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晚(女尊)》
1. 第 1 章
第一章
“小姐,到了。”车夫稳稳地将马车停下,扭头掀起车帘,低声道。
车中的女子单手撑着额头,美目微阖,清丽脱俗的脸上平静中隐隐透着一股疲惫。
她微微睁开眼,伸出美玉般细嫩修长的手,搭着侍从的肩膀下了马车,径直走入博远侯府。
“父亲现在情况如何?太医怎么说?”
这女子,也就是博远侯的孙女苏长安,正因接到下人通报,她的父亲,苏府二房正君齐氏晕倒了,才匆匆赶回来。
“太医说了,正君没事。”
“只是一时…气急攻心,这才晕厥,太医已经开了药。”
“二娘子也在后院,陪着正君……”
侍女吞吞吐吐,一看就是另有隐情。
苏长安也不意外。
“她又惹父亲生气了?”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她的母亲,苏家二娘子。
世人皆知,博远侯苏凌膝下两女,长女有其母之风,才华横溢,心智过人,年纪轻轻已是三品大员,牧守一方。但二女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这苏二娘子年轻时就沉迷酒色,空有一副好皮囊,着实不学无术,以至于门当户对的家庭没人愿将家中儿郎许嫁,最后只能娶了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儿子。
婚后更是变本加厉。被博远侯压着和正君生下了一个嫡女,然后就越发放纵,若不是上面有母姐压着,只怕连天都能给她捅个窟窿。
偏偏这样的烂人运气却绝佳。
上面有位高权重的母亲撑着不说,勉强生下的嫡女苏长安居然也是个惊才绝艳之辈。
苏长安当年拜了崔少傅为师,年纪轻轻就已经考中探花,还入了女帝和太女殿下的眼,堪称前途无量,甚至还有传言说陛下想将长乐帝卿许配给她。
有这样出众的女儿,苏二娘的底气自然就更足了,行事就更是肆无忌惮。
“她这次又做了什么?”苏长安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侍女支支吾吾:“二娘子带回一男子,说是要纳平夫。”
“平夫?”苏长安冷笑了一下,京城谁不知道苏二娘子风流多情,后院美人如云,这么多年夫妻,父亲早就眼不见心不烦。如果只是单纯纳侧,父亲不会反应这么激动,侍女更不会如此为难。
没想到居然是要纳平夫?别说堂堂侯府,正经人家根本就没有平夫这种说法。只有商人家常年在外,才会搞这种障眼法,妻子留在家里照顾老小,丈夫就在外面另置一房。说是平起平坐,谁都知道不过是说起来好听罢了。
看她安稳了这些日子,还以为她总算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不带脑子。
不过,苏长安没再说什么,她无意为难一个侍女。
只会找罪魁祸首算账。
“我不管,我就是要娶莲歌。”
“齐星竹,你别以为你装模做样就能拦住我,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娶他。”苏长安刚踏进房间,就听到苏二娘子大放厥词的声音。
“莲歌?”苏长安乍一听只觉得这名字耳熟,仔细一想,这不是信王府的人吗?
本朝对宗室在金钱上极为大方,不仅俸禄丰厚,逢年过节,女帝也多有赏赐。但对她们手上的权势却有种种限制,除非能力出众,不然不能入朝,妥妥的富贵闲人。
因此像信王这种旁支宗室,素来有向女帝进献美人的传统。一来表忠心,二来借此拉近和女帝的关系,第三,也希望凭枕头风谋点好处。
信王作为一个很会钻营的宗室,在这方面一直很注意下功夫。
她会到处搜罗美人坯子,收他们做养子,尽心教养,培养他们才艺和谈吐,其中资质出众的,看起来甚至不逊一些小家族的公子。
而这些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也会慢慢被分出三六九等。
最出色的,信王自然是送到宫里,稍次一点的,用来结交其他高官显贵,资质最差的,那就只能沦为家伎,成为主人家的玩物,甚至还会在宴会之时,用来招待客人。
但奇怪的是,如果苏长安没有记错的话,这位莲歌公子的美名早就传遍了京城,其中定有信王的推动。信王如此为他造势,显然对他报以厚望,只等时机成熟就送入后宫,又怎么会送到博远侯府?
就算要送,不管是博远侯,还是苏大娘子,甚至她这个探花娘子,都比远离朝政的苏二娘子要适合的多,为什么偏偏是她?
苏长安越想越觉得古怪,脸上却半点不曾表露出来。
苏二娘子虽然是苏长安的生母,但面对女儿的冷脸,她还是下意识的心虚气短,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长安,你怎么来了?”苏二娘子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小心翼翼地说。
“我每日都会来给父亲请安,只是没想到今天母亲也在,甚是难得啊。”苏长安语气轻柔,声音温润,但听在苏二娘子耳中,却无异于恶魔的低语。
苏二娘子瞬间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把女儿惹毛了。长安每次越生气,脸上就越温柔。
“既然你父亲身体不好,那你就多陪陪他,我先走了啊。”
苏二娘子转头就要跑,也顾不上纳平夫的事了。
“母亲。”反倒是苏长安喊住了她。
“母亲既然有事要与父亲商量,为何不能当着女儿的面说呢?难不成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听了苏长安若有所指的话,苏二娘子打了个寒颤。
她先是心虚,随后又有几分羞恼。
自己可是她的生身母亲,苏长安她这是什么态度?
于是,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扭过身来,抬着下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为娘我想娶个二房。”当着苏长安的面,她可不敢说什么平夫。
“长安啊,你放心,星竹他与我是结发夫妻,就算新人进门,也影响不了他的位置。何况莲歌温柔体贴,想必你父亲也会喜欢他的。”
苏二娘子一口气把话说完了,然后就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目光直视苏长安。
苏长安还没开口,还躺在病床上的齐星竹再也忍不住了。
“你休想,苏二,只要我在侯府一天,你就别想纳那个莲歌进门!”齐星竹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说,语气中的坚定让苏长安也诧异了一瞬。
苏长安可不像她母亲那么普通又自信,觉得齐星竹是出于妒忌,才不让新人进门。
要知道他们这对夫妻貌合神离这么多年,齐星竹早就看开了,压根不在乎自己所谓的妻子又看上了谁。这后院这么多莺莺燕燕,只要不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能眼不见心不烦。
他很清楚,他在这府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女儿,只要女儿安好,他就地位稳固,至于妻子,管她去死。
不过,苏长安很快就明白为何父亲会如此激动。
她死死盯着这位莲歌公子的脸,目光如刀锋般在他脸上一寸寸划过。
太像了。
这样温润如玉,清俊秀雅的一张脸,苏长安太熟悉了。
如果不是眼尾多了一颗小痣,气质也妖娆妩媚,简直和那人一模一样。
看来,这位莲歌公子或者说他身后的人,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能找到这么像的人,还特意送到这博远侯府,自己要是不好好回报一番,可真是对不起幕后之人的一番“深情厚意”啊。
苏长安若有所思。
“长安!你可不能心软。”齐星竹看见苏长安愣神的样子,瞬间慌了。
“听爹爹的,把他送走,送的远远的。”齐星竹一手拉住苏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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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指着莲歌,厉声说道。
跪在地上的莲歌听了这话,顿时身子一抖打了个寒颤。只见他抬起脸庞,眼中泪光隐现,柔弱的身体微微颤动,似乎能勾起别人无限爱怜。
果然,苏二娘子苏俞看到情人这般害怕的模样,顿时脑子发热:“齐星竹,我要娶谁,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我把你娶回来,不是让你做我的主的。”
“我告诉你,莲歌我非娶不可,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苏俞一口气把话说完,迎着小美人崇拜爱慕的目光,瞬间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不过下一秒,苏长安就开口,将她打回原形。
“母亲,就算父亲不拦你,你也纳不了他。”
“为什么?”苏俞先是一愣,随后就是诧异。
“这位莲歌公子出身信王府,可是良籍?”苏长安反问。
谁不知道信王养这些人是为了什么?怎么可能不让他们写下身契,卖与王府为奴。
“不…不是,但莲歌他也是好人家的郎君,只是家道中落,才沦落到信王府的。”苏俞赶忙说。
“既是贱籍,那他的身契可在母亲手里?”苏长安继续问道。
谁会把掌控棋子的钥匙交出去?何况是这般难得的棋子。
“信王她…一时忘了。”苏俞的声音越发微弱。
她在信王府对莲歌一见钟情,夸了两句,谁知信王直接就把人送给她了。惊喜之下,她也没多想什么。现在即使知道了,她也不敢和信王讨要莲歌的身契。
她敢欺压百姓,但却没勇气和贵为宗室的信王开口。
“这么说来,这位莲歌公子现在还是信王府的人?”苏长安轻笑。
“母亲,你就算想纳妾,好歹也得和信王要来他的身契,不然,人家转头告你一个拐带之罪,你就算再长两张嘴也说不清。”
苏俞只能喃喃地说:“不会的,信王必不会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长安会说出这种理由。
可她说的又不无道理,自己的妾室,身契却在别人手里,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眼看苏俞被苏长安几句话就问懵了,还跪在那的莲歌赶紧说话了。
他虽然举止妖娆,但一张脸却是温润,就连声音也如珠玉相击。
“大小姐,信王爷她绝无此意。王爷将莲歌赠给二娘子,是为了交好,可不是为了结仇,王爷想必只是一时疏忽,改日自然会送上,小的现在已是二娘子的人了。”
“那就等信王殿下想起来再说吧。”
苏长安不屑与他理论,直接一锤定音。
信王若是真的别有所图也不用担心。只要交出身契,就相当于这枚棋子废了。毕竟有了身契,就能对他生杀予夺,哪怕将人打死都不用赔钱的,这位莲歌公子对信王难道就忠心到这种地步?
“随便母亲把人养在哪里,只要不在侯府就行。至于名分,没拿到身契之前,还是委屈一下莲歌公子吧。”
苏长安声音温柔,但说出的话却十分坚决。就连苏俞,顶着小美人哀求的目光,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开口。
长安都已经退了一步,这么个美人,养在外宅也好。
没府里这么多规矩。
至于名分,不是自己不想给,这不是给不了嘛?回头哄哄也就罢了,都到自己掌心了,还能飞了不成?
苏长安将一切尽收眼里,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怕自己这个生母惹出祸事,累及全府,自己早就在祖母的默许下,把她身边的人慢慢换成了自己的人,苏俞的外宅也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下。
这个莲歌,不管他是什么来路,只要他有异动,自己就能顺着线索查下去。
不管背后那人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可不会乖乖认输。
2. 第 2 章
第二章
“信王?长安你怎么会问起她?”雍容矜贵的太女殿下眨巴眨巴她迷人的桃花眼,十分不解。
也难怪她觉得奇怪,她这位远房堂姑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享乐主义者,华服美食,美人乐舞,所有奢侈的东西她都喜欢。府里更是养了一堆美人,靠着这些美人结下的关系网,哪怕她和当今血缘已经远了,依旧活得十分滋润。
但这样一个人,和光风霁月,似乎不沾凡尘的探花娘子,完全就生活在两个世界。
怎么会扯上关系呢?
“并非微臣,而是家母。”
“哦?”太女萧挽月挑眉。
不是她看不起苏俞,但信王好歹是宗室,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人脉,若是博远侯或苏大娘子就罢了,一个没踏入官场的纨绔子弟,还真不值得信王废什么心思。
“殿下可知道信王府上有位莲歌公子?”苏长安不急不慢地说。
“倒是听人提起过,似乎是位难得的佳人,色艺双绝,很得信王姑姑的看重,大概是为母皇准备。”萧挽月说着赞叹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有几分百无聊赖。
以她的眼界,绝色佳人见得多了,早就不稀奇了。女帝只会有过之无不及,真以为后宫就看脸的吗?若真是如此,柳贵君那般容色平平,如何会有如今的声势。
“这正是微臣觉得奇怪之处,信王殿下前几日将这莲歌公子赠给了家母。”
“哦?”萧挽月这才有了几分兴趣。
“有意思,我这位王姑可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吃什么都不会吃亏。”萧挽月轻笑。
“看来这位莲歌公子有问题?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这位莲歌公子很像一个人。”
“谁?”
“崔少傅之子,崔家二郎。”
“……”
“有多像?”萧挽月的声音瞬间低了下来,她久居高位,一下子气势全开,苏长安只觉得压力扑面而来。
“二人气质迥异,但只谈容貌,足有八分相似。”苏长安慎重地回答。
“哼。”
“看来孤这个王姑本事不小。”萧挽月怒极反笑。
“殿下息怒,现在还没查清情况,不宜打草惊蛇。”苏长安知道,崔家之事一直是这位太女殿下心头的一根刺,谁也不能碰。
“长安,太女府的人随你调动,一定要将此事查清楚。”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萧挽月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看来孤这些年修身养性,才让他们觉得孤已经变成了一个菩萨。哼,敢伸爪子,就别怪孤给他们剁了。”
“微臣遵命。”苏长安低首应诺。
“去看看阿桐吧,她这些日子一直念着你。”萧挽月轻声说。
她目光看向窗外,眼中无比寂寥。
苏长安也知道,她此刻更想一个人待会,于是就默默退下了。
苏长安一出门,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师傅,阿桐好想你啊~”小姑娘奶呼呼的声音泛着甜味,肉嘟嘟的胳膊揽着她的脖子,亲昵地贴上来,整个人就像一个软绵绵的小团子。
看见她,苏长安这几日沉闷的心情都好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那有多想呀?”苏长安抱着她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和她聊天。
“好多好多。”小姑娘挥手比了个大大的圆:“有这~么~多。”
“那阿桐既然这么想师傅,待会师傅给阿桐多布置些功课,这样师傅不在的时候,阿桐做功课就能想到师傅了,好不好?”
“……”
小姑娘愣住了。
“师傅坏,阿桐不理你了!”
小姑娘果然生气了,伸着小短腿,扭着胖乎乎的小身子,挣扎着就要下地。
“阿桐,不得无礼。”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苏长安和阿桐都不由向前看去。
只见一个青衫少年正站在垂花门前,身形修长,身姿挺拔,如翠竹般矫然不群。
“舅舅。”阿桐迈着小短腿,开心地跑了过去。
舅舅?这位莫不是长乐帝卿。
苏长安在心里默默想到,传言这位帝卿仗着女帝的宠爱,脾气娇纵,目中无人,连执掌后宫的柳贵君都敢冲撞。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能信。
这位照顾孩子的姿势分明就很熟练,和阿桐说话也十分耐心,哪里就目中无人了。
可苏长安不知道,看似温柔哄孩子的萧若轩,此时心里早已百转千回。
他几乎用了全部力气,才勉强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异样,更不敢抬头看向对面那人,怕自己会忍不住失态,实际上他连袖子下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太久了,真是太久了。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长安的笑脸了。
上辈子太女姐姐和母皇先后去世,柳贵君一朝得势便要赶尽杀绝。长安一时间措手不及,被柳贵君步步紧逼,艰难应对的同时还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和阿桐,简直就像一根被绷到极点的弦,让人害怕什么时候就会断开。
自己几乎快要忘记原来她也曾这样笑过。
“见过殿下。”苏长安敛起笑容,看着便温文有礼。
萧若轩的心却随之“咯噔”一下。
好歹夫妻多年,他又仔细观察过,对长安的一些习惯他不说了如指掌,却也能看得八九不离十。
长安她这是在和自己保持距离?
为什么?
难道我最近容色消减?可我明明好好打扮了,她还说过我穿青色很好看。
还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哼,多嘴多舌的小人,别被我抓到。
……
萧若轩胡思乱想着,甚至忘记了说一句免礼。
而这也让苏长安坚定了自己的认知,看来这位帝卿是真的很讨厌自己啊,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苏长安倒不是高调的人,但她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前途光明,还有一副出众的皮囊,自然惹眼了些。日子久了,别人当面不说什么,背后难免传出些风言风语。
太女对她如此优待,不少人都猜测是不是想让她做驸马。太女的嫡亲弟弟长乐帝卿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了,太女不放心柳贵君,亲自为弟弟挑选驸马好像也在常理之中。
不少人言之凿凿,流言越传越离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女帝很快就要赐婚了呢。
苏长安还知道曾好事者跑到长乐帝卿面前添油加醋一番试探,结果被长乐帝卿一顿讽刺。还直言苏长安是谁?他长乐帝卿压根没听说过!
说实话,这样的无妄之灾,苏长安真心很无奈。
她可没有半点高攀的意思,对长乐帝卿更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更别说她早就从太女的态度中猜到,长乐帝卿似乎是有意中人的,只是那人似乎身份低微,惹来女帝反对,太女也不看好。
若是长乐帝卿早有意中人,却碍于太女和女帝不能修成正果,那他看自己不顺眼好像也能理解。换成自己上辈子,如果和男友在一起受阻,家里人还非要介绍相亲对象,绯闻还传得到处都是,迁怒也是很正常的。
大不了自己远着点就是了。
这么想着,苏长安又悄悄离远了一点,坚决不碍着这位殿下的眼,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往那瞥。
却不知她这态度让萧若轩心里更慌了。
她为什么会退一步?
是讨厌我,不想靠近我吗?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我还穿了她喜欢的衣服,熏了她喜欢的香料,为什么会这样…
萧若轩心里的小人哭倒在地。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也曾有与苏长安相看两厌的时候。
都是自己做的孽,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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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也得还。
不过,所幸他有一个神助攻。
小孩子本就爱玩,阿桐走着走着,就有了新主意。
她一手拉着舅舅,一手拉着苏长安,把他们的手臂当成秋千,小腿一蹬,就晃了起来。
萧若轩本就有些心不在焉,阿桐又长得敦实,阿桐一发力,萧若轩顿时一个踉跄,向苏长安倒去。
“殿下。”苏长安伸手扶住萧若轩。
阿桐见自己闯了祸也悻悻地不敢说话。
“没事吧。苏长安关切地问。
“没…”萧若轩刚要回答,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好像扭到了,脚有点疼。”
干得好阿桐,舅舅没白疼你!
苏长安犹豫了一下,眼看没有侍从经过,萧若轩又疼得脸都白了(后宫必备技能),只得说了一声“微臣冒犯”,然后就揽着萧若轩慢慢走到路旁的石头上坐着。
明明天气也不热,可苏长安却注意到萧若轩脸涨得通红,连耳朵都在往外冒热气。
“这么疼吗?”苏长安心里嘀咕一声,对这位帝卿倒是更佩服了。这么疼居然都没喊出声,也是很能忍了。
太女府有侍卫定时巡查,想必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所以他们干脆呆在原地等待。
“长…,苏大人”萧若轩的的声音本就天生自带冷意,配上他的容貌总让人觉得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但此时,苏长安却觉得对方的声音中似乎有些害羞。
“苏大人经常来皇姐府上吗?”
“太女殿下厚爱,命臣为郡主殿下开蒙。”
阿桐可是当朝太女目前为止唯一的女儿。虽然其父身份低微,并且早逝,但太女殿下爱之如珠如宝,亲自抚养。就连宫中女帝也很看重这个孙女,阿桐一出生,就被赐名萧凤仪,所以才有了阿桐这个乳名。
正是凤栖梧桐之意。
由此可见,不知道多少人想做这位小郡主的老师,苏长安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小郡主的老师,太女对她的信重可见一斑。
“苏大人学识渊博,才富五车,我在宫里也有所耳闻,难怪皇姐对大人如此看重。”
萧若轩这话说的自是真情实意,传言中的苏长安已是惊才绝艳,但萧若轩知道,真正的苏长安比世人想得还要出色许多。上辈子的自己见过她七步成诗,文章佳句信手拈来;也见过她主政一方,断案如神;更见过她合纵连横,顶着重重压力与柳氏一党抗衡……
在萧若轩眼里,苏长安简直就是这天底下最出色最聪明的人了。
苏长安可不知道萧若轩已经带了十层滤镜看自己,谦虚道:“殿下过奖,太女殿下抬爱罢了。”
“听闻苏大人于丹青一道颇有造诣,母皇寿辰在即,我欲为母皇献上一副画作,不知苏大人授课间隙,可否指教一番。”萧若轩眼睫微颤,面上依旧淡定,心里却颇为忐忑。
“微臣多谢殿下抬爱,只是微臣于丹青之道只是略有涉猎,算不得精通,不敢谈指教二字。朝中亦有丹青圣手,殿下若有需要,臣可代为引荐。”
本朝自开国女帝始便不讲什么男女大防,民风一直比较开放,并不忌讳未婚男女交往。但苏长安本就事务繁忙,实在没心情再去伺候一位娇贵的殿下。
“既然如此,那,那就算了吧。”萧若轩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去,在苏长安不注意的角度给了阿桐一个眼神。
阿桐也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拉长了声音“师父~”
苏长安看见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她,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阿桐随即扑上来抱住了苏长安的腿,软绵绵地撒娇:“师父师父,你就答应嘛,这样舅舅可以天天和阿桐玩,师父也能天天陪阿桐玩了。”
“你答应嘛,答应嘛…”萌物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苏长安承认她顶不住,最终还是答应了。
3. 第 3 章
第三章
一大早,宫侍就捧着水盆,面巾等一系列东西站在殿外,等着萧若轩醒来伺候他洗漱。
眼看日上三竿了,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宫侍们都有些站不住了,纷纷用眼神交流,但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宫里人都知道,长乐帝卿脾气大,连柳贵君都敢当面顶撞,偏偏女帝宠他,所以这宫里谁都得让他三分。宫人们也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的,知道长乐帝卿睡觉时不喜有闹声,所以互相推脱,谁也不敢去敲门。
“空青哥哥,殿下平日最看重你了,不如你去?”一个小个子的宫侍推了旁边人一把。
“广白弟弟这话我可不敢当,殿下前些日子还夸你机灵懂事,最得殿下心的还是你呀,这事非你不可。”对方巍然不动,反将一军。
“不不不,我不过是小聪明罢了,哥哥老成持重,殿下也对你信赖有加,当然还是你去。”
……
就在一帮人互相推脱的时候,殿内终于传来声音:“进来吧。”
出乎宫人们意料的是,萧若轩并非刚醒的样子。
他此时正穿着中衣站在镜子前,手中提着一件衣服,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
宫人们鱼贯而入,却得不到他一个眼神,依旧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皱眉。
“殿下?”宫侍空青小声唤到。
“嗯…”萧若轩一惊,随即眼神冷冷地扫过去。
“京墨呢?他怎么不在。”
“京墨哥哥去内务府了,昨日内务府派人来说殿下您前些日子命内务府准备的东西已经好了,京墨哥哥说要亲自去取。”空青话中微微透出几分羡慕和嫉妒。
宫里的人都知道,京墨是长乐帝卿身边最为信重的宫侍,他自幼就陪在帝卿身边,和帝卿感情深厚。而且比起娇纵无理,动不动就责罚下人的长乐帝卿,京墨待人十分宽和,常常为犯了错的宫人求情,这宫里很多人都念他的好。
“哦,他倒是上心。”
萧若轩短促地笑了一下,声音漫不经心中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冷意。
空青下意识心头一紧,殿下似乎在不高兴。
随即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也知道殿下要内务府准备的其实是一顶玉冠。江家娘子即将加冠,但江娘子出生平平,于金钱上难免窘迫了些。偏偏心气极高,不愿接受殿下的钱财,殿下喜欢她的风骨,又不愿委屈了心上人,只能想尽各种办法补贴她。
这回也是如此,殿下早就命人提前为江娘子准备好冠礼上要用的东西,尤其这顶玉冠更是贵重,就是为了让江娘子的加冠礼不要那么寒酸。
那玉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洁白无瑕,殿下还是求了陛下,亲自去陛下的私库里挑的,随后更是找了内务府手艺最好的玉雕匠人,三个月前就开始细细雕刻。这样一顶玉冠,简直堪称无价之宝,也难怪京墨哥哥要亲自去取。
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京墨双手捧着一个盒子,小心地跨过宫殿门槛,走了进来。
“殿下,奴婢已经把东西取来了。”京墨弯腰,双手打开盒子,呈到萧若轩面前。
那玉冠通体洁白温润,上面雕着白鹤凌霄,白鹤高洁,素来为文人所喜,又寓意青云直上。雕工细致精巧,栩栩如生,连周围几个宫侍都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萧若轩眼里也露出几分满意,他低头细细打量一番,赞道:“雕得好”,一边伸出一只手,示意京墨将玉冠递给他。
随即,只听“铛”一声,玉冠从两人手间滑落,掉到地上,变成了碎片。
刚刚还是无价之宝,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摊碎屑,京墨脸色瞬间苍白。
他生的一般,远不如萧若轩俊美逼人,但他肤色白皙,五官清浅,此时受了惊吓,就更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韵致。
“殿下,奴婢罪该万死。”不顾地上的碎玉,京墨直接跪了下去,锋利的碎片瞬间刺破了他的肌肤,疼痛让他五官扭曲了一瞬。
但他低下头,只是请罪,并无半分为自己求饶,其他人更是不敢开口为他求情。
萧若轩默然不语,脸上神情高深莫测。
他看向地上的玉冠中透着几分惋惜,玉是好玉,雕工也确实难得,只可惜,白鹤高洁,江莫愁那个毒妇可真不配。
自己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也不必浪费这么好的一块玉,长安对玉雕也有兴趣,给他练练手也好啊。
也不对,自己和长安还没熟悉起来呢。长安可不是江莫愁那等虚伪小人,嘴上说着不要,眼中却无比贪婪。自己可别吓到他。
眼见京墨的膝盖处已经有血色透出,不少宫侍平日都受他照顾,心中不忍,想求情却又不敢开口。
他们都是萧若轩的侍从,自然知道自家帝卿对那江家娘子有多看重。
不说这玉冠本身有多贵重,单看帝卿为这玉冠花了多少心思,就知道帝卿眼下一定很愤怒,谁也不敢这时候撩虎须。
随着京墨脸色越发苍白,身体也摇摇欲坠,萧若轩叹了口气。
“京墨,你素来稳重,这回怎么这么不小心。”
“都是奴婢不好,殿下无论怎么罚奴婢,奴婢绝无怨言。”京墨的腰深深弯了下去,显得无比谦卑。
他也不明白为何玉冠会掉到地上,明明自己十分小心。但这玉冠经手的只有自己和帝卿两人,总不能是帝卿自己摔的吧,那就只能是自己的错了。
不过,京墨心中并没有太过慌张,他自认对萧若轩十分了解,虽然一直有传言说他狠毒娇纵,视人命于无物,但其实大多是柳贵君在背后推波助澜,宫里比他更过分的主子多得是。
虽然帝卿脾气不算好,生气了也会罚人,可至少他对身边的人并不严苛,甚至还有几分护短。而且,自己在帝卿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帝卿早就对自己信任有加,就算一时生气,也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
眼下帝卿正在气头上,自己怎么说都是无用,不如老老实实受罚,无非就是受点皮肉之苦,以帝卿的性子,火气下去之后,定会对自己心怀愧疚,不怕自己翻不了身。
京墨这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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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倒也不错。
但京墨不知道,现在的萧若轩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了。
眼前的萧若轩早已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更因为他的背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个贱人就借自己之手害了长安。若非长安警觉,自己余生恐怕会痛不欲生。
上辈子京墨的背叛曾让他咬牙切齿,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不明白为何自己对他不薄,他背叛自己之时却没有半丝犹豫。但现在的萧若轩已经不在乎了。
不过是个下人,还是别人早就安排好的棋子,何来忠心?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为此难过。反正这辈子,自己不会再给他伤害长安的机会。
若非他身份另有玄机,萧若轩怕打草惊蛇,这宫里想让一个人消失的方法多的是。
“看在你在我身边多年的份上,我也不想罚你。但此物贵重,若是不罚,只怕其他人日后犯错亦心存侥幸。这样吧,就罚你接下来两个月去打理后殿的花圃,将功赎罪,如何?”
“殿下仁慈,奴婢感激不尽。”京墨低头叩首。
这惩罚在所有人看来着实不重,空青和广白也只能在心里暗暗羡慕京墨着实受殿下信重。那样价值连城的玉冠,又是殿下精心准备的,换了其他人,恐怕被送到宫正司都是轻的,怎么可能这样高举轻放。
也就是京墨,才能让殿下这样宽容。
空青突然想起自己早年听过的流言,据说京墨原本在殿下宫里只是个普通杂役,但殿下幼年之时曾经不小心落水,当时君后早逝,柳贵君执掌后宫,虽然有不少人猜测是柳贵君干的,但这事最终不了了之。
此事之后,殿下当时身边的下人全被处死,反而尚且年幼的京墨被调到殿下身边为近侍,之后就一直牢牢把持着殿下亲信的位置。
一直都有人猜测,京墨如此得殿下信重,当年应是护主有功,难怪殿下对他格外宽宥。
宽宥?
笑话。
京墨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听到后殿花圃的一瞬间,他惊得寒毛都竖起来了,若非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他恐怕就要漏出破绽了。
殿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以殿下的脾气,若是真发现了什么,早就闹起来了,怎么会这么冷静。
不要慌,说不定是我自己想多了。
亦或是,这本就是一场试探。
不能慌,千万不能慌……
萧若轩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以京墨的心性,定能稳住自己,但自己不会再给他机会了。长安用了十年,才教会自己如何看人用人,如何御下,他让自己知道何谓喜怒不形于色,何谓不动则已,动如雷霆。
这次,自己先布局,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下去吧。”萧若轩慵懒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今天可是自己和长安第一次约会,定要好好打扮一番。
不知道长安会穿什么衣服呢?
她喜欢月白色,那我穿这件蓝色的会不会和她更配,这件碧色也不错…
4. 第 4 章
第四章萧氏太祖
萧若轩赶到约定的地方时,就看到苏长安已经到了,正抱着一本游记在角落看的津津有味。脱下官服,一席天青色常服的她清丽出尘,阳光透过窗纸洒到她脸上,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无比温柔。
他嘴角不由微微上扬,打发走身边其他人,自己放缓了脚步缓缓上前。
“殿下。”苏长安发现来人,躬身见礼。
“苏大人,无需多礼。”萧若轩一把扶住了她,手指划过她腰间玉佩的流苏,有种缠绵的错觉。
“今日即是微服,就别唤我殿下了,直接唤我名字就好。”每次看见长安客客气气地叫自己殿下,萧若轩总觉得怪不得劲的。
“那二公子,如何?”苏长安道。
萧若轩排行老二,一声二公子倒也合适。
“叫我青雀吧。”萧若轩急忙说:“当年我还在母亲腹中的时候,母亲就曾梦到有青雀入怀,所以我小字青雀。母皇父君还有阿姐都是这么唤我的,苏大人既是阿桐的师傅,自然也不是外人,还是唤我青雀好了。”
“这…”苏长安有点懵,这位帝卿殿下也未免太平易近人了些。但话都说到这了,拒绝好像也不合适。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苏长安顿了一下,“我小字阿镜,祖父望我以人为镜,殿下、青雀也可唤我阿镜。”
互相交换了姓名,不再是冷冰冰的“殿下”和“苏大人”,萧若轩只觉得彼此关系更近一步,心里一片甜蜜。
阿镜,阿镜……
真好听。
于是,接下来苏长安就发现身边这位金枝玉叶似乎更活泼了。
“阿镜,这就是太宗陛下修建的皇家图书馆?”
“阿镜,听说此馆珍藏了百万册图书,甚至海外书籍也有所涉猎呢。”
“阿镜,你之前来过吗?”
“阿镜……”
“阿镜…”
……
每唤一声,萧若轩都能听到苏长安温柔的回答。
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好了,以至于他近乎有些上瘾。
只有失去过,才能明白只要对方还在身边,还能回应你,本身就已是万幸了。
幸好自己回来了,如今一切都未发生,这回自己一定能保护长安,保护母皇和皇姐。
“没错,太宗陛下定鼎江山之后,就大力发展文教,建这皇家图书馆,藏书无数,人人都能在此阅读其中书籍,至今每年依旧都有数万册书籍新增,堪称教化万民,功在千秋。”
“前面就是艺术馆了,在图书馆里单开了一馆,太宗陛下私人收藏也都在这里,每个月都有三天对来参观的人开放。”
“今天不是开放日,但我和馆长有几分交情,殿下既然想看,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苏长安穿过一排排高高的书架,带着萧若轩走了进去。
苏长安对这皇家图书馆简直太熟了。
毕竟从刚启蒙识字一直到入朝为官,中间一大半的时间他都是在这图书馆里度过的。
别人都说苏家又出了个读书种子,从小就爱看书,谁也不知道,这座图书馆在苏长安心里,不亚于一座指路明灯。
苏长安是胎穿,上辈子她和万千同龄人一样,有个小康的家庭,父母不算特别富裕,但也给了她足够的爱和呵护。她自幼和外婆学习书法和画画,长大后凭借聪明的脑子考进一所九八五大学,结果还没毕业呢,人就莫名其妙穿越了。
刚发现自己穿越到古代的时候,她真的很害怕。
别看穿越小说里把古代写的那么好,好像随随便便就能凭借后世的智慧,轻松碾压古人,还能和什么王爷皇帝谈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苏长安可没那么天真。
新中国的女性经过一代代漫长的努力,才让女性社会地位得到提高,就算这样,在不少人心中,偏见仍然存在。更不用说在古代社会了。
在古代,哪怕自己穿越到了贵族家庭,恐怕也只能困于后宅,做一只笼中鸟。更别说如果家族一旦倾覆,教坊了解一下?
直到她惊讶地发现,这个社会女子地位出乎意料的高。
她的祖母贵为侯爵,她的大伯母亦在朝为官,反而是男子在家中打理家务。
甚至从当朝太祖起,就大力发展医学,不仅支持优生优育,而且太医院通过外科手术将女性生产的死亡率降到几乎为零。
良种的培育,让土地高产,商业繁荣,理学的发展,让机械得以广泛应用,虽然还未出现蒸汽机这种神物,但社会生产力也大大提高,这也使男性在体力上的优势被降低,给女性掌权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发生这般变化的原因苏长安一开始并不知道,但这样的社会环境无疑给了苏长安极大的安全感。
直到后来,她读书开蒙,看了史书,才推断出了原因。
本朝开国太祖恐怕和自己一样,是一位穿越女。
根据史书记载,太祖皇帝萧瑜出生大族,十六岁出嫁,嫁入当时的颍川王氏。十八岁的时候,前朝末帝听信谗言,屠了萧氏一族。太祖当时是出嫁女,所以留了一条命,但也只是留了一条命。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史书一笔带过。只知道两年后,太祖才出现,那时的她已经脱离了王家,手下有了一些兵力,占了一座小小的城池。
后来,太祖就一路开挂,征战四方,屡战屡胜,迎娶正君玉连城之后,有了玉家庞大的财富为后勤,十年不到就平定天下,做了开国女帝。
女帝开国,但膝下当时唯有一女,不少人都打过主意。有人希望女帝能再生一子,传承帝位,也有人希望迎娶帝女,借此谋夺皇位。
但女帝统统不管,直接将女儿立为太女,压下了所有反对意见。
也是这时,人们才发现,朝堂之上,女子早已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虽然看起来还是男性官员较多,但重要的实权部门,都有女帝培养出来的女官。
论智慧能力,女性从来不比男性差,甚至因为女性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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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被压榨,她们更珍惜掌权的机会,对女帝忠心耿耿。
也是太祖开了个好头,本朝又一连出了三任女帝。
渐渐的,女子在朝上的势力越发强盛,由上及下之后,民间嫁娶也更多的变成了男子出嫁,女尊男卑的局势也慢慢成型了。
当然如今朝堂之中,依旧也有男子为官,民间也支持不论男女,都可以出来科举、经商、做工,但得到更多资源倾斜的女性,优势只会一步步扩大。
“太祖皇帝果真是惊才绝艳之辈。”萧若轩捧着一副画,赞不绝口。
“当然,太祖陛下不仅有定鼎天下之能,于书画文学上的造诣也让人惊叹呢。”苏长安点了点头。
这可不是在拍马屁。太祖和玉皇君极为恩爱,太祖为玉皇君画了不少画像,一部分收藏在皇宫,还有一部分便在这图书馆里。
太祖的画风写意风流,但于人物的描绘又十分细腻,光看这画像就能感受到玉皇君的气度风仪,更能感受到太祖皇帝对她的夫君定是满心爱意。两人也确实一生恩爱,白首到老。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太祖贵为一国之君,一辈子身边从无二色,玉皇君好福气。”萧若轩感叹。
“殿…青雀大可不必担心,以你的身份,自然能配得上最好的妻子。”苏长安笑道。以太女对这个弟弟的看重,无论他看上什么人,都不必担心对方对他不好,总不能真有人那么头铁,拿自己九族开玩笑。
“是啊,可到底真心难求。”萧若轩脸上有微不可查察的伤感。
“青雀如此人品,该对自己更有信心的。”苏长安转过身来,脸上笑意盈盈。
苏长安并未撒谎,别的不说,光是容貌,萧若轩已是一等一的出众,继承了女帝和先君后的优点,俊美无双,更别说十几年养尊处优,一身矜贵的皇族贵气,放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就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油嘴滑舌。”萧若轩匆匆避开苏长安的目光,转过身去不敢看她,只留给她一个红彤彤的耳朵。
真是的,长安这话也太让人害羞了。
嘿嘿…
嘿嘿嘿…
我就知道她爱慕我。
这才见我两次,就夸我人品出众,怪不好意思的。
苏长安一时嘴快,说完才想起对方可不是自己那些朋友,身份到底不一般,见他不再说话,也跟着收敛了笑意,继续为他引路。
这下轮到萧若轩慌了。
长安不会生气了吧?
我不是故意的。
要不还是道个歉吧?
……
还没等萧若轩开口,苏长安突然停了下来。
萧若轩没止住步子,一头撞了上去,被苏长安拉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你们在干什么?”前方传来一阵尖利的声音,就好像有人看到自己夫君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一般愤怒。
萧若轩听到这声音,瞬间握紧拳头。
好久不见啊,江!莫!愁!
5. 第 5 章
第五章
“阁下是?”苏长安看面前的女子脸色铁青的样子,下意识地将萧若轩护在身后,怕她暴起伤人。
被苏长安护在身后,萧若轩眼中的杀意渐渐散去。
“阿镜···”萧若轩伸手拉住对方的袖子,脸上满是依赖。
“阿、镜,叫的好生亲近啊,看来是我打扰两位了。”江莫愁原本清秀的五官近乎狰狞。
虽然她自认和萧若轩只是逢场作戏,但也早就将萧若轩视为自己的所有物。
试想一位尊贵的帝卿对其他人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你却会费心讨好,谁能不为此激动。江莫愁虽然一直故意做出一副冷淡自衿的样子,但心里何尝不为自己的魅力感到骄傲。而且萧若轩对她一直以来的态度也给了她一种错觉,让她以为自己可以把这位尊贵的帝卿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被对方打了脸,江莫愁只是出言质问已是努力克制的结果了。
“江姐姐,别生气,一定有什么误会。”
“二殿下,你快和江姐姐解释一下啊。”与江莫愁同来的一个白衣少年赶紧打圆场,一边安抚江莫愁,一边冲萧若轩打眼色,示意他开口。
而江莫愁则一副高傲冷淡的样子,抬着下巴不说话,明显也在等他解释。看样子,他全然没想过,一来,自己不是萧若轩的驸马,二来,君臣有别,萧若轩身为帝卿,除了当朝皇帝和太女,谁配让他解释?
萧若轩沉默了。
他满肚子的火气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甚至还有些难言的尴尬,为这拙劣的戏码,脚丫子差点扣出一个三室一厅。
不是吧,我以前真的这么蠢的吗?
真有人会被这么拙劣的演技骗到?
萧若轩看了眼苏长安,只见她也是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萧若轩甚至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为了自己在长安心里的形象不会变得奇奇怪怪,萧若轩立刻和对面的人撇清关系。
“你和我有关系吗?也配让我解释?”萧若轩此话一出,对面两个人都愣住了。
江莫愁一脸受辱的表情:“好,好,这话是你说的,日后你我再无关系。”
萧若轩只是用嘲讽的表情看着她,微笑不说话。
但纵使一句话不说,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还是完美的从脸上透了出来。
江莫愁再也忍不住了,虽然在刚接近这位长乐帝卿的时候,就知道他脾气骄纵,但有了柳家背后帮忙,她接近萧若轩的举动一直很顺利。这些日子,被他小心翼翼的捧着,脾气也越发大了,江莫愁怎么能接受这样的落差,当即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但她身边的白衣少年拉住了她,转头对着萧若轩泫然欲泣。
“殿下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和江姐姐也是路上碰到,又顺路,才一起过来的。”
“殿下要生气,也别怪到江姐姐身上,江姐姐对殿下痴心一片,殿下万不可辜负。”
“殿下若是生气,我以后一定离江姐姐远一点,绝不碍殿下的眼。”
“……”
苏长安只觉得自己仿佛闻到了一阵绿茶的清香。
看人家这段位,简直就是绿茶成了精,没个千年功力都做不到这么炉火纯青。难怪那位江姓姑娘眼里满是心疼。
啧啧啧,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还是现场版。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吗?
萧若轩似乎是被这段茶里茶气的话给恶心到了,越发怀疑自己以前到底是有多蠢,这种把戏都看不明白。一次次被他激的当众发脾气,让他踩着自己博了一个好名声。
“柳少言,收起你那副恶心人的样子,我又不是女子,不吃你那一套。”
“殿下,你误会我了,我没有····”白衣少年刚要开口,就被萧若轩打断了。
“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能为所欲为,我之前不过是想看看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罢了,看你们在我面前演戏演得这么辛苦,我也不好意思打断你们。”
“看你之前上蹿下跳的样子还挺有趣的,不过,你们这么久也没点新鲜的把戏,我都腻了。”
苏长安这才知道白衣少年的身份,原来是柳贵君的侄儿,柳家嫡子柳少言。
听说这位柳小郎君深得柳贵君喜爱,时不时就被接进宫里陪伴柳贵君。而且这位柳郎君比起长乐帝卿,名声可要好了无数倍。
宫内外提起他,都说他乖巧懂事,善解人意,和骄纵任性的长乐帝卿形成了鲜明对比。
苏长安看了看故作委屈的柳少言,又看了看抱臂冷笑的萧若轩,心里不禁感叹:宫里可真有意思,一方水土到底是怎么养出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柳少言的养气功夫到底还没修炼到家,做不到唾面自干的地步,脸上到底带出了几分怒色。
他瞄了眼一旁的苏长安:“二殿下这是有了新欢?到是好颜色。”
苏长安笑了笑,压根不为所动。
旁人看她一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已是朝廷重臣,其实背后风言风语从未断过。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若是被人说两句她就生气,那她整天除了生气,也不用再做别的事了。
更何况,一个小郎君,一无爵位,二无功绩,自己与他计较,才是跌了身份。
不过,苏长安可以不计较,萧若轩却是忍不了她被人视为内宠一流。
“柳家真是好教养,堂堂朝廷大员,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朝廷大员?她?江姐姐都不敢这么说。”看着苏长安过分年轻的脸,对方显然不信。
“江莫愁一个八品的荫官有什么了不起吗?也值得你说。你喜欢把鱼目当珍珠,但不是每个人都有眼疾的。”
“江姐姐明明就才华横溢,她只是不喜欢功名利禄,才不去科举。”柳少言一脸义正言辞。
“噗嗤”苏长安实在是忍不住了。
眼看其他三人都将目光转向她,她一边忍笑,一边说:“抱歉,你们继续…不用管我。”话音刚落,又是一阵轻笑。
“够了,你…你什么意思?”江莫愁接连受挫,整个人已经在暴走的边缘。
苏长安脸上尤带笑意,慢条斯理的说:“只是想起了一桩很有意思的事。我一般不笑的,除非忍不住。”
“那不知阁下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江莫愁冷哼。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前些日子,遇仙楼的眠月公子挂牌出阁,赵家三娘子和白家大娘子为争佳人僵持不下,听说最后赵家三娘子花了整整一千两才成了眠月公子的入幕之宾。”
“这有什么好笑的?”柳少言皱眉。
“听说原本赵三娘子看上的是另一个花魁,只是与白大娘子有些宿怨,见白大娘子对眠月公子有意,这才故意逗弄于她。”
“到是可怜那眠月公子,原本风光无限,结果赵三娘子把人弄到手便觉得无趣,转头就抛到脑后,瞬间风光不再。”
苏长安说完,看着江莫愁阴冷的眼神,反而冲她笑了一下:“眠月公子虽然可怜,但若是他早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如今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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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毕竟不是他,也有别人,他不过是两位娘子较劲的工具罢了,真把自己看得太重,不过是害了自己罢了。”
“江娘子,你说是不是?”
江莫愁不说话,只是粗重的呼吸暴露了她内心并不平静。
她深深盯着萧若轩:“在你心里,我就是个玩意,是你用来气少言的工具?”
萧若轩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说:“你也不必将自己说得这般无辜,你们打得什么主意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日子实在无聊,陪你们玩一玩也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萧若轩一边说着,眼睛却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
长安不会误会我是那种玩弄人感情的坏人吧?
看到苏长安脸上依旧带着浅笑,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后胸口又有些闷。
可这闷气他又不能对长安出,所以只能对着面前的两个罪魁祸首了。
“滚吧,本宫都已经玩腻了,你们就别再出现在本宫面前,真是晦气。”
赶走了江莫愁和柳少言,出了口恶气的萧若轩只觉得神清气爽。
不过,随后他就想到,自己一时放纵,居然在长安面前,表现了如此凶悍的一面。明明重生回来,自己打算一开始就给长安留个好印象的。
天哪。
长安不会觉得我是个悍夫吧,这还不如上辈子呢。
萧若轩心里的小人默默哭成一团。
“阿镜~”萧若轩委屈巴巴地看着苏长安。
“是他们先欺负我的。”萧若轩本能的信任着苏长安,此时看向她的目光湿漉漉的,像一只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我知道。柳家嫡子能屈尊陪伴一个无名之辈,背后只怕所图甚大。”
“他们不怀好意,又是有备而来,青雀受委屈了。”无视刚刚萧若轩怎么把人连损带嘲,气得人家七窍生烟的事实,苏长安表示我就是这么双标,不服你咬我啊。
其实苏长安早就发现,这位长乐帝卿简直出乎意料的单纯。
不是幼儿那种不知世事的单纯,而是在人情事故上缺少经验的单纯。
因为他在自己面前几乎不设防,加上苏长安自己对他人情绪十分敏感,所以苏长安能感觉到他的喜怒哀乐都表现在明面上,喜欢和讨厌谁都不会隐藏,都是直来直往。
就像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苏长安已经能确定他喜欢自己,那热切的目光,脸上的笑意还有他下意识的依赖,这些在苏长安眼里,真的太明显了。
而对刚刚那两个人,苏长安也能感受到他虽然强做镇定,但还是透出一股愤怒和恨意,明显是在他们身上吃过大亏。
联系那江娘子一开始的质问和柳少言的话语,苏长安差不多也能猜到,这位江娘子恐怕就是帝卿之前的意中人。
如果苏长安推断没错的话,这江娘子能接近帝卿,背后少不了柳氏一族的推波助澜。
若说他们没打什么坏主意,苏长安是绝对不会信的。
虽然不知道长乐帝卿是怎么发现的,但苏长安还是很庆幸没有酿成大灾。
“青雀,不必担心,此事我会处理。”苏长安低声安抚。
“嗯嗯,阿镜你一定要好好查,那个姓江的身上一定有问题。”哪怕是上辈子两人刚成婚,相看两厌的时候,萧若轩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苏长安的能力,更别说现在。
只要长安出手,任何事情都能顺利解决,别说一个江莫愁,十个也没什么好怕的。
萧若轩对此十分有信心。
6. 第 6 章
第六章
虽然发生了意外情况,但苏长安和萧若轩还是按原定计划,参观了一遍皇家艺术馆。
萧若轩既然打着求教的名义,苏长安自然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她早些年经常整日泡在这里,对这里的每幅画作都有了解,有些更是如数家珍。
一天下来,收获了对方满满的崇拜和赞美,那炽热的目光,让一贯淡然的苏长安都有些不自在。
朝廷上那些人心思复杂,一句话要绕好几个弯子,苏长安都能如鱼得水,轻松和她们打机锋,反而是这种直球,她有点招架不住。
回到宫里的萧若轩,脸上犹带笑意,宫侍们一看就知道他此时心情极好,顿时心里都松了口气。
空青看了眼往常京墨站的位置,心里蠢蠢欲动。京墨被暂时调离殿下身边,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自己能抓住,未尝不能取代他,成为殿下的头号心腹。
可万一京墨最后回来了,发现自己意图取代他,定会记恨自己。
若是殿下到时候依然信重他,那自己肯定要被穿小鞋的。
要不还是再观察观察。
还不等空青纠结出个结果,广白已经凑到萧若轩身边了。
广白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个子也比一般男子娇小,一眼看上去只觉得他天然无害。
“殿下殿下,我今日在御花园,听到三皇女又被太傅给骂了,柳家送来的伴读,手都被白大学士给打肿了。”广白眉飞色舞地说出了他打听到的消息,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三皇女就是女帝和柳贵君生下的幼女,也是这宫里最小的孩子,今年不过八岁,还在上书房读书。
不同于太女自幼学习能力出众,深得上书房众位学士的喜爱,三皇女天赋一般,并且耐心不足,学不过一刻钟就会走神。
据说三皇女的课业都是伴读做的,她自己是碰也不碰,上书房各位学士都拿她没办法。
若非柳贵君十分重视她的课业,时不时检查一番,只怕她连上书房都懒得去。
“皇妹还小嘛,那些经书子集多么枯燥,我在上书房也待了那么多年,最是明白不过,等她长大了就好了。”萧若轩笑着回答,随手将一根玉簪赏给了他。
这下,周围的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广白,这消息知道的人也不少,偏偏只有广白先开了口,获得赏赐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在殿下心里留个好印象,日后升迁也容易。
一瞬间,原本平静的宫里开始暗流涌动。盯着京墨位置的不是一个人,看殿下如今的态度,对京墨也并非非他不可。那不妨比一比,看谁最得殿下心了。
萧若轩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对着镜子,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
这宫里,往上爬是每个人的本能。以往自己对京墨的宽容让他以为其他人不敢挑战他的地位,他的位置牢不可破,但人的野心是不会消失的,只会藏在每个人的心底。诱饵自己已经放出去了,那些盯着这个位置的人,一定会死死盯着京墨,想尽办法让他不能翻身。
京墨啊京墨,你再怎么厉害,又怎么挡得住这么多人前赴后继,早晚会露出马脚。
此时,柳贵君宫里,三皇女正伸出手,被柳贵君拿着戒尺,一下下打在掌心。三皇女小手已经肿成一团,哭的撕心裂肺,但柳贵君丝毫不曾手软,一直打满十下才放下戒尺。
“知错了吗?”柳贵君问道。
“孩儿错了。”三皇女声音带着哭腔。
“哪错了?”
“孩儿不该不认真听课,不该顶撞少傅…不该不写功课…”
“哼,你既然都知道,为何总是明知故犯?”且不说女帝文才飞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单柳贵君自己,也从不为课业担心。
柳贵君实在不明白,为何自己和女帝生出来的孩子会这般平庸,八岁了,连蒙学都没完成,和她的长姐,当今太女差的实在太多了。
“太女像你这般年纪,已经能做出对仗工整的律诗了。”柳贵君恨铁不成钢。
孰料这话一说,三皇女绷不住了。
她哭得十分伤心:“你们眼里都只有太女,少傅们是这样,父君你也这样。太女那么好,你找她去啊,让她给你当女儿好了。”
太女已经成了三皇女的心里阴影了。明明因为年龄差距,三皇女开蒙的时候,太女已经入朝,两人并无交集。但上书房的少傅们还是同一批,交过太女这种天才学生,忍不住就会把三皇女与她相比。
可三皇女只是个普通孩子,不算笨,但也并没有什么太出色的天赋,这么一比,就让她显得十分笨拙。对一个刚开蒙的孩子来说,这样的打击是致命的,因为她的学习兴趣被磨灭了,她对学习充满了抗拒。
再加上柳贵君只一味施压,逼迫她学习,三皇女现在简直闻书色变。
听到三皇女哭闹,柳贵君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当下对美男子的审美,偏爱高挑纤细,五官柔和的那种,与柳贵君完全相反。
柳贵君身材高大,五官棱角分明,坐在那依旧压迫感十足:“哭够了吗?比不上别人,就只会哭吗?”
“我怎么会生下你这种废物。”
柳贵君的话语十分冷酷,很难想象,他说得是他的亲身女儿。
三皇女只能小声哭泣,抽抽嗒嗒,一旁的柳少言都有些不忍,但柳贵君完全不为所动。
“舅舅,表妹她还小呢,您慢慢教就是了。”柳少言温言劝道。
“哼,还小?萧挽月能做到,赵黎的女儿能做到,我的女儿居然做不到?我已经输给赵黎一次了,难道还要再输给他第二次?”
先君后赵黎几乎已经成了柳贵君的心魔。哪怕赵黎已经死了,哪怕柳贵君如今执掌六宫,说一不二,柳贵君依旧活在他的阴影里,不得解脱。
“陛下还是不愿立我为后,哪怕赵黎死了,在她心中,我依旧不是她的夫君,她的夫君只有赵黎。”柳贵君咬牙。
“舅舅多虑了,若是陛下对您没有情意,又怎么会为你为诞下表妹。先君后已经死了,现在陛下身边的人是您啊。”柳少言说的信誓旦旦。
这也是有原因的,本朝不同于前朝,皇帝在后宫使劲耕耘,孩子一个赛一个的多,本朝都是女帝,于子嗣上十分谨慎。虽然女子生育的风险降低了,但是生孩子带来的种种不适还是会让每位女帝下意识地控制子嗣的数量,往往能少生绝不多生。
为了江山传承,女帝自然会和君后孕育嫡子,但后宫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女帝万金之躯,若非实在宠爱,绝不会轻易诞子的。三皇女的诞生,正是昭示了柳贵君的地位,也让朝野上下相信柳贵君的圣眷之隆。
毕竟女帝一共只生了三个孩子,除了先君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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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柳贵君有这待遇,若说女帝不看重柳贵君,谁也不会相信的。
“你说的对,赵黎已经死了。现在,陪在陛下身边的人是我,总有一天,陛下会心甘情愿立我为后。”柳贵君闭上眼睛。
他沉默半响,方才开口:“我听说最近萧若轩那边出了变故,京墨被他赶走了?”
“京墨他打碎了萧若轩为江娘子准备的加冠礼,所以才受了罚。”
“看来他对那姓江的果真上心,为她连京墨都舍得罚。”柳贵君虽然有些计划出岔子的不悦,但更多的则是看仇人的孩子一步步掉进自己挖的坑里的兴奋。
“舅舅英明。当初若不是舅舅让我对江娘子故意示好,激起萧若轩的竞争之意,只怕他不会陷的这么深。”柳少言原本想说出今天自己看到的场景,但柳贵君如今心情不好,他也没了开口的勇气,只想着先旁敲侧击一番。
“舅舅,现在萧若轩对江娘子已经感情颇深,我是不是该离江娘子远些,免得被他抓到把柄。”柳少言小声说。
“你怕什么?萧若轩这些年早就被我养废了,他身边还有京墨随时为你通风报信,若是这样还能出岔子,那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有能力了。”柳贵君不以为然。
他自认对萧若轩的性格了如指掌,毕竟这般性格,是他一手引导的。谁叫他生父早逝,太女少时又羽翼未丰,顾及不到这个弟弟,自然也就给了柳贵君出手的机会。
柳贵君凭借女帝的愧疚之情在宫里站稳脚跟,随后就逐步掌握了六宫大权。
他知道女帝在萧若轩身边安插了人手,所以从不插手关于他的事。
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会做。
萧若轩当时还小,又没有父亲为他撑腰,宫里自然会有人欺负他年幼,想从他身上捞好处。
比如他的乳母,就暗中克扣他的伙食,总以宫规为由,不让他多吃。省下来的份例中贵重的食物就进了她自己的腰包。再比如尚衣局,给他的衣服外表看着光鲜,实则细节处很敷衍,衣服上的刺绣没有好好收边,让幼儿娇嫩的皮肤被刺绣磨的难受……
还有其他种种,就不一一赘述。
而柳贵君所做的,就是帮这些人掩盖痕迹,助长这些人的贪婪。
人的胆子都是一步步变大的,萧若轩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偏偏他们做的隐蔽,明面上也没什么大问题。幼小的萧若轩当时向母亲告状,可他不能表述清楚情况,都是凭感觉判断,所以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这也让萧若轩没有安全感。
为了保护自己,他性子变得越发偏激和极端。像一只小刺猬,对谁都竖起尖刺。
最后,在因为宫人玩忽职守,导致萧若轩落水之后,萧若轩借此机会,直接将身边人处死的处死,赶走的赶走。
而柳贵君的目的也达到了。
萧若轩很难再相信别人,而且他处理问题的手段也是简单粗暴,不会解决问题,就直接解决带来问题的人。
身边人被收买?他直接打断对方的腿再把人扔回去。宫人阳奉阴违?宫正司自然会教你做人。有人背后说他坏话?哼,那舌头也别要了……
有女帝的纵容,萧若轩一力降十会,即使对上柳贵君也不低头。看似风光无限,但若是女帝不在了,定会有人落井下石。
一想到他可能的下场,柳贵君就止不住笑意。
7. 第 7 章
第七章
自太祖开国起,本朝官员,都是五日一小朝,十日一大朝。
小朝往往都是高级官员参与,小事可自行协商解决,大事拟定方案之后上奏,因此往往时间比较短。大朝的话则恰恰相反,因为从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能参与,所以人数多,时间也更长。
今日正是大朝,下朝的时候,已是末时,诸位官员站了一上午,滴水不沾,精力几乎都被耗尽,有些老大人走路都打飘。殿门一开,众人纷纷向殿外涌去。
苏长安混在人群中,绯红色的官服更衬得她面色如玉,和周围其他年纪不轻的大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这般显眼,前来传话的宫侍在人群中轻易找到了她。
“苏大人,陛下传您去东暖阁问话。”宫侍压低了声音说道。
“还请伴伴带路。”苏长安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就跟上了宫侍的步伐。
走到一半,看四处无人,宫侍低着头,小声开口:“苏大人不必担心,陛下只是找您问几句话,太女殿下也在。”
苏长安闻言,松了口气,随后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递了过去。在宫里行走,这些打赏的荷包都是必备物品。
对方也没有推辞,大方收下了。他们不是什么人的东西都会收的,有的人想给,他们还不敢要呢。
毕竟他们离女帝最近,女帝喜不喜欢一个人他们是最清楚的。别的不说,这位苏大人在女帝心中印象可不差,这种人物只要不碰到女帝的底线,绝对能在官场活得长长久久。
而且比起一些顽固不化,看不起宫人的老大人,苏大人对他们这些宫人态度算得上极好了。别的不说,他自己就曾看到过这位苏大人替一个不小心犯错的年轻宫人遮掩了错误,还掏了块糖哄他。
既然自己有机会接触,何不卖个好,挣几分香火情,也就是多说几句话的事。
刚走近东暖阁,苏长安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昂的声音。
“陛下,那苏长安分明是借机排除异己。孙侍郎何等清正的人物,怎会纵容属下贪赃枉法,没有证据,那苏长安就将人扣押在大理寺,实在嚣张。陛下若是再纵容苏长安,只怕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啊。”
里面的人滔滔不绝,说的话处处诛心,连宫侍都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长安。
却发现苏长安不仅没有紧张或者生气,她脸上甚至带了笑容。
额,这…
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是大理寺少卿,从四品高官了。
看人家这养气的功夫,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至于苏长安到底为什么笑,当然是因为她已经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她在太学的老对头,万年老二,御史台新人,李家嫡幼女李惊鸿。
两人之间的孽缘自小就开始了,两人都是自幼聪慧,被称为神童,家世也相当,不见面还好,见面难免被人拿来对比。偏偏比起真小孩李惊鸿,苏长安这个假小孩即使有意低调,依旧显得进退有度,少年老成,比起当时初显熊孩子本性的李惊鸿,自然就变成了别人家孩子。
这也让李惊鸿打心里不服,从此致力于打败苏长安,屡战屡败,依旧永不服输。
两人先是同进太学,李惊鸿万年老二。
后来,崔少傅有意收徒,两人都有意争取,结果在两人之间,崔少傅还是选中了苏长安。
再后来,崔家倾覆,谁都觉得苏长安这回是爬不起来了,转头苏长安就被太女看重,入朝后青云直上,而当时的李惊鸿还在翰林院当她的庶吉士。
此时,已经不会有人再将她们二人做比较了,已经完全没有做比较的必要了。
“微臣参见陛下。”苏长安优雅地躬身行礼。
“苏卿来了,赐坐。”女帝看见苏长安缓步走近,眉目如画,灼灼其华,看着就赏心悦目,脸上的不耐退去,露出一个笑,还示意身边之人给她拿了个凳子。
李惊鸿见此原本滔滔不绝的话语也顿住了,女帝对苏长安竟偏爱至此?李惊鸿一直以为苏长安只是得太女欣赏,怎么连女帝都被她蛊惑了?
不,李惊鸿,你不能认输,你是御史,你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官员既有不法之处,你就该秉公上奏,你若是退了,那些奸佞小人岂非更得意了?
给自己打完气,李惊鸿狠狠瞪了眼苏长安,高高昂起头就要开口,却被女帝打断了。
“苏卿,有人参你私自扣押吏部侍郎孙正辰,怎么回事?”女帝严肃起来的时候,威严非常。虽然女帝多年沉迷书画金石,不理朝政,大小事务都交给太女和柳贵君,但没有人会怀疑她对朝堂的掌控。
苏长安也不绕弯子:“回陛下,孙大人身为吏部侍郎,其弟子曹安丰三年前被任命为江陵知府。数月前,江陵府发生水灾,户部拨款两百万两赈灾。随后臣接到报案,发到当地百姓手中的赈灾款每户不足五两,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在灾后生存下来。”
太女也开口了:“旱灾过后,灾民的房子田产都很难保住,重建的同时还需要大量消耗粮食和药品,若是按一户人家十口来算,最少也要20两才能让他们勉强过活。”
“殿下英明。”苏长安点头。
“江陵府目前在册八万户,所以之前户部拨下200万两赈灾款,除去路上的损耗,救灾是绰绰有余的。这可是一百多万两的银钱,敢问李大人,这么大一笔钱款不翼而飞,大理寺不该追查吗?”
李惊鸿愣了一下,随后回想起自己调查的结果,也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苏大人如此聪明,怎么就没想到,灾民需要银钱,但更需要粮食和药物。水灾毁了江陵府今年的收成,眼下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曹大人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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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高价买进其他地方的粮食,钱自然就不够用了。”
“李大人说得也有道理。”苏长安看了眼李惊鸿,随即又开口了。
“不过我没记错的话,太祖皇帝当年也遇到过一次大灾,有商人囤积粮草,哄抬物价,险些挑起民乱。”
“李大人还记得那些人的下场吗?”
“腰!斩!弃!市!”
“若是曹安丰真遇到有人囤积粮草,大可直接斩之,陛下圣明,难道还会包庇那帮蛀虫?”
李惊鸿无言以对,但苏长安却没停下:“更何况,李大人难道不知道,全国各地都有常平仓,里面储存大量粮食,保证遇到灾难可以及时调配,平时根本不会动用。”
“江陵府水源充沛,去年亦是大丰收,按照曹安丰去年的奏折,常平仓里还有三万石粮草,足够受灾人员半年所需。”
“常平仓所在地并未受灾,她又何必买什么高价粮?”
“李大人,现在你还觉得我不该关押她们?”
“可,可曹安丰犯的罪,孙大人虽有失察之责,却也不该被关押至今。”
李惊鸿与这位孙侍郎也有过几次交集,对她为人很是钦佩。
这位孙侍郎出了名的简朴,官居三品,还是在吏部这种实权部门,却在京城买不起一座宅子,至今都一家人挤在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里。家里甚至只有几个老仆,生活堪称寒酸。
而且,这位孙侍郎身边也一直只有一个结发夫君,哪怕膝下无女,也不曾纳侧。在朝中名声也一直都很好。
若非如此,李惊鸿也不会脑子发热,非要弹劾苏长安。
“李大人,办案是讲证据的。我只知道曹安丰和这笔丢失的赈灾银有关,而曹家并未搜出银两的下落。曹安丰寒门出生,在朝上唯一的依仗就是孙侍郎这个师父,我不找孙侍郎找谁?”
李惊鸿无言以对,只能闭嘴。
“好了,既然苏卿已经解释清楚了,李卿想必也能放心了。”女帝开口道。
“臣不如苏大人多矣,多谢陛下宽容。”李惊鸿虽固执,但并不是输不起的人。
而且她也早习惯了,QAQ
“但若孙侍郎与此事无关,只是监管不严的话,还望陛下看在孙侍郎多年尽心尽力的份上,对她从轻发落。”
“你放心,朕也不是无情之人。”女帝此时倒是对李惊鸿多了分好感,觉得她虽有些憨直,但本性却不差,好好磨练,日后未必不能更进一步。
于是,女帝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要不李卿你就陪同苏卿共同查清此案,这样一来,苏卿得到一个得力助手,李卿你也不必担心孙卿无辜受难,如何?”女帝越说越觉得此计可行,眸光越发明亮。
女帝主意已定,苏长安和李惊鸿对视一眼,也只能低头领命。
8. 第 8 章
第八章
“苏长安!”李惊鸿加快脚步,追上了苏长安。
“你怎么不等我?”李惊鸿擦了把汗,气鼓鼓地问。
“我为何要等你?”苏长安反问,就差把“我们很熟吗?”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李惊鸿并不是好脾气的人,但谁叫她今天理亏,眼下自然就矮人一头,连声音都小了些。
“陛下都说了,让我和你一起查案。”李惊鸿小声嘀咕。
“你不给我添乱,就是帮忙了。”苏长安脸上很平静,说出的话却让李惊鸿气得差点跳起来。
“我警告你,你别太过分。”李惊鸿虽然万年老二,但这不也能证明她的优秀,至少同龄人当中,只有苏长安能稳胜她。这样的人,自然也是骄傲的。
“不是吗?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赢过我?”
“你甚至还不如飞鸿乖巧听话,能帮得上忙。”苏长安一顿输出,说得李惊鸿脸色通红又不得不忍耐。
“别提飞鸿,那是我弟弟,又不是你弟弟。”李惊鸿小声嘟囔。
“我倒是巴不得飞鸿是我弟弟呢,他比你能干多了。”
“既然飞鸿那么好,你当初干嘛要拒绝那桩婚事。”李惊鸿火气又上来了。
都以为自己和苏长安不对付是因为自己嫉妒她,可谁又知道,就是眼前这家伙,看着光风霁月,实际上却是个浪荡子。整天招蜂引蝶,勾的自己弟弟为她茶饭不思,结果她倒好,李家都主动提婚事了,她居然一口回绝,不留半分余地。
可怜自己的弟弟,面上言笑如常,背地里眼泪都快留干了。
“我不拒绝,难道要吊着他吗?”苏长安也明白李飞鸿是个很好的男子,但她确实对他没有特殊感情。发现对方有喜欢她的苗头后,对他便能避则避,本想时间久了,对方自然就放弃了,谁曾想李家居然和祖母提了婚事,苏长安当然只能选择拒绝。
对苏长安来说,感情这事将就不得,不喜欢也没法勉强。若是不喜欢就给对方一个明确的答复,让他死心,总好过不上不下的吊着人家。那才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飞鸿不好吗?你凭什么不喜欢他。”李惊鸿为弟弟抱不平。
别看李惊鸿平日提起苏长安就皱眉,作为苏长安的宿命之敌(她自封的),她是认可苏长安的人品和能力的,放眼整个京城,若是非要选一个人当自己弟媳,她觉得也只有苏长安勉强够格。
“喜不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若是真心喜欢,看见他便高兴,想起他便欢喜。就算他不漂亮,不乖巧,只要他是他就行。”
“喜欢一个人,根本就没有标准,他就是标准。”
苏长安说得很认真,虽然这样一个人暂时还没出现,但至少现在,自己不愿将就,并且愿意等。
“她真是这么说得?”萧若轩盯着广白,眼睛一眨不眨。
“是的,奴才发誓,一字不差。”广白心里有些紧张,殿下当初对江娘子也没这般架势,看来还是这位苏大人更得帝卿的心。
没错,虽然萧若轩不曾明白表态,但是周围的宫人们,谁不是整天揣摩主子的心思,自然能感觉到萧若轩的变化。
至少大家都能感受到,那江娘子已是昨日黄花,帝卿对她已经没了情意,眼下苏大人才是帝卿殿下的心尖尖。
固然有人觉得萧若轩太过薄情,说变就变,但更多的人完全是以萧若轩的喜好为导向,他喜欢谁,其他人就会跟着重视谁。
不过,苏大人那般人品,难怪帝卿会上心,一听到苏大人被弹劾,立刻就派自己去打探消息,莫不是关心则乱。广白在心里嘀咕。
回想起刚刚见到的风仪出众的佳人,广白悄悄红了脸。
“孙正,曹安丰…”萧若轩只觉得有些熟悉,上辈子自己恐怕听过,只是当时他一心扑在江莫愁身上,对这些都没有太关注,所以现在暂时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姓李的又是什么来路?”
“奴才打听过了,是长临侯府的娘子,上面虽然有姐姐,但她却是唯一的嫡女,下面还有一个嫡出弟弟,长临候对这个女儿寄予厚望。”
“让人盯着她,别让她坏了长安的事。”
“奴才明白。”
萧若轩带着个跟屁虫,在京城里已经到处走访了三天。
此时已经入夏,太阳高悬,天气愈发炎热。
萧若轩手拿一把折扇,长发扎成高马尾,看着依旧风采卓然,可她身后的跟屁虫李惊鸿已经汗流浃背,路都走不动了。
“我们都在这附近晃了三天了,你是不是在耍我?这样每天逛来逛去,线索还能自己撞上来?”李惊鸿喘着粗气道。
苏长安没有搭理她,依旧不急不慢地走着,只是眼神时不时从周围的房子上略过,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问你话呢?你聋了吗?”李惊鸿加快脚步,追上了她。
“安静一点,记住你是来帮忙的,别给我添乱。”
“你才添乱呢……”李惊鸿小声嘟囔,但终究还是闭了嘴。
随后,萧若轩转身进了路旁一间字画店,对着墙上的画作欣赏起来。
李惊鸿正欲开口,被她一个眼神镇压了。
“老板,这幅字画给我看一下。”苏长安指着墙上一幅墨竹图道。
“娘子好眼光!”老板是个略有些富态的中年女子,她眼光一扫,看到她们二人的衣着,就知道来了大客户,这两位绝对绝对是不差钱的主,身上随便一个小物件,都能买下自己这家店。
“娘子请看,这图不论是笔法还是意境,都可以说是上佳之作,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啊。”老板的话虽有恭维的意味,但这话倒也没说错。
不过,苏长安低头打量了一番,眉头一皱:“画到是不错,只是这作画的竹石散人我此前从未听说过,可见其人籍籍无名。到底可惜了,我还是看看其他的吧。”
说完,就将此画放在一边,专心看起了其他画作。
老板有些可惜,不过她也知道,同样的画作,成名的画家和无名之人的作品那绝对不是一回事。君不见,那么多不懂字画的人,单为龙泽居士一画就一掷千金。他们看不懂字画,但龙泽居士的名字就代表这幅画亏不了。
相比之下,若是没有名气的人,画的再好,也难有人买单。
不过,等苏长安逛了一圈,再没有看中其他画作,准备走的时候,老板急了。
她知道自己财力单薄,收不了那些大家的画作,这店的生意也勉勉强强,好不容易来了两个有钱的主,要是放走了这两只肥羊,自己定是要后悔的。
于是,老板咬咬牙:“娘子留步。”
“我看娘子也是爱画之人,应该也能看出,此画的作者笔力遒劲,用得是上好的徽墨,纸也是南方运来的上好生宣,这样的人未必真是无名之辈,说不定就是哪位大家假借此名作的画。”
“若是这般,这幅画日后可能卖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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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钱,其他人也会知道娘子慧眼如炬。”
文人有些怪癖很正常,动不动就换笔名的人也不少,老板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你说得也有道理。”苏长安犹豫了一下,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如老板你告诉在下,这画是在何人手上收的,若真是大师之作,我也不会小气。”
老板有些犹豫,她收画之时,对方就嘱咐过,不要透露自己的消息,他并不愿被人打扰。
不过,这点纠结,在苏长安递上一张银票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娘子乃真心爱画之人,我想对方也一定乐意和娘子交个朋友。”
随后,苏长安就带着李惊鸿按老板指的方向,找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宅子。
苏长安上前叩门,不一会儿,门内就传来一道男声。
“什么人?”
“我姓苏,受孙娘子所托,有事前来。”
孙娘子?李惊鸿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不一会,对方开了门,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门后,神情憔悴,神色惊慌。
他小心环顾左右,确认没有其他人,才松口说:“你们先进来吧。”
两人踏入院子,苏长安一路很安静,但李惊鸿却越看越心惊。
这院子乍一看很普通,但仔细一看,简直奢华的吓人。
总有人以为穿金戴银就是富贵,实则恰恰相反,这只能表露出对方没有底蕴的事实。真正的富贵,实则都是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
就如这院子墙角栽的花,不知道的人只觉得漂亮,但李惊鸿却认出了其中一株正是市面上少见的魏紫,开得雍容华贵,绝非凡品,这般品相的花有市无价,根本不该出现在一座普通民宅里。还有桌上的茶具,上好的汝窑,角落的梅瓶,精致内敛,博古架上更是有不少珍品。
李惊鸿心里咯噔一声,看向苏长安的眼神越发深邃。
“五娘她是不是出事了?”
“是她让你们来的吗?孙安呢?她怎么没来?”
男子满心焦急,这一连串的问题可以看出他这段时间何等煎熬。
孙安,孙府大管家的女儿,看来自己果然没找错。
“郎君先莫慌。大人她派我们过来,也是不想郎君为她忧心。”
“那她为何这么久不来看我?”
“郎君有所不知,大人她最近在朝上遭人弹劾,不得不低调行事。不让孙管家过来也是这个原因,怕引起有心人注意。”
“那五娘她有没有事?五娘她是个好官,怎么会有人弹劾她?一定是污蔑。”那郎君话音刚落,眼泪就落了下来。
不得不说,眼前这男子,虽然能看出年纪已经不轻了,但眉目间依旧带着一种被保护的极好才会有的天真娇憨。落泪的时候更是梨花带雨,让人心折。
难怪孙侍郎家有糟糠,还是移情别恋了,到底是美色动人啊。
“孙大人位高权重,盯着她的人自然不少,而且孙大人在吏部为官,这次也是被人连累了。”苏长安出言安慰,脸上的关心也显得十分真诚。
再加上她有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哪怕那男子自认对孙侍郎一心一意,也忍不住对苏长安多了几分亲近。加上苏长安高超的套话技巧,很快就得到了不少消息。
比如这男子姓曹,他有一同胞妹妹,叫曹安丰,现在就在江陵为官。
比如他名下有一座孙侍郎为他购置的庄子,就在郊外无名山旁。
9. 第 9 章
第九章
二人从孙侍郎的外宅出来,天色已经晚了。
苏长安一脸平静,李惊鸿却是一脸神游天外,魂不守舍的样子。
今天的事对她的三观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贯尊重有加的长者居然背地里养了外宅,而且还置下了一笔不小的私产。
若是这样还意识不到孙侍郎身上有问题,那长临侯府恐怕宁愿换一个继承人了。
可李惊鸿还是不明白,苏长安这几日分明在她眼皮子底下,为何她就能找到孙侍郎的外宅,她这几日不是一直在随便闲逛吗?
被缠得没办法,苏长安只能解释到:“我查过孙侍郎,她于作画一道颇有天赋,刚入朝的时候,还曾以润笔费补贴家用。可十年前,她突然就封笔了,往常的名号也不曾再用过。”
“这又如何?”李惊鸿不解。
“你出身富贵,自然不知道,虽然本朝一直提倡高薪养廉,官员的俸禄和补贴远高于前朝,但对出生普通的官员来讲,想一家子住在京城,光靠俸禄是很勉强的。”
“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想些办法贴补家用,只要不过分,其余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当时孙侍郎按常理不该封笔?”李惊鸿反应了过来。
苏长安点了点头:“孙大人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她虽长于画作,但并不愿将自己的画当成一种谋生的手段。只是因为缺钱,所以不得以而为之。只有一种可能,能让她毅然封笔。”
“她……不缺钱了?”李惊鸿恍然。
“没错,只有这种解释了,而且,这笔钱一定不能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不能被别人知晓,这才让她这般费力掩盖。”
“所以,你猜到她有别的住处,用来藏匿一些见不得光的收入。”李惊鸿道。
“孙家人口简单,稍有变动就十分引入注意,孙侍郎这般小心的人,肯定会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苏长安点头。
“那你又怎么知道,那幅画背后是孙侍郎?”李惊鸿还是有些不解。
“我刚刚说了,孙侍郎其实是喜爱作画的,她只是不喜欢被逼着作画。生活上没了压力,有了闲情雅致,她肯定会忍不住动笔的。既然画出来了,想让更多人欣赏,也是正常的,只是她不会让别人知道,这幅画背后是她而已。”
“那你又怎么认出哪幅画是孙侍郎的?你知道她的名号?”李惊鸿追问。
“不,孙侍郎连身边人都瞒住了,我又怎么会知道?只是我找到了孙侍郎封笔前的画作,对她作画的风格有所了解,多找几家自然就能找到了。”
李惊鸿回忆起今天那个老板的话语,瞬间明白了:“画者籍籍无名,却能用上好的笔墨,原来如此,你就是这样认出来的。”
“对,没错。”苏长安也为自己今天的运气感到满意。
“若是我猜的没错,孙大人那座别庄恐怕会有惊喜。”
“那事不宜迟,不如明天我们就去庄子上探一探。”李惊鸿道。
“我正有此意。”
第二天,苏长安和李惊鸿就乔装打扮出发了。
因为是微服私访,所以她们只是扮成普通富贵人家,随身只带了一两个侍从就往郊外赶去。
而萧若轩此时正在宫里,听空青给他讲故事。
不得不说,自从京墨的位置空出来,大家为了上位,那叫一个卷,各显神通,想尽办法要在萧若轩面前露脸。
萧若轩对此来着不拒,打赏的也十分大方,并且深刻意识到,自己宫里原来人才不少,以前倒是自己浪费了。
这不,空青这样平日十分稳重的人,发现萧若轩对孙侍郎感兴趣之后,顿时掌握了说书技能。
“话说这朝中上下,孙侍郎可是出了名的重情重义。”空青一脸向往,“听说她与夫君少年结发,考中进士之后,也不曾抛弃夫君另娶佳人,甚至夫君不能生育,她也没有纳侧,而是从族中收养孩子继承家业。”
“真的吗?世上真有这般痴情的人?”有宫人不信。
“当然了,朝中诸公都是聪明人,若是假的,难道她们会看不出来?”空青不悦地瞪了对方一眼。
“孙侍郎…”萧若轩越发觉得熟悉,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想起来了。
上辈子,他也是听说过此人的,只是是在对方伏法以后。
听说这人表面上对夫君一心一意,两袖清风,其实背地里养了个外室不说,还贪污了大笔钱财,并将这大笔钱财都花在外室身上。
听说抄家之时,孙家主君手里不过几百两银子,连家用都很勉强,反倒那外室,庄子上有整整一箱黄金,够他衣食无忧几辈子。
“那孙侍郎不是已经被大理寺关押了吗?”萧若轩假作不经意地说。
“唉,听说孙侍郎因为膝下无子,所以对徒儿难免纵容了几分,如今徒弟出事,她也得受牵连。”空青话中满是惋惜。
“你怎知她不是面上装的好,其实是罪有应得?”萧若轩对苏长安的判断很有信心,长安既然敢关押她,那对方十有八九真有问题,而且自己的记忆也正是如此,那孙侍郎就是个虚伪的女人,骗了天下人。
不对!
萧若轩突然想起一件事。
上辈子,也是长安找到证据,将此人定罪。但也因此受了伤,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自己当时看见太女姐姐入宫求药,就连母皇都派了太医到博远侯府上,如今想来,长安一定伤的不轻。
遭了,长安已经开始追查那孙侍郎了,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伤了她怎么办?
“我要出宫一趟,广白,你跟我去。”萧若轩立即起身,快步向殿外走去。
广白想起前几日的事,瞬间意识到萧若轩是担心苏长安,赶紧跟了上去。
“长安现在在哪?”萧若轩看着马车外的景色,恨不得这马长出翅膀,立刻飞到长安身边才好。
“苏大人今日和李御史去了郊外无名山。”女帝既然宠爱这个儿子,自然对他的安全不曾轻忽。萧若轩身边一直有人保护,这些人虽然不能飞天遁地,但比起普通侍卫,不管是潜行,暗杀,或是跟踪窃听都是行家。就连苏长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行踪也被掌握的清清楚楚。
也幸好萧若轩对她并无恶意,反而命令这些人保护她,不然这次苏长安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
此时的孙侍郎别庄看上去还是一派风平浪静的模样。
庄子外面,农人正顶着太阳,在烈日下干活。
汗水顺着他们的脊背往下流,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湿痕,然后瞬间就干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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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借问一下,附近可有休息的地方?我与阿姊路过此地,水已经喝完了,需要找地方打些水。”苏长安对路边一个老丈开口道。
那老丈何时见到这般风华的贵人,当即表示,自家就在不远处,贵人可到自己家稍作休息,喝些水。
李惊鸿正要开口,苏长安已经笑着答应了:“那就麻烦老丈了。”
到了那老丈家里,苏长安发现他家还有其他人。
“那是小老儿的独女,如今正在家读书,明年就要准备府试了。”老丈提起这个女儿,眼睛简直要发光。
不过,对农家来说,能出一个秀才,确实也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老丈放心,令爱明年定能高中,也不负你这些年的栽培。”
“谢贵人吉言。”老丈显然十分高兴,话夹子也渐渐打开。
苏长安耐心和他聊天,渐渐就把话题引到了旁边的庄子上。
老丈也没多想,以为她们只是好奇,便实话实说了:“那庄子啊,唉,真是太可惜了。”
“老丈为什么这么说?”苏长安来了兴趣。
“那片土地可是上好的水田,平时八十两一亩也没人愿意卖。偏偏那上好的田没人耕种,一年年的荒废在那,岂不可惜?”老丈十分惋惜,捶胸顿足地好像那是他的地一般。
不过苏长安也能理解,对农家人来说,土地就是生命。
荒废田地真是再罪恶不过了。
“那庄子的主人就不管不问?”苏长安接着问道。
那老丈刚要回答,就被人打断了:“爹,别人家的事,你少说一点。”原来是老丈的女儿,不知什么时候从屋子里出来了,恰好打断了老丈的话。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老丈不满地嘀咕几句,但还是岔开了话题。
苏长安抬头,看着那年轻姑娘,冲她微微一笑,接着陪老丈聊天。
过了一会,苏长安借口饿了,给了老丈五两银子,拜托他去张罗一顿饭,老丈拿着钱,高高兴兴地走了,临走时还嘱托女儿,要好好招待贵人。
等老丈一走,他女儿立刻变了脸色:“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又想干什么,我和我爹什么都不知道,请你们吃完饭就离开吧。”
李惊鸿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下过面子(苏长安除外),当今就冷下脸来。
反倒是长安,一脸意料之中的平静:“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看来你早就知道那庄子有问题?”
“哼,短短三年,这附近已经有十多个人死了。这些人有的是混混,也有农家子弟,还有些过路人。被发现的时候都在后山,连尸体都快被野兽啃光了。”
“我劝你们也别多管闲事了。”女子的态度十分冷淡,若非怕连累她父亲,恐怕这些她也是不愿说的。
“为何不报案?”三年死上十多个人,这可不是小案子,可苏长安在大理寺并未接到报案。
“报了,官府说是野兽所为,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女子冷漠地说。
“这些死者都靠近过那个庄子?”苏长安微微皱眉,看来这庄子比自己想的要戒备森严。可若是不去,时间拖得久了,难免会有变数。若是等他们将证据转移或销毁,那自己也拿他们没办法。
不行,总得去探探虚实。
10. 第 10 章
第十章
“喂,我们真的就这么直接过去?不用等到晚上?”李惊鸿跟在苏长安身后,十分忐忑。她一贯觉得自己胆子挺大的,没想到跟苏长安比起了,她简直算得上安分守己。
苏长安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以后少看点话本。”
“不是,你什么意思?”李惊鸿表示自己不是没有脾气的。
苏长安叹了口气:“晚上?你会夜视吗?晚上看得清方向吗?”又不是现代社会,到处都有路灯。这么荒僻的地方,万一迷路,那是给野兽加餐呢。
“而且晚上被人发现了,人家完全可以把你当成贼匪,到时候一拥而上,你觉得自己能脱身?”这庄子明显是有人守卫的,她们两个人论智力自然不怕,可论武力,压根就是给别人送菜的。
苏长安也羡慕武侠小说里高来高去的大侠们,穿个夜行衣就能在黑夜里四处穿行。但她和李惊鸿两个,加起来战斗力也就抵得上一只鹅,还是算了吧。
“可就这么直接去,不会打草惊蛇吗?”李惊鸿回想起刚刚听到的,各种人靠近那庄子的惨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还年轻,还不想变成林子里一具白骨。
“放心吧。”苏长安安慰她,“就算这里是郊区,也是京城啊,毕竟是天子脚下,想一手遮天,一个吏部侍郎还做不到。”就算是从前死的那些人,大都是没什么权势,或者外地来的人,看来对方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下手。
“对啊,这里可是京城。”李惊鸿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愤怒。
到底是谁给了她视人命如草芥的胆子。
能当御史的,多多少少是有些愤青的,她们连女帝都敢喷,一个侍郎,李惊鸿还真不怕。
回头我定要在朝上,参她一个草菅人命之罪!李惊鸿在心里暗暗想着。
“记住,现在我们是一族的堂姐妹,眼下考中了举人到京城来准备明年春闱。这次拜访是想在附近置产,所以来打听情况,明白了吗?”离那别庄越来越近,苏长安又对李惊鸿嘱咐了一遍。
“举人的身份不是普通百姓,失踪了定会有人追查,不能轻易抹平。可以让那庄子上的人有所顾忌,你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李惊鸿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随后,二人扣响了大门。
“不知二位是?”开门的是一个穿着还算正式,好像管家的中年男子。
对方扫了眼苏长安和李惊鸿,似乎被她们华贵的衣服镇住了,脸上原本的不耐瞬间转变成了笑容。
苏长安也露出一个浅笑:“这位郎君,我与族姐姑苏人士,此次进京赶考。族中想在附近置产,所以我们姐妹前来贵处,打听一下情况,不知贵处主人可在?”
苏长安没有多说什么,但一个能在此地置产的人,家境定是不差,这点,这别庄的人自然也能看出来。
那管事眼珠微微一转,态度十分谦卑却坚定地说:“两位娘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家主人现在并不在庄子上,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对此地产业也不清楚。两位娘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那管事话说的好听,姿态也放得很低,但是赶客的态度也是明明白白,人家压根就不打算让她们进去。
苏长安见状,低头给了李惊鸿一个眼神,于是李惊鸿就一副傲慢娇纵的样子开口了:“阿妹何必与这下人废话,回头我就让人把这庄子买下来。哼,我姑苏陈氏还买不起区区一个庄子。”
姑苏陈氏?那个掌握了江南数十家绣坊,甚至垄断江南织锦业的姑苏陈氏?
那管事的看李惊鸿满脸不虞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若是那个陈氏的话,别说买一个庄子,十个都没问题。这种纨绔子弟,为了赌一时之气,花下重金的事也不罕见,虽然自家主子不怕区区一届商贾,但眼下情况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位娘子言重了,在下并无冒犯两位娘子的意思。”管事笑着赔不是,到显得苏长安她们咄咄逼人。
“既然两位想看,小的对此地也有几分了解,可为两位娘子解惑。”管事一边说,一边把门打开,迎她们二人进去。
李惊鸿抬高下巴,故作姿态道:“这话说得才像样,以后招子放亮点,别再狗眼看人低。”
“是是是。”那管事连连应是,虽然对方说话难听,但李惊鸿这种态度反而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打发走也就罢了。
等到了花厅,管事招呼她们坐下,随即命人端来了茶叶,还有一名年轻俊美的男子上前给她们泡茶。
“这可是主家珍藏的上品茶叶,今年新到的雨前龙井,两位贵客还请品尝。”管家一边介绍,一边打量着她们二人的表情。
只见苏长安微微嗅了口茶香,就放下茶盏,不再碰触。而李惊鸿则是喝了一口之后,眉头皱得紧紧的:“上品雨前龙井?哼。这茶普通也就算了,居然还是陈茶,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说完,起身就要走,苏长安都差点没拦住她。
管事赶紧把人拉住,一边赔不是,一边示意泡茶的男子赶紧请罪。
好一番折腾之后,李惊鸿这才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而管事经过这几番试探,更相信这两位就是普普通通的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应该真得是偶然找到这的,不是谁的探子。
别的不说,那茶虽是陈茶,但保存的很好,除了那些非新茶不喝的人,其他人很难喝出区别。而那两位,都是只问茶香就能发现不对,可以想象她们平时的生活质量定是不差。管事的实在想不出,谁会用这样的人做探子。
于是,接下来管事尽心尽责地和她们二人做介绍,将附近田地的位置,价值,都说的清清楚楚,一心想把两人赶紧打发走。
而苏长安也打起精神,和管事的套话,时不时把话题扯到这庄子的主人身上。
奈何这管事实在是油盐不进,看似说了很多,但关于庄子主人的话,半句重点都没有。说来说去都是些模糊笼统的空话,哪怕李惊鸿隐隐威胁,也毫不妥协。
苏长安和李惊鸿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样绕下去,自己二人恐怕是查不到什么东西了。
于是,苏长安扫了李惊鸿一眼:快点!我再拖下去,他们就要怀疑了。
李惊鸿回了一个眼神:你怎么不自己来?
苏长安:谁叫你那一身纨绔气场浑然天成,做出什么事人家都不怀疑。
李惊鸿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妹妹,你们先聊,我最烦这些事了,我出去逛逛。”说完,李惊鸿就不顾那管事的阻拦,大步出了门。
那管事没想到李惊鸿不按常理出牌,人都懵了。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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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安才悠悠地说:“见谅,我阿姊她就是这性格,从来不爱管这些事。管事就多包涵吧。”
管事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杀气。随后又不得不忍下去,转而吩咐身边刚刚泡茶的俊美男子:“小五,你去贵客身边照顾着,别让贵客迷了路。”迷路两个字,他说的咬牙切齿。
很显然,这庄子里,真的有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东西,而这管事恐怕也是知情人。
苏长安垂目沉思,心里微微有些忐忑,自己这次就这么出来,还是有些冲动了。
这边苏长安和那管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二人心思都没放在聊天上。
而另一边,李惊鸿倒是如鱼得水。
她就像一只哈士奇,带着满脸好奇,到处乱逛。
名为小五的男子跟在她后面,一边想办法劝她回去,一边还要拦住她时不时往某些地方窜,只觉得心累无比。
偏偏,李惊鸿突然眼珠一转,拉住了小五的小手。
“美人,你如此美貌,在这破庄子里,到是浪费了,要不我和你家主人讨了你,以后你就跟我如何?”说完,李惊鸿一只手还摸上了人家的小脸蛋,脸上还露出了色眯眯的笑容。
“我已经考上了举人,明年春闱之后,说不得我就是当朝进士了。跟着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荣华……”话还没说完,李惊鸿就被一把推开,随着一声“登徒子”,李惊鸿的屁股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她五官扭曲。
而苏长安收到她阿姊调戏人家下人不成反而摔倒的消息时,心里都默默赞叹了一下李惊鸿敢于牺牲,勇于奉献的精神。真是太拼了,这可是御史台最年轻的御史啊,在京城也是人人夸赞的人中龙凤,不知道多少郎君想嫁给她,她都不为所动。为了破案,这么扯的理由都用的上,也是不容易啊。
心里感叹着,面上苏长安却一副生气的模样:“我阿姊何等尊贵,一个小厮,被我阿姊看上是他的荣幸,他还拿娇不成?”
“你们主家到底是谁,这事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姑苏陈家可不会罢休。”苏长安说完,不等那管事的解释,一甩袖子,出门赶到李惊鸿身边。
于是,在两人的努力(胡搅蛮缠)之下,李惊鸿终于凭着摔倒时脚扭伤这个理由,和苏长安一起留在了庄子里。甚至,在她一力要求下,名为小五的男子也被派来伺候她,让她出气。
扶起李惊鸿的时候,苏长安感觉她在自己手心写了几个字,她努力辨认,发现她写的是,“小五,会武”。原来,刚刚她故意去拉小五的手,发现对方手上有明显的老茧。
若是小五是个普通奴仆,手上有茧是不奇怪的,毕竟奴仆每日做工,一双手怎么可能白白嫩嫩。但小五那张脸和他表现出来的气质明显不是普通奴仆,有这么一双手就显得奇怪了。
只能说,他的身份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麻烦。
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个庄子,居然秘密还挺多。
一个普通管事,却能处处表现的滴水不漏,比之侯府的大管家也不遑多让。
一个端茶的侍从,很可能武艺不凡。
而且,苏长安还注意到,这庄子里其他下人,也称得上训练有素,素质极高,不像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甚至不是孙侍郎这种寒门出生的官员能培养出来的。
看来这水果然很深啊。
11.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太阳渐渐西沉,随着最后一丝日光消失在天际,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苏长安向窗外望去,除了这庄子里有零星灯火闪烁,外面都是一片漆黑。
附近的农家可没有钱去买蜡烛,就算买了,没有重大的事情也不会随意点燃。所以一眼望去,就是没有边际的黑暗。配合山林中传来的阵阵野兽的啸声,更让人胆寒。
“小五,去帮我倒杯水。”
“你会不会倒啊?这水八分烫足以,这么热,你想烫死我?”
李惊鸿躺在床上,对一边的侍从小五颐指气使,将纨绔子弟的样子演得入木三分,苏长安见了都想打她。
“小五,去厨房帮我端份糕点,我饿了。”
“我不要太甜的,会腻,也不要太硬的,晚上不好消化。”
“什么?没有,没有你让他们现在做啊……”
李惊鸿仿佛瞎了一般,不顾小五铁青的脸色,拼命在作死的底线蹦跶。一旁的苏长安看在眼里,只觉得小五下一秒就想用手活活掐死她。不过,也许被管事嘱咐过什么,小五终究没有动手,咬着牙走了。
这次,他过了很久才回来,想必是无师自通了摸鱼大法。果不其然,等李惊鸿又让他去煎药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苏长安目送他气呼呼地离开,在门口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给李惊鸿打了个手势。然后李惊鸿一下子从床上翻了起来,腿上哪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两人头凑到一起,李惊鸿压低声音,把自己白天看到的,小五拦着不让她去的地方都指了出来,两人决定出去寻找线索。
她们二人现在的位置是在庄子前院的客房,周围则是仆人和家丁住的房子。
好处是离大门还算近,有什么情况逃跑比较容易。但坏处也很明显,周围这么多人,而且都是这庄子上土生土长的人,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很容易被人发现,这恐怕也是那管事故意安排的。
不过,苏长安是轻易服输的人吗?她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遇到的困难可不比谁少,但凡没点手段,早被人吃干抹尽了。
她本就生得好,气质又清雅端庄,很容易便能得到别人的好感。更别说这些庄子上的许多男子哪见过这等绝色,被她看一眼,骨头都要酥了,聊起来更是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只是这些下人本身也不知道什么重要消息,只能靠苏长安自己判断整理。
她就这么出去逛了一圈,就从那些下人口中套了不少话。
比如西边那个院子以前死过人,所以晚上偶尔会有声音传来,疑似女鬼作乱,管事特意封了那院子,不让大家进去。
还比如管事的有个姘头,有人撞见过他半夜三更在树林里和一个女人幽会,不过也有人说那明明是个男的,管事他好龙阳。
再比如说后山的林子里有大虫(老虎),之前庄子里有人偷了主家财物想逃,结果被林子里的大虫给吃了…
将这些消息过滤提取之后,苏长安分析出了不少东西。
首先,西边的院子肯定有问题。女鬼?这种话也就骗骗下人,真有鬼,干嘛不找和尚超度,不找道士做法,直接就把院子锁了?
恐怕是怕这庄子里的人误闯进去,发现里面的秘密,才故意传出这种流言。
其次,苏长安还发现这庄子上的下人一半是庄子上的佃户,以及他们的子嗣,另一半则是管事的从外面买来的。买来的这些人都是外地口音,而且和管事走得更近。两帮人互相看不上。
不过共同点就是这庄子上的人除非生病死亡,不然是不会离开这庄子的。因为他们很多人,离开了庄子就无处可去。
而那些想离开的人,他们的下场也很清楚,就是死在猛兽口中。
苏长安可不相信那些人真这么倒霉,前脚跑出去,后脚就被老虎吃了,这老虎要是真这么危险,当地官府若是迟迟不处理,绝对会被判一个失察之罪。真当御史台是吃干饭的?人家也要业绩的。
这些传言再次从侧面印证了这座庄子的古怪,苏长安决定不再拖延,马上行动起来。
可是等两人真的偷偷潜入到西院,却发现眼前的一切似乎真的如下人们说的,这个院子早就荒废了,根本没人会来这里。
苏长安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挡住吹来的风,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观察周围。只见院子里杂草丛生,屋子里的木头都被虫子蛀空了,透着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整个屋子看上去摇摇欲坠。院子里还有一口枯井,据说西院的女鬼生前就是从这井里跳下去的,所以这井被人封了起来,上面还压着一块巨石,但依旧显得阴森森的。
随着一阵风吹过,李惊鸿打了个寒颤,默默伸出一只手,拉住苏长安的袖子,离她近了些。
苏长安向前走了两步,环顾四周,仔细观察了一下,看附近哪里适合藏东西。
在屋子里仔细翻找了一番之后,她把目光投向了院子中间的水井。
“你该不会是想…”李惊鸿顺着苏长安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口井,不由得死死捏住苏长安的衣袖。
“我不管,我是绝对不会下去的!打死我都不去!”李惊鸿声音越发尖利,透出一股宁死不屈的倔强。
苏长安也只好伸手安抚她:“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怎么可能让你下去。”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再说了,就算真的有,她又不是我们害的,害她的人都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苏长安就大步走了上去。
走近一看,井口被堵得死死的,那巨石也很重,凭她们两人的力气,肯定是搬不开的。
李惊鸿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有些失落:“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井等我们回去后想办法也不迟。”
苏长安却好像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只见她沉思不语,目光扫过井上木质的绞盘,横轴,眼中灵光一闪。
随后,她掰下这横轴,仔细观察一番之后,居然打开了一个隐藏的盖子,然后从里面掏出一本小册子。
“这应该是一本账册。”苏长安大致翻了一下。
李惊鸿震惊了:“这你都能发现?你怎么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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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安指了指屋子里的大梁:“这屋子这么粗的大梁都被蛀坏了,这井上的木头却好好的,没被蛀,也不曾腐烂,想必定是有人及时更换了。你说好好的,这井都不用了,谁会那么无聊,更换一个横轴?自然是因为里面藏了东西啊。”
李惊鸿这才恍然:“不愧是你,这都能发现,孙侍郎栽的不冤。”
拿到东西,两人就悄悄潜回去。
”回去把账册藏好,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走。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走远了。”苏长安觉得此行还是很顺利的,眼下只要偷偷回房间,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就好了。
谁料眼看就要到客房了,一个人影却站在了客房门口。
苏长安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声。
“两位贵客这是大半夜睡不着,出去赏月了?”小五手中捧着一碗药,笑意盈盈。
苏长安注意到他手中的药已经没了热气,看来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不止一会,只怕这回很难敷衍过去了。
李惊鸿“刷”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扇子,故作风流的说:“美人你猜得不错,今晚月色皎洁,让我诗性大发,美人可愿与我同赏月色?”
苏长安瞥了眼天空那细细弯弯的月牙,简直想捂脸:这理由,找的也太敷衍了。
果不其然,那小五将手中的药碗一扔,正色道:“看来两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小五只好得罪了。”说着,就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苏长安立刻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一把粉末,洒向对方,然后拉着李惊鸿就跑。她到底不是没有准备,那粉末是来之前特意配置的,虽然无毒,但对呼吸道的刺激很大,会让人眼睛不住流泪,鼻子和嗓子都会极不舒服,好歹也能拦他一会。
也幸好这小五大意,仗着自己会武,没把苏长安和李惊鸿放在眼里,自己一个人在那守株待兔,结果被暗算之后,一时还真追不上她们二人。
眼看苏长安和李惊鸿就要冲出去,小五立刻吹响了一个哨子,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从房内出来,追在她们后面,火光连成一片。苏长安眼看她们两个就要跑出庄子,可外面就是树林,时不时还有野兽的啸声传来。
前有野兽,后有追兵,苏长安咬咬牙,回头看了一眼,还是跑到了林子里。
而追兵看到她们进了林子,一时也都停住了脚步。夜晚的丛林危机重重,他们大多也就是普通人,不是死士,怎么会不怕。
只是看着脸色铁青的管事,谁也不敢迈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管事高声催促,同时又许以重金:“谁抓到那两个小贼,我就赏金十两。”
十两黄金,足够在这附近买上几亩好田,快快活活地当个小地主,不必再如此劳累了。
于是,庄子上那些人瞬间就充满了勇气,争先恐后地往林子里走去。
“快,再跑快一点。”苏长安拉着李惊鸿,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林子里十分昏暗,后面的追兵手上还有火把,眼看两人和追兵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李惊鸿惊慌之下,被地上的树根一绊,整个人往前跌去。
12.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李惊鸿狠狠摔倒在地,膝盖上都有血渗出,但她愣是把嘴边的痛呼咽了下去。
她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但是却一把将回头要扶她的苏长安推开。
“你别管我了,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是李家的继承人,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你带着账册快跑,我正好帮你拖延一点时间。”
李惊鸿害怕的手都在抖,可是她却故作淡定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还一个劲地劝苏长安快跑。
但苏长安知道,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这帮人的作风如此肆无忌惮,一个朝廷官职未必拦得住他们。甚至可能会让他们更坚定地杀人灭口。
虽然不知道这账册的具体内容,但账册对他们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找不到账册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孙侍郎既然在这附近经营多年,恐怕这附近到处都是她的人,那管事完全可以一手遮天。
就算她们在这里死亡,他们也能做成被野兽袭击的模样,就像之前那些丧生在兽口之下的人一样。
“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苏长安也急的满头汗。
她拼命想扶起地上的李惊鸿,却发现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不等她惊叫,那人就捂住了她的嘴。
“是你?”原来竟是上午见过的人,那个老丈的女儿。
“嘘,跟我来。”那女子和苏长安一起将李惊鸿扶了起来,随后就带她们走了一条很隐蔽的小路。
苏长安有很多话想问,但眼前逃命重要,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直到她们走进一个隐蔽的洞口中躲藏起来,追兵的动静也离她们越来越远,苏长安才暂时松了口气,有精力搞清眼前的情况。
“多谢娘子救命之恩。”不管对方为什么这么巧合的出现,如果不是她,自己二人刚刚只怕是逃不掉的。就冲这点,苏长安就得冲对方真诚道谢。
那女子冷着一张脸,语气也冷冰冰的。
“只是凑巧罢了。没想到你们真的这么莽撞,我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要去那的吗?”
“娘子想必也猜到了,我们职责所在,不得不去。”苏长安说得很真诚。
对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冷冰冰的丢下一句:“明天一早你们就赶紧走,要是再被发现,我也救不了你们。”说完,就低下头,摆出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
夜里,苏长安和李惊鸿都没敢睡着,只是闭上眼,微微眯了会,养养精神。
虽然周围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声音,但刚刚死里逃生,她们实在累的不想再动弹了。
但她们不知道,那些追她们的人此时也遇到了麻烦,萧若轩他带着大队人马,终于赶到了。
“废物,我让你们保护她,你们就是这么保护的。”萧若轩一脚踢开一个黑衣男子,踢完又嫌不够,还上去踹了一脚。
“属下无能。”黑衣侍卫一声不吭,只是默默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好请罪。他很清楚这次确实是他们大意了,无论多少理由,他们把要保护的人跟丢了,这是事实,没什么好辩解的。
“主子,谁也不知道这庄子上有高手,他们也是怕被那高手发现,才没敢潜进庄子里。苏大人出事又太突然,他们来不及反应也是有的。”
“他们虽然失职,但眼下需要人手,不如让他们戴罪立功,赶紧把苏大人找回来。”广白看萧若轩气都发出来了,这才开口。
“还不快去找人,哪怕把这山给掀了,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还有那些人,竟然敢袭击朝廷命官,一旦遇见,立斩不赦。”萧若轩看着眼前的林子,想起上辈子苏长安伤重到整整两个月没上朝,心里的火焰就控制不住地燃烧起来。
不过,跪在地上的黑衣侍卫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顶着萧若轩想杀人的目光开口道:“殿下三思,苏大人现在下落不明,万一落入敌人之手,若是动作太大,把那些人逼急了,恐怕会杀人灭口,到时候苏大人岂不是更加危险。”
萧若轩狠狠地将手中的杯子掷到地上,碎片四溅:“他们敢伤长安,我就夷他们三族。”
不过,再怎么生气,萧若轩也知道属下的担忧不无道理。上辈子长安就跟她讲过穷寇莫追,人被逼急了,都会孤注一掷,更会想办法拉几个人一起死。
“你们兵分两路,一明一暗。一队人马负责吸引对方注意,另一队暗中找人。”萧若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
“我也跟你们一块去找。”想到长安还未脱险,萧若轩心急如焚,怎么坐的住。于是他不顾属下反对,坚持连夜上山。
萧若轩带的人一部分是女帝赐给他的侍卫,另一部分是出发前太女借给他的人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至少不是这些庄户能抵挡的。
很快这些人就顺着地上的痕迹追上了那些庄户,一照面就快速将他们擒下。
经过当场拷问,他们知道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苏长安目前并未被他们捉到,反而整个人好像突然消失了。坏消息是庄子上的管事和一个武艺高强的侍从已经去追了,他们甚至还带了几条猎犬。这庄子上的猎犬鼻子很灵,以前有想逃走的人,都是被这些猎犬闻着味找回来的。
萧若轩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了树上,发出“啪”的一声响:“立刻马上给我去找。找不到人,你们也别回来了。”
随即众人分散成数个小队,去不同方向搜查。
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就看谁先找到苏长安她们。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山洞里,苏长安眉毛微皱。她的耳朵一贯很灵,而且晚上很安静,微小的声音也能传得很远。
“是有狗在叫!”李惊鸿震惊。她现在有些发烧,惊吓加上刚摔的那一跤,她脸色都有些不正常的微红。
“狗叫?会不会是狼嚎?”若是狗的话,那肯定是被人驯养的,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不,确实是狗,他们追上来了。”老丈的女儿脸色苍白,十指攥得紧紧的,显得十分恐慌。
“这里不能待了。这附近有水源吗?我们去水边。”苏长安起身,同时将李惊鸿扶了起来。
“水源…,有,这山上有一条小河。”
“那我们去水边,水可以隔绝气味,动作要快一点。”话音刚落,苏长安就架着李惊鸿向洞口走去。
“麻烦娘子为我们指出路线,这些人是冲我们来的,娘子完全可以换个方向避开这些人,无须受我们牵连。”明明危险就在眼前,但苏长安却显得很平静,只是眼睛亮的惊人。
“不,我带你们去,我水性还不错,应该能帮到你们。”说完,这姑娘仿佛下定了决心,直接走在了前面。
她们一路埋头赶路,这姑娘对路很熟悉,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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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抄个近路。路上一些猎人留下的陷井也被她利用起来拖延时间。
但她们三个说到底都是普通人,其中还有一个病号,体质和习武之人比起来天差地别。即使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在小河旁,她们还是被小五追上了。
苏长安她们此时很狼狈,满身的汗,话都要说不出来,当然对方也好不到哪去,早没了一开始气定神闲的样子。
“怎么,不跑了?”小五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我说你们怎么跑的这么快,原来是家贼难防啊!”他看了那姑娘一眼,气愤地说:“霜华,大人对你可不薄,你能读书还多亏了大人资助,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那名为霜华的女子似乎一下子崩溃了:“对我不薄?我姐姐怎么死的,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我读书就是为了考上进士,能上奏陛下,我要把你们这些家伙通通送上断头台。”
小五明显也很诧异,显然这些年,他们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不过,就算被发现了,他也不觉得心虚:“你和你姐姐一样,放着荣华富贵不要,非要找死,那也怪不得我了。”
说完,他提起剑就冲了上来。
苏长安故技重施,一把粉末朝对方洒了过去。
小五果然下意识地转变方向,避开了那粉末,而苏长安则大呼一声:“快跳!”
于是霜华一下子就跳到了河里,然后苏长安将李惊鸿也推了下去。
霜华会水,她从水中捞起李惊鸿,深深看了眼苏长安,就顺着水流往下游去。
小五正要追,苏长安从怀里掏出那本账册,在自己身前晃了晃。
“把账册交出来。”小五果然停了下来。
苏长安有恃无恐地笑了:“这账册应该对你们很重要吧?甚至比你本人还要重要一点。”
小五冷下脸来,凑近欲夺。
苏长安则作势欲撕,半点都不犹豫地将账册撕开了长长的一个口子。
果然,小五不敢再动了。
“把账册给我,我可以放你一马。”小五见威逼不成,只能利诱。
“你当我傻吗?”苏长安完全不信,“我前脚给你,后脚恐怕就会变成猎犬的大餐。”
“就算你不给我,又能撑得了多久?”小五满脸自信:“这次我可不会再让你逃掉。”
他话音刚落,一支羽箭穿破黑暗,射了过来。他闪躲不及,只能避开要害,那箭直直地从他后背穿过,箭尖透体而出。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没有回头,反而立刻冲苏长安冲去,想要将她作为人质。
而苏长安的反应是,又朝他洒了一把粉末,只是这次他没有躲:“你以为我被骗了一次,还会被你骗第二次吗,不过是些泥土罢了。”
谁料那粉末一接触到他的面部,他立刻就涕泗交加,眼睛也完全睁不开。
苏长安看他被人压倒在地,嘲讽地说:“你知道兵不厌诈吗?”
“阿镜,你没事吧?”萧若轩扶着她的肩,上下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伤口才放开她。
苏长安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诧异,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些:“青雀,你快让人顺着这河去找李御史和另外一个小娘子,我怕她们出事。”
萧若轩回想起刚刚危险的场景,有心要说她几句,却又舍不得。最终只能将她抱上马,让其他人去找人,然后带着苏长安下了山。
13.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青雀。”
“青雀~”
苏长安轻声唤他,可对方牵着马,在前面头也不回,更没有应声。
两人身后,其他人远远跟着,谁也不敢靠近,生怕又惹了这位喜怒不定的主子。
“青雀,你在生气吗?”苏长安俯身,长发顺着肩膀滑落,幽幽暗香拂了萧若轩满面。
“没有。”萧若轩微微侧过头,有几分倔强地说。
“真的没有?”苏长安见他不自在的样子,不知怎的,就想逗逗他,故意靠近他耳畔,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上。
“当…当然是真的。”萧若轩脸都红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眼看对方要炸毛了,苏长安也见好就收,轻笑一声,重新挺直肩背。
“还未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苏长安正色,严肃地道谢。
今天确实是她大意了,虽然她还有后手,但如果萧若轩不来,她至少也要重伤,绝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毫发无损。
“苏大人既然知道此事危险,为何还要以身犯险?”萧若轩一直不说话,就是怕自己会和长安吵起来,可现在他实在忍不住。
“不管是那个处处和你作对的李惊鸿还是一个此前素未谋面的女子,你都能为她们考虑到,你为什么不为你自己多想想?你要是受伤怎么办?你也不会武啊!”萧若轩忍不住低呵。
“青雀,你是在担心我吗?”苏长安闻言,扭头冲着萧若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谁要担心你?”他咬牙,坚决不承认自己当时简直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那你大半夜赶过来,是来踏青?”苏长安一声轻笑。
“……”萧若轩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青雀,你是在害羞吗?”
“苏!长!安!”
苏长安一天奔波劳累,早已困倦不堪。强撑着等到李惊鸿她们二人被平安找到的消息后,就一头栽在客栈的床上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所以她并不知道夜色中有人在她床前站了一整夜。
萧若轩凝望对方的睡颜,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缩了回来,心中回荡着后怕和无力。
重来一世,自己发誓要保护好她的,结果还是让人在眼皮底下伤到了她。自己真的能保护好她吗?
第二天,萧若轩直接将苏长安送回博陵候府,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带着账册去了东宫。苏长安明白他的好意,知道他是不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所以配合地传出了自己受伤需要修养的传言,闭门不出,愉快地带薪休假,还能挣一波同情分。
而朝堂上则因为这一本薄薄的账册,引出了不小的风波。
孙侍郎早就被柳家拉拢,因为吏部的位置重要,孙侍郎在柳贵君一系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不少人手都是经过他分派到各个位置。眼下孙侍郎一倒,拔出萝卜带出泥,柳贵君一系,不少人被牵连其中,就连柳家都有人被牵扯进去。不出十天,柳贵君一系的势力就被狠狠打击了一番。
只是,不等太女她们乘胜追击,女帝直接快刀斩乱麻,处置了孙侍郎。其他涉案官员杀的杀,贬的贬,虽然柳家损失很大,但也让此事就此结束。于是柳贵君一系也能顺利收尾,保存实力,不至于伤筋动骨。
太女一系虽然失落,但也知道,这是帝王平衡之术。想凭借一个孙侍郎就把柳家完全拉下水是不可能的。这次能狠狠从柳家咬下一块肉已经算不错了,来日方长。
“殿下,苏大人这次立下大功,殿下定要好好嘉奖才是。”也有平日与苏长安关系不错的大臣,提起苏长安在此事中的贡献,替她在太女面前表功。
“放心,孤心里有数。”太女想起自家一大早就跑到博陵候府的弟弟和女儿,哼,两个小没良心的。
“师傅,师傅…”阿桐不必别人抱,自己就奋力迈着小短腿,熟练地跑进了苏长安的院子。
苏长安虽不知道她今日会来,但看到自己粉嘟嘟的小徒弟还是开心地将她一把抱到怀里。
“师傅,你是不是受伤了呀?”阿桐两手环着苏长安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师傅是不是遇到坏人呀?师傅不怕,阿桐帮你打坏人。”
苏长安笑着逗她:“谢谢阿桐。不过,坏人很厉害,要是阿桐打不过坏人怎么办?”
小姑娘愣住了,随即看了眼自己肉乎乎的小胳膊,自信地说:“不会哒,阿桐可厉害了,阿木,阿水,她们都打不过阿桐。”在小姑娘眼里,只要被她的小胖手打到,被她的小短腿踢到,敌人就会啊的一声倒下了。
她可厉害了,一定能帮师傅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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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师傅就等阿桐帮师傅打坏人啦?”苏长安笑得温柔。
“嗯!包在阿桐身上。”阿桐开心地点头。
还不等她继续和师傅贴贴,就被人拎着脖子,从师傅怀里揪了下来。
“舅舅快放开阿桐,坏舅舅,阿桐不跟你好了!”阿桐愤怒地看着萧若轩,张牙舞爪的样子,像一只小螃蟹。
萧若轩不紧不慢地将她放到地上:“阿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整天粘着你师傅,成何体统?”
“哼,坏舅舅,阿桐不理你了!”阿桐哼的很大声。
“哦,这样啊,那以后舅舅再出宫,就不带阿桐了?”萧若轩继续逗她。
阿桐顿时委屈了,可是论口舌她是绝对比不过坏舅舅的,所以她跺了一脚扭过头:“师傅,你看他,他欺负阿桐。”
“爱哭鬼,略略略……”萧若轩也不甘示弱,十分幼稚地冲她做了个鬼脸。
哼,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苏长安看到眼前宛如幼儿园小朋友斗嘴的画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主子,李家来人了。”侍从的声音传来,分明有些急促。
“李娘子,别…”侍从在门外刚通报完,门就被人直接推开,一阵女声随之传来:“哎呀,有什么好拦的,我和你家主子也是过命的交情了,还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苏长安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这个李惊鸿,生死线上走一遭,怎么还是这般模样。
不料,苏长安刚抬头,就看到李惊鸿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郎君。
苏长安艰难地挤出一个笑:“飞鸿,你怎么也来了?”
李惊鸿大大咧咧地开口:“我弟弟一听我们遇险,当场急的眼泪丢下来了。这不,听说你受伤了,一定要过来看你。”
“我都跟他说了,你这么狡猾的一个人,怎么会没准备呢,他就是不听,非要来,到底谁是他亲姐姐…”
李惊鸿心很大,自个儿说个不停,苏长安却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在慢慢降低,眼看着都能结冰了。
再一抬头,萧若轩和李飞鸿正在对视。
他们脸上都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可目光相交,却似乎有电流划过,苏长安似乎能听到耳边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
14.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李飞鸿和他姐姐长得并不像。
比起李惊鸿精致美丽的脸蛋,李飞鸿的小圆脸略显平凡,只能称得上有几分秀气。不过,他有一双十分特别的眼睛,宛如在林中的小鹿,又大又圆,又黑又亮。
在配上两个小酒窝,笑起来就像邻家小弟弟,温柔又可爱。
甚至,他连声音都很温柔:“苏姐姐,姐姐这次能平安回来,真是多谢你了。”
“听说你受伤了,我特意带了些药过来。还有这个,这是我去相国寺求来的平安福,你一定要带着呀。”说完,他伸手递上装在香囊里的平安福,眼角的余光却向一旁的萧若轩扫去,还挤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
苏长安微微垂眸,嘴角轻扬:“飞鸿你还是这么细心。”
“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次更危险的还是你姐姐,是我应该谢她才对。”
“这平安福还是留给她吧,她这次遇险,更需要亲人的祝福。”
苏长安礼貌地拒绝了。说实话,这些年她拒绝人拒绝的太多,经验十分丰富。
李飞鸿没有再纠结,只是默默低下头,眼眶微红。一时间,哪怕明知他其实没那么脆弱,苏长安心中也十分不忍。
“上次你不是说想看陌桑先生的沈园笔录吗?我之前淘到了一部手抄本,已经抄录了一份,你想要的话,可以带回去慢慢看。”
“真的吗?”李飞鸿顿时破涕而笑。
“谢谢苏姐姐,等我看完,就还给你。”李飞鸿笑得眼睛眯起,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要被他的笑融化了。
萧若轩看得有些咬牙,哼,这个沾花惹草的女人。
上辈子就是,这个李飞鸿,还有那个崔二,一个个阴魂不散,甚至那个柳少言,也处处不对劲。
长安是我的!是我的!
“李娘子和李公子若是看完了就早些回去吧,阿镜身体还未修养好,外人还是少打扰为好。”“外人”两个字萧若轩故意拖长了音,目光也若有所指,赶人的意味十足。
萧若轩是会忍气吞声的人吗?当然不是。
你当长乐帝卿横行霸道的名声怎么来的?
“阁下是?”李飞鸿眉头微皱,她之前还以为是苏家的男眷,这下才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我姓萧。”萧若轩微微一笑。
以势压人,未必高明,但是有用!
上辈子那么多觊觎长安的男人,但谁敢当着自己的面撬墙角?
不过,萧若轩忘了一点。
上辈子哪怕他和苏长安一开始感情并不好,那也是女帝赐婚的,名正言顺的夫妻。
有这个名分在那,加上苏长安也不曾给别人可乘之机,别人自然不好下手。
现在他们可不是夫妻,那自然是各凭本事。
“倒是我和姐姐失礼了,见过长乐帝卿。”李家兄妹对着萧若轩行了一礼。
随后,李飞鸿就笑着开口了:“难怪我看殿下有些眼熟,原来之前在陈王家的宴会上见过殿下。”
“数月不见,殿下依旧风采卓然,上次只是远远一观,已觉脱俗,今日再一看,更觉是神仙中人。”
李飞鸿说得好听,但萧若轩却默默提起了警惕。
果不其然,只见李飞鸿故作无意的问:“上次在殿下身边的江娘子惊鸿此前从未见过,不知是哪家才俊?比起家姐,也不输半分,殿下好福气。”
这一箭狠狠扎在萧若轩心上,他呼吸一滞,有些心虚地看了眼苏长安。
只见苏长安果然脸色冷了下来,萧若轩顿时心凉了半截。
“飞鸿,那些捕风捉影的话,不要随便说。”苏长安看着李飞鸿,正色道。
那江莫愁明显和柳家有关,萧若轩的位置又十分重要,于公于私,苏长安都不希望他们扯上关系。
更何况,她见过萧若轩和江莫愁见面。虽不知具体情况,但看得出来,江莫愁一定曾经给萧若轩带来过很大的伤害。拌几句嘴无所谓,但故意戳人家伤疤就过了。
看见苏长安生气了,李飞鸿这才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倒是李惊鸿,看见气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
“长安,你还记得那个在林子里救了我们的姑娘吗?”
“我记得她叫霜华?她现在怎么样了?”苏长安很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你不知道,那姑娘水性可不是一般的好!我不会游泳,当时水流又急,如果不是她,只怕我命都没了。”
“我们获救之后,她说怕老父亲出事,我就让人把她父亲也给接过来了。如今她们父女二人就住在我一处别院里。”李惊鸿这番显然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你做的很好,那位霜华姑娘救了我们,就一定会得罪孙侍郎的余党。虽然长乐殿下当时带人把庄子里的人都抓了,但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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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漏网之鱼,他们父女两都是普通人,就很危险。”
“把他们接到京城,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自然会安全很多。你考虑的很周全。”苏长安将李惊鸿狠狠夸了一通,确实,共患难之后,她对李惊鸿也改观了。
这家伙虽然平时看起来像地主家的傻闺女,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随即,苏长安又回想起当天的情况,眉头微皱。
“那位霜华姑娘似乎与孙家别庄上的人有仇怨?你可有问清其中隐情?”对方能冒大风险救她们,除了天性善良,多少也是有所求的。
自己既然承了对方恩惠,总该回报一二。
“我也问了,可她不愿说。”李惊鸿也有些奇怪。
“孙侍郎都倒了,按理说,就算孙家还有余党,在我们的庇护下也没什么人能威胁她了呀?还有什么好怕的。”
苏长安也觉得奇怪,但她素来尊重别人的意愿,闻言只是淡淡说道:“她既不愿说也不必勉强。等我养完伤就亲自上门道谢,若是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随后,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最终,在萧若轩越发犀利的眼神中,李惊鸿顶不住了,拉着弟弟,就要告辞。
李飞鸿还想说什么,但看苏长安脸上浮现出几分疲惫,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姐弟两上了马车,李惊鸿迅速萎靡下来,在软垫上摊成一团,长长地吐了口气。
“弟弟啊,你胆子可够大的,那位难道是什么好脾气的主?”李惊鸿觉得今天这一出,自己最起码折寿五年。
倒是李飞鸿不屑地冷哼一声,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笑意不再,反而锋芒毕露。
“我就是看不惯萧若轩他把苏姐姐视为自己的掌中之物。”
“苏姐姐可不是那个姓江的,那个姓江的需要靠他往上爬,但苏姐姐可不需要。反而苏姐姐若是和他扯上关系,难免会被人说是靠裙带关系上位,根本就是有害无益!”
李惊鸿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你说的这些,长安自己不知道?”
“万一她自己愿意呢?”
李惊鸿是知道自家弟弟对苏长安有多执着的,但她也知道,苏长安对自家弟弟是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她夹在中间,也很无奈啊。
“不会的,我才是最适合她的人,我可以等,只要我等下去,她一定会被我打动的。”李飞鸿坚定地握拳。
15.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孙侍郎被下狱,只待秋后处斩,事情告一段落。
苏长安也结束了养病,开始上朝。
这天刚好是大朝会,苏长安穿着绯色官服,清瘦了些的身姿更显挺拔,在一众多多少少有些发福的老大人当中,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就连御座上的女帝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退朝吧,苏卿随我来。”女帝从御座上起身。
苏长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快步跟上了女帝的步伐。
女帝对苏长安素来宽和,出了殿门也并未登上步撵,而是任由苏长安落后她半步,两人边走边说。
女帝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保养有方,不仅容貌依旧美丽,身姿也十分苗条。哪怕眼尾有浅浅的纹路,也只让她显得优雅从容,成熟温柔,半点不显老态。
苏长安对女帝并不陌生,毕竟博远侯府也是老牌勋贵,从小到大逢年过节,宫中举行大宴,苏长安作为博远侯嫡孙女,都会入宫。而本朝自开国女帝起,君臣关系就很融洽,帝王对亲近的臣子家的孩子甚至视同自家晚辈。当今女帝对勋贵家的孩子也十分和善,时常有赏赐。
某种程度上来说,苏长安那一辈的很多年轻人,也算是女帝看着长大的。
而这也算某种隐形的政治资源,至少比起朝堂上其他人,女帝对苏长安要宽和的多。
女帝关切地问了苏长安的伤情,苏长安也很自然地回答了,随后,女帝又问起了孙侍郎一案的一些细节,苏长安亦一一作答。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不解,孙侍郎之案已经结了,而且卷宗女帝也看过了,为何还要再问自己一遍呢?更何况,女帝虽然态度宽和,但苏长安依然感觉到其中隐隐有些考量的意思。
一直到聊天结束,苏长安都没弄明白,女帝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倒是萧若轩知道此时后,暗暗咬了咬牙:是哪个大嘴巴在母皇面前说三道四了?万一把长安吓到了怎么办?
想到这,萧若轩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女帝的书房赶去。
“阿娘,阿娘,你跟长安说什么了?”萧若轩直接推门进来。
这宫里也只有萧若轩会直接喊女帝阿娘,就连太女,入朝之后,也只会喊女帝母皇。更别提一个月也见不到女帝几次的二皇女了。
此时,听到儿子亲近中带了几分焦急的语气,女皇欣慰中又带了几分儿子要被人抢走的不满。
“怎么,我留大臣说几句话都不行?我难道还会吃了她不成?”女帝故意板着个脸道。
“我不管,反正你不准为难她。”萧若轩霸道的说,那理所当然的小模样,让女帝不禁又气又笑。
“你呀,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白生你一场。”
女帝虽有三个孩子,但长女和长子是她与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子,而且自幼丧父,她可以说对他们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宠爱。
次女虽然也是她的骨肉,但多多少少是为了安抚柳家,稳定时局,她不是不疼爱,只是比起长女长子难免就少了些纯粹的喜爱。
太女在东宫,轩儿这些年也不知怎的,和自己这个母亲越发疏远,女帝心中难免孤寂。眼下轩儿对自己的态度又亲近了起来,女帝嘴上不说,心里总是高兴的。
这不,知道自己儿子看上了自己的臣子,哪怕知道长安也是个挺出色的孩子,还是忍不住担心,想帮儿子把把关。
“儿子哪有?难道嫁出去就不是阿娘的儿子了?”萧若轩傲娇地抬起头,眉眼间满是矜娇。
女帝也笑了:“你呀,就知道强词夺理,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女帝也随即正色道:“不过轩儿,苏卿和那江莫愁可不能比,你可千万要考虑好。”
女帝不是不知道江莫愁的存在,但在她眼里,那不过是个哄儿子开心的玩意儿,轩儿喜欢她,自己也可以当不知道,轩儿不喜欢了,随手打发了也就罢了。说到底,江莫愁不管是家世还是能力,都不足以入女帝的眼。
只要萧若轩不是非要嫁给她,女帝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本朝民风开放,只要不闹大,谁也不会说什么。就连最古板的御史,也不会因为这事惹到女帝。
但苏长安不一样啊,不管是家世还是个人能力,甚至她和太女的关系,都不是萧若轩可以随意对待的。女帝也怕他只是一时兴起,到时候不好收场。
萧若轩听出女帝的言下之意,立即道:“阿娘,其他人怎么能跟长安比。”
“那你之前对江莫愁还不是百依百顺?”女帝也是犯愁,自家儿子对人好起来,那是恨不得掏心掏肺,什么都能给。之前她和太女都觉得那江莫愁有问题,对轩儿用心不纯,只是借着他的身份谋夺权势,偏偏轩儿怎么都不信,一心要帮那姓江的。
如今倒是看破了那姓江的,但换了个人,怎么还是没长点教训,还是傻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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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女帝想起民间一句俗语,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做人啊,太薄情不好,可太痴情更不好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也幸好,长安这孩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之前崔家那事也能看出,这孩子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
轩儿喜欢她,总比喜欢其他不知道什么人品的人要好。
至于苏长安喜不喜欢萧若轩?女帝表示,自己儿子,自己可以嫌弃,别人不行。轩儿这么好?谁会不喜欢呢。
不过,女帝转头一想,眉头皱了起来:“轩儿,那姓江的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知子莫若母,女帝知道自家儿子虽然有些霸道,但并不是会轻易变心的人,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对一个人死心。
萧若轩心里微微一动,没说什么,只是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欲言又止。
女帝顿时心疼了:“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负你。”
在女帝心里,自己儿子不管多大,都是需要她保护的宝宝,被人欺负了,她当然不能忍。
“阿娘,你说我哪里比不上柳少言了?”萧若轩满脸委屈。“而且,她要是真和柳少言两情相悦,我难道还会上赶着不成?她何必隐瞒。”
女帝一听,更心疼了。
好啊,合着你一边吊着我儿子,一边背地里还勾搭柳家的孩子,两边下注,胃口可真不小。
同时,女帝对柳家也有了几分不满。
自己因为柳贵君,一直对柳家也算不薄,她们不思感念皇恩,居然还这般对自己儿子。
“轩儿,阿娘现在就下旨,撸了江莫愁的官位,把她打发出京。”同时,她这辈子也别想再回京城了。
女帝说着就要动笔,却被萧若轩拦住了。
女帝眉头紧锁:“轩儿!你不会还对她有旧情吧?”
“当然不是!”萧若轩连忙否认。随即他凑近了女帝:“阿娘,要不你给她和柳少言赐婚吧,反正他们既然两情相悦,我也乐意成全他们。”
女帝这才放下心来,敲了敲萧若轩的额头:“调皮。”
“阿娘~”萧若轩抱着女帝胳膊撒娇。
“好好好,就依你。”女帝也不愿自己儿子哪天和那姓江的又旧情复燃,当即爽快地下了旨,命他们二人尽快成婚。
萧若轩看着封好的圣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16.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朝阳宫里,所有人都低着头,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柳贵君已经砸烂了殿内所有能砸的东西,但怒气还是未消,眼神依旧仿佛在择人欲噬。
“萧!若!轩!”柳贵君永远忘不了今天下午接圣旨时萧若轩嘲笑的表情,对啊,他当然会笑,女帝为了他可以打自己的脸,拿自己外甥给他出气,他当然要笑。
“舅舅,怎么办啊?我怎么能嫁给一个布衣呢?”
“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柳家?怎么看舅舅你?”柳少言哭的眼睛红红的,十分可怜。
“倒是我小看了萧若轩,原来他以往都是和我们做戏呢,真不愧是赵黎的孩子,果然够聪明。”柳贵君怒极反笑。
柳贵君一直以为自己把萧若轩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亲自为他选了江莫愁这个背景复杂又充满野心的女人,一步步把她送到萧若轩身边,让他沉醉爱情不可自拔。结果,当自己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受骗的是自己,自己精心挑选的棋子,被人用来反捅了自己一刀。
不说这刀捅的狠不狠,但说这被骗的屈辱,就让柳贵君恨的咬牙切齿。
“陛下驾到!”宫外传来通传声。
柳贵君下意识扫了眼周围一片狼藉的模样,心里有些慌,但想到今日之事,又理直气壮起来。
等女帝进来的时候,看见满地瓷片,眉头微皱:“柳凝光,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陛下,你如此羞辱我柳家,羞辱我,现在反倒觉得是我发疯?”柳贵君甩袖起身,大步走向女帝。
柳贵君本就身材高大,气势逼人,此时表情不善的样子显得格外可怕,当即就有忠心的宫侍挡在女帝面前:“贵君止步。”
“滚开!我和陛下的事,轮不到你们这些奴婢多嘴!”柳贵君怒斥。
但宫侍丝毫不让,只是低头:“贵君恕罪。”
反倒是女帝,脸上浮现出几丝不耐:“朕到这儿,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你如果继续这样,那朕改日再来好了。”
女帝贵为一国之君,这辈子除了先后,还真没哄过谁,哪怕是别人眼中盛宠的柳贵君。
“陛下永远是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那赵黎是天上的云,我就是地上的泥?陛下若对我有对他十分之一的好,我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柳贵君眼睛死死盯着女帝,眼中似乎有一团燃烧的火焰。
“你如今统领六宫,柳家亦享尊荣,朕何曾薄待过你!”女帝不悦。柳家原本也只是个普通家族,若非她一力扶持,怎么会有如今的风光,包括柳贵君本人,自己甚至给了他一个子嗣,他为何还不满足。
“对我不薄?”
“陛下觉得待我不薄?”柳贵君逼近女帝,神情颇有些癫狂。
“可是帝后之位,原本就该是我的呀?当年太后明明选中了我做太女正君,陛下你也是点头同意了的!”
“若不是那赵黎使计勾引陛下,帝后之位本该是我的!”
柳贵君说的声嘶力竭,他是真的好恨。
当年,女帝还是太女之时,当时的帝后为女帝选夫。他本就倾慕太女,又不知怎的,投了帝后眼缘,被暗中指定为太女正君,只是没有正式下旨。他当时多高兴啊,尤其他知道,太女也不嫌弃他家世普通,容貌寻常的时候,更以为自己找到了良人。
可结果呢,太女只是外出巡视了一次河务,回来就改了主意,坚持要立赵家的嫡子赵黎为正君。赵黎有一个封疆大吏的母亲,有一个出生宗室的父亲,自己拿什么和他争?就这样,自己的正君之位被抢走,自己从人人羡慕的幸运儿,变成了人人嘲笑的小丑。
“够了!黎儿不是你可以随意诋毁的。”听到心爱之人被人恶意揣测,女帝原本平静的表情被打破。
“朕说了多少次,当年是朕隐瞒身份与他交往,他从头到尾并不知情。你要怪就怪朕,别怪他。”女帝这些年也后悔过当初之事,但她只后悔父君为她选夫之时她太过随意。那时的她也没想到自己日后会遇到一个倾心相爱的人,以至于让两个男子都受伤。
“何况,朕当年难道没有想尽办法补偿你?给柳家升官,给你封爵,甚至父君也不止一次为你保媒,这些还不够吗?”
女帝也知道当年受伤最大的就是柳贵君,所以她虽然坚持迎娶心爱之人,但也不打算耽误柳贵君。不仅给柳贵君补偿了爵位,给柳家人升官,同时也很支持柳贵君另寻良人。
只是柳贵君并不接受,他一直没有出嫁,甚至萧若轩都出生了,他依然还未嫁人。
流言越传越广,到最后,甚至君后赵黎都不得不劝女帝,把人纳进宫。
这些年,女帝因为前事,对柳贵君多有容忍。
柳家在朝上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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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再过分,女帝也只是敲打几句,柳贵君在后宫再跋扈,女帝也不曾责怪。甚至用三皇女的出生,昭示了柳贵君的宠爱。
可以说,除了君后的位置,女帝能给的都给了,如今柳家上下这幅欲壑难填的模样,说实话,让女帝越发不耐。
女帝环顾四周,宫侍们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柳贵君还是那副自己欠他的模样,女帝顿觉无力,捏了捏额头:“算了,你自己冷静一下吧。”
说完,带着人转身就走。
还未踏出宫门,只听身后传来柳贵君的声音:“今日之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天子一言九鼎,怎能收回?”女帝冷漠道。
“贵君难道不知柳少言和江莫愁早有私情?既然如此,朕也愿意成人之美。”女帝头也不回的踏出宫门,只留下一个背影。
柳贵君在女帝那丢了个大脸,后宫迅速传开此事。
萧若轩就正好一边吃果子,一边看广白和空青一唱一和的给他表演当时的场景。那惟妙惟肖的样子,简直就像他们当时就在殿内现场观看一样,逗得萧若轩笑得身子都在打颤。
不过,笑着笑着,萧若轩低头啃了口果子,低声叹道:“唉,他虽然可恨,但又何尝不可怜。”
其他人不知道,但经历过上辈子的萧若轩很清楚,柳贵君虽然爱权利,但他对母皇的爱也是真的,甚至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
他一辈子都沉浸在心爱之人不爱他的痛苦之中,做的很多事,其实也都是在试探他在母皇心中的地位。
外人觉得柳贵君如此盛宠,女帝对他定是感情极深,包括从前的萧若轩,都曾为自己父亲鸣不平。但等萧若轩真的爱上苏长安之后,才发现爱不爱一个人实在太明显了,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别人。所以女帝骗不了柳贵君。
柳贵君后来越发偏执,对权利越发执着,和女帝也有很大关系。
幸好,我和长安是相爱的。
我永远也不用担心变成柳贵君那样,在心爱的人眼中一点点变得面目可憎。
那也太可悲了。
萧若轩在心里默默庆幸,完全没想过,长安现在还没爱上他这事。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上辈子那么糟糕的开头他们都能相爱,别说这辈子了。
这辈子他会排除所有的隐患,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17.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苏长安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却见贴身侍女手中拿着一封拜贴走了进来。
苏长安不禁有些奇怪,侯府每天都会接到大量拜贴,只是大部分在门房就会被筛下去。剩下的也会被各级管事分类之后,再分到府中各个主子手上。
很少有单独的帖子被直接拿过来。
侍女的表情有些奇怪,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于是苏长安主动开口问道:“谁家的帖子?”
“孙家的,孙大娘子亲自送来的。”
侍女说完,苏长安也愣住了:“是孙侍郎的女儿?孙承恩孙娘子?”
“是的,孙娘子现在还在门房侯着,主子你看怎么办?”侍女一脸如临大敌,打心里觉得对方一定是来者不善。自家主子刚扳倒她母亲,她不会是来报仇的吧?
但苏长安倒不这么觉得。
孙侍郎确实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但她这个养女,苏长安见过,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人。温柔敦厚,不算绝顶聪明,但有种润物无声的气质。
“让她进来吧,我在这等她。”不管对方的来意是什么,苏长安并不介意见对方一面。
“孙娘子。”
“苏大人。”
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苏长安看着眼前人,神情有些怅然。
京城圈子就这么大,苏长安也是见过孙承恩的,甚至对方还向她请教过功课。
结果,现在的孙承恩比起之前瘦了不是一点半点,短短几天,衣服都大了一圈,精神状态也是极为疲惫的。
苏长安引她坐下,然后给她倒了杯茶,便坐着默默品茶,没有说话。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说到底,虽然孙侍郎罪有应得,但孙承恩和孙主君都很无辜。
以至于在孙承恩面前,自己无论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苏大人。”孙承恩低头喝了口茶,轻声说道:“我这次来,其实是要向大人道谢。”
苏长安挑眉:“道谢?”
孙承恩点了点头:“不瞒苏大人,其实自从母亲下狱之后,我就一直在担心,担心哪天就有官兵闯进府里,把我和父亲也一并抓了,关到牢里。”
“父亲他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都是靠喝药勉强续命。看病的开支不小,他一直很自责,觉得是他拖累了这个家,拖累了我。”孙承恩冷嗤一声,为自己的养父不值。他一直那么自责,但她的妻子明明从不缺他那点药钱,却任由他那么痛苦。
“我知道是有人为我和父亲求情,我们才能不被连累,甚至家里的积蓄也没被查抄,父亲他还能继续吃药养病。”孙承恩抬头看着苏长安:“苏大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为我们求的情吧?”
要说孙承恩真的不恨,那是假的。
毕竟之前的生活就算只是一个假象,也比现在残酷的现实要温柔的多。
但她到底还是一个真正温柔敦厚的好人,知道养母犯下的罪之后,只有满满的痛苦和自责,并没有真的责怪苏长安。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养父,怕他承受不住打击,病情加重。
结果,孙承恩敏感地发现了,似乎有人在暗中帮了他们一把,让他们失去顶梁柱的同时,生活还能继续,并不曾坠入深渊。
孙承恩想来想去,会这么做,也有能力这么做的,应该就只有自己眼前这位了。
所以思来想去,她今天还是上门拜访了。
苏长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温和地对她说:“孙娘子,其实你与孙主君无需羞愧。孙侍郎她用来养家的钱是朝廷发给她的俸禄,并非民脂民膏。你与孙主君既然不曾享受过额外的好处,自然也不必承担额外的惩罚。”
“你还年轻,身上的功名也还在,回去也能继续读书,等日后科举高中,也不辜负孙主君这些年的操劳。”
真是有意思,礼法上算是母女的两个人,偏偏道德感天差地别。
孙侍郎自私虚伪,犯下大错依旧不曾悔改,孙承恩却会为了不属于她的罪责羞愧难安。
人心果然是世上最难看清的东西。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事要告诉苏大人。”孙承恩似乎从苏长安的话中得到了安慰,表情平静了许多。
“什么事?”苏长安又为她倒了一杯茶,安抚地看着她。
“是我母亲她,她似乎和信王有来往。”孙承恩说出这话的表情很艰难,似乎这些话给了她很大的精神压力。
苏长安并未催促,只是看她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继续说道:“我之前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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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去向母亲请教功课,不小心听见一个人在和母亲说话。她们说话声音很小,我当时也没有注意,但我听见了苏渝、莲歌两个名字。”
“我本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孙承恩没有再说下去,但苏长安已经明白了她要说的话。
毕竟自己的好母亲从信王府得到了佳人莲歌公子,养在外宅,夜夜笙歌的事,京城上下也没几个人不知道了。
苏长安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派人看着他们的,多谢孙娘子你特意前来告知。”
“对了,她们好像还提到一个名字,叫崔什么的,可惜我没太听清楚。”孙承恩说完这些,似乎也放下了一桩心事,肉眼可见的精神了些。
苏长安也为她高兴。
问起她以后的打算,知道她打算和孙主君一起回老家之后,也觉得这主意很好。
苏长安拿出一封自己的名帖,递给孙承恩。她好歹也是当朝四品的官员,拿着她的名帖,其他人就算想动他们父女两,也得看她面子,收敛几分。
孙承恩也没有推辞。她知道苏长安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同情她,而是真心想帮她,所以也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名帖。她可以不顾自己,但总要为养父想想,顶着犯官家眷的身份,若是没有一点震慑,只怕其他人会把他们父女生吞活剥了。
孙承恩走后,苏长安坐在榻上,以手支颐,陷入沉思。
信王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本来就是宗室,不管有没有权势,富贵总是不会少的。何必冒这么大风险参与储位之争。
而且,柳贵君所出的皇女如今才几岁,真要下注,何必急于一时?
苏长安转头问侍女:“那位莲歌公子那里现在有没有特殊情况?”
侍女努力回想了一番:“回主子,并没有。但老主子她,除了那位莲歌公子,她在那外宅又养了几个男子。莲歌公子为了争宠,似乎给老主子用了助兴的药,要不要提醒一下老主子。”
苏长安听了冷笑一声:“那你就低估我娘了,她这种花丛老手,有没有助兴的药她会不知道,分明就是默许了。”这个老色比,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算了,继续派人盯着吧,尤其注意看他和信王府的人有没有往来。”苏长安挥退侍女,继续处理公务。
18.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人果然不能太头铁,苏长安在心里暗念。
这不刚下衙,就被人拦了马车。
“小姐,不好了,二娘子她出事了。”苏长安认出来人是母亲苏渝身边的下人,顿时整张脸严肃了起来。
“什么情况?说清楚!”苏长安让对方上了马车,压低声音问道。
那人神色慌张,说话也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在苏长安冷厉的眼神下把事情说明白。原来今天白天,苏渝就拉着两位美人奋战,随后又和莲歌公子在房内一番纠缠,等到莲歌公子惊慌地喊人,说出事的时候,苏渝已经明显不行了。
“喊大夫了吗?”有万能的穿越女前辈做下的种种努力,本朝的医术水平还挺高的,哪怕是民间的大夫,也会点基础的急救,最起码能暂且保住性命。
“当时莲歌公子先打发小的出来报信,小的也不知道啊。”对方满脸苦涩,她不过一个下人,主子一出事就慌了,也没多想就出来报信了。
苏长安皱着眉,看了眼身边两个侍女,吩咐她们一个去请太医,一个回侯府报信,自己则立刻前往苏渝的别院。
苏渝的别院不小,但地段比较偏,京城寸土寸金,好的地方也轮不到她。
苏长安匆匆进了这宅子,只觉得里面安静的吓人。
“母亲她现在在哪?”苏长安侧头问道。
“就在前面。”报信的人赶紧引路,二人往后院快步赶去。
苏长安走进去,看见苏渝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角还控制不住地流口水,连呼吸都很困难。而那位莲歌公子则跪在她床边,哀哀地哭泣,不仅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身上还隐隐有星星点点的印记,有种奇特的破碎的美,甚至会让人升起一种想要摧残他的欲望。
“大小姐,你终于来了…”对方看见苏长安,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立刻就要扑过来,想要抱住苏长安的腿。却被苏长安抢先避开,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大小姐,二娘子她…”莲歌扑了个空,他抬起头,双眼含泪,雾蒙蒙地看过来:“二娘子她不会有事吧?她要是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啊?”
这幅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固然楚楚可怜,但压根打动不了苏长安,毕竟她早就怀疑对方目的不纯,甚至苏渝眼下这幅模样,十有八九也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苏渝再不好,也是侯府的家事,容不得别人这般算计。
“太医待会就到,这房里的东西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动。”
“还有你,待会我有话问你,你若有一字不实,小心你的小命。”
“别以为信王能护住你,信王再糊涂,也不会为你一个玩物和侯府作对。”
苏长安面容冷酷,看向莲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眼看莲歌似乎被吓到了,安静不语,苏长安也不再多说什么,任由对方继续在地上跪着。毕竟她身边的下人刚刚都被她派出去了,眼下最好还是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不知不觉,苏长安有些困倦,脑子也越来越迷糊。她朦胧中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想要喊人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挣扎着动了几下手指,然后就一头昏睡过去。
昏迷前,她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那莲歌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向她走来。
莲歌看见苏长安终于昏倒,脸上不由露出喜色。
他站起身,走近屋内的香炉,将炉中无色无味的香料熄灭,又把炉灰连同未烧尽的香一并倒出,埋到屋内的盆栽中。
随即,他又一把抱起苏长安,将她放到软榻上,然后扯开她的衣带,丢下她的外袍。正当他准备继续撕扯苏长安的衣服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脖子一痛,下一秒,他也倒了下去。
莲歌还是太年轻,他不知道苏长安这种人,手上的底牌永远不止一张。
就像此刻从窗户翻进来的侍卫,就是之前被萧若轩派到苏长安身边的。自从上次在孙侍郎别庄保护苏长安不利,被萧若轩狠狠罚了之后,苏长安也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如今他们恨不得每天从早到晚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苏长安,一洗之前保护不力的耻辱。
要不是苏长安昏迷前给他打手势,让他先不要动,只怕莲歌早就人头落地了。
侍卫给苏长安喂了颗药,很快,苏长安就醒了。
苏长安环顾了眼周围,看着自己散开的衣衫,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原来,今日之事是冲自己来的。
强辱母亲的妾室,这事传出去,自己这个人只怕是毁了。朝廷容不下这种道德败坏之人,百姓也会唾弃这种目无尊长之辈,偏偏这种事,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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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不清楚。
这招够狠,到底是什么人,与自己有这般深仇大恨?
苏长安随即决定将计就计,她看了眼昏在地上的莲歌,说:“我记得太宗皇帝曾留下一门秘术,名为催眠,你可了解?”苏长安在大理寺也见识过,虽然对意志坚定的犯人无用,但对普通人还是有效果的,皇家内部应该也会。
“属下略懂一二。”果然,能被派到苏长安身边的,也不是个普通侍卫。
苏长安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倾身在侍卫耳边说了一段话,随即又服了一丸药,再次昏睡过去。
而那侍卫又过了一刻钟,算好时间,唤醒了莲歌,催眠他忘了刚刚的一切,转头消失在窗外。
莲歌只觉得自己刚刚似乎迷糊了一下,好像还忘了什么东西,抬手敲了敲脑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随后,他看着躺在软榻上的苏长安,想起自己今天的任务,就准备继续行动。
他一边拉扯苏长安的衣服,一边撕开自己的袖口和领口,还把自己的头发弄得越发凌乱,忙了半天,他累的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加上他身上原本就香艳的痕迹,活脱脱就是一个正在被人欺凌的小可怜。
只可惜,在外面看着的那帮人可不会这么想,只觉得真是一条美人蛇啊。
而萧若轩更是不能忍,看到他拉长安衣服的时候,萧若轩就恨不得冲进去砍掉他的手,更何况他企图陷长安于万劫不复之地。
“来人啊,救命啊!”莲歌做好了准备,就一把将架子上的花瓶推倒,将桌椅弄乱,随后就大声呼喊着往外跑去,企图将宅子里的人都引过来。他早就安排好了,提前派人引来附近官兵和邻居,让他们做个目击证人。
可等他推开门,就看见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了,包括他想引来的那些官兵和邻居。而这些人全部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其中一个华服公子,更是直接抽出腰间的软鞭,冲着他狠狠抽下来。
“下贱东西,你居然敢陷害她!还用你的脏手碰她!你怎么敢!”萧若轩愤怒地又抽了几鞭子,抽的他连连痛呼,其他人也只当没看见。毕竟刚刚此人的所作所为他们尽收眼里,换位思考,若是他们被人这般陷害,恐怕也是恨不得和对方同归于尽的。
他这样的下场,也是自找,怪不得别人。
19.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萧若轩带人闯进信王府的时候,信王还在和美人欢饮。
她看起来喝了不知多少酒,整个人酒气冲天,连脑子都不清楚了。只见她看着萧若轩俊美冷漠的脸庞,发出嘿嘿的笑声:“王府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美人?快,让本王看看。”说完,就跌跌撞撞地向萧若轩走去。
萧若轩一脚将她踹到在地上,然后转头命人清场,只留下信王一人,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
“王姑没有什么想对侄儿说的吗?”萧若轩缓步走过去,蹲下身子,淡淡地问。
“侄儿?哦,你是,你是长乐!”
信王大着舌头,说话也含糊不清,还是一副醉酒的模样:“说?说什么?长乐你好奇怪啊?我有什么好说的。”
萧若轩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他仔细打量着地上的信王,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既然王姑没什么想说的,那就请你去死吧!”说完,萧若轩转身拔出她头上的簪子,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
“你疯了!”信王的眼神瞬间清醒,一把死死抓住萧若轩的手,脸上满是惊恐。
“疯了?可能吧,说不定我早就疯了。”萧若轩眼里的杀意丝毫没有作假,信王这才意识到,这个侄儿刚刚并不是在诈自己,他是真的想杀人。
“我可是当朝王爷,就算是陛下,也不能这么杀我。”信王惊慌道。
“王姑当然是畏罪自杀啊。王姑谋害勋贵之女,陷害当朝大臣,人赃俱获,为了保存皇族尊严,所以当场自杀,我亲眼所见。”
“王姑觉得这个结果如何?”萧若轩嘴角的笑容愈发疯狂,下压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眼看那簪子就要扎入信王的眉心,信王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里蔓延开来。
“我说,我什么都说,别杀我!别杀我!”信王的心里防线已经完全被摧毁,为了活下去,她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那,是谁指使你的?”萧若轩柔声问,可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
“柳贵君,是柳贵君!”信王大声喊到。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下一秒,萧若轩突然用力,簪子就在信王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从额头顺着鼻翼一直到下颚,几乎将她整张脸一分为二。
信王顿时痛呼一声,疼痛中,她挣开了萧若轩的束缚,在地上满地打滚。
“啊!我的脸!我的脸!”
下一秒,萧若轩轻柔地将腰间的鞭子缠在了信王脖子上:“王姑,这次你再不说实话,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说完,萧若轩缓缓收紧了手中的鞭子,逼着信王抬起头看他。
信王此时满脸血迹,狼狈不堪,但还是一口咬定是柳贵君指使于她。
萧若轩冷笑:“柳贵君若是真有这般蠢笨,也不会活到今日了。”
这世上,要说谁最了解柳贵君,萧若轩觉得非自己莫属。对于柳贵君的手段,萧若轩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若柳贵君要对付长安,绝不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简单直接的手段其实更让人防不胜防。比如上辈子的柳贵君,就是在苏渝意外去世后,等长安辞官,然后在长安扶灵回乡的路上再动手,简单直接,而且还能消除证据。
可莲歌背后的人,手段虽狠辣,却未免拖沓,中间稍有不慎就会被破坏。
设局之人,比起要长安的命显然更想毁掉长安的名声、人格,意图让她以后活得人人喊打,再也见不得光。一想到有人在暗中满怀恶意,恨不得将长安从云端拉入泥潭,萧若轩就无法冷静。
就像上辈子,长安就是被这群人的明枪暗箭一步步拖垮,她无数次被攻讦,被陷害,甚至被暗杀,虽然她从来不说,但看到她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疤,萧若轩无数次痛恨过自己的无能和愚蠢。
信王的身影这一刻和那些人重叠在了一起,萧若轩顿时发狠道:“好,你既然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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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全你。”
苏长安刚醒就马不停蹄赶到信王府,没想到会就看到这么刺激的一幕。
说实话,虽然知道萧若轩不是什么天真小可爱,但这幅模样和他平日差距也太大了!
这真的不是精分吗?
“祖母,外面就交给你了,我先过去。”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萧若轩安抚下来,信王确实不怀好意,可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好,你也小心。”博远侯看了眼孙女,转身出去了。
“青雀,青雀…”苏长安走近萧若轩,轻声唤他。
“长安?”萧若轩眼神有些放空,过去的幻想和现实在他脑中交替。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微微放松了几丝力道,信王也抓住机会,一把挣脱,随即大口大口的喘气。
苏长安也没空管她了,毕竟萧若轩的状态简直肉眼可见的不对劲。
他目光无神,嘴里只念叨着:“长安,长安…”
苏长安慢慢握住他冰冷的手,轻声回应他:“我在,青雀,我在这…”
突然苏长安发现,对方在无声地流泪,明明表情依旧茫然,却让人无端感到悲伤。
渐渐的,萧若轩似乎清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的手被长安握住,他下意识想要抽回,又舍不得,就那样愣在那里。
“青雀,你醒了?”苏长安松了口气,总觉得刚刚的他十分脆弱,仿佛只留下一具躯壳,灵魂已经不知飘到哪里。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萧若轩情绪有些低落。
刚刚自己一定像个疯子,长安以后只怕不敢再靠近自己了。
“怎么会?我一直都知道,青雀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苏长安温柔的笑着,心底却有了几分猜测。
自己穿越已经是很玄幻的事了,再多个重生,也很正常吧?
没想到这种前世今生的情缘居然还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天,生活有时候真是比小说还狗血。
20. 第 20 章
第二十章前世番外
萧若轩服下安神汤,沉沉睡去。
也许今日情绪太过激荡,他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前世他以为忘掉的很多东西。
他梦到了他和长安大婚的那一天。那一天长安一袭红衣,美得如同天边的云霞,让当时满心愤怒的他都不忍恶言相向,最后也只赌气般憋出一句“出去”。
现在在梦境中,萧若轩以一个旁观的角度再看当时的情景,原来,自己在第一眼看见长安的时候,潜意识里就已经开始喜欢了吗?
萧若轩还看到,自己婚后被京墨挑唆着,不断给长安找麻烦,偏偏每次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解决,有时还会被对方气到跳脚。
可当时的萧若轩恐怕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那些举动当中,有多少是挑衅,又有多少只是想引起对方注意。明明对其他人,他都是直接以势压人,偏偏对长安,再跳脚他也没想过用皇权去压服他,宁愿一次又一次铩羽而归。
不过,长安也真是太坏了。
自己后来都能看透的事,她这么聪明,当时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不过是逗自己玩罢了。
不过,后来两人的关系就渐渐缓和了。这也是在萧若轩记忆力最为平静的一段时光。
当时只道是寻常,可如今回想起来,分明弥足珍贵。
萧若轩还记得,那时的长安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告诉他他若真的那么记挂江莫愁,等太女姐姐登基后两人便可和离,她绝不阻拦。
那时的自己看似如释重负,还嘴硬的说那样最好,到时候两人一别两宽,可打心里冒出来的烦躁和失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他其实舍不得。
从那之后,萧若轩真的就不再故意惹事了。与其说是得到承诺,放心了,倒不如说他发现和长安的婚姻其实没有那么稳定,他本能的害怕对方真的厌恶他。
所以在母皇面前都没有服软过的萧若轩,用另一种方式对长安服软了。
他不再故意和她对着干,反而会听从对方的建议;他开始克制自己的脾气,说话也不总是硬邦邦的;他知道长安不喜欢他随便责罚下人,就真的很少再罚人;他甚至会下意识的观察对方的喜好,会读她喜欢的书,会穿她喜欢的颜色……
渐渐的,他们可以一起心平气和的吃饭,一起看书聊天,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偶尔相视一笑,就像尘世间任何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
那样的时光美得简直像梦一样。
但是梦总会醒的。
长安喝了一碗汤之后就昏迷不醒,而那汤是自己吩咐京墨送去的。
所有幸福的假象被瞬间打破了,萧若轩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所有人都怀疑是他下的手。苏家从上到下看他的眼神充满冷漠,他们甚至不愿意让他看长安一眼。他只能每天等在她院外,却不能踏入一步。
他的姐姐和母亲也责怪他,觉得他太任性妄为。谁也不相信他,哪怕他真的宁愿当时喝下毒药的人是他。
江莫愁找到他,眼中满是欢喜。当她说出是她命京墨这么做的时候,萧若轩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他将桌上的花瓶砸向江莫愁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是真的想杀了她,杀了这个曾经喜欢过的女人,让她为长安陪葬。
这时候他才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早就爱上了苏长安,只是愚蠢和傲慢蒙蔽了他的眼,让他看不清自己的心。
只是后来的事让他又惊又喜,又悲又怒。
原来这一切长安早就预料到了,她早知道京墨有问题,佯装服下毒药不过是引蛇出洞,她其实并未中毒。
萧若轩知道后,一边庆幸于她安然无恙,一边又觉得悲凉。
此事,太女姐姐知情,博远侯知情,只有他不知情。
所有人都在骗他,她们看着他痛苦,看着他自责,却谁也不曾告诉他一句。
他就真的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还有长安,她是在防备自己吗?
之前那些日子,是不是只有自己,傻傻陷进去。她对自己笑得温柔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觉得我又傻又蠢,只会惹麻烦,她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也是,没了这个身份,谁会喜欢我呢?这桩婚事,也许不情愿的从头到尾就不只是我一个人。也许长安才是更委屈的那个吧?
萧若轩曾想质问,可是,他终究还是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将此事埋在心里。
他不敢问。他怕问了,自己连如今这点希望都没有了。
这样就很像长安提过的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发生。愚蠢可笑,但是却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一旦问了,说不定他们就真的回不去了。
那之后,也许是因为愧疚,长安对他更好了。
她手把手教自己如何御下,如何用人,如何看人。她甚至会把朝廷局势和自己分析,简直就像要把她会的一股脑的塞到他脑子里去。
萧若轩只觉得不安,却不知该怎么办?只是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直到太女姐姐被人袭击身亡,母皇也紧跟着一病不起,很快随皇姐而去。
柳贵君趁机把持后宫,联合柳家扶持三皇女上位,这一切前后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太女一系本就群龙无首,乱成一团,这下子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上。
就连阿桐,也被人趁乱下手,差点“病亡”。
还是长安站出来,先是杀鸡儆猴,处理了几个想出卖太女一系,投奔柳家的叛徒,然后迅速统筹了太女一系本来的力量。而朝中亦有忠义之士,怀疑柳贵君谋害君上,不愿与之为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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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长安拉拢了不少。
柳贵君以新帝的名义,对长安处处打压,他知道阿桐还未长成,长安才是现在太女一系的核心。打倒她,太女一系就会再次变成一团散沙。
而长安顶着重重压力,一边追查太女和女帝遇害的真相,一边扶持阿桐,与新帝相争。
那段日子哪怕在梦里,都会让萧若轩觉得喘不过起来。
以往所有的委屈痛苦,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都显得简直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矫情到不行。
那可是与一国之君作对,皇权的压力之下,任凭长安智计百出,一样惊险重重。
更何况柳贵君难道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吗?明的不行就来暗的,陷害和刺杀从没停过,萧若轩不知道长安是怎么挺过来的,他这个旁观者每日都在胆战心惊,徘徊在崩溃的边缘了。生怕哪一天,长安就和姐姐和母亲一样,再也醒不过来。
萧若轩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惧怕死亡的,但后来他发现,比起自己死,他更怕长安死。
若是能用自己的死,换一个能让长安活下去的机会,他是愿意的。
他也没想到,长安教给他的那些东西,他能用得那么好,甚至瞒过了长安本人。
谁也不知道,他第一本习字的字帖就是母皇所写,母皇的笔迹,他能仿的半点不差。
母皇的随身小印他也见过,还不止一次在手中把玩。
他也知道,柳贵君在他身边还安排了奸细,所以故意透出了一些线索。
果不其然,柳贵君开始怀疑母皇临死之前写好了一封诏书,而那诏书如今就在自己手上。
服下毒酒的时候,萧若轩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江莫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柳贵君是个聪明人,他总以为他能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可这次他却要输给自己了。
诏书能不能以假乱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柳贵君在派人毒杀自己的时候,何尝不是默认了这份诏书是真的?朝中谁不知道,江莫愁是你埋在我身边的探子,她动手,你又怎么逃的掉?
按时间算,想必如今朝中大臣,宗室皇亲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柳贵君,不,柳太后,还要多谢你,祝我一臂之力。
只可惜,这辈子,我都不曾告诉长安我的心意。
当年的我到底是有多愚蠢,怎么会浪费了那么多年。
可如今,也许不说才是好事吧。这样,她虽然也会难过一阵,但到底不会太痛苦。
随着毒性渐渐发作,萧若轩的视线也越发模糊。
朦胧中,他似乎看到长安正向他赶来。
他浅浅露出一个笑,果然,长安你一定也是爱过我的吧。
如果有来生,我们不要再浪费那么多时间了。我会告诉你,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21.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萧若轩这晚睡得不安稳,其他人则干脆没睡。
苏长安的祖母博远侯接到孙女通知的时候,就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了会有事发生。正好她年轻时当过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如今虽然已经告老,但现任指挥使正是她当年的下属,两人间还有几分香火情。
再加上此事还牵扯上了皇族,所以这种情况下,信王府和苏家别院都被暂时封闭,目击之人也被控制。除了在场之人,谁也不知道到今日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等女帝决断。
事情闹这么大,偏偏扯进此事的一个是亲弟弟,另一个是倚重的好友,太女萧挽月还不是得咬着牙收拾烂摊子。
“那个莲歌交代了吗?”太女问道。
“他只说是受信王指使,其他事情并不知情。但他那张脸,我不信是巧合。”苏长安正色。
“此人被送入信王府甚至不止五年,这么早就开始布局,到是挺有耐心的。”太女冷哼。
在看到那莲歌的第一眼,苏长安就知道对方一定是冲她来的。
毕竟当初她拜入崔少傅门下,成为她的关门弟子,和崔家大娘子崔彤,二郎君崔熙关系都极好,此事整个京城人尽皆知。一直有传言说崔少傅要将孙子嫁与她,而崔家和博远侯府也默认了此事,至少没有公开辟过谣。
谁都觉得只要苏长安考中进士,两家就会正式定下婚约。
这般女才男貌,天作之合的婚事,大部分人也是祝福的。
直到崔少傅出事,崔家上下全部下狱,苏长安想尽办法,冒着风险,也只是救出了一个崔熙。代价就是被祖母打了三十杖,躺在床上一场高烧没了半条命。
如今,信王送了一个和崔熙长得极像的男人到博远侯府,若是苏长安真的如传言中那般对崔熙情根深种,不可自拔,看到此人自然会有所触动。说不定到时候便能挑动苏长安和苏渝母女反目成仇。
这计策虽简单,但着实狠辣。
“看来是你一直按兵不动,幕后之人急了,才出此下策。”太女眸光幽深。
“今日也多亏你机警,不然……”太女长叹一声。
苏长安想起今日之事,也有几分后怕。
毕竟对方的计策实在阴毒,出其不意的情况下,确实容易中招。
一旦中招,恐怕现在的苏长安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强辱母妾,导致生母气急重病的小人了。这般不忠不孝之人,别说太女,就连女帝都保不住她。
“可那莲歌不过是枚棋子,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什么身份。”
“还有信王他又为什么会掺和到这种事里?她明明一直都喜欢明哲保身,不管谁上位,她不还是宗室王爷,何必担这么大风险?”
太女和苏长安都想不明白,收买一个人无非是威逼利诱,可这些对普通人有用,对一个宗室却未必管用啊。
利诱?信王不缺富贵权势,好歹是个王爷,每年朝廷发的俸禄已经是很大一笔,更别说她这些年积攒的各种产业,太女也未必比她富裕。
至于威逼?还是那个道理,好歹是宗室王爷,代表皇族脸面,她只要不犯错,谁也动不了她。女帝也不会随随便便拿宗室开刀,更别说其他人了。
总不能是她脑子抽了,膨胀了,非要一口气惹上博远候府这个百年勋贵以及当朝太女吧?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很快,第二天就是大朝会。
博远侯告老之后就很少再上朝,她今日出现在朝会之上,引起不少人暗中侧目。
博远侯年轻时脾气火爆,但这些年早就修身养性,看上去性子平和了很多。不过,今天博远侯一开口,不少人就意识到,她那火爆的脾气一直都在,随时会化身怒目金刚。
她一开口就在朝中放了一颗大雷,宗室王爷派人暗害勋贵子弟,还被人抓了个正着。这种事,建国百年也没发生过几起。
她也无需夸大,只需如实说,就能把信王定死在耻辱柱上。
毕竟当时的目击证人不止一个,甚至其中还有当朝御史。
而苏渝苏二娘子,如今还中风躺在床上,太医可以证实是被人下了猛药,就算能保住性命,只怕也很难恢复如常,很有可能下辈子都要躺在床榻上了。
苏长安苏少卿也被人迷晕,那迷香也在盆栽底下被挖了出来。还有那莲歌公子后来的种种作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
这样证据确凿,信王作为莲歌的主人,手上还有他的身契,想扯开关系是不可能的。
甚至她以前苦苦积攒的关系网也废了一大半。
她与那些人本就是酒肉朋友,互有所求,少有真心。她好的时候,自然有的是人愿意锦上添花,可她一旦落魄了,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了。
更别说苏家的事也给别人敲响了警钟。
莲歌会这么做,其他信王府出来的美人就不会了?
那些被信王送来的美人,有多少是信王的探子,他们会不会像那莲歌一样,依旧听令于信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反捅自己一刀。
这样一想,谁还愿意帮信王说话呢?
于是,墙倒众人推,信王顿时受到了大家的指责,那些平日与她一起寻欢作乐的人,此时都恨不得和她撇清关系。
女帝也果断下令将信王关押,交由大理寺审查。
博远侯府受了委屈,女帝自己也不吝啬补偿。不仅赐给苏渝无数药材,令太医为她治疗,也赐给苏长安无数古玩字画,还有宫中名琴大圣遗音。
若非苏长安年纪太轻,恐怕官职都能往上动一动。
退了朝,女帝在书房见到了乖乖站着的一双儿女。
尤其萧若轩,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女帝。
女帝一时有些心软,但想到这小子昨天闯的祸,心又硬了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啊?那好歹也是个亲王,当时要是长安不拦着你,你是不是要直接杀了她?”
“你动手是爽快了?你想过怎么收场吗?”
“……”
女帝一顿责备,听得萧若轩低着头,仿佛一株无精打采的小蘑菇。
等女帝说够了,他才悄悄抬起头,然后小心翼翼蹭到女帝身边。
“阿娘,我这不是知道阿娘会护着我吗?不然我也不敢啊?”萧若轩扯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女帝被气笑了:“合着还是我的错?我不该护着你?”
“不、不、不。”萧若轩赶紧摇头,“阿娘,我就是一时太生气了嘛,我下次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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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下次?”女帝柳眉倒竖。
“没有了!肯定没有了!”萧若轩又是一番撒娇卖乖,对天发誓,成功的打消了女帝的怒气。
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自己宠成这样的,女帝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宠着了。
不过,收尾还是要收的。
“月儿。”女帝看向太女。
“信王之事就由你代表朕和大理寺共同调查。”女帝这心也是偏的没边了,谁不知大理寺卿年岁已高,大理寺的事务都是由苏长安这个少卿一手处理。
让大理寺调查此事,信王还有活路吗?
“儿臣领命。”太女恭敬行礼。
“轩儿多谢母亲。”萧若轩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看得女帝心里有些心酸。
果真男儿外向啊,这还没嫁出去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信王之事虽然轰动一时,但没多久大家都不再关心。
因为女帝的生辰眼看要到了,比起女帝,信王一个宗室旁支又算得了什么?
萧若轩这段时间也忙了起来,虽然一开始只是找个理由接近长安才说要作画,但看长安那么认真的准备,辛辛苦苦地找资料给他补课,他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一幅画,从取材到线稿再到上色,萧若轩忙得昏天黑地。他之前也有基础,但这些年大多都忘了,现在脑子里被苏长安塞满了什么“透视”、“光影”,什么近大远小,什么视觉角度,心里暗暗叫苦又得咬牙坚持。
人一忙,很多事情就容易忘,直到看见京墨一大早跪在殿外,他才想起来,原来京墨两个月的惩罚期已经过去了。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但京墨却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原来的他,即使只是一个下人,但因为萧若轩对他的信任,哪怕一些低位妃嫔也得给他几分面子,他穿的再朴素,再低调,但那种自信从容的气场也是在的。
但现在,他看似平静的站在那里,却下意识避开了其他宫人的目光。
虽然依旧腰背挺直,但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是掩饰不了的。
京墨曾以为萧若轩是离不开他的。
他们相伴多年,他自认对他了如指掌,他能猜出他的每一个想法,甚至能暗中加以引导,让对方按照他的心意做出决定。
京墨看似谨守本分,低调谦和,但内心从来都是傲慢的。他觉得自己和其他宫人是不一样的,他无需讨好谁,高高在上的长乐帝卿还不是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其他人看不出来,可他能感受出来,帝卿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明明之前,他还对江娘子情根深重的,可如今宫里都知道帝卿爱慕大理寺少卿苏长安。至于江莫愁?谁还记得这么个小人物。
明明之前帝卿虽然脾气也不好,但对自己一直很信任,之前就算罚自己,也会私下派人安抚,可这次整整两个月,自己真的就像被遗忘了一般。
京墨敏感的发现,没了帝卿的信重,现在的他,在这殿里已经不是其他人讨好的对象,更像他们的对手。每个人都想取代他,夺走他曾经的位置。
这让他无比恐慌,两个月一到,就想办法出现在萧若轩面前,企图回到当初熟悉的位置。
22.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江莫愁看着高台上,女帝身边站着她的一双嫡出儿女,那样高高在上,备受尊崇,顿时拳头攥紧,指甲狠狠陷入肉里却恍然不觉。
“我劝你在这儿还是收敛一点,脸色这么难看,真当其他人瞎了吗?”坐在她身边的柳少言压低声音道。
“怎么,你现在也看不起我?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先缠上我的。”江莫愁冷笑。
“你也别忘了,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没有我,你如今一个白身,凭什么出现在这?”柳少言也不甘示弱。或者说,没了萧若轩,江莫愁身上的利用价值也大打折扣,他自然懒得应付。
江莫愁心里不忿,但这段时间,她看多了人情冷暖,也吃了不少教训,明白眼下还要靠柳家,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
她的目光重新转到台上,只见女帝捧着一副画卷,美滋滋地夸赞她的宝贝儿子,其他大臣也跟着捧场,将此画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虽然不少人都看得出来,这幅千里江山图,作者的绘画功底其实一般,只是胜在巧思。看上去色泽艳丽明快,气势雄浑壮阔,功底上的不足就被构图巧妙的弥补了。尤其作画之人可是女帝亲子,又是在女帝生辰献上,自然能得女帝展颜。
“这题字…”女帝仔细看了两眼,然后侧身看向萧若轩,笑道:“这字可不像你能写出来的?这般笔力,非得十年以上的苦功,你从哪搬得救兵?”
“母皇好眼力。”萧若轩也笑着看向下首:“儿臣特意请苏少卿苏大人题了字。毕竟儿臣能完成此画,苏少卿功不可没。”
其他人瞬间明白了,啧啧啧,长乐帝卿果然还是这幅霸道的性子,这哪是献画啊,明明就是在宣布主权呢。
不少人趁机观察苏长安,却发现她依旧带着浅笑,目光平静,不动如山,一派大家风范,反显得其他人大惊小怪了。
“没想到苏卿年纪轻轻,于书画一道的造诣就如此高深。”女帝感叹,随即又一副不经意的模样:“苏卿若是有空,不妨多教教朕这儿子,他呀,第一次画得这么好,朕实在欣慰。”
得了,女帝也开口了,看来苏少卿注定是皇家的了。
不少大臣在心中后悔,早知道以前就出手了,这么好的儿媳人选,不管家世还是自身能力都无可挑剔的小娘子,就这么没了。
虽然女帝没开口赐婚,但话都说到这步了,谁还敢翘女帝墙角不成?
柳少言嘲讽的目光看着江莫愁,仿佛在说,你素来自命不凡,但女帝可曾有像如今对苏长安这般,迫不及待地暗示大臣,生怕看重的驸马跑了?不仅没有,甚至,女帝和太女可曾把你放在眼里?可曾真的把你当成驸马人选?
江莫愁眼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虽然她只把萧若轩当成自己往上爬的工具,但得到如今的下场,却是她怎么也无法接受的。
“这个贱人,今日之辱,我必百倍还之。”她在心里默默发誓。
随后,众人祝寿完毕,宴会开始。
丝竹声传来,美人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场景美若仙境。
女帝也上了年纪,精力不足,呆了没多久就起驾回宫,嘱咐由太女继续主持宴会。
随着女帝离开,大臣们也纷纷放松了起来。不少关系亲近的官员就凑在一起,还有一些随父母长辈进宫的未婚小娘子和小郎君也在长辈的有意纵容下慢慢开始接触。
毕竟会被带到这种宴会上的,都是一个家族中最优秀的子弟,若是互相看对眼了,也不必担心门第相差太多,所以实在是个不错的相亲场合。
“苏姐姐。”苏长安好不容易摆脱了身边围着的人,借口要醒酒找到了个偏僻的角落,偏偏还是被人喊住了。
“柳公子。”苏长安转过身又是一脸社交专用的礼貌微笑,心里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苏姐姐,你难道真的要娶萧若轩?”柳少言一脸气愤,和苏长安平静的表情行成鲜明对比。
“此事似乎与柳公子无关?”苏长安挑眉。“柳公子又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说这话呢?”苏长安微微抬高了下巴,实在不明白,自己何时招惹了眼前这朵白莲花,为什么对方总爱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
“苏姐姐。”柳少言有些委屈,“除了身份,我哪里不如他?”
苏长安笑了:“长乐帝卿天人之姿,世间难得。”
对,我就是这么肤浅,喜欢看脸,怎么了?
柳少言明显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古代再开放,还是比现代含蓄很多,哪怕你真的是贪图美色,也不能直接表现出来,都得夸人品,夸性格,哪有直接夸脸的。
这般不安常理出牌,偏偏还是实话,柳少言只能无语了。
看他愣住,苏长安转身就要走。
柳少言顿时急了:“苏姐姐,那萧若轩薄情寡义,他今日能将江莫愁视如敝履,焉知哪一日不会背弃你?”
柳少言这话一说出口,就满意地看到苏长安的背影停住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缓步走过去:“苏姐姐,我知道你是被迫的。那萧若轩性子霸道,从小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陛下也护着他。”
“他是帝卿,就算日后变心,也有女帝护着,只可惜了苏姐姐你,到时候,只怕会被别人议论。”
“趁着女帝还未指明婚约,苏姐姐难道不要想想办法?”
“我可以帮你~”柳少言的声音越发轻缓,随着尾音消失在空气里,他缓缓伸手,想要拉住苏长安的衣袖,却被苏长安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柳公子似乎误会了?没有人逼迫我。”苏长安轻笑了一下:“柳公子未免看低了皇家气度,陛下并不是会强人所难的性格。”
“不可能!”柳少言一下子白了脸:“以你的家世,这种裙带关系不是助力而是掣肘,若不是萧若轩强求,总不能是……”说到这,柳少言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苏长安的表情满是不可思议。
“对啊,我心悦帝卿。”苏长安声音轻快。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柳少言似乎依旧不愿接受现实,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你特意把我引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个?”
萧若轩轻快地走过来,脸上都是笑:“那我可真要多谢你了!”
萧若轩一把揽住苏长安:“阿镜她可害羞了,要不是你,她恐怕都不会说这种话呢。”
“少言,原来我以前一直都误会你了,你看,你先是帮我认清了江莫愁的真面目,又帮我试探出了阿镜的心意,你对我可真好。”
“你放心,你对我的照顾我都铭记在心,等你大婚之日,我必定要和阿镜一起去观礼,也给你撑撑场面。毕竟你要嫁的人现在是个白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以后再想见你可就难了。”
苏长安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柳少言脸色越来越白,最后白得简直如纸一般,没有半丝血色。但不知怎的,看着萧若轩这般茶言茶语的模样,她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爱。
其实刚刚萧若轩没有出声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他定然在附近。
柳家这位小郎君年纪不大,但并非冲动之人。他会突然拦住自己,又突兀地说出这么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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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难道是真的觉得自己会为他一番话大闹一场?
再听他言下所指,不难猜出他就是专门说给萧若轩听的。若是自己真的心有怨愤,出言附和了他的话,定会在自己和青雀之间留下一道裂缝,还会影响到和太女的关系。
所以,眼下他被这般羞辱,也不过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等到柳少言负气离开,萧若轩一副胜利者的模样冲他背影做了个鬼脸,惹得苏长安一声轻笑。
萧若轩这才一副期期艾艾地模样,拉住苏长安的衣袖晃了两下,然后试探地问:“阿镜,你刚刚是不是猜到我在啊?”他从来都不会低估苏长安的脑子。
看他眼睛眨啊眨,一脸期待的模样,明知道他想说什么,苏长安却故意点头:“是啊,他突然冒出来,故意说这些话,明显有问题,我自然不会上当。”
“那…那你最后说的那句话也是骗他的咯。”萧若轩一边失落,一边又觉得理所当然。长安她本就是对感情很慎重的人,不会轻易动心。
他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上辈子自己那么差劲,长安都能喜欢自己,这辈子自己都改了,她一定会再次喜欢上自己的。自己不能急,千万不能急,不然就会便宜了其他小妖精。
“嗯…”苏长安仔细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青雀,我不想骗你,我觉得你很好,很可爱,我看到你会觉得欢喜,但这份喜欢并没有深到生死相许的地步。”
好感是有的,但从后世穿越而来的苏长安,打心里就并不相信这世上有那种生死相许的爱情。
而她这些年生活的环境也在潜移默化的告诉她,她们这种家庭,爱不爱的不重要,选一个合适的主君能帮你稳定后方才更重要。
而如今,她对萧若轩确实有几分喜欢,但更多的是有其他考量。
之前她就怀疑萧若轩是重生的,而且上辈子他与自己定然也是有牵连的。因为萧若轩对她的感情来得太突然了,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萧若轩对她的态度就完全和传言中的不符,自己虽然长得不错,但还不至于让人见一面,就把脑子给丢了。
不仅如此,一个人突然换掉了用了数十年的贴身侍从,毫无征兆的厌恶上了原本的意中人,若是自己精神没出问题,那自然是觉得这些人有问题。
加上苏长安自己就是穿越的,脑洞也比古人要大,所以就大胆猜测,萧若轩是个重生者。
其次苏长安这段时间也借着教导画作的机会仔细观察过。对方很多时候,思维方式和自己极像,有时候,自己刚说了一言半语,对方立刻就能接上自己的思路。甚至他对自己的很多习惯也很熟悉,自己喜欢龙井,他端上来的便一直都是八分烫的明前龙井;自己喜欢绿豆糕,桌上永远有微甜的绿豆糕;自己不喜欢吃鱼,放到自己面前的就永远不会有鱼……而对方做这些的时候,甚至不是特意去做的,更像理所当然。
这种种迹象,已经不是一个细心能解释的了,分明就是曾经磨合过才会有的习惯。
显而易见,他们上辈子就算不是夫妻,也是感情极好的恋人,不然对方的表现不会这样自然。
一个重生者,能带来的变数实在太多了。
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对苏长安来说,是一个最为保险的办法。
她看着萧若轩,温柔的笑着:“青雀,你会怪我吗?”
萧若轩摇了摇头:“没事,长安,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从很早就开始爱你了。”
“所以,我可以等,多久我都可以等。”但你只能爱我,不然,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23.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大理寺的监牢建的幽深,明明外面天色正好,里面却十分幽暗,唯有墙上的烛火带了微弱的光芒。空气里还透着一股血腥味和腐臭味,耳边则时不时传来犯人的哭喊。
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别说原本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卿,就算是穷凶极恶的犯人也会十分压抑,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慢慢崩溃。
苏长安面不改色地走着,两边的犯人发出各种声音,不管是咒骂还是求饶,她都视若无睹。直到走到最里面的牢房前,她才停住脚步。
只见这间牢房比起其他房间,环境要好的多。至少地上有一张木板搭的床而不是一堆稻草,苏长安还隐隐闻到了药味。看来,狱卒们也怕这位信王殿下死在这牢里。
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苏长安声音微扬:“信王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床上的女子似乎睡着了,亦或者醒着,但不想开口。
苏长安侧头,示意身后的人:“我要和信王殿下聊聊天,你们把门打开。”
“是!”狱卒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苏长安走进去,只见信王依旧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尸体。她脸上的伤口还未结痂,隐隐还能看到粉色的血肉,让她的脸愈发狰狞。
苏长安走到信王面前,微微弯下腰,小声道:“王爷似乎不想见到我?可是,明明我才是那个受害者,怎么王爷这个加害者反倒先委屈上了。”
信王冷笑一声,睁开眼睛:“苏少卿苏大人,这次是我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但你也别忘了,我好歹是宗室,你一个大理寺少卿,可没资格对我用刑。我什么都不会说,你能耐我何?”
信王哈哈大笑,言语间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苏长安也笑了,她声音突然温柔了下来:“王爷倒是比我想的还要天真。这世上,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多了,王爷若是不信,待会就可以见识见识。”
说完,苏长安让狱卒端了盆水过来。
“你要干什么?”信王有些慌张,微微往后退了一点。
苏长安冲狱卒抬了抬下巴,两个身材高大的狱卒就沉默地上前,一个制住信王,压得她半跪在地上,另一个把她的头往水里按去。
“狗奴才,放开本王。”
“放开……”
“放…呜…唔……”
有过溺水经历的人就会知道,这是一种多么痛苦的感觉。嘴巴不能呼吸,只能大口喝水,有水从鼻子进入肺里,造成剧烈的疼痛感,甚至耳膜都会有水进入,渐渐的,大脑开始眩晕。
尤其,无论她怎么挣扎,压着她后脑勺的手动都不动一下。恍然间,信王觉得自己几乎真的要死了,在这个肮脏破烂的牢房里,被几个低贱的狱卒活活淹死。
这简直太可笑了,她可是当朝亲王,几天之前,她还是那样风光无限。
等到压在她脑后的手松开,她迫不及待地把头抬起,呼吸空气,然后就再也没了力气,整个人如同一摊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只见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同时还不断咳嗽,几乎连肺都要咳出来。
苏长安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意:“现在王爷愿意跟我好好聊聊了吗?”
信王狼狈地看着她,然后冲她吐了口唾沫,挑衅的说:“有本事,你杀了我啊?你敢吗?”
苏长安面色不改:“没想到王爷居然是个硬骨头,在下佩服。”
“这牢里很多人,刚进来的时候也如王爷一般,宁死不屈,可是现在嘛,就难说了。”苏长安冲狱卒比了个手势,然后优雅地背过身去:“王爷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不多话了。”
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苏长安命人搬了把椅子过来,悠闲地坐着,看信王被溺水的痛苦反复折磨,脸上却始终带着笑意。
仿佛她看的不是一场酷刑,而是一出精妙的戏剧。
终于,信王在这种无边无际的痛苦中屈服了。
苏长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王爷你也是,若是早点交代,又怎么会吃这番苦头呢?”
“本官这种良善之人,可最是看不得别人在我眼前受苦了,王爷真是让我好生为难。”
信王:苏长安,我艹……
其他狱卒:大人是不是受刺激了,怎么比以前还狠,杀人诛心啊这是。
苏长安也不指望信王能一下子全招了,她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这些年,她在大理寺,什么穷凶极恶的犯人没见过,还会搞不定一个信王?
不过,很快苏长安就觉得打脸了。
信王比她想得要难缠的多,说的话半真半假,朝堂上的大臣被她攀咬了一大半。而且她深谙语言的艺术,知道怎么做才能激怒别人,简直就是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苏长安气极反笑。
“看来王爷是真的觉得本官拿你没办法啊?”
“王爷是不是觉得只有你不招,区区一个陷害大臣的罪名,最多就是让你削爵圈禁?”
“而依本朝旧例,宗室即使犯了错,也不祸及子孙,子孙依旧能享得富贵。”
“若本官没有猜错,王爷眼下大概想着等熬过这段时间,就算削爵,靠着子嗣,还能得享富贵,是吗?”
信王脸色变了一下,确实如此,苏长安所说与她心中所想完全一样。
本朝自开国女帝一朝起,对宗室就比较厚待。
苏长安看过记载,女帝在天下初定之后,就封赏与她一同起事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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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同时追封被前朝末帝屠戮的萧氏先祖。而萧家在前朝也是大族,虽然主枝被杀的差不多了,但多多少少也有旁支侥幸逃过一劫。
这些旁支也因祸得福,得到女帝的加封,一跃成了皇亲国戚,信王的先祖就是如此。
还有女帝之前与颍川王氏子生下的女儿也被女帝加封为亲王,封号就是颍王。
女帝起居注上有记载,女帝待颖王极为宽厚,所给的待遇并不输女帝与玉皇君生下的女儿。只可惜,这位颖王不惜福,不好好当她的亲王,听信了父族王氏的挑唆,将皇位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在女帝立了玉皇君之女为储君之后,居然起兵谋反。
当然颖王所谓的谋反被女帝轻而易举的镇压了。
不过,女帝似乎对这个常年不在身边的女儿极为宽容。不仅顶着朝中大臣的压力,保下了她的性命,甚至保留了她的爵位,虽然一生不许她出封地,但她依然能得享富贵。
和王氏一族族诛的下场比起来,女帝对这个女儿真是好到不行。
从那以后,本朝就有了不杀宗室的传统,毕竟连谋反的罪名都能放过了,其他罪名就更不用说了。
信王所依仗的也正是这点。
若只是陷害朝中大臣的罪名,哪怕当场被抓了,还能严重过谋反大罪吗?
女帝若是不想宗室人人自危,便不会要了她性命。
苏长安看到信王的表情,明白了她的想法,不由冷笑一声。
“不过,信王殿下大概不知道,贵府这几日可热闹的很呢。”
“王爷下狱当天,你的宠侍就和你的幼女一起不小心掉到了水里,虽然被人及时捞了上来,不过王爷也知道,小孩子嘛,本就不如大人强健,此番又受了惊吓,眼下正发着高烧。”
“只怕一个不小心,就要夭折啊~”
苏长安此时的笑容看在信王眼里,简直与恶魔无异。
“卑鄙小人,你若敢动她,我不会放过你的。”信王双目赤红。
苏长安笑着冲她摇了摇头:“王爷可真是误会我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圣人,却也不屑对无辜之人下手。只是王爷府上到底是什么情况,王爷自己难道不清楚?”
“王爷后院美人如云,偏偏王爷又是个喜新厌旧的。王爷该不会觉得这些美人个个心地善良,乖巧懂事吧?”
苏长安语气十分嘲讽,毕竟信王府上这段时间各种破事,究其原因,还不是信王自己太多情又太薄情。后院那些嫉妒的男人可不会管孩子无不无辜,只想除掉自己的对手。
“王爷若是什么都不肯说的话,那我也不能保证,太医能不能治好府上的小娘子了。”
“毕竟幼儿总是容易夭折的。”
“王爷你说是吧?”
24.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苏长安苦熬了一夜,终于从信王嘴里撬出了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让她整个人如临大敌。
不等天色完全变亮,苏长安就乘着马车去了太女府上。
苏长安到的时候,阿桐因为做了噩梦不断哭闹,太女还穿着单衣,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哄她。
如同这世间任何一对普通的母女一般。
看着阿桐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渐渐忘记了梦魇,重新沉沉睡去,苏长安嘴角也露出一个微笑。
阿桐在别人眼里,是太女唯一的女儿,女帝唯一的孙女,身上代表的是无边的权势。但在太女和苏长安眼里,她还是一个幼小的,需要她们保护的孩子。
“长安,你怎么来了?”太女放下阿桐,为她盖好被子,然后便和苏长安去了侧屋。
苏长安将手中的审讯记录递给太女:“这是信王昨日交代的。”
太女接过记录,翻看起来。
越看,太女的脸色就越差,到后来,整张脸变得铁青。
不过,太女本就是女帝作为继承人精心培养的,很快她就将怒气平复下去,重新恢复了理智。
“长安,你觉得信王这些话,有几分真?”
“至少八分。”苏长安回想当时的情况,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她确实有些东西没交代,但是,她说的这些也不像假的。当年崔家一事,关注的人不少,阿桐的身世我们虽然一直瞒着,但万一有人往那个方向想的话,真相其实不难猜。”
太女神情有些疲倦:“她们现在应该不知道阿桐的身世,至少没有证据。这些也不过是试探罢了。”
苏长安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阿桐和她的父亲长得太像了,我们又不能把阿桐藏起来,总有人会怀疑的。”
“既然有怀疑,就免不了试探。只要我们露出一丝破绽,那些人就会如同发现猎物的狼群一样,疯狂的扑上来。”太女也很清楚,以她现在的位置,多的是人想把她拉下来。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苏长安问道。
太女想了想,说:“既然已经有人怀疑了,一味掩饰反倒不好。不如干脆把这事摆到明面上,大大方方的说。”
“长安,我今日便去上奏母皇,追封阿桐的生父。”
“然后,你就带阿桐去明月城,拜祭的同时,也将他的棺材迁到京城吧。我虽然答应过不去打扰他,但眼下也是为了他唯一的孩子,想必他不会怪我。”
“微臣领命。”苏长安行了一礼,安静离开了。
留下太女一个人枯坐着,眼中似有几分湿意。
太女在女帝的书房递上了手中的奏书,女帝看完后,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太女!”女帝将手中的奏折扔到地上。
“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朕什么都不知道,可以任由你耍弄!”
女帝很少发脾气,但她生气的时候,那股帝王之气足以压得其他人喘不过气来。
“儿臣不敢,还请母皇息怒。”太女恭敬请罪。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女帝气极反笑。
“阿桐毕竟是我的孙女,看在她的份上,当年你做的那些事朕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不要妄想可以得寸进尺。”
“母皇,女儿当日便说过,阿桐的父亲只是江南一介平民,如今也不会变。”
“只求母皇看在阿桐的面上,给她父亲一个名份。”
“女儿如今什么都不求,只求阿桐能平安长大,请母皇成全。”
说完,太女就直接跪在地上,近乎恳求。
女帝被她这冥顽不宁的态度气得要跳脚,拿起桌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出去,给朕滚出去。”
但是晚上,女帝的口谕还是到了太女府上。追封皇长孙女萧凤仪之父周氏为太女侧夫,允其葬入皇家陵园。
三日之后,苏长安乘着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悄悄离开了京城。
“师傅师傅,阿桐是要去接爹爹了吗?”阿桐第一次出京,忍不住好奇,偷偷踮起脚,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没错。”苏长安点头,同时伸手揽住她,生怕车子晃动,她一个不小心摔倒。
“师傅认识爹爹吗?阿桐身边的人,谁都不知道爹爹长什么样。阿桐想问母亲,可母亲每次听到爹爹都会很难过。”阿桐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她从来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吵着要父亲,但是,她还这么小,怎么可能真的不想自己的生父呢。
看着她嫩生生的小脸,苏长安心软了。
她把阿桐抱到怀里,柔声对她说:“阿桐的爹爹是个很厉害的人哦。”
“有多厉害?有师傅这么厉害吗?”阿桐好奇的追问,眼睛忽闪忽闪的。
“比师傅还要厉害哦。师傅当时不会的功课还会向他请教,你说他厉不厉害?”苏长安回忆起曾经,嘴角也露出一个笑容。
“哇!”阿桐惊呆了。
在她心里,师傅就已经超级超级厉害了,好像什么都会,自己怎么也想不出来的问题,师傅都不用想就会了。可自己爹爹居然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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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还厉害,那得厉害成什么样子啊?
她一边惊叹,一边又觉得十分骄傲。
这么厉害的人,可是她的爹爹哎。
随即,阿桐又想到自己都没有见过爹爹一面,甚至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心里顿时又难过了起来。
苏长安看着小姑娘变得蔫嗒嗒的模样,只好告诉她:“阿桐,你其实还有一个叔叔,是你爹爹的弟弟,等到了明月城,你就能见到了哦。”
“真的吗?阿桐还有一个叔叔?他和爹爹长的像吗?”
“很像哦,他们是双生子,长得当然像了,只是阿桐的爹爹长得要更高一点。”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阿桐等不及啦。”
“快了快了,还有半个月就到了。”
“明月城能看见月亮吗?”小孩子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不苏长安都会认真回答,从不敷衍。
“阿桐现在也能看见月亮啊。”
“那为什么要叫明月城呢?”阿桐不解。
“因为太宗陛下当年与玉皇君定情于此,太宗陛下也就是阿桐的曾曾祖母写了一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后来这诗传开之后,大家就将这城唤做明月城,它原本的名字反而没人记得了。”
阿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苏长安温柔的笑了笑,眼里却有几丝伤悲。
人人都知道太宗皇帝和玉皇君的爱情,都盼着在明月城与意中人定下白首之约。仿佛这样便能如太宗陛下一般,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但世事岂会尽如人意。
她的师姐,或者说师兄崔彤,在外是崔家大娘子,可谁又知道,那不过是崔家为了家族延续不得不撒下的弥天大谎,崔家从始至终只有一对小郎君。
偏偏崔彤又足够优秀,这份优秀甚至引来了太女的招揽。在苏长安之前,崔彤才是太女最看重的知己和心腹。
苏长安也不知道太女和崔彤当年到底是如何相爱的,但她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真是一对璧人。谁能想到呢,他们刚在明月城定情,崔家就迎来倾覆之祸。
崔彤不愿成为太女被攻讦的把柄,甘愿赴死。整个崔家,只有明面上唯一的男丁崔二郎崔熙活了下来。
谁都知道是苏长安保下了他,但苏长安却知道,当时她能那么顺利救出崔熙,少不了太女的暗中帮助。甚至她之后能平安脱身,也多亏了太女。
即使贵为太女,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才勉强保住崔家一丝血脉。
甚至阿桐至今都不能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25.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故人重逢
半个月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苏长安和阿桐也赶到了明月城。
一路上的辛苦自是不必多说,但收获也不少,尤其是对阿桐。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阿桐这个养在高宅大院的小姑娘,这回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民间,其中的震撼难以对外人道也。
在京城,她看到的是太平盛世,四海升平,并且一直为此自豪。但这次她终于见识到,即使是太平盛世,依然会有百姓吃不饱饭,看不起病。
从遇见的农户口中,她才知道虽然本朝的农税比起前朝要低得多,但官府依然会摊牌各种杂捐,百姓饿不死,但也存不了多少钱。即使辛苦攒了一年,攒下的钱也只够他们为家里添个锄头或者铁锅等物件。
而这样的生活,她们很多人已经觉得满意了,至少吃得饱饭,一大家子人不会挨饿。
从商人口中,她们知道本朝商业虽然远比前朝发达,各种作坊遍地开花,但这些作坊若是喂不饱当地大族,就很难开下去。作坊除了拼命压榨工人,就只能把成本转嫁出去。
而这部分成本,最终就会转嫁到商人身上,加上本朝高昂的商税,很多商人的资金链也很脆弱。而她们一旦失败了,想东山再起几乎是不可能了。
阿桐看了很多,问了很多。苏长安也将自己知道的,不管是现在的还是未来的知识,都细细的为阿桐用她能理解的话语讲解了一遍。
而阿桐也快速地吸收这些知识,努力成长起来,眼看就和刚出京城的时候有了很大变化。
明月城如今已是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
虽然她们为了观察世情,走得是陆路,但明月城最方便的其实是水路。
因为城外有一个巨大的港口,每日有大量的货物和人员在此地中转。这港口还是开国女帝当初设立的,付出了极为巨大的成本,如今数百年过去,依旧是本朝数一数二的大港。
也是因为这个港口的存在,明月城才能成为海运和水运的重要中转站,数百年如一日的繁华。
阿桐在马车里,将车帘拉开一条缝,悄悄往外看。
一边看,一边露出惊叹的表情:“师傅师傅,这里有好多人呀。”
苏长安点点头道:“阿桐可知道,自从港口建成之后,这明月城,每年上交的商税就能占所在台州府税额的一半。很多商会都在此地有据点,流动人口也极多。甚至来自海对面的人也会不远万里,坐船来和我们做生意。”
“那边有昆仑奴,哇,他好黑哦。”
“师傅师傅,那个人是红头发哎,他是头发被烧过了吗?还有那个人,他是蓝眼珠……”阿桐看得目不转睛,时不时惊叹一声。
当年苏长安选择把崔熙送到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崔彤和崔家其他人都葬在这里,另一方面就是这明月城人口流动多,甚至还有不少外商,崔熙的身份就容易隐藏。
换个以农业为主的城市,一村一镇的平民都是互相认识,沾亲带故的亲戚,一个外地人实在太显眼了。
但在明月城这样一个商人云集之地,崔熙以一个商户子弟的身份就能完美的融入其中,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安全性会大大提高。
第二日,苏长安就带着阿桐去了一个墓地,去祭祀她的父系崔氏一族。
墓地在明月城郊外一座小山上,位置十分偏僻。不仅是崔彤,崔家其他人也被太女命人悄悄收敛,葬在了一起。
因为是戴罪之身,太女甚至不能为她们立碑。几十座没有墓碑的坟冢,看上去凄清又悲凉。
苏长安看着这些坟冢,回想起在崔家读书的那些年。
那时的崔少傅虽然严厉,但对她这个关门弟子却是倾囊相授。崔彤外冷内热,表面上看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每次她因为功课被崔少傅罚抄书,崔彤都会默默陪她,也会私下帮她补课。
还有崔熙,不同于崔彤身上背负着巨大压力显得沉默寡言,崔熙要活泼的多。虽然在外一副温柔低调的模样,在她们这些亲近的人面前,就会显露出活泼甚至调皮的一面,时不时还会去捉弄一下她们。
那时苏长安时不时会发现自己的糕点被人加了酸梅酱,酸的她眉头紧皱,崔彤的书本上会被画上搞怪的涂鸦,甚至严肃的崔少傅也会发现自己的茶叶不翼而飞变成了山楂丸。只是谁也不会真的生气。
可惜,如今那样轻松快乐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
阿桐也许感知到了什么,平日有些娇气的小姑娘,今天即使走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也迈着小短腿一声不吭的走着,只是小手紧紧拉着苏长安。
等她们爬上了山,就看见有一个白衣男子已经在那了。
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苏长安呢喃出声:“阿熙。”
那人回头,盈盈一顾,仿佛时间倒回,苏长安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也许是血缘的牵引,阿桐一开始就很喜欢这个叔叔。
尤其在知道他与自己生父长得极像之后,就恨不得整个人黏上去,亲热的不得了。
崔熙也待阿桐十分温和,一直拉着她的小胖手,为她说些她父亲生前的旧事。
崔氏一族的墓,有崔熙在,自然打理的很好。那些没有墓碑的坟冢,上面不仅没有杂草,面前也摆上了相应的祭品。
阿桐祭拜过生父之墓,看着周围这么多没有名字的坟冢,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二叔,这些人是谁啊?他们为什么没有墓碑啊?是没有名字吗?”阿桐这段时间也长了不少见识,知道哪怕是普通人家,安葬逝者的时候也会尽力立块墓碑,方便后人祭拜。
崔熙愣了一下,平静的说:“二叔也不清楚,也许是子孙不孝,不曾立碑吧。”
“只是他们毕竟葬在你父亲旁边,我每次来,也会替他们准备些祭品,总归是顺手的事。”
崔熙神色平静,苏长安却无端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悲凉。
崔氏曾经那般显赫,苏长安见过崔家门前车水马龙,见过崔府高朋满座,但如今留下的,只有这些连墓碑都不敢立的坟冢。
甚至,唯一活着的后人,只能改名换姓,远离京城,才能保得一条性命。
这是何等残酷。
回城的马车上,阿桐已经睡着了,她小小年纪,又一贯养尊处优,今天能撑到祭拜结束已是不易,上了马车后就很快睡着了。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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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看着沉沉睡去的阿桐,转过头来,小声问道:“这些年,阿熙你过得还好吗?”
崔熙低下头,嗤笑了一声:“长安何必明知故问呢?大仇未报,我怎么心安,又怎么能过得好?”
他抬起头,看向苏长安:“崔家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落得满门俱灭的下场。”
“兄长又犯了什么错?连他亲身的孩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祭拜他?”
“周侧君?呵,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她们,愿意给兄长一个名份?”
苏长安看着崔熙赤红的双目,心中悲凉,却也只能无奈道:“阿熙,崔家的仇你没有忘,我也没有。但我不希望你余生都在仇恨中度过。死去的人已经无法复生,可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呀。”
“你在,崔氏的血脉就在,血脉在,希望就在。”
“我不求你忘掉仇恨,只希望除了仇恨之外,你也为自己想一想好不好?”
苏长安看着崔熙掩盖不住的苍白消瘦,想到他曾经活泼调皮的样子,再看他如今平静的外表下透出的暮气,又如何不心痛。
“长安,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毕竟我现在不过一个普通男子,没有家族,也没有你和阿兄那般过人的天资,拿什么报仇?”崔熙惨笑一声,满是无奈。
苏长安虽然觉得他这般自轻让人心疼,但看他放弃复仇也不觉有些放心。这案子牵扯太深,他若偷偷追查,很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苏长安当年放弃翰林院,而是选择进大理寺,究其根本,还是为了查崔少傅一案。
只是这些年,她越查越心惊,包括太女也是如此。
她虽然始终没有放弃为老师正名,为崔家鸣冤,但她也知道,要翻案真是太难了。
若是崔熙想要报仇,以那幕后之人的力量,只怕连自己也未必能保得住他。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平静过完此生。想必老师若是在天有灵,也会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好好活下去吧。
回到城里,马车在驿站门口停下,苏长安将阿桐抱下马车。
下车过程中,阿桐迷迷糊糊的睡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师傅,安心地蹭了蹭她,就要继续睡。但她忽然想到了今天自己可是见到了自己的亲叔叔呢,那可是爹爹的弟弟,还和爹爹长得很像。
于是,阿桐不睡了,冲着崔熙的方向探出身子,闹着要和叔叔一起住。
苏长安看见崔熙脸上似有犹豫,连忙哄阿桐。崔熙也耐心解释他今日与人有约,明日就来陪阿桐。阿桐也非蛮横的孩子,虽然舍不得,但还是眼巴巴地送走了叔叔。
回到驿站,苏长安看着在她怀里,小脑袋又开始一点一点的阿桐,就让乳母带她去睡觉。
阿桐一走,苏长安脸色就冷了下来。
“苏伯,你去查一下,我想知道阿熙这些年在明月城过得怎样。你秘密行事,不要惊动别人。”
苏伯是老侯爷身边的老人了,办事一贯缜密细致。这次苏长安出京,才被老侯爷派过来,苏长安对他的能力也是很信任的。
虽然今天阿熙看起来很正常,但她心里总有些不安。为官多年,谨慎已经是种本能。不如查一下,若是真无事发生,也能让自己心安。
26.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阿桐刚起身就闹着要叔叔。看不到崔熙,便赌气连早饭都不肯吃,那小嘴撅的高高的,都能挂个油瓶了。
苏长安虽然宠爱阿桐,却并不会太过娇惯她。看她嚷嚷着不吃,就干脆自己先吃了起来。
阿桐怎么也没想到师傅居然真的不哄自己,反而当着自己的面,大口吃饭。
阿桐很委屈。
阿桐肚子好饿哦,阿桐也想吃。
师傅怎么不哄阿桐呀,阿桐很好哄的。
肚子咕咕叫的阿桐,看着吃得香喷喷的师傅,眼睛泪汪汪的。就在她快要绷不住大哭的时候,崔熙恰好来了。
“二叔~”阿桐委屈巴巴地扑了过去。
崔熙一把抱住她,轻笑道:“谁欺负我们阿桐啦?二叔帮你教训她。”一边说,一边眼神还不断冲苏长安看去。
苏长安不为所动,专心吃饭。
倒是阿桐,犹豫了一下,眼中还有泪珠却还是摇摇头:“是阿桐不乖,不怪师傅。”
苏长安听着阿桐奶声奶气的声音,一下子就心软了。
她从崔熙怀里接过阿桐,将她抱回桌子旁:“既然二叔来了,阿桐就陪二叔一起吃饭好不好?”
阿桐连忙点头:“嗯嗯,阿桐陪二叔吃饭。”
说完,她拍着身边的凳子,冲着崔熙兴奋地说:“二叔快坐呀。明月城有好多好吃的呀,二叔跟阿桐一起吃嘛。”
崔熙笑着在阿桐身边坐下了:“好,二叔陪阿桐一起吃。阿桐想吃什么呀?”
一边说着,一边顺着阿桐亮晶晶的眼睛,挑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放到阿桐碗里,阿桐也毫不客气地张大嘴,啊呜一声咬了下去。
随后,苏长安也在阿桐碗里放了一个袖珍的青菜包子,只有普通包子的三分之一大,但阿桐却仿佛如临大敌。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长安,可怜巴巴地说:“师傅,阿桐不想吃菜菜。”
苏长安用温柔但不容拒绝的语气说:“不行哦阿桐,你可以不吃青菜的,这里还有荠菜和白菜的。但不吃菜菜是不行的哦。”
阿桐低下头,泫然欲泣,但苏长安并不为所动,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
而一旁的崔熙,看见阿桐这般,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当年自己的兄长也是这般,挑食的很,大多数蔬菜都不喜欢。
不过,不像阿桐不喜欢可以撒娇说不想吃,兄长自幼老成,对自己要求亦十分严格。就算不喜欢的东西,也会勉强自己去吃。小时候,看到蔬菜脸上还会表现出几丝不情愿,等他长大后,就连神情都不会变化了,每次都会淡定的吃掉。
若非从小一起长大,崔熙都不敢肯定兄长到底那哪些菜喜欢,那些菜不喜欢。
如今兄长的孩子也这么大了,比起兄长背负着家族的压力,时刻不敢放松。阿桐虽然身份更重要,但在长安和太女的呵护下,明显活得轻松得多。
真是太好了,虽然自己已经陷入仇恨的漩涡之中,但还是希望阿桐能继续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崔家的仇恨,就让他一个人背负吧。
三人用过早饭,苏长安看他们叔侄二人亲亲热热的模样,干脆就放了阿桐一天假,让她好好陪陪崔熙,自己回房处理事务。
而他不知道,萧若轩已经乘水路,一路顺流而下,眼看这几日就要到明月城了。
“殿下,这是晕船药,您快喝点吧。”广白从没这么头疼过。
他家帝卿从小身子骨就很健壮,除了幼年落水那回生了场大病,其余时候都很健康。药这个东西更是数年也喝不了一回。
但谁知道呢?殿下他居然晕船。
以往殿下出门都是骑马或者马车,这次为了节省时间,尽快赶到明月城,就坐了船。谁知殿下他一上船,就吐的昏天黑地,整个人这几日都只能勉强喝点粥,靠晕船药才能好过一点。比起刚上船的时候,脸都小了一圈。
广白这几日真是挖空心思,每日想尽办法让帝卿能舒服一点,多吃一点。眼看就要到明月城了,广白也是从心里松了口气,等上岸就好了。
唉,也不知帝卿为什么要这么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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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过去。明明刚发现帝卿会晕船之后,广白就提过可以回头换陆路。以帝卿的身份,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非就是延迟几日到明月城罢了。
可帝卿非不同意,宁愿吃这么大的苦头,也要尽早赶到明月城。
帝卿对苏娘子果真是一片深情,只希望苏娘子不要辜负帝卿。
广白不知道,萧若轩宁愿吃这么大苦头也要尽快赶到明月城的原因可不仅仅是思念心上人。更重要的是,萧若轩回想起上辈子,就是这一年明月城附近的庆云府发生了水灾,而庆云府的主官为了自己的官位选择了隐瞒灾情,封锁州府,不让难民外出逃难。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水灾中死亡的百姓,加上因为没有救济冻饿而死的难民,使庆云府爆发了一场极大的瘟疫。
这瘟疫极其凶残,并且传染性很强。爆发后疫情就飞速蔓延,明月城就是最早被传染的城市之一。
哪怕萧若轩一直呆在京城,也从太女那里知道此事造成的影响极大。
灾后庆云府人口锐减,不及灾前一半,旁边的明月城也近乎变成一座空城。
因为明月城商业发达,所以这座城种田的人少,服务于商业的人多,导致这里的粮草储备根本不足。本地人吃的粮食大多是从外地运来的,在这中转的商人就更不会随身带太多粮食了。平时自然无碍,但到了关键时候,缺粮这一点就要命了。
瘟疫爆发,明月城哪怕交通再方便,出的价再高,敢把粮食运过来的人又有多少。就算有粮食运过来,也大都被富商和大族给包圆了,百姓几乎很难买到。
这明月城,繁华了数百年,但是从繁华到衰败也只用了数月。
在极度饥饿中,百姓互相攻击,抢夺任何可以吃的东西,甚至易子而食。不少大族也被愤怒的百姓攻破,全家死于非命。
据后来救灾的官员所说,那里被称为人间地狱也豪不夸张。
萧若轩其实不记得庆云水灾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他不敢赌。
哪怕有一丝可能,他都不能拿长安和阿桐的命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