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在强取豪夺文里重生后》 1. 重生 天佑三年,梁国,隆冬,大寒。 皑皑的白雪从天空中四散飘落下来,折断路边枯枝,沉重地堆溅在地面上时,已经带上了十足的凉意,森冷雪白,刺人肌骨,令人忍不住哆嗦打颤。 非必要行踪之外,百姓纷纷闭门不出,街上冷冷清清,家家户户门皆紧闭,除了大理寺昭狱的铁门。 “崔帏之,出来。” 寒字三号的狱门打开,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被人用力推到一边,冷漠的声音像刀一样割过来,刺痛着崔帏之的耳膜。 被叫做崔帏之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他靠墙抱膝,坐在薄薄的稻草铺就的地上,旁边的被子脏的几乎被黄灰色的泥土包浆,还被蟑螂和老鼠啃出几个破洞,在冬日里只穿着单薄的囚衣,虽然脊背挺得笔直,但依旧狼狈不堪。 一双原本明媚鲜亮的瞳仁此时略微浑浊,几乎呈现出些许恍惚来,被凌乱打结的发丝遮住,他脸上全是泥灰,身上的金锁和玉佩也全部都被大理寺收走了,惟留下手臂全是鞭打出来的伤痕和冻疮,一眼望过去红的不像话,活像是得花柳病了。 狱卒见状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用鞭子狠狠抽了他一下,直接将那单薄的囚服上打出一条破痕,崔帏之肩膀上登时多了一道伤口,皮开肉绽,令他沙哑着嗓子,惨叫一声: “疼.........” “起来了!”狱卒喝道: “等会就要砍头了还怕什么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老实点!” 崔帏之已经饿的没有力气了,更不像之前一样有力气和他们顶嘴,最后在两名狱卒粗暴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从来只穿金丝绸缎靴、只着蜀锦绣衣的忠勇侯府世子如今光着脚,孑然一身,只有脚上还全是发炎的伤口,每走一下都钻心的疼,在地面上洇出淡淡的血来。 崔帏之已经被折磨的有些神志不清,摇摇晃晃,如同醉了,只觉从昭狱到刑场的路分外难熬。 刚走出昭狱,他眼前已经开始发黑,脚上和手上套着的枷锁是如此的沉重,像是石头一样,他只觉肩膀快要压裂了,最后没穿鞋的大脚趾不慎撞到路边的石头,指甲盖被掀飞了出去,血登时染红了雪,崔帏之疼的一头栽倒在地,差点昏倒。 但没多久,他就再度被狱卒鞭打,他不得不忍着疼,再度一瘸一拐地朝刑场走去。 即便天这么冷,但刑场还是聚集了一批看热闹的百姓。 崔帏之被人压跪在刑场上,勉强抬起眼看见三皇子坐在行刑官的主位上,而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则分坐在他身边,正盯着他看。 .......我面子还挺大,值得三皇子亲自盯着我行刑。 他扯了扯嘴角,已经冷的感受不到知觉了,甚至还觉得皮肤在发烫。 “崔文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三皇子粱儒卿坐在主位上,看他:“你究竟认不认罪?” “.......”崔帏之被枷锁压着头都快抬不起来了,但听见粱儒卿的话,还是提起力气,用沙哑的嗓子赫赫吐出艰难的字句: “我不认!” 他感觉说一句话,五脏肺腑就传来阵阵刺痛,如同被刀反复剌刺: “我没有叛国!” “事到如今,还死不悔改!”粱儒卿丢下牌子,喝道: “行刑!” 头被重重按在木板上,崔帏之右脸一凉,下一秒,就听见狱卒在刀面上喷酒的声音。 翻转的视线尽头,是老百姓冷漠的视线,而当日所结交的那些所谓好友,在他入狱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看他,如同躲瘟疫一样,避之不及。 .........他快要死了,竟然没有人来看他,也没有一个人会为他惋惜,为他流泪。 悔恨的眼泪从眼角淌下,冰的肌肤一颤,崔帏之狠狠闭上眼睛,心想我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正当崔帏之悲从中来时,已觉刀锋临近,割开空气,呼啸而来,听的他头皮发麻,连跪着的姿势都忍不住僵住了—— “刀下留人!” 正当崔帏之满心惶恐与害怕时,忽然听见一阵冷凝的声音传来: “刀下留人,粱儒卿。” ........谁?竟然敢直呼粱儒卿的大名? 崔帏之下意识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青衣、穿着朴素的双儿正缓缓朝他走来,手臂间还挎着一个食盒。 .......是废太子妃姜乞儿。 太子太傅因为唯一嫡双的离世而病重,告老还乡,今年一月就病逝。 没了太子太傅和忠勇侯,皇后性子软,母家的门阀势力受到削弱,太子又过于仁善,在宫中很快遭到了皇帝的厌弃和罢黜。 如今太子幽居在府中,没了夫君的权势,也不知这废太子妃是怎么出来的。 ..........想是给看守的侍卫塞了不少银两。 “皇嫂,你怎么来了。”粱儒卿都没有起身,而是坐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废太子妃,笑道:“冬日寒冷,也该多添点衣物才是。” 姜乞儿没有理他,而是缓缓走到刑场上,把崔帏之扶了起来。 “我今日来,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云裳。” 姜乞儿将食盒打开,垂眸没有看崔帏之,声音冷淡的像冰: “他死之前,曾经告诉我,以你的性子,一旦你父母亲走之后,一定会被奸人利用,让我保一保你。如果实在保不住,日后你上了刑场,也要为你送最后一顿饭,别让你饿着肚子上路。” 听到熟悉的名字,崔帏之浑浊麻木的双眼里闪过一丝光,终于认真看向这个衣着朴素、未着钗饰的废太子妃,几近哽咽: “是我.......是我对不起云裳。” “你何止对不起他呢。”姜乞儿终于舍得抬眼看他,怜悯道: “你知道吗,云裳并不是怀不了孩子,受流言困扰才选择自尽的。” 他轻声道:“他怀过你的孩儿。而你当时却在外眠花宿柳,因为一个南风馆的清倌,和刑部侍郎家的公子争风吃醋,最后打瞎了刑部侍郎公子的一只眼睛,进了狱里。当时事情闹的很大,你爹在边疆赶不回来保你,你被刑部下令打一百大板,是云裳为了救你,大着肚子跪在刑部侍郎府前,跪到孩子没了,刑部侍郎才同意只打你五十大板的。” “而你回来后却不领他的情,还怪他多事跪在外面让你丢脸,依旧夜不归家,云裳绝望之下,才选择一走了之的。” 崔帏之浑身一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不.......不可能的.........” “随你信不信吧。”姜乞儿垂下眼睛,将饭菜端到崔帏之面前: “吃吧。” “........”崔帏之低头扫了一眼饭菜,发现那些菜都是他爱吃的。 “是云裳叮嘱让我做的菜式。”姜乞儿说: “他临走时给我写信,说吃完这最后一顿,你和他的缘分也彻底尽了。” 崔帏之:“........” 他低下头,看着一眼逐渐凉掉的饭菜,最后在姜乞儿的催促下,颤抖着手腕端起饭碗,恶狠狠地吃了一口,直到狼吞虎咽时的饭菜堵在嗓子口,绵延开一片酸痛哽咽。 他越吃,心越痛,最后直接将脸埋进饭碗里,失声痛哭。 他恨自己的自大,恨自己对妻子的忽视和冷漠,更恨粱儒卿的污蔑和栽赃。 如果能再来一次......如果能再来一次....... 但是人生没有重来。 饭碗里的饭菜被吃的干干净净,姜乞儿看着泪流满面的崔帏之,片刻后低下头,将袖子里的帕子递给了崔帏之: “这是云裳未出阁前,在闺房中赠我的帕子,你若是还想念他,可以带着上路。” 崔帏之感激地点点头,正想伸手接过,一旁却忽然伸过来一双手,将帕子夺了过去。 崔帏之一怔,下意识抬头,只见粱儒卿正拿着帕子,仔细端详,随即放在了贴身的里衣里。 崔帏之登时愤怒,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力气大的甚至几个狱卒都按不住他: “粱儒卿,你干什么?!” “你这样的人,还不配拿着云裳的遗物。”粱儒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受了脸上惯常的假笑,冷冷道: “行了,别说这么多了,行刑吧。” 言罢,他转身朝主位走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崔帏之则在自己撕心裂肺的吼声中被人重新按在板子上,视线翻转,无力道: “梁儒卿,你把云裳的帕子还给我!”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 被磨得锋利的刀恶狠狠地砍了下来,如此的近距离,崔帏之甚至还能看到狱卒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狰狞的肌肉。 咔嚓—— 血液喷溅,染了姜乞儿一身。 最后的最后,崔帏之只能不甘地睁大眼睛,头颅掉落在地,咕噜噜朝着粱儒卿远去的方向,死死地盯着。 姜乞儿闭了闭眼睛,片刻后抖着手,帮崔帏之闭上了眼睛。 “走吧。”崔帏之听见姜乞儿带着哭腔道: “云裳和孩子.....都在地府等着你团聚。” 云裳.......云裳........ 在一片黑暗中,崔帏之终于失去了意识。 他想,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对云裳好。 不冷落他,不责骂他,永远敬重他。 可是........他这样的人,还能有来生吗? 如果有来生,云裳还会原谅他吗? 在这样的念头里,崔帏之只觉自己不断往下坠,往下坠,直到在一片黑暗里,他忽然听见了恍惚的人声: “你别碰云裳!云裳,走,我们别理这个登徒子。” “哎,别走啊,姜大美人,我看你也姿色不错,不如留下来,我们一起喝一杯酒,交个朋友?” “崔帏之,你........你放肆!”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崔帏之只觉得这声音和对话分外耳熟,而原本离开的姜乞儿,甚至还在叫自己的名字? “乞儿,我们走。”微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淡淡的愠怒和极度的克制: “崔公子,请你自重。” 这个声音也好熟悉,好像是........云裳! 崔帏之像是听到了什么远方的铃声一样,被这清凌凌的声音激的精神一震,猛地睁开了眼! 刚一睁眼,崔帏之就被阳光刺得眼睛眯了起来,而等他反应过来周围有人聚集,已经在围观朝他这里投来视线的时候,他的“咸猪手”已经搭在了姜乞儿的肩膀上,轻佻风流地抚摸着,被姜乞儿身边的侍从眼疾手快地一把拍开。 而乔云裳则站在一旁冷漠且隐忍地看着他调戏良家双儿,被白色轻纱遮盖住的半张清丽面容明显透出些许不悦,眉毛微蹙,手中的团扇柄被指尖握紧,细长的指尖愈发白,显然是盛怒到了极致: “崔帏之,你怎么能.........” “啊!”他话还没说完,崔帏之自己就炸开了,像是被烫了的狗崽一样,原地乱转,随即扑通一声在乔云裳的面前跪下了,膝行几步抱着乔云裳的小腿,嚎啕大哭: “云裳,对不起!” 他哭的毫无形象,只惦记着刀砍下来时脖子真的很痛,本能地寻找庇护: “娘子,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往乔云裳洁白的裙摆上使劲儿蹭,一边蹭还一边晃: “好娘子,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吧!” 乔云裳:“..........” 他浑身僵直,感受着男人有力的双臂搂着他的小腿,反应过来后登时想要发怒,却又听见崔帏之前言不搭后语的哭诉,只觉莫名其妙,好半晌,才冷笑道: “崔帏之,” 他冷冷讽刺道:“你是不是昨儿喝花酒,把脑子喝坏了?谁要你的命?还有,你且仔细看看,谁是你娘子?” 崔帏之闻言,茫然地抬起头,尚且还清澈的十六岁的狗狗眼里水汪汪的,在阳光下折射出灿金的色彩,任是乔云裳厌恶他的鄙薄无知,也不由得为这一双眼睛而微微止住呼吸: “你呀!” 隔着白色的面纱仰头看着十六岁鲜嫩青葱的乔云裳,崔帏之一时被晃了眼,色心不死,掌心沿着乔云裳的裙摆悄悄探了进去,在一群人震惊且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摸乔云裳的小腿,语气欢快地一口气道: “你是我的娘子呀!我的好娘子美娘子漂亮娘子!” 乔云裳:“............” 2. 缺心眼 少年坚实有力的手臂环着乔云裳的小腿,即便还未及冠长成真正的男人模样,力气已经足够大,大的让乔云裳几乎要动弹不得。 这个登徒子不仅跪在地上抱他,还叫他娘子........ 乔云裳作为尚未出阁的双儿,始终谨记父亲的教导,恪守礼节,不敢逾矩,和男子最过火的举动,不过是在彼此父母亲俱在场的情况下,隔着翠玉屏交流诗书,何曾在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男子拉拉扯扯过?! 思及此,乔云裳又羞又气,藏在面纱后的半张脸几乎通红,手中的团扇柄也差点被他用大力掰折。 他再也受不了崔帏之伸进他裙摆顺着脚腕往上小腿摸的“咸猪手”,一脚踹开崔帏之,忍无可忍道: “走开!” 崔帏之本来一遍害怕一遍摸的心神荡漾,注意力全部放在乔云裳的裙摆怎么这么香上面,没料到乔云裳会突然踢他,当即被踹了个当心窝,摔倒在地,整个人都像是走在路上莫名被踢了一脚的傻狗,当即愣住了,捂着心口愣愣发怔: “娘子........” 乔云裳见他往下倒,心中一惊,暗自恼自己是不是过于冲动下脚太重,忽又听见崔帏之叫他娘子,复又恼怒起来: “都叫你别叫了!谁是你娘子!” 崔帏之忽而委屈起来,眼尾下垂,听话地闭嘴不语,但眼神却直直地盯着乔云裳瞧,似乎是在暗暗控诉乔云裳的粗暴。 忽而听周围的人也议论起来,说这乔家嫡双怎么传闻中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今日一看却不是如此,倒有些凶悍。 乔云裳又不可能告知众人他刚才被崔帏之摸了小腿,听见周遭人的议论纷纷,有苦说不出,只能僵着脖子站在原地,看似冷静,实则心中已经慌成一片了。 怎么办.......他的名声........ 就在乔云裳慌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刚才被他踹倒在地的崔帏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着刚才议论的最大声的老头呲牙道: “我娘子才不凶悍呢!他是全天底下最温柔貌美的娘子!” 他走上前推搡了一下,蛮不讲理的,强行让周遭看人闹的人都散开: “你们都走开!都不许围着我娘子看!” 一旁的狐朋狗友见状,都围在一起取笑道: “崔文宴,你怕是真的吃醉酒了。” 崔帏之才不管他们,自顾自把周遭的人都赶走后,才挠了挠头,走到乔云裳和姜乞儿面前,摇摇晃晃地行礼,显然酒还没醒,行礼的动作异常不协调,但弯腰的幅度很大: “娘子,姜公子,今日是我冒犯了。” 他拱手弯腰,一边含糊道歉: “对不起。” 姜乞儿白他一眼,拉了拉乔云裳的手臂: “云裳,我们走,别理这个登徒子。” 乔云裳被带着顺势往前走了几步。 被崔帏之一打搅,他们没了逛街的兴致,去前头的成衣店添置了些许春装,又买了花钿和首饰,还有新的诗书拓本,便准备打道回府。 在准备登上马车的时候,乔云裳登车的凳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坏了,他一个踉跄,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好悬不知道被哪伸出的一双手,扶住了他: “娘子小心。” 乔云裳猛地缩回手,转头看着崔帏之,克制不住心中的厌烦道: “怎么又是你。” “我来送送娘子。”崔帏之刚刑场半日游回来,现在还觉得脑袋在脖子上晃晃荡荡的,时不时确认头还在摸一下,惊魂未定,非得看着乔云裳才能冷静点,自然处处跟着他,像甩不掉的年糕: “娘子,需要我抱你上马车吗?” 乔云裳哪能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于是白了他一眼,说了句不用。 可是马车有些高,乔云裳对着马车犯了难,崔帏之见状,赶紧蹲下来,伸出掌心,忙不迭道: “娘子,你踩着我上去吧。” 乔云裳转过头,看了一眼崔帏之。 崔帏之仰头看着他,掌心摊开,殷殷切切地看着乔云裳。 他年少不犯浑的时候其实也还算是个清俊秀致的少年,只不过平日里饮酒过多不加节制,还经常熬夜进赌场,或者去青楼南风馆听曲儿,难免有些纵情恣性,以至于好端端的一张脸非被自己搞得猥琐淫邪,黑眼圈重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昨天干了什么。 在街上偷窥调戏美双儿的时候,也往常改不了油腻自大的习气,不是左脸歪嘴就是用指尖摸下巴,吊眉丧眼的,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隐晦地自上而下看着别人,像是抹了油似的死死黏在双儿裸\露的手臂和脖颈上,很是下流,令人多看一眼都嫌烦。 但他看乔云裳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是仰视的,目光很平静,虽然小动作也多,但是好歹没那么油腻猥琐。 思及此,乔云裳气顺了些。 想了想,反正不踩白不踩。 思及此,乔云裳便放心大胆地把崔帏之的手当做脚蹬,踩了上去。 崔帏之的手很稳,把乔云裳托了起来,确认乔云裳双脚都踩上了马车,才放手,顺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掌心, “娘子.........” 乔云裳没理他,直接掀开帘子进去了。 崔帏之:“..........” 他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退开一步,让乔云裳的马车离开。 车轮很快就咕噜噜地转了起来,崔帏之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乔云裳的马车离开。 肚子忽然有些饿,崔帏之低头摸了摸肚子,正准备找个地方吃东西,岂料刚转身,忽然就听见有人在叫他: “崔帏之崔世子。” 崔帏之下意识转过头,只见乔云裳的侍从掀开马车一侧的车帘喊他: “我们公子叫你过来。” “嗷。”崔帏之不明所以,屁颠屁颠地走过去,仰头看乔云裳的侍从,视线却丝丝往马车里钻,想要窥视乔云裳的身影。 侍从见状,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挡住崔帏之的视线,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我们公子让你擦擦手。” “啊.......”崔帏之微微一怔,想起刑场那个被抢走的帕子,忍不住微微皱眉,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梁儒卿。 “怎么了?你不想要?”乔云裳侍从小牧看着崔帏之皱眉,误会了,下意识缩回手,崔帏之反应过来急了,上前一步抓过帕子,但是手却不听话,拿过帕子之后还隐晦在小侍从的手腕上摸了一下,摸完之后崔帏之自己还愣了: “........多谢。” 侍从铁青着脸看着他。 崔帏之赶紧低下头,将帕子团吧团吧塞进袖子里,恨不得把自己的右手砍了。 “........走吧。”乔云裳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令人忍不住精神一震,崔帏之有心细听,但厚重的帘幕很快落了下来,连乔云裳落在车厢墙面上的影子也看不清了。 车刚往前走了不远,侍从小牧就告状: “公子,我刚刚递帕子的时候,那个崔帏之还摸我。” “........我看到了。”乔云裳握着团扇,轻轻晃了晃,上面绣着兰花: “狗改不了吃屎。” “就是就是。”小牧气:“公子,你可千万别嫁这样的人,这样的男子,嫁了也是个不回家的。” 一想到嫁人,乔云裳的脸上就飞出一抹红来。 他轻咳一声别过脸,耳坠上的铃兰花耳坠轻轻响动,一想到未来可能会嫁的郎君,他心思好像也被这响声轻轻撩动,心绪微乱,羞涩的同时又忍不住忧愁,只盼今日在大街上的事情被崔帏之抱着小腿的事情别传太广,否则他可真的不要做人了。 他乔云裳,日后必得嫁给一个德才兼备、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翩翩君子才是。 而在另一边,和以上三个形容词沾不上一点边的崔帏之在路面呼噜噜炫了一碗云吞外加一碗拌面和牛肉丸后,心满意足地用袖子一抹嘴,起身往家中去了。 回到家中的崔帏之本想好好补一补觉,却没想到,刚一回到家,就被自家娘亲提着耳朵揪了过来,一边揪一边怒斥: “好你个崔文宴,一晚上没回家,又到哪里野去了?!” 崔帏之还没开口说话,一旁就传来一阵沉冷的男声,不怒自威,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呵斥: “还能去哪,左不过又是去哪家青楼小馆吃酒听曲儿去了,一身酒味。” 崔夫人原本还不信,一闻崔帏之身上的酒味,当即就信了个大半,一拳锤向崔帏之,边锤边哭: “你个不成器的泼皮,胸无大志,书不读武不练,成日里就知道和那些狐朋狗友胡混,斗鸡走狗耍蛐蛐,要么就是赌钱喝花酒,倒也不怕哪一天得了花柳病没了.......你就气死你爹娘吧!” 崔明殊也负手站着,抖着花白的胡子,在一旁连连叹气。 他平生战功赫赫,钱、权都有了,人生一大憾事就是膝下子嗣单薄,唯有一个嫡子崔帏之。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命太硬还是杀人太多身上煞气重,一连克死了一个原配妻子一个侍妾,最后自己都快放弃了,皇帝见状,不忍心寒了功臣的心,左思右想,就把皇后的庶妹温澹嫁给了崔明殊。 这个温澹也是个不简单的,头婚并不是崔明殊,而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她满心欢喜的嫁过去,结果进门第一天就发现婆母苛刻、丈夫病怏,仗着国公府余荫,将她娶过去,就是想图谋她的嫁妆。 而他那个病秧子丈夫也不是好东西,看起来病恹恹,其实色心不死,房里还有两房侍妾,其中一个甚至还有了身孕。 温澹这哪里能忍,当即大闹了一通。 她这一闹,直接把婆母气病了,丈夫也一怒之下撒手而去,她自请和离,头也不回地到了家中,惹得京城众人目瞪口呆。 但这温澹并不是毫无本事,她虽然并没有被人当做嫡女那样培养,才情不如现皇后,性格也不够娴雅,但却是京城有名的圣手女娘,织布酿酒烧窑样样都行,她酿造的酒甚至还能销往匈奴等外邦,获得一致好评。 但她的人也如同她酿出的酒一样,泼辣,直爽,对上比她大了十岁的崔明殊也丝毫不惧,新婚当天就把崔明殊的脸用指甲挠破了,惹得崔明殊第二天上朝被群臣嘲笑,此时传来后,至今还被人当做一项趣事传遍街头巷尾。 后来温澹怀孕,终于在崔明殊三十九岁那年,替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快四十岁才有后,崔明殊当然对这个嫡子极近溺爱,本以为对方会长成一个温文有礼的谦谦公子,结果崔帏之却在长成一棵歪脖子树上一路狂奔,掰都掰不回来了。 看着一身脂粉气和酒味,脸上还明显印着好几个红唇印、贼头贼脑的崔帏之,崔明殊气的快要心梗,就差一巴掌扇过去了: “还不快去把脸洗干净了!一天到晚就在青楼小馆堆里混,以后谁家好姑娘好双儿还敢跟你!” 崔帏之缩着脑袋,唯唯诺诺,更显猥琐,但几经犹豫,还是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想说的事: “爹,我想娶乔云裳。” 崔明殊一愣:“谁?” “乔云裳。”崔帏之伸长脖子,“太子太傅的嫡双,乔云裳。” “你想屁吃你!”崔明殊一巴掌就甩过来了,携带者万钧之力砸在崔帏之的头顶,痛的崔帏之抱头鼠窜: “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惦记太子太傅家的嫡双!” “爹,爹!”崔帏之一边跑一边不服气道: “那我也是忠勇侯的世子,也是那个,仪表,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好不好!怎么就不配他了!” 他一边说,一边逐渐自信起来了,昂首阔步地被崔明殊追着揍: “他和我在一起,就是,就是.......” 他想了半天,极低的文化素养和空空的大脑让他突然卡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想说的,直到崔明殊凉凉地补了一句: “他和你在一起,就是鲜花配狗屎。” 崔帏之:“........” 他顿了顿,委婉道:“爹,人家还没嫁过来,你就说人家是狗屎,这不太合适吧。” 崔明殊:“..........你个缺心眼的,我说你是狗屎!” 崔帏之:“........” 他被自家爹追的慌不择路,大冬天地掉进池塘里,冻的瑟瑟发抖,喷嚏连天,才躲过崔明殊的辣手铁掌。 晚上温澹过来给他端姜汤,他裹着被子还不死心,拉着娘亲的手,期期艾艾、哭哭啼啼地说想把乔云裳接进府里当娘子,温澹用掌心按着他的脑袋,看起来像是在安慰,结果转头就传了郎中,说崔帏之发烧烧出癔症了,整个人都开始出现不切实际的幻想幻觉了。 崔帏之:“........” 他吸了吸鼻子,决定自力更生。 但是双儿不同男子和女子,每个月都信潮,大部分时候都是闭门不出的,乔云裳很少出门,这也是为什么崔帏之上辈子第一眼见到他,即便隔着一层薄面纱也惊为天人,分外急色地上前去调戏了。 崔帏之大脑空空,腹中也没几两墨水,在太子太傅府门前转了几天也没见到乔云裳,每天苦闷不已,连喝花酒都没心情叫琴娘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周围的狐朋狗友们见他终日郁郁不乐,心中都知道他对太子太傅家的嫡双、那个有京城第一美人的乔云裳一见钟情了。 但是他们不觉得乔云裳能看上崔帏之,毕竟崔帏之除了家世,当真没有一点能配得上乔云裳的。 不过他们拿崔帏之逗乐子逗惯了,岂能轻易放过这个找乐子的机会,于是就在催帏之几杯酒下肚,渐渐有些醉了的时候,怂恿他给太子太傅家里写拜帖,亲自登门去见乔云裳。 崔帏之脑子也不太清醒了,闻言也觉得有道理,便叫人拿来纸墨,醉醺醺地说要写拜帖。 纸笔很快就被拿了上来,崔帏之食指和中指夹着毛笔,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孩童,对着宣纸,愣了半天,都没能落下一个字。 一旁的朋友们兴致上来了,纷纷起哄让他写,崔帏之憋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地落下一个字: “送呈........” 他脸颊涨红,最后一个呈字写的七扭八歪,最后在众人戏谑地注视里,猛地站了起来,将桌子上的一坛酒饮下,撒的衣领上哪里都是,豪气干云,掷下酒坛,伴随着破裂的响声响起的,还有他理直气壮的四个字: “我,我不会写!” 他话音刚落,周围看热闹的人登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连崔帏之自己的小厮都觉得丢脸,尴尬地用掌心覆面,小碎步往旁边走了几步,试图和酒囊饭袋崔帏之拉开距离。 震耳欲聋的笑声在崔帏之耳边响起,他听着耳边人的嘲笑,怔怔地站在椅子上,从二楼往下看,视线刚好对上拿着花灯从门外经过的乔云裳。 似乎是感受到崔帏之的眼神,乔云裳下意识转过头来,对上又在青楼喝花酒的崔帏之,脸色登时冷了下来,别过头去,快步想要离开。 “娘.......娘子!” 崔帏之痴痴地看着乔云裳被面纱遮住的脸颊,贪婪地想要风将那面纱吹起的幅度再吹高一点,好让他好看一看乔云裳的脸蛋,最后越想越心神荡漾,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 但是他喝了酒,整个人神志还不清醒,下楼的时候直接滚下楼梯,眼角和鼻子都摔破了,疼的呻吟出声,摇摇晃晃、连滚带爬地走出门外,扑到乔云裳的脚边,仰头,委屈地皱着鼻子: “娘子为何不理我。” 乔云裳由着崔帏之撒泼打滚,冷着脸道:“你出来喝花酒,有的是娇妾美娘作陪,何须我理你。” “要的,要娘子理我。”崔帏之酒劲儿彻底上来了,抓着乔云裳的衣摆,靠着他的小腿昏昏欲睡: “娘子......” 乔云裳闻着他身上冲天的酒味,用团扇遮住鼻子,正想把他踹开,忽然听见有人从门口走了出来,倚在门边朝他笑: “乔公子,我这兄弟可是念你念的紧,方才还想写拜帖,亲自登门拜访你呢。” 言罢,那狐朋狗友就将崔帏之刚才写的那张只有两个字的狗爬字拜帖丢了出来,一边丢到乔云裳脚边一边纵情取笑道: “你看看,他写的够有诚意没有。” 乔云裳:“.........” 他拾起地上的宣纸,看着上面只写了两个字的拜帖,沉默片刻,低头看着抱着他腿不放的崔帏之,确认般道:“这你写的拜帖?” “嗯........”崔帏之瞳孔涣散,本想承认,但看着乔云裳清冷的眼睛,忽然又羞耻起来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将脸埋进乔云裳的裙摆,逃避似的: “不是我,不是我!” 乔云裳:“........” 一旁的狐朋狗友看着崔帏之在心上人面前狼狈的模样,已然笑的捧腹,有些人甚至站都站不住了,直接坐在台阶上大笑,气都喘不上来。 崔帏之从来不因为自己没有文化而羞耻过,总觉得靠自己的家世可以在京城横着走,所以一直很自信,但重生之后,隐隐也察觉出些许无力,第一次因为没文化不会写拜帖,而忽然感受到一种名为自尊心的东西受到了伤害。 这种感觉不太好受,崔帏之胃里翻腾,忽然捂着肚子,在乔云裳面前吐了。 乔云裳:“.........” 一旁的人本就笑的厉害,见崔帏之不仅在乔云裳面前出了丑,甚至还当街酒醉呕吐,当即笑的更疯了。 他们看着崔帏之局促又尴尬、脸上通红的模样,嘲笑声几乎要把京城的天掀翻了。 崔帏之胃里很难受,胡乱用衣袖擦了擦嘴巴,借着乔云裳站起来,垂着头像极了拆家的小狗,脸色通红: “对不起,云裳。” 他期期艾艾:“我是不是.......是不是弄脏你的裙摆了?” 乔云裳沉默片刻,随即摇了摇头。 他将团扇交给一旁的小侍,掏出帕子,一点一点地擦掉崔帏之额头的汗,随即用冷淡的视线扫了一旁看热闹的纨绔子弟,淡淡道: “拿别人的弱项肆意取笑,也算不得什么君子,反而.......更讨人嫌。” 他这一句话说的不重,但有分量感,而且显然是站在崔帏之这边,周围的笑声没在他的反应上找到趣儿,反而碰壁,于是便缓缓弱了下来。 乔云裳不理他们,更不看他们变化的脸色,给崔帏之细细擦掉汗,随即道: “早些回去吧,深夜饮酒伤身。” 他将帕子交给崔帏之,不欲与他深交,说完这句话后就抬脚准备离开,崔帏之难得酒醒,抓住乔云裳的衣袖,小声道: “云裳.......” 乔云裳停下来,看着崔帏之,安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但是崔帏之显然是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人,喝完酒脑子更是一片空白,看着乔云裳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的一点代表双儿的红痣,还有手里滑溜溜的衣袖,因为紧张,额头的汗冒的更欢快了。许久,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抓着乔云裳的衣袖,用力拢着深吸了一口气,一口气把白日里想说但是没说的话说了出来: “娘子,你好香。” 乔云裳:“..........” 他登时变了脸色,一巴掌甩了过去,因为手腕颤抖,掌心还甩偏了,扇在了崔帏之的脖子上,留下红印: “崔帏之,你这个混账!” 言罢,他提起裙摆气急败坏地走了,留下崔帏之傻站在原地,半晌,崔帏之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对着乔云裳的背影大喊,试图补救道: “云裳,我错了,你其实身上一点都不香!万花楼的琴娘身上比你香多了!你真的一!点!也!不!香!” 而乔云裳最后回应崔帏之的,只有一个渐行渐远的冷漠后脑勺。 崔帏之:“.........” 3. 草包 最后崔帏之是被两个家仆像扛猪一样扛回家的。 回家的路上崔帏之还不清醒,改不了骨子里的色鬼毛病,看到美丽的小娘子或者双儿,就迷迷瞪瞪,满脸猥琐地贴过去,色迷迷地摸完别人的脸还不满足,甚至还不管不顾地抱着别人就喊娘子。 遇到胆子小的双儿,对方用帕子蒙着脸就哭着躲,也算相安无事;但遇到那些并非性子柔弱的女子,丝毫不怵,话不多说,直接一个坚硬的铁拳就框框砸过来了,崔帏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左右喜提两个青紫的熊猫眼。 十分具有对称美。 崔帏之摸着下巴,拿着镜子左看右看,沉思片刻,最后不以为耻反而以为荣,觉得自己太有本事了—— 怎么那些小美娘子不打别人,偏偏就打自己呢? 还不是自己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了,她们过于害羞,才会如此。 一个人对着镜子沾沾自喜完,忽然又觉得两个熊猫眼太丑了,无言面对乔云裳,赶紧叫来郎中,给自己消肿。 但是脸上的肿哪里是这么好消的,郎中告诉崔帏之,起码要半个月,脸上的青紫才能完全消下去,直把崔帏之吓坏了,急急定制了一个面具,遮住上半张脸,甚至连睡觉也不知摘。 他亲爹亲娘知道之后,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先是一愣,后是一怒,紧接着两个人反应过来了,彼此对视一眼,站在堂下笑的直打跌。 崔明殊:“你儿子。” 温澹:“.......你儿子!” 站在一旁的崔帏之:“.........” 崔帏之......崔帏之迷惑,且完全不知道事情有什么好笑的。 他因为拜帖的事情,受了奇耻大辱,于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潜心学艺,决定一定要写出一片旷世奇作来惊艳皇城众人,让乔云裳对他一举改观,最后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他这一闭关,还真的一整天都没有从书房出来。 崔明殊和温澹忍不住震惊,以为崔帏之真的改好了,下意识欣慰,端着灵芝鸡汤敲响了书房的门,想让儿子好好补一补,结果推门进去就看见崔帏之靠在椅子上以一种极其诡异扭曲的姿势睡着了,手中捏的笔早就掉落在地,在地上洇出一片墨痕。 崔明殊:“........” 温澹:“.........” 夫妻俩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径直回房把鸡汤喝了,喝了因为太补了晚上都睡不着,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互相埋怨对方,怎么生出了崔帏之这样的儿子。 崔帏之美美一觉睡到第二天,睡完神清气爽,看着窗外透出的阳光,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吃早餐,结果刚迈步就被地面上的毛笔绊了狗吃屎,对着空气骂了一句后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昨天想写的拜帖还是没写出来。 “唉.......”崔帏之看着空白的宣纸,冥思苦想片刻,在奋起努力和偷懒之间果断选了第二种,决定去找个人帮自己写。 要是自己写,说不定熬到白首苍苍了,都写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乔云裳三胎四胎,到时候人乔云裳都显怀了,他估计还没释怀呢。 思及此,崔帏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早饭都没吃,起身出去了。 崔帏之对穿和用很讲究,但是对吃的来者不拒,溜溜达达去街上要了一碗牛肉蛋兜汤和油条,一边啃,一边端着碗,跑到贡院去了。 贡院外有好几条街,有不少贡生蹲在外面卖自己的字画,还有帮人代写信、代笔写书的。 崔帏之三口两口将油条塞进嘴巴里,胡乱用手指往身上一抹,随即在整条街里相貌最清俊的贡生面前蹲下了,自下而上瞅那贡生: “会写拜帖不。” 那贡生生的一副好面相,唇红齿白,正气凛然,只不过衣着朴素,衣摆上面绣着三四块补丁。 他听见崔帏之说话,摆字画的手指一顿,抬起来看崔帏之,随即点头: “会。” “那你帮我写一个。”崔帏之从荷包里掏啊掏,掏出十文钱放在书生面前:“写给太子太傅。” 那书生手疾眼快地将十文钱收了起来,收完后才看着戴着半张面具的崔帏之,表情微微诡异,像是想笑又默默隐忍了: “........行。” 崔帏之呼噜呼噜地喝着牛肉汤,一边喝一边说:“你现在写,我看着你写。” 他顿了顿,又道:“我急用。” 书生点头,研磨提笔。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直到崔帏之喝完汤抹嘴了还没落笔,崔帏之无聊,就拿着他的字画看了又看,看完之后还点评: “画的没有我好。” 书生微微走神,略带兴趣道:“这位........” 他忍住了:“........大侠,敢问你的墨宝是?” 崔帏之蹲在地上铺了宣纸,随后利落地画了一个人,指着他沾沾自喜: “怎么样?” 书生看着纸上完全看不出人类五官的一坨狗屎,隐忍:“画的挺好.......所以这是?” 崔帏之闻言,瞬间自信起来了,背也挺得像利剑出鞘,左右欣赏自己的画卷,越画越觉得自己简直在画画上有远超常人的天分,简直是天才! “我也觉得我画的好,啧啧啧........但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觊觎他啊......” 他凑到那位书生面前,附耳小心翼翼道:“我画的.......其实是我娘子。” 以为崔帏之画的生物是山海经某一页的书生: “?哇塞。” 书生心想崔帏之的口味也是够独特的,取了如此丑陋的人做娘子,想是他娘子救过他的命吧,但他不敢说,只能赶紧低下头,写拜帖了。 崔帏之竟也没能察觉到异常,自动将那声“哇塞”过滤为是对自己绘画天赋的震惊和赞赏,依旧信心满满,自信欣赏。 书生构思很久,但是下笔很快,崔帏之从他手中接过拜帖之后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 但其实也看不出来写的咋样。 走之前他还带走了自己的“墨宝”,决定亲自交给乔云裳,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拿着拜帖,崔帏之等脸上的伤好后,大摇大摆地去了太子太傅府。 有了拜帖,不是擅闯,加上他忠勇侯世子的身份,太子太傅很快就让他进了门。 崔帏之进去后茶还没喝,就火急火燎道:“岳.......太傅,云裳呢?他今天在家吗?” 太子太傅叫乔满,闻言抬头诧异道:“云裳今日不在。” 他说:“他娘亲今日带他去城西茶庄查账了。” “啊.......”崔帏之闻言,也不好再问,硬着头皮坐了一会儿,赶紧告辞,火急火燎地往城西茶庄去了。 这座茶庄是乔云裳的娘河清郡主的嫁妆财产,日后大半也是给乔云裳的,因此河清郡主无事的时候总会带着乔云裳来茶庄查账,顺便品一品当季的茶叶。 崔帏之到茶庄的时候,乔云裳正和母亲在庄子内品茶。 茶庄一直是河清郡主的远方亲戚在管,那亲戚捧上当季的茶,还让自己的儿子何运来给乔云裳和河清郡主奉茶。 乔云裳低头喝茶查账的时候,那何运来就用眼神偷偷瞄乔云裳,等乔云裳感应到瞧过来的时候,他又赶紧收回视线,心中砰砰直跳,直想着这个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天仙般的人物,一举一动都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冷,但眼波流转间又似带风情,即便隔着面纱也盖不住那惊人的容姿。 也不知道以后会是如何的浊世佳公子娶了他,更不知道这个冰美人在床上时,是否也如此刻这般清冷,还是如冰化水,缠绵缱绻,让男人恨不得死在他身上才好....... 一想到自己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何云来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要收回自己脱缰的意识,但又忍不住去瞄乔云裳,直到乔云裳伸出手,在账本上指出几处不合理的地方,他才勉强找回神智,一一应答。 正在彼此一来一回交谈的时候,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是忠勇侯家的崔世子来了。 “那个纨绔子弟?”河清郡主对崔帏之没什么好感,但又不可能不见,想了想,挥了挥手让乔云裳退至屏风外。 “是,母亲。”乔云裳正好也不想见道崔帏之,放下账本,起身行礼,后便退下。 没一会儿,仆从就领着崔帏之进来了。 正值冬天,人人都穿着厚重的衣装,有些人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球才好,但崔帏之天生体热不怕寒,穿着一件黑色的外袍就醒来了,风尘仆仆,头顶的金冠落下一缕雪,打湿了高马尾下的红色发带,也打湿了他漆黑的眼睫,衬得他意外的眉清目秀,风神俊朗起来。 “河清郡主。”崔帏之大踏步掀开帘子,视线先在屋内转了一圈,没见到乔云裳,先是一愣,随即难掩失落,耷拉下眉眼。 “崔世子。”河清郡主心知肚明他为何失落,但依旧面容带笑,款款站起,即便她非常厌恶崔帏之,略带阴阳: “今日是什么风,能把您给吹到我的茶庄来了?” “什么风?”崔帏之一愣,挠挠头道:“那什么,今天好像没有刮风吧,郡主。” 河清郡主:“........” 乔云裳坐在屏风后面听的分明,被崔帏之的话逗笑,忍不住用团扇轻掩口鼻,忍住笑声。 河清郡主深吸几口气,才强笑道:“那崔世子今日来茶庄,所谓何事?” “我来找云裳。”崔帏之兴冲冲道:“我为云裳作了一幅画,希望他能收下。” “哦,崔公子还会作画?”河清郡主说的也正是乔云裳想问的。她做了个手势,请他坐下,不失礼节: “很不巧,云裳刚走,现下不在茶庄。” “啊.......”崔帏之冒雪赶来依旧不见人,难掩失落,但还是道: “好吧。” 他干脆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他话音刚落,正欲转身,屏风后面忽然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很快,一个绣着兰花的团扇就掉出了屏风之外,被一双素手慌慌张张地捡起,霜雪般白皙的皓腕上的飘花玉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崔帏之:“..........” 他盯着那双出现了不到一分钟的手看了一会儿,片刻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想了想,复又坐下了,笑嘻嘻道: “我忽然又不想走了,郡主,我在你这边喝杯茶吧。” 河清郡主怎么可能赶他,于是点头,让人将茶推到他身边:“崔世子请喝。” 她说:“这是白牡丹,世子尝尝。” 一旁的何运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插了一嘴: “这茶汤顺滑轻柔,杏黄透亮,滋味也是甘甜醇厚的,细品也如冰糖般清甜,还掺杂着丝丝的蜜兰香,是云裳最爱喝的茶。” “?”崔帏之拿起茶,品了品,一旁的河清郡主也拿着杯盏,笑道: “是了。这茶鲜香爽气,而白牡丹也素有‘红装素裹’之意,养生育气,崔公子平日里也该多喝些茶,少饮酒。” 崔帏之没听出河清郡主语气里的嘲讽,闻言又品了一口,吧唧吧唧嘴品完,还皱眉,将两口喝掉的热茶放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豪气干云道:“再给爷来一杯。” 河清郡主:“?” 她反应慢了一拍,还没反应过来,崔帏之嫌下人磨叽,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倒完以后继续吧唧嘴,品的很是投入的模样。 河清郡主见状,忍不住问:“世子,我这茶.......如何?” 说实话,崔帏之根本品不出来这茶的味道,脑袋空空的他自然也给不出任何点评,但又不愿意在丈母娘面前露怯,只能一边大口大口喝茶一边用力在桌子地下掐自己的大腿—— 死嘴,快尝啊! 很快,一壶茶就见了底,崔帏之还是憋不出任何的点评,反而喝多了茶,膀胱憋的快要爆炸。但是在河清郡主期待的眼神里,他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想上厕所,半晌,只能硬着头皮道: “这茶,挺好喝的。” 他绞尽脑汁地试图用最完美的话去夸赞这泡茶的高级: “.......好喝的我都舍不得把它尿出去了。” 河清郡主:“.........” 何运来:“........” 一旁站着的仆役:“..........” 话音刚落,在一片近乎死寂的气氛里,崔帏之看着周围人忽然变的木然的表情,内心更显尴尬—— 且更想如厕了。 可他不知道茅厕在哪,急得双腿都在打战,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要憋不住的时候,忽然听见屏风后面传来一阵笑声。 这笑声很轻柔,丝丝缕缕钻进崔帏之的耳朵里,他登时身体酥麻了半边,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乔云裳拿着兰花团扇,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在河清郡主不赞同的眼神中,坐在了崔帏之的身边。 他坐下时,裙摆扫到了崔帏之掐自己大腿憋尿的手,崔帏之像是登时触发了什么开关,手自动就摸过去了,放在了乔云裳放在桌子下的手。 乔云裳将拿团扇的手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崔帏之的咸猪手,咬着下唇笑道: “这茶虽好,但崔公子也不宜贪多,可别喝坏了身体才好。” 他看着崔帏之呆呆的表情,不着痕迹道: “不如买些回去慢慢品,慢慢饮,如何?” 崔帏之不爱喝茶爱喝酒,但乔云裳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点头: “对.......对。” “崔公子要买多少?”乔云裳问。 崔帏之急着想上厕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都行。” “那我就给崔公子称个三斤带回去吧。”乔云裳忍笑: “如何。” “.......可以吧。”崔帏之说。 “那就和我来取茶吧。” 乔云裳站起身,带着崔帏之往外走。 崔帏之赶紧走上前,跟在他后面,看着乔云裳被面纱遮住的侧脸,手又开始不老实,抓着乔云裳的衣摆不放。 他忽然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忍不住解释道: “云裳,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乔云裳卖了茶坑了傻子就翻脸不认人,冷冷淡淡道:“我一直在家,未曾见过你。” “啊........”崔帏之一听,登时急了。 他上前一步,径直把乔云裳抵在墙上,一只手掌就径直伸了过来,按在了乔云裳的额头,焦急道: “云裳,你是不是发烧了?!” 乔云裳用团扇扇开他的手,恼怒道:“作什么动手动脚的!” “我........我担心你啊!”崔帏之委屈地握着被扇红的手。 乔云裳横眉怒目:“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是不是发烧了!”崔帏之说:“你看你都病失忆了!昨天晚上我明明在青楼门口见到了你,还抱了你,我说你香你还不乐意,后来回去我问我爹,我爹说不能随便说一个未出阁的双儿香,因为这是想和他云雨的意——” 崔帏之刚想说我是来找你道歉的,乔云裳就急得上前一步,都顾不得男子和双儿之间的规矩,上前一步,用掌心捂住崔帏之的嘴巴,呵道: “崔帏之,你是不是疯了!” 他们此刻站在走廊,到处都是过往的仆役,崔帏之这个缺心眼地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昨天晚上的话水灵灵地说出来了,乔云裳气的半死: “闭嘴!” 崔帏之眨巴眨巴眼睛,听话地不再说话,但眼睛却落在了乔云裳抬手时裸\露出的手腕上,越看越觉得娘子的手也如此漂亮,可惜又说不出话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使劲儿盯着,多少显的有些猥琐了。 乔云裳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赶紧收回手,用团扇扇着脸,只觉按在崔帏之脸上的那只手的掌心像被火烧了一样热,连带着脸也热起来,转移话题: “喝了那么多茶,不想如厕吗?” 崔帏之这才想起来自己要上厕所这件事,一想起来就只觉一股尿意直冲下面,赶紧火急火燎道: “娘子,我想........” “跟我来。”乔云裳都懒得纠正他了,让小侍给崔帏之打包茶去了,自己带着崔帏之去上厕所。 但是崔帏之毕竟是世子,带他去仆役专用的茅厕多少显地有些怠慢,想了想,便带着崔帏之去了自己下榻茶庄时用的院子里,为了避嫌,则在院外走。 崔帏之进了小院,只觉此地环境清幽安静,很是精致漂亮。 他解决完三急,一时又迷路,不小心推门进了一处房屋,在屋内转了一圈,才迟钝地意识到这种布置,好像是双儿房间。 他有些好奇,于是四处看了看,意外地从床上翻出一件红色的粉色荷花绸缎肚兜。 肚兜很精致,肚兜四角上落下的红色细线缠着崔帏之的指尖,他视线往下看,上面还绣着一个“乔”字,肚兜握在掌心里滑溜溜的,还带着淡香。 香味很熟悉,像是乔云裳身上传来的味道。 很清甜,像是花香,但又带着淡淡的奶香,味道很上头,崔帏之忍不住将脸埋进去,用力吸了一口,试图判断出上面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味。 但他还没咂摸出来,忽然听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袭雪白裙摆就落在了门槛上,崔帏之睁开眼,脸还没从肚兜上起来,就和拎着茶包走进来的乔云裳对上了视线。 乔云裳:“.........” 他站在院外,许久不见崔帏之,扛不住风寒,离母亲所在的茶室又远,于是便打算回自己临时会住的房间歇一歇,却没想到刚才还以为疑似掉进茅坑出不来的崔帏之正站在自己床边,脸埋在自己的肚兜上,闭着眼,闻的一脸猥琐。 乔云裳脸颊涨红,在崔帏之惊恐的眼神中,顾不上形象,大踏步走过来,直接将茶包丢在了崔帏之的脸上,愤怒道: “崔帏之,你个登徒子!” 茶包在崔帏之的脸上炸开,茶叶差点洒金崔帏之的眼睛里,崔帏之被乔云裳一路赶出茶庄,眼睁睁地看着茶庄大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 他呆滞地站在门前,往前走了几步,正向拍门道歉,忽然门又打开,一盆冰水猛地泼了出来,当头浇下,冷的他一个激灵。 “我们公子说他今日不想再见你了。”小侍拿着盆子,叉腰站在门前,挡住崔帏之往里走的步伐: “世子请回吧。” 言罢,他转身就想走。 “等一等!”崔帏之赶紧叫住他,随即宝贝一般从胸膛里掏出折好的画,递给那个小侍。 “今日的事是我不对,我不知道那个肚兜是你公子的.......不对,其实我也不是谁的肚兜都闻........” 在那小侍铁青的眼神里,崔帏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这是我为你家公子作的画,送给他,希望他能收下........顺便........原谅我。” 小诗看了他一眼,从崔帏之的手里夺过画,转身离去,找乔云裳去了。 崔帏之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祈祷乔云裳看了画之后能原谅他。 风吹过,一阵萧索,被冷水泼的发冷的崔帏之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住寒风加冷水的王炸组合,在风雪里凄苦无依地抱紧自己的双臂,和马兄弟一起瑟瑟发抖。 等了足足一炷香,那茶庄的门才打开。 崔帏之都快在外面冻僵了,赶紧上前去,问出来的小侍,满脸期待道: “怎么样.......画送过去了吗?云裳喜欢吗?” 小侍一脸木然地看着他:“我公子问你,他在你心目中,是不是就长这个样子?” “嗯嗯。”崔帏之觉得自己画的超好的:“怎么样,你公子他满意吗?他原谅我了吗?” 小侍闻言,一把把画按在了崔帏之的脸上,面目狰狞: “我公子说了,他以后要真是嫁给你这个胸无点墨的流氓草包,他就是天底下最蠢最蠢的蠢猪。” 言罢,门再度“砰——”的一声关上,留下崔帏之郁闷地蹲下身,拿起自己的“墨宝”,完全不知道乔云裳生气的点在哪,异常伤心地蹲坐在地,像极了被妻子嫌弃不行的隔壁老王。 崔帏之难过不已,心想面对一副惊天绝伦的画,以及一个横空出世的绘画天才,乔云裳竟也能视自己为草包,如此疾言厉色,可见自家的娘子,是真的很难哄啊! 4. 羊肉泡馍 大概是因为主人的情绪不佳,所以导致崔帏之回府的路上,他那匹马也蔫头耷脑的,看上去要多丧气有多丧气。 崔帏之被冷水泼了,再遭冬日里风雪打了半个时辰,就算是铁人来了也会恍惚,以至于他回府的路上,差点错过了收拾字画回贡院的书生。 或许是崔帏之这张脸和身上的气质太过于罕见,所以书生对他印象深刻,想起几日前崔帏之走的时候兴致冲冲的,如今一看却行迹萎靡,活像被人抽了灵魂,犹豫几秒,虽然不欲多管闲事,但看着崔帏之木楞楞的模样实在太让人担心,于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大侠........” 崔帏之下意识转过头,看向那书生,也是一愣: “怎么是你?” “真是你啊,大侠。”书生见状长舒一口气,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他生怕自己认错了人,遭到毒打。 毕竟崔帏之那日戴着半张面具,要不是崔帏之身上穿的衣服和那日一样,以他谨慎的性子,他还不敢壮胆叫他: “你怎么了?看上去有心事。” “嗐,别提了。”崔帏之是自来熟的性子,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狐朋狗友。 他翻身下马,牵着马和那书生并肩走在一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侯府世子的身份足以让书生诚惶诚恐地给他下跪: “我把我画的那幅画给我娘子看了,他生了好大的气,还说......还说........”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不愿意往下说了,低着头,用力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像失落的小狗。 书生见他睫毛上还沾着透明的冰晶,看上去莫名可怜,正打算安慰一番,那崔帏之忽然又揉了揉鼻子,打出一个惊天动地的绝世打喷嚏,震得那书生耳朵一麻,“其实”两个字脱口而出就卡住,下意识就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 崔帏之觉得有些头昏脑胀,打完喷嚏后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着书生: “你刚刚想说什么?” 书生揉了揉耳朵,干笑, “其实吧.........” 他小心地瞄了一眼崔帏之,谨慎道: “其实那幅画.......确实一般人欣赏不来。” 崔帏之:“?可我娘子不是一般人啊。” 书生服气了,脱口而出一句话:“这么丑的画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很难欣赏的了吧。” 崔帏之:“...........” 书生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清楚地听清了崔帏之道心破碎的声音,整个人就像抽干了灵魂一样,脸色煞白,嘴唇颤抖: “你说那幅画........你说它.......丑?!” “.........微丑。”书生赶紧找补道:“丑的部分不多。” 崔帏之大受打击,险些破防。 但就在书生以为他马上会暴跳如雷的时候,崔帏之忽然难受地皱眉: “那你为什么那天不告诉我啊。” 他伤心极了:“我娘子说他再也不理我了。” 他越说悲从中来,莫名想哭,最后眼圈都红了。 书生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想了想,赶紧道:“其实......也还好。” 他左顾右盼,强行转移话题,生怕崔帏之真在大街上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样成何体统,肉痛道: “我请你吃羊肉泡馍,你别哭了。” 崔帏之刚溢出来的眼泪瞬间如同被拧紧的水龙头,一秒缩回去了, “好。” 书生:“........” 两人在一处小摊上坐了下来。 书生用袖子把桌子擦干净,给崔帏之摆好碗筷,自我介绍道: “我叫江锡安,你可以叫我的字,梦然。” “哦,猛男。” 崔帏之正伤心,有点耳背: “你家人给你取这个字,是希望你以后变的很猛吗?” 江锡安:“........梦然,是梦然!” “噢噢噢噢,”崔帏之捧着碗,一脸呕了好几下:“我叫崔帏之,字文宴。” 江锡安一愣:“你就是那个京城里有名的........” “有名的什么?”崔帏之吃羊肉泡馍,吃的嘴唇发红,眼睛亮的像西域进贡的葡萄,莫名有些少年的意气和鲜活: “我很有名?” 江锡安:“..........” 他没再说话。 他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因为一碗羊肉泡馍就能开心起来的少年会是众人口中那个流连花丛的色中饿鬼、纨绔子弟,今日一见,倒觉得有些带着稚气的洒脱和可爱,一时心情复杂。 崔帏之见状也不介意,吃饭很快,呼噜噜一下子喝完了,吃完照旧嘴巴一抹,连个帕子也没有,活像饿死鬼投胎。 他顺手扯下腰间悬挂的玉佩,拍在桌子上: “谢谢你请我吃饭。” 他说:“我知道你赚钱不容易,今日这羊肉泡馍还是我请吧。我家就住在朱雀街梧桐里三十六号,你要是有空可以来找我,拜拜。” 言罢,他就起身上马,转身离开了,留下江锡安坐在原地,眉目被热汤冒起的白烟灼的有些朦胧。 别看崔帏之走的时候豪气万丈,结果刚进家门就病倒了。 他很少生病,但生起病来却很要命,上次掉池子里还没好透,今天又浑身冷水在外面罚站吃羊肉泡馍,当天晚上就起了烧,颇有些神志不清的意思。 温澹赶紧又找来郎中,让人给崔帏之灌退烧药,但崔帏之嘴巴咬的紧紧的,根本喂不进去一点,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又上吐下泻,整个人虚弱的要命。 那郎中说崔帏之的体质偏热,但是前些天饮了大量的阴寒白茶,再加上在雪地里吹了风,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如果第四天还不退烧,就准备准备后事吧。 温澹和崔明殊就崔帏之一个儿子,闻言人都要吓昏过去了,赶紧求进皇宫里,让皇帝给崔家拨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过去,又四处寻药,上山拜菩萨,闹的是人仰马翻,整个京城都知道崔帏之快要不行了。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乔家。 乔云裳这几天已经冷静下来了,开始懊悔当日一怒之下指示小侍朝崔帏之头顶泼水的事情,再听说崔帏之高烧不停,心中更是慌张。 他在家中辗转难眠了许久,最后还是抵不住良心的谴责,在一个清晨,偷偷让小侍扮作他的模样躺在被子里,自己则穿着兜帽披风,带上伤好的治风寒的药材,敲响了崔家的大门。 崔明殊和温澹此时正围在神志不清的崔帏之面前焦心,听到有客人来访,自然没好气,只叫人出去,乔云裳只好亮出他母亲河清郡主的家族牌,崔明殊见了,才叫人通传。 “乔公子,你怎会来。”崔明殊诧异地看着浑身裹在雪白披风里,正摘下兜帽的乔云裳: “你可是双儿,若无家中长辈在侧,不方便出现在此,还是尽早离去吧。” “不瞒崔伯伯,温伯母,世子是在我的茶庄饮了凉茶,又被我泼了冷水,才会遭此一劫。”乔云裳省略了崔帏之为什么会被泼冷水这件事的具体来龙去脉,只将带来的药交给了崔家的管家:“这些药您一定要收下。” 崔明殊和温澹对视一眼,并没有责怪乔云裳,而是点头: “多谢你。” 乔云裳摇了摇头。 他裙摆轻晃,来到床边,崔帏之已经烧的有些懵了,原本一直闭着眼,听见乔云裳的话,却奇迹般地睁开眼睛,瞳孔散开: “娘........娘子.........” 乔云裳这回没骂他,而是大着胆子坐在了床边,用掌心抚摸着崔帏之烧红的脸颊。 崔帏之闻着熟悉的香味由远及近,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握住了乔云裳的手,轻轻地用脸蹭了蹭。 乔云裳见他本就不聪明,如今更是烧的呆傻,还是因为自己之故,不知为何,忽然心尖微微一痛,撇过头去,用帕子按了按眼睛。 崔明殊和温澹夫妇见状,默契地退了下去,让仆役都把手在外,并告知他们不许将乔云裳的行踪泄露出去,若是被发现有人蓄意毁坏乔云裳的名声,就割了他们的舌头。 仆役齐齐噤声。 而屋内,崔帏之已经悄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乔云裳,傻傻笑道: “我是不是其实已经死了。” 他说:“怎么一睁眼又见到你了。” “什么死啊活啊的,”乔云裳训斥他:“不许再说这些话。” 崔帏之只好闭嘴,但是乌溜溜的狗狗眼直直盯着乔云裳看。 乔云裳自己坐着难受了会儿,想起自己带来的药,于是走到桌边想要取拿,却被崔帏之误认为要走,于是赶紧伸出手,抓住了乔云裳: “娘子,别走。” “.........我不走。”乔云裳不得不站定:“你乖乖喝药,喝药才能好。” “........可是药好难喝。”崔帏之皱起眉:“娘子你忍心让我喝吗?” “忍心。”乔云裳扯开他,走到桌边,拿起他带来的那些药丸。 那些药丸每一颗都是皇帝御赐,他小时候发烧,咳了整整一周,父亲都没舍得给他用一颗,今日乔云裳全部偷来给崔帏之了: “你吃。” “.........”崔帏之虽然不愿意吃药,但是乔云裳递过来的东西,就算是毒药,他也得吃了。 他张开嘴,任由乔云裳伺候大爷似的,将药丸塞进他嘴里,吧唧吧唧,咂摸咂摸片刻,随即嫌弃: “又酸又苦。 乔云裳被他气笑:“你知足吧。” 他说:“这是圣上御赐,很多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比如他。 崔帏之于是不说话了。 他看着乔云裳,乔云裳也看着他,片刻后崔帏之缓缓开口了:“云裳,你还......还生我气吗?” 乔云裳沉默片刻,然后“嗯”了一声: “生你的气。” 他说:“我气你轻浮,不仅喝花酒,还调戏我的小侍;气你不真诚,想要见我,却偏偏托人写拜帖;更气你浅薄,胸无点墨,连一副普通丹青也画的不像样。” 崔帏之重点错:“那那个肚兜.........” 乔云裳强忍羞耻,斜他一眼:“你那么熟练,定然也不止闻我一个人的肚兜,既然别人都不在意,我又为何在意。” “不是啊。”崔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帏之完全没想到乔云裳这是再给他台阶下,挠头道: “确实只闻过你一个人的,别人的我也不想闻。” 乔云裳:“........” 他当即红温了,感觉脸上的面纱都要被自己皮肤的温度烧起来了。 想要发火,但看着崔帏之一脸虚弱的模样,半晌再大的怒意也像被泼了水的柴火堆那般哑了: “算了。” 乔云裳无力道:“我和一个傻子置什么气。” 他说:“崔帏之,你要是再这样胡混下去,我与你之间是万万不可能的。” 崔帏之闻言紧张了:“那.......那我要怎么做?” “作为一个男人,自当去建功立业,怎能整日混在脂粉堆里,喝花酒,斗蛐蛐。”乔云裳说:“日后国家有难,百姓有难,你也能躲在你爹娘背后一辈子不出来么?”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我乔云裳要嫁,定然是要嫁这个世界上一等一的男子的。你没有目标,不知自己想要什么,终日浑浑噩噩,你要我怎么从打心眼里敬重你,爱惜你?” 言罢,他撩起眼皮,隐晦地看了一眼崔帏之。 他在等崔帏之向他表态。 崔帏之本想脱口而出一句为什么不行,但想到上辈子他爹娘死后他确实也完蛋了,于是又沉默了。 乔云裳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崔帏之接下来的话,也不知为何,心中弥漫上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只能站起来,强装冷静: “你好好想想自己现在想要什么吧,我先回去了。” 言罢,他站起身就往外走,下一秒,就被崔帏之叫住: “等一下。” 崔帏之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乔云裳,半晌,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 “云裳,我想要........” 他此时的眼睛比刚才亮了好多,显然是乔云裳的药有些效果,他此时已经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正常交流,咽了咽口水,字句坚定道: “我想要吃羊肉泡馍。” 屏气凝神半天却等来这个回答的乔云裳: “.........” 他登时炸了,走到崔帏之的床边,用力用指头戳了一下崔帏之的额头,直把那一处皮肤戳出个红印: “崔文宴!” “我不想因为做不到的事情答应你。” 崔帏之忽然开口:“我不想答应了又让你失望。我就是个草包,榆木脑袋,扶不上墙的烂泥,我一辈子不会有出息,我自己知道。” 他揉了揉脑袋:“但是我还是喜欢你。” 乔云裳怔了怔,片刻后道:“所以你的喜欢就是不愿意为我做出任何改变吗?” 崔帏之说:“我做了,我也想读书识字,我也想练剑习武,可是那太苦也太难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 “那我的答案也不会变。”乔云裳说。 言罢,他似是失望了,转身朝门口走去,留下崔帏之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发呆。 回去的路上乔云裳还是掉头去买了羊肉泡馍和热乎乎的烧饼,忍着烫揣在兜里,让崔家的仆役带给崔帏之。 进府的路上他十分小心,没让人发现,但进屋关上门后,又忍不住伤心。 他的小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担忧地看着他:“公子,你见到崔世子没有?” “见到了。”乔云裳接下披风,走到桌边,自己倒茶,一口饮尽,只觉从喉管到胃里都凉的让人打颤: “人好得很,还没死。” “可是公子你眼圈好红,”小侍担忧地走过来, “他又欺负你了吗?” “.......没。”乔云裳看着杯盏,有些失了魂,老神在在,片刻后忽然道: “你觉得........这个崔帏之对我,会是几分热度。” “.......不知道。”小侍说:“不过他上次为了听万花楼的琴娘一曲,也是一连进出万花楼几个月,还砸了不少银子,很是情深的模样。” 乔云裳闻言,后槽牙忽然咬紧,有些恶狠狠: “我猜也是。” 他又喝了一口凉茶,完全不顾冬日饮凉茶伤身: “画了一副丑画来羞辱我,还说喜欢我,可见是个薄情浪荡的。” “哎呀,公子,你别想他了。”小侍说:“过几日就是诗宴,今早有人把请帖送过来了,我给您收起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他说:“听说那诗宴上连太子和三皇子都会来,太子和三皇子风度翩翩,以您的美貌,嫁入皇家当个正妃,怕也是绰绰有余。” 乔云裳却没认真听。 他低着头,兀自看了一眼杯盏里的茶水,片刻后忽然道: “崔文宴画的那幅画,还在吗?” “........在。”小侍说:“前儿离庄时发现它被丢到雪地里了,我见公子你多瞧了它几眼,于是便给你收起来了。” “挂在墙上吧。”乔云裳忽然说。 “这么丑的画!”小侍悚然一惊:“公子你看了也不怕半夜做噩梦!” “叫你挂你就挂,多嘴什么。”乔云裳心气不顺: “那崔帏之怄我,如今连你也来气我了,是不是!” 5. 诗宴 相较于乔云裳的暗自怄气,崔帏之就要心大很多。 可能乔云裳带来的御药真的有用,也可能是崔帏之本来体质就不错,在吃下药一晚上之后,崔帏之的体温渐渐降了下去,第二天中午就能下床了。 就在崔明殊和温澹以为他大病一场,一定要休息好几天的时候,结果第三天的早上,崔帏之就不见人了。 问管家崔帏之去哪了,管家说世子殿下早上很早起来洗了脸,说要去城西吃鲜虾生煎和甜豆浆豆花,现在已经骑马出门了。 崔明殊&温澹:“..........” 像脱缰野狗一样疯跑的崔帏之病好后闪现小吃街,刚坐下,面前就坐下了个一个熟悉的人影,正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崔世子。” “江........江锡安?”崔帏之一脸惊讶地看着鼻青脸肿的他,差点被生煎里射出的汤汁烫的嘴角起泡: “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我听说世子你病了,带了点礼物上门拜访,结果被你家仆役打出来了。”江锡安顶着一双熊猫眼,幽幽道: “你的家仆说你没这么穷酸的朋友,让我要乞讨到别处去乞讨,别在你家门口挡路。” 崔帏之:“...........” “呃........”崔帏之挠了挠头,想到自己的朋友圈子确实都是一些背靠家族势力、纸醉金迷的富家纨绔公子,还真的没有江锡安这样两袖清风、衣服上还打补丁的穷鬼,也不怪他的仆役会误会: “对不住啊。” 崔帏之难得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但是还是一边吃一边往嘴巴里塞东西: “谢谢你上门看我,但我前几天病的有点神志不清了,我爹娘也没告诉我你来了,所以我不知道这件事。” 他一口气炫了三个鲜虾生煎,才腾出嘴巴继续说: “......你想吃生煎不?我请你,就当是我赔罪了。” 江锡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就居于人下,出生微寒不是耻辱,我.......” “给你加一份豆浆?”崔帏之问。 江锡安又坐了下来:“但是话又说回来,能屈能伸方为丈夫.......我要牛肉馅生煎。” “行。”崔帏之点头。 两个大男人坐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饭,吃完崔帏之一抹嘴,就准备去赌场玩一把。 但是回家之前他脑子一抽,多嘴问了一句: “江锡安,你等会去干嘛?” “回贡院,背书。” 江锡安说:“今儿的书还没背完呢。” “背书。”崔帏之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头皮发麻: “我最讨厌读书了,不如赌博斗蛐蛐有意思。” “.......谁喜欢读书啊。”江锡安垂下眉眼,用勺子慢慢喝着豆浆,好像在崔帏之看来是极其普通且粗劣的饮食但在他看来是美味珍馐,舍不得一口喝完: “可是没办法........我爹我娘为了让我读书,把家里买谷种的钱都给我当上京的路费了........我走之前,村里的村长还塞了乡亲们给我捐的钱,如果这次我没有中举,我宁可饿死也不回村了。” 崔帏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你.......攒了多少钱?” “爹娘把家里的积蓄全部都掏空给我了,一共三十两.......再加上乡亲们给的十五两,一路上当作盘缠已经花的差不多,目前我靠卖字画代写信,兜里攒了五两银子,还要熬到明年秋闱........”江锡安握着勺子的手上全是冻疮,颇有些郁闷: “但是宣纸和毛笔、墨都用完了,又得去添置......前段时间贡院茅房失火,把我的房间燎着了,里面的书都烧没了,我拼命抢救出几本,但是都残缺了,还在犹豫要不要再去书局买,可书局的书都好贵啊..........” 看着江锡安愁苦的模样,崔帏之有些震惊。 在他看来,只要他想读书,笔墨纸砚这些东西自然会摆到他面前,而且都是上好的,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去买,他若是想看书,家里的书房里到处都是,随便翻都是精装本,字迹崭新,不可能出现残缺。 他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在大冬天里为读书需要用的书和纸笔发愁。 “你好惨啊。”崔帏之由衷感叹: “我爹娘给我买了很多书,我都没读过。” 他看着江锡安愁眉苦脸的样子,大咧咧道:“你要是这么想读书,就来我家呗,我的书都可以借你,笔和纸也可以。” 江锡安错愕地瞪大眼看他: “世子........” “走吧走吧,”崔帏之心想家里的东西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有需要的人,于是站起身拉着江锡安就往家里走: “我先带你回家,再去赌场,走走走。” 崔帏之第一次见到江锡安这么惨的人,难免起了些许怜悯心,而且他只是爱调戏良家妇女双儿,但是却从来没有草菅人命,是个被家里保护的特别好的纨绔。 他把江锡安带回家,还像崔明殊和温澹隆重介绍了江锡安: “爹、娘,这是我的朋友,江锡安。” 他说:“是个贡生。” 崔明殊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盯着江锡安看:“........你什么时候交了个这么有文化的朋友?” 崔帏之没听出里面的门道和嘲讽: “嗯?我在街上吃牛肉汤的时候认识的。” 崔明殊:“.........” 温澹把崔明殊拉到一边,问:“孩他爹,这个贡生.........” “据说是今年考入贡院的第一名。” 崔明殊压低声音道:“据说很多权贵都想拉拢他,但是他性格孤僻齐傲,不愿意拜入任何人门下当门生,所以惹怒了不少人,一直被打压,也没有被选入国子监当监生,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愿意和我们家文宴耍朋友的。” “?哇塞。”温澹由衷道:“那我们儿子可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听说江锡安来家里是来借书和借纸币的,温澹于是很大方,直接把藏书阁的钥匙都给了江锡安,道: “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人爱看书,梦然你什么时候想来看就来看吧。” 江锡安:“?” 他有些莫名,但架不住崔明殊和温澹的好意,就这么半推半就在藏书阁呆了下来,这一看,就入了迷。 晚上崔帏之回来的时候,江锡安还在借着烛火看书,迷的甚至忘了吃饭的时间。 “你怎么还在看啊,”崔帏之一脸震惊:“我走的时候你就是这个姿势,现在我回来了,你还是这个姿势!” “.......不好意思,看的太入迷了。”江锡安站起身,跺了跺酸麻的腿,呲牙咧嘴: “今日多有叨扰,我就先告辞了。” “唉,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崔帏之拉住他:“留下来吃个饭吧。” 江锡安迟疑:“.......这,这不太好吧。” “有啥不好的,家里又不缺你这顿。” 崔帏之拽着江锡安去前厅吃饭了。 饭桌上崔明殊和温澹看江锡安的眼神比看崔帏之还更温柔,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他。 江锡安从始至终都不卑不亢,对于崔明殊的问题,也一一应答,在被问道为什么不接受拜入别人门下当门生受举荐的时候,江锡安戳了戳米饭,苦笑: “当时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少年傲气只觉得天地广阔,不屑于那些弯弯绕绕,只想靠自己。” 现在被社会毒打了近一年,已经老实了: “后来发现权贵如同风雪,更压肩脊,如今想要投机,也找不到门路了。” “我这里有一份诗宴的请帖,是由太子牵头,由国子监主办的,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去,可以让文宴带你去见见世面,顺便.......寻一寻伯乐。” 崔明殊见时机成熟,将请帖压在崔帏之扒饭的手边, “文宴,你明日带梦然一起去。” “啊?我吗?”崔帏之停下吃饭的动作,一脸茫然: “为什么我也要去?” “叫你去就去。”崔明殊不耐:“与其赌博喝花酒混日子,不如去陶冶心性,改一改你这偷懒不能吃苦的毛病。” 崔明殊早就看出来了,这江锡安并非池中物,若有一日能直上青云,为官作宰,那崔帏之日后与他入朝,他靠着江锡安也能勉强苟活,不站错队,死在政治的漩涡和斗争中。 崔帏之不懂崔明殊的良苦用心,闻言张了张嘴,没话说了,只能垂下头,垂头丧气地继续吃饭。 毕竟上辈子,连上了刑场,都不能影响他的食欲,何况现在。 第二天,崔帏之撇下约好的斗鸡会,没精打采地带着江锡安去赴诗宴了。 相比他的敷衍,江锡安显的要郑重很多,穿上了唯一一件不带补丁的布衣,但是站在崔帏之的小厮身边,还是很寒酸。 “喏,请帖。”崔帏之打了个哈切,郁郁寡欢地将请帖递给门童: “崔家。” “原来是崔帏之崔世子。”门童上下打量了一眼崔帏之,脸上挂着笑把崔帏之迎了进去,在江锡安准备跟着一起进去的时候,他迅速变脸,拦住了江锡安: “马夫不能进去。” 江锡安:“.......” “什么马夫,这是我朋友。”崔帏之瞪他,直接把江锡安拽进门里:“会不会说话啊你。” 门童不屑的眼神在江锡安的衣着上转了一圈,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朗笑: “崔文宴,怎么你也来诗宴了?” 崔帏之转身看过去,只见蒋国公之子蒋玉涵摇着扇子走了进来,披着狐裘,眯起一双桃花眼,展开扇面遮住嘴巴,但眼睛里却带着不加掩饰的嘲笑: “你会做诗吗就来?” “我不会作诗就不能来了?这国子监你家开的吗管这么宽,太子都给我家发请帖了,你不服?你不服去找太子殿下啊,找我发什么羊癫疯。”崔帏之骂人很俗: “门槛这么高还挡不住晦气人。” “你!”蒋玉涵正想发火,忽然又听一阵咕噜声,一辆造型精巧的马车在国子监门前停下,很快,厚实的帘幕被打开,乔云裳、姜乞儿和一个面容同样清绝的双儿从车上下来了。 崔帏之和蒋玉涵纷纷收了脸上的剑拔弩张,老老实实拱手行礼: “帝姬。” “嗯。诸位都来了。”粱玉卿鬓边金珠钗轻轻摇晃,笑着看着他们:“都进去吧。” 他转过头,看着乔云裳和姜乞儿,叫的很亲热: “云裳,乞儿,我们走吧。” 其实未出阁的双儿一般是不能参加诗会的,但是乔云裳和姜乞儿和身为皇帝第二个孩子的帝姬粱玉卿感情很好,于是破例收到了请柬。 在进门之前,乔云裳侧过头,看了一眼垂头的崔帏之,崔帏之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悄咪咪抬起头看了一眼乔云裳,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乔云裳见状莫名更气了,趁人不注意,在崔帏之的脚上踩了一脚,随即进去了,留下崔帏之痛的五官狰狞,也不敢出声。 没一会儿,太子和三皇子也来了。 崔帏之现在一看到三皇子就打怵,所以一直低着头,直到太子说开宴,上了点心和酒,才松了一口气。 诗宴一开始就是太子讲话,表达对各才俊的欢迎,然后又拿上了最近京城中流传的新诗,挑着念了几首,让大家品读,并说说自己的感想。 崔帏之反正又听不懂,也没什么感想,完全就是被逼着来的,于是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不说话,狂吃点心。 偏偏今天上的点心是桃酥,吃起来脆脆的,崔帏之太子一边说话,全场都安静,只有崔帏之跟个老鼠一样坐在那边吃吃吃,发出窸窸簌簌的响声。 太子:“........” 三皇子:“.........” 全场的青年才俊:“..........” 乔云裳有点看不下去了。 但他不好意思直接提醒,于是他坐在粱玉卿身边,附耳过去。 粱玉卿听了他的话,眯着眼睛笑了一下,随即点头。 没一会儿,由仆役上来,把崔帏之面前剩的半盘桃酥撤下去了,患上了软糯的桂花糕和荔枝酒。 崔帏之这下才老实了。 诗宴的“危机”被乔云裳巧妙化解,还保住了崔帏之的面子,以至于能继续进行下去。 没多久,太子就端上一盆绿梅,让人都写一首诗交上来,他要亲自选出前三甲,并赐奖励。 这就触及到崔帏之知识的盲区了。 他........他不会写啊! 眼看着一炷香逐渐烧完,可崔帏之还是一个字也没写出来,他最后也急了,随便在宣纸上画了一个巨大的草的形状,就交上去了。 随便吧! 崔帏之祈祷太子会跳过自己,或者在看在自己炉火纯青的丹青绘画水平的份上,别觉得自己是真的草包。<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仆役将一叠诗都交给了太子,太子接过纸,一张一张地认真翻看。 不仅是崔帏之,现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在打鼓,但崔帏之是心虚,他们则是紧张。 两柱香时间过后,久到崔帏之后背的汗都要把里衣打湿了,太子殿下才从一堆诗稿里挑出三张纸,笑道: “谢谢大家的捧场,你们写的诗孤都收到了,写的各有千秋,但——”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在孤看来,有一个人的诗,却显的格外不同凡俗,为众人之首。” 他将其中的一张纸转过来,面对诗宴中的众人,忍不住夸赞道: “就是这个崔帏之崔世子的诗歌!他这篇读起来荡气回肠,感情充沛、发人肺腑,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情怀,是孤今年以来,读到的最好的诗!” 言罢,他拍桌子说了一声“好!”,随即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连带着堂下的众人也发懵发傻了一样,呆呆地跟着太子殿下开始鼓掌,从稀疏到热烈,只有崔帏之一脸懵,像被定格了一样,傻傻地看着太子殿下。 “等会儿我将这篇诗誊抄起来,给大家品读。”太子粱凤卿看着崔帏之,招手让他上前来: “崔文宴,你来。” 崔帏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太子面前,由着太子和颜悦色地问他: “你想要什么?” “臣......臣........”崔帏之结巴了半天,说不出来:“臣都行。” 太子闻言一愣,随即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崔世子果然如同传闻一样有趣。” 他招手,让仆役上前来,随即将一把剑交给了崔帏之: “本宫本来准备的是一根毛笔和一支墨,但见到你,不知怎么的,还是觉得这把剑更配你。” 他说:“这把剑是我在外游历时,一个侠士临死前赠予我的,那侠士恰好也姓崔,我忽然觉得这把剑与你有缘,于是送给你,希望你能用这把剑立一番伟业,不负大梁不负百姓。” “.........是。”崔帏之手腕发抖,觉得这把剑有千斤重。 他余光扫了一眼桌上的诗,发现这首诗根本不是他写的,更不是他的字迹,登时心情有些复杂。 诗会散后,众人都离去,帝姬粱玉卿舍不得马上回宫,就带着乔云裳和姜乞儿去一旁的茶楼喝茶听书。 崔帏之望着乔云裳的背影,痴痴地站在国子监门口,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什么,来回踱步,最后还是直奔茶楼去了。 粱玉卿本来还在喝茶,听见崔帏之求见,有些诧异,于是放下茶盏,摇着团扇想了想,思考片刻后笑道: “那就让这位崔世子进来吧。” 他瞄了一眼乔云裳:“我也想仔细看看这位大才子是怎么样的人。” 没一会儿,崔帏之就被宫女引了进来。 他敢调戏乔云裳但是不敢调戏帝姬,怂的很,老老实实跪下,行礼: “参见帝姬。” 粱玉卿说:“起来吧,大才子。来人,赐座。” 他这么一说,崔帏之额头冒的汗更欢快了。 他屁股挨着凳子,用掌心擦汗,瞄了一眼笑意盈盈的帝姬和一旁绷着脸的乔云裳,莫名心虚: “帝姬,我有一事禀报。” “你说。”粱玉卿端着茶盏,视线落在崔帏之身后低头站着的江锡安时,指尖为不可察地一顿,轻轻摩挲着杯壁: “........什么事?” “其实........其实,今天诗宴上的那首诗,根本就不是我写的。” 崔帏之很难受,他今天要是不把这件事的真相说出来,他晚上要睡不着觉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我当时只在纸上画了一个巨大的草,根本没写字......” 他看着帝姬逐渐变的阴沉的脸色,期期艾艾道: “你可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太子殿下,剑我也会还给他的........” “崔帏之!”粱玉卿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眉目锋利: “你既然不会写诗,为何要让人帮你代写,岂不是没把我和太子哥哥放在眼底,把我们皇家众人都当傻子耍不成!” 言罢,他一摔杯子,恼怒道: “来人啊!把这个崔帏之拖下去,打他个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就蜂拥涌了进来。 崔帏之闻言魂都要吓飞了,捂着自己即将遭受大难的屁股,惊恐地说不出话,直到乔云裳拉着他跪下: “殿下息怒。”乔云裳扯着崔帏之的袖子,示意他低头: “他的诗........其实是我替他写的。” “.......是吗?”粱玉卿一眯眼睛:“以你的才情拿第一名,倒也不奇怪。” “.......这件事的罪责都在草民一人身上,求殿下不要降罪于他。” 乔云裳俯身,盈盈下拜,头抵在粱玉卿的脚边,低声道: “殿下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草民.......绝无怨言。” “........”粱玉卿转过头,看着明显慌了神的崔帏之,冷静喝茶: “既然如此,那就将这乔云裳拖下去,打十五大板吧。” 崔帏之:“.........” 他眼睁睁地看着乔云裳被人架起来拖着往外走,冷汗直冒。 乔云裳身体这么弱,这十五大板打下去,还有命在吗? 就算能保住命,到时候定是被打的血肉模糊衣衫不整,这件事一传出去,乔云裳还怎么嫁人?! 思及此,崔帏之想也不想,直接站起来冲过去,一把推开拽着乔云裳的两个侍卫,将乔云裳搂进怀里: “不许你们打他!” 粱玉卿呵斥道:“崔帏之,你想造反?!” “我......我不想造反!”崔帏之扑通一声跪下,将头磕的砰砰响, “帝姬,虽然我很怕疼,也不想挨打........但是求你别打他!如果一定要打人才能让你消气的话,那你.......那你.......” 崔帏之一咬牙,转过头,背对着粱玉卿撅起Q弹饱满的屁股,模样很是滑稽,但是表情却是壮烈的:“那你还是打我的屁股吧!我的屁股比他的结实!” 粱玉卿:“.........” 他呆怔半晌,盯着崔帏之撅起的两瓣圆润的屁股,随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一边用帕子擦嘴一边咳嗽: “咳咳咳.......崔帏之......你......咳咳咳.......” 6. 小狗生气 帝姬梁玉卿虽然仗着母妃受宠而骄纵不已,但到底也是皇家血脉,也是尽量遵循克己复礼的,平日里和非亲属关系的外男对视都不会超过三秒钟,哪里这么近距离地盯过外男的屁股—— 何况那屁股确实挺翘浑圆,翘起来时腰则往下塌,更显腰细而身段柔软,若是个双儿,定然是个会勾引人的。 可惜崔帏之是个眉心不长红痣的纯男人啊! 梁玉卿右手按左手,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忍住了往崔帏之屁股上来一巴掌的冲动—— 死手,忍住啊! 姜乞儿见状,一边贴心递过帕子给梁玉卿擦去嘴角的水液,一边替梁玉卿出口训斥道: “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鬼哭狼嚎,成何体统!快点起来!” 崔帏之慢慢从地上抬起头,依旧保持着撅屁股的姿势,像是个圆规一样原地爬转了半个圈,最后头面向梁玉卿,小心翼翼道: “那帝姬你还生气吗?” 帝姬.......帝姬他快呛死了。 他一边咳嗽,一边摆手,好久才平静下来, “你果真愿意替云裳挨板子?” 崔帏之犹豫了片刻,随即点头: “云裳他是未出阁的双儿,以后还要嫁人的,若挨了打,衣衫凌乱,传出去还能不能嫁人另说,更重要的是他身子弱,要是伤了身子和根本,就麻烦了。” 他蔫头耷脑:“帝姬你还是打我吧,我比较抗揍。” 被砍了头都还能复活,他是什么天选之子,不就是区区打个板子牺牲一下自己的屁股吗,他忍了! 梁玉卿瞅他:“你与云裳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帮你写诗?你又为什么要帮他挨板子?” 乔云裳方才站出来的时候还听能说的,这会子闻言,脸上却飞上一抹红,跪在地上垂眼不出声了,指尖揪着帕子,都快被他揉成一团了。 崔帏之闻言,却直接道:“当然是因为臣玉树临风风流不羁,云裳为我英俊的外貌所迷惑,所以为我犯下大错,而我身为男人,怎么能任由如此貌美的双儿陷入困顿之中......啊!” 崔帏之话还没说完,就被气红了脸的乔云裳踹了一脚,刚好踹在腰上,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梁玉卿笑到打跌,要不是有外人在,他估计得滚在地上笑了: “崔帏之啊崔帏之,我以为你只是个胸无点墨的纨绔,却没想到近日发现,倒觉得你是真的有趣。” 崔帏之委委屈屈地捂着腰,闻言抬头看梁玉卿,殷殷期待道: “帝姬,那那个板子.......” “板子嘛,可以不打,”梁玉卿眼珠一转,看向乔云裳: “但是你蒙骗我和太子哥哥,视皇家威严于无物,本帝姬还是要好好罚一罚你,免得你以后进入朝堂,犯下大错。” 崔帏之赶紧膝行几步,狗腿一般伸出拳头给梁玉卿从捶腿: “帝姬,只要不打我和云裳板子,你让我干啥都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几乎要喜极而泣—— 太好了,他的屁股,有救了!!! 它,竟然奇迹般地活下来了! 梁玉卿见不得崔帏之那副谄媚样,轻轻踢开他,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道: “既然你这么说了。” 他转过头,看向崔帏之,鬓边的金珠流苏撞在一起,衬得他耳垂玉白: “那你明天,就收拾收拾东西,去国子监读书吧。” “好,没问题.......等等,国子监?!” 崔帏之当场傻眼了:“.......读书?!” 补药啊,他补药读书啊!!! 他的眼泪像是瀑布一样瞬间狂喷了出来,速度快的梁玉卿连收手的机会都没有,手背上就落下了暴雨一般的眼泪,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屋顶漏水了: “帝姬,我不要读书啊!!!” 崔帏之抱着梁玉卿的大腿声嘶力竭: “帝姬,我还是挨板子吧!!!” “把他拖下去。” 梁玉卿脸上铁青:“来人啊,既然不想读书,就出去挨一百大板!” 崔帏之虚弱:“帝姬,不是说好二十大板吗?” 梁玉卿:“再抱着我的腿就两百大板了。” 崔帏之立刻松开手,从地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地站着,脸上眼泪也即开即收,一边吸鼻子一边说: “那我还是读书吧。” 他悲伤:“救了屁股,却救不了我的脑子,或许这就是夫子说的,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吧。” 梁玉卿:“?” 这句名言是这么用的吗.......? 他一边用帕子掩住嘴角,一边想,饶是个冰山美人,站在崔帏之面前也会被逗笑,也难怪乔云裳会对这个人心软—— 崔帏之虽然好色又爱偷懒,但却是又别有一番天真单纯的蠢在,在众多世家子中,倒也是一股清流了。 思及此,梁玉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崔帏之见梁玉卿没再怪罪他了,视线扫了一眼,见坐着都是双儿,应该是他们双儿的聚会,也就老实准备告辞了: “帝姬,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哈。” 言罢,他伸手把跪着的乔云裳扶了起来,还顺手拍掉乔云裳身上的灰尘,因为膝盖有一块污渍过于顽固,他就使了点劲儿,把乔云裳拍的浑身骨头都疼了,忍不住怀疑崔帏之是在故意报复他打他。 “走吧走吧。”梁玉卿正想挥手让他滚,忽然又想到什么,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 崔帏之转头:“帝姬,您还有啥吩咐啊?” “你身后那个小厮.......”梁玉卿话音未落,江锡安就识相地走过来跪在他脚边: “草民叫江锡安,是一名贡生。” 梁玉卿满意他的上道,指尖抬起江锡安的脸,左右看了看,随即懒散道: “本宫瞧着你品貌不俗,不忍见你蒙尘.......你和崔帏之一起去国子监吧。” 进了国子监当监生,代表着接受了梁国最好的教育资源,进去的人若不是非富即贵,那就是出身寒微但才华横溢,且都是金榜题名的预备役,江锡安怎能不明白。 他浑身一震,花了好几秒才敛下眉眼中的欣喜,重重磕头,声音还在打颤:“草民多谢帝姬。” 梁玉卿没说话,抚摸过他下巴的右手垂在椅边,两只纯金镯滑下撞在一起,卡在手骨发出响声,他则转头,用了左手喝茶。 江锡安抬头时见状,眼珠一转便已明白,跪地膝行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梁玉卿的手指,在上面亲了一下,瞄了一眼,见梁玉卿没反应,又闭眼在他的掌心吻了吻。 梁玉卿神情淡淡,没抽回手,喝完半杯茶后用掌心推了推江锡安的脸,示意他可以走了。 江锡安这才跟着崔帏之离开。 出门的时候,江锡安脸上是盖不住的兴奋和喜悦,而崔帏之则是死了爹妈一样的悲伤和绝望,整个人像是淋湿的狗狗,连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而在茶楼包厢内,梁玉卿亲自俯下身,把站在一边的乔云裳扶到座位上: “没吓着你吧。” “....没。”乔云裳和梁玉卿相识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梁玉卿真生气的模样是如何的,于是摇头: “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他去国子监。” “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梁玉卿抚摸着右手的镯子,感受着江锡安松手时留下的淡淡体温: “你待他与旁人不同,我看得出来。” 他扫了一眼乔云裳:“你不必急着辩解,你与我多年好友,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但若要当你的夫婿,也不能一直是那副草包样子,不如比他丢到国子监磨一磨,若能磨成璞玉,我自然放心你嫁他,若自始至终都是顽石一块,那不如撮合你和儒卿成婚。反正儒卿惦记你也惦记很久了,你嫁过来,当三皇子妃也挺好的。” 乔云裳又是害羞又是生气:“玉卿......” “还是你其实想嫁给太子哥哥,当太子妃?”梁玉卿可惜道:“但是太子哥哥太文弱秀气,也不知道你嫁过去能不能受得了他。” 姜乞儿的脸色刹那间不自然了。 乔云裳见状赶紧道:“帝姬,茶凉了,让人再上一壶吧。等再过半柱香,我们就下楼听说书去。” “行。”梁玉卿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喝完茶,就和乔云裳、姜乞儿一起下楼听书去了。 回到家中之后,已经是傍晚了。 乔云裳回到家中,吃完饭沐过浴,一边任由小侍给他擦头发,一边回想着白日里的事情,想到崔帏之苦哈哈的模样,忍不住一边用香脂擦手,一边笑。 “公子,你笑什么呢。”小侍奇道: “这么开心?” “想到个傻子。”乔云裳说:“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令人发笑的人?” “公子,你在说崔世子吧。”小侍一猜就猜到了: “公子,我最近从你口中听到崔世子的次数越来越高了,你该不会是........” “只是觉得这人好玩罢了。”乔云裳打断他,“再乱说,撕烂你的嘴。” “嗷。”小侍老实闭嘴了。 没一会儿,管家送来几匹布,说让乔云裳先选,选好后再将其他的送到各房。 乔云裳不缺衣服穿,本来想拒绝,但片刻后想到了什么,还是忍着困意,打起精神,选了两匹,留了下来。 而在另一边,崔帏之回到家,抱着自家老爹崔明殊的腰,哭的声嘶力竭: “爹啊........我死定了!” 崔明殊一惊:“你在诗会上又得罪谁了!” “我得罪帝姬了!”崔帏之泪眼朦胧,简直哭到干呕,一边哭一边哕: “帝姬说要送我去国子监读书!这和杀了我让我去死有什么区别!” 崔明殊:“.........” 他双手颤抖,捧起崔帏之的脸,哽咽道: “儿啊........” “爹!”崔帏之见状,哭的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声了:“救我!” 崔明殊老泪纵横: “那你还是放心去死吧。” 崔帏之:“........” 一家人正混乱间,没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是国子监的掌印已经上门拜访,还送来了校服。 “侯爷。”掌印虽然长的普通,但是气质很好,拱手行礼: “微臣奉帝姬之命,来给世子送校服,还有一些校训手册,希望世子仔细研读,莫要犯校规,以免受罚。” “多谢掌印。”崔明殊示意管家拿过校服和手册,迎着他到前厅喝了茶,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掌印离开前,他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早点把崔帏之送到国子监去。 崔帏之只觉前途一片完犊子,又开始装病。 但是这回其实装病也没用了。 毕竟是帝姬之命,如果崔帏之不想背信弃义,得罪皇家,只能乖乖去上学。 在装病装了七天之后,崔帏之发现还是躲不开去国子监的命运,只能老老实实地从床上爬起来,换上雪白色的校服,拆下金冠和玉珠发带,扎上最朴素的单高马尾。 “娘,我会想你的。”终于少了点猥琐气息、变的人模狗样的崔帏之拉着温澹的手,哭的像是即将要被卖掉的大龄失智儿童: “娘,你也会想我的,对不对。” “不想哈,走你的吧。”温澹一脚把崔帏之踹到马车边: “快滚,晚点我还要去铺子查账。” 崔帏之:“........” 他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扭到马车边,而江锡安也穿着和他身上一样的校服,等在马边,笑起来阳光照在他洁白如玉的脸上,如同翩翩公子: “出发吗?” 崔帏之点头,正想上车,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马辙声。 崔帏之下意识转过头,只见一辆熟悉的马车从不远处驶来,最后在崔府门前停下了。 很快,一双素手撩开帘幕,乔云裳从车上被人扶了下来。 “娘子!”崔帏之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娘子,你怎么来了!” 他眼巴巴道:“是不是帝姬派你来收回成命的?” “.....没有。”乔云裳被那圆润润的狗狗眼看的心软软,但离职又不得不让他硬下心肠: “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啊......”崔帏之好失落的:“好的吧。” 乔云裳叹了叹气,从掌心里拿出一包点心,温言叮嘱: “路上吃.......我听说那国子监祭酒十分严厉,各学馆规矩严格,你日后怕是甚少能出来,要慢慢习惯。” 崔帏之迫不及待地拆开点心,一边吧唧嘴一边点头,含糊道:“知道了.......” “好好学习,好好读书。”乔云裳伸手,将崔帏之落在肩膀的马尾发拂到身后: “不求你能考取多高的功名,但总得读几本书,识几个字,别当个真的草包让人笑话,知道了吗?” “........我尽量吧。”崔帏之勉强。 乔云裳拿他没办法,又细细叮嘱了一会儿,随即将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袱交给了崔帏之: “这个东西,是我缝了很久的,你到了国子监再打开。” “是啥?”崔帏之很好奇,忍不住用手去摸: “软软的.......” 他眼睛一亮:“是娘子的肚兜吗?” 乔云裳踹了他一脚:“脑子里除了肚兜没别的.....快去上学。” 崔帏之:“........” 他只好在乔云裳略带恼怒却又无奈的眼神中,抱着包袱上了马车。 江锡安很快也掀开帘幕坐了进来,和崔帏之面对面。 崔帏之愁眉苦脸,抱着包袱耷拉着眼睛,脑子里飞速思考猜测着这个包袱里究竟装着什么,因此没有注意到江锡安逐渐不自然的神情。 江锡安看着崔帏之,许久,才忽然道: “世子。” “啊?”崔帏之抬头:“怎么了?” “你想不想知道,诗宴上那个拿了第一名的诗,是谁写的?”江锡安问。 说到这个让自己掉入国子监“魔窟”的罪魁祸首,崔帏之就来气,但又无可奈何: “是我娘子........” “不是。”江锡安摇头:“其实是我。” 崔帏之一愣,刷的一下抬头,惊愕地看着江锡安: “你?!” “嗯。”江锡安说:“我前一天就猜到太子会在诗会上让我们咏梅,于是提前写好藏在了袖子里,在仆役上来收你的诗的时候,我趁人不注意调换了。” “.......竟然是你!”崔帏之反应过来后悲愤交加,猛地扑上去,把江锡安扑倒在地,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道: “好你个江梦然,我把你当朋友,你,你竟然偷偷暗算我!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男人!!” 小狗伤心! 小狗生气了! 7. 宝贝 崔帏之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很,江锡安被猝不及防地按倒在马车上,后脑勺撞在坚实的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痛的他眉目狰狞,用力扯开崔帏之的手腕, “松手!” 崔帏之骑在他身上,指尖用力,发疯道:“小爷我和你拼了啊啊啊啊——” 江锡安才方十六,还不想这么年轻就死在崔帏之的手上,几近窒息即将濒死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翻身将崔帏之按在身下,两个人你挥拳我脚踢,就这么酣畅淋漓地在马车里打了一阵,直到两个人都累瘫了,一个青着眼圈,一个嘴角擦伤,各躺在马车车厢的两边,生无可恋。 “嘶,下手真重。”江锡安摸了摸眼睛,疼的嘴角抽抽。 “谁叫你要替我写诗的!”崔帏之一说到这个就来气,一骨碌坐起来,指着江锡安愤怒大叫: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小狗气的汪汪直叫,耳朵一动一动的: “如果没有你,我本可以在家睡大觉斗蛐蛐,根本不需要这么早起来去国子监!” “我还不是希望你能在太子殿下和三皇子面前好好表现下?”江锡安顿了顿,又说: “昨天乔云裳也在,你难道想让那副巨大的草画出现在他面前,当着他的面丢脸吗?” 崔帏之一开始还是那副很不服气的模样,但当他听到“乔云裳”那三个字时,像是突然触发立刻了什么开关,立刻安静下来坐在位置上不动了。 江锡安借着车厢壁缓缓坐起来,用着商量的语气道: “不过这一次也是我不对,你就暂且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崔帏之:“.........” 他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江锡安,不理江锡安,也不和他说话,像是个气鼓鼓的小狗。 生闷气版。 江锡安没脾气了,只好低下头,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转向窗外,看车厢外的风景。 两人一路无话。 不管崔帏之有多不想上学,但半个时辰后,马车还是准时停在了国子监门前。 国子监是大梁最高学府,里面聚集着达官显贵的子女,还有不少出于微末但才华横溢的寒门子弟,但不管他们现在出身如何,在国子监都要穿统一的白色校服,根据学习的时间长短,而扎不同颜色的发带。 因为崔帏之和江锡安是刚进去的监生,所以统一扎白底黑云纹发带,腰挂刻有各自名字的木牌,凭腰牌入住宿舍,代表其正式成为国子监的弟子。 江锡安其实在刚入京,还是个土包子的时候,便暗暗倾慕过在国子监读书的年轻人,羡慕他们的装束和身上的意气风发,所以在接过木牌的时候,手腕都是抖的,整个人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正在郑重思考把木牌挂在左腰还是右腰的时候,崔帏之已经明显不耐了。 他指尖勾着腰牌的带子,一边甩一边往前走,完全不顾旁人好奇的眼神,催促道: “快走吧,江梦然。” 他说:“累死了,待会儿你帮我铺床吧。” 江锡安:“..........” 入住国子监后是不能带书童或者小侍的,所以崔帏之和江锡安打完架,发现自己竟然不会铺床塞被套的时候,就彻底老实了,不着痕迹却又别别扭扭地给了江锡安一个台阶下。 江锡安也没办法,谁让面前这个是侯爷嫡子,是世子,他惹不起,只能老老实实地给江锡安铺床。 国子监是两人一间宿舍,但是宿舍分好几层楼,因为崔帏之的身份,所以掌印特地把其中最好的一个宿舍分出来给了崔帏之。 江锡安一进宿舍就愣住了。 原因无他,这个宿舍比他之前的那个好太多了。 他之前那个放了一张窄窄的甚至不能翻身的小床和一个书桌桌子就再也放不下其他,而这个双人宿舍不仅放了两张床,还有两个干净的红木书桌,两个衣柜,甚至还有单独的屏风隔开成一个独立的小空间,里面放着浴桶,专门用来沐浴。 江锡安之前在贡院的时候哪有这待遇,洗澡只能在公共澡堂,冬天全靠抢,去晚了要么没位置了,要么只能洗冷水。 而且此处的地板也不再是那种踩上去会咯吱咯吱响的地板,房间采光极好,打开窗对面就是国子监的荷塘和凉亭,冬暖夏凉,不再是恶臭的茅厕。 江锡安像是个土老帽似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刚想兴奋地和崔帏之分享自己的发现,扭头就看见崔帏之瘫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烦躁道: “什么破房间。” 他嘀咕:“还没我家柴房大。” 江锡安:“..........” 他瞬间哽住,分享的话也堵在嗓子里,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人比人,气死人,面前这位,可是从小穿金戴银住暖窝的真少爷啊。 思及此,江锡安没话说,只能爬上床,给崔帏之铺床。 崔帏之带的被子是金蚕丝被,柔软踏实,枕头是白玉瓷枕,白瓷枕里还塞了一个香包,安神用的。 江锡安转过头,再看看自己凄凉的破决明子枕和打着补丁的单薄被褥,半晌,又忍不住叹口气。 崔帏之躺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从椅子上跃起,爬到床上,捞过乔云裳与他分别前送他的包袱,兴奋地搓手: “江梦然,你觉得云裳会送我什么礼物啊?” 他好奇又扭捏道:“该不会是定情香囊吧?还是荷包?或者是鞋子?哎呀你说云裳也真是的,人来送了就好,还送什么礼物?” “..........” 江锡安隔着包袱摸了摸,随即摇头:“不像是香囊和荷包,没那么小。” 他说:“也不像鞋子.......感觉里面只有一个东西。” “........哎,算了,直接拆吧。”崔帏之是个憋不住屁的性子,见猜不出来,在江锡安面前也没有了装逼的资本,于是便火急火燎地拆开包袱,定睛一看,里面竟然是个—— “书包?!” 崔帏之猛地将那东西拉了出来,目瞪口呆地左看右看,最后确定了这玩意就是个书包。 崔帏之:“.........” 什么定情信物,原来是劝学手册。 崔帏之彻底没脾气了,只觉全世界都在劝他读书。 江锡安关注点却不同,伸手摸了摸那书包,只见上面针脚细密,包身柔软,显然是用了上好的绸缎做的,而且设计的也很细致贴身,包分为三层,可以放不同的东西,还能完整地放下几本书,最后在里侧缝了个扣子,可以用外侧的绳子勾住固定,防止东西飞出来。 斜挎包带和包的中间,乔云裳还缝了一个小狗崽玩偶上去,小狗崽还有短短的四肢,走起路来一蹦一蹦的,莫名有点像—— 崔帏之?! “乔公子手好巧啊。”江锡安忍不住赞叹:“若我能得一个,我死也值了。” “.........”崔帏之原本还在丧眉搭眼地闹脾气,闻言登时警惕地伸出手,抱住书包,盯着江锡安: “不许抢我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娘子给我缝的书包。” 他充满占有欲道:“书包,我的;娘子,我的!” 江锡安逗他,但是语气也稍带认真:“你还没把人家娶回家呢,就不准我想想啊?这京城内多少人想娶乔家嫡双,提亲的冰人从城西排到城东,乔家的门槛每年都被踏破两个,又不光你一个人想娶他。你不准我惦记,那拦得了其他人惦记他吗?” “我不管,多少人想娶想惦记也没机会,他只能是我的。”崔帏之紧紧抱着书包,躺下了: “晚上我就抱着这个包睡觉,看谁敢抢!” 江锡安:“........” 懒得喷,这是真自信。 但崔帏之还真说到做到了。 虽然他第一眼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个包的特别喜爱,但却走哪都带到哪,除了上课吃饭,甚至上茅坑的时候也要带着, 出来的时候又要用熏香把书包薰一遍,那虔诚的模样,活像是在贡一个宝贝似的。 他这幅样子引起了很多的注意。 一开始大家以为崔帏之对一个书包这么宝贝是来国子监的路上脑子被车厢门挤了纯傻逼,后来才慢慢发现,崔帏之是在光明正大的纯炫耀。 而值得他炫耀几百遍的那个书包不是他娘亲给他做的,而是乔云裳一针一线给他缝的,甚至还亲自送到了他手上。 这就有点让人忍不住多想了。 虽然并不是绣的荷包或者香囊、鞋子这种需要贴身佩戴带有某种私定终身暗示的东西,而是送的书包,也可以算是同辈之间的惺惺相惜,但是一来崔帏之那个脑子很明显对不上乔云裳那个才情和美貌俱全的双儿的脑电波,不存在什么高山流水遇知音;二是就算是送书包,也不太可能一针一线地亲自绣缝,这需要花很大的时间和精力,如果两个人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乔云裳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崔帏之还没意识到喜欢乔云裳的人有多么多,自顾自地抱着他的宝贝书包傻乐,直到有一天武学的老师出去练射箭,他便将包放在了一旁的树枝上,直到他练完箭,满头大汗地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书包被人剪坏了。 原本完整的书包便剪成了一片又一片,和枯枝一起凌乱地散落在地面上,颇有死不瞑目的意味。而原本书包上挂着的会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蹦一蹦的小狗崽玩偶,也被人开膛破肚,里面雪白饱满的棉花从剪刀口被人掏了出来,丢在地面上,狗崽的两只耳朵都被人剪了,连用扣子缝上去的眼睛都被人揪掉一颗,看上去又可怜又狼狈。 崔帏之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血液都陡然变凉,像是傻了一样,呆在原地。 另一边的江锡安举着水壶喝着水,一边扯掉头顶吸汗的黑色抹额,顺手搭在肩膀上,拍了拍崔帏之的背, “等会儿去哪里吃饭?” “........”崔帏之没有理他。 “.........又怎么了,我的大少爷?”江锡安顿了顿,纳闷地问了一句,还以为崔帏之是故意不理他,直到崔帏之侧过身,让他看清了那地上的被肢解的书包“残尸”,他才反应过来,错愕地举着水壶,站在原地: “这是........你的书包?” 他不敢相信地上的碎片就是崔帏之前几天宝贝的不行的乔云裳牌书包,还在震惊,而崔帏之已经彻底阴下了脸,用力握紧拳头,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声,最后悲愤地吼声甚至惊飞了藏在树上的鸟雀,崔帏之比那天来国子监时哭的还要伤心: “谁.........到底是谁弄坏了小爷我的书包?!” 8. 脑子被门夹了 以江锡安对崔帏之的了解,崔帏之是一个心很大且对很多事情都不甚在意的人,通俗来说就是脑子和肠胃连在一起的,书包被毁事件,最多让他难过几天,过几天吃了什么好吃的,难过随着食物顺着胃液和肠道消化,也就不难过了。 但让他大跌眼镜的是,自从书包被人剪坏之后,崔帏之就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崽,整个人如同失去阳光的向日葵,快速的蔫吧下去,连早上跑操的时候,一向能跑能跳的崔帏之,竟然意外地落在了后头,有气无力地跟着大队伍迈动着自己的双腿,皱着眉苦大仇深,活像南风馆服务了客人一夜的小倌一样憔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晚上偷偷出去赚外快了。 小狗这有心事了。 江锡安看在眼底,但也无可奈何。 他是男人,虽然在村里的时候也会上山割猪草下山晒稻谷,但是绣东西不在他的学习范围内,他真不会,拿起针帮崔帏之把毁掉崔帏之书包的“凶手”眼睛戳瞎倒是可以。 可是凶手是谁呢? 不光是江锡安一筹莫展,崔帏之本人也毫无办法。 崔帏之在班上人缘不是很好,除了江锡安没别的什么朋友。 一是他草包的盛名京城内外都知道,在国子监这个大梁最高学府,氛围都是都是唯成绩论的,很多人自然是看崔帏之不起,不屑与之深交;二是崔帏之是插班生,空降国子监,却没有真材实料,在国子监这个半封闭式管理的地方,很容易被抱团排挤,虽然碍于崔帏之世子的身份,没有人敢舞到他面前来,但很多心里不平衡的人还是会私下里搞点小动作针对他。 敌在暗崔帏之在明,崔帏之脑子又不好使,对于这些小动作也毫无办法,不知道毁包凶手是谁的他只能暗自生闷气,感觉看谁都有可能,看谁都可疑,越想越气,都快把自己气炸了,连带着几天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书包的“惨死”,他都快和书包一样“死不瞑目了”。 最后连教授算学的掌佐博士也注意到了崔帏之的不对劲。 “崔帏之,你在下面做什么?” 掌佐博士邱灵相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戒尺,一边走到了把书立起来躲在书下睡觉的崔帏之身边,凝眉道: “........睡着了?” 算学课的老师是最严厉的,很多人都尝过他戒尺的“神威”,所以很少人会在他的课上睡觉,连眯一会儿也不敢。 听到崔帏之睡着了,周围人都下意识转过头来看,课上的学生们纷纷都对视一眼,随即窃窃私语起来,中间还夹着细细密密的笑声,很是刺耳。 “安静!”邱灵相闻声,用戒尺狠狠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啪啪的响声瞬间让吵闹的教室安静下来,连崔帏之也从睡梦中惊醒了。 他在江锡安使劲儿掐大腿的疼痛中霍的一下站起来,甚至带倒了桌上的书和算盘: “博,博士!” “崔帏之,又累到睡着了?”邱灵相说: “听人说你晚上还会出去兼职搞副业,真的假的?” 崔帏之没听出邱灵相语气里的嘲讽,没精打采道: “没有,博士。” 他说:“我就是昨天晚上没睡着,然后又太早起来跑操了,就.......” “困了你就在我课堂上睡?”邱灵相啪啪用戒尺敲桌子,怒极: “崔帏之,你能不能为自己的未来想一想?想你这样不学无术的人,以后能干什么?大字不识几个,去码头上搬货还是当车夫拉马车?一二三四五你算的明白吗?以后赚钱说不定账都会算错!不好好读书,就找不到好的活计,找不到好的活计,你就娶不到娘子,你这辈子就完了!” 邱灵相的话让全班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对未来的忧虑和紧张,班上的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唯有崔帏之沉默片刻,随即小声道: “老师,我以后可以袭我爹的爵位啊。” 他理直气壮道: “我可以雇人帮我算账。” 邱灵相:“........” 他气得浑身发抖,抬起手就想揍崔帏之,还没落到崔帏之身上就想起祭酒曾经叮嘱过他就算崔帏之教不好也不能动手,毕竟要是动了手,他那武将爹找上门来,自己会凉的比皇帝赐死还快。 毕竟皇帝赐死很有可能是秋后问斩,但崔帏之的爹可能当场重拳出击,对他实行斩立决了。 思及此,邱灵相手中的戒尺重重落在桌面上,以一种诡异的弯曲角度巧妙避开崔帏之,随即一指门外: “出去站!” “哦........”崔帏之缩着脖子,打着哈欠出去门口占了,一副目无法纪的样子,和尊师重教挨不上一点边,继续垂着头打瞌睡。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没一会儿就下课了,崔帏之闭着眼睛,忽然感觉到有人在他的脚上踩了一下,还用脚跟轻轻碾了碾。 他豁然睁开眼,瞪着面前的人,但面前的人很显然也是被人流挤上来的,感受到崔帏之瞪他,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了?” 崔帏之:“.......” 他耷拉下眼皮:“.......没事。” 他虽然纨绔,但也知道不能冤枉别人。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小考,还是算学老师的,但邱灵相很明显已经对他失去信心了,连算盘少发了一个都不知道,最后还是江锡安看不下去,举手找监考助教帮崔帏之要了一个键盘,崔帏之才能考试。 那键盘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一拨全是灰尘和土,崔帏之一边拨一边呛的咳嗽,最后试还没考完,就被监考老师以扰乱考场纪律为由赶出了考场。 他本来基础就不好,前面找新键盘就浪费了时间,考到一半又被赶出去,卷子几乎是白的,美美考了零蛋,全系倒数。 邱灵相一看到卷子,大发雷霆,差点炸了,把崔帏之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说这辈子就没教过崔帏之悟性这么差的学生。 崔帏之谨记父母教诲,没对老师顶嘴,老老实实挨训,回来却没去食堂吃晚餐,直接往床上一躺,和袋发霉的死尸似的。 江锡安今天算学拿的是满分,但是没好意思在考了零蛋前面的崔帏之面前炫耀,走到崔帏之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挨训了?” 崔帏之脸埋在被子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哼出一声沉闷的小狗唧唧叫: “——嗯。” 江锡安从胸前掏出俩馒头: “吃不吃馒头?特地从食堂给你带的。” 食堂去晚了就关门了,晚上有宵禁,又不能出去买吃的,江锡安怕崔帏之从圆润小狗变成消瘦小狗: “吃点。” “........不吃了,让我饿死吧。”崔帏之在床上蛄蛹蛄蛹爬着,随即缩进被子里把自己盖上,像是一个生无可恋的人合棺材把自己盖上了: “我是全世界最惨的人。” 江锡安:“..........” 他拍了拍拱起的被子,换来崔帏之隔着被子的蛄蛹。 江锡安忍不住笑,笑完后又长叹一口气。 他想了想,又道:“要不过几日休沐,我带你去街上买个新的书包好了,省的你终日这般魂不守舍,还得挨训。” “新书包又不是娘子缝的,我买来干嘛。”崔帏之一顿: “而且我本来就不爱读书来着。” 江锡安:“.........” 他看着苦闷的崔帏之,感觉小狗心下的嘤嘤哭叫都要把整个房间都哭潮了,白娘子水漫金山也没崔帏之猛男落泪来的冲击力大。 他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 “不如.........你出去找你娘子,叫他再给你缝一个?” “.........”被子蛄蛹蛄蛹片刻,随即崔帏之的脸就缓缓从被子里冒出: “门口有守卫的。” “翻墙。”江锡安说:“敢不敢。” 崔帏之犹豫片刻,随即爬了起来。 他临到门前又急急忙忙回来换了一身新衣服,这才跟着江锡安走到墙边。 江锡安蹲下身让崔帏之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崔帏之还算利索,很快就骑到了墙上。 但他跳下去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几块砖瓦,不到半刻钟,隔着墙就听见守卫跑了过来,他一急,没顾得上江锡安会不会被抓,赶紧撒开腿跑了。 他一路跑到太子太傅府,凭着上辈子对老岳父家的熟悉,很快就找到乔云裳的小苑,用石头垫着,艰难地爬了进去。 他顺着靠墙的树悄鸟往下爬,避开小侍和丫鬟,偷感很重地狗狗祟祟来到了乔云裳的窗边。 乔云裳已经卸了妆饰和钗环,换上睡裙准备睡觉了,结果刚放下床帏,就听见窗户传来咚咚咚的响声。 他以为是虫子撞击,没打算管,但没想到这声音愈演愈烈,搞得他以为是有人在他窗边敲鼓,于是起身拉开床帏,下床打开了窗。 他刚打开窗就看见一个巨大的人影窜了过来,他吓了一大跳,往后紧急退了几步,正想喊人,下一秒就看见一双圆润润的狗狗眼出现在他面前,垂着眼角,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崔帏之.........?”乔云裳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一愣: “你不是在国子监吗?你怎么爬进来的?” “娘子.......”崔帏之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道: “我不想读书了。” 乔云裳没想到崔帏之刚入学半个月就打退堂鼓,顾不上崔帏之夜闯闺房,皱着眉,道:“怎么回事?” 崔帏之正想回答,忽然就打了一个喷嚏,声音惊动了值守的下人,登时有人跑了过来:“谁在那里?” 崔帏之一惊,吓的拔腿就想跑,被乔云裳隔着窗户拉住了手, “先进来再说。” 崔帏之点了点头,赶紧顺着窗往里爬,可惜他被吓得够呛,四肢还不够灵活,被乔云裳连拖带拽地往里带,脚还没站稳上半身就向前倾,头朝下咚的的一声,像个王八一样摔倒在地。 外间睡着的小侍小牧听到动静,被吵醒,睡意朦胧道: “公子?你没睡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言罢,他拉开床帏就想下床走过来,乔云裳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推着崔帏之进了他的衣柜,因为太紧张,关柜门时,还失手夹到了崔帏之的脑袋。 千钧一发间,小牧掀开珠帘走进来,看着乔云裳大半夜站在衣柜前不睡觉,一愣,疑惑道: “公子,你这是在?” 他一顿,又疑惑:“刚刚又是什么声音?” 乔云裳背靠着衣柜,脸上僵硬地笑: “你听错了吧?” “不可能。”小牧说:“我刚刚听的咚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可能是我刚刚不小心碰倒了东西。” 乔云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脑子一抽把非亲非故的外男藏进来,掌心汗湿: “你快去睡吧。” “......好吧。” 小牧疑惑:“公子你出了好多汗,要不要给你换件睡裙。” 言罢,他就准备走过来打开乔云裳的衣柜给乔云裳拿衣服,却被乔云裳紧急制止:“不用了,你快去睡吧。” “........好吧。”小牧道:“那公子你有事就叫我。” 随即,他满腹疑惑地转身出去了。 乔云裳见他走远,心下松了一口气,怕崔帏之在衣柜里憋死,赶紧打开衣柜。 崔帏之坐在里面,因为刚打开柜门还有些不适应,于是眯了眯眼睛。 他的眼睛是很罕见的琥珀灿金色,即便没有外域血统也长的五官轮廓深邃,鼻梁高挺,又因为尚且未满十八而难脱少年期,因而很是俊秀,乔云裳见状不由得心跳慢了一拍,好半晌才道: “.......出来吧。” 崔帏之从衣柜里钻出来。 他擦了擦鼻子,站在乔云裳身边,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娘子........” “去塌上坐着说。” 乔云裳拿了一件薄衫,披在身上,遮盖住光\裸的肩膀,但仍旧能看清薄纱下的嫩白肌肤,不知这样半遮半掩反而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为什么不想读书?” 崔帏之正想说话,忽然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响声。 他下意识捂住,一脸无措地看着乔云裳,脸颊发红。 乔云裳:“........”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崔帏之,说了一句等着,掀开珠帘走了出去,对着门外守着的丫鬟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他拿着一碗汤面走了进来,放在小塌上,对崔帏之说道: “吃吧。” 崔帏之点头。 他拿着银筷,因为饿极了,所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太快所以被烫了,还是真的太委屈了,他吃到一半忽然哭了起来,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掉进碗里,一边吃一边打嗝。 乔云裳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片刻后拿起筷子,又往他碗里夹了几个小菜。 崔帏之吃到一半,片刻后又不吃了,放下汤勺和筷子。 乔云裳问他:“怎么不吃了?” 崔帏之眼圈红红的,一边打嗝一边不解: “娘子,为什么我感觉这个汤面的汤越喝越多了?” 他顿了顿,又小声道: “而且汤好像越来越咸了。” 乔云裳:“........”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崔帏之,随即拿出袖子里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崔帏之的眼角: “那就眼泪擦干了再吃。” 他眉眼温柔,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素颜也格外素净清雅,皮肤白的像是可以透光,尤其是眉心一颗代表双儿的红痣也透着淡淡的神性,像是可以包容崔帏之的一切小情绪。 他给崔帏之擦眼泪,崔帏之则坐在小茶几对面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双目对视,二者眼波流转几乎能拉出丝来,竟然平添些许温暖和涌动的暧昧。 乔云裳忍不住走神,虽然这个崔帏之是个草包,但是也是个格外好看听话的草包,若是以后嫁与他也未为不可,好好调教就是......... 崔帏之不知道乔云裳的所思所想,看着难得对他和颜悦色的乔云裳,忍不住一呆,随即鼻子一痒,猝不及防地冒出个鼻涕泡来。 给他擦眼泪的乔云裳:“........” 他猛地缩回手,帕子掉在崔帏之盘起的大腿上,眼神瞬间冷漠了: “.......自己擦。” “哦。”崔帏之乖乖地应了一声,随即拿起乔云裳的香帕,捂住鼻子,用力擤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鼻涕,显然是哭的太忘情了,发狠了,不要命了。 乔云裳:“........好吃吗?” 崔帷之百忙之中抽空竖起大拇指,还顺带吸溜一下哭的通红的鼻子,大赞: “香毁了。” 乔云裳:“……” 他转过头,余光看着继续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崔帏之,糟心地想自己刚才怎么会觉得嫁给崔帏之也不错呢? 难道……刚刚衣柜门夹的不是崔帏之的脑袋,而是他的脑袋? 9. 小人 眼看着乔云裳又冷着脸不理自己了,崔帏之吃面的动作一顿,随即偷偷抬起头,瞄了乔云裳一眼,看起来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吃下去。 乔云裳看他有气,又不想他挨饿,只能自己兀自怄气,用余光横了崔帏之一眼。 崔帏之不敢和他对视,赶紧低下头,不顾汤汁滚烫,三口两口把面扒完了。 他吃饭从不在意什么礼仪的,大概是忠勇侯和温澹都是豪爽之人,所以也未曾在细枝末节上拘着他,和一举一动都守礼知节沾不上边,和乔云裳大不相同。 乔云裳看着崔帏之吃碗面,只见对方不仅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还打了个嗝,更是无语, “你能不能有个吃相?” “嗯?吃相?”崔帏之一愣:“吃相又不能让我填饱肚子。” 他刚才光顾着饿了没仔细观察乔云裳,如今饱足思□□,视线落在穿着睡衣的乔云裳身上,只见灯下看美人,更有一番韵味,眼神不自觉直了, “..........” 乔云裳嗅到不对劲的气息,下意识用薄衫拢住肩膀,强作镇定: “你再这样看我,我喊人了啊。” 崔帏之虽然爱再街上调戏美人,但也知道自己此时冲动夜闯双儿闺阁是大罪。 乔云裳此言,便是表态,若将此时戳破,就算自己名节不保,但对于崔帏之来说,何尝不是一桩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毕竟乔云裳的父亲是天子近臣,乔云裳本人便是重臣贵双,要是被发现他对乔云裳意图不轨,到时候刑部尚书查下来,还不一定会怎么罚他呢。 思及此,崔帏之赶紧收回自己滴溜溜转的色迷迷的眼睛,垂下头,看着交叉转动的大拇指,不敢吭声。 “........行了。”看着自己一句话崔帏之便以知晓其中利害,乔云裳就知道崔帏之这半个月在国子监没有白呆,已不再是那个一时冲动就会闯下大祸的忠勇侯世子了: “你此次来寻我,是受什么委屈了?” 说到这个,崔帏之就来劲了。 他猛地抬起头,用圆润的狗狗眼委屈巴巴地看着乔云裳: “娘子,你给我缝的书包被人毁坏了!没有了!” 乔云裳受不了他看自己的眼神,于是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崔帏之,闭了闭眼睛: “定是你在国子监中行事张扬,故而招来小人嫉恨,故做出此种毁包泄愤的举动罢了。” “张扬?我哪里张扬了?”崔帏之不解:“我平日都老老实实上课的呀。” “你呀,就是没心眼。” 乔云裳气的转过身,走到崔帏之身边,用指尖戳他的眉心: “定要我说的明白些,你才知道错处?” 崔帏之委屈地揉了揉被戳过的额角,瞄了一眼乔云裳生气的眉眼,不情不愿道: “还请娘子解释一二。” “我听我爹说,因为你的世子身份,你空降入住国子监后,一律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与平常学生大不相同,甚至泾渭分明;你在课上忤逆先生博士,也从来不受罚,最多出去罚站,这让那些人怎么平衡,自然处心积虑排挤你。” 乔云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现在知道错哪里了吗?” “不知。”崔帏之说:“我是世子,那是我投胎好,他们没本事罢了。而且,吃穿用度也是家里带来的,他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有本事就自己投个好胎呀。” 乔云裳静了一会儿,看着不服气的崔帏之,半晌,才深深叹出一口气: “你也知道你是世子。” 他说:“你是世子啊........你想进国子监,都得旁人求着你,你才肯上,却不知道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英才为了进入国子监,皓首穷经,费尽了多少时光和气力,才能得到你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东西。” 崔帏之:“但那江锡安出身寒门,就不曾这样待我........” 乔云裳说:“傻子,你真当那江锡安真的未曾利用你?” 崔帏之一愣:“什么.........” “你与他虽然是偶遇,但他因为年轻时恃才傲物得罪了多少高门显贵,如今也就你忠勇侯府有能力也有心力帮他,而你崔帏之世子的身份,是能最快速帮他达到目的的人。” 乔云裳说:“我早就打听清楚了,那日朱雀街,那日的羊肉泡馍,都是江锡安为了搭上你这条船,故意与你偶遇的。” 他说:“你也不想想,大冷天的,他为何要去街上卖画,然后‘偶遇’你?又何必要和你说那些话,与你这个只见了两面的人道出在贡院的窘况?文人墨客最在意的,不就是风骨吗?” “还有,你觉得一个只见了一面,就能让帝姬注意到他,并且亲口下令将他送进国子监的人,心机会浅到哪里去?” 这一连串的发问,让崔帏之彻底傻住了。 他回想往日的种种,只觉恍惚,额头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层冷汗。 他晃了晃脑袋,只觉脊背发凉,心中惶恐,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眼见崔帏之神色不对,乔云裳便走到他身边,看着茫然无措的小狗,心有不忍,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被崔帏之拦腰伸手抱住。 乔云裳:“........” 他反应过来后,指尖搭在崔帏之的肩膀上,正欲推开他,却见崔帏之身体发颤,显然是被吓到了。 单纯的小狗崽显然还没长大,竟这样便被吓住了。 乔云裳顿了顿,到底没舍得推开他,片刻后,悄悄环住崔帏之的头,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崔帏之一想到上辈子稀里糊涂就被人害了,还丢了脑袋,忍不住一阵心惊。 这辈子,他只想好好抱紧乔云裳这颗大树,不可再放弃了。 乔云裳不知他心中所想,抱着他温言安慰了一会儿,崔帏之才冷静下来。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坐在他身边的乔云裳,有些惊慌: “那,那我要怎么办?” “何必惊慌,那江锡安日后还要利用你,就不会害你。”乔云裳:“而且他既然上了你这艘贼船,日后自然还是要仰仗忠勇侯府的,你还是那个崔世子,不必害怕他。” 乔云裳摸了摸崔帏之的脑袋: “你现在呀,就是要好好读书,把脑子读的聪明些,听见没。” 崔帏之犹豫几秒,随即用力点了点头: “我都听娘子的。” 乔云裳满意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考察起崔帏之的功课来: “听说你们今日算学考试,你考了第几名?” 崔帏之蔫了:“倒数第二。” 他还以为乔云裳会发火,却没想到乔云裳很是诧异: “竟然不是倒数第一?” 崔帏之更蔫儿了,整个人都像是枯萎的花朵: “班上有个同学今日病了没有来考试,所以我才是倒数第二的。” 乔云裳:“..........” 他忍不住无语,但片刻后又想,若崔帏之不是倒数第一,那不就代表大梁最高学府国子监里还有比崔帏之更酒囊饭袋的人,他才要大吃一惊呢。 “不怕。” 乔云山忍笑,看着无助的小狗,“我教你。” 崔帏之好奇:“娘子还会算学?” “反正教你是够了。”乔云裳瞥他一眼。 崔帏之:“........”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把算盘,亲自出题,手把手教着崔帏之拨算盘。 崔帏之虽然不明白算学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又不敢忤逆娘子,只能硬着头皮学。 崔帏之只是不爱学习,但是不代表他是真的蠢,加上乔云裳教导有方,崔帏之很快就能自如地算题了。 乔云裳见他渐入佳境,也就不再打扰他,而是拿了白天未曾绣完的汗巾,一边绣一边指导崔帏之。 等到天将露鱼肚白,乔云裳的汗巾也绣好了,崔帏之的题也写完了。 “嗯,不错。”乔云裳用剪刀将线头间断,撇了一眼崔帏之: “起码不全是错了。” 崔帏之很少被夸,忍不住害羞挠头:“真的吗?” “嗯。现在天还未全亮,正是府中防卫交班薄弱之时,你赶紧从后门出去,明日巳时,若有难题,你依然可来寻我,三声猫叫为号,我开窗放你进来,继续教你。”乔云裳将绣好的汗巾给他,细细叮嘱: “此番不可再张扬行事,万事不怕事也不可惹事,明白?” “学生谨记娘子教诲。”崔帏之笑嘻嘻地接过汗巾,拱手做礼: “那我先走了。” “不正经........”乔云裳说:“快去。” 崔帏之翻墙出去了。 “读书不行,翻墙倒是利索.......”乔云裳看着他平安离开,才关上窗,走到内屋。 走到内屋,才发现崔帏之的随身木牌掉了,应该是昨晚摔的时候掉下来的。 乔云裳将木牌捡起,指尖抚摸着上面的字,恍然片刻,最后在小侍小牧的脚步声中回过神来,赶紧将木牌塞进枕头底下,装作若无其事,瞒过昨晚一事。 而崔帏之带着乔云裳给他新绣的一块汗巾悄悄回到国子监后,才发现江锡安昨夜因为帮他逃跑,已经被祭酒以触犯校规,关了禁闭。 而他刚回到房间,还未躺下补觉,房间就被人用脚踹开,紧接着那日在国子监门口与他斗嘴的蒋玉涵便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祭酒和掌佐博士邱灵相,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夫子,我说的没错吧,这个崔帏之就是目无校规,昨天不仅无视宵禁,拉着江锡安出逃,甚至还整夜未归。” 蒋玉涵的爹和崔帏之的爹在朝堂上向来不对付,那日斗嘴输了,更是记恨,如今崔帏之被他抓到夜不归宿的把柄,怎能不狠狠闹一番,指着一晚没睡还在傻眼状态的崔帏之道: “夫子,这崔帏之自己胡闹也就罢了,还带坏其他监生,扰乱国子监秩序,实在是犯下大错,求夫子重处!” 平常崔帏之自己在课堂上胡来也就罢了,但此是事关其他监生,加上众人对没有真才实学却能强行进入国子监的崔帏之记恨已久,于是纷纷请求道: “求夫子重处!” 祭酒看着夜不归宿当场被抓尚且还在傻眼状态没来得及辩驳的崔帏之,有心再护也没办法,于是便无奈道: “既如此.......就打三十戒尺,关一日禁闭吧。” 言罢,他转身就想离开,却被蒋玉涵再度拦住:“夫子,我以为,一日太过不痛不痒,应该关三天三夜,不予水食,才能让他悔改。” 祭酒闻言转过头,对上邱灵相的眼睛。 邱灵相点了点头:“此子顽劣,确实不能太过溺爱。” 他大着胆子:“何况忠勇侯爷当日也说了,既入国子监,自然任由祭酒管教,祭酒何必畏首畏尾?如今人人都道国子监集贤纳才,人才济济,如今若是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不好的声明传出去,败坏了国子监的形象,祭酒要如何像圣上交代?” 提到皇帝,一直在犹豫的祭酒想了想,于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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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锡安微微一笑:“当日入侯府,确实是我一腔谋算。” 崔帏之气急,猛地站起来:“你......!你为何要........” “因为我不想当一辈子被人看低的穷酸书生,我不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践踏,我不想对不起江家的列祖列宗,我不想愧对小池村为我凑上京赶考路费的族人!” 江锡安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以为我想做那下贱的攀附权贵的小人吗?我试着走正道,可是那走不通,有些人手眼通天,一句话就能置我于死地,我没有办法,我更没有你那样的家世去抗衡,我只能这样做。” 崔帏之喃喃道:“我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的........” “寒门之子,受惯了冷眼嘲笑和欺凌,又怎能不汲汲营营。”江锡安仰头,看向崔帏之的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似有羡慕:“我不像世子,无论如何任性闯祸,也自有人为你兜底。” 崔帏之难得脑子好用,灵光一现:“所以那天在酒楼,你对帝姬.......” “我既知帝姬对我有意,怎能不好好利用。”江锡安缓缓站起身,用伤腿支着全身,随即微微一笑: “我借帝姬进入国子监只是第一步,我要慢慢往上爬,总有一天我会位及人臣,将那些轻视我的、磋磨我的,通通踩在脚下!” 崔帏之再也受不了,抓住江锡安的衣领,一拳砸在了江锡安的脸上。 但当江锡安倒下之后,他又再也挥不出第二拳。 “世子.......咳咳咳........”江锡安仰躺在地上,看着满脸怒容的崔帏之,嘴角挂着血,但是脸上却在笑: “我知乔公子今日定会和你说这话,亦知事情会败露,所以早早在这里等候你。” 他一字一句道:“世子,你听好。我既然选择攀附于你,就等于上了你的船,不管你愿不愿意.......在国子监,只有我们两个人是违规进入的,所有人都在排挤打量我们,今日你被毁了书包,却不知道我在私下里是如何被针对。” 他动了动自己的伤腿: “我无家世,不敢赌。要在京城活下去,就必须自立自强,公子,你也一样。” 他推开崔帏之,强行站起身,但一条好腿让他站立不住,踉踉跄跄: “公子,经由此事,我想让你早日看清一事不再整日浑噩。你如今的处境,就好似我这一条伤腿战立,不稳,会晃。” 他踩了踩脚下的稻草,跑出几只老鼠和蟑螂: “这底下藏着的东西,虽然不致命,却够你恶心几天。如今公子只是失了包便如此伤心,日后若是遇到更恶心腌臜的事情,也继续往乔公子房里跑吗?” 崔帏之沉默:“.........可我现在心里乱........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了。” “公子,你现在信的人,不该是我,也不该是乔公子。”江锡安说:“你该相信的人,是你自己。” “若一辈子混混沌沌下去,对于旁人的话语,也不能做出自己判断,公子,恕我直言,就算你不被我江锡安骗,也迟早被李锡安,陈锡安骗。” “.......公子,你该长大了。” 崔帏之:“..........!” 是啊,上辈子,他失了云裳,就被张儒卿害的下了监狱,如今他身在国子监,屡屡遭人使计磋磨,难道遇到事情,也只能去找乔云裳吗? 思及此,崔帏之的脑袋终于聪明了一些。 他晃了晃脑袋,将心中那些杂念尽数压下。 他微微定神,看着江锡安,随即道:“好。” 他走到江锡安身边,道:“既然如论如何也躲不过,我也不受着窝囊气了。” “这个国子监,我本不想呆,但既然那些人这么看不惯我,我就偏要呆下去,还要呆的好好的,不让那些人看笑话........也不让娘子再为我操心劳神。” 江锡安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满脸都是孩子懂事了的欣慰:“世子.......” “所以我决定,出去之后,一定要为我死去的书包报仇!”崔帏之用力握拳,一脸凝重地宣誓: “那些杀包贼,就等着被我狠狠,狠狠地收拾吧!” 江锡安:“..........” 怎么莫名这口气,松的有些早了呢? 10. 前途 禁闭室内空间密闭,连扇窗都没有,不辨白天和黑夜,冬日气氛寒冷难耐,饶是素质好如同崔帏之,很快也受不了了。 他在禁闭室里来回走动,抱着双臂,不让自己受冻。 一旁的江锡安要比他惨多了。 他被丢到禁闭室的时候,趁乱被人踩了脚踝,刚才还挨了崔帏之一拳,如今身体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尤其是腿,疼痛难忍,他只能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墙边,强忍着不发出痛呼和呻\吟。 崔帏之没走一会儿就累了,禁闭室又没有桌椅,他只能走到江锡安对面坐下,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我好想我娘子啊。” 江锡安扯了扯嘴角:“世子,这是在国子监的禁闭室,乔公子可不能神通广大、手眼通天到能把你从这里捞出去。” “我知道。”崔帏之走到他身边,看着江锡安: “虽然我讨厌你利用我,但是昨日之事也确实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他脱下外袍,盖在江锡安身上,郑重其事说:“你放心,我肯定救你出去。” 江锡安看着崔帏之,正要感动,可还未说话,就忽然听见崔帏之一个人那边嘀咕: “我还约了我娘子明日巳时见面呢,我可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等死。” 江锡安:“........” 没了外袍,崔帏之自己也冷,犹豫了一阵,顾不得冷,把地面上的稻草都拨到一处,挪到江锡安身边: “没有被子,为了不被冻死,你且用这个盖一盖腿吧。” 江锡安偏头看他收拾稻草的举动:“世子的动作好生熟练。” 崔帏之哪里敢说自己上辈子在狱中呆了不少时日,故而才会如此熟练,含糊笑了笑,没说话。 随着崔帏之的动作,稻草下又不少蟑螂跑了出来,崔帏之收拾着收拾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 江锡安:“......怎么了?” 崔帏之摸着地砖,慢声道:“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很奇怪,为何此处的禁闭室不设窗户.......就算是要惩罚学生,但如此设计,难道就不怕闹出人命吗?” 江锡安立刻听懂,猛地坐直:“而且如果此处真的完全密闭,又怎么会有硕鼠和蜚蠊?!”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这里一定有一处和外界相连的通道,自行解开才能逃出去。不然任由我们在这里不吃不喝地冻三天,出去我们都变成干尸了。” 崔帏之一边说,一边把稻草拨开,果然见稻草之下,刻着一道道算学题。 崔帏之:“..........” 他感叹道:“设计这个禁闭室的人,是真变态啊。” 江锡安看着地面上的题,摇了摇头,掌心按在墙上,试图站起来,却没想到,下一秒,墙体微微往下沉,很快,新的算学题就又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四面墙体,全部密密麻麻地写着算学题,看的崔帏之错愕万分,目瞪口呆: “这是.......要我们全部解出来,才能离开的意思吗?” 江锡安点头:“........大概是吧。” 他犹豫了几秒,随即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两把算盘,递了一把给崔帏之:“这是我被带到禁闭室之前,慌乱间从桌上拿的,没想到派到用场了。” 崔帏之:“........其实你也挺变态的。” 江锡安:“.......” 没时间废话,崔帏之和江锡安为了能出去,只能争分夺秒地开始解题。 江锡安腿不好,只能趴在地上解地面上的题,剩下的几乎全是崔帏之的。 崔帏之恶补了一晚上,正是学以致用的时候,拨算盘拨的算盘珠子都要蹦出来了,一回头,却发现江锡安趴在地面上,疼的脸色苍白。 他一边冒冷汗,一边身残志坚地用石子往地面上划答案。 他的腿........ 如若不赶紧带他出去,他的腿废了,便不能入朝为官了。 大梁世代有规矩,残疾、相貌不合格者,皆不能入朝。 思及此,崔帏之赶紧转过头,狠下心,继续拨算盘。 后来江锡安实在疼的受不了,就趴在地上睡了一会儿,崔帏之盘腿坐在他前面,左腿放算盘,右腿拿着石子,指尖快速地拨弄着珠子。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长到崔帏之感觉要过了三年,长到崔帏之的手都快要废了的时候,在最后一道题解完之后,禁闭室紧密相合的大门轰隆一声,自动打开了。 “门开了........!”崔帏之欣喜万分,猛地站起身,正向告知江锡安这个好消息,岂料一回头,却看见江锡安趴在地上,早已疼晕了过去。 “.......不好!”崔帏之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略显粗暴地拍了拍他的脸,江锡安的头无力地外倒在一边,并没有醒。 “........”崔帏之没办法,将江锡安架起来,设法背起,然后带着他往前走。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在里面被关了一天一夜,出来的时候,学生们方才起床,在争着打水洗漱。 在一片目瞪口呆之中,崔帏之背着江锡安,回到了宿舍。 他把江锡安放到宿舍,正想往外走,去请大夫,却被蒋玉涵堵在门口: “你怎么回来的!” 崔帏之只想救人不想浪费时间,不欲和他说话,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蒋玉涵以为崔帏之想要动手,下意识抬起手,先发制人在离开的崔帏之背后打了一拳。 这下崔帏之当场就炸了。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差点摔下楼梯,在反应过来之后,猛地转过头,看向蒋玉涵。 蒋玉涵也看着他:“你想干——” 他话还没说完,强硬的拳风就从眼前袭来,很快他眼前一黑,后背就重重砸在了墙面上。 “崔帏之,你!”他话还没说完,一拳又落在了他的嘴角,打的他差点吐血。 就算崔帏之平时再不济,也是忠勇侯世子,从小耳濡目染,怎么不可能不懂武功,虽然原本沉溺酒色,耽误不少,但一连上了近一个月的武学课,怎么样也该想起来了。 他和蒋玉涵在三楼的走廊上打了起来,蒋玉涵乃文官之子,口舌厉害但武功不济,很快就被崔帏之一脚踹下走廊,直接摔到了一楼。 他差点摔残,两个人的动静也引起了夫子和掌教的注意,有不少人匆匆赶来,看见崔帏之和蒋玉涵缠斗在一起,又是震惊又是恼怒: “崔帏之,你住手!” 崔帏之未曾进来之前,国子监三年内未曾发生打架斗殴事件,如今崔帏之才来不到一个月,就一连破了两条校规,掌教怒极,一个教鞭就扫过来了: “好你个崔帏之,你竟然敢殴打同学!你是不是反了天了!” 崔帏之不打老师,硬生生抗下了两道教鞭,随即拱手行礼: “掌教,学生入学以来,确实有万般错,学生都认。但如今我同窗江锡安被小人踩断脚腕,若不及时救治,恐会落下残疾。我心急如焚,本想出去找大夫,可遭到蒋玉涵阻拦,一时冲动才会犯下大错。” 他跪下,重重叩首: “江锡安比学生聪慧好学,夫子们都看在眼底,请夫子惜才,容许学生去找郎中,以免江锡安落下残疾,日后不能入朝致仕,让大梁失去如此栋梁。” 掌教不知道崔帏之说的是真是假,尚且还在犹豫,没多久,邱灵相听到消息赶了过来,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登时道: “掌教,你有所不知。” 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崔帏之,道:“此子是我的学生........虽然顽劣、不堪学业,但是性格单纯,从不撒谎,不如就让他出去找郎中,以免事情闹大,江锡安受伤之事传到帝姬那里,那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听到邱灵相的话,掌教登时点头: “行。” 他说:“崔帏之,你就去找郎中吧。” 崔帏之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 他带着郎中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宿舍门外围了一圈人,甚至还有侍卫。 崔帏之:“?” 他带着郎中挤进去,发现帝姬梁玉卿正坐在江锡安的床边,凝眉给他擦汗。 崔帏之行礼:“参见帝姬。” “崔帏之,你来了。”梁玉卿回过头:“郎中呢?!” 一旁的郎中赶紧上前,给江锡安看腿。 梁玉卿紧张道:“他可有事?会不会落下残疾?” 郎中擦了擦汗,道:“回禀帝姬,这伤本不是大伤,但是足足延宕了两日,若再拖几个时辰,便有残废的风险。” 梁玉卿登时变了变脸色。 一旁的祭酒不敢说话。 这件事说来也是他的责任。 他乃是国子监祭酒,有责任保障学生的安全,如今他下令让人将江锡安送去禁闭室,回来江锡安的腿就被人踩断了,若不是崔帏之郎中请的及时,一旦江锡安腿废了,这不是在打帝姬的脸吗?! 想到这里,祭酒背后的汗流的更欢快了。 料理完江锡安后,祭酒请梁玉卿到小园亭僻静处饮茶。 学生宿舍人多眼杂,梁玉卿确实不适合长久呆在这里,于是便同意了。 崔帏之还有错,于是便跪在小园外,听见祭酒对梁玉卿道: “帝姬,此事确实是下官的错,臣一定将伤了江锡安的人找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梁玉卿的杯子就被砸在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本宫将江锡安送到国子监时,他人还好端端的,如今不到一月,便差点残废,我看你国子监的治学之道也不过如此,养出一群居心险恶的玩意........明日我便上禀父王,废了你这国子监祭酒的位置!” 言罢,梁玉卿甩袖就想离开,被祭酒慌张拦住: “帝姬,你有所不知.........” 他一咬牙,直接道:“虽然微臣也有错,但臣之所以会关江锡安的禁闭,是因为他帮助崔帏之深夜翻墙出校园,违反校规。” 他说:“梦然是好学生,我知道,如不是听信崔帏之的言论,成为帮凶,我也不会罚他。” 他顿了顿,又说:“这崔帏之,性格实在顽劣,难以管束........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怕梦然在他身边呆太久,会.........您要不要考虑.........”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后面那些话,崔帏之都没有听清,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没多久,梁玉卿走出来了,身后跟着国子监祭酒。 崔帏之行礼:“帝姬。”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860770|146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嗯。”梁玉卿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本以为将你送进国子监是为了你好,但如今想想,这确实是一步烂棋。” 他轻描淡写道:“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呆在国子监,不如明日就归家去,如何?” 崔帏之沉默片刻,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那就这样决定吧。”梁玉卿说:“解下你的名字木牌,收回内库。从此之后,便将你从国子监除名,日后你想斗鸡走狗还是狭玩娈童,或者是夜不归宿,都没有人再管你。” 崔帏之还是没有说话。 梁玉卿走了。 祭酒余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崔帏之,也没有在说什么,心里只想着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松快不已,赶紧跟着梁玉卿走了。 等梁玉卿走之后,崔帏之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梁玉卿的方向,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身份木牌。 .......这一天过的兵荒马乱,连身份木牌丢了都不知道。 崔帏之揉了揉额头。 算了.......不交木牌,也应该没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一直想离开这里,但当听到自己被除名时,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 崔帏之顶着脸上的伤回到宿舍,开始收拾东西。 江锡安还没有醒。 他服了药,正是好睡的时候。 崔帏之没有叫醒他,但是把自己的被褥和枕头都留给他,随即简单地背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了国子监。 他走的时候,蒋玉涵被摔断了腿,但还是身残志坚地拄拐从房间里来看他的热闹,崔帏之装作没看见,也不理他的冷嘲热讽,直接走出了大门,回到了侯府。 国子监里有不少官员之子,平日里那些学子都会和家重往来通信,很快,崔帏之屡屡违反校规,顶撞老师、最后被革除出国子监的事情,就传到了乔云裳的耳朵里。 “什么?!崔帏之被开除了?!” 要不是乔云裳昨天晚上没能等到崔帏之,所以叫人打听了一下,还不知道崔帏之被国子监开除了。 他又急又气,差点晕倒,被小侍扶住以后,也顾不上写拜帖,直接换了一身衣服,坐上马车,急匆匆地来到了侯府。 崔帏之原本还坐在池塘边喂鱼,听到乔云裳来找他,登时站起来,把鱼食丢给小厮,兴冲冲地来到前厅: “娘子!我刚才在喂鱼,一听到你来,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他被打的偏过头去,耳边嗡嗡作响,但还能听到乔云裳的怒气冲冲的声音: “崔帏之!我不是告诉你要小心谨慎行事吗,你怎么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被国子监开除了!你还喂鱼........你一个大男人,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上进心!” 崔帏之被扇的右脸发烫,转过头来,看着乔云裳通红的眼睛,沉默片刻,装作无所谓道: “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啊,去国子监,也是帝姬逼我去的。” 他故作轻松:“如今我不堪管束,被国子监开除,也正合我意。” “你......”乔云裳被气的头都疼了,想再打崔帏之第二下,又舍不得,半晌只能恨恨收回手,不欲在和他说话,甩袖而去。 崔帏之站在原地,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垂下眼睫,始终没有开口挽留。 云裳他........此时应该对自己失望至极吧。 出了侯府门,乔云裳进了马车,小侍问:“公子,回家吗?” “不回。”乔云裳说:“去帝姬府。” “........是。”小侍想要说什么,但又看出来乔云裳此刻心情实在算不得好,只能闭嘴。 到了帝姬府,大门紧闭。 乔云裳提裙下了马车,匆匆上楼梯,对门童道: “麻烦通传,就说太子太傅府乔云裳求见帝姬。” “帝姬今日不在,公子请回吧。”门童道。 乔云裳一怔。 这是他第一次在帝姬府吃闭门羹。 往常他要是来,梁玉卿要是不在,都会引他入门喝一杯茶,如今一开口就是让他走,想是得了梁玉卿的授意。 乔云裳登时失魂落魄。 他被小侍小牧带着往后走,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往前走了几步,随即在帝姬府的门前端正跪了下来。 门童见状急了,走过去扶他: “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就在这里等帝姬,直到他回来为止。”乔云裳一字一句道:“若帝姬不见我,我就在这里一直跪着。” “..........”门童一脸为难。 小牧跪在乔云裳身边,心疼地看着乔云裳: “公子,外边冷,你身体又弱,万一跪久了,膝盖跪伤了,日后还怎样跳舞?” “没关系。”乔云裳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我第一次穿舞裙跳舞,便是跳给他看的,可惜他不记得了.......” 小牧没听清:“公子说什么?” “.........没什么。”乔云裳只觉冷气从膝盖处丝丝往里钻,他情不自禁咬紧牙根: “我说........膝盖伤了就伤了,但若能挽回这一切,我从此不能再跳舞又如何?” “——什么都没有他的前途重要。” 11.发誓 “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小牧陪着乔云裳跪在地上,想要拉他起来,但却拗不过乔云裳,只能愁苦着眉头,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替乔云裳挡去穿堂的寒风。 乔云裳为着崔帏之的事情,出门的时候忘记穿了披风,如今就这样跪在门前,少不了受寒,一炷香之后便冻的面无血色,连口脂都快盖不住他逐渐发白的嘴唇,小牧看的急在心里,又一次开口劝道: “公.........”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戏谑的调笑声: “呦,这不是......我那个好弟弟乔云裳吗?” 乔云裳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下意识转过头,只见一个相貌邪恣的官宦公子正站在他身后,正披着白狐裘皮,腰佩黄玉佩,摇着一把青绿色扇子,优哉游哉却又满怀恶意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乔云裳没理他,转过头,继续跪着。 但乔云乐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他,三两步迈过台阶,走到他身边,看着乔云裳被风吹的略显凌乱的青丝和憔悴疲惫的眼神,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想不到连你这般目中无人的双儿也会有跪着求人的那一天。” 乔云乐俯下身,凑到乔云裳身边,挑起眉,笑里带着嘲讽: “为兄都听说了,你是在为崔家那个纨绔着急奔忙........” 他压低声音:“想不到你面上装的清冷端方,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个丝毫不端庄矜持的双儿......还未过门,就如此抛头露面,怎么,就这么恨嫁吗?” 双儿恨嫁可不是一个好词,对于乔云裳来说更是侮辱,若是今天的言论传出去,说不定会有不少人觉得乔云裳早就私下里和崔帏之暗通款曲私相授受,一旁的小牧闻言登时急了,张嘴便道:“大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公子——” “啪——”小牧话还没说完,乔云乐就猛地抬起头,眼底已然带上了些许阴冷,紧接着掌风传来,小牧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区区一个小侍,竟然也敢和我顶嘴么?” 小牧挨了一巴掌,脑袋登时清醒了,跪在地上,赶紧使劲儿对着乔云乐磕头,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乔云裳按着小牧的肩膀,不让他再磕头,而是不紧不慢道:“若是兄长想看我笑话,可以请回了。” 他声音淡淡:“我无意在帝姬门前与你争执,若有旁的事,大可回府再说,由父亲亲自审我。你在这里与我争吵,百姓少不得以为太子太傅府竟没有一个懂事的人,竟然在此处大吵大闹,无视皇家威严。” 乔云乐脸色一变,片刻后咬牙切齿道:“你是在说我行事分不清场合吗?” 乔云裳说:“兄长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你!”乔云乐正想说话,忽然不知道想到什么,直接把乔云裳拽了起来: “你在此处跪着,才是丢了太子太傅府的脸,且和我回家去,我必将今日之事禀告父亲!” 言罢,他直接拽着乔云裳往下走。 乔云裳本来膝盖就疼,双儿的力气也没有男人大,被拖着走路踉踉跄跄的,而乔云乐在下楼梯时,又故意松了手,乔云裳一时不查,竟然失去重心,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眉心的花钿磕在地上,发出闷响。 “——公子!” 小牧人都傻了。 他连滚带爬地跑向乔云裳,扶起乔云裳,看着乔云裳额头的伤,心疼的想哭,“公子,这要是留疤了,可如何是好啊?!你,你疼不疼?!” 乔云裳摔得头晕眼花,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被小牧扶起来之后,仰头看着假惺惺朝他走过来的乔云乐,只见对方脸上挂着抱歉的笑,伸手扶起他: “没事吧?” 乔云裳本想借力站起来,但乔云乐又故技重施,再度松手,乔云裳结结实实地又摔了一跤。 “哎呀.......”乔云乐眼底带着笑意,嘴上却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小牧都快哭了,想要顶嘴,却又啪啪地被扇了两巴掌: “闭嘴!” 乔云乐眼神狠厉:“刁奴,谁让你顶撞主人的!” 小牧被打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乔云裳借着他的力站起,看着高他一个头的乔云乐,忽然抬起手,用力甩了乔云乐一巴掌。 乔云乐被打的偏过头去,摸着火辣辣的右脸,错愕地看着他:“你竟然敢打兄长!?” 乔云裳不说话,又扬起了手。 这回乔云乐有了防备,猛地抓住乔云裳的手,用力往后一推。 乔云裳没他力气大,身体猛地向后倒去,眼看就要再次摔倒在地,但在千钧一发间,忽然有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扶正,揽进怀里。 乔云裳重心一晃,站稳后下意识抬起头,只见崔帏之站在他身边,手搭在他腰上,正朝着乔云乐怒目直视: “你做什么推他?” “呦,我倒是谁,这不是那个国子监建学几百年来,唯一不到一个月就被开除的监生崔帏之吗?” 乔云乐瞧清了来人是谁,脸上再度挂上那副散漫又不屑一顾的表情,摇着扇子讥讽道: “乔云裳,你可压错宝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出息,说不定你费尽心机嫁进去,不到半年便会独守空房,郁郁——” 他话还没说完,崔帏之就松开了乔云裳,猛地扑过去,扬起拳头,结结实实地在乔云乐的脸上砸了几拳。 这里不是国子监,崔帏之更没顾忌,直接和乔云乐扭打在一起。 周围的百姓知道他们身份尊贵,都没人敢上前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崔帏之一个翻身将乔云乐翻身压在身下,一拳下去,乔云乐鼻血便溅了崔帏之一身: “我告诉你,就算我崔帏之被国子监开除了,我也是皇帝下旨亲封的世子,日后我承袭爵位,继承兵符,掌管镇南、燕北两支大军,地位远远在你之上,你永远难望我项背。” 崔帏之掐着乔云乐的脖子,眼神发狠: “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女儿生的庶子,竟然也敢骑到我头上,还满嘴喷粪,侮辱云裳。我今日告诉你,在京城,在朱雀街,只要我崔帏之还在一天,我就永远为尊,而你永远为卑,见到我,你该老老实实地称我一句——世子!” 乔云乐被掐的脖子都青了,因为窒息而眼球微凸,张了张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乔云裳咳嗽几声,走到崔帏之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慢声道: “好了。” 他说:“别出人命了......他毕竟是我爹的长子,我姨娘要是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在后宅大闹一通,没的让我母亲头疼。” 崔帏之这才听话地起身,顺脚踢了乔云乐一下: “快滚!” 乔云乐的随从赶紧把被打的说不出话的乔云乐抬走,送到医馆去了。 乔云裳看着乔云乐背影离开,片刻后收回视线,又一瘸一拐地走到帝姬府门前,重新跪下。 崔帏之试图拉起他,小声道:“娘子........” “你回去。”乔云裳头也不回。 崔帏之动作一顿,随即陪他一同跪下,还解下披风,盖在了乔云裳身上,斟酌片刻,才道: “娘子,我知你还生我的气。” 他说:“我发誓,离了国子监,我日后也会请先生来我家教习,绝对不会落下功课的........” 他捉住乔云裳的衣袖,祈求道:“娘子,门外风大,你先回去好不好?” 乔云裳还是没有理他。 崔帏之拿他没办法,好话坏话又胡乱说了一通,可乔云裳还是不理他,继续跪着。 “那,那你就这么跪着吧!”崔帏之脾气也上来了,站起身,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顿住脚,放出狠话: “你这样,就算跪残了,也没有人在意!我,我也不在意!” 这话任谁来听都是气话,可乔云裳闻言还是不免心痛。 他闭了闭眼,声音沙哑: “........原本也没指望你会在意。” 他缓缓垂下眼睫,轻轻颤动:“本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为何又还要对你有所期待?” 崔帏之:“.......” 他愣神片刻,还未从这句话中消化过来,忽然听见小牧惊恐的叫喊: “公子......公子!” 崔帏之猛地转过身,只见乔云裳软软地倒伏在地,似乎是.......晕过去了?! 崔帏之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抓了一下,一时间竟然酸疼不已,意识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大踏步走过去,抱起了晕倒在地上的乔云裳。 他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挣扎几秒钟之后,余光看见乔云裳膝盖处已经被血染红的裙料,心中更是悔恨,不该对乔云裳说那些话。 他转过身,不顾男子和双儿有别,准备带乔云裳去医馆看看,却没想到还未往前走几步,身后的大门却忽然打开,梁玉卿身后的近侍缓步走了出来,叫住了崔帏之: “世子,帝姬传您进去觐见。” 他垂下眉目,避开了崔帏之紧张焦急的视线: “可是云裳他现在......!” “帝姬今儿身子不爽,故而传了太医来看,若崔世子真的担心乔公子,便进来吧。” 言罢,他侧过身,给崔帏之打开了半扇侧门。 崔帏之犹豫几秒,看了看乔云裳,片刻后像是下了决心,匆匆跨过门槛,进入了帝姬府。 在近侍的指引下,崔帏之将乔云裳放进一处客房内。 崔帏之坐在乔云裳身边,看着乔云裳,急的都想上手去拍他的脸把他拍醒了: “云裳?娘子!” “吵死了。”梁玉卿从门口走进来,身后跟着太医。 在他的一个眼神示意下,太医走上前去,看了看乔云裳,片刻后又想掀他的衣裙,看一看乔云裳的膝盖。 崔帏之没反应过来,立刻抓住太医的手腕,“你干什么?!你想趁他昏迷,轻薄于他?!” 太医:“.........” “别理他,”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865775|146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玉卿对着太医说完这句话,转身又对崔帏之道: “你若不想云裳这双腿废了,再也跳不了舞,你就大可以继续阻拦太医。” 崔帏之:“..........” 他咬了咬牙,片刻后还是松开了手。 但他显然还在吃味,所以一直没吭声,也没有对梁玉卿行礼,直到那太医诊断完毕,跪下回话,崔帏之才发现这个太医是个女人: “回帝姬,乔公子的伤处无碍,涂些伤药便罢。只是听说乔公子舞姿无双,年仅十二岁便一舞动京城,日后万不可再受如此磋磨,以免大梁从此失了如此美景。” “明白了。”梁玉卿颔首。 太医再度俯身,随即退下去配药了。 崔帏之扭头看向乔云裳,脸上的焦急都快溢出来了,梁玉卿细细打量着他,片刻后端起桌边的茶,垂眸品着,但瞳仁却深沉漆黑,显然是在沉思着什么。 没多久,乔云裳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见到熟悉的室内布置,理智不断回笼,晕倒前的一幕幕,皆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在小牧惊喜的叫声和搀扶下缓缓坐起,还未等梁玉卿说话,他就自家摔跪下床,稳住身形之后,才朝梁玉卿端正行了一礼: “殿下。” 他重重叩首,额头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度崩裂,冰冷的空气中漫着他颤抖的嗓音: “草民求你........收回成命,让崔帏之.......重新进入国子监。” 崔帏之急的想扶起他, “云裳!” “云裳,我与你相识十余载,竟然不知,你竟然对这个男人情深至此。” 梁玉卿坐在座位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 “为了这样一个不成器的纨绔,你竟然下跪求我。” “帝姬,草民和您发誓,他会改好的,他一定会改好的,求您再给他个机会。”乔云裳抓着梁玉卿的裙摆,用力攥紧: “求您.......” “发誓,你用什么发誓。”梁玉卿压下眉眼,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只能感受到他语速越来越快: “崔帏之顶撞老师,殴打同学,违反校规,甚至还连累江锡安,差点让江锡安断了腿.......云裳,这个世界上好男儿多的是,没必要为这样不堪管教、品行不正的人呕断肝肠。” 他抓住乔云裳的手腕,试图将乔云裳扶起来。 但乔云裳却避开了梁玉卿的手,后退几步,随即端端正正地伸出了手。 梁玉卿蹙眉,正想发怒,却见乔云裳再度抬起眼时,眼底已经带上了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缓缓抬起手,转瞬间已经做出发誓的模样,一字一句道: “草民发誓。” 他声音不大,却字句清晰,像是敲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草民发誓,崔氏文宴,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若他做不到,就让我乔云裳永生永世嫁不得良人,即便侥幸嫁人,婚后必将公婆不爱丈夫不忠儿子不孝,死后堕入畜生道,永世不能为人!” 此话如同平地惊雷一般,落入了崔帏之的耳中。 他瞳仁情不自禁地放大,错愕地跪在地上,耳膜鼓噪,心脏不自觉地剧烈运动起来,快的几乎要撞出胸腔。 心疼、愧疚混着震惊一起涌了上来,如同急剧生长的藤蔓,密密麻麻地将血肉都缠绞,在某一刻,崔帏之几乎要呼吸不上来,只觉天旋地转,手腕颤抖着抬起又落下,片刻后,他看着乔云裳坚定的眉眼,终于蓄起力气猛地扑过去,用掌心用力捂住了乔云裳的唇。 崔帏之几乎不敢去看乔云裳的眼睛,只觉嗓音发紧,几乎用尽了全身了力气,才哑声吐出一句: “别说了......” 乔云裳推开他的手,再度重重叩首,反复几次,不顾额头鲜血淌出,染红冰凉砖面: “帝姬.......求您了!求您收回成命吧!” 崔帏之扶他起来,看着乔云裳额头的伤,眼圈不由发红,在乔云裳一声又一声的磕头祈求中,他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 “别说了!!!” 他一把揽住挣扎着想要继续磕头的乔云裳,用力制住他的腰,将乔云裳抱在怀里,不让乔云裳再伤害自己。 嗓音骤然发紧发疼,崔帏之抱着怀里冰凉发颤的纤弱身体,几乎是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下去,但刚启唇便尝到了满嘴的咸腥味道: “我改.........” 他不让自己去看乔云裳额头的伤,但余光却不可避免的落在上头,听见自己抖着声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 “我日后尽都改了还不成吗........算我求求你,别再磕头了,好不好。” 乔云裳没说话,只是垂下脖颈,无力地将额头抵在崔帏之的胸膛,听着崔帏之急促慌乱的心跳,片刻后,扯了扯嘴角。 混蛋崔帏之。 许久,他用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道: “不好。” 乔云裳闭了闭眼:“........一点都不好。” 12.心跳 或许是看着乔云裳实在心诚,又或许是念着昔日好友之情,梁玉卿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喝茶的动作一顿,将杯盏盖在茶杯上,一边将其放回桌面,一边将给身边的小侍递了一个眼神。 一旁的小侍立刻会意,走上前去,想要将乔云裳扶起来,岂料刚伸出手,就被崔帏之倏然抬起的沉冷眼神死死地定在原地,忘了动作。 小侍神情登时僵硬,手臂也悬在半空:“..........” 崔帏之见状,理智慢慢回笼,知道帝姬这是要和乔云裳好的意思,但仍旧不肯让人碰乔云裳,用警惕的眼神扫视着来人,一双手臂像是松鼠扒拉松果一样紧紧将乔云裳护在怀里,谁也不许碰。 占有欲十足。 梁玉卿看着被崔帏之护的死死的乔云裳,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崔帏之。” 他严肃道:“云裳尚且还未嫁人,你这样抱着他成何体统,快让人将他扶起来。” 崔帏之不服:“他虽未过门,却早已是我的人。我抱我的娘子,有何不可?” 他的意思本是在他心里乔云裳已经是他的娘子了,他合该护着他,却没想到梁玉卿误解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和云裳难道已经有.........?!” 他自己也尚未出阁,话说到一半也红了脸,赶紧撇过头去,没有继续往下说,顿了片刻,才啐了崔帏之一口: “崔帏之,你真下流!” 崔帏之:“..........啊?” 小狗懵头懵脑地坐在地上,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梁玉卿突然骂他,倒是乔云裳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从崔帏之的胸膛里挣扎探出头,低声道: “帝姬。” 他说:“没有。” 梁玉卿根本不信:“没有你这么护着他?本宫从未见你对一个男人如此上心。” 乔云裳:“........真的没有。” 崔帏之听不懂他们的哑谜,忍不住插嘴:“没有啥啊?” 梁玉卿:“........算了。” 他按了按额角:“云裳,不是我不帮你。” 他说:“就算我是帝姬,也不能朝令夕改的。谕令已下,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乔云裳垂下眼角:“.........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梁玉卿:“身份木牌已收回内库,就代表学籍革除,大梁建朝三百年,就没有国子监开除学生后再重新招收的道理。” 乔云裳:“............” 他肩膀一松,眼神虚焦,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失了往日的端庄和持重,失魂落魄的,好似被人抽了筋骨一般。 崔帏之见状,忽然不知道想到什么,缓缓地举手道: “帝姬,我的身份木牌......还没有收回内库。” 梁玉卿一愣:“........什么?!” “我那天去........我那天晚上私逃出校,回来的时候身份木牌就掉了,走的时候也没交回内库。” 崔帏之小声:“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还没有被国子监开除呢。” 梁玉卿:“...........” 身份木牌都能丢。 他无言地看着崔帏之,一时不知道该骂他人怎么能捅这么大的篓子,还是该说这人命怎么就这么好,好到他都快嫉妒了。 一旁的乔云裳听到崔帏之的话,眼睛登时亮了亮,抬起头,看着梁玉卿。 梁玉卿撇过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强作镇定:“既如此,那本宫就当做从未说过那句话。” 他说:“你过几日照常回国子监去.......若是国子监祭酒来找你索要木牌,你就说木牌在本宫这里保管,他就明白了。” 这是.......同意他复学的意思了? 崔帏之还在恍身,一旁的乔云裳就已经按着他的头往下磕了: “多谢帝姬。” 梁玉卿心情复杂地看着乔云裳,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赏了他一些上好的金疮药,就让他回家了。 乔云裳被小侍扶出门,因为伤了膝盖,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崔帏之看不下去,想要去扶乔云裳的手臂,却被乔云裳避开。 乔云裳看都不看崔帏之一眼,语气不冷不热: “岂敢劳烦世子。” 崔帏之:“.......” 他想要伸手又怕惹乔云裳生气,只能无助地绕着乔云裳转圈,像是个忙碌的小蜜蜂: “娘子,为何又不理我了?” 乔云裳转过头,被小侍扶上马车,一句话也不肯和崔帏之说。 崔帏之心中焦急,在马夫扬起马鞭,即将要离开的时候,他咬了咬牙,直接使了轻功,窜上马车,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小牧被崔帏之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世子!” “你先出去。”崔帏之一脸严肃地看着小牧。 小牧:“.........” 他转过头,看着乔云裳,乔云裳一脸漠然地看向前方,既不理崔帏之,也没有开口呵斥他让他出去。 小牧犹豫了一阵,看着乔云裳的脸色,慢慢挪了出去。 掀起车帘走出去之前,小牧还看见崔帏之伸手想要摸乔云裳的手,被乔云裳侧身避开了。 他不敢再看,赶紧出去了,放下帘子,被马车外的风吹的一激灵。 车厢内,崔帏之坐在乔云裳的身边,迷茫又无措地小声喊他: “娘子........” 乔云裳侧对着他,不和他说话,也不看他。 崔帏之绕到乔云裳对面坐着,乔云裳很快又侧过身,就是不和崔帏之正面对着对视。 崔帏之:“.........” 乔云裳心里记着崔帏之说的不在意他的话,故而有怨气,此刻不想搭理他,以为崔帏之被如此晾着,很快就会发怒。 果然,崔帏之静坐片刻,几秒钟后又站了起来,走到了乔云裳的身边。 乔云裳侧过身去,想要避开他的脸,却没想到,下一秒,崔帏之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娘子。” 崔帏之膝行几步,抓住乔云裳的手,轻轻晃了晃,圆润润的狗狗眼垂下,看上去可怜极了: “娘子,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乔云裳:“.........” 他强作镇定,想将手从崔帏之的掌心里抽出来却失败了,半晌只道: “松手。” “我不松。”崔帏之见乔云裳和他说话了,更加来劲儿了,直接将脸埋进乔云裳的腰,小声道: “娘子,你理理我呀。” 他说话时,话里的热气透过衣料,直往身上扑,乔云裳不由得身上泛起痒来,浑身不自在: “你......你起来。” “娘子你不生我气,我就起来。”崔帏之仰头看着乔云裳,像是急于确认一件事般问道: “娘子你还生我气吗?” 乔云裳:“........” 他没说话,任由崔帏之握着他的手,好半晌,才轻轻挣了挣: “不是说我跪残了你也不在意吗?” 他说:“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崔帏之愣了愣,没想到乔云裳是在介意这个,忙不迭道: “这是我乱说的。” 小狗急的汪汪叫:“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娘子呢!” 乔云裳冷笑一声:“那可不见得。” 他说:“总是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我........!”崔帏之“我”了好半晌,也没想出什么话为自己辩白,只能垂头丧气地跪着,不说话了。 乔云裳见状,拽了他几下,想将他拽起来,但崔帏之的膝盖像是黏在了地上似的,拽不动一点。 乔云裳只能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做什么总是跪我。” 崔帏之很沮丧:“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娘子消气了。” 乔云裳:“.........” 让没说话,又用了点力气,崔帏之只能顺势站起来,坐在乔云裳身边。 乔云裳看着他,他也看着乔云裳,最后还是乔云裳脸皮薄,率先移开视线: “行了。” 他说:“你今日回去后,好好反省,且不可再犯如此错误了。” “嗯嗯,我都听娘子的。” 崔帏之抓着乔云裳的手不放,掌心轻轻搓着,只觉娘子的手又软又滑,没摸几下又觉心猿意马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乔云裳的侧脸看。 乔云裳察觉到一阵极其强烈的视线,于是侧过头看他,看着崔帏之右脸上挂着的巴掌印,片刻后想起来是自己打的,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坐过去,和崔帏之靠的更近,随即从崔帏之的掌心里抽出左手,在那半张脸上轻轻摸了摸: “早上我打你,你疼吗?” 崔帏之愣了愣,片刻后反应过来乔云裳在说什么,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有点。” 他惯不会撒谎的,委屈了就会说。 乔云裳忍不住心疼,又抚了抚伤处,把崔帏之摸得有些痒,下意识颤抖着眼睫,乔云裳才收回手: “今日之事是我不对,我冲动了,不该打你。” 他说:“你若心中有气,也可以打我一次。” 崔帏之摇了摇头:“不打。” 乔云裳心尖一颤,表面却依旧不动声色:“为什么?” 崔帏之实话实说:“因为你的身子,挨不了我一掌。” 他老实巴交:“我一巴掌下去,你可能会死。” “........”乔云裳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气的当场破戒,在崔帏之的胸膛上锤了一下: “少言过其实了你!” 崔帏之被锤的皱眉,“娘子你说好再也不打我的。” “刚刚说的话都不作数了!”乔云裳气炸了,心想崔帏之就是天生来克他的,怎么做到每一句话他都不爱听的: “你下车!” “我不下去!”崔帏之急了,抓住乔云裳锤他的手腕, “你还没原谅我呢!” “我不原谅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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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云裳摇头:“没关系,我.......” 他话音刚落,脚尖就一凉,定睛一看,原来是崔帏之已经抓住他的脚腕,二话不说,直接脱去了他的鞋袜。 双儿未出嫁前是不能被外男看脚的,否则和失贞无异,乔云裳心中一慌,想要将右腿收回来,但脚腕却被崔帏之死死攥住,动弹不得半分,而他的裙摆早已被掀起,连同小腿一起,被崔帏之从上到下看了个光。 乔云裳登时惊惧,眼底迅速漫上水雾,哽了一下才道: “........崔帏之!” 崔帏之没有收回手。 他用另一只手,将乔云裳的裙摆撩了起来,直到玉白无暇的小腿全部露出,裙摆滑落,连膝盖也显了出来。 受伤的膝盖皮肉裂开,像是精致漂亮的瓷器裂开了几道伤口,看上去既刺目又丑陋。 乔云裳自己都嫌伤口难看,但更怕崔帏之觉得他丑,心下慌乱至极,豆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沾湿了他的脸颊,无助喊道: “崔帏之........” 崔帏之低低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他没有抬头看乔云裳,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乔云裳的伤口,像是要将这伤铭记于心似的,舍不得挪开视线。 乔云裳的指尖紧紧抓着裙摆,以防它继续往下滑露出腿心,而正当他慌乱地整理衣裙时,崔帏之却忽然动了。 只见崔帏之抬起乔云裳的小腿,身体微微前倾,随即偏头,在乔云裳膝盖下方的小腿处,珍而重之地落下了一吻。 乔云裳:“.............” 唇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乔云裳好似被烫了一般,整个人瑟缩起来,后背靠在车厢背上,身形僵硬,动弹不了分毫。 他本可以开口阻止,但此时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任由崔帏之抬起头,鲜红的唇一寸一寸地在他的皮肤上游移,眼神却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脸上,那灿金色的瞳仁里翻滚着汹涌的情绪,蕴含着许多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像愧疚,像怜惜,又像是—— 藏着深不见底的情和欲。 当最后一个吻落在大腿处时,乔云裳才不得不伸出手,抓住了崔帏之的头发,嗓音里已然带上了些许泣音: “别,别........往下了。” “为什么?”崔帏之听话地停下了动作,但眼神却没有移开。 “什么为什么?”乔云裳心跳如擂鼓:“崔帏之,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有。”崔帏之将乔云裳的腿架在自己肩膀上,用侧脸蹭乔云裳的腿,低笑道:“娘子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继续碰,我就不停下。” 乔云裳闻言急了:“崔帏之!” “嘘,别出声。”崔帏之看着乔云裳,只见乔云裳紧紧抓着裙摆,一连紧张地看着他,忍不住弯起眼睛,道: “娘子,你的裙摆好香,像花一样.......” 乔云裳正想训斥他下流,却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被崔帏之按在了车垫上,而他眼前一晃,面前就已经是崔帏之那张放大的俊脸。 乔云裳仰面躺着,只见崔帏之崔帏之脸上带着七分笑意和三分漫不经心,喉结滚动,吐出的声音沙哑低沉,丝丝往他心里钻,几乎要扎下根,令他头皮发麻: “让本世子来做你的裙下之臣.......如何?” 13.亲亲娘子 崔帏之这话着实孟浪,乔云裳被他这幅不着调的样子调戏的脸颊通红,又羞又气,没忍住伸出手掌,在崔帏之的脸颊上扇了一下。 他没有用力气,但崔帏之尚在少年,皮肤白,这一巴掌下去,随着清脆的响声,崔帏之的面容上很快浮现出淡淡的粉。 没有很疼,但却成功的让崔帏之一愣,停下了动作。 乔云裳自己动完手,看着崔帏之下意识摸自己的脸颊的动作,没忍住又心疼坏了。 他将自己的右腿从崔帏之的肩膀上放下来,忍着疼凑过去,一边看崔帏之的脸,一边气道: “谁叫你如此孟浪,现下挨打了吧。” 他抚摸着崔帏之的脸,像是在安抚: “疼不疼?” 崔帏之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有点痒。” 乔云裳的这点力道,比不了他娘揍他时的万分之一。 乔云裳闻言,伸出指尖,坏心眼地捏了捏崔帏之的伤处。 这下崔帏之是真的疼了,嚷嚷道: “娘子你轻点。” “让你不老实。”乔云裳捏着崔帏之的脸蛋,看着崔帏之愁眉苦脸又不敢还手的老实模样,莫名又想到对方把乔云乐按在地上揍时的凶狠张狂,两相对比,没忍住笑了。 “娘子笑什么。”崔帏之垂下眉眼,不解道。 “看你好笑。”乔云裳揉了揉崔帏之的脸: “再凶我一个看看。” 崔帏之想了想,下一秒就听话地对着乔云裳直起眼睛,灿金色的眼睛像是动物的瞳孔,喉咙里滚出叽里咕噜的发怒响声,还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 像是一只生气的小狮子。 乔云裳一眨不眨地看着崔帏之,竟没来由地觉得崔帏之这番模样实在可爱的紧,纵然是平日里纨绔,他也不得不在此时原谅他几秒。 等着崔帏之收了脸上的表情,乔云裳才将思绪收回,严肃道: “你调戏我也就罢了,要是改明儿被我撞见你如今日这般调戏别的双儿或者小娘子,背着我惹上了风流债,我定要你好看的。” 崔帏之忙不迭点头:“我都听娘子的。” 他想了想,又福至心灵地补充道:“我只对娘子这般的。” “.......”乔云裳心里诡异的舒服了。 但他不说,只是撩起裙摆,将大腿压到崔帏之的大腿上,示意崔帏之动手。 崔帏之见状,疑惑地挑起眉:“......” “反正你看也看了,我不让你上药,岂不是我亏了。” 乔云裳强作镇定,见崔帏之一直不动,脚尖在崔帏之身上胡乱踩着,催促道:“快点上药。” 慌乱间,他也不知道踩到哪里,引得崔帏之闷哼一声,直接抓住了他的脚腕: “别乱动。” 崔帏之的眼神一瞬间别的很危险:“别动!” 乔云裳:“........” 他被崔帏之这一眼看的果然不敢动了,乖乖地坐在软垫裳,任由崔帏之深呼吸平静下来,随即打开药瓶,指尖沾着药膏,小心翼翼地给他的伤处涂上药。 涂好药后,崔帏之又用干净的药布给乔云裳包扎好: “好了。” 他说:“回去沐浴记得尽量别沾到水。” 乔云裳见他手法娴熟,不由得好奇:“你一个侯府世子,怎么会处理伤口?” 还能怎么,上辈子在监狱里被人打的快要死掉了,自己学着包扎的。 但崔帏之没说,只是给乔云裳穿好鞋袜,等到马车到了乔府,便率先下马,扶着乔云裳下来。 乔云裳站定。 在车厢外被冷风一吹,不由得贪恋起崔帏之身上的温暖来,乔云裳莫名有些恋恋不舍,走之前还想要对崔帏之说些什么,但反观崔帏之,却只是俯下身来替他系好身上的披风,随即便催促他进去,好似迫不及待和他告别一般: “外面风大,你快进去吧。” 乔云裳:“........” 他一腔眷恋被泼了冷水,又不好意思发作,只能含蓄瞪了崔帏之一眼,没理崔帏之的叮嘱,直接转过头走了。 崔帏之:“..........???” 娘子又怎么了? 就在崔帏之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乔云裳已经回到了府中。 府内果然又闹将热闹起来。 乔云乐虽然只是庶子,但毕竟是男子,还是长子,是乔云裳这种双儿不能比的。 乔满宠爱连姨娘,一连与她产下一个长子和一个双儿,乔云裳的母亲虽然是正妻,但生下乔云裳这个双儿后便一直无所出,而双儿又不能入仕为官,一旦嫁出便无法继承乔家的一切。 连姨娘见状便心思活跃,总是将乔云乐当做继承人看待,想取乔云裳母亲而代之,一旦抓住把柄总要大闹一场。 乔满又偏宠连姨娘,虽然明面上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情,但因为他纵容连姨娘闹事,内宅大事小情众多,腌臜阴私不断,总令人头疼不已。 这不,乔云乐挨打之后,打听到此时和乔云裳有关,连姨娘便带着重伤的乔云乐跪在前厅,哭着来求乔满做主。 但河清郡主也不是好惹,不阴不阳一句话就怼了回去,连姨娘无法,便开始撒泼打滚起来,加上乔云乐时不时的哀嚎,整个前厅乱成一团,饶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太子太傅,也不由得头疼。 乔满于是便问乔云裳,今日的事是否全是崔帏之之过,而他完全不知情。 乔满这是在给乔云裳台阶下。 以乔云裳的聪明程度,怎会不懂。 可他舍不得把崔帏之完全摘除之外。 他怕哪一天乔满上朝,将此事捅到朝臣面前去,会在皇帝面前参崔明殊一个教子无方。 而若是乔满上奏了,崔明殊自然会知今日之事,那么崔帏之回家后,绝对逃不过一顿打。 思及此,乔云裳跪下,行礼道: “父亲,今日之事,是大哥与我口角在先,互相推搡。崔世子只是无意路过,见状不忍,帮了我一把,将大哥推开,却没料到大哥如此身弱,被推开后摔倒在地,竟然伤成如此模样。” 乔云乐闻言不可置信,指着脸上的伤: “乔云裳!你护男人也要有个限度!你是说我脸上这伤是崔帏之轻轻一下推出来的?!” 乔云裳瞥了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 “那不然呢?” 他一口咬定:“崔世子只是路过,根本没有动手,都是大哥自己摔出来的。” 乔云乐登时脸色铁青:“乔云裳,你!” “好了好了!” 乔满见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忍不住拍桌止住二人斗嘴。 家宅不宁,传出去不好听,乔满知道乔云裳冤,但既然乔云裳铁心不把罪责推到崔帏之身上,便还是偏心乔云乐,罚了乔云裳半年的例银,顺带罚跪祠堂三晚,禁足七天。 连姨娘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河清郡主一句“打人的是忠勇侯府世子,姨娘你冤有头债有主,不如去忠勇侯府跪着要理儿去,瞧一瞧那忠勇侯府的温大娘子是不是个明事理的人,会不会给你做主。何必总是柿子挑软的捏,总是欺负我的裳儿。” 这句话把连姨娘气的脸色铁青。 世人谁人不知侯府的温大娘子虽然是庶女出身,但着实不是好惹的主儿,经商手段狠辣,人也泼辣,在她面前放肆无异于找死,就连当年的皇后,见了她这个妹妹,也都是笑意盈盈的。 连姨娘不敢惹温澹,总算消停了。 然而,这个处置不仅连姨娘不满意,连小侍小牧也不满意。 他自然是向着乔云裳,心疼乔云裳,于是给他带了极好的软垫,让乔云裳跪着。 乔云裳跪着也闲不住,让小牧去裁了几匹布过来,他一边跪,一边给崔帏之绣书包。 “公子,你都这样了,何必还念着他。” 小牧心疼乔云裳: “要不您歇会儿吧,我来绣。” “不,我自己来。”乔云裳轻轻拂开小侍的手: “我既答应他会给他绣一个新的书包,就不会食言,必须得我自己亲自来。” “可他不值得。” 小牧又急又气:“一个纨绔子弟,怎值得公子又是跪又是求的?!” “小牧。”乔云裳止住动作,扫了他一眼,加重语气,像是在警告: “别这么说他。” 小牧:“........公子!” “他会有出息的。”乔云裳拿起书包,继续缝线,自言自语道: “他日后一定会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子,都有出息。” 乔云裳坚定:“我相信他。” 小牧:“........” 公子实在是.......没救了。 在乔云裳的连夜赶工下,崔帏之的书包终于缝好了。 但在书包完工的那一刻,乔云裳也病倒了。 他本就体弱,在冷风中跪了几个时辰,又在祠堂里不眠不休地缝制书包,耗尽心血和精力,没多久就病倒。 他算了算日子,无法亲自过去给崔帏之送书包,于是便将书包交给小牧,让小牧给崔帏之送过去。 但小牧还是慢了一步。 等小牧来到侯府送书包的时候,得知崔帏之已经坐上马车,前往去国子监复学了。 他穿好校服,扎好发带,重新踏入国子监的时候,包括江锡安和蒋玉涵在内的所有同学都震惊了。 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崔帏之的神情是整齐划一的目瞪口呆,偌大一个国子监一时竟然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其中在崔帏之身上。 崔帏之一点也不打怵的,自信地露出八颗牙齿和一个灿烂的笑容,伸手打招呼: “嗨。” 他环视一周,微笑:“几天不见,大家都被我愈发俊朗帅气的面容所震撼了吗?” 蒋玉涵:“........” 其余监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03069|146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江锡安又笑又哭,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锤了崔帏之一下:“你怎么回来了?!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收拾走吗?” “不。”崔帏之定定地看着江锡安:“我,是回来读书的。” 江锡安:“.......可是你不是被退学了吗?还读什么书?” “我的身份木牌没有交。”崔帏之冲着江锡安狡猾一笑:“我的木牌在帝姬那里保管着呢,没有收回内库。” 江锡安一愣,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看着崔帏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张开双臂,狠狠抱了抱崔帏之。 国子监祭酒很快就知道崔帏之回来了,匆匆赶到,一见崔帏之就忍不住掐人中心梗: “崔帏之,你又回来干什么?!” “我回来读书呀。”崔帏之理直气壮。 “还读什么书!”祭酒挥手赶他: “你已经被开除了!” “就是就是,”蒋玉涵差点断了一条腿才把崔帏之这个眼中钉弄走,当即也作势帮腔赶崔帏之:“快滚!” 周围有不少人都看不爽崔帏之和江锡安两个空降的关系户,他们中还有很多人和蒋玉涵关系也不错,还没等崔帏之开口解释,就忍不住都话赶话道:“快滚!” “支持!崔帏之和江锡安滚出国子监!” “崔帏之和江锡安滚出国子监!” 声音越来越大,大家也越说越上头,崔帏之和江锡安双拳难敌四手,被潮水一般的人流挤出国子监之外,崔帏之一边后退,一边差点被高门槛绊倒。 江锡安手疾眼快地把他扶住。 崔帏之面对人群,还想再说什么被江锡安手疾眼快地抓住手腕,示意般摇了摇头:“算了。” 他说:“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 崔帏之抿了抿唇,有些不甘道:“可是我答应我娘子,要回国子监好好读书的。” “怕是难。”江锡安说:“你之前动手,理亏的就变成了我们,国子监确实有名义将我们开除。” 崔帏之:“那难道我就任由蒋玉涵拖延时间,眼睁睁的看你的腿废了?!” “所以我现在在陪你想办法。”江锡安陪着崔帏之退出国子监门外: “虽然你的木牌确实也没有收回内库,还是国子监的学生,但你引起众怒,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国子监读书了。” 崔帏之的脸上一时间变的难看起来,半晌,他转头就往回走:“我去找帝姬。” “......别。”江锡安拦住他: “帝姬虽然是皇族血脉,有封地食祿,但作为未出阁的双儿,却不能过于沾染朝政,否则会遭到群臣非议。你此时去找他,除了逼他亲口让他承认他朝令夕改,折损皇家颜面之外,对他没有别的好处。即便你成功复学,日后也保不齐会得罪皇家,你爹尚且还在朝堂行走,此事对他来说,无异于利剑悬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样?!” 崔帏之大脑简单,是没有想这么多的,闻言便暴躁起来。 正当他和江锡安一路退到大街上,眼看着国子监的门就要关上之时,一辆轻巧的马车在清脆的马蹄声中,哒哒哒地出现在崔帏之的面前。 崔帏之下意识转过头,只觉那辆马车眼熟。 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小跑到马车面前,俯身作揖: “云裳小娘子!” “.................”车内诡异沉默片刻。 崔帏之奇怪:“云裳,你怎么不说话?” 还害羞上了? 崔帏之腰弯的有些酸,闻言于是便直起来,大大咧咧地跨上马车,掀开车帘: “想见我了就直说,何必如此矜持,来,让我抱抱你亲亲你,香一口——啊啊啊!!!” 话音未落,江锡安就听崔帏之的声音由调笑变成了错愕,声调逐渐抬高,随后甚至变成了惊恐的惨叫。 “.........” 江锡安正奇怪,下一秒,就看见崔帏之从马车上屁滚尿流地爬下来,直接往他身上飞扑: “梦然救我啊啊啊啊——” 江锡安:“........” 他被这一扑,差点被扑倒在地,艰难地稳住身形,正想问问是什么让崔帏之如此震惊,下一刻,就看见一个黑着脸、蓄着胡须、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便从马车上大踏步走了下来。 那中年男人头发半白,眉宇间沟壑丛生,看人的眼神也自带威严和打量,正面色沉冷,一错不错地看着崔帏之。 片刻后,未来的老丈人、当今的太子太傅、且年过半百的乔满看着崔帏之,压低声音,带着沙哑: “世子,你想和本官.........抱一抱,亲一亲?” 崔帏之:“........” 我不想啊啊啊啊啊救救救命!!!! 马车,娘子,我的娘子呢!!! 谁把我年轻漂亮肤白貌美的亲亲娘子偷了!!! 14.眼泪 在乔满的死亡凝视之下,崔帏之双腿打颤,哆哆嗦嗦地从江锡安的肩膀上方露出一双猥琐窥探的双眼,但在对上乔满的视线后,很快又胆战心惊地缩了回去,丝毫不敢吭声。 乔满见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来气,老丈人看女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他一眼,随即甩袖道: “身为大梁忠勇侯的世子,自当有世子的气势,否则日后如何执掌兵符,统帅镇南、燕北两支军队?畏畏缩缩,不堪大用。” 崔帏之躲在江锡安身后,被骂的不敢出声,连脸都不敢露。 乔满不再理他,而是整了整衣袍,大踏步跨上国子监门前的楼梯。 他是太子太傅,便是太子的老师,曾经也是桃李满天下的,国子监有不少掌印和博士都曾经受过他的点播和引荐,自然要给他几分薄面,在随从的叩门之下,国子监的大门缓缓打开。 国子监祭酒符林忙迎出来,俯身行礼: “乔大人。” “行了。”乔满抬起右手扶了他一下:“我今日未着官服,也不为公事,你我依旧以师兄弟相称。” 符林思索半晌,于是点头:“师兄。” 他谨慎问:“师兄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先进去说吧。” 言罢,乔满转过头,看了一眼崔帏之。 崔帏之正贼头贼脑地隔着江锡安打量乔满,见乔满在看他,赶紧又缩回脑袋。 乔满看他看的糟心,叹了一口气,随即转头对符林道: “走吧。” 符林没懂乔满看崔帏之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只能循着乔满的视线也看了一眼崔帏之。 江锡安站在楼梯下,思索半晌,随即拉起崔帏之的手腕:“我们走。” 崔帏之:“?啊???” 他话还未说完,江锡安就已经拉着崔帏之门头往里走了。 他们紧紧跟在乔满身后,乔满回头看见,竟也默许了,以至于刚才还群情激愤的众监生在乔满久居上位的气势下,竟然无一敢出言放肆,阻拦崔帏之和江锡安,只能乖乖夹道列在两边,给乔满行礼。 崔帏之见状,背也逐渐直起来了,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看的人牙根痒,拳头也痒。 等到了议事的芳草堂内,符林让乔满先进,随即转身将崔帏之和江锡安挡在门外,准备关门。 “等一下。”乔满双手负在身后,转身道:“让他们也进来吧。” 符林:“.........” 他无话可说,只能微松了搭在门边上的手。 崔帏之怕待会他就进不去了,赶紧猫腰从他手臂下钻过去,江锡安则等符林让开了,才拱手道了谢,不紧不慢地撩起衣袍进去。 这么一来,就显得崔帏之格外猥琐,且格外没有礼仪。 乔满又叹了一声气。 没多久,有书童端着茶具上来了,符林准备亲自给师兄泡茶,江锡安却自告奋勇道: “我来吧,夫子。” 符林瞥他一眼:“你会?” 江锡安说:“只看别人泡过。” 符林闻言想说些什么,那乔满就又开了口:“让他试试。” 符林只能侧身让开位置,让江锡安泡茶,他则坐到了乔满身边。 江锡安等热水烧开,将茶放进茶盏,随即倒入热水。 茶香很快逸散了出来,江锡安虽然只是第一次泡茶,但动作行云流水,动作赏心悦目,泡出的茶水也甘香清甜,符林品了一口,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看向江锡安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些许赞许。 崔帏之接过江锡安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 乔满见他神色凝重,以为茶有什么不对: “世子,你品出什么来了?” 崔帏之放下茶杯,简短道: “这茶.......略烫。” 乔满:“.........” 他又想叹气了。 一旁的符林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真是.......” 他刚想骂人,又想到自家师兄还在身边,只能憋了回去,转头看向乔满: “师兄,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乔满吹了吹茶叶:“我是为了崔世子来的。” 崔帏之一脸诧异:“啊?我?” 江锡安泡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竖起了耳朵。 “崔世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他那日虽然打人,但也算是事出有因,不算无故殴打同学。” 乔满放下茶杯,神情已然变的严肃:“符林,我认为,应当让崔世子复学。” “师兄。”符林急了:“可是他这样的一颗老鼠屎,长久呆在国子监,迟早坏了一锅汤!” “是老鼠屎还是璞玉,需要时间去验证,不能仅凭一个月的时间,就去给学生下定义。” 乔满说:“师弟,看来当年你走马上任国子监之前,老师教你的话,你全都忘在脑后了。” 想到老师,符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片刻后,声音也低了下来:“可........” “崔帏之是忠勇侯唯一的嫡子,也是大梁建国三百余年来第一个未及冠就由圣上亲自赐字、特设亲封的世子,你该明白圣上对他是何期望。如今陛下久病,膝下子嗣稀薄,有不少在幼年便夭折,只有两位帝姬、四位皇子顺利成人。帝姬一位待字闺中,一位已然嫁人。而太子遵守礼教,心软仁善,屡屡与陛下政见不合;三皇子仗着贵妃专宠,结党弄权;五皇子游戏人间,耽于玩乐,前年便因醉酒摔下马摔伤了腿,落下残疾,而七皇子尚在襁褓,刚出生便患有心疾,未来还未可知,朝堂波诡云谲,内忧隐隐。” “而月国在北,虎视眈眈;河疆在西,时不时派军队骚扰别境,烧杀抢掠,在加上周边的小国各自吞并壮大,梁国如同群狼环伺的肉,一旦忠勇侯府倒下,又无一人从忠勇侯府手中接过帅旗,日后内忧外患,梁国是何下场,符林你应也知道。” 乔满看着杯中的茶一点一点凉透,直到江锡安换上新茶: “你以为帝姬让崔帏之进国子监是他一个人的意思吗?他待字闺中,甚少沾染朝事,为何突然参加诗宴,又将手伸到国子监.........你难道想不明白这其中关窍?” 符林背乔满一点,忽然后背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打湿了内衫。 他慌忙跪下,“多谢师兄提点。” “你想明白就好。”乔满将茶饮尽,倒扣在桌上,示意自己不喝了: “总之崔帏之进国子监之事,非行不可。” “至于其余监生的反对........” 乔满顿了顿:“倒也不能忽视。” 符林擦了擦汗:“师兄以为,该如何平息监生之怒。” 乔满想了想,于是道:“我记得两个月后,会有一场考试,专门用来检验国子监的教学成果,考试内容包含武学、算学、文学和经学四门。到时候会由帝姬主持,你且尽量将试卷考试调至如入学考试一般,让所有监生参考,如若有不合格者,直接革除身份木牌,劝离国子监。倘若合格......便是国子监的一员,任何人不许再生事端,随意提开除之事。” 符林仰头,谨慎地问:“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乔满站起身,理了理衣袍,看向崔帏之:“崔帏之,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他说:“若你实在不堪大用,到时候就拿着身份木牌滚蛋。” 他顿了顿,又若无其事道:“我刚刚是在传陛下口谕。” 崔帏之:“..........” 他俯身跪下,行礼:“学生谨记。” 乔满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刚行到门口,准备上马车,忽然听到崔帏之在身后叫他:“大人。” 乔满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假笑道: “世子还有何事?” “云.......云裳今日有与你一同出来吗?”崔帏之探头探脑往马车车厢里看,看样子还抱着一丝希望。 “他前日病了,不便出来。”乔满说:“世子。” “啊?”崔帏之急了:“他怎么会病了?他现在还好吗?病的重不重?我可不可以去看他?” 乔满:“.........”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下去: “世子.......云裳虽然不是我唯一的孩子,但是却也是我家唯一的嫡双,日后是要嫁个知心善意的好人家的。” 他含蓄道:“还请世子看在下官的薄面上,莫要纠缠于他,以免有损他的名声。” 崔帏之一愣:“........” 他盯着乔满没说话,乔满知道他是懂自己的意思,于是便道:“多谢世子。” “你不要谢我啊!”崔帏之登时大叫:“我没有同意!” 乔满闻言急了:“世子这是何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13089|146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不许云裳嫁给别的男子!”崔帏之嚷嚷:“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好的男子么?!没有了!云裳要嫁,定是要嫁给我的!” 乔满气的想打人,心想好不要脸一个人, “世子,你现在一无才学二无头脑,不过是仗着家族的荫蔽,才能有今日的地位。可创业难守业难,如若你未得朝廷重用,一朝落势,你让我家嫡双嫁与你后,陪你一起吃苦么?!” “我不会让云裳吃苦的!”崔帏之扑通一声跪下,动作很是熟练: “岳父!我是真心爱云裳的!我会对他好的!” 乔满一脚踢开崔帏之:“你还是先通过两个月后的考试,别被国子监开除再说吧!” 言罢,他便气急败坏地上了车,留下崔帏之一个人在原地,傻傻地跪着。 就在他垂头丧气,正迷茫间,乔满的马车车窗帘忽然被撩开,一个书包就被丢了出来,准确地砸进崔帏之的怀里: “给你。” 崔帏之手忙脚乱接住:“.......这是?” “这是我家双儿连日来为你缝制的东西,病重得知我要来,托我带给你的。” 乔满一脸冷漠地看着崔帏之:“日后我不会再许他出门见你,你也不要总是痴心妄想。等他十七岁生日一过,我便为他寻一处好人家嫁了。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允许他进你们崔家的门。” 崔帏之愤怒:“岳父,你怎么能棒打鸳鸯呢!” 乔满听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话就放在这里,日后不管你崔帏之取得何种功名,达到何种地位,我都绝不松口,不允云裳嫁你。回家之后,我会让他断了念想,你自然也一样。” 言罢,他便放下车帘,让马夫驾车离开。 崔帏之跪在地上傻眼了片刻,几秒钟后忽然站起来,追着马车跑了几步,一边跑一边道: “我不会放弃的岳父!我一定要娶到云裳!云裳是我的!我不许你把他嫁给别人!” 回答他的,是渐行渐远的马车。 崔帏之跑累了,缓缓停下来。 他用力喘了一口气,片刻后缓缓垂下头,看着怀中的书包。 他抖着手,将包挂在肩膀上,垂头丧气地走回国子监。 一路上烈日当空,太阳光灼烧着他的脸和大脑,仰头便是一片灿烂的白光,晒得他睁不开眼睛。 一想到乔满说的日后不论他取得何种地位,都不会将云裳嫁给他的话,崔帏之肩膀登时垮下来,只觉从来没有这么颓丧过。 他失魂落魄地跨过国子监的门槛,不理会周围人隐晦的打量视线,慢慢走回宿舍,一屁股坐在床上。 心脏绞痛,崔帏之在某一瞬间甚至有些想哭,鼻尖也酸酸的。 就在他准备翻身睡一觉冷静一下的时候,他身体不慎压到书包,包内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像是压到了什么东西。 崔帏之睁开眼,做起来,翻开书包,果然见里面藏着东西。 是一张信纸。 崔帏之打开信纸,只见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几行字,简单且无华丽的辞藻,忽然让崔帏之红了眼睛: “崔文宴,不论我父亲今日与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在意。” “你身肩重任,每一个人都在期待你能成长。可期望太高,你便难免煎熬,难免挫败,难免想要放弃,以至于甚至想要逃避,用酒色玩乐去掩盖你的恐惧。我之前不懂,但现在静下心来细想,却开始明白你。” “你不要怕,日后就算所有人都对你失望,我还是对你有信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你此时身处低谷或者是辉煌。” “我会一直等你,但也请你不要让我等太久......不要让父亲,把我许配给别人。” 落款的最后,是一片小小的云朵。 崔帏之用指腹摩挲着那片云朵,忽然感觉眼眶一烫,下一秒,有湿润的水液滴落在信纸上—— 是他自己的眼泪。 可崔帏之却不觉得难受与痛苦,更多的,是释然,和凭空生出的勇敢。 他擦掉眼泪,将信纸仔仔细细地折起来,放在枕下,随即跳下床,打开窗,看向不远处的天空。 天空很蓝,一望无际,但云卷云舒,变化万端,一如他的未来一般,变幻莫测。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害怕和逃避了。 他要娶云裳,也—— 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