅清池,吓得她赶紧搂住对方的脖子。 “清泉姑娘,抱紧点儿,小心摔了。” 傅清池安静下来,趴在左鹤的背上,脸颊微红。 光用眼看没发现,贴上来才知道,左鹤看起来清瘦,实则肌肉结实,下盘稳当。 即使背上背了个人,也没有影响轻功行进的速度。 也是,毕竟是练剑的,没点底子才奇怪。 傅清池在心底腹诽。 左鹤没觉察到傅清池的不自在,不时开口询问方向,终于赶在天彻底黑之前离开大山,找到了一处农家。 他小心地放下傅清池,手臂虚虚地护着。 傅清池太久没着地,两腿发软,踉跄了一下,一把抓住左鹤的胸口稳住身形。 吓得他赶紧扶住傅清池的身子。 站稳之后,傅清池转头对左鹤微微一笑:“多谢左公子。”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她总觉得左鹤的脸有些红。 “不客气。” 道谢之后,傅清池看着不远处的农家,走上前去叩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 她看见因赶路而有些凌乱的傅清池二人,既惊讶又警惕地问:“姑娘,有何事?” 傅清池清楚自己现在这张脸容貌美丽,看着就让人心软。 于是她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婶婶,我是晋州人,今日上山玩,走错路误了时间,现在城门已经落钥回不去了,想劳烦借宿一晚。” 面前的小姑娘长得疼人,说话也客气,妇人不自觉放轻了语气:“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家没有屋子给你借宿。” 夜里投宿,即使是个小姑娘,她也不得不防。 听见这句话,身后的左鹤忽然出声:“没事的婶婶,劳烦您借我们两床被,我们在那凑合一宿。” 说罢,指了指旁边的窝棚。 这个窝棚是平日在坝上劳作,歇凉用的。虽没有床铺,但地面也平整,有个顶可以遮风, 若是裹紧一些,凑合一晚也能过。 傅清池对上左鹤的目光,立刻明白对方的用意,点了点头:“对,他是我哥。我们兄妹俩在外面凑合一宿就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妇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回屋搬出两床厚实的被子,又帮他们铺了点稻草。 “真是太感谢了,婶婶。” 左鹤握了握妇人的手,递过去一两银子。 妇人一看,瞪大双眼:“哎哟,不成不成,这也太多了。” 左鹤却亲热地说:“婶婶你就收下吧,多亏你收留我们,不然我们不知在哪挨冻呢。” 几番推脱,妇人抗拒不了左鹤的热情,只能收下银子,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傅清池看着两床被子,犯了难。 按理来说,他们俩一人一床被子足够。 但此时正值初春,天还有些冷,自己身上又带着伤。 如果睡稻草,明日醒来必会染上风寒,伤上加病,能去了自己半条命。 左鹤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说:“不如把这一床被子铺到地上吧,免得你着凉。我身体好,就不盖被子了。” 听到对方谦让自己,傅清池反而有些愧疚,让步道:“我们盖一床吧,我不在意。” 左鹤如此君子,自己又何必执着不存在的名声? “这里无人认得我们,就不讲男女有别了。” 说罢,怕左鹤拒绝,赶紧铺好被子拉着对方躺下。 虽是自己主动,盖上被子后,傅清池反而羞稔起来,背对着左鹤,不敢去看对方的脸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左鹤安静地躺在傅清池身后,双手规矩地收好,生怕碰到对方背上的伤,小声说了一句:“夜安,清泉姑娘。” 身后男子温热的呼吸轻轻打在她的后颈上,压低的声音温柔撩人。 傅清池的心不知为何跳得有些快,轻轻回了一句:“夜安,左公子。” 第二日,左鹤早早起床,傅清池身上带伤,睡得有些久。 起来以后才发现,被子整个裹在了自己身上,显然是左鹤掖好的,心下感动。 傅清池借用妇人的屋子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准备与左鹤一同回晋州城。 他们得先在城里租辆马车,置办些行李再出发。 许是因为昨晚同床共枕,再说话,傅清池比昨日更热情了些,一双美目笑意盈盈地看着左鹤。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晋州城门。 “清泉姑娘,”左鹤停下脚步,“不如你就在城门外等我,万一城内还有人搜寻,就不好了。” 傅清池也清楚这个道理,目送左鹤进去。然后走到个不起眼的角落,靠坐在石头上等左鹤出来。 等着等着,她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只见左鹤坐在自己身边,不知等了多久,看日头似乎过了一个时辰。 傅清池有些窘迫:“抱歉,左公子。” 左鹤宽容地笑了笑,扶着傅清池起身:“无妨,你身上有伤,总想睡觉也正常。不过,我刚刚进城,发现还有身穿黑衣的人在街上经过,咱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傅清池便乖乖跟着左鹤上了马车,晃晃悠悠朝舞月楼所在的徽州城驶去。 ———————————— “殿下,左公子来信,说人已经在掌控之下了。”黑衣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被称作殿下的,是当朝三皇子——陈乘风。 如今的皇帝有三个皇子,陈乘风年纪最小,资历也最浅。两个哥哥都担当要职,自己却只领了闲差。 为了最上面的那个位置,他不得不用些手段。 父皇此生就两个心病。 一是江湖势力大,不服朝廷管理。 二是传国玉玺下落不明。 他还没忘记,十五年前,那场沸沸扬扬的玉玺案,杀了多少人。要是能解决父皇的心病,自己定能一跃成为最接近那个位置的皇子。 传国玉玺他是找不到,可降服区区几个江湖门派,还是唾手可得。 想到这,三皇子得意地笑了。 “吩咐下去,追查的猎犬可别用鼻子灵的,慢慢追,让她多跑几个地方。这样,咱们在拿人时,才能更名正言顺。” “是。” ———————————— 傅清池坐在窗旁,微微撩起帘子看向后头,注意是否有追兵追来。 左鹤端坐在她的对面,仔细观察傅清池的一举一动。 昨日夜里,他趁傅清池睡着,将一种香膏涂到了她身上。 那种香膏以梦忧花为主料,辅以其他名贵药材,极大延长了梦忧花香在人身上的停留时间。 人闻不到花香,在狗鼻子里却很明显。 确认傅清池没有发现身上异常,左鹤扬起一抹亲切的笑容:“路途枯燥,清泉姑娘不如多睡一会儿,养养身上的伤。” 傅清池觉得左鹤真是人如其名,风度翩翩,又不失亲和。 也不知对方是否有婚配? 她双颊微红地点头:“那一会儿麻烦左公子喊我。” “不麻烦,清泉姑娘安心睡吧。” 左鹤摸了摸袖子里的香膏盒子,笑得纯良。 傅清池合上眼皮,遮住清醒明亮的眼睛。 4. 发现 傅清池与左鹤打了个照面,就意识到不对。 左鹤出现的时间太巧了,巧得好像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到她撑不下去了才出场。 而且对方看起来也不比自己大多少,明明只是江湖人士,却对往事知之甚多。 当然,不能单凭这些就判断对方是坏人,也许世间之事真就这么巧。 所以傅清池才同意与左鹤联手,为的就是观察他究竟是何居心。 扮猪才能吃老虎。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真君子,还是假小人? ———————————— 徽州城内的舞月楼,是远近闻名的销金窟。 有道是一身绫罗绸缎进,明日两袖清风出。 舞月楼里的姑娘个顶个的美貌,性子又柔情似水,小嘴儿像抹了蜜一般甜,哪个男子能顶得住。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左鹤率先下车,伸出手让傅清池扶住。 傅清池撩开门帘,搭上自己的手。 许是练剑的缘故,左鹤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而傅清池是换脸师,手是重中之重,她把手保养得很好,摸上去光滑细腻,冰雪为肌玉做骨。 左鹤牵傅清池下了马车,松开后,不舍地摩擦了一下指腹。 傅清池没有察觉到左鹤的小动作,微微抬头看向远处的舞月楼。 雕梁画栋、精致浮华,真真是个红尘场。 “芙蕖姑娘,是个什么性子?” 左鹤回答:“芙蕖姑娘性子娴静,眉眼中总是怀着散不尽的忧愁,惹人怜爱。” 傅清池听完,似蹙非蹙地皱起眉头,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左公子,是这样么?” 她轻轻地开口,语气轻柔婉转,喊得人心头一软。 左鹤瞪大了眼睛,耳垂迅速泛起红晕,有点结巴地说:“有,有八九分相似。” 对方这样说,傅清池也就放心了。 她做换脸师多年,见过许多人,虽换了脸,但很多小习惯、面上的表情,却如原来的自己一般。 看得多了,也就知道在改换身份时,该如何调整自己的一言一行。 她与芙蕖接触不多,模仿到八九分像,已是她的极限。 傅清池婷婷袅袅地走进舞月楼。 此时正值白日,还未开馆营业。老鸨百无聊赖地叉着腰,用尖细的声音指挥着小二上上下下打扫。 “那边的台子擦了没有?”“还有这里的摆件,小心着点。”“跑哪去呢?我脚底下还没擦呢!” 忽然,她表情一顿,看见前几日莫名消失的芙蕖还是如往日一般弱柳扶风地站在门口,面色霎时间就沉了下去。 “嚯哟,你个小蹄子,还知道回来?!” 她骂骂咧咧地走上前,一把扯过傅清池,用力地在她手臂上拧了一下。 “知不知道昨日王少爷亲自来点你,看见你不在,差点掀翻了我们舞月楼?你可真会给我惹事!” 老鸨气不过,又用力拧了几下:“还不快滚回房间好好准备?别以为仗着自己有人包,我就不敢治你!” 她本还想继续磋磨傅清池,想到对方身后那个大人物,只能愤愤地推了她一把:“还不快滚?!” 傅清池只默默地承受着,等老鸨发泄完。 从老板的话可以知道,芙蕖在舞月楼很受欢迎,但因为已经有了主,所以只卖艺不卖身。 难道给芙蕖银子换脸的人,就是幕后包养芙蕖的人? 傅清池暗自思衬,也许可以从老鸨的嘴里打探一下,包养芙蕖的人是谁。 她一面想着,一面走到妓女居住的后院。 一进门,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身穿粉衣的娇俏少女。 少女一看见芙蕖,高兴地扑了过来:“芙蕖姐姐,你回来啦。” 傅清池寻摸着芙蕖的性子,露出一个清清浅浅的微笑:“嗯。” 少女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像只黄鹂鸟一般喋喋不休:“芙蕖姐姐,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鸨母可生气了,说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可是你又没有跟楼里签死契,她凭什么这么说……” 傅清池秉持着说多错多的原则,安静地听着。 少女叽叽喳喳地分享着芙蕖离开时的生活,练习唱歌、被师傅发现偷懒,狠狠罚了一顿,给客人表演、差点被客人强抱。 “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就被他抓住了。” 少女嘟着嘴说:“鸨母说,我的第一次很宝贵,要卖一个好价钱。” 听见少女像卖菜一样说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傅清池脸上的表情一僵,心中滋味复杂。 她才多大?十四、十五? 可少女没有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依旧高兴地分享趣事,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她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傅清池一直沉默着,晃了晃对方的手:“芙蕖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傅清池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少女,抬起手摸了摸少女的脸,眼神中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同情:“你还小,不用那么着急。” 她回想起芙蕖似怨似叹的模样。 舞月楼浮华光鲜的背后,都是女子不可言说的苦泪,任何一个有同理心的人,看得多了,都会感到悲伤和绝望。 仔细想来,芙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她是自愿以死助背后之人,完成这个局。 少女脸上烂漫的神情一顿,明亮的眼神变得有些悲哀:“姐姐,你说什么胡话呢,舞月楼也不能养我一辈子啊。” 她不去伺候男人,怎么能把自己赎出去呢? “而且,万一能碰见一个很好的客人,愿意帮我赎身,或是养着我,不让我被别人欺负呢。” 少女绽开一个期盼的微笑,显然是想到了芙蕖背后的客人。 傅清池无言以对,这么多年,她都是靠自己的手艺安身立命,活得逍遥自在。 她想告诉少女,男人是靠不住的,寄希望于男人的怜悯,就会死于男人的怜悯。 可傅清池自己也想不到少女该如何凭借自己从舞月楼出去,又如何在外面活下去。 “好啦,姐姐,不说这些事了。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说着,少女拉着傅清池的手,把她带到了原本芙蕖住的房间。 “姐姐,我要去练歌啦,拜拜。” 少女朝傅清池明媚一笑,像个黄鹂鸟似的一蹦一跳地下楼。 傅清池目送少女离开,随后关上房门。 本来还想问问芙蕖的房间在哪,没想到少女直接将她带了上来。 等换回脸以后,给她赎身吧,在自己身边打杂,还能学些手艺,好过在这里蹉跎一生。 傅清池一边想着,一边回头打量芙蕖的房间。 房间的摆设还保持着芙蕖走时的模样。 她打开柜门,里面的衣服整齐叠放在一起,桌上的首饰也随意地摆着,似乎过一会儿,就会有一女子坐在镜前,为自己描眉。 看来,芙蕖走得很突然,也很决绝。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自己回不来,所以什么也没带走。 发现这一点,傅清池轻轻皱起眉头。 如果芙蕖是被牵连的,那还好说。若是自愿的…… 傅清池试图代入芙蕖的心态。 “我是个身怀秘密的歌女,我在舞月楼待了许久,看见许多花一般的女子或是香消玉殒,或是被磋磨得失去灵气。” 她一边喃喃着,一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我为这些女子感到伤心,为这个世道感到绝望。三十年前的大乱,死了多少人。那些大人物乱世时从不拯救他人,盛世时却趴在百姓身上吸血。” 她缓缓在屋中踱步,发现床头有抽屉,便走了过去。 “这时,有人找到我,告诉我他想设计一个人,代价是我的命。” 抽屉里放着几叠纸,上面的字迹娟秀,一看就受到过良好的教育。 “这个人与镇国将军有关,也与我有关。我厌倦了看见女子被红尘欺骗,厌倦了被歌舞升平遗忘的苦难,于是我同意了他的请求。” 傅清池抖开床上的被子,带起了一阵风,淡淡的幽香随之钻进她的鼻腔。 她目光一凝,发现不对,连忙拿起一旁的剪刀划开枕头,露出里面枯枝败叶。 芙蕖来找自己时,一身清香。但香味太淡,时有时无,她一直没闻出是什么。 现在才发现,是梦忧花的味道。 梦忧花花香浅淡,几乎闻不到,还带有麻痹效果,她经常拿来做麻药。 更重要的是,梦忧花香能与叫做“青野”的香发生反应,迷倒一头牛都不在话下。 但梦忧花的香气散得很快。 背后之人想不着痕迹地迷倒自己,还要让自己在戴人皮面具时醒不来,就必须要她短时间吸入大量的梦忧花香。 所以,芙蕖将枕芯、被芯,全换成梦忧花,用香气把自己腌入味,就为了迷倒自己。 傅清池一边想着,一边拈起一朵干花。 梦忧花生长在南疆的密林里,花香浅淡花朵较小,需要利用狗的嗅觉寻找采摘。 因此比较少见,价格也高,歌女芙蕖必然买不起。 这被子枕头,要么是幕后之人通过舞月楼的下人送过来,要么是通过客人之手送给芙蕖。 再结合自己对芙蕖的分析…… “芙蕖,或是她亲密的人,被镇国将军救过。” 她下意识想到,随后马上否认:“不对,芙蕖才二十出头,不可能认识镇国将军。” “芙蕖写得一手好字,说明小时候家庭条件不错。她叹息镇国将军,要么镇国将军是她的亲人,要么家中蒙受过镇国将军的恩惠。” 三十年前,镇国将军逼杀贵妃,假设左鹤说的流言都是真的,宫女与贵妃换脸,替贵妃去死,贵妃带着玉玺逃走。 换脸之后,孩子仍然会长得像原来的自己。朝廷秘密搜捕与贵妃长相相似的人,目的肯定是找到玉玺的下落。 而芙蕖恰巧就长得像贵妃…… 傅清池脸色大变,仓皇地扔下手中的梦忧花,后退两步。 “当年镇国将军放过了贵妃,所以芙蕖肯为了幕后之人去死。” “而幕后之人,要么是将军后人,要么、是想为将军正名的人。”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猛然发觉自己深陷于一片巨大的泥沼,眼前还蒙着雾,看不清方向。 “芙蕖,出来接客——!” 一声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傅清池的沉思。 5. 线索 一阵“噔噔蹬”的脚步声,房间门被一把推开,管事的插着腰,横眉竖眼地瞪着屋里的傅清池。 “别描眉了,直接走。”她不耐烦地说。 傅清池便跟在管事身后。 走了没几步,她开口问:“是哪位客人?” 难道是背后包养芙蕖的人? “一个俊秀的小伙子,你也算是有福了。”她阴阳怪气地说。 管事的以前也是舞月楼的妓子,后来年老色衰没法再接客,还好与老鸨关系好,便留在楼里管理妓女们。 俊秀小伙儿? 傅清池顿时就想到了左鹤,对方一个清清白白的君子来逛青楼,属实是有些委屈他了。 她有心打听一下包养芙蕖的人,便问:“姑姑,包了我的大人,还没来吗?” 管事奇怪地看了一眼傅清池,有些嫉恨地说:“你是不是出去一趟把脑子给玩坏了?你那大人从没来过。” 得到这个答案,傅清池心里一沉,更加觉得这就是个精心设计的局。 提前养一个歌女,然后在朝廷查人时放出来,幕后之人到底要干什么? 管事小声地咒骂芙蕖,看着对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想到自己当妓女时,被人玩弄的样子,心中无比愤恨。 臭婊子,凭什么这么好运? 她眼睛一转,想到了个办法。 此时已是傍晚,舞月楼灯火通明,丝竹之声渐渐响起,已经有不少男人在大堂里喝酒。 二三楼是最基础的厢房,隔音不是很好。 傅清池上楼的时候,还能听见房间里不时传出来的舞乐声,和一些奇怪的声音。 她第一次赤裸裸地直面,臊得脸颊微红。 管事带着傅清池到了二楼的包厢,推开门朝里面努了努嘴:“动作放机灵点。” 傅清池乖顺地走进去,果然看见左鹤如坐针毡地坐在椅子上,隔壁房间是源源不断的声音。 “啪”地一声,房门关闭,二人面面相觑,都各自从对方脸上看见了尴尬。 傅清池率先打破僵持,轻轻一笑:“左公子,怎么不说话?” 左鹤挠了挠头,干巴巴地转移话题:“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只发现了我是如何晕倒的。” 傅清池一边说着,一边坐在椅子上,毫不见外地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芙蕖的枕芯被芯都是梦忧花,整个人都被腌入味了。我怀疑她用的香粉里也掺了这东西,可惜没找到。” “梦忧花与一种叫‘青野’的香能发生反应,使人昏迷。而且它价格较贵,芙蕖一介歌女,只能是他人送的。” 说完,她看了一眼左鹤。 听见傅清池这么说,左鹤眉头微微挑起:“依姑娘的意思,芙蕖姑娘也是主谋?” “对,”傅清池稍微垫了垫肚子,放下筷子,“我怀疑芙蕖是自愿赴死。” “为什么?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不清楚,或许也是为了报恩吧。” 傅清池淡淡地回答,话锋一转:“左公子有查到什么吗?” 左鹤努力忽略耳旁的声音,认真地说:“我在周围打听了一下,又跟舞月楼的小二聊了几句。” “前些日子,舞月楼附近出现了一伙身穿黑衣的人,芙蕖姑娘就是在黑衣人出现的时日,悄悄地离开了。” 听到这,傅清池看似相信对方的话,笑了笑:“这样啊……” 左鹤果然在说谎。 既然芙蕖是悄悄离开,那么左鹤为什么能精确地找到身在晋州的芙蕖呢? 傅清池没有点破这一点,她知道,左鹤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也许是对方故意露给自己的破绽。 左鹤在等自己发现不对,在等自己追问。 自己要问了,就真的落入对方的网中,无处可逃了。 傅清池看向左鹤,昏黄的烛火为她美丽的脸又蒙上一层暧昧的阴影:“还好有左公子帮忙,不然我一个人可找不到这些信息。” 自己还是继续扮演一个聪明、又不那么聪明的角色,静观其变。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左鹤耳垂通红,低低地说:“姑娘不要妄自菲薄,我们一起努力,总能找出真相。” 再聊了几句后,傅清池本想起身告别,忽然听见右边的房间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叫声。 “放开我!” 是今天下午和自己说话的小姑娘! 傅清池“唰”地一下就站起来,急匆匆地推开门。 只见隔壁的房门用力地抖动着,木屑簌簌地落下,显然有人被压在门上,不停挣扎。 “救命!救命!” 可听到的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这是在青楼,闹点动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少女明媚的笑容和此时凄厉的尖叫在脑中交织,傅清池顾不得继续扮演芙蕖,撩起裙子就想踹门。 没想到身边的左鹤先她一步,一脚蹬在门上,直接踹飞了半扇门。 “啊!是哪个小崽子?!敢打扰你爷爷我的好事?!” 一个跟猴一样瘦的中年男子跟着半扇门一起飞出去,眼底下一片乌青,显然气血不足。 他咧着嘴,门板压在他的身上,“哎哟”半天也爬不起来。 少女衣衫凌乱,一边的肩膀已经被扒了下来,傅清池赶紧挡在她的身旁,帮她整理好衣服。 “姐姐。”少女两眼含泪,害怕地握紧傅清池的手。 “别怕,有我在。”她轻轻拍了一下少女,侧头看向身旁的左鹤。 “左公子,多谢。” 她现在是楼里的妓女,不方便动手,但左鹤是客人。 客人之间动手,舞月楼不好管。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楼下的乐声仍旧未停,客人们只是往楼上瞟了一眼,然后又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 管事扭着粗腰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她第一眼就看见护着少女的傅清池,翻了个白眼,又看向倒在屋内的男人。 “嗨哟,客人您怎么了?我扶您起来。” 男人呲牙咧嘴地被管事扶到凳子上,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舞月楼是怎么管事的?!居然能随便闯进别人的屋子!”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左鹤,心底却发虚。 这姑娘还没到卖身的时候,是自己坏了规矩。 左鹤淡淡地回答:“在下只是听见有人喊‘救命’。” 听到他的回答,男人火气更大了。 在青楼里喊救命,怎么想都是情趣,装什么君子?!要不是他打扰,自己今天就得逞了! 男人啐了一口,大声嚷嚷:“我不管,你今天把我给踹伤了,不赔我一两银子,这事没完!” 一两银子?! 少女瞪大了眼睛,二楼的厢房不过五百文钱,这人张嘴就要翻倍! 管事倒无所谓,反正没要舞月楼赔钱,于是在旁边打圆场:“客人,我看你气度不凡,不如就赔了,让这事过去吧,免得扫了你的兴致。” 傅清池也瞥了一眼左鹤,示意对方不要把事情闹大。 于是左鹤丢下一贯钱:“可以了吧?” 见对方如此爽快,男人顿时腿也不疼、腰也不酸了,乐滋滋地拿了钱就走。 事情结束,傅清池淡淡地说:“姑姑,我先带她回去了。” 少女明显受了惊,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管事一看芙蕖这模样,心里的愤恨就止不住,本想拒绝,眼睛一转,又想起自己的计划。 “行吧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送莺儿回去之后过来一趟,我有事找你。” 原来少女叫莺儿,真是个相得益彰的名字。 傅清池温柔地擦去莺儿脸上的泪水:“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莺儿拉着傅清池的手,二人一起走回后院。 傅清池不知道莺儿的住处在哪,只能说:“莺儿,不如你先去我那歇着。” 莺儿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回到芙蕖的房子。 一关上门,傅清池就听见平地一声惊雷。 “你……不是芙蕖姐姐吧?” 傅清池的身体立马绷紧,脸上却勾起一抹温柔的笑:“莺儿,你瞎说什么呢。” 莺儿摇了摇头,说:“芙蕖姐姐的手上有很多伤疤,但是你的手上没有。” 还没等傅清池辩解,莺儿咬着嘴唇,迟疑地问:“芙蕖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听见莺儿的话,傅清池意识到,眼前的少女虽然天真,但很聪明,似乎知道些什么。 于是她坦然地承认:“芙蕖姑娘不幸遇难了,我也被牵连其中,所以想来查清真相。” 莺儿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败,下意识握紧拳头,喃喃自语道:“果然……” “果然什么?能告诉我吗?”傅清池问。 莺儿惨淡地笑了一下,抬头看着桌上的铜镜,一时消化不了心中的悲痛,并没有回答傅清池的问题。 “我十岁时被爹娘卖给舞月楼,楼里供我吃穿、教我弹唱。我以为,这是我人生最幸运的事,不用忍饥挨饿、被人鞭笞。” “后来,我越长越大,鸨母说夸我生得好看,我还沾沾自喜,以为是件好事。” 说着,莺儿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颊,镜子里娇俏少女的眉眼尽是悲凉。 “可芙蕖姐姐带着我,看了一个住在杂仆院的女人。她的脸上满是烂疮,浑身散发着恶臭,看见我和姐姐进来,喉咙里发出‘荷荷’的气声,像话本里的僵尸一样恐怖。” “芙蕖姐姐告诉我,这就是青楼里大部分女子的下场,甚至越漂亮、越凄惨。” “我害怕极了,生了一场大病,姐姐也因此被鸨母责罚。” “但我不怪姐姐,是姐姐告诉我真相,把我从美梦中拽醒。我宁愿清醒地痛苦,也不愿意无知地沉沦。” 莺儿摊开双手,白嫩的手掌已经被自己掐出了青紫的指甲印。 “我发现姐姐一直以来,都活得很痛苦。她好像早就看透了这个世间,又在等待着些什么。” “等到我第一次差点被客人强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我才知道,姐姐早就不想活了,她在等自己死亡的那一天。” 莺儿絮絮叨叨地说着,傅清池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在芙蕖进入舞月楼之前,就已经怀了死志。 这个发现让傅清池心惊。 她本以为,芙蕖是在舞月楼时,被幕后之人招入麾下。 没想到她早就与幕后之人串通,等待着设计自己。 可是她为什么要进入舞月楼? 傅清池想不明白,干脆直接问莺儿:“莺儿,你知道芙蕖姑娘是怎么进的舞月楼?” 莺儿抽抽嗒嗒的声音停了下来,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但楼里姐姐是最特殊的,老鸨很怕她背后的客人,可那个人从没出现过。” 所以,舞月楼中有很多姐妹羡慕芙蕖不用出卖自己的身体。 问不出原因,傅清池想到芙蕖的梦忧花,再问道:“莺儿,你知道芙蕖姑娘床上的被子枕头,是什么时候换的?谁送来的吗?” 莺儿陷入沉思。 还没等她回答,管事一把推开门,打断二人的对话:“磨磨蹭蹭些什么?让你送人回来,你还给我聊上了?快走!” 说着,就去拽傅清池的手臂。 6. 追来 傅清池不能用内力,只能用力挣扎,被管事不耐烦地拧了一下。 “干什么?快走!” 傅清池磨磨蹭蹭地挪向门口,眼睛还紧盯着皱眉思考的莺儿。 管事看得怒从心头起,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就往门外拖。 磨磨蹭蹭,要是让鸨母发现了怎么办?! 傅清池无奈,只得先跟着管事离开,打算等回来再细细盘问。 就在她的脚要踏出房门时,莺儿忽然扑上来,抱住她的手臂,眼睛紧紧盯着傅清池的脸:“是一群身穿黑衣的客人给她的!” 黑衣人?! 傅清池瞬间瞪大双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芙蕖不是幕后之人安排的吗?为什么会和追杀她的黑衣人扯上关系?! 管事听不懂两人在说些什么,一把把莺儿推倒在地上,扯着还未回神的傅清池急匆匆离开。 莺儿瘫倒在地上,望着傅清池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其实芙蕖姐姐并没有告诉她是谁送的,是她自己想起来,某日楼里来了一群黑衣客人,指名道姓要姐姐伺候。 那日她忙着表演,并未注意客人送了些什么。但是在那天之后,她发现姐姐用的香粉胭脂、床铺枕头全都变了。 问她时,芙蕖姐姐说是“客人送的”,她没太在意。 如今想来,唯一有嫌疑的客人就是那群人。 要是她早点发现不对,劝姐姐放弃,芙蕖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莺儿止不住在心底责怪自己,尽管她知道芙蕖一直在等这一天,即使自己发现不对,改变不了结局。 傅清池被管事半拉半拽带到四楼厢房,一推开门,满屋的脂粉香熏得她打了个喷嚏。 几个漂亮小姑娘在房间中央跳舞,旁边坐着个琵琶女。 席面最上头,一个身材白胖的年轻男人挤满了整个椅子,腰带上点缀着颗硕大的猫眼石,箍出一个浑圆的肚子。 两个身穿红纱的女人趴在他肩头,笑吟吟地劝他喝酒。 一副纸醉金迷的模样。 管事谄媚一笑:“王少爷,人给你带来了。” 听见她的话,王少爷胖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瞬间看向门口,肥腻的脸上勾起一抹淫邪的笑。 “芙蕖啊,本少爷可想死你了,快过来给本少爷倒酒。” 说着,他拍了拍大腿,浑身上下的肉随之抖三抖。 傅清池立刻明白管事想做什么,转头说道:“姑姑,鸨母可说过,我卖艺不卖身。” 管事当然知道芙蕖的规矩,今天是瞒着对方把芙蕖带过来,心虚得不行,面上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王少爷只是叫你来喝喝酒唱唱曲,快进去,别给我惹事!” 话罢,狠狠剐了一眼傅清池,大手用力一推,合上房门。 傅清池无意与这个王少爷纠缠,她还有话想问莺儿,转身准备离开。 王少爷一看面前这女人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生气地喘着气怒吼:“给我抓住她!” 一旁候着的下人听话地朝傅清池走去,面色冷硬,五指如爪抓向她的手臂。 傅清池“啧”了一声,心里想如何才能不暴露身份,又解决了面前这些麻烦。 她眼睛一转,露出一个娇媚的微笑:“王少爷,且慢。妾身近日嗓子着了风寒,不如给少爷献上一舞如何?” 仆人动作一顿,放下手默默退到一旁。 跳舞的少女也识趣地让出位置,王少爷瞥了这些人一眼,又看了看容颜绝美的芙蕖,顿觉索然无味。 “你们下去罢。”他挥了挥手。 少女们赶紧低着头离开,就连旁边两个陪酒的女人也识相的走了。 走时还瞥了一眼傅清池,眼神怜悯。 她们以为傅清池今晚逃不过去了。 傅清池站在房间中央,顶着王少爷恶心粘腻的目光。 “铮——” 琵琶一响,傅清池扬起袖子,裙摆飞扬,如花朵一般绽开。 她不会跳舞,只会舞剑。她只能想象自己手里握着一柄剑,随着剑法挥舞手臂,不时穿插着旋转和下腰。 王少爷色迷迷地看着女人曼妙的身段,幻想着握住柔软腰肢时的触感,湿滑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烛火的阴影下,粉末随着她的动作纷纷扬扬散落在空中,慢慢被所有人吸入身体。 傅清池转身,快速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压在舌下。 琵琶声陡然加快,她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衣摆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灯光在她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淡淡的幽香在屋内升腾,琵琶女的头一点一点,曲调已不成样子。 突然,“砰”地一声,一个候在一旁的仆人软倒在地,屋中响起王少爷如牛一般的鼾声。 所有人都瘫软着睡着,只有傅清池清醒地站在房间中央。 她放下手臂,微喘着气,冷冷瞥了王少爷一眼,走上前掰开他的嘴,喂下一颗毒药。 这人一看就磋磨了不少女子,毒死算便宜他了。 做完这件事,她转身准备离开,楼下却忽然变得异常嘈杂,期间还夹杂着狗叫声。 “都给我呆在原地!”“不许动!” 傅清池警觉地推开一丝房门往下看去,只见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 他们怎么会来?! 她“啪”地一声合上门,心知很快这些人就会查到这,紧张地环顾四周,发现屋内有个窗子。 她赶紧上前推开,往外一看,窗子后是妓女居住的后院,此时老鸨急匆匆地迎出来,正在和一个领头人交谈。 傅清池趁没人注意,翻身跳出窗户,爬上楼顶。 ———————————— “嗨哟,官爷,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围了我们舞月楼?” 老鸨赔着笑脸,疑惑地问。 黑衣人冷冷地瞥了一眼老鸨,摊开手里的卷轴:“这个人在哪?” 老鸨定睛一看,正是今日回来的芙蕖! 这个死丫头,在外面惹了什么事?! 她恨恨地咬牙,喊来旁边的下人:“芙蕖呢?把她给我带过来!” 随后小心翼翼地抬起眉头:“官爷,芙蕖没跟我们楼签了死契,她犯事和舞月楼毫不相干。官爷您要明鉴啊!” 黑衣人“哼”了一声,也没答应,这让老鸨心底惴惴不安。 忽然,她眼睛一转,想到了个东西。 当初神秘人要包养芙蕖,她想着芙蕖卖艺不卖身,就让对方留个证明地位的信物,闹出纠纷时好解决。 神秘人丢给她了一个牌子,被她收在了房间。 想到这,她赔着笑脸说自己也去找人,得到对方点头后拔腿就往自己住的院子跑。 傅清池在屋顶上,漆黑的夜晚掩盖了她的身形,也让她看不清院内发生了什么 她只看见老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忽然就转身跑走,眉头一皱,顿觉对方有蹊跷,便借着夜色跟了上去。 老鸨急匆匆跑进院子,一把推开房门,打开梳妆台上的匣子,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一转头,就看见芙蕖站在自己身后,平静地盯着自己。 她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面色一沉,生气地说:“你个贱蹄子,从哪给我惹的这些麻烦!” 傅清池置若罔闻,随手关上房门,问:“你在找什么?” 老鸨没有发现眼前之人不是芙蕖,嘴里还在翻来覆去地骂骂咧咧。 傅清池好不容易抓到与老鸨面对面谈话的机会,抽出腰间软剑冷冷地说:“再吵我就杀了你。” 她担心黑衣人见老鸨迟迟未出现,过来找人,便出言威胁。 老鸨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人不是芙蕖。 她经营舞月楼已久,什么人没见过,心知眼前这人比自己还怕那伙黑衣人,管也不管,张嘴就想大喊“救命”。 傅清池没想到老鸨居然不怕威胁,一个箭步冲上前,点了她的哑穴。 “你可以试一试,是我的剑快,还是那些人来得快。” 她轻轻一笑,发现对方手里攥着个牌子,一把抢了过来。 老鸨吓得脸都白了,不住地点头,示意自己会听话。 “这是什么?老实回答。”她解开老鸨的哑穴。 老鸨张了两下嘴,讪讪地笑了:“这是包养你,哦不!包养芙蕖的客人留下,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个?” 证明身份?幕后之人有这么蠢? 傅清池手中的剑往前送了送,老鸨打了个寒颤,老实交代:“他,他让芙蕖卖艺不卖身,我说要是有客人看上芙蕖,想硬上该如何?不如给个东西,压下那些挑事的人。” 老鸨一边说,腿一边在打抖,看似不是假话。 傅清池不知信没信,继续问:“芙蕖曾接待过一群黑衣人,你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吗?” 老鸨听见她的问话,立马皱起眉头,为难地说:“舞月楼每日客人多的很,我哪记得住……” “嗯?”傅清池“唰”地一下把剑搭在老鸨的脖子上,压低声音威胁,“说实话。” “真,真的是实话啊!”老鸨欲哭无泪。 时间紧迫,傅清池无意纠缠,问道:“那你有给芙蕖送新被褥枕头吗?” 她怕莺儿记错了,多问一句。 老鸨快速地摇头:“没有。姑娘们的被褥都是破了才换,芙蕖没换过。” 得到老鸨的回答,傅清池迅速收剑离开,才推开门就听见远处传来声音,立马飞身上了屋顶,趁着夜色翻过围墙离开舞月楼。 老鸨心眼小,肯定会跟那伙人告状,自己得赶快离开。 傅清池不想再和左鹤走到一起去。 对方身上秘密太多,又疑似与幕后之人有牵扯,和他在一起只会被带着跑。 一边想着,她一边跃上旁边的屋顶,想连夜离开锦州城,不想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清泉姑娘,你居然没事?真是太好了。” 傅清池动作一顿,缓缓转身,露出一个惊喜的微笑:“左公子,我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先找到我了。” 月下,白衣男人身姿翩翩,如鹤一般从不远处翩然飞来,轻轻落在傅清池的面前。 “清泉姑娘,你有发现什么吗?” 左鹤笑意盈盈地问。 7. 变装出城 管事趁所有人都没注意,急匆匆跑上楼,一边跑一边在心底怒骂。 臭婊子,给她惹了个这么大的麻烦,万一被鸨母发现,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管事一把推开王少爷的包厢门,着急地大喊:“芙蕖,快出来!” 王少爷被女人刺耳的声音吵得皱起眉头,脸上的肥肉颤抖两下,砸吧砸吧嘴:“唔……芙蕖美人……” 管事环顾整间屋子,都没有发现芙蕖的身影,只有王少爷和他的下人东歪西倒睡了一地,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芙蕖呢?!芙蕖去哪了?! 她赶紧冲进去,拼命摇晃怀抱琵琶的乐妓,发现对方轻轻“哼”了一声,就是醒不过来,面色惊恐地冲出房门。 “来人啊!快来人!” 屋顶上,傅清池与左鹤二人各怀鬼胎,脸上都是纯良的微笑。 “我被当成了芙蕖,送去接客,哪有时间找线索呀。” 傅清池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本来还想在老鸨的房间里埋伏一手,逼问一些信息,没想到那些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她拿不准左鹤什么时候跟在了自己身边,但确信对方不可能离自己很近,干脆玩了个春秋笔法。 “我还想着去找左公子帮忙,可惜武功太低,不敢跟那些人硬碰硬,只得先离开再说。” 说罢,她摇了摇头,似乎在为自己的一无所获而遗憾。 左鹤见状,轻轻皱起眉头,温声安慰道:“清泉姑娘深入虎穴,已是不易,不要妄自菲薄。” “如果姑娘没有找到线索,在下有一方向,不知姑娘愿不愿意一起?” 听见他的话,傅清池心下一沉。 左鹤已经明牌不简单,自己能说不吗? 若她说想自己一人调查,以对方神出鬼没的武功,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可不好说。 与其把对方放在暗处,不如放在明面,起码对方会为了遮掩自身目的而演几下戏。 傅清池在心底叹息自己错失了离开的良机,面上却绽开一个惊喜的微笑:“真是太好了,还好有左公子。” 左鹤不清楚自己对事件的把握到了哪种程度,这是她目前唯一的优势。 “不知左公子想从哪查起?” 左鹤似乎对傅清池会答应自己很自信,说:“去宝华寺,从芙蕖姑娘的开始查起。” 傅清池暂时没看出左鹤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点了点头:“好,都听左公子的。” 还没等二人再说下去,一声狗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傅清池转头看去,只见几名黑衣人朝他们飞奔而来,一条身材细长的猎犬紧随其后。 “随我来!” 左鹤率先转身,脚尖一点,人如白鹤般轻盈地向前掠去。 傅清池紧随其后。 黑衣人远远缀在他们身后,狗叫声吵醒了不少百姓,纷纷点起灯查看出了什么事情。 左鹤带着傅清池在屋顶上闪转腾挪,随后落到地上,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往旁边小巷里跑去。 傅清池任由左鹤带着自己离开。 自己去哪,黑衣人就到哪,自己身边只有左鹤一个人。若说左鹤与黑衣人没关系,三岁小儿都不信! 但傅清池想不明白,左鹤与背后之人绕了这么大一圈,到底要做什么。 她摩梭了一下袖袋里玉牌上的鹤纹,眼神平静而幽深。 鹤纹可是一品大官才能用的纹样…… 借着夜色的掩护与左鹤对地形的熟悉,他们很快就甩开追兵。 左鹤一把推开隔壁院子的门,与傅清池一同走进去。 “这是观鹤山庄在锦州城置办的产业,很安全。我们在这呆到明日,一早就出城。” 左鹤一边说着,一边警惕着外头的动静。 傅清池站在他身后,表情平静,沉默地看左鹤表演。 她现在有两个问题搞不明白。 第一,芙蕖到底是谁的人? 芙蕖的梦忧花是黑衣人送的,应该是黑衣人的人。 可芙蕖又心甘情愿被幕后第三人杀死,制成人皮面具换到了自己身上。 看起来又像幕后第三人的人。 然而,幕后第三人与黑衣人应该是敌对关系才是。 第二,黑衣人为什么要安插左鹤到自己身边当棋子? 芙蕖明明是他们的人,黑衣人完全可以提前告诉芙蕖该去哪些地方,而不是让左鹤来引导。 这与芙蕖是自己人矛盾了。 傅清池感觉这件事越细想水越深,脑子里那团乱麻始终找不到线头。 也许当自己被暗算的那一刻,已无法脱身。 她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进屋。 母亲的药刚续上,不用自己担心,自己现在要快点换回自己的脸,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左鹤在屋外守夜,傅清池在屋内休息,二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左鹤听见傅清池洗漱的声音,揉了揉自己泛着血丝的眼,走进屋中。 “清泉姑娘你醒了。” 傅清池对着镜子梳妆,淡淡地点头。 “如今城门处肯定在戒严,我来给你改个面容,再一同出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蘸着粉末,轻轻抹在自己的脸侧。 左鹤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美丽女子在她手下渐渐变得平庸。 白皙的皮肤被染上黄色,密密麻麻的麻点点缀在脸上,眼角画上阴影,顿时变成下垂的死鱼眼。 就像变戏法似的,短短的一炷香,傅清池就从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变成面部有缺憾的清秀女子。 “真神奇。”左鹤啧啧称赞,乖巧地坐在一旁,任由傅清池在自己脸上作乱。 很快,他也从翩翩君子变成而立之年的普通大叔。 “清泉姑娘,你的手艺真好,完全看不出是作假。” 左鹤靠近铜镜,左右摆头,仔细端详着自己大变样的脸。 “还没完,左公子,请解开衣裳。” 听见她的话,左鹤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这……男女授受不亲……” 傅清池没有看他,忙活着剪开床上的被褥,将里面填充的麻丝和芦花絮拿出来,用布兜着。 “解开外衣就行,当然,全解开最好。”她头也不回地说。 左鹤只能乖乖解开自己的外袍、里衣,露出结实的胸肌与腹肌。 傅清池转头,直直对上了两排排列整齐的肌肉,面色如常地将手中布兜绑在对方精壮的腰上。 很快,年轻健壮的身体就变成了大腹便便的模样。 傅清池帮左鹤系上衣服,摸着下巴认真地看了一下,又觉得假肚子还不够自然,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帮忙调整。 左鹤两条手臂高高举起,生怕碰着傅清池,两只裸露的耳垂红得很滴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昨日夜里没有找到时机给对方补上梦忧花香,此时只余女子自身的味道一点点钻进他的鼻腔。 味道清苦。 左鹤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有些后悔将一无所知的女子拖进这滩泥沼。 要是她知道了一切,应该会讨厌自己吧?…… 可再睁眼,他的眼神依旧坚定,仿佛刚才的心软只是错觉。 “清泉姑娘,好了吗?” “好了。”傅清池撒开手,满意地看着浑然一体的大肚子,“只要不上手,谁也看不出是假的。” 身上坠着一个轻飘飘的假肚子,左鹤有些新奇地晃了晃,又走到铜镜前照照,发现真的看不出一丝破绽。 他转头看向傅清池:“清泉姑娘自己不换个身形吗?” 傅清池神秘的笑了一下,抬起脚一瘸一拐地走出门。 左鹤惊讶地看着对方浑然天成的跛脚模样,忍不住怀疑对方是否真的瘸了。 二人商量后决定先出城门,到了驿站再租两匹马,快马加鞭前往宝华寺,顺便甩掉黑衣人。 当然,傅清池心里很清楚,他们到了宝华寺也甩不掉那些人。 傅清池把手搭在左鹤手臂上,装成一对中年夫妻来到城门。 果不其然,有黑衣人拿着卷轴一个个对进出之人的脸。 左鹤身子微僵,傅清池误以为他在紧张,攥紧了他的手臂,小声说:“不要怕,直接走。” 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这些人绝对发现不了他们的变装。 左鹤点点头,压下心底的羞赧,走到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举起手里的卷轴,仔细比对了一下。 傅清池抿着嘴偷偷扫了一眼,又快速瞥向一旁,一副无知又害怕的模样。 黑衣人看了两眼,并未发现不对:“过。” 两人见蒙混过关,赶紧快步出城。 到驿站后,租了两匹黑马,又买了些干粮,便一同上路前往宝华寺。 “宝华寺在云山,咱们要先到彦州城,走水路,再骑一日马。” “左公子真是见多识广,在下只能靠左公子的指引了。”傅清池轻轻一笑。 “哒哒”的马蹄声在古道上回响,两人一边骑马一边闲聊。 “哪里,我只不过想查清恩人死因,报答恩人的恩情;履行我观鹤山庄匡扶江湖的义务,帮助江湖儿女逃离朝廷魔掌。” 左鹤轻轻笑了笑。 ———————————— 太极殿。 一场早朝结束,大臣皇子们汗流浃背,长舒一口气。 陛下年纪越大,这君威也愈发深重,再加之暗部监察,所有人无一不感到恐惧。 生怕自己又被抓住了什么错处,惹得陛下不高兴。 重重冕旒下,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面无表情,古井般幽深的眼睛扫了一圈众位皇子大臣。 “三皇子留下。” 陈乘风身子一抖。 中和殿。 三皇子低着头,等候父皇问询。 “事情办得如何?” 陈乘风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稳住声音:“那女子已搭上观鹤山庄,接下来去宝华寺……” 他仔细交代接下来的计划,小心地撩起眼皮,观察父皇的态度。 然而皇帝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地说:“办的还行,继续。” “儿臣遵旨。” 8. 宝华寺 当朝与前朝都信奉道教,佛教式微已久,渐渐从一介教派变成了一方势力。 傅清池与左鹤风雨兼程,七日后赶到了宝华寺。 “沙——沙——” 小沙弥拿着扫帚清扫着门前石板的落叶,身后的寺院内檀香袅袅,几只鸟儿从树梢跃至地面,踩着斑驳的树影跳舞。 一长串马蹄声由远及近,小沙弥停下动作,看向远处。 经过几日的风尘仆仆,他们终于到了宝华寺。 傅清池一拉缰绳,胯下骏马扬起前蹄,稳稳停下。 她率先走到小沙弥身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敢问住持在寺中吗?” 小沙弥合掌回礼,摇了摇头:“武林大会即将召开,住持已带领弟子前往,不过堂主还在,敢问施主有何事?” 武林大会? 傅清池皱了皱眉头,她好像确实听过此事,不过自己向来无心外事,当作耳旁风过了。 “多谢师傅,麻烦师傅帮忙通传一声堂主可好?” 近日,她愈发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想快些解决这件事,然后隐匿进人群里。 “施主请进来等候,贫僧这就去。” 小沙弥年岁稚嫩,行为处事却老道,招呼二人走进大殿,转身进入后院。 “清泉姑娘不必太过着急,事情总会解决的。” 左鹤敏锐觉察到傅清池心底的急切,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傅清池深知背后的男人是在装模作样,轻轻咬牙,心中却万分无奈。 如果背后男人真的有心帮助自己解决,事情早就结束了。 她真的很好奇左鹤为何盯上自己,她也真的很厌烦左鹤盯上自己。 见一旁放着香,傅清池干脆拿了三柱点燃,跪在佛前虔诚祷告。 “若佛祖您老人家能显灵,赶紧收了我身后这个家伙。” 她深深地拜上三次,认真地插上香。 青烟扶摇直上,左鹤轻轻一笑:“没想到清泉姑娘居然信佛?” “信啊,我还信老天爷,信玉皇大帝,信王母娘娘。谁有用我信谁。” 傅清池撑起一个虚伪的笑容,与左鹤闲谈。 二人随意聊了两句,小沙弥便带着堂主来到殿前。 “阿弥陀佛。” 四人互相行礼,堂主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耳垂又长又圆,活像台上的弥勒佛。 “贫僧慧航,左鹤施主,好久不见,这位是——” 傅清池赶紧接上话:“在下清泉子。” 听见傅清池自报家门,慧航有些惊讶地多看了她一眼,仍旧笑呵呵地说:“这里说话不便,二位施主随我去侧院厢房罢。” 两人依言跟上。 傅清池从没跟宝华寺接触过,趁此机会偷偷观察。 每个殿内都有僧人焚香念经,小沙弥们面色平和,耐心打扫擦拭寺院的每个角落,远处传来武僧们整齐划一的喝声。 行走于此,感受到令人舒适的秩序与克制。 慧航带着两人走进一间屋内,关上房门,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二人。 “听说清泉施主是有名的换脸师,如今为何顶着芙蕖姑娘的脸?” 傅清池听了,坦诚地说道:“在下为芙蕖姑娘换脸之时被人暗算,芙蕖姑娘的脸被人制成人皮面具,戴在了我的身上。” “之后,我被一伙儿拿着芙蕖画像的人追杀。” 她三言两语概括完近日的遭遇,说道:“今日前来,是想问问师傅,芙蕖姑娘之前是否招惹上了特别的人?” 慧航耐心听完傅清池的叙述,一双漆黑的眼睛平静而幽深,似乎已经看穿了什么。 他“呵呵”一笑,说道:“四年前,芙蕖施主救下左鹤施主,左鹤施主见她无依无靠,便送来了宝华寺代为照顾。” “在寺中,芙蕖施主一人居住在小院,不常出门,偶尔会帮着抄一些佛经,帮忙打扫庭院。” 慧航看着眼前认真听自己说话的傅清池,和她背后沉默的左鹤,继续往下叙述。 “在院中住了两月后,有一日长乐天少主前来拜访,二人一见钟情,长乐天少主离开时,带走了芙蕖施主。” “这便是所有的事了。” 慧航慈祥地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左鹤。 听完芙蕖在宝华寺的短暂经历,傅清池微不可闻地皱起眉头。 为何又牵扯上了长乐天? 朝廷、江湖,被芙蕖一个人联系在了一起,黑衣人和幕后之人到底要做什么? 她陷入长久的沉思。 沉默了一会儿,傅清池转头,眼中尽是疑惑,看向左鹤:“左公子与芙蕖熟识,可听出什么不对来?” 无论如何,左鹤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都不可忽视,她必须确认左鹤是黑衣人那一方,还是幕后之人那一方。 左鹤无辜地笑了笑,说:“在下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不如我们再去找长乐天的少主问问?毕竟他与芙蕖姑娘曾是恋人。” 傅清池没有回答,转而看向慧航:“师傅,可否让我们借宿一晚,休整一下?” 慧航慷慨地说:“当然可以。” 随后他走出门外,叫来一个小沙弥,轻声吩咐几句。 小沙弥听完,连连点头,走到两人面前:“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小沙弥先将左鹤送到一间空置的禅房内,再将傅清池送至不远处的小院。 “这是芙蕖施主曾住过的院子。”小沙弥留下一句话,不知在暗示些什么。 傅清池走进屋,只见一切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儿人气。 也是,过了四年,怎会留下线索。 她叹了口气,想起小沙弥说的话,不知对方在打什么哑谜。 “刚才慧航师傅说话时,眼睛虽然看着我们两人,却向左鹤投去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喃喃自语道,以为慧航知道内幕,随后又摇摇头。 “不对,如果慧航师傅清楚这一切,神色不应该那么明显,就算他想提醒我什么,也会私下找我。” 傅清池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除非,慧航师傅只是感觉到了左鹤的不对劲,示意我想知道什么,应该问问他。这也能解释左鹤为何看起来不在意慧航师傅告诉我这些往事。” “左鹤笃定我从往事上发现不了什么,或是笃定即使我发现了问题,也触及不到核心。” 可脑子里的线索还是像一团乱麻,让她找不到头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去找慧航师傅聊聊,能有新思路。”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走出院门,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小沙弥,问清慧航的住所。 等到入夜时分,傅清池悄悄推开房门,确认左鹤没在附近,蹑手蹑脚来到慧航堂主房中。 对方衣着整齐,屋内灯火通明,显然等候多时。 见状,傅清池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地问:“慧航师傅能否提点在下?” 慧航只是端着一副弥勒佛的模样,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施主请坐。” 傅清池依言坐下,面色认真地看着对方。 慧航似乎没有察觉到她急切的心情,拿起旁边的蒲扇慢悠悠地扇着:“贫僧虽不知具体何事,但有心为施主解惑。施主不妨先想想,自己从何来,欲到哪去?” 这是什么问题?出家人又不是谜语人。 她在心底腹诽一句,回答:“我从晋州城来,想解决被戴上人皮面具一事。” “那施主现在在向我求何事的答案?” “左鹤与芙蕖究竟有何不对?” 慧航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用慈祥睿智的眼神看着傅清池。 屋内一时陷入寂静,只余烛芯“哔啵”作响。 傅清池恍然大悟,亏她一直自诩冷静旁观,没想到早就被左鹤带进坑里。 她的目的是换回自己的脸,为何要深究芙蕖身上往事,和黑衣人、幕后第三者以及左鹤的意图? 她转念一想,又面露难色:“可是,若不查清这些,我该如何找到……” 不对! 左鹤与二者皆有关系,他才是问题的关键! 左鹤不怕自己查,就怕自己不查。 自己越查,知道的就越多,就越容易落进他的圈套。 能不能找到换脸师,其实全看左鹤。 他一直跟随自己左右,对自己的举动了如指掌,就算自己真的发现了真相,他不愿交出换脸师,自己也难逃这局。 “我懂了,多谢师傅。” 傅清池双手合十,深深地行了一礼。 对方引自己东奔西跑,不就是为了让她还原芙蕖的经历么? 仔细想来,观鹤山庄、宝华寺、长乐天,几大江湖门派都与芙蕖有过交集。 武林大会天下门派皆聚于此,她笃定左鹤最后一定会带自己去那儿。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去武林大会罢。 她有预感,来到了武林大会,自己就会知道左鹤真正的目的。 傅清池再行一礼,转身准备离开。 踏出房门前,慧航师傅喊住她:“清泉施主,江湖也是天下的一部分,它并不孤立存在。” 傅清池听了,身体猛然一震,惊愕地回头。 慧航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夜深了,施主早些回去休息罢。” 第二日上午,用过宝华寺的素斋,二人来到昨日的大殿,拜别慧航。 慧航已经帮他们备好了马与干粮,临走之前,傅清池无意瞥过大殿中央的香炉。 忽然,她看见自己昨日插下的香还剩长长三根。 “清泉姑娘,长乐天在……” “不,”傅清池打断左鹤的话,歪着头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我们直接去武林大会。” 9. 世道艰难 左鹤脸上露出了怔愣的神色,憋屈了这么久,头一回看见对方破功,傅清池难得感觉心神畅快。 “你曾说过芙蕖与长乐天少主有情,那便去武林大会找长乐天少主。左公子欲前往长乐天,难道另有打算?” 傅清池黑色的眼睛对上左鹤深棕色双眸,二人之间的气氛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清泉姑娘说笑了。既然姑娘想去武林大会,那在下自然奉陪。” 左鹤微微一笑,仍旧一副温良恭简的表情,仿佛刚才的惊讶只是幻觉。 马儿在旁边不耐烦地走了两步,甩了甩尾,“咴咴”地叫了两声,似在催促二人赶紧上路。 武林大会四年一回,由江湖各大门派轮流举办,旨在让天下英豪互相切磋,维护江湖和平。 上一回武林大会由宝华寺承办,这一回则轮到振远镖局。 三十年前蛮人南下,边疆重地燕云城守将弃城而逃,置城内百姓于不顾。 危机之时,一家小镖局的镖师们站了出来,带领城中百姓拼死抵抗。 他们靠着地形硬生生坚持半月,撑到了镇国将军的大军到来。 那群带领百姓抵抗的镖师,最后只活了一人,创立了振远镖局。 因此,在燕云边境,振远镖局威名赫赫,一呼百应。 此次武林大会也在燕云城召开。 从宝华寺到燕云城,快马加鞭也要七日有余。 傅清池率先翻身上马,动作飒爽利落,拉着缰绳居高临下看向左鹤:“左公子,走吧。” 与慧航大师聊过以后,她的心中豁然开朗,不再纠结左鹤的目的。 朝廷、江湖…… 她摸了摸鹤纹玉牌,联想到左鹤身份,微微一笑。 这件事也许并不如自己所想,是冲着她来的。 她只不过是被暴风尾扫到的一条小鱼,被人浑水摸鱼了而已。 傅清池看了一眼左鹤。 两人从锦州到宝华寺,又从宝华寺赶往燕云城,中间只好好在宝华寺内休整了一晚。 就算是江湖女子,也不一定能吃得消,然而傅清池骑着黑马,一声不吭。 左鹤看着眼前清瘦的背影,抿了抿嘴,再一次有了心软的感觉。 何必逼她那么紧…… 犹豫心软的情绪在心中转了一圈,立马被风拂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 傅清池突如其来的变卦,其实在他的预料之内,前往武林大会,也在他的设想之中。 毕竟昨日慧航师傅说得如此明显,傅清池不是个傻瓜。 这几日他未能找到机会将香膏涂抹于对方身上,还好他让殿下在每一处地方都留了人。 等到了燕云城,就收网罢,他已决定之后该怎么做了。 又是七日风尘仆仆,二人来到燕云城外的一座县城,找了一处客栈歇脚。 此时客栈大堂里人满为患,五大三粗的壮汉三两一群,装扮干练的男女侠客零星坐了几桌。 一看就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士。 客栈生意好,掌柜笑得合不拢嘴,见又进来一男一女,殷勤地迎了上去。 “客人,请问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掌柜,还有几间房?”傅清池问。 掌柜搓了搓手掌,笑眯眯地回答:“嗨哟,客人你们来得真巧,刚好还剩两间上房。” “那就两间上房,打几桶热水上来,再送几盘小菜。” 傅清池此时累得只想瘫在塌上休息,七天日夜赶路,让她疲惫不堪。 掌柜乐呵地收下钱,招来一个小二带两人上楼。 还没走上去,又来了一伙人,掌柜赶紧迎上前,张口就是:“客人来得真巧,小店的上房还有三间,不知客人是否住店?” 我说怎么这么巧,原来都是假话。 傅清池笑着摇摇头。 两人房间并不相邻,这也让傅清池稍微安心。 关上房门,傅清池终于有机会好好休息一番。 她来不及脱下外衣,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就连送热水和饭菜的敲门声都没听见。 等她再睁眼,已是夜晚,客栈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向来直来直往。 碰上性子合的,立马拍着肩膀称兄道弟,说着今夜不醉不归。 擦出了点火花,果断“腾”地一下站起来,恨不得以命相搏。 吵吵嚷嚷倒也热闹。 傅清池听着楼下的喧闹声,打开房门叫小二送水,洗漱之后走下楼。 此时大堂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眼见她孤身一人,小二迎了过来,告诉傅清池没有空位,能否接受与他人拼桌。 傅清池饿极了,点了点头,点完菜后嘱咐小二快些上。 接着,她扫了一圈大堂,发现到处都没有座位,只剩角落里格格不入一桌的客人还有空位。 傅清池走了过去,礼貌地问:“几位侠士,不知在下可否与你们拼桌?” 这桌客人是三个抱着大刀的朴素青年,见如此美貌的女子和他们搭话,忍不住恍了恍神。 “几位侠士?” 见他们不应,傅清池再问一句。 为首的青年这才猛然回神,脸上升起两团红晕,眼睛避开傅清池的脸,嗫嚅着说:“随意坐就好。” 傅清池依言坐下,发现三个大男人,居然只点了一盘白水煮肉。 再看几人的衣裳,袖口领口皆有磨损,手肘处还有补丁,看起来不像是正儿八经的门派弟子。 不过傅清池并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左右与自己无关。 她的菜很快就送来,一荤一素。 肉香味源源不断地飘进旁边青年的鼻腔,虽然脸上还保持着沉默,鼻孔却一张一合,极力嗅闻空气中的肉香,显然是馋极了。 傅清池埋头吃饭,并未发现几个少年的不对,直到她听见一声响亮的“咕——”。 她转头看去,只见坐在身边的青年面露窘迫,紧张地抱着胸前的刀,低着头很不好意思。 傅清池善意地收回目光,挥手招来小二,指了指自己点的荤菜:“再上一道。” 等到小二送上菜,她伸手推到几个青年的面前:“吃罢,就当作是我回报你们与我拼桌。” 她体贴地维护着几人的尊严。 坐在两边的青年忍不住转头看向为首的青年,露出渴望和恳求的眼神。 为首的青年本想拒绝,可自己的肚子也发出一声叫声,只能羞愧地低下头:“多谢姑娘。” 得了青年同意,两名青年连筷子也顾不上,伸手就抓起盘中的肉往嘴里塞去,活像是百年的饿死鬼。 不一会儿,一盘菜便被三人吃干抹净。年纪较小的青年偷偷躲过身,不好意思地嘬着手指上残余的油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为首的青年擦干净手,十分感激地看向傅清池,眼泪汪汪:“多谢姑娘相助。” 傅清池轻轻一笑:“都是江湖儿女,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说罢,便转身上楼休息。 等第二天早上再下来,她下意识瞟了一眼昨夜的角落,发现三个青年居然没离开,趴在桌子上似乎在睡觉。 掌柜注意到了傅清池的目光,循着望去,发现她在看三个朴素年轻的青年,叹了口气。 “这世道,难啊……” 傅清池随口问道:“掌柜何出此言?” 掌柜一边算钱,一边说道:“去年久久不雨,燕云城辖内的偏远县都缺粮少食,过了一个冬就更没有存粮,不得不恳求朝廷开仓放粮。” “但是知府以春雨为由拒绝开仓,说是等到老天爷下雨,能种粮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粮食长起来也要时间啊。听说,有村子已经饿死了人。” 掌柜说着,同情地摇了摇头。 “这几名青年,估计是想在武林大会里搏个名次,拿些奖银回家买粮。” 竟是如此。 傅清池沉默了,她靠手艺赚钱,一单少则五十两,多则七八十两,相当于京城八、九品官一年的俸禄。 虽过的低调,却从不缺钱,自是不清楚百姓的痛苦。 她忍不住再看向角落里趴着的三个青年,这才注意到其中一人连个像样的鞋子都没有,只能穿着草鞋。 左鹤在门外催促她上路,傅清池缓缓走了过去,在三人桌上放下一贯铜钱。 这是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离开客栈,傅清池的心情莫名低沉,提不起兴致应对左鹤。 快到燕云城,左鹤再卖关子,此刻也该揭开谜底了。 二人一同进城,街道上满是熙攘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不远处的集市上,一伙儿耍杂的卖力表演,惹来一阵阵喝彩。小贩敲着梆子叫卖,一群白嫩的小孩摇着拨浪鼓窜过人群。 “燕云城,你说谁能看出曾经是一片战场?”左鹤莫名感慨了一句,侧头看向傅清池。 “是啊,繁华盛世近在眼前。” 傅清池脑子里只有三个青年狼吞虎咽的模样,凉薄地勾起嘴角。 “清泉姑娘,我观鹤山庄的弟子应该已经到达,不如去我们那歇息,也好过再找一个客栈,如何?” “都听你的。” 于是,左鹤带着傅清池来到振远镖局附近一处宅子。 推开门,两名身穿白衣的弟子正在院内切磋,铿锵声不绝于耳。旁边围了一圈年轻侠士,紧张地观察着场内局势, 突然,有一弟子发现门口的左鹤,惊讶地大喊:“大师兄?!你终于来了!” 听见弟子的声音,所有人一齐转头,就连切磋的弟子也收了手。 “大师兄好!”“大师兄你终于来了!” 弟子们带着崇敬的表情与左鹤问好。 “大师兄,这位莫非是……师嫂?” 一年轻弟子八卦兮兮地瞟了一眼容貌绝美的傅清池,偷偷红了脸。 “只是我一朋友。对了,庄主呢?”左鹤随口答道,随后看向屋内。 “长乐天前来拜访,庄主正跟他们谈话呢。” 话音刚落,只见一浅蓝色身影忽地落至傅清池面前,又惊又喜地抓住她的手:“芙蕖,我终于找到你了!” 10. 旧情人 傅清池先是疑惑,随后恍然大悟。 估计又是芙蕖的旧人。 她刚想说自己不是芙蕖,却听见旁边的左鹤向对方问好:“述之,好久不见。” 述之?秦述之,长乐天少主? 傅清池虽不常出门,但对这些事还是有所了解。 “左大哥,你也在?!”秦述之转头看见左鹤,万分惊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你找到芙蕖吗?真是太感谢了!” 没等左鹤与傅清池说话,他又去拉傅清池的手:“芙蕖,我好想你。” 弟子们偷偷瞄向三人,猜测他们到底是何关系。 左鹤左手捏拳抵住下巴,轻轻咳了一声:“还不去练剑?” “去去去!这就去!” 弟子们背后一凉,立马作鸟兽散,边跑边忍不住回头。 嚯,没想到这人在观鹤山庄挺有威望。 傅清池瞥了一眼风度翩翩的左鹤,刚想说自己不是芙蕖,身旁的人却借着衣裳遮掩,用内力在她腰侧穴位上狠狠一按。 酸麻的痛感乍然间顺着脊柱贯穿全身,疼得她眼角沁出几滴眼泪,顿时就卸了力气。 “芙蕖!”秦述之着急地喊了一声,伸手想扶过女子,却被左鹤抢先一步。 左鹤捞住傅清池的细腰,故作担忧地问:“芙蕖姑娘,你怎么了?” 傅清池毫无防备,整个人都被麻僵了,软趴趴地靠在对方怀里,一向平静的眼眸终于忍不住透出几分恼怒。 欺骗我、隐瞒我、算计我,如今还要对我下手,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但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左鹤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搭在了她的命门上。 傅清池只能捏着嗓子小声地说:“我没事。” 看着自己曾经的爱人倒在自己好友的怀里,秦述之感觉无比刺眼,忍不住对左鹤起了几分醋意。 “左大哥,我带芙蕖去找大夫。” 他面色不快,伸手想接过傅清池。 左鹤却微微侧身避开他的手:“可以,述之你去找大夫,我带芙蕖姑娘找个房间歇息。” 不等对方回话,他喊来不远处探头探脑看向这边的弟子:“带述之去找大夫,要快。” 几个弟子偷看完全程,还以为是两男争一女,面上隐隐透露出兴奋。 秦述之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但他还是保持着风度,不愿与好友翻脸:“左大哥这是何意?” 傅清池也不清楚左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看出对方想让自己假扮芙蕖。 于是主动解围,软着声音说:“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让左公子带我去休息罢。” 听到爱人自己也这样说,秦述之的眼角顿时就红了,一脸不可置信。 “抱歉,失陪了。” 左鹤朝秦述之点点头,半抱着傅清池走进一间空置的厢房,耳垂微红。 门一合上,刚才还柔弱无依的傅清池立马坐直了身子,双眸隐隐透着冷光:“左公子这是何意?” 左鹤勉强压下心底的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浅浅一笑:“清泉姑娘应该猜到很多吧?” 傅清池眉头微挑,警惕地绷紧身子,回以一个纯良的微笑:“左公子说笑了,在下是无辜卷入之人,能知道多少?” 左鹤没有接话,转而说道:“这几日,还请清泉姑娘继续扮演芙蕖姑娘。” “为什么?”傅清池紧盯着左鹤。 “清泉姑娘难道不想换回自己的脸么?”左鹤说得云淡风轻,却让她听得心惊。 左鹤几乎在明示自己就是换了傅清池脸的那个人。 他既然敢明牌,就代表目的已经达成大半,不怕自己不配合。 傅清池心里掀起惊涛海浪,面上还是一副镇静的模样:“左公子这么说,难道是知道是谁换了我的脸?” 左鹤没有正面回答,转头看向窗外:“时间到了,清泉姑娘自然就清楚了。” 屋内的气氛霎时安静下来。 从老鸨手中拿到的玉牌,傅清池一直放在袖袋,从没给左鹤看过。 她摩梭着上面的仙鹤纹样,思考着左鹤的要求,脑中零散的线索一点点串了起来。 “好啊,若左公子能帮我恢复自己的脸,在下当然愿意帮助左公子。” 只是还需要一些契机,确定自己的猜想。 傅清池自己都想不到,就在她放弃追究左鹤的目的时,事情竟柳暗花明。 很快,秦述之就带着大夫赶来,一推开门,发现两人衣衫整齐,各自坐在椅子上,悄悄松了口气。 他十分害怕看见什么,若是成了真,他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二人。 大夫为傅清池把脉,秦述之则站在傅清池身边,牢牢挡住左鹤的视线。 “如何?”他担忧地看着大夫。 大夫收回手答道:“姑娘气血有些不足,应该是近日过于劳累,好好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听见大夫这么说,秦述之放下心来,神色却仍未放松:“芙蕖,不如去我那休息罢,就不叨扰左大哥了。” 傅清池偏头看向左鹤,含笑不语。 注意到爱人的动作,秦述之心下一沉。 左鹤温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述之,你忘了是谁将你与芙蕖拆散了?” 秦述之捏紧拳头,自己当然记得,是他的父母拆散了他们。 若不是如此,今日芙蕖怎会与左鹤走到一起。 “我想,秦伯父与廖伯母应该不愿意看见芙蕖姑娘再度出现。” 左鹤轻轻一笑:“观鹤山庄还有很多空置的房间,不如让芙蕖住在此地,你也可以借着拜访我的名义,日日与芙蕖姑娘相会,不被伯父伯母发现。” 三言两语,就将秦述之被挑起的火气安抚下去,答应了他:“行罢。” 只要自己日日来,不让芙蕖与左大哥私下交流,应该不会出事。 “多谢左大哥。”秦述之抱拳。 许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左鹤起身离开,留秦述之二人在房中。 目送对方走远,傅清池犹豫是否该乘此机会向秦述之坦白求助,随后立马否决。 左鹤智多近妖心思缜密,若是被他发现了,拒绝为自己换回脸该如何? 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上,自己需想个法子拿回来。 一边思衬,傅清池一边浅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秦述之闲谈。 秦述之为人大大咧咧、直来直往,看见两年未见的爱人,心中只剩下满腹柔情,坐在她身边,喋喋不休地怀念从前。 傅清池听着,倒觉得颇有意思。 芙蕖忧愁多思、心思细腻,秦述之性子直率、天生缺个心眼,察觉不到他人的小心思,也不知二人如何看对眼? 又或者,二人的相识相知,也是一场设计呢? 她把玩着手中玉牌,勾起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嘴角:“述之,伯父伯母如今是何想法,还会如从前那般反对我们吗?” ———————————— “左公子,殿下在里面。”管家低声说了一句。 左鹤摘下帷帽点点头,顶着满院黑衣人冷冽的目光,径直走进屋。 “草民拜见殿下。” 陈乘风看见左鹤,眼睛一亮,主动走上前扶起左鹤。 “左大哥,不是告诉你不用行礼么?快快请起。”他一脸欣喜地扶起对方。 左鹤恭谨地随着三皇子的动作站直,于下位坐下。 “殿下怎么提前来了?” 三皇子叹了口气:“父皇催得急,我只能表现得殷勤些。” 说完,他看向左鹤:“对了,左大哥,为何那个歌女没去长乐天?” “她听宝华寺的和尚说,长乐天已经到达燕云城,因此直接过来了。” 左鹤解释完,谦卑地低下头:“草民办事不力,还请殿下责罚。” 三皇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左大哥可别妄自菲薄,要不是有你相助,我也想不出如此好的办法为父皇排忧解难。” “左右长乐天也与她有牵扯,本就逃不过。” 他志得意满地笑了笑:“父皇已经答应,倘若我能圆满办好此事,便放我进工部历练。” “当然,我不会忘记帮左大哥引荐。” “那草民先谢过殿下。”左鹤再次向三皇子行了一礼。 “好说好说。” 陈乘风就喜欢左鹤这一点,不因自己的优待而自满,仍旧毕恭毕敬,又不会过于拘谨谦卑,敢于为自己出谋划策。 他不怕左鹤糊弄或背叛自己。 朝廷与江湖对立严重,左鹤想入朝为官,必不可能考过科举,只能靠他人引荐。 这个人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他自得地笑了笑,为表礼贤下士的风范,又与左鹤拉了几句闲话,才放对方离开。 临走前,左鹤问:“殿下,已经派人去各大门派了么?” 陈乘风点头:“已经派人去了,提前控制住他们,免得走漏消息。” 左鹤听完,戴上帷帽走出宅院,等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巷才摘下帷帽,安静地从另一端离开。 观鹤山庄府邸内,傅清池终于知道当初芙蕖与秦述之的故事。 四年前,左鹤遇袭被芙蕖救下,看她孤苦无依,带她去了宝华寺。 刚好那年轮到宝华寺承办武林大会,长乐天便派了秦述之与宝华寺商讨事宜,正好碰上独居与此的芙蕖。 二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可秦述之的父亲早已为他定下了娃娃亲,极力反对。 一对鸳鸯只能无奈分开。 “后来,我听说你为我投湖,还好被千机阁阁主救下。芙蕖,你怎么这么傻。” 秦述之心疼地握着傅清池的手。 听见芙蕖还跟千机阁有所牵扯,傅清池并不惊讶。 芙蕖是精心打造的诱饵,自然会与众多势力有所牵扯。 她打开桌上的茶壶盖子,发现里面没有水,便站起身:“述之,你且等等,我去泡茶。” 秦述之等在屋内,不一会儿,左鹤又回来了。 他环顾四周,问:“芙蕖姑娘呢?” “芙蕖去泡茶了。” 傅清池拎着茶壶回来,发现左鹤也在,为对方也倒上一杯。 11. 逃脱 一杯茶下肚,几人又聊了些许闲话,直到日头西斜,秦述之不得不离开。 送别秦述之,左鹤将傅清池安排在了自己厢房旁边,明晃晃是想监视对方。 傅清池未置可否,临走之前,她叫住对方:“左公子,我能出门吗?” 左鹤轻轻一笑:“清泉姑娘说笑了,在下并未囚禁你,姑娘自然想去哪就去哪。只是燕云城人多眼杂,姑娘若想出门,记得叫上左某。” 傅清池微微挑眉,这和监禁有什么区别? “好吧。” 接下来三日,秦述之日日来找傅清池,而左鹤神龙见首不见尾。 傅清池懒得招惹左鹤,秦述之来时就与对方聊天,走时就自己一人倚在塌上,闲闲地看书。 观鹤山庄的弟子见秦述之与左鹤整日来了又去,时常在院门探头探脑,悄悄八卦里头人是什么来路。 “我看那女子跟左师兄没什么干系,反倒是秦少主殷勤得很。” “若是那姑娘与秦少主有情,为何住在大师兄的院子里?” “难不成……那女子脚踏两条船?!”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无法想象一向光风霁月的大师兄被人迷得神魂颠倒,甘愿与他人爱上同一个女子。 “大师兄为人正直,断不会如此!”一弟子忍不住反驳道。 正当他们小声讨论傅清池有什么魅力,使了什么手段时,眼前忽然暗了下来。 一弟子抬头看去,只见傅清池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眉眼如画,身量修长,一双美目含着汪秋水,盈盈泛光,看得人心尖一软,恨不得将世间所有都捧到她的面前。 弟子们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扭扭捏捏不敢看她。 观鹤山庄一向教导弟子要正直良善,背后议论他人,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也不知姑娘会不会生气…… 但傅清池毫不在意,递给其中一个弟子一锭银子:“可否麻烦小弟帮我跑个腿?” 弟子不过将将十六,听着女子又轻又软的声音,霎时就迷了魂,把左鹤的嘱咐抛之脑后,羞涩点头:“没、没问题,请问姑娘要买什么?” 傅清池微微一笑:“我想要千机阁的机巧鸟,麻烦小弟了。” “机巧鸟?”弟子一双眼睛亮得逼人,顶着师兄弟们艳羡的目光点头,“好,请姑娘稍等。” 说罢,便立刻转身出门。 傅清池见目的达成,朝其他弟子浅浅一笑,勾得他们神魂颠倒。 随后婷婷袅袅地走回屋,慢悠悠躺在塌上,拿起一旁没看完的书。 她给弟子带走的那锭银子,中间掏空,可以塞入纸条,是千机阁出品用于暗中联系的道具。 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千机阁的人不会认错。 她并不想找千机阁救自己离开,而是想求证一个问题:左鹤,有没有找过千机阁的换脸师? 自己跟着左鹤四处奔波,是因为她不清楚是哪个换脸师下的手,无法自行配药。 可听见秦述之说芙蕖与千机阁有关联后,她立马将左鹤与千机阁联系在了一起。 这很好猜,芙蕖是左鹤安排的人,芙蕖与千机阁有关,那么左鹤肯定也与千机阁有联系。 江湖上换脸师数量甚少,大半都挂单在千机阁。如果左鹤要找换脸师,最有可能找千机阁的换脸师。 假如对方真的找了千机阁的换脸师…… 傅清池一边想着,一边摸了摸下巴处不正常的褶皱。 没过多久,弟子便捧着机巧鸟敲门。 傅清池接过机巧鸟,朝对方温柔一笑,把那弟子迷得晕头转向:“多谢小弟。” “姑娘不必客气!”弟子礼貌行了一礼,晕乎乎地离开。 把机巧鸟拿到手,傅清池并没有急着拆开。 左鹤知道她买了东西,定会先排查一遍,若是被他发现拆过的痕迹,那便坏事了。 果不其然,当晚左鹤回来后,听闻傅清池让人外出买了机巧鸟,便提出想看看这小玩意究竟有多精巧。 傅清池满不在乎地递给对方。 左鹤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不对,一旋发条,鸟儿扑簌起翅膀在空中飞了一段距离,惟妙惟肖。 “这小东西挺有趣,怪不得清泉姑娘会喜欢。”他轻笑一声,将鸟儿还给傅清池。 左鹤清楚其中必定有鬼,但他无意追究。自己还有后手,他自信对方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后天是武林大会开场,在下要代表观鹤山庄出战第一场,不知姑娘能否赏脸,与我一同前去?” 他说得谦卑,实际上是通知。 是时候离开了。 傅清池在心里规划着,嘴上却一口答应:“左公子相邀,在下自当赏脸。” 第二日,秦述之照常来找傅清池说话。 “芙蕖,这是……”他好奇地问。 “机巧鸟,最近喜欢上了这个,想看看它是何构造,如此精巧。” 傅清池随口答道,不露痕迹地岔开话题:“述之,左公子跟我说,明日他要打头阵,你呢?” 说起比武,秦述之自信一笑:“第一战便是我与左大哥交手。” “说起来,我与左大哥许久未切磋,不知这次能否赢过对方。”他叹息着摇摇头。 傅清池知道左鹤武功高强,没想到这么高强,有些惊讶:“一次都没赢过?” 秦述之苦笑:“没有。我与左大哥年少相识,他十岁时才入观鹤山庄学习剑法,我已学了两年,那时我与他交手,就输了。此后一次未胜,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平手。” 他自诩天资聪颖,身边的人也一直夸他有父亲的风范。 遇上左鹤,是他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 因此,左鹤不仅是他的好友,也是他追逐的目标、要打败的对象。 傅清池点点头,看向秦述之的眼神中隐隐含着同情。 明日的擂台,注定不会是他想得到的交手。 秦述之偏头看向端坐着的傅清池,对方正撑着下巴闲闲瞥向窗外,浓密的眼睫如蝴蝶般上下翻飞。 这几日与芙蕖接触,感觉对方变了许多,对自己也冷淡许多。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对了,芙蕖。我寻到了一个很罕见的香膏,我来给你抹上。” 秦述之殷勤地打开一个小盒,浓郁的花香瞬间充盈整间屋子。 傅清池偏头看向他,勾起一抹惊喜的笑:“真的吗?是哪儿来的呀?” 秦述之本想说是左鹤送的,可又想起左鹤叮嘱他,要说是自己精心挑选的,才能体现心意。 于是他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违背本心撒谎:“是我自己买的。” 傅清池闻了闻香膏的气味,没发觉不对,便伸出自己皓白的手腕。 秦述之捧着女子的手,像是捧着一节玉如意,用手指挑起一抹膏体,笨拙又小心地抹在女子白皙细腻的皮肤上,脸颊微微泛起了红。 还好有左大哥帮我出主意。 看着秦述之耐心仔细的模样,傅清池在心底悠悠一叹:可惜了,我并非芙蕖,注定辜负他的一往情深。 送走秦述之,傅清池打开了手中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左鹤曾接触过的换脸师名字。 她勾起嘴角,满意地将纸条靠近蜡烛,看着它慢慢烧成灰烬。 “终于能开始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制药水了。不过走之前,得给左鹤留下一份礼物……”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左鹤的阴谋、以及他的目的。 等她离开后,会将此信给武林大会中的各大门派首领。 就算自己未能逃脱左鹤的设计,他也别想好过。傅清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凛冽的光。 写完以后,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将茶壶当作容器,利用身上的药粉调制解药。 傅清池敢打包票,自己是江湖前五,不,前三的换脸师。 至少千机阁里的那些换脸师,她都破解了他们的秘制药水。 这也是她如此悠闲的底气所在。 母亲这么久没收到我的消息,会不会担心我? 她一边想,一边将不同的药粉倒入水中。 淡淡的苦涩味散开,掩盖掉傅清池身上幽幽花香。 很快,她就得到了脱下人皮面具的解药。 深夜,万籁俱寂。 躺在床上的傅清池睁开双眼,有条不紊地将药水涂抹在面具边缘,慢慢撕下。 薄如蝉翼的人皮在月光下透着光,傅清池面对着镜中自己,真实的面目隐藏在黑暗中,似一条正在蜕皮的蛇妖。 随后她拿起枕头下提前写好的信,借着自己睡前特意未关的窗户溜出去。 她已经打听清楚观鹤山庄庄主院子的位置,将第一封信塞到门缝里,脚尖一点飞上屋檐,借着夜色离开。 ———————————— “清泉姑娘,该出发了。”左鹤一边说着,一边敲了敲门,没得到一点儿回应。 他果断推开门,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却毫不意外。 随后他立马前往前几日与三皇子碰面的宅院。 “人跑了,快追。”左鹤对黑衣人首领说。 黑衣人下意识皱眉,训斥道:“你是怎么看的人?居然让她给跑了!” 左鹤也不还嘴,低下头谦恭地道歉:“是在下办事不力,不过她身上还残余着梦忧花,此时去追定能追到。” 他将含有梦忧花的香膏送给秦述之,借他之手下到了傅清池身上。 黑衣人无意与他纠缠,叫下属牵上猎犬,急忙出门。 此时傅清池刚出城门。 她不清楚其余几个门派的住所,找到它们的位置花了她好大的功夫,潜进去送信又费了一番力气。 城门晚上不开,她只能躲在小巷,等到白日再出城。 傅清池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脸。 她面容清丽,虽不如芙蕖倾国倾城,却如其名,清新淡雅,若空谷幽兰。 观鹤山庄府邸内,庄主看完匿名送来的信,“唰”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一脸不可置信。 “左鹤呢?!”他大声询问身边的弟子。 弟子赶紧问了其他人后,跑回来低着头回答:“左师兄一大早出门了,说先去擂台那准备着。” 这个孽徒!他怎么敢?! 庄主顾不得追究对方去了哪里,扯过一旁的弟子:“赶紧通知振远镖局、宝华寺、长乐天与千机阁,让他们速速来此商议!” 弟子满心疑惑,见庄主气得脸都红了,一边快步出门,一边在心里嘀咕:“大师兄犯了什么错,惹得庄主如此生气?” 没想到刚走到大门,就撞上振远镖局的镖头。 “杜镖头!庄主正要找你……” 弟子话还没说完,只见杜镖头直接略过自己,朝屋内走去。 “何昭,这信上内容,是真是假?!”他沉着一张脸,大声质问。 庄主也阴沉着一张脸,手里攥着如出一辙的信纸:“我也不清楚,但无论如何,先将左鹤拿下,再细细盘问。” 12. 收网 左鹤端坐在武林大会擂台旁,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左大哥,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秦述之看见左鹤也在,眼睛一亮,立马上前坐到了左鹤身边。 他自信满满,看向左鹤的眼神中尽是钦佩与亲近:“前几日,我感觉自己武功有所精进,说不定这次能赢你!” 左鹤微微抬头看向天空,淡然一笑:“是嘛,那我可要好好讨教一番。” 日头渐高,此时已有不少豪杰三两成群来到擂台,看见左鹤与秦述之,上前恭敬地打招呼。 “秦少主,左大侠。” 秦述之也一一回礼,举止干净利落、进退有度。 上次看见他时,还不会这些表面功夫,如今却已轻车熟路,有一方少主的风范了,真好。 左鹤敛下眼皮,盯着手里已经凉了的茶水,表情平静。 千机阁、宝华寺,看完信件的阁主与住持各自沉默,并没有声张,而是默默出发。 长乐天,收到信件的宗主立马命人收拾行李,即刻出城。 “宗主,可是少主已经去了擂台。”一名弟子提醒道。 “我知道,你们先走,我去找述之。” 他不放心地再次叮嘱:“一切从简,要快!” 说罢便带上自己的剑,朝擂台飞掠而去。 城外,傅清池运起轻功朝客栈飞奔。 她打算先买一匹马,随后一路南下,到南疆避避风头。 可没想到,到了客栈,掌柜却面露难色地告诉她没有马。 “我们就一小客栈,养不起马呀。再说,也没有人在客栈买马。不如姑娘去旁边县里碰碰运气?” 傅清池果断转身,前往附近的县。 武林大会现场,此时已有不少侠客义士来到此地,发现领头的五大门派无一人出现。 “爹和伯父他们在做什么?都要过点了怎么还没来?” 秦述之隐约感觉不对劲,从椅子上站起,朝着入口望去。 左鹤似乎并不着急,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一会儿就来了吧。” 突然,一群黑衣人领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鱼贯而入。 “朝廷办案!都不许动!”为首的黑衣人冷声呵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的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士兵分条列队,将他们团团包围。 秦述之惊讶地瞪大双眼,下意识站起身上前,将其他侠士挡在身后:“你们是谁?!” 团团包围的士兵分出一条道路,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缓缓步入正中央。 “我乃大兴三皇子,奉天子之命追查玉玺遗失案,发现五大门派皆参与其中,在场相关人士,通通拿下!” 一听到朝廷竟然敢闯入武林大会拿人,在场侠客义士纷纷起身,警惕地盯着手握长枪的士兵。 他们多是听着三十年前,江湖儿女奋勇杀敌、拯救天下的故事成长起来的,对自己的身份与有荣焉,认为朝廷都是一群尸位素餐、鱼肉百姓的家伙。 此时又见三皇子带兵破坏武林大会,火气大的已经拔出手中武器。 秦述之悄悄环视一圈,发现江湖人士与朝廷士兵之间的气氛紧张,几乎到了大打出手的边缘。 不行,要是真与朝廷动手,就等于谋反!是大罪! 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父亲他们还没到。 现在自己和左大哥是五大门派的亲传弟子,应为在场众人之首,保护住其他侠士。 “草民拜见三皇子殿下,”秦述之对着陈乘风抱拳行礼,展示自己无意与朝廷为敌,“殿下说我们与玉玺遗失案有关,可有证据?” 三皇子轻蔑一笑,不屑于与一个平头百姓解释。 秦述之看见对方如此高傲,在心底里“呸”了一声,脸上保持着一副好说话的表情。 忽然,他听见身后的左鹤缓缓说道:“证据就是芙蕖姑娘。” “左大哥?!”秦述之猛地转身,一脸不可置信。 玉玺遗失案怎么可能跟芙蕖扯上关系?!左鹤在胡说什么?! 只见左鹤慢慢走向中央的三皇子,跪下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草民叩见三皇子殿下。”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观鹤山庄的大师兄,江湖有名的君子剑,竟然对朝廷狗官下跪?! 难道观鹤山庄背叛江湖,投靠朝廷了吗? 看着这一幕,秦述之目眦欲裂,像一头暴怒的老虎喘着粗气:“左鹤!你在做什么?!” 左鹤为人正直高洁,怎会随便对他人下跪? 陈乘风很满意左鹤的公开背叛,昂着头受了这一拜,这才假惺惺地说:“左大哥快快请起。” 左大哥?! 听到这个称呼,秦述之还有什么不明白? 左鹤早就背叛江湖投靠朝廷,构陷五大门派,甚至污蔑他的芙蕖! “左、鹤!”秦述之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刚才的闲谈仿佛犹在耳边,转眼间对方却变得面目可憎。 左鹤是什么时候背叛的?他既然背叛了,为何还要装出一副情谊深重的模样?! 他大声质问:“左鹤,你十岁入观鹤山庄,伯父待你不薄、倾囊相授,今日你却要背叛他,背叛我们?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左鹤的背挺得笔直,垂下眼睛不去看秦述之,语调毫无波澜:“在下感激多年情谊,所以不会杀死庄主以及其他伯父。” 秦述之再也听不下去,提着剑就要冲上来杀了左鹤这个无耻小人。 “大胆!” 一名黑衣人抬刀挡住他的剑,随后跟多的黑衣人围上来,几下就将秦述之打到在地。 “述之,殿下不会杀你们的。”左鹤劝说道。 三皇子只想借着玉玺遗失案,削弱江湖势力、打压江湖气焰,只要江湖选择臣服,谁都不会死。 “你不要鲁莽,好吗?” 他看着被压倒在地,夺了剑的秦述之,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小人!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秦述之奋力挣扎,不甘地怒吼着。 陈乘风却对此丧失了兴趣,朝黑衣人摆摆手:“带下去吧。剩下的交给你们,在场哪些人与五大门派有关,就关到牢里听候发落,剩下的都放了。” 他想起左鹤之前的叮嘱:“免得让百姓以为朝廷胡乱判案、草菅人命。” 说完,他志得意满地笑了笑,抬脚离开,左鹤紧随其后。 黑衣人低头称是。 秦述之像条斗败的野兽被压在地上,悲愤地目送左鹤离去。 “殿下,草民有一事未与殿下坦白,请殿下恕罪。” 刚到城主府,左鹤突然单膝下跪请罪,吓了陈乘风一大跳。 “何事?” 要是小事就算了,毕竟左鹤可是帮自己拿下五大门派的大功臣。 左鹤低下头,说:“其实,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正的芙蕖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芙蕖是假的。” “什么?!” ———————————— 傅清池着急地在街上穿梭。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还未逃脱左鹤的设计。 左鹤暗中勾结朝廷,表面追查玉玺遗失案,实则通过与几大门派都有关联的芙蕖,借口打压五大门派,进而打压江湖。 她将信送给了五大门派之首,一是希望公布左鹤罪行,让他身败名裂,甚至被江湖众人追杀;二是想提醒五大门派赶快离开,燕云城已经变成了龙潭虎穴。 也不知五大门派走成了没有? 傅清池一边寻找能租马或是买马的地方,一边为其他人担忧。 其实左鹤与朝廷勾结不难猜,黑衣人能及时追踪到自己位置就已经说明一切。 只是她那时被左鹤误导,以为朝廷是来找玉玺,误会芙蕖与玉玺有所关联。 因此才感觉各种线索相互冲突,没有头绪。 直到听到慧航大师的那番话,她才明白。 芙蕖是朝廷养的饵,左鹤也是。 他们俩原本的计划是,芙蕖假装被朝廷追杀,左鹤随身保护,做戏给五大门派看,让五大门派放松警惕,甚至施予援手帮助芙蕖摆脱追杀。 朝廷再以五大门派参与玉玺案逮捕他们。 这就是为什么左鹤不怕自己逃脱,更不怕自己知道真相。因为只要自己踏足了任意一个江湖门派,就已经达成大半目的。 至于左鹤为何要将芙蕖的脸换到自己身上,她暂时还不清楚。 突然,傅清池顿住脚步。 只见县城入口,赫然出现了一伙黑衣人。 为什么她已经脱下芙蕖的人皮面具,这群人还能找到自己?! 她闪身进入旁边的小巷,隐约听见了几声狗叫。 自己之前行踪暴露,不是因为左鹤在暗中通风报信么? 她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黑衣人放开手中细长的猎犬:“去!” 猎犬如风一般窜出,循着味道朝傅清池的方向追去。 一个民妇端着盆水,准备泼到街上,忽然眼前一花,手中的盆被撞飞,水撒了她一身。 “谁啊?!那么不长眼?!”她朝着模糊的背影骂了一句。 突然眼前又跑过去一道白色的影子,吓得她以为白日见鬼,两腿一软瘫坐在地。 看清是一条狗后,她长舒一口气,本来想叫骂是谁没看好自家的狗,没想到身前又掠过几道黑色的影子。 这下她是彻底没了脾气,赶紧端起盆回家。 “呼——呼——” 傅清池浑身内力催动到极致,可回头一看,黑衣人紧跟在自己后面。 还有一条狗。 狗……狗? 上次在舞月楼被追杀时,她也听见了狗叫。 傅清池忽然想到梦忧花的特性,人很难闻到其香味,狗却能精准捕捉到它的味道。 左鹤给自己下了梦忧花! 她瞪大眼睛,想起了秦述之为自己涂上的香膏。 算计仰慕自己的好友,左鹤你可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傅清池在心底唾骂一句,知道自己今日怎么也逃不过,只能停下脚步。 “慢着!” 她缓缓转身,面对虎视眈眈的追兵,表情冷静:“我跟你们回去,但我要见背后的皇子殿下!” 13. 被擒 大兴实行州—城—县三级,普通城池没有自己的常备军,但燕云城地处边疆战略要道,除了边疆驻守的镇北军外,还有自己的守城军队。 调动镇北军需要皇帝亲谕,三皇子没这个胆。 可调动一城守军,他还是做得到。 他亲自带领一拨人去武林大会现场拿人,剩下的交给管理军队的校尉。 振远镖局的镖头本在与观鹤山庄庄主商议该如何解决左鹤做的事,士兵就已将振远镖局和观鹤山庄的宅邸团团包围。 庄主何昭听见动静,黑着脸快步走出,厉声质问:“江湖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朝廷一定要逼我们至此?!” 领头军官并未回答,只是简短利落地告知二人:“三皇子有令,五大门派与玉玺案有关,通通拿下。若有异议,请与三皇子伸冤去罢,莫要为难在下。” 何昭与杜镖头面色难看地对视一眼。 他们都得知了左鹤背叛江湖、投靠皇子,炮制虚假证人,假借玉玺旧案打压江湖的事情。 且不管他们有没有证据证明,明面上的借口已经有了,皇帝铁了心要借此整治江湖势力,他们还能反了不成? 要么配合朝廷削弱自身,要么直接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猴。 他们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门下的弟子、兄弟。 “他奶奶的。”杜镖头不甘地磨了磨牙,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老虎,拳头紧了又松,最后还是低下头,“我跟你们走。” “杜镖头!”何昭立马抓住对方手臂,却从他的脸上看出无奈,又颓然地松开。 对啊,他们不能抵抗,抵抗等同于谋反。 何昭顿时卸下气来,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我也跟你们走,但你们不能伤害我的弟子。” “你不为难我们,我们自不会为难你。”军官回答。 千机阁阁主走到一半,看见士兵过来欲围了千机阁,痛快地束手就擒,去往城主府的大牢。 朝廷从三十年前动乱中缓过来后,迟早看不惯有威望又无权势的江湖门派,他对此早有预料。 所以千机阁被他慢慢发展成了一个商会,而不是一个门派。 没有多少弟子,也没有多少土地。 朝廷要解散千机阁门下的弟子便解散,只要还能让他做生意,就不算动摇了千机阁的根基。 宝华寺的住持也明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他们身份敏感,是江湖门派,更是一方宗教。 因而宝华寺从不主动传教。 如此识时务,朝廷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顶多没收几亩田地,放一些弟子还俗。 长乐天的秦宗主安排好弟子即刻离开后,倒头去找秦述之,却正正好撞上了三皇子带兵入武林大会,成了第一个被押入大牢的人。 他为人磊落,最看不起背后使阴私手段的人,撞上后便大打出手,直直被人打断了持剑的右手。 而长乐天的其他弟子,虽不清楚宗主知道了什么,也听话地即刻出发,在城门处被守军拦下。 宗主少主不在,年纪最大的弟子成了他们之中的领头羊。 那弟子见来者不善,主动卸下腰间佩剑:“我跟你们走,不要伤害我的师弟师妹。” 抱歉,宗主,我没有将大家带出城。 他咬着牙屈辱地与师弟师妹们一同被押回宅邸囚禁。 一路上,路人惊奇打量的目光如芒刺背,几乎快扒掉了他一层皮。其他弟子也低着头,感觉自己丢了长乐天的脸。 城主府内,三皇子听完左鹤的坦白,大喜过望:“左大哥说的可是真的?!” 左鹤单膝跪地,低头说:“自是不敢瞒殿下。” “这这这……”三皇子激动地在房中走来走去。 真没想到,假芙蕖居然与玉玺遗失案有关!莫非老天都在保佑我? 他忍不住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澄澈的蓝天,深呼吸一口平复自己的心情。 “好好好,左大哥你做的好啊!” 三皇子高兴地亲自扶起左鹤,不住地拍着他的手:“左大哥,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等回到京城,我一定……” 没等他说完话,左鹤面色一变,“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溅了他满脸。 三皇子惊恐地看着左鹤眼白一翻瞬间晕了过去,嘴角还不住地溢出黑血,吓得一把扔下对方瘫软的身体。 “左大哥?左大哥!” 他惊恐地喊了两声,颤抖着手去碰自己脸上的血,低头一看,吓得魂都飞了。 这血有毒!他碰了这血,会不会出事?! 这样想着,他立马哆哆嗦嗦地掏出手帕擦拭自己脸上的血迹。 等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血,三皇子才突然想起来左鹤还晕着,冲门外大喊:“来人!快叫大夫!” 左鹤可不能死了,他还没帮自己把事情办完呢! 傅清池被黑衣人押解着走在回到燕云城的官道上,忽然抬头看向天空。 算起来,自己给左鹤下的毒应该到毒发的时候了。 她微微勾起嘴角,喃喃自语:“左鹤啊左鹤,你不该来招惹我的。” 鹤纹玉牌装在她最贴身的内袋,被体温捂得温热。 一品大官才能用鹤纹。 但事关玉玺,皇帝必不可能交给一个外人,所以只能是皇子假托一品官员的身份。 左鹤真是胆大,与皇子合作谋划,也不怕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城主府里兵荒马乱,三皇子既要顾及被关进大牢的五大门派首领,又要找大夫给左鹤解毒。 可左鹤身体里的毒发作太快,脉搏很快就变得时有时无,脸白得像张纸,似乎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 是谁给左鹤下的毒?不满他完成任务的皇兄?还是有人发现左鹤的背叛故意报复?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三皇子汗毛倒立,遍体生寒。 他害怕自己也会遭到刺杀,命令旁边的黑衣人:“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黑衣人低头称是。 此时下属突然来报,说被关着的犯人有一个手骨断了,想找大夫处理。 三皇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没看到这里需要大夫?一个阶下囚治什么伤?断了就断了!” 别给他添麻烦! 下属战战兢兢地点头。 三皇子见大夫们一个个看过后,都表示无能为力,心下一沉。 只有最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说:“公子的脉象,除非两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不然无力回天。草民只能先用一些药力猛的汤药催发他的生机,使他暂时清醒。” 听到老大夫的回答,陈乘风不满地皱眉。 他连下毒的人都不知道,到哪去给左鹤找解药? 他转念又一想,左鹤好歹是自己手底下的大功臣,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那就用,有什么上好的药材都给本殿用上!”三皇子摆了摆手。 看着大夫灌下一碗由人参等大补之物熬成的汤药,他再也耐不住,准备去提审犯人。 只是还没等走出门,一个黑衣人突然进来,向他汇报人已经抓到了。 三皇子眼前一亮,快步走到庭院,仔细端详起傅清池的脸:“像……太像了……” 他偏头问身边经历过第一次查玉玺案的黑衣人首领:“你觉得……她像贵妃身边的宫女吗?” 黑衣人毫无波澜地眼神上下打量着傅清池,点了点头:“有七八分像。” 左鹤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假芙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蕖是贵妃宫女的后人! 得到他的回答,三皇子欣喜若狂。 傅清池见状,心下一沉。 按理来说,左鹤私下把自己与芙蕖换脸,皇子并不知情,应该以为自己是芙蕖才是…… 黑衣人见对方就这么信了,忍不住告诫一句:“殿下,不能仅凭外表断定,还需细细查问。” “我知道。”三皇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笑眯眯地走过去,“这位姑娘,听说你要见我。” “是。” 听完三皇子和黑衣人对话的傅清池面色如常,好似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殿下,草民不是芙蕖。” 看着女人清秀的面容,三皇子点点头:“我知道,左大哥已经全跟我说了。” 他自得地勾起嘴角,语气轻蔑:“如果你想挑拨我与左大哥之间的关系,那就省省吧。” “虽然左大哥确实瞒了我芙蕖已死的消息,但功过相抵,找到你这个和玉玺案有关的人,可比收服江湖有价值得多。” 本想靠这个计划声东击西,没想到竟一石二鸟。 这下,龙椅近在眼前了。 三皇子眼底尽是藏不住的野心。 一旁黑衣人首领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左鹤怎么知道?! 傅清池心底掀起惊涛海浪,嘴上却极力为自己申辩:“玉玺遗失案?皇子殿下,草民与它无关,是左鹤在污蔑我!” 她顿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皇子的神色。 “若草民真是玉玺案相关人士,左鹤为何不在一开始就上报于殿下?他分明就是暗藏其他心思。” 傅清池一脸愤恨,被擒住的双手不停挣扎,像是真的被污了清白。 “皇子殿下,左鹤既认识与贵妃长得像的芙蕖,又认识与贵妃宫女长得像的我,您不觉得巧合吗?” “再者,我并不认识左鹤,皇子殿下大可去查。您用芙蕖假扮贵妃后人,焉知左鹤不能用我来假扮贵妃宫女后人?” 她一针见血地点出这件事的疑点。 三皇子渐渐陷入沉思,这女人说得对啊,确实很巧,父皇找了这么多年没找到的人,怎么就给他找到了呢? 傅清池见三皇子脸色松动,眉头慢慢皱起,发觉有戏,继续火上浇油。 “况且,左鹤被观鹤山庄亲手教养长大,却能如此干脆利落地背叛,说明他绝非面上那般光风霁月。” “殿下,您要小心被小人蒙骗啊。” 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三皇子心里压着对左鹤隐瞒自己的不满悄悄露头。 “至于玉玺案,草民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士,恰巧与贵妃宫女长得像而已,请殿下明鉴。” 傅清池放柔了声音,说完最后一句,谦恭地低下头。 “咳——咳咳——” 忽然,耳边响起了一道虚弱的咳嗽声。 她抬头看去,只见左鹤面色苍白如纸,费力地倚靠在门框上。 这都没毒死?还真耐活。 傅清池微不可闻地皱眉。 “左鹤,你怎么起身了?”三皇子态度明显冷淡许多。 左鹤像是没有发觉,垂下眼恭敬地回答:“草民刚刚苏醒,正好听见姑娘的声音,就出来看看。” 三皇子“哼”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 左鹤没有理会,目光投向院中的傅清池。 中毒醒来后,他第一时间回想了一下身边的人,发现唯一会毒的只有对方。仔细想来,自己前几日喝过对方亲手倒的一杯茶,许是那时就中了毒。 “姑娘,你不认得我,可我却认得你。你的锁骨下方有一枚红痣,腰窝处有一片粉红的胎记。” 他怎么知道?! 傅清池下意识抬头,看向虚弱无力的左鹤,表情惊愕。 14. 寻求合作 看见傅清池脸上的神色,三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大手一挥:“带下去!” 不管左鹤身上有再多疑点,至少女子的反应证明左鹤说的都是真的。 看着傅清池被捂着嘴巴拖下去,他这才转头看向低低咳嗽的左鹤,眼神中是深深的怀疑。 “左大哥,你是怎么认得她的?” 三皇子还没忘记傅清池刚刚那番申辩。 起床已经费了他大半的力气,此时左鹤再也坚持不住,扶着门框缓缓坐在地上:“小时候草民独自在外流浪,被个老婆婆收留连连一段时日。这位婆婆有一个徒弟,就是她。” 他换了好几口气才恢复些气力,像是根几乎要熄灭的蜡烛:“就是在这时,草民无意间得知她的外祖母与贵妃是同乡。” “后来遇见了殿下,知道玉玺案的内幕,草民才想起了她。” 他偏过头剧烈地咳嗽,声音如拉破的风箱,听得就凄惨。 可三皇子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没有一点恻隐之心。 缓了一会儿,左鹤继续说:“草民猜测她的外祖母就是贵妃贴身宫女,她的师傅就是帮助贵妃换脸逃脱的换脸师。可草民怕自己猜错了,才未禀告殿下,私下行事。” 左鹤这话前因后果完整,听起来合情合理,但还是无法解释为何这么巧。 左鹤心中也知这些话无法取信于对方,只能双膝跪地对着三皇子叩首:“殿下,您是天子之子,福泽深厚,受上天保佑。殿下可以怀疑草民暗藏祸心,却不可怀疑自己啊。” 言下之意,指三皇子是天命所归,因此才如此顺利,所有事情都手到擒来。 三皇子本就自大肤浅,被左鹤这么一捧,心中暗喜,不再计较左鹤的秘密。 反正左鹤怎么也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暂时放过他又如何。 他自得地想,转身去往大牢。 ———————————— 秦述之看见一女子身穿芙蕖的衣裳被狱卒架进来,又惊又怒,抓着牢房的栏杆不停摇晃:“芙蕖?!芙蕖你怎么样了?!” 该死!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手臂不正常歪曲的父亲,又看了一眼被绑上刑架的女子,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大夫呢?堂堂朝廷,居然连大夫都请不来吗?!”他用力拍打着栏杆。 “吵吵嚷嚷什么?不是还没死吗?”绑好女子后,狱卒不满地敲了敲手里的棍子,“再吵信不信我抽你?” 秦述之气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叫还没死?他父亲是长乐天宗主,天下剑法第一人!折了手以后该如何用剑? “秦述之,他们不会来管你的。” 即使被绑上了刑架,傅清池也丝毫不慌,平静地开口劝道,说出的话却像火上浇油:“左鹤中毒生命垂危,大夫都在给他看病,你再喊也喊不来。” 果然,听见左鹤的名字,秦述之的眼睛瞬间充满血色,顾不上关心为何芙蕖变了副模样,恨不得立马将左鹤寝皮食肉。 “这位姑娘,你是……”千机阁阁主疑惑地问。 “我是被左鹤坑来假扮芙蕖的清泉子,真正的芙蕖早就死了,你们看到的信也是我写的。”她答道。 众人皆是一惊。 其他人是惊于傅清池的身份,而秦述之则惊于芙蕖之死。 “你说什么?!芙蕖死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秦述之无比绝望,双手紧攥着栏杆,死死盯着傅清池。 傅清池看着满脸悲愤的秦述之,轻轻说道:“对啊,左鹤亲手杀的。” “左、鹤!我与你不共戴天!” 秦述之痛极了,一天之内,好友背叛、爱人死去、父亲被废。 他只是个年仅二十的年轻人,本该在家族羽翼的保护下慢慢意识到世界的残酷,却忽然直面赤裸裸的现实。 “什么人这么吵?” 刚走到门口的三皇子听见一声怒吼,嫌弃地皱了皱眉。 狱卒在身后卑微地弯着腰,谄媚地说:“是一个犯人发疯了,殿下你不用管他。” 三皇子没有理会抬脚走了进去,径直走到傅清池面前,微微一笑:“姑娘,你还是老实交代清楚,不然这细皮嫩肉的,伤了多不好看。” 身边的狱卒也配合地抬起烧红的烙铁,滚烫的温度连空气也变得火热。 傅清池垂下眼眸,脑中飞快想着对策。 脸上却摆出一副柔弱的模样,故意拖延时间:“殿下,您真的听信左鹤的一家之言吗?” 左鹤什么时候认识的自己?又与皇子说了多少? 三皇子冷冷威胁道:“信与不信,本殿自有判断。若你不招,本殿有得是法子撬开你的嘴。” 说着,狱卒拿起鞭子,恶狠狠地朝傅清池一笑。 那鞭子用麻绳编成,却通体漆黑,不知积了多少人的血,盘在狱卒手里像是一条蛇。 看来,今天是逃不过去了。左鹤,真是好样的。 傅清池暗自咬了咬牙,瑟缩了一下肩膀,似乎很害怕,眼睫抖得像枝头的残叶:“我,我招。” “外祖母确实是贵妃曾经的宫女,但她生下我母亲后,为了陪贵妃入宫,便与丈夫和离。我一直跟着师傅,从未见过外祖母,请殿下明鉴。” 她不清楚左鹤说了多少,只能斟酌着说出一些轻易能查到的表面信息。 “真的?”三皇子眼神怀疑。 “殿下如若不信,可以亲自去查。”傅清池坦坦荡荡。 女子这种态度,让三皇子信了五六分,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回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鞭刑三十。” 说完,便去往下一个牢房。 狱卒听见三皇子的吩咐,听话地拿起一旁的鞭子。 “啪——!” 破空声划过,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火辣的触感在背后炸开,傅清池浑身一颤,咬破了嘴唇,倔强地一声不吭。 她没想到三皇子轻易就信了,也没想到左鹤居然只告诉了三皇子一点实情。 这就是皇子?未免太过愚蠢了些。 傅清池的身子随着鞭子落下止不住得颤抖,狠狠压制住喉咙里的痛呼,大脑不停思考转移注意。 左鹤为什么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又不告诉三皇子所有事情? 狱卒没想到这女子还是个硬骨头,下手更狠了几分。 伴随着鞭刑的声音,三皇子依次步入各大门派首领的牢房,与他们谈条件。 宝华寺自愿上交三分之一田地,遣散武僧三十名,还俗二十名弟子。 千机阁愿意遣散所有弟子,上交所有田地。 振远镖局也愿意遣散所有弟子,缴白银百两,并不再招收弟子,只做一家纯粹的镖局。 观鹤山庄庄主犹豫许久,同意遣散三分之一弟子,上交三分之二田地,上缴百两白银。 只有秦述之,看着趾高气昂的三皇子,从牙关里憋出一句话:“想都别想。” “述之!”虚弱的秦宗主立马喊住儿子,眼里满是担忧和颓丧。 其他四家已俯首称臣,他们不得不跟着妥协,不然连长乐天都保不住。 “殿下,草民愿遣散半数弟子,上缴二百两白银,与半数田地。” 说完,他沉痛地闭上双眼。 这是他父亲在乱世中打下的基业,如今却折了半数在自己手中,他不是一个好宗主,也不是一个好儿子。 “父亲!”秦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仓皇地抓住秦宗主的手,表情茫然无措。 “哼。”得到自己想要的,三皇子懒得欣赏眼前这副“父慈子孝”图,高傲地转身。 忽然,傅清池叫住了他:“殿下。” 三皇子转头看去。 鞭刑三十已经结束,傅清池的背上没一块好肉,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皮肤往下滑落,下唇已经被她咬得血肉模糊。 “殿下,草民不才,但这身份还算有用,不知可否投入殿下门下,为殿下效力。” 她想明白了,左鹤是故意引自己上钩,他想借自己的身份找到传国玉玺。 一番话说得三皇子兴致上来了:“哦?你有什么用?” 她虚弱地用气声说:“虽然外祖母早已与草民外祖父和离,但或许能借着这层关系,找到关于贵妃的线索。” 三皇子眼前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女子身份特殊,是该好好用上。 若是真能通过这女子找到玉玺,父皇两大心病都由自己解决…… 三皇子的心顿时火热了起来,咽了咽口水,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会儿。 等到傅清池脸上露出明显的期盼和紧张,吊足了胃口,这才装作勉为其难地松口:“好吧。” 三皇子挥手让黑衣人把女子解开,好好安置。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以江湖元气大伤结束。 傅清池坐在床上,心疼地翻看自己脱下来的衣服。 她身上带着的药粉被血浸湿大半,有好多都不能用了。 忽然,房门被悄然打开。 她立马警觉地裹上被子,转头看向门口:“谁?” “咳咳,清泉姑娘,是在下。”左鹤扶着墙缓缓进屋,关上了房门。 “左鹤?左公子为人高洁,擅闯闺阁女子的房间,怕是不好吧?”她不冷不热讽刺了一句。 左鹤敛着眼皮,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清泉姑娘出够气了,能把解药给在下吗?” 傅清池装作无辜地歪了歪头:“左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人害的自己身份暴露,又受了鞭刑,还想拿到解药? 痴人说梦。 左鹤对傅清池的态度并不感到惊讶,毕竟确实是自己狠狠坑了对方一把。 他无奈地笑了笑:“让姑娘受苦,不是我的本意。” “哦?那你的本意是什么?牺牲一个无辜女子?” 她收起脸上的表情,冷冷地扫了一眼左鹤:“还是背刺师门好友?” 自己虽与秦述之接触时间不算久,但也能感受到对方对左鹤的钦佩。左鹤却如此果断狠绝,不留余地。 左鹤全盘接受傅清池的嘲讽,眼神无悲无喜,嘴里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这是必要的牺牲。” 傅清池听笑了:“那你的死也是必要的牺牲。” 说罢,她继续摆弄起手上的药粉,想找出能用的药给自己疗伤。 左鹤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辩解,傅清池也不会相信,可自己必须与对方合作。 于是他费力地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上好的金疮药,姑娘你用吧。” 有药不用白不用,傅清池坦然接过对方的好意,胡乱涂在伤口上。 左鹤看着外翻的皮肉和斑驳血迹,不忍地闭上眼。 自己真的要继续把傅清池牵扯到这件事来吗? 他想起二人小时候,扎着辫子的姑娘白嫩可爱,亲热地叫他:“……哥哥。” 那是他颠沛流离的童年里,第一次品尝到纯粹的快乐。 不,你不能心软。 左鹤睁开眼睛,低低地说:“清泉姑娘,你难道不怕自己的母亲出事吗?” 傅清池猛地转头,眼神锐利:“你敢动我娘?” 15. 野心 左鹤咳嗽几声,泰然自若地说:“不是我动不动,而是殿下会不会动。” “清泉姑娘应该看得出来,三皇子殿下多疑又自大,你觉得他不动伯母的几率有多高?我没有向殿下交代你母亲的存在,就是为了能与你合作。” 傅清池攥紧手中的被子,冷声问道:“这是要挟还是合作?” 这人太危险,连多年好友都能背叛,自己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左鹤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全看姑娘怎么想。” “你不怕我告诉三皇子?” 左鹤轻轻一笑:“我与殿下说,你与师傅生活在一起,外祖母在宫内当差。清泉姑娘,你知道我隐瞒了多少,这就是我的诚意。” 傅清池不置可否,话锋突然一转:“左公子足智多谋,怕是不甘于做三皇子的手下吧。” 左鹤点了点头,面带微笑:“我以为姑娘早就看出来了。” 他暗中联合芙蕖,让傅清池换上芙蕖的脸,可不仅是为了给三皇子加功劳。 “你想要什么?传国玉玺?” 傅清池虚眯起眼睛,认真打量着一脸纯良的左鹤。 对方的眼睛漆黑如墨,中间有一点火星越烧越旺,仔细看去,尽是滔天的野心。 傅清池心下一惊,脱口而出:“你不愿当三皇子手下,想自己拿着传国玉玺,一步登天。左鹤,你好大的胆子。” “姑娘聪明。”左鹤笑眯眯地回答。 傅清池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幼年与姑娘相识,承过姑娘的情,你虽然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 左鹤的态度突然放软,嗓音低沉,似是真的在怀念从前。 傅清池皱起眉头,认真回想。 平心而论,左鹤长得不差,若是曾经见过对方,自己应该有印象才是。 她沉默地想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真的想不起来,抬眼看向左鹤:“你说你见过我,是什么时候?” 左鹤浅笑着摇摇头:“姑娘要自己想起来,在下不会提醒。” “你不坦白,我怎么知道日后你会不会再用我的身份做文章?”傅清池冷冷问道。 左鹤立马否认:“我不会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什么狗屁约定? 傅清池翻了个白眼,觉得对方是在框自己。 她从小跟着师傅学习,从未跟人有过深交,何谈约定? 左鹤看见傅清池的表情,看出对方一定忘了小时候的事情,也不遗憾。 总归是自己的错。 他在心底悠悠一叹,郑重其事地开口:“在下明白姑娘不会信任自己,但在下以苍天为誓,左鹤从未有过害姑娘之心,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左鹤费力地撩起衣摆,单膝下跪。 傅清池有点意外,这是在做戏么? 可看见对方诚恳的行为,似是做不得假,心中信了三分。 “行了行了,起来吧。”她实在不习惯有人动不动就下跪,掏出一枚染了血的丹药丢给对方。 “算你运气好,这药还能吃,我与你合作便是。” 左鹤接过药丸放入嘴里,苦涩的味道伴随着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多谢姑娘原谅。” 看着对方吃下解药,傅清池悄然勾起一抹坏笑:“不过,这药治标不治本。” “其实也不怪我,谁叫左公子故意陷害于我?毒发前服用解药便能解毒,毒发后服用解药,只能压制毒性。每十五日发作一次,若不继续吃药,则会吐血而亡。” 她歪着头,朝左鹤无辜地眨了眨眼,活像条盘在枝头的毒蛇。 左鹤想活下去,就必须得定时找自己拿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不然他也得死。 左鹤轻笑一声,表情半是无奈半是妥协,摇了摇头:“但凭姑娘差遣。” 谈完了合作,傅清池本想等左鹤离开,再继续处理背后的伤口。 可左鹤却主动上前一步,低低地说:“在下为姑娘涂药吧。” “这次不男女授受不亲了?” 左鹤左手握拳抵住嘴唇,低头咳了一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在下是看姑娘不方便。” 傅清池的确很难够到背后的伤口,大大方方地往床上一趴:“来吧。” 左鹤撑着病体端来一盆水,撩开被子。 女子的肌肤如奶一般白皙顺滑,上面却布满触目惊心的伤口。一条已经愈合的旧伤从左肩延申到后背,已经重新开裂。 血块与皮肉混在一起,沾着几块衣服的碎片,不难看出是女子强行撕下。 左鹤不由得皱起眉头,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眼底流露出几分心疼。 他拧干净帕子,仔细擦拭伤口旁的血迹。 傅清池攥紧了手旁的被子,背上肌肉随着左鹤的动作一抽一抽地动。 嘶——真疼啊—— 左鹤见傅清池的嘴唇都被她咬得满是伤口,主动挑起话题,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姑娘换一次脸,能赚多少钱?” 傅清池白着嘴唇回答:“五十两到八十两,价格不等,看难度如何。” “京城九品官一年也才七十两银,姑娘竟比京城官员还富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的语气看似在调笑,实则一张脸绷得死死的,清理伤口的手微微颤抖。 终于擦干净凝固的血迹,左鹤准备上药,却被傅清池拉住:“拿些烈酒来,再擦一遍。” 牢狱里的鞭子不干净,就这么裹上布条,伤口很大概率腐烂流脓。 “会很痛……”左鹤下意识皱眉。 “听我的。”傅清池疼得心情都变得些许烦躁。 左鹤只能依言要来一坛烈酒,浸湿帕子后,继续清理伤口。 “哼嗯!” 冰凉的布料刚接触到翻卷狰狞的伤口,傅清池就剧烈地抖了一下,吓得左鹤不敢下手。 “没事,你跟我说说话,继续。”她咬紧牙关憋出一句话,缓了一会儿后,主动起了个话头。 “左公子,说起来,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左鹤脸上满是心疼,小心翼翼地捏出一个尖,轻轻沾着伤口:“姑娘想要听什么道歉?” “嘶……左公子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左鹤被刺了一句,沉默一会儿,开口道歉:“对不起,是我杀了芙蕖,换了你的脸。” “嗯。”傅清池哼了一声,攥紧手下的被单,“倒多点酒,不然不起效果。” 听见她的话,左鹤将帕子浸在酒中,不拧干多余的酒液直接贴在伤口上。 “对不起,是我揭发了你。”左鹤面色愧疚,下手狠辣。 酒液顺着皮肤滑落,濡湿了大片床单,醇厚的酒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呃啊……”傅清池下意识绷紧了背上的肌肉,额头沁出颗颗汗珠。 左鹤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对不起,是我故意将你牵扯进这桩旧案,打扰了你的生活。” 不知是不是亲口道歉带来的愧疚感更强,还是他本就对傅清池存着几分心软,左鹤越说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如果没有自己,傅清池现在还在当换脸师,过着平淡又富裕的生活。 眼前狰狞的伤口钝钝地刺着他的心,提醒他算计了曾经叫自己“哥哥”的小女孩。 感受到左鹤身上蔓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来的愧疚,傅清池悄悄勾起嘴角。 左鹤这人太危险,依靠毒药控制住对方,并不能让她放心。 不过对方虽心思深沉,却是个磊落君子。 她要让左鹤一遍遍承认自己的卑劣,一看见她就感到亏欠,慢慢控制住对方的情感,就像在驯服一头猛兽,让左鹤对她收起獠牙、俯首称臣。 “好了好了,别说了。”傅清池疼得声音都变了调,“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她像是被左鹤的道歉挑起了火气,神色不愉地撑起身子。 左鹤瞥见一点雪白的肌肤,立刻转身,耳垂红得能滴血,心中却堵得慌。 她生气了,左鹤啊左鹤,你枉为君子。 背后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干净,傅清池赶紧涂上药,用布条一圈一圈包严实。 “好了,多谢左公子帮忙,我想休息一会儿。”她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左鹤只能闭了闭眼,低沉地说:“那姑娘好好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 刚出傅清池的房门,左鹤又赶去面见三皇子。 “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虽然吃了解药,左鹤的脸色仍然苍白如纸:“草民身上的毒是清泉姑娘下的,草民只是去讨要解药。” 三皇子微微眯起双眼:“你怎么知道是她下的毒?” “武林大会前,草民吃食一切正常,只亲口喝下对方送来的茶水,再结合她那日突然出逃,便可知下毒的人是她。” 有理有据的话说服了三皇子。 其实三皇子也不信二人能到一块儿去,清泉子刚被左鹤陷害,恨他还来不及,怎么会联手呢? 自己若是将这两人凑到一起,互相敌视的他们就能互相监督,也省去自己防备二人的功夫。 三皇子在心底为自己的机智鼓掌,面上装模作样:“这女子善使毒,又与左大哥不睦,本来不应该让左大哥与她一起调查。” 他顿了一下,见到左鹤听见自己提起傅清池时不自觉皱起的眉头,继续说道:“只是这暗部是父皇的手下,经此一事后要先交于父皇,再向他请示,一来一回,会耽误不少功夫。” 三皇子的话没说明白,左鹤却立马听懂了,立刻低下头表忠心:“草民愿为殿下排忧解难,与清泉姑娘一同调查玉玺案。” 三皇子立马喜笑颜开,拍了拍左鹤的肩膀:“好好好,左大哥不愧是本殿的心腹,本殿会帮你敲打敲打她,免得她对你下手。” “是,殿下。”左鹤忠心耿耿地一拜。 “对了殿下,草民还有一事想与殿下分说。”左鹤压低了声音。 “何事?” 左鹤凑到他的耳边,悄悄说道:“殿下,您得解决了暗部首领。” 三皇子赫然瞪大双眼,下意识推开左鹤:“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要是杀了暗部首领,被父皇发现了该怎么办?!他想要皇位,可不想下狱! 左鹤并未慌张,立马叩首:“殿下息怒,殿下请听我说完再做定夺。” 三皇子吐出一口气,面色不愉。 “殿下,暗部目前虽忠于您,可究其根本,还是忠于皇上。您做这件事,为的是夺嫡。皇上看出您有夺嫡之心,将暗部交给您,是有心历练您一番。可若从旁人嘴里得知您夺嫡的野心,您认为皇上会如何想?” 三皇子顺着左鹤的话往下深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的父皇狠辣又多疑,若是从暗部首领嘴中得知自己有野心,怕会觉得自己不安分,盼着他死。 三皇子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看向左鹤:“那该如何?” 左鹤轻轻勾起嘴角:“殿下,您听过投名状吗?” 16. 瘟疫 “投名状?”三皇子面露不解。 左鹤继续说道:“清泉姑娘善使毒,让她去毒杀暗部首领,就算被皇上发现,您有功劳在身,最多治您一个御下不严之罪。” “当然,明面上,殿下需得与这事撇得干干净净,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 听完他的话,三皇子的表情从迷惑变成恍然大悟,哈哈笑着拍了拍左鹤的肩:“左大哥所言极是。” 那女子一手毒药令他胆寒,但若能为他所用…… 三皇子眯起眼睛,自得地勾起嘴角。 也许,本殿真的是天命所归。 “那麻烦左大哥去将她叫来。” 左鹤听了,故意露出犹豫的表情:“这……殿下,草民与她不睦,而且她还会下毒……” 言下之意,害怕傅清池又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对自己下手。 三皇子微昂起下巴:“在本殿面前,她敢如此出格,本殿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左鹤立马喜笑颜开:“多谢殿下为草民撑腰。” 三皇子挥挥手,让左鹤快去快回。 左鹤刚走出院门,一股眩晕感直冲大脑,尖锐的耳鸣声在耳边响起,思绪像被人搅和成了一团浆糊。 他忍不住扶着墙,默默忍耐这令人不适的晕眩退去。 过了好一会儿,左鹤才睁开双眼,眼神里既无奈又愧疚。 他身体一向康健,从未出现过类似的症状,恐怕是毒药的后遗症,傅清池这是在时刻提醒自己呢。 左鹤叹了口气,再次来到傅清池房前,敲响她的房门。 “进。” 看见又是左鹤,傅清池挑了挑眉:“又是你。” 左鹤微微低下头:“殿下叫你过去。” “何事?” 没等左鹤开口回答,傅清池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嘘,让我猜一猜。” “在三皇子眼里我是戴罪立功之身,你是他好用却不够忠心的手下。刚才你来找我,恐怕让他心中不安,想确定你我之间的关系。” 她从床上站起身,缓缓走到左鹤身边,淡淡的药味混合着血腥味萦绕在鼻端,左鹤的舌尖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 “你一向心思深沉,定是在他面前假装与我不合,是吧?” 都让傅清池猜中了,左鹤只能回答:“姑娘聪慧过人。” 傅清池嗤笑一声:“不过有句话我说错了,不是‘假装’与我不合,我俩是真的不合。” 左鹤无话可说,默默听下去。 “左鹤,你可真是个怪人。一面不遗余力地利用我,一面又总是向我表达你的无可奈何。” 傅清池眼神平静,轻轻点了一句后,迅速转移话题:“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左右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听你的。” 左鹤被傅清池的一番话,搅得很不是滋味。 “殿下想让你杀了暗部首领,做投名状。最好做得谁也看不出来。” 听了这句话,傅清池微微皱起眉头:“暗部?是那些黑衣人?” 朝廷的暗部她略有耳闻。 她接待过一名犯了全家流放大罪的官员,为他的独子换脸。 据那官员所说,皇帝登基以后,养了一批直属自己的死士,名为暗部,专门为皇帝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伪装潜入官员府邸、监视官员日常言行、暗杀不听话的臣子…… 有段时间,京中官员不敢与妻子过多亲近,生怕自己的枕边人也偷偷被暗部换了去。 傅清池当时听了,既嗤之以鼻,又有些好奇。 暗部之中肯定也有换脸师,才能做到进入官员府邸不被发现,真想见识见识暗部换脸师的手艺如何。 “暗部不应该在暗处吗?” 左鹤轻轻一笑,语气嘲讽:“按道理的确应该如此。可自从十五年前玉玺案之后,皇帝对大臣们愈发不信任,原本应该在暗处的暗部逐渐走上明面,光明正大地插手各种朝廷之事。” 傅清池听完,敏锐地觉察到左鹤对此的不满与轻蔑,将好奇压在心底。 “要我杀人,可以,但我身旁没有药材,无法制毒。” 而若是去买药材,恐怕会打草惊蛇。 左鹤听明白对方未竟的下一句,低低地说:“我来想办法,你先与我去拜见三皇子。” 二人一同进屋,规矩地行礼:“参加皇子殿下。” “起来吧。” “是。” 二人一同起身,傅清池立马往旁迈了一步,像是不喜与左鹤距离过近。 三皇子看在眼里,十分满意二人之间生疏敌视的关系。 “清泉子,本殿叫你前来,是想让你办成一件事情。若办好了,你就是本殿的人。若办不好……” 他咧开一个威胁的笑:“本殿就把你上交给父皇,刑部的大牢可不像鞭刑三十那么好受。” 听了这话,傅清池轻轻一抖,立刻低头表明忠心:“草民愿为殿下驱使,在所不辞。” 三皇子对傅清池的态度满意极了,告诉对方自己需要她去毒杀暗部首领。 听见要去杀暗部首领,傅清池万般犹豫,可三皇子却不依不饶。 威逼利诱之下,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离开三皇子的院子,傅清池敛下眼皮,思考该如何不露痕迹地对暗部首领下毒。 吃食?不行。吃食最容易打草惊蛇。 日常用品?可是她与黑衣人不熟,甚至不久前还是敌人,贸然接触太过明显。 暗部首领日常要么在院内警戒,要么陪伴在三皇子周围。 若要下手,只能从三皇子身上下功夫…… 傅清池陷入沉思,忽然听见身后的左鹤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部像是拉满的风箱,听着就不由担心会不会喘不上气。 然而她不为所动。 毒药的后遗症会让左鹤身体虚弱,时不时出现问题,这是在时刻提醒对方,别忘了自己做了些什么。 傅清池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屋子内。 ———————————— 即使与三皇子谈好了条件,可五大门派首领并没有被放出去,已经关在牢里磋磨了三日有余。 秦述之耐心地给疲惫的父亲喂饭,心中的愤怒熬成了一滩化不开的仇。 紧闭的牢房大门“吱呀”作响,刺眼的白光终于投射进漆黑无比的牢房之中。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只见曾有一面之缘的傅清池走了进来。 “殿下说,各位可以自行离去,履行诺言了。请吧。” 身后的狱卒走上前,一个个打开紧锁的牢房。 傅清池眼尖,看见秦宗主的手臂不自然地歪曲,抬脚走到秦述之面前。 “在下略懂医术,秦宗主可需要帮忙?” 秦述之知道傅清池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本想回绝,一低头看见父亲无力垂下的手,妥协地点头:“有劳姑娘。”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牢房中自是备有药箱,傅清池让狱卒拿了过来。随后小心地摸着秦宗主断裂的骨头,确定对方的伤势。 摸了一会儿,傅清池的脸色微沉,秦述之敏锐地觉察到,心也跟着一沉:“我父亲的手……” 傅清池一边帮秦宗主治疗,一边小声地告诉对方:“秦宗主的伤拖延太久,就算日后能长好,怕是无法继续用剑。此外,阴雨天气时,骨头伤处会疼痛难忍。” 这个结果,秦述之早有准备,可不妨碍他心中对左鹤的恨意更浓了几分。 傅清池小心为秦宗主包扎好,说:“一会儿我写两副药方,一副制成药膏贴到伤口上,一副熬成汤药喝下。” 秦述之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多谢姑娘。” 傅清池浅浅一笑:“不碍事,都是江湖中人。” 听见对方这样说,秦述之皱起眉头:“既是如此,姑娘为何要跟那些人搅合到一块儿去?” “各人有各人的无奈。”傅清池含糊回答了一句,“好了,秦少主赶紧带秦宗主离开吧,这牢里昏暗潮湿,对病人无益。” 秦述之有心再劝几句,却见对方站起身离开。 走出大牢,却见燕云城知府火急火燎地跑过眼前,满头大汗。 “殿下,不好了!燕云城出现瘟疫!” 知府撩起官袍,气喘吁吁地跪在三皇子面前。 从前日开始,燕云城不同的坊市内陆续出现呕吐、高热等症状。本来只是小事,可今早起来,就连自家也出现类似症状,一打听才知道,城中不少人都中了招。 “什么?!”三皇子瞪大双眼,下意识与知府拉开距离,“你仔细说。” 燕云城往前三十里就是边疆守军驻扎的地方,供给着十万大军的补给。 若是燕云城有大疫,危及守军该怎么办?! 知府也不甚清楚,交代得模模糊糊。 三皇子烦躁地一甩衣袖:“你且等着,本殿先报于父皇再做定夺。” “可这病来势汹汹,怕是来不及啊……”知府犹犹豫豫地开口。 就算加急禀报,一来一回起码七日有余。七日,能死多少人啊! “不如殿下拟个章程,下官先着人控制住疫情,不让它蔓延到边疆守军那去。” 三皇子心中茫然无措,章程?他能有什么章程?他又没亲过政,怎么知道该拟什么章程? “一会儿再说,本殿先写个折子。” 他烦躁地摆摆手,开始写上报的奏折。 看见三皇子这不管事的模样,知府急得满头大汗,想着自家府里高烧不断的小妾,一咬牙再叩首:“请殿下先为百姓着想啊!” 三皇子是又急又气,自己只是来办江湖的,突然来个瘟疫,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办?知府催促他拿个章程,他拿不出来啊。 于是不耐烦地问:“现在有人死了吗?” 知府迟疑了:“这……好像没有。” 三皇子白眼一翻:“没有,没有你急什么?!没死人说明不严重,先等等再说。” 知府听见三皇子的话,心底发冷。 即使没死人,城中起码有数百人染病,难道还不值得重视?! 傅清池此时正在写药方,房门突然被敲响。 “请进。” 她抬起头,果不其然看见了左鹤,脸色苍白,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 “咳咳,清泉姑娘,事情都办妥了。” 17. 毒杀 傅清池头也没抬,问道:“暗部首领也染上病了吗?” “路过时,听见他咳了几声,想来应该染上了。” 傅清池搁下笔,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抬头看向左鹤:“三皇子怎么说?” 左鹤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吓坏了胆,正在叫大夫往自己院子赶去,还不许闲杂人进出。” 傅清池微微颔首,戴上一旁的面纱:“那走罢。” 二人一同来到三皇子的宅院,只见厅内挤满了大夫,好不热闹。 “再拿不出个办法,本殿让你们好看!” 远远的,就听见三皇子倨傲的呵斥声。 傅清池低下头,缓缓走进屋:“参加殿下。” 三皇子见是傅清池,眉头一皱:“你来做什么?万一把病传染给本殿,你担得起吗?!” 傅清池俯身一拜:“殿下,草民略懂医术,听闻城内起了疫情,故而赶来,想为殿下分忧解难。草民以为,眼下虽无法确定是何病,但能先用艾草熏屋,去除些许病气。” 说完,她抬起头看向三皇子,给了对方一个眼神,暗示对方自己想借此对暗部首领下手,让对方配合自己行个方便。 可没想到,三皇子竟如此愚蠢,看不出她的意思。 其他大夫听了傅清池的话,也连连点头。 对啊,虽然他们现在拿不出治病的法子,但能拿出去病气的法子。 一个大夫也跟着附和道:“殿下,这位姑娘说得有道理,艾草性温,有散寒祛湿的功效,确实适合去病气。” 三皇子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就去告诉知府,让他派人在城中各处熏艾,再采购些最好的艾来,先熏本殿的屋子。” 见三皇子还没理解,傅清池不得不提高声音主动请命:“殿下,既是草民提的建议,不如府上的熏艾,由草民主持如何?” 这三皇子如此愚蠢,是怎么在吃人的皇城里活到这么大岁数?她无奈地在心中自语。 三皇子以为傅清池是抢着要在自己手下立功,便顺水推舟,自以为在礼贤下士。 得了三皇子的口谕,她立马领着两个大夫去采购艾叶。 要说哪儿的东西最好,当然是千机阁。 千机阁以机关术与暗器闻名,三十年前依靠机关与暗器,刺杀过多名蛮族将领。 战争结束后,千机阁的暗器与英雄之名不符,慢慢衰落。反倒是机关术得到大力发展,出品了许多精巧方便的器具。 千机阁便以售卖机关为始,赚得了不少银两。随后慢慢拓宽商品种类,组建起自己的行商队,变成了数一数二的商行。 来到千机阁,傅清池与掌柜交涉,提出要去看货,顺便塞了一张纸到对方手上,小声说:“在下清泉子,将这药方送给长乐天秦少主。” 掌柜若无其事地收下药方,与三人介绍仓库里的艾叶。 “二位以为如何?”傅清池征询跟自己而来的两个大夫的意见。 这两位大夫知道,面前这个姑娘才是领头人,自是没有异议。 于是三人就带着艾叶回到府邸。 “在下负责殿下与殿下下属的屋子,如何?” “全听姑娘差遣。” 傅清池便定下由自己负责三皇子、暗部与左鹤屋子的熏艾。 之后,三人就各自散开去准备。 熏艾的味道刺鼻难闻,三皇子捏着鼻子,嫌恶地看着傅清池拿着处理后的艾条在屋内点燃。 暗部首领的皮肤粉红,显然已经中招,却强撑着站在三皇子身后几米远的地方,看护着对方。 傅清池面色如常,小心处理完三皇子的院子,抬脚想走进暗部首领的屋子,却被对方一把拦住:“不必亲自动手,我自己来。” “可这若熏不到位,会影响效果。”傅清池微微蹙起眉头。 “若是有问题,我自会问你。”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吓得她立马把手里的艾条递给对方。 同样刺鼻难闻的气味从首领屋子里飘出,傅清池面色平静,有条不紊地处理起其他地方,最后来到了左鹤的屋子。 左鹤懒散地倚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本书,闻到一股酸涩刺鼻的味道,抬起头微微一笑:“等候姑娘多时了。” 傅清池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走进左鹤的屋子。 对方的屋子就跟人一样,整齐规矩。 她点燃手里的艾条,青烟盘旋而上,逐渐充盈整间屋子。 左鹤跟在她身后,似乎是因为生病,嗓音有些沙哑:“姑娘这手毒真是出神入化。” 三日前,正当他苦恼该如何为傅清池弄到制作毒药的药材,对方却给了自己一大包药。 ———————————— “你是从哪儿来的?”左鹤好奇地问。 不是说缺少药材么? “光明正大去买的。”傅清池回答。 左鹤挑眉:“不怕被看出来?” “他们不懂药理。只要首领不死在我们面前,不把他的死与下毒联系在一起,谁能发现?” 傅清池云淡风轻地说:“这毒药发作后会呕吐、发高热,五日后逐渐消退,与生病无异。你将它下到城中各处水源,营造出瘟疫的假象。以你的武功,我想不会惊动暗部首领。” 左鹤惊讶地反问:“这可是边关重城,你不怕有人来查?!” 傅清池自信一笑:“药力消退后谁都看不出来,就算有人查又如何?” “对了,为了让首领之死合理一些,麻烦左公子将另外这些药下给城中其他人,瘟疫不死人怎么行?” 她又递给对方一包药:“记得选罪大恶极之人,若被我发现你滥杀无辜……” 傅清池虚眯起双眼,拉长声音威胁。 “你不说我也不会的。”左鹤低低地回答。 “呵,这可不好说,毕竟你连朋友师门都能毫不留情地背叛。” 傅清池的话直愣愣地往左鹤心头刺去,刺得他哑口无言。 左鹤知道,自己在她面前犯了错,永远抬不起头。若是对方再想起他是谁,恐怕…… 他不敢往下深想。 “我知道了。”左鹤点点头,转身离开。 ———————————— “咳咳,姑娘费了这么大一番周折,就为了杀一个人,真是好手笔。” 左鹤跟在傅清池身后,嗓音虚弱。 “是啊,在下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左公子可要时刻小心。”她回头,意味不明地瞥了左鹤一眼。 左鹤轻轻叹了一口气:“在下不会伤害姑娘。” 话是这么说,但他深知傅清池不会相信自己。 果不其然,傅清池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左鹤眼神暗淡了一瞬,转而说起其他的话题:“姑娘知道玉玺案的内情,打算从何查起?” 傅清池将艾条搁在香炉上,回头看向左鹤:“我祖母的故乡在楚地,先去楚地打听一番吧。” 左鹤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点头。 熏完左鹤的屋子,傅清池回到自己房间,开始耐心地等待这场人为瘟疫的结束。 书房内,知府与一干官员焦头烂额,三皇子满腹草莽,又不得不撑出一副皇家子弟的可靠模样。 暗部首领趴在屋檐上,脸颊泛着不正常地红,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病得严重。 “大哥,你不如先去休息罢?我来帮你看着。”一个黑衣人神色担忧地说。 暗部分不同队伍,每一队由一个首领掌管,互相以兄弟相称。 “咳咳咳咳咳……”首领一张嘴,还未说话,便咳得撕心裂肺。 “三、三弟,你不觉得,这瘟疫来的实在诡异吗?” 首领喘了口气,微微皱起眉头。 燕云城地处边疆,既少雨又干燥,极少发生瘟疫,怎么偏偏这时候有呢? 黑衣人也很奇怪:“确实,按理说,瘟疫多发于涝灾之后。这燕云城地处西北,如何有瘟疫?” “所以……怕是有人暗中捣鬼。” 首领眼神如鹰,看了一眼傅清池与左鹤的屋子。 黑衣人循着首领的目光瞥去,发现对方怀疑的人选。 “弟兄们日夜监视着清泉子,没发现对方有不对劲的动静,就连前几日她外出采买药材,我也把单子拿给大夫看过,确认她采的药材没问题。” 黑衣人挠了挠头,继续说:“就连左鹤,弟兄们也看得很紧,没发现他有异动。” 首领轻轻颔首,似是同意黑衣人说的话,眼神中却还是充满着不信任。 他隐隐有种直觉,左鹤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温良恭简,对方的武功怕是与自己不相上下。 也许,比自己还更胜一筹。 “左鹤的底细,你报于皇上没有?” 黑衣人摇头:“本来要报给皇上,但突然来了个清泉子,便缓了缓,打算将她的信息一同报上。” “嗯,你做的对。” 首领轻轻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说不定,他们还真能找到玉玺。” 燕云城的官员在三皇子的书房里吵到半夜,三皇子仍未拿出解决方法,只叫他们将患病的人集中起来,让大夫在城内各处熏艾。 可如何集中病人?将病人集中于何处?派多少人看管? 种种问题,却始终敲定不下来。 吵到最后,三皇子心虚地将桌上茶杯扫落在地:“这也要本殿拍板,那也要本殿拍板,难道你们当了这么久的官,什么也不会吗?!” 知府与其他官员立刻跪下请罪,心中却不住地嘀咕:“还不是你仗着陛下钦点的身份,一来就插手城内政事、接管军备。不然乖乖办了案子就走,谁理会你。” 三皇子也知道是自己拿不出主意,不敢摆太大的谱,色厉内荏地摆摆手:“罢了罢了,先让大夫去生了病的人家熏艾,其余的等父皇派人来再说,本殿累了,都散了吧。” “微臣告退。” 此时,一间屋子里,长相丑陋的男人一巴掌甩在身旁妇人的脸上:“没用的东西,连药都买不回来。” 妇人生生受了这一巴掌,露出的胳膊上满是陈年旧伤,抽抽嗒嗒地说:“夫君,咱家已经没有余钱了,剩下的银子要供胜儿上学堂,不能动啊。” 他老子都要死了,他还敢去上学?! 正当男子要吼出这句话时,大张的喉咙里发出“嗬嗬”气声,双眼外凸活像一只青蛙,猛然喷出一大滩鲜血,身子向后一倒,竟是断了气。 18. 救灾 昨夜死了五人,第二天一早,知府得知了这个消息,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不敢表露对三皇子的不满,只能抓着来报消息的下属出气,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下属唯唯诺诺地应着,心里无比委屈:上头不给方案,他们不就只能这么拖着,死人是迟早的事,关他何事?况且,他自己的妻子还生病了,正痛苦地躺在床上呢。他也着急啊! “罢了罢了,”知府心中也知晓不是下属的错,摆摆手让对方下去,“去将几位大人找来。” 三皇子是靠不住了,还是他们自己商量对策吧。 “你想明日就动身?” 左鹤疑惑地看着傅清池:“为什么?” 傅清池反唇相问:“我倒想问你为何要呆在此地?我们越早走,首领之死在明面上,与我们的干系越小。” 左鹤沉默了一会儿。 他没想到傅清池杀首领的方式如此独特隐蔽,不过这也给他了一个灵感。 日后他要入朝为官,不论他想不想,自己已经站在三皇子这头。 三皇子削弱江湖势力,说到底是事关皇权,而不是实打实的政绩。若是想要夺嫡,这点事情还不够。 如果能借此次“疫情”,让三皇子拥有实打实的政绩,那日后夺嫡也多几分胜算。 再者,由三皇子出手解决此事,也能为清池打个掩护…… 傅清池一看左鹤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就知道对方不怀好意。 “你若想做些什么,最好直说,别瞒着我。”她轻轻敲打了一句。 傅清池举着小称,仔细称量着药材的重量,一旁小炉上瓦罐盖子被咕噜咕噜的气泡顶出一条缝,缕缕白烟便带着苦涩的药味,从里面溜了出来。 “对了,你三天两头往我这跑,不怕三皇子起疑心?” 左鹤回神,不在意地笑笑:“殿下此刻正在为疫情之事焦头烂额,没空理我。而暗部跟他不是一条心,就算发现了我与你关系走得近,也不会轻易告诉殿下。” 他顿了一下,颇为自信:“再说,暗部的武功比我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些天夜里,我自由来去,他们也未曾发现。” 傅清池点点头,将称好的药材放进小臼里:“也是。” 她搁下手里的称,抬头看向唇色苍白的左鹤,微微眯起眼睛:“三皇子回京后,我们都会被皇帝重点关注。左鹤,你最好没有问题。” 左鹤轻轻一笑:“我能有什么问题?我就是一介被观鹤山庄收养的孤儿,清清白白。只是有些小野心,不甘于草莽。” 他摊开手,表情无奈:“还是说,姑娘觉得我也换过脸?” 说起这话,傅清池仔细端详了一下左鹤的脸。 骨头线条流畅,脸部边缘没有不正常的褶皱或缝合痕迹,看起来确实没换过脸。 “看出哪里不对了吗?” 傅清池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你猜?” 左鹤含笑不语。 二人闲谈之际,得知有人死亡的三皇子吓得手一抖,茶碗掉在了地上:“死人了?怎么死的?死了多少个?” “死了五人,皆是吐血身亡。” 知府老老实实回答,着急地抬起头,言辞恳切:“殿下,得快点拿出办法来啊!不能再死了!” 这疫情来得本来就奇怪,无缘无故大量百姓同时生病。 照这个速度下去,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三皇子可以顺利脱身,他的乌纱帽就没那么好保住了。 说不定,还会被罢官问罪。 想到这,知府浑身一抖,朝着三皇子一叩首:“殿下,臣与其他几位大人商议后,觉得可以先行将重病之人迁入五大门派的宅邸,单独照料。” 五大门派刚被三皇子敲打过,此时正如惊弓之鸟,不怕他们不配合。 三皇子装模作样地皱眉思考,实际上脑袋空空,也觉得知府的计划不错,于是含蓄地点了点头:“很好,就这么办吧。” 房中,左鹤正翻看着手中书籍,听闻三皇子准备让五大门派收留重病病人,眉头一挑。 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可真是人才。 他悠悠放下手里的书,知道此时该自己出场了。 于是他穿戴整齐,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快步走进向三皇子的宅院。 “参加殿下。” 三皇子很奇怪,左鹤为何突然来拜见自己,一看见对方,忽然又想起杀暗部首领一事,面色忽然沉了下来。 “左鹤,怎么这么多天了,暗部首领还没死?” 左鹤低头拱手:“殿下莫急,清泉子已经下手了。” 什么时候下的手? 三皇子微微瞪大眼睛,这几日对方不是一直闭门不出吗? “殿下还记得熏艾一事吗?” 三皇子恍然大悟:“你是说,艾中有毒?” “正是。” 左鹤没有告诉对方,艾中的毒要配合城里的“瘟疫”才能起效。 三皇子为人轻浮自大,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免得走漏了风声。 “好好好。”三皇子焦虑了这么多天,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脸上露出一个笑,语气也变得亲切。 “不知左大哥前来,有何事?” 左鹤郑重行礼:“殿下,此次疫情虽来势汹汹,但也是殿下的机会。打压江湖是为皇上解决心事,却很难算得上一件政绩。可解决疫情不同,疫情本就事关百姓生死,燕云城又是边疆重城,严重性更上一层楼。若殿下能解决此事,想必朝野上下都会对殿下大为改观。” 他怕三皇子听不明白,只能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 三皇子一听,眼前一亮,随后意识到问题所在:“可是……” 他不想在下属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 左鹤深知对方的性子,立马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这是臣这几日认真翻书,总结出的办法,请殿下过目。” 三皇子接过,一边看着,紧皱的眉头一边展开。 “妙,妙啊!” 一张纸写不了多少字,所以左鹤写的很笼统。但看在胸无点墨的三皇子眼里,无异于锦囊妙计。 左鹤的办法很简单,强制将重病病人送于城中空宅搁置。 这个三皇子已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粗粗略过。 随后以坊市为单位,每个坊市由五名大夫负责,三名进行熏艾,其余两名负责与病人沟通,询问病人生前是否接触了什么带病气的东西。 再派人调查城内水源,看看瘟疫是否由水而起。 …… “只要查清疫情来源,便能让大夫对症下药。在此之前,只要控制病情不再扩散,危害边疆军队即可。” 左鹤补充道:“因此,可以派人前往附近县城采买补给,即买即送。” 三皇子满意地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拍了拍左鹤的肩膀:“左大哥,还好有你。我现在就去与知府商议。” 先让这群人对自己刮目相看! 他志得意满地快步出门。 左鹤目送三皇子离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缓缓起身回到自己屋内。 ———————————— 各门派知晓要将门派宅邸当作安置病人的地方,大部分人都在生气。 其中以长乐天最甚。 秦宗主受伤,大半事务都落在了秦述之身上,他怒气冲冲地去找其他门派商议,企图联合他们一起抗议。 可没想到在千机阁这碰了一鼻子灰。 千机阁阁主看着眼前初出茅庐的青年,心底止不住摇头叹息。 还是太年轻了。 “贤侄,此事五大门派不仅要接,还要办得完美,让天下人尽皆知。” 他耐心地教导对方:“朝廷无缘无故打压江湖、扰乱武林大会,天下人都看得出来。此时,我们做足姿态,一是向朝廷表明我们没有异心,二是让天下人知道,我们受了委屈,却依然为百姓着想。” 千机阁主虽在玉玺案中妥协,但这并不代表他臣服于朝廷。 相反,多年行商的经历让他看见不少大兴潜藏的弊病,深知朝廷治理能力有多么低下。 他知道,这些内忧外患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在此之前,自己要好好图谋,耐心蛰伏。 阁主转了转手上的木制戒指,戒指表面油光发亮,一看就知道戴了许多年。 “千机阁会捐出八十两白银,帮助燕云城采买物资,度过此次疫情。” 听完千机阁主的话,秦述之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意气用事。 长乐天乃江湖五大门派之一,应行保护百姓之事,为江湖之表率。 他站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伯父教导。” 千机阁主摇了摇头:“无妨,是我应该做的。对了,记得代我向你父亲问声好。” “一定。” ———————————— “你说,你撺掇着三皇子防治疫情?左鹤,你可真会给我惹事!” 傅清池气得皱起眉头:“事后来查查不出起因,不代表现在查不出疫情起因。” 她到哪里去变一个疫情源头出来? 左鹤也知道自己没跟傅清池商量,心虚地低下头。 “左鹤,这是第二次了。” 她抄起手臂冷冷瞥向对方:“我对你的信任有限。” “我知道了,在下下次一定会跟姑娘商量,求得姑娘同意再行事。” 左鹤诚恳地认错,心中害怕对方真的会因此厌恶自己。 傅清池注视他许久,突然松了嘴:“我不是在否定你,只是你与我商量,我才能配合你,明白吗?” 听见对方的话,左鹤心头一软,连忙点头:“在下知道了。” 随后他连忙继续说:“我如此行事,一是为了让三皇子攒下功绩;二是为了掩护你。若是日后事情败露,三皇子作为得利方,别人会以为是他策划了一切。” 说完,左鹤小心地瞥了一眼傅清池,观察对方脸上的神色。 “好吧,我知道了。” 傅清池面色如常,让左鹤心里万分没底。 “我先想想用什么法子遮掩过去……” 有什么病既有呕吐高热的症状,又会吐血? 19. 身世 这头,傅清池在仔细思考。 那头,三皇子已经在与知府等人商议如何处置疫情,身后跟着的黑衣人面孔陌生。 秦述之回到长乐天的宅邸,告诉其他弟子他们得将宅院腾出,用于安置病人。 “少主,凭什么?!”弟子双眼含泪,义愤填膺地怒吼。 朝廷未免欺人太甚! 秦述之的手握紧又松开,不知该如何告诉对方他的考量,最后只憋出一句话:“照做就是。” “少主!”弟子又急又气,却无可奈何。 秦宗主自从武林大会之后,就一蹶不振,如今更是染上了瘟疫。 秦述之戴上面纱走进屋内,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 秦宗主虚弱地开口,“述之,你做得很好。咳咳……” 秦述之赶紧上前两步,端起桌上温热的水,半扶起秦宗主:“爹,喝点水润润嗓子。” 秦宗主咳得喘不上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就着秦述之的手喝下一碗水。 “爹,你怎么样了?” 秦宗主恢复了些许力气,轻飘飘地靠在儿子宽厚的胸膛上,感觉走这么一着也好。 至少,述之已经慢慢有少主的气度了。 他轻轻说道:“述之,以后长乐天就要交给你了。” 秦述之瞪大双眼:“爹,你说什么呢!” 秦宗主疲惫地摇摇头,不再言语。 自己已经没了心气,不适合当这个宗主了。这天下风雨飘摇,各路人马蓄势待发,打压江湖之事,就是个信号。 乱世之际,当然还是年富力强的年轻人,更能搏击风浪,借风而上。 “那个左鹤……” “爹你别提他!”听到左鹤的名字,秦述之就忍不住气冲冲地打断父亲的话。 “述之,你该改一改这直来直往的脾气了。”他长叹一口气。 “我错了,父亲。”秦述之憋着气低下头。 “左鹤心思深沉,但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被何昭养得很好。” 秦述之没想到,左鹤都背叛江湖了,自己的父亲还在为他说好话。 他刚想打断父亲,就瞥见对方的眼睛,悻悻地闭上嘴,等着父亲说完。 “左鹤早熟,从小就聪明有主见。他背叛江湖,所图必定不小。你也许,可以从他的身世查起。” “身世?” “对。左鹤十岁独自拜入观鹤山庄,在这之前,他是什么身份?搞清楚这个,或许就知道他为什么背叛江湖,又想要什么。” 秦述之疑惑不解:“可是,弄清楚这些,我能做什么?” 秦宗主问:“述之,如今这天下,你觉得好还是不好?” 秦述之摇头:“我不知道。当今皇帝将国家从三十年前破败景象发展成如今的繁荣,想来是好的。可儿子游历时,发现地方官员欺压百姓,贪污受贿之事如过江之鲫,欺上瞒下之风盛行,好像又不太好。” 秦宗主赞许地点了点头:“对。京城与地方离心,百姓苦不堪言又无处申诉,若此时北方蛮族再度南下,又该如何?” “怎么会?!” 北方蛮族安静了这么久,怎么会再度南下?! 秦宗主摇摇头:“为什么不会?北地苦寒,他们做梦都想到一块温暖舒服的地方生活。三十年前镇国将军将他们驱逐出边疆,却没能赶尽杀绝。这三十年,除了每年冬日定期劫掠一些村庄外,他们并无大动作。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恐怕是在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秦述之没想到,大兴竟已到悬崖边缘的地步。 “如果从这个角度思考左鹤的行为,意味是否不同?” “爹,你是说,左鹤用江湖做投名状,想入朝为官?” 秦宗主轻轻点头:“八九不离十。” “可这跟他的身世又有什么联系?” 秦宗主闭上眼睛,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三十年前,我不过十五岁,跟着父亲有幸与镇国将军旗下军队一同作战。镇国将军枪法独步天下,将技艺倾囊相授与旗下所有将领。”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曾见过左鹤舞枪,身法与我年少时见到的将领极其相似。” 听到这个消息,秦述之差点从床上跳起,不可置信地提高声音:“爹,你是说,左鹤是镇国将军后人?!” “应该不是。”秦宗主摇头,“镇国将军一家意外去世了。左鹤或许是镇国将军旗下某位将领的后代。不过一切都是猜测,还有待查证。” 秦述之骇然地张大嘴,心情复杂。 他本对左鹤的背叛行为深恶痛绝,可听闻对方也许是某位将领的后代,忍辱负重想保家卫国,似乎又恨不起来了。 秦宗主知道,以儿子直来直往的性子,怕是处理不好如今的心情,于是体贴地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让儿子独自安静一会儿。 ———————————— 左鹤看着傅清池绞尽脑汁,内心万般自责。 是他自己说与对方合作,行事却不跟她商量,才让她此刻无比为难。 傅清池微微侧身,挡住对方的视线,轻轻勾起嘴角。 一开始,她确实被左鹤出的题难住了。 可她自幼学习换脸,看遍无数医书,早就想到了该如何掩饰。此时急得团团转,只是在敲打对方,让对方长长记性。 见拖延得差不多,傅清池眼睛一转,兴奋地拍手:“想到了!” 她转身看向左鹤:“你去找几只死老鼠,丢到各处水源里,伪装成鼠疫。” “燕云城地处西北,本就多鼠,起鼠疫再正常不过。” 左鹤不懂医术,自然以傅清池马首是瞻。见对方想出了办法,就决定趁着夜色立马去干。 “对了,”离开前,他看向傅清池,“今日三皇子身边随身保护的人换了一个,暗部首领应该中了毒,卧病在床。” 傅清池点点头:“我知道了。” 又过一日,三皇子派去的人果然在水源处发现不对。 “殿下,源头找到了!是许多老鼠死在了水源中,导致疫情传播。”知府兴冲冲来报。 “好好好。”三皇子龙颜大悦,“快快召集大夫,查找鼠疫的药方,熬制汤药分发给百姓。” 知府立马点头:“对了,五大门派各自捐了银两,说是为抗疫尽一份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力,算起来二百两有余。” 三皇子冷哼一声:“算他们识相。” 等回到院子,左鹤早早等候在这,一见到三皇子就立马拱手祝贺:“恭喜殿下。” 三皇子有些飘飘然,浑然忘记事情还没解决:“都是左大哥的功劳。” “不敢当。”左鹤低头推脱,随后换上一副急功近利的表情,“不知殿下可否看在此事,将来替我美言更多?” “好说好说。”三皇子笑着点头,“只要左大哥能找到玉玺,助我登上太子之位,到时让你做太子宾客。” “那草民就提前谢过殿下了。”左鹤笑眯眯地作揖。 知道是鼠疫,城内的大夫便开始着手熬药,可不少人心里直犯嘀咕。 这次疫情,表现虽与鼠疫相似,可一无鼠疫传播迅速,二来,病人的死亡方式也与鼠疫不甚相同。 然而他们又不能给出另一个答案,只能默契地选择闭嘴。 好在,这次疫情仿佛真是由鼠疫导致,从分发汤药的第一天起,就有人慢慢痊愈。 五日之后,全城人几乎完全康复,更让大夫们百思不得其解。 鼠疫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就平息下去? 三皇子和知府等人可不管这些,只要事情解决了就好。 “报给父皇的折子,你知道该怎么写吧?”三皇子微扬起头。 知府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殿下英明神武,及时分隔病人,查清疫情源头,最后控制住病情没有往镇北军扩散,实属大功一件啊!” 三皇子哈哈大笑:“大人为人诚实、爱民如子,本殿回京后,会如实向父皇禀告。” 知府眼睛闪烁着惊喜的光,面上却装作一副“不敢当”的模样。 “对了,下官在酒楼备下了席面,不知殿下能否赏脸?” 三皇子非常满意知府如此会来事,矜持地点点头:“大人盛情相邀,在下却之不恭。” 两人相视一笑,乐呵呵地一同前往宴席。 事情毕了,左鹤与傅清池则准备动身上路,去找玉玺。 “燕云城地处凉州,要下荆州楚地,一是走司州,二是过益州。姑娘以为如何?” 傅清池沉吟了一会儿,说:“从益州到荆州吧,到了益州可以走水路。” 下了决定,二人准备好行李,准备去租马。 忽然,左鹤动作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 “清泉姑娘,你身上的伤,能骑马吗?” 这么些日子,应该好不了,万一伤口开裂该怎么办? “不如我们还是租辆马车。”他体贴地说。 “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左鹤有心再劝,看见傅清池浑不在意的模样,张了张嘴,却没再出声,只是转身到药房多买了些伤药。 三皇子在酒楼里醉生梦死,暗部首领躺在床上,即使喝了药也气若游丝,几乎没了生气。 傅清池站在城门口,回望一眼繁华如初的燕云城。 灯火通明、游人如织。 “姑娘,该走了。” 她转身,前路漫漫看不到尽头。 “上路吧。” 20. 上路 左鹤与傅清池骑着马,并排走在官道上。 即使在西北边疆,春风也吹绿了枝头新叶,郁郁葱葱一大把。 此时,傅清池才恍然发现,从晋州城到燕云城,已经过了一月,如今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她问:“到什么节气了?” “惊蛰已经过了。” “惊蛰已经过了?!”傅清池微微睁大眼睛,“为何没下几场雨?” 左鹤摇头,拉着缰绳看向远方:“都说春雨贵如油,此时正是播种的时候,若到了清明还未下雨,今年怕是会闹饥荒。” 傅清池忽而想起来时在客栈里遇见的三个年轻人。 据掌柜所说,去年就已经收成不好了…… 左鹤轻轻一笑,宽慰道:“姑娘不必太过担忧,若真闹到这一步,朝廷应该会开仓放粮。” 他嘴上这么说着,眼睛深处却满是忧愁。 二人在马上晃晃悠悠,清脆的马蹄声伴着鸟叫虫鸣,有种“悠然见南山”的舒畅。 傅清池长出一口气,驱散心底莫名的压抑。 也是,自己再担心也起不了作用。 他们走着走着,不远处渐渐出现一队车马。 骑马之人皆身穿浅蓝衣裳,腰挎长剑,傅清池看了一眼,便看出他们是长乐天的弟子。 竟然这么巧。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身旁的左鹤。 只见对方神色如常,既看不出愧疚,也看不出紧张,就仿佛面前是一群陌生人。 秦述之带着弟子早早出发,不想在燕云城继续呆下去。 他的父亲喝了药,此时正在马车里休息。 前几日父亲告诉他的秘密,让他心乱如麻,便出来骑马。 听见背后有额外的马蹄声,他轻拉缰绳,随意地回头一瞥,目光瞬间凝住。 哈,想什么来什么。 秦述之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缰绳,□□白马似乎感知到主人烦闷的情绪,渐渐停下脚步。 傅清池好整以暇地旁观这场好戏,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催着马上前打招呼:“别来无恙,秦少主。” 秦述之猛然回神,眼神复杂:“别来无恙,清泉姑娘。”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左……少侠。” 傅清池敏锐地发现秦述之对左鹤的仇恨减少了许多,心中万般好奇。 不应该啊,秦述之对左鹤怎么是这个态度? “秦少主,好久不见。”左鹤客气地抱拳,仿佛他们曾经并不是最要好的朋友。 武林大会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左鹤背叛了江湖,此时个个都像炸了毛的猫,有弟子甚至把手搭在了剑柄上。 二人打了招呼之后,相对无言。 傅清池摸着下巴,忽而一笑:“秦少主,药方你收到了吗?” 秦述之猛然收回目光,捏紧了手掌:“收到了,多谢姑娘。” “不客气。如果药方不顶用了,秦少主可以通过千机阁联系我,我再帮你开一张新药方。” 听到这,左鹤眼神微动:“你受伤了?” 父亲的伤是秦述之的软肋,一提到这个,他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承蒙左少侠关心,我没事,是我父亲被朝廷的狗腿子打断了手,再也不能使剑了。” 左鹤心中一惊,平静的神色终于泛起波澜:“抱歉……” 看见左鹤这番模样,秦述之越发确定左鹤不是表里不一的小人,而是另有所图。 但,这也无法改变他背叛江湖的事实。 “左少侠还是快些离去吧,不然其他弟子要对你动手了。” 他凉薄地扫了一眼面露愧疚的对方,扯着缰绳调转马头。 左鹤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傅清池快马加鞭离开。 走出老长一节,二人才拉着绳降低速度。 “再见到老朋友,心中滋味如何?” “如芒在背、如锥刺股。”左鹤吐出两个词。 可傅清池像是一定要在他心上戳个洞似的,继续说:“背信弃义的小人也会良心不安吗?” 左鹤动作一顿,无奈地转头:“姑娘一定要这么同我说话吗?” 她知道左鹤做这些另有目的,也知道左鹤其实是个君子,可她偏偏要否定对方。 “要想人不语,除非己莫为。左鹤,你摸一摸自己的心,所作所为能称得上君子吗?” 傅清池句句带刺,直中要害。 左鹤自知理亏,也觉得自己确实配不上“君子”二字,闭了闭眼:“姑娘说的是。” 见对方被自己的否定打击,傅清池又话锋一转:“行了,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是不是君子,我也会同你一起。” 左鹤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二人风尘仆仆赶了一天路,终于抢在天黑之前到了驿站。 这驿站年岁已高,风吹过,整栋楼都呼啦啦地响。傅清池敲了敲门,整块木门跟着颤抖,簌簌的灰落了她一手。 看守驿站的是一老一小两个男子,衣服与样貌皆是灰扑扑的,与这七老八十的驿站如出一辙。 傅清池与左鹤衣着虽不华丽,但也整洁干净,站在驿站门口,简直蓬荜生辉。 年纪较小的男子眼睛一亮,眼睛就跟粘在傅清池身上似的,扣都扣不下来。 “两位,是想在此过夜?” 傅清池被对方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心中有些嫌恶,面色却如常:“对,请问还有空房吗?” “当然当然。” 男子殷勤地搓了搓手,色迷迷地说:“我们这儿都是空房,姑娘想住哪都行。” “栓子,瞎说什么呢?!” 年老的男子面色一沉,用手肘怼了怼栓子,随后转身赔着笑脸:“抱歉,一楼最近在休整,没有空房,二楼可以吗?” 傅清池与左鹤对视一眼,回答:“可以,麻烦你安排吧。” 房门轻轻合上,傅清池放下包裹,开始观察起房间内的装修。 驿站的床上没有垫子,只有一层薄薄的木板,她扣住边缘试探能不能掀开板子,试了好一会儿也不行。 随后她又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观察是否有机关暗格,也一无所获。 这不对。 傅清池眯起眼睛,此地驿站偏僻,赚不到什么钱,只能靠朝廷拨款。 然而朝廷拨款分摊到一个小驿站寥寥无几,还要承担二人的工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哪来的钱修缮整个一楼的房间? 要么,一楼的房间里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要么,修缮一楼房间的钱出自不幸投宿于此的旅人。 换而言之,这或许是一家黑店。 傅清池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倒霉。 等找个机会,去找个道士算算,给自己破破灾。 她一边想着,房门忽然被敲响:“清泉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左鹤推门进屋,二人对视一眼,从互相的神色看出对方也发现了这间驿站的秘密。 他小心关上房门,压低了声音:“清泉姑娘,你也觉得不对?” 傅清池点点头:“咱们小心着点,若是与我们无关,便当作没看见罢。” 他们还得去荆州呢,没时间在这耗。 左鹤沉默地点点头,似是同意了傅清池的话。 楼下,年老的男子猛地敲了一下栓子的头:“你个臭小子,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了是不是?别忘了我们还有要紧事没做!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栓子捂住自己的头,低低地应了一句,看着男子转身去往一楼的房间,朝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老不死的,自己没娶不上媳妇,没那能力,还管起老子来了。” 栓子搓了搓手,脸上露出色迷迷的笑。 那小娘子的手可真白,像天上的云朵一样软,要是能给他摸一摸…… 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流口水。 可转念又想到和傅清池一起的左鹤,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这二人是什么关系,看他们穿着不凡,许是哪家的少爷小姐,可身边又没有仆人随行。 莫非……二人是私奔? 栓子眼睛一转,觉得自己无比聪明。 女子私奔可是要浸猪笼的!自己也许能借着这个把柄,与小娘子好好亲近一番。 一边想着,口水就从嘴角滑落,他赶紧“哧溜”一声吸回去。 深夜,栓子将耳朵紧贴在墙上,确定隔壁房间的老头已经睡熟,悄悄推开房门,像只老鼠一般窜上楼梯。 “吱——” 刚踩上地板,就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在黑夜里回荡。 吓得他另一只脚悬在空中老半天,生怕将老头给闹醒了。 栓子屏息听了好一会儿,确定老头子没被吵醒,便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推开傅清池的房门。 左鹤站在房梁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对此事实在放心不下,本来决定夜探一楼,没想到遇见了这一幕。 左鹤看栓子进了傅清池的房门,毫不犹豫地放弃探索一楼。 虽说傅清池也会武功,可万一她一时失手了呢? 傅清池合衣躺在木板上,压根没睡着。 她对左鹤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对方既然知道驿站很可能是黑店,便不可能放任不管。 左右都要去,不如一起去。 可没想到,左鹤没来,栓子倒来了。 栓子推了推房门,发现傅清池竟然没拴门,对她的大家小姐的猜测更信了几分,急不可耐地走进去,张开手臂扑向躺在床上的傅清池。 21. 贪污 傅清池一听脚步声就知道不对,左手搭上腰间软剑,一抽一刺,快如闪电。 栓子就像一坨被串在剑上的烂肉,穿心而死,甚至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 “清泉姑娘。” 左鹤推开房门,只见傅清池冷冷抽出软剑,半张脸被粼粼月光照得如梦似幻,抬头看向自己。 “左公子今夜也没睡啊。” 左鹤莫名感觉背后一凉,轻轻关上房门:“我还是不放心。” 栓子瞪大了眼睛躺在地上,到死也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傅清池轻轻瞥了他一眼,像踢路边的野狗一般踢到一旁:“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去看看这间驿站到底有什么不对。” 男人睡梦之中迷迷糊糊听见楼顶传来闷闷的声音,像是有重物落地。 他砸吧了下嘴,裹着被子翻过身,本想继续睡,却听见楼梯嘎吱作响,似是有人下来了。 男人立马翻身坐起,紧张地趿上鞋推开房门。 “公子、小姐,请问有什么……” “噌——!” 一道雪白的光划过,还散发着血腥味的长剑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男人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问:“这,这是干什么?” 左鹤微微一笑,看向半开的房门:“不是说一楼的房间在休整么?” 男人心里一凉,知道二人发现了不对,浑身发抖:“不,不关我的事啊!” “我还没问,你怎么知道不关你的事?” 左鹤抬脚上前,一把推开其中一间房的房门。 只见房间床上、地上,堆满了布袋和冬衣。 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左鹤的动作,可傅清池的剑一直搭在他的脖子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在看见左鹤推开房门之后,男人害怕地闭上眼睛。 完了,一切都完了。 左鹤撕开布袋的一个口,哗啦啦的粮食顺着小口流出,看得他脸色大变。 一间破旧的驿站,怎么会储存如此多的粮食和冬衣?! “这些是哪来的?!”他厉声质问男人。 如此大批的物资,必不可能是驿站自己采买,只可能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得到。 男人狠狠地抖了一下,脸色煞白,却一声不吭。 傅清池见状,挑了挑眉:“你被威胁了?害怕背后之人对你家人下手,所以不敢说?” 男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犟着脖子闭上眼。 他不能说,说了就完了。 看见男人这副模样,傅清池知道自己猜中了。 她眯起眼睛,手中的剑逼迫得更紧:“另一个人被我杀了,你不想成为下一个吧?” 男人心里一直隐隐期盼着栓子只是睡死了,不是出意外了。 听到女子这句话,绷紧的身体剧烈一抖,锋利的剑刃就割开了他的皮肤。 感受到刺痛传来,男人下意识捂住脖子,却摸到了鲜血,再也憋不住,上下一齐流水。 一股尿骚味扩散开来,熏得傅清池眉头一皱。 “我说,我说……”男人抹了一把鼻涕,嚎啕大哭,“只要不杀我,我什么都说。” “这些粮草和冬衣,原是送给镇北军的,是知县让我偷偷留出一部分。” 听见这句话,傅清池与左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出震惊。 “镇北军的粮草你们也敢留?!” 左鹤忍不住提高声音质问,吓得男人一抖,嗫嚅着回答:“知县说,反正现在又不打仗,留一点点没关系的……” “这叫一点?” 满满当当的补给,装满了一楼所有房间,何止一点能够形容。 傅清池冷冷地说:“从头到尾一五一十招来,不然你这条小命今天就交代在这里。” 男人知道眼前这女人说到做到,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条官道通向镇北军驻地,每月的补给都往这走。” “知县让我跟栓子,在押运粮草的人歇息的时候,偷偷搬走一点儿。” “他说他打点好了,就算被人发现也会当作没看见。” 男人交代完,哭着说:“姑娘我错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知县说的话我不敢不从啊。” 左鹤不信男人有他说的那么无辜,继续问道:“私扣粮草可是死罪,你敢说你没得好处?” 男人可怜兮兮的哭号声一顿,眼珠子心虚地乱转。 “说不说?”傅清池手里的剑往前伸了一点,吓得男人缩起身子。 “我,我说……知县把粮食拉走以后,会分我和栓子一点……” “可,可我这也是没办法啊。”男人觉得自己很委屈,“去年收成不好,我还有八十岁老母要养,我不能让他们饿死啊。” “那知县拿走了补给,是为了什么?”左鹤问。 男人拨浪鼓似的摇头:“大人的事,我哪敢过问。” 傅清池看了一眼左鹤,知道他要问的已经问完了。 “你要查下去,对吧?” 傅清池清楚,以左鹤的德行,既然发现背后隐藏着如此大的事,不会放任不管。 左鹤点头,旋即又说:“如果姑娘不想掺和,可以先行离开,在益州的锦官城等我。” 傅清池终于腾出手捏着鼻子,她白了一眼左鹤:“算了吧,我跟你一起。” 去年收成欠佳,今年春雨又少。万一边疆再起战事,百姓将遭受灭顶之灾。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还克扣镇北军补给,简直猪狗不如。 她眼神冷冽地擦着手里的剑,看向缩成一团的男人:“知县一般什么时候会来收走粮食?” 她要去杀了那个狗官。 男人顶着傅清池的眼神,不敢不老实:“后天早晨有一趟。” 两人对视一眼,傅清池主动开口:“我们藏在粮草里过去,如何?” 左鹤点头:“我也有此意。” 于是两人商量后决定由武功更好的左鹤假扮栓子,把傅清池和粮草装上车。 等走远以后,他立马追去,看看这批粮草会运往何地。 到时候傅清池在内,左鹤在外,二人里应外合,将事情查个清清楚楚。 “还好我没伤到他的脸。” 左鹤把栓子的尸体拖下楼,放到傅清池面前。 一旁打扫痕迹的男人看见栓子死不瞑目的尸体,吓得下腹一酸,差点忍不住尿出来。 “可惜我没有提前准备,这个人皮面具很快就会坏。” 她一边说着话,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边娴熟地划开栓子的皮肤。 左鹤在一旁好奇地看她做人皮面具。 “说起来,你不是也会做?” 左鹤知道她在说芙蕖的事情:“我学的很粗糙。” 他怕傅清池回想起这件事,又不高兴,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分开以后,我们如何联系?” 傅清池将栓子的脸泡在水中,洗干净血迹,随后平摊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分离最上层的皮肤。 男人瞥了一眼栓子血肉模糊的脸,吓得“啊”地大叫一声,傅清池的手却稳如泰山,丝毫不受干扰。 等分离完最上面一层,她才开口说话:“分开两日之后的上午,在县府衙门口碰面。” 左鹤点了点头:“听你的。” 傅清池用指尖捻起薄薄一层面具,用眼神示意左鹤坐下。 左鹤依言坐在她旁边,冰凉的药水一层一层刷在脸上,随后薄如蝉翼的人皮紧紧贴合住他的皮肤。 左鹤忽然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一层纸糊住了,不适地皱了皱眉,却被傅清池轻轻拍了一下。 “别动,会戴不稳,将就一下吧。” ———————————— 后天上午,三名捕快晃晃悠悠地推开驿站大门。 “老黑,货呢?” 男人赶紧和栓子推着车从后院出来:“这次的货有点重,大人您多担待着点。” “运几趟?” “七趟。” 听见要跑七趟,为首的捕快皱起眉头。 妈的,怎么这么多? 不过一想到知县是按次数给钱,他又喜笑颜开。 运的多赚的也多,累点就累点吧。如今粮价是越来越高了,连他都快吃不起了。 “兄弟们,走吧。” 两个男人推起车,一个男人领在前头。 因为是私活,几人不敢走官道,只能走小路。不过他们已经走过很多次,熟门熟路得很。 三名捕快一边运着粮草,一边闲聊。 “你们说,这私扣粮草可是杀头的大罪,大人可真敢。” “嘘——不要命啦?我们就当不知道。” “就是就是,小心被别人听见。” “嗐,随便聊聊而已。这荒郊野岭的,谁能听见。” 傅清池蜷缩在车底,屏息凝神。 第一个开口的人推的正是装有傅清池的车。 木制车轮在泥土地上“嘎吱嘎吱”地转,像是随时都会散架。 “啧,我这车也忒难推了,下趟得让老黑给我换个好的。” 忽然,前面的车轮往左前方一陷,藏在里面的傅清池被颠得七荤八素。 不过她没时间担心自己有没有暴露,只听一道女声暴喝一声:“给我上!” 顿时,一群拿着锄头铲子,甚至是木棒的人一股脑就冲了上来。 他们目标明确,四个人去抢两辆运粮车,五个人去挡住三个捕快。 虽说三个捕快都会点拳脚,可三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手上还带着武器,没一会儿就落荒而逃,连粮都不要了。 傅清池没想到突发变故,本想从车里钻出来,没想到领头的女声眼尖,立马就发现了她。 “有人?是谁?!” 22. 黑风寨 身上的粮袋被搬开,傅清池微微眯起眼睛坐起身子,看见身旁围了一圈人。 有老有少,穿着朴实,皮肤黢黑,像是一群庄稼汉。 为首则是一名约莫十八的少女,正横眉竖眼地看着她。 “你们是什么人?土匪还是强盗?”傅清池反问。 荒郊野岭,手拿武器打劫,看起来像是落草为寇的农民。 她瞟了一眼身后,发现左鹤正隐藏在树梢上,轻轻地摇了摇头。 少女叉着腰,微昂起头,骄傲地说:“呸!你才是土匪,姑奶奶我是侠盗!” 好吧,是个爱幻想的小姑娘。 傅清池笑着摇摇头,确定眼前的少女没有坏心思,于是主动交代起自己的来历。 “我是路过的旅人,发现知县私吞粮草,所以想查个清楚,顺便杀了那个狗官。你们是谁?” 听见傅清池也是来对付知县的,少女的态度明显好转。 “我是黑风寨的寨主,专门打劫狗官的东西。” 傅清池没想到少女小小一个,居然是寨主,不由得有些好笑:“这样啊,真巧。” 黑风寨主看出傅清池把自己的名号当成一个笑话,鼓起脸严肃地说:“我很厉害的!” 可惜她圆圆的脸蛋和明亮的眼睛看起来实在不像。 “好好好,你厉害。”傅清池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 寨主不满地皱起眉头,还想说几句话,却见左鹤运着轻功,从树梢翩然落下。 “你是……栓子?不,你不是他!” 寨主看清左鹤的脸,先愣了一会儿,随后立马否认。 “你认识驿站的人?” 寨主冷哼一声:“我怎么不认识?他们帮着狗官一起扣镇北军的补给,姑奶奶我迟早要杀了他们。” 傅清池微微一笑:“那你来晚一步,栓子已经被我杀了。” 她说完,从暗袋里掏出药水涂在左鹤脸上,不一会儿就揭下了一张透着光的人皮。 围观的人看了,都不由得张大嘴巴,以为是什么戏法。 寨主眼里则闪烁着兴奋的光:“哇,人皮面具!” “你知道?”傅清池反问。 寨主“哼哼”一笑:“我知道的可多了。” “喂,你既然也想杀了狗官,不如和我们一起联手?” 她主动向傅清池二人发出邀请,傅清池却摇了摇头:“不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她看向寨主,表情严肃:“你既知粮草是镇北军的补给,就应该还回去,而不是私吞。” “镇北军镇守边疆,日夜提防北方蛮族南下,若无充足补给……” “关我什么事?!” 寨主突然暴喝一声,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没了这口粮,镇北军又不会死,但我们会死!” 傅清池表情一顿。 一旁,一个年纪稍长的青年主动走了出来:“二位少侠,我们的确很可笑,可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去年我家就产了一百石粮食,还被朝廷收走了一半。好不容易挨过冬天,本想着春雨过后能好一点,没想到今年一滴雨也没下。” 说着说着,青年的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 “我本想去买点粮食,现在一斗米卖到了一百五十文,我真的买不起啊。” 青年说得声泪俱下,旁边的人也受到感染,一个接一个控诉起来。 “我娘为了让家里有口吃的,上山挖野菜摔断了腿,我却买药钱都拿不出来。”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卖啊。” “我儿子刚出生,他就这么小一点,我媳妇饿到没有奶,娘俩整日都在哭,我心好痛。” …… 傅清池愣住了,众人的苦难像是刀子一样,一片一片割着她的心。人间在她面前仅掀开了一角,就残酷得让她陌生。 她甚至为自己身上穿的整洁衣服,用的名贵药材而感到羞愧。 寨主梗着脖子,倔强地瞪着眼前二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让它落下。 傅清池张了张嘴,只说出一句:“抱歉。” 她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远离世事太久,以至于变成了个没心没肺的人。 左鹤看出傅清池的愧疚,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随后他转头看向少女,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粮草的来历?怎么知道粮草送给知县的时间?” 寨主紧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傅清池叹了口气,再次认真地道歉:“抱歉,是我说错话了,可以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吗?” “我姑且算是一名医师,能帮你们看病,这些粮食也可以拉走,我不会拦着你们。”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而且,我会去杀了知县。” 傅清池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听见这话,寨主才开口:“你们跟我来吧。” 二人随着寨主翻过山岭,淌过小溪,终于到了黑风寨的驻地。 说是驻地,也就几个摇摇欲坠的木头屋子,和几间茅草房。 “我们黑风寨才成立不久。”寨主窘迫地咬了咬嘴唇。 傅清池善意地笑了笑:“没关系,已经很厉害了。” “我的弟兄都是附近村子的村民,如果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他们也不会跟我上山打劫。” 落草为寇可是杀头的大罪。 “我们其实没出手过几次,第一次准备不足,不仅没抢到钱,牛大哥还受伤了。” “第二次我们发现了那个驿站,埋伏到附近准备抢路过的商队,却发现里面的人在卸货。” 寨主顿了顿,继续说:“我爹以前是镖师,我陪他走过镖,认得那队伍的标记,那是朝廷的粮食补给。” 左鹤摸着下巴说:“你发现给镇北军的补给被人偷偷扣留,决定去抢那些补给。” 反正那补给是私自扣下的东西,即使被抢了也不敢声张。 寨主点头:“对,我们提前观察了半个月有余,打算在今天出手。” 原来如此。 傅清池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你们怎么知道是知县授意扣留的粮草?” 寨主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娘是知县的女儿。” 知县的外孙女成了土匪头头,真叫人意外。 傅清池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对方身份转变如此之大,背后一定经历很多事情。 她看向左鹤,二人走到一旁商量之后的行动。 “我要去杀了知县。”傅清池说。 左鹤摇头:“不可。” “为什么?” 左鹤反问:“你觉得如今这个情况,是知县一人造成的?” “那也不能掩盖知县贪污粮草的事实。”傅清池立马反驳。 “知县扣留粮草,是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谁打点?拿到粮草后有没有卖给别人?这些信息不查清楚,一网打尽,类似的事只会春风吹又生。” “况且,知县被杀,定会惊动朝廷,万一查到黑风寨就不好了。” 左鹤说的有理有据,傅清池慢慢皱起眉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左鹤还没说到另一个问题——粮食。 只要黑风寨解散,就可以杀了知县,可黑风寨的人都是因为缺粮少钱才选择落草为寇。 就算自己能给他们钱和粮食,可她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等到越来越多人吃不上饭,迟早会有第二个黑风寨。 傅清池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若朝廷能同意开仓放粮,问题即使无法迎刃而解,也可以缓解不少。 但…… 从小小一个知县就敢贪污军粮可知,这燕云城不知还有多少一样的官员。 她不信已经到了有人落草为寇的地步,知府还不知道形势的严峻。 可朝廷还是没有动作,只能代表所有人都在捂着这件事,都在粉饰太平。 直到哪天真的捂不住了,才会亡羊补牢,到时候就为时已晚。 而且,那可是军粮啊…… 傅清池遍体生寒,忍不住捏紧了手掌。 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专注于眼前事情。 军粮不能不还,这些人不能不救,知县不能不杀。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此时,傅清池才渐渐明白,左鹤为何要费尽心思入朝为官。 她回头,喊来黑风寨主。 “这里是十两银子,你斟酌着分给其他人。” 寨主瞪圆了眼睛,立马拒绝:“我不能要!” “就当我是同你买粮。”傅清池将银子塞进寨主的腰带。 “你寻个时间解散了黑风寨吧,再带人把这些军粮送到镇北军驻地去,军队不能缺了补给。” “至于知县的事,你不要掺和进来,我与他会解决。”傅清池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左鹤。 寨主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微红。 她知道,傅清池是在帮他们。 可是,唯有一点她不能答应。 “姐姐,我不能解散黑风寨。”寨主摇了摇头,挺直了腰背。 傅清池眉头微动,软下声音:“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唤你一声妹妹。” “妹妹,知县一死,或许惊掉不了朝廷,但定能惊动燕云城知府。若是他们发现了黑风寨,你认为会如何?”她耐心解释道。 落草为寇是杀头的罪,这些人只是农民,没有受过正规训练,躲不过知府的围剿。 可寨主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 “姐姐,你不懂。黑风寨的存在很重要。” 傅清池有些急了:“我知道它重要,它收留了许多无路可走的人,可是土匪不是那么好当的。” “现在只是刚刚成立,还没做成几单,可日后你们必然要见血。” “你,他们,你们杀得了人吗?” 傅清池指了指一旁穿着朴实,肩扛锄头的人们。 他们看起来不像土匪,更像一群农民。 寨主眼神顿了一下,死死咬住嘴唇,面色几番变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其他事情我都可以照做,但唯独解散黑风寨,不行。” 23. 观音 傅清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为什么?” 她见眼前女子聪慧可爱,不是个不懂道理的人,那让她如此坚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寨主咬了咬嘴唇,轻轻鼓起脸蛋,眼神犹犹豫豫。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会显得很可笑、不切实际。 这个少侠姐姐是好人,却不是个能理解她的人。 寨主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摇头:“姐姐,你不会懂的。” 傅清池听了,本想反问对方何出此言,可刚想出声,就想起了刚才自己“居高临下”的那番话,还是闭上了嘴。 或许,仅凭言语自己确实无法理解少女的固执。 她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身旁的左鹤:“若是不急,我们在此地暂居几日如何?” 她亲自用自己的眼睛看看。 左鹤在一旁一言不发,将傅清池眼神的几番变化看在眼底,心知对方已经逐渐开始理解尘世百姓。 他为此感到欣喜,不论是出于二人如今的合作关系,还是自己的私心。 于是他点了点头:“都听姑娘的。” 少女听见傅清池想要留下,先是一喜,随后又面露难色。 “姐姐,我们这的环境实在不好,你不如再考虑一下?” 傅清池来此是为了清查粮草贪污一事,杀死知县。留在这帮助自己,只会拖慢对方的脚步。 傅清池笑着摇摇头:“我在你眼里难道是大家闺秀吗?我连稻草都睡过呢。” 说着,她瞥了一眼左鹤。 左鹤也想起那日二人同床共枕,自己还在暗处阴了她一手,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发现没有。 他轻轻咳了两声,避开她的目光。 “不过今日你打劫了粮草,已经打草惊蛇。虽说这粮草是知县私扣,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不敢有所动作。” 她正了正神色,看向寨主:“一会儿我与你一同到县里买些口粮,顺便观察知县是否有动静。” 估摸着,此时那几个逃跑的捕快应该也已经把情况告诉知县了。 “左鹤,驿站的粮草没运完,知县不会甘心。过几日他也许会继续派人去,你先回到驿站,跟踪捕快的行踪,探明那些粮草都运去哪里了,有哪些人参与其中。” 傅清池的安排有条不紊,左鹤点了点头,旋即反问:“我们在何地碰面?” “你查清之后,若没在县府衙门口等到我,便到黑风寨来吧。” 傅清池歪着头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日子她都会呆在黑风寨。 “好。” 寨主少女听了傅清池的安排,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目送左鹤离去,傅清池嘴角微勾,转过身问:“对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我姓梁,姐姐叫我梁红缨就好。” “红缨,会耍红缨枪么?”傅清池挑了挑眉,好奇地问。 梁红缨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姐姐说笑了,我只会耍刀。” “会耍刀也很厉害,跟你父亲学的?” 她还没忘记少女说自己的父亲是一名镖师。 梁红缨点了点头。 “我叫清泉子,你叫我清泉就好。”礼尚往来,傅清池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清泉姐姐。”梁红缨乖乖喊了一声。 见少女可爱乖巧,傅清池忽然就想起之前见过的莺儿。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莺儿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件件事情接踵而至,她都忘记自己曾想过要将对方从舞月楼里赎出来。 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了,等到了能联系千机阁的地方,就拜托他们给莺儿赎身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搓了搓手指。 这小寨主的脸又嫩又圆,好想捏一捏。 梁红缨忽然感觉脸蛋痒痒的,伸出手挠了挠。见状,傅清池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平日大家都会在这呆着么?” 梁红缨摇了摇头:“有时候大家会回自己家,毕竟各自都有亲人要照看。除此之外,我会带着大家修房子、练武。又或者带着人去官道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打劫的目标。” 傅清池一听,更加疑惑了。 梁红缨这完全不是个土匪头子的心态,哪有当了强盗还会回家? 再者,真想当土匪,也不止有抢商队一个路子。商队往往都有自己的护卫,或是请了镖师,抢它们风险太高。 一般的土匪,更多是抢劫绑架过路的旅人,让他们交赎金。 她一边按下心底的疑惑,一边又问:“你们没抢到东西,这几日是怎么过来的?” 提到这个话题,梁红缨垂下眼眸,神情有些暗淡。 随后她看了一眼正热火朝天修缮房屋的“弟兄们”,压低了声音:“姐姐我跟你说了,你得帮我保密,可不能告诉他们。” 有些话她一直憋在心底,找不到人说,想得难受。 傅清池见对方讳莫如深的模样,抬步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会的。” 梁红缨心中感激,她有时会怀疑自己的所思所想是否正确,也想找人倾诉心底的苦闷。 可她不能向身边人倾诉,因为她是老大,是黑风寨主。 梁红缨嗅着傅清池身上的苦涩药香,自以为隐蔽地捏住了她的衣角。 “我偷偷拿出我爹给我存的嫁妆,自己买了粮食,谎称是抢到的。” 一开始,她说要成立黑风寨,没有人跟着她。 于是她就自己买了一车粮食,谎称是她单枪匹马抢到的,忽悠这些人跟她一起。 上次,他们没有成功,已经有些人不想干了。 还好她发现了知县的小秘密,他们才愿意再信自己一次。 傅清池听了梁红缨的话,眉头微微皱到一起,她不理解对方这样做是为何。 “这件事吃力不讨好,你何必如此?” 梁红缨叹息着摇了摇头,青涩可爱的脸上闪过看透世事的忧愁。 两人在这闲聊,一个青年不停瞟着她们,显然有事想说。 可他等了许久,二人还在说小话,面上露出几分犹豫和忧愁。 一旁的人看了,用手肘怼了他好几下,示意他大胆一点儿直接上去。 青年被戳得无可奈何,只好一步一挪走到傅清池身后,手指紧张地搅在一起,表情犹豫。 后头的男人赶紧给他使眼色,让他大胆一点。 于是青年想伸手拍一拍傅清池,又感觉不妥,立马放下。 青年一连串的动作让梁红缨疑惑无比,忍不住出声问道:“赵大哥,你干嘛呢?” 傅清池也随之转身。 赵姓青年立刻撇开头,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两只手捏住衣角使劲揉搓,似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很不好意思。 “你有何事?”傅清池问。 “我……我……”赵大哥张了张嘴,脸红得连黢黑的皮肤都挡不住。 “他想请姑娘帮忙看病!” 一旁的男人实在看不惯他那踌躇的模样,大喊一句。 男人听见朋友把自己的意图给喊了出来,更不好意思了,连连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对,对。我娘之前摔断了腿,没钱找大夫,想请姑娘帮忙看看。” 说到自己没钱,他很不好意思,羞愧地低下头。 傅清池恍然大悟。 原来是怕自己付不起银两,这才扭扭捏捏不敢说。 她宽容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不要钱。” 这些人连饭都吃不起了,自己哪能收他们的钱呢。 她怕眼前像堵黑墙的男人更加不好意思,放轻了声音:“是谁要看病?我同你去看看。” 说完,她转头看向梁红缨:“买粮的事先缓缓,可以吗?” 傅清池能帮赵大哥治病,梁红缨求之不得,连连点头:“我同你一块儿去吧。” 刚好她也有些担心赵大哥家里的情况。 她挥手招来一个中年男人:“张叔,麻烦你帮我看顾着大家。” 张叔是个面容和善的男人,看梁红缨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女儿,呵呵一笑:“没问题,大当家。” 被唤作赵大哥的男人,家住在山脚下的村子里。 这山不好爬,许多地方都直上直下,得手脚并用。 但傅清池会轻功,遇到大坡直接飞身跳下,衣角飞扬,好不潇洒。 身后的梁红缨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眼神中隐隐透露出羡慕。 又下一个陡峭的坡,傅清池转头向梁红缨伸出手:“来,我扶你。” 梁红缨微微摇头,避开她的帮助:“姐姐,我自己可以。” 说完,还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大哥。 傅清池注意到她的眼神,在心底偷偷一笑:莫不是怕丢了寨主的脸面?真是小孩心性。 下了山,引入眼帘的一片稀疏低矮的土房子。 黄棕色的泥巴墙,稀稀疏疏铺了一层的茅草顶,不少房子的墙角都裂开了几条大缝,看起来像随时都会塌陷。 路过的村民只冷漠地瞥了傅清池这个陌生面孔一眼,便一言不发地离开。 整个村子有种压抑的宁静。 傅清池连呼吸都放轻了,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 忽然,只听见一间土房子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娘,我饿——!” 吓得枝头停留的鸟雀扑簌着翅膀飞远了。 而其他人像是没听见似的,脸上神情麻木,像孤魂野鬼般做着自己的事。 傅清池看见一个老人扛起一把锄头,用力挥下,土块喀拉拉地散落一地。 就在她疑惑这是做什么的时候,老人看也不看,抓起一把就往自己嘴里塞。 “欸!”她忍不住想阻止对方,“不能吃!” 那土块颜色发白,应该是观音土。 观音土可药用治病,却不能多食。吃多了会囤积在肚子里,活活把人撑死。 可老人置若罔闻,仍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像是被操控的木偶。 “姐姐,”梁红缨的眼眶发红,拉住傅清池的手臂“那能吃。” “饿极了,什么不能吃?” 24. 病 傅清池恍然回头,对上了一双漾着水光的澄澈双眸。 这双眼睛太过干净,仿佛映照出整个人间。 她有些讶然,心中虽有不解,却闭上了嘴,沉默地跟在少女身后。 赵大哥哑着嗓子说:“不吃也是死,吃了也是死。做个饱死鬼,也好过当个饿死鬼。” 低低的声音被清风吹散,傅清池不忍地闭上眼睛,忽而想起灯火通明的燕云城。 赵大哥领着二人来到了他的家,门口的栅栏倒了一半,破旧的房门斜斜开了一半,几声微弱的呻吟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听见声音,赵大哥眼眶一红,加快脚步推开门:“娘!” 赵大嫂正端着一碗清水喂给自己的婆婆,听到丈夫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放下碗,快步走了出来。 “赵郎,你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娘吧。娘她可能快……” 话没说完,赵大嫂撇过脸,哽咽了一声。 傅清池瞟向里屋,只见一条干枯如柴的手搭在炕边。 “娘,娘!娘我把大夫带回来了,娘,你说句话啊。” 赵大哥顾不得招呼傅清池二人,冲进里屋握住母亲的手。 躺在炕上的老人听见儿子的声音,“哼哼”了两声,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赵大哥,让我看看。” 傅清池快步走进里屋,看见了床上瘦成一把骨头的老人。 赵大哥见她进来,抹了一把眼泪,赶紧给傅清池让位。 傅清池摸了摸老人摔断的那条腿,又将手搭在了老人的脉上。赵大哥与赵大嫂眼含热泪,期盼地盯着她的背影。 身后灼灼的目光让她压力倍增,可探出的脉象却让她心头一沉。 虽然来晚了一些时日,老人的骨头已经长歪了一些,但还能处理。 只要绑上夹板固定,再加以进补促进伤口愈合,最多半年就好的差不多了。 可偏偏遇上了饥荒。 病上加病,就算自己处理好了老人的伤,缺少食物,老人很难说能撑多久。 傅清池抿了抿嘴,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一身本领无从下手,心中分外无力。 “婆婆她……” 她看着夫妻二人满含希望的双眼,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告诉二人。 赵大哥见傅清池是这副模样,心中已经有了三分预感。 “我娘她怎么了?是不是治不好了?” 赵大哥黑乎乎的脸上挂着两行泪,壮硕的身躯此刻抖得像个孩童。 傅清池垂下眼睛,避开与赵大哥对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糟糕:“婆婆伤能治,但饿了太久,怕是难好。” 听见她说能治,赵大哥眼睛一亮:“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他握着媳妇的手,兴奋到哆嗦。 梁红缨见了,轻咬了一下嘴唇,一句话也没说。 “我先帮婆婆的骨头复位,可能有些痛。伤口愈合前尽量让她躺在床上,不要动弹。” 赵家夫妻二人认真听着,不住地点头:“好,好。” 傅清池在屋里环视了一圈,找了条扁担,比对着赵大哥母亲的腿,蓄上内力一掌劈下。 “啪嚓!”,扁担被她劈成合适的长度。 赵氏夫妻与梁红缨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清池。 “姐姐,你的手不疼吗?” 梁红缨忍不住问,眼神瞟向傅清池劈木头的手,却见双手柔软白皙,丝毫看不出能劈断一根木头。 傅清池试图活跃气氛,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地说:“我有内力,不怕。” 虽然她的武功不像左鹤那般深不可测,但做这些小事绰绰有余。 “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梁红缨眼睛一亮:“真的吗?!” 如果傅清池能教她,她再教给其他弟兄,这样就不怕大家再受伤了。 傅清池点了点头,她学的内功心法又不是什么不传之秘。 “不过想学得看根骨,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习武。” 这样啊…… 梁红缨眼神暗淡了一瞬,随后又问:“姐姐,根骨怎么看呀?” “每套心法的要求不同,基本靠摸。” 傅清池一边说着话,一边给赵大哥母亲上夹板。 “好了。有纸笔吗?我来写副药方,你们照着抓。” 话音刚落,却看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脸上满是窘迫。 “清泉姑娘,我和娘子都不识字,家中没有纸笔,而且也买不起药……” 傅清池愣了一下,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想到夫妻二人买不起药。 “没事,一会儿我去县里给你们先抓半月的药。然后再告诉你们药方,等我走了,你们照着抓就是了。”她赶紧改口。 赵大哥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哽咽着说:“真的太感谢姑娘了。” “赵大哥不必言谢,我说药方,你们记住,可以吗?”傅清池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这些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二人连忙点头。 傅清池一字一句说:“桃仁两钱半,红花、当归、生地黄、牛膝各两钱。” 赵氏夫妻二人表情严肃,跟着傅清池复述:“桃仁两钱半……” “川芎、桔梗一钱,赤芍、枳壳、甘草一钱半,柴胡半钱。” “川芎桔梗一钱……” 傅清池耐心地等二人复述了许多遍,确定他们真的记住了,继续说:“此药用水煎服,先冷水浸泡,大火煮开后小火煎煮。” “水煎服……” 赵大嫂表情一愣,喃喃地说:“可是,家里快没水了……” 水井快要见底,不知还能撑多久。 傅清池神色一顿,她没想到对于赵大哥一家来说,连煎药都成了问题。 她甚至不敢告诉他们,赵大哥母亲还需要以食进补。 请不到大夫、买不起药、煎不了药…… 桩桩件件就如同横在这个家庭面前的大山,翻过一座还有一座,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赵大哥咬咬牙:“你先给娘煎上,以后我不回家了,家里的水就紧着你们俩用。” 黑风寨附近有条时有时无的小溪,他还能在那儿喝水。 “赵郎,”赵大嫂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去当了土匪,只当他整日在外头赚钱,“你不回家,有地方睡吗?” 梁红缨见状,主动出声:“嫂子,大哥跟着我赚钱,我会安排好他的,你放心。” 赵大嫂感激地握住梁红缨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红缨,嫂不知该怎么谢你了,真的,太感谢了……”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没忘记,前些日子家里快过不下去了,是梁红缨带着粮食上门,说要找丈夫打工,救了他们一家。 “还有这位姑娘,”赵大嫂泪眼汪汪地看向傅清池,“要是没有你,娘就没命活了,你是我们一家的神仙菩萨。” 她说着说着,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就要给傅清池磕头。 “欸,大嫂你别!” 傅清池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往旁边一步,避开赵大嫂,赶紧伸手扶她。 没想到人还没扶起来,赵大哥就跪倒在地,也跟着磕头:“清泉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只有给你做牛做马……” 傅清池手足无措地站在二人面前,看着夫妻二人磕得额头都红了,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自己何德何能能受如此感激?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 离开赵大哥家的时候,傅清池还沉默着,眼神怔愣。 梁红缨走在她旁边,说:“赵大哥一家都是很好的人,姐姐,还好有你帮他们。” 傅清池悠悠叹了口气,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鼻尖酸涩。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我甚至没有告诉他们,赵大哥的母亲其实救不回来了……” 梁红缨捏紧了手掌,轻轻一笑:“姐姐你给了他们希望。有希望就能坚持着又活过一天。” “虚假的希望也是希望吗?” 傅清池转过头,看向梁红缨稚嫩的脸,语气不解。 她比梁红缨大了许多,向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妹妹寻求答案,让她有些羞赧。 梁红缨没有发现傅清池脸上的不自在,一双清澈双眼亮如晨星,声音清脆而坚定:“姐姐,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傅清池闭上嘴,似有所悟。 忽然,一个瘦成一把骨头的男子窜到她们面前,挡住二人的去路。 “梁红缨!”男子长得尖嘴猴腮,眼神不安分地滴溜溜转,“我要跟你一起去当土匪。” 傅清池眉头一皱,当土匪可是大罪,这人怎当众说出这话,怕是不安好心。 梁红缨似是与这个男人认识,点了点头:“可以,除非你先去偷过东西的人家里道歉。” 男人神色一顿,脸立马拉了下来:“凭什么?” 梁红缨嗤笑一声:“凭我不想弟兄们也被你偷个遍,我们虽然是土匪,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 装模作样。 男人在心底暗骂一句,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咬牙威胁:“你信不信我去报官?” 梁红缨丝毫不惧,两手一摊:“你可以去试试,我记得你身上还有官司没解决吧?” 男人当然不敢去官府,他之前偷东西,被人告到官府,还好他机灵,躲过了官府的搜捕。 之后他东躲西藏了好久,见没有人抓他,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要此时惹上官府,岂不是自投罗网? 干瘪的肚子发出一声悠长的叫声,男人眼神阴狠,瞪着梁红缨。 梁红缨也不甘示弱,狠狠地瞪回去。 “我还是那句话,除非你忏悔曾经的言行,黑风寨的大门才会为你打开。”梁红缨坚定地说。 男人听了,“呸”了她一口,转身离开。 不就一个小小黑风寨吗?他也拉得起来! 25.人世间 目送着男人走远,傅清池疑惑地问:“他找你许多次了吗?” 梁红缨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他是赖婆婆的小儿子,打小就喜欢偷鸡摸狗,想加入黑风寨,也不过是打着白吃白喝的主意。” 傅清池回想男人离开前怨恨的眼神,叮嘱了一句:“我看他对你生了怨怼,日后要多留心他一些。” “妹妹晓得。” 二人并排走在路上,傅清池更加看清楚村里百姓的面貌。 他们三三两两坐在房门口或是田地里,眼神漠然地落在傅清池二人身上,整个人好似木偶,只有眼珠子随着她们的路过从左往右划了一圈。 麻木的神情看得傅清池背后生寒。 梁红缨轻轻叹了口气:“此时本该是农忙的时候,但已经很久没下雨,种子种下去就会死。” 她抬头看向灰扑扑的天空,眼中尽是无奈。 “知府不肯开仓放粮,粮价一日比一日高,你说老天爷究竟有没有看见,看见这些快要饿死的老百姓。” 傅清池不知道,她向来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可对于眼前这些人来说,除了神佛以外,也找不到可以期盼的东西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只能叹口气,呼出心底复杂的情绪。 若是老天能下场雨,也许百姓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可梁红缨眼里闪烁着不一样的神色,偏头问:“姐姐以为,仅仅是老天无眼的缘故么?” 傅清池摇头:“当然不。若是知县能体察民情,上报如今的境况;若是知府能心怀黎民,开仓放粮缓解百姓疾苦。日子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无望。” 梁红缨听完,只说了句:“姐姐还是看浅了。” 少女这么说,让傅清池愣了一下,她也算是读过圣贤书,自认看事情还算通透,怎么会看浅了呢? 于是她追问:“妹妹为何出此言。” 梁红缨停在了一处农田旁,侧头看着傅清池清丽淡雅的脸,问:“姐姐以为,这块田地的税收多少?” 傅清池皱起眉头,认真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不知道,诚实地回答:“我不知。” 梁红缨蹲下身子,捻起一撮土,看着它们散落在空中:“十三税一。” 听闻此言,傅清池微微瞪大眼睛:“十三税一?!” 大兴初年也才十五税一,先帝时期更是三十税一。 “对。如此高的赋税,即使是丰年,百姓也才将将能过一个饱年。” 更别说去年收成不好,今年又碰上干旱。 “朝廷赋税不改,就算知县日夜辛劳,知府爱民如子,又能如何?” 梁红缨拍了拍手中残留的泥土,领着傅清池继续往前走。 “姐姐以为,只要做个好官,百姓就不会受苦。” “但姐姐不知道,想做官,是做不了好官的。刚入官场,心中再有一番雄心壮志,也会被磋磨得一干二净。” 二人已经走到了村口,转头望去,只见一座整齐漂亮的房子伫立在旁边。 “这是村正的房子,是不是很干净?” 傅清池听了,摇了摇头:“你这么说,想必村正不是个好人罢?这房子是他贪来的?” 梁红缨勾起一抹微笑:“不,村正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他的儿子,是十里八乡第一个秀才,为人正直。” “这个房子,是他儿子出钱建的。” 既然如此,傅清池又问:“难道他儿子贪了?” 梁红缨再次否认:“没有。” 傅清池彻底没了脾气,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好妹妹,你可别跟我打哑谜了,想说什么就直说罢。” 于是梁红缨回答:“村正的儿子什么也没干,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一些人行了个方便罢了。” “这座房子就是他的报酬。” 傅清池闭上了嘴,陷入深思。 梁红缨对自己说这些,不是无的放矢,她在试图告诉自己她的想法,让自己理解她。 “你认为,如今百姓过的不好,原因不在父母官玩忽职守,而在朝廷,在这上上下下的官场。” 傅清池尝试理解梁红缨的所思所想、与她建立黑风寨的所为。 “你认为,光杀了知县这个贪官,光逼着知府开仓放粮,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她话语一顿,眼里划过不可置信的光:“难道你想造反?” 梁红缨看着傅清池脸上神色几度变换,最后说出这么一句话,哈哈大笑起来:“姐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她脸上虽笑着,眼中却划过一丝悲伤:“我想造反,也得有这个能力呀。” “那你想做什么?” 梁红缨叹了口气:“我自知愚钝,改变不了这个国家,所以只想庇护一方百姓。” “饥荒再这么持续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受不了,选择落草为寇。既然如此,何不我先成为土匪,也让他们有个去处。” “就这?”傅清池瞪圆了眼睛,没想到梁红缨坚持不解散黑风寨的原因竟这么简单。 “对呀。”梁红缨俏皮地对傅清池眨了眨眼,“姐姐是不是没想到?” 傅清池叹息一声:“我自愧不如。” 她有些惭愧,自己从小读书,眼界居然连一个小女孩都比不过。 也许是她太孤僻,一直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从未低头看看这人间。 她放下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忽而感觉自己与这世界联系颇深。 百姓种粮、劳作、交税,大兴才得以繁荣,她才得以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可以说,是地里的百姓托举起了整个大兴。 想到了这,一个疑问油然而生:享受这百姓汗水的自己,又能为这些如田中秸秆的人做些什么呢? 傅清池没有将话问出口,古人有云: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自己看得还不够。 梁红缨一边与傅清池朝县里走去,一边说:“历来农民落草为寇,先是抢劫粮食填饱肚子,尝到甜头以后,他们不敢公然与朝廷对抗,便会将刀尖对准与自己曾经处于同一境地的弱者。”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人性如此。” 傅清池接上她的话:“所以你建立黑风寨,是为了约束这些落草为寇的人,不让他们做出些过分的事情。” 梁红缨点头,苦笑一声:“我无法帮助他们过上正常的日子,只能用这种方法帮助他们了。” “朝廷不会放任流寇逐渐做大,有我看着,他们就算被抓了,也能保住性命。” 梁红缨说完,垂下眼皮缄默不语。 傅清池讶然地端详身旁瘦弱的小姑娘。 她很可爱,皮肤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健康的麦色,有一对明亮的双眼,笑起来像是颗小太阳,此时沉默不言,竟隐隐透露出菩萨的慈悲。 傅清池张了张嘴,似感慨又似叹惋:“你可真是个小观音……” 二人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县里。 此县名为“安宁”,傅清池看了看门头上的牌匾,心中冷笑一声。 “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去,我先去抓药,你去买粮食。” 她迅速做了决定,看向身旁的少女。 梁红缨是黑风寨寨主,该买多少粮食,她心中有数。 “这些钱你拿上,我买完药就去寻你,不够再补。” 她从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强硬地塞到少女手上,怕她推脱,运起轻功快步离开。 “姐姐!”梁红缨手上拿着还残存女子体温的银两,心中万分感激。 抓了药,买了粮,二人准备回去,迎面就看见押送粮草的捕快。 傅清池眼疾手快,拉住少女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扯,让她背对着几人。 “是早上那几个捕快。”她小声向梁红缨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 梁红缨压下因被对方动作吓到而陡然加快的心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她比傅清池矮了半个头,正正好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若有似无的苦涩药香萦绕在鼻尖,让她回想起母亲的味道。 梁红缨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他们走远了。” 傅清池一直观察着捕快的动向,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块地方,目送着走远以后,才放开梁红缨。 梁红缨低着头应了一声,澄澈的双眸似有水光:“姐姐,我们快走吧,别再碰着他们。” 傅清池没有察觉少女此时低落的情绪,快步离开。 她们买的粮食有些多,还好梁红缨会赶马车。 为了不暴露黑风寨的位置,她们让粮商装了辆马车赶到门口,剩下的路她们自己来,明日再将马车还回去。 “妹妹小小年纪,会的挺多。”傅清池看着少女娴熟的动作,有些惊讶。 她很想知道梁红缨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成熟通透。 梁红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说笑了,我以前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学过一些。” 说到父亲,傅清池恍然发现梁红缨从未提起过家人,于是好奇地问:“你组建黑风寨,家人不会担心吗?” 梁红缨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父母都离世了。” 听见这句话,傅清池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内疚:“抱歉。” 梁红缨表情暗淡,摇了摇头:“姐姐也是无心之失,我不会在意。” “我爹是镖师,我娘是知县小妾生的女儿。他们一见钟情,私定终身,被知县发现以后,赶出了家门。” “母亲生下妹妹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后来妹妹生病去世,母亲的身体一下就垮了。缠绵病榻三年,终于是熬不住。” “父亲深爱母亲,母亲去世后大受打击,没过一月也跟着去了。” 梁红缨三言两语说完自己的家事,沉默不语。 她至今不敢回想那段日子,好像就一夜之间,她就变成了孤儿。 如今闻着傅清池身上的药香,恍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她偏头坐在自己身边的傅清池,在心底期盼:若是姐姐能留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