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大小姐在惊悚游戏登神》
1. 生物大厦
“尊贵的大小姐，很高兴今天依旧能瞻仰您美丽的光辉！”
身高2米53的伪人屈身捧起谢莹右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谢莹向他点头示意，继续向前走去。
实验大厦今天的灯光依旧很足，嵌顶式灯板内更换成了今年梅兰德公司新推出的悬浮式冷光源，确保那些试验体中不耐红外线的种类不会感到一丝不适。
她穿过大厦83层的走廊，陆续受到不同刚结束测试正归来的同伴的注视与问安。
“早安，大小姐。”
“今天能见到您是我们的荣幸。”
“您乌黑的头发就像黑珍珠一样，亦如同垂下的黑瀑布……诶，人类老师是这么说这个词语的吗？曝布？泡布？扑布？”
“要去实验室吗？愿您今天的心情如下雨般美好。”这个的修辞还没学好。
“……噜噜噜噜……”这个的语言系统还没发育好。
穿白裙的女孩面容平静依次经过他们身边。对比起其他人身上的血腥，她身上整洁无比，皮肤光润白皙，宛如一粒珍珠。
生物组织打印室今天敞开着门。谢莹进到里面熟练操纵终端打印了一副伪人虹膜，又从旁边抽屉下边翻出一捆D4高能能源液。浅绿色能源液装在一管管紧束起来的稳定管内，远程按动按钮即炸，是她委托某个见钱眼开的安保人员偷带进来的。
她今天要去干点大事。
谢莹是八年前进入实验大厦的，那时她还是个十一岁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但即使什么都不懂，她也看得见那个把她送进来的所谓血缘父亲眼里的厌恶，也知道他“现在外面社会危险犯罪太多了，把你送进来避一避”的说法是假的。
谢莹是上流社会联姻的产物，她母亲——那个神秘莫测的女人对她态度不明，但父亲对她是无比的厌恶。
但即使如此，那个所谓父亲在送她进这里时给她签的名字依然是“封莹”，依然自欺欺人地认为她应该冠上自己这方的姓氏——可笑的竞争心，明明连官方生物芯片上都印证着她叫“谢莹”了。
今天，她要主动离开这座大厦。
有伪人虹膜骗过识别系统，试验体专属电梯为她打开。谢莹挤进去，在一堆灰绿色过高怪物里像个小矮子。每个怪物脸上有四到八条粗触手，其中有一条搭到她肩上，显得亲昵无比。
这堆同一型号的软体生物改造怪在外形上都被做成了类似于人的形状，有着类似于人的头部和从原生身体上分出来的四肢。其改造过程漫长痛苦无比，所以每个伪人身上都戴着防止他们发狂的抑制器。
如果把抑制器取下，他们就和只遵从写入大脑内少量指令的嗜血武器没什么两样。
载有伪人和谢莹的电梯垂直下行。这班电梯只到达40层，那里是所有实验生物体能够到达的最低层数。再低一点，就该为防止外人看见它们而耗费巨大心力了。
谢莹走出电梯，拐到边侧楼梯那里。接下来的路程，她自己走。
其实大厦对戴了抑制器类人的管控已不是太严格，尤其是有了她之后，整整八年来都没有什么基因改造物再异动过。现在，更是允许有抑制器的类人自由活动在那些有他们身份认证的地方。
虽然不知这是什么原理，但谢莹也没什么为了帮大厦维护治安而永远留在这里的心思。
她现在18岁了，明天就19，已经是个联邦认证的成年合法公民，实验大厦无权约束她的自由行动。
何况他们早就非法拘禁她多年。进来以后谢莹从未走出过大厦，别的同伴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但她甚至连上下楼层都必须有研究员的陪伴。
以前是谢莹没什么心思走，但是现在，经历了重要之人的莫名失踪后，谢莹第一次萌生出了想要逃离这里的想法。
无限类全息游戏《断罪》，在经过多重线索掌握后，她确信她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断罪》虽然名为游戏，但实为一种面向全联邦人类的惩罚机制，至今没人能搞清楚它的运行方式和进出方法。谢莹唯一所知道的，是它和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有所关联。
谢莹到达一层，扶着楼梯间大门悄悄观察了观察外面。简直像为她特意准备的一样，今天一层一个人都没有。
她才不管他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总之她今天必须离开这里。谢莹来到那扇需要输密码的合金阻断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门外，就是她多年来再没有踏入过的世界。
谢莹打开浮空输入屏，在上面输下几个数字。
【叮——】
【提示：密码错误】
这是正常的。因为姐姐在走之前虽然告诉过她密码，但当时情况太过危急，谢莹只顾着抓着她的手注意她的状态，没有仔细听。
她沉思一会儿，顺着自己的猜测重新输了一个下去。
【叮——】
【提示：再次错误】
又是和之前几次偷溜下来时一模一样的状况。
再重新输。
【这是您第三次输错。再次输错请等待五分钟】
【这是您第四次输错。再次输错将拉动警报】
【这是您第五次输错……】
谢莹走到远处去，冷静非常地按下了手里遥控器的红按钮。
早安装在阻断门上的高能能源液瞬间产生巨大爆炸，轰出的热浪和巨声拂着面孔席卷过来。谢莹乌黑的长发向后翻飞，整个人如磐岩般一动不动。
她捂住面门抵挡住那些粉尘，回到门前向那个地方望去。
——合金阻断门巍然不动。悠长的岁月仿佛让它历久弥坚，虽然残损了一点点，但仍然用它的门面嘲笑着谢莹。
这扇门就算扔到地下熔炼厂用对付强金的最强试剂也没那么容易被熔断，她把它想得太简单了。
四处响起警报声。
【warning】【warning】
【入侵者侵入警告】
【warning】【warning】
【入侵者侵入警告】
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让它开启？她烦躁地想。
请她那些80层以上的同伴们来帮忙么？实验大厦从低到高依次安置着最低等到最顶级的怪物，80层以上的伪人拥有最完美的语言和智力系统，他们说出的话远比其他层数的要动听得多。当然，武力也是一样。
谢莹知道跟她同层的同伴都是无与伦比的怪物，他们之中有的可以轻易打穿强合金板。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人类啊。
可是普通人类又出不去。
谢莹烦躁了，抬起脚，一脚踹开了那扇门。门板轰的一声重重倒地，扬起一阵尘沙。
还是这样最省事。她心想。
早知道就不搞那些虚的了。
*
悬空轨道上有光车经过，这种轨道在夜晚也是亮的，避免有飞行器撞到它们身上。为了给空轨让路，政府早在几年前就规定相应区块内不准有过高建筑。
谢莹几年没看到那种天上的车了，就算只是仰着头看，也能看上一阵子。
她在那呆呆地仰脖子看了半个小时，重新向前头走去。
傍晚18：16
公共站台播放着大屏全息投影。通体发光的公共载具自站台前驶过，溅起些许莹莹发亮的雨痕。
“哎，那个人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啊……还不打伞……”
“气质好特殊哦……不会是哪家跑出来的大小姐吧？”
下雨天，两个长衣长袖的姑娘躲在伞下望着她窃窃私语。最终，她们像是笃定谢莹是哪家创伤恢复院跑出来的需要帮助的人，举着伞就跑过来了：
“妹妹，需不需要帮助啊？看你穿的这么单薄，需要姐姐送你回家吗？”
谢莹摇摇头。
“谢谢，我没事。不过，你们刚才提到的创伤恢复院是什么？”
“呃……”
没想到隔那么远都能被听得这么清楚。两个姑娘你望我我望你，像是担心她听到这几个字后再回忆起过往创伤被刺激到似的，小心地补充道：
“其实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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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大部分人现在都普遍拥有创伤了，只是其中一部分有能力去恢复院罢了……不要把自己当成不正常的人，其实那些犯罪的才是最不正常的人……”
后面那长串更像是安慰。谢莹听得出她们安抚的意图。她眨眨眼：
“没事的，我是真的不知道恢复院是什么。”
“啊？”
近几年居然还有不知道恢复院是什么的人？
“其实就是「在遭受他人犯罪行为产生创伤后主动去寻求治疗」的地方啦。这几年最火的就是这东西，连真正医院去的人都没有它们多。”
虽然跟真正医院一样，也只有最上面的公民们排的上号就是了……
大部分人在产生创伤后，都是默默压在心里自己弥补。
在这个压抑社会里能生存已经很不易了，何必再给自己添一大笔金钱支出呢？
“妹妹，天黑了，你快回家。”其中一个女孩看了看表后，焦急地对谢莹说。
天黑之后是那些犯罪诞生的温床，除了少数能和“犯罪”周旋的人外，绝大多数联邦公民还是不敢在天黑之后出门。
说不定出门之后，就被那些骑着摩托到处乱窜的帮派二世祖们给撞死了呢。或者被那些经营黑市和地下贩卖场所的人绑架。
联邦政府A101区属甚至专门出台了在某时段不许女性穿单件衣服或短袖出门的法案。她们说谢莹今天穿的奇怪，就是这个原因。
“哦？”谢莹听了之后拧眉。
这是什么狗屁法案？
能不能把那些犯事的统统抓起来关到某个地方枪毙啊？
当然是不能的。在两个文明迭代后的当代，司法体系已经全为权贵服务，他们只为权贵惩处那些他们想惩处的人。
在权力斗争中失败了、杀死了某个掌事人的情人了……监狱里关的大多不是罪犯，是这些斗争中的失败者。现代联邦平均每七人中有一人犯罪——是不是听着很少？足够那剩下六个人心惊胆战啦。贫民区的罪犯尤其的多。但那些罪犯最后往往都能全身而退。A101区司法机关忙着去处理那些更大更极危的顶级危险者，没空去处理他们这些小虾米。
何况，“七人中有一个犯罪者”只统计了那些记录在案的，那些没统计的不知还有多少。
“你快点回家，碰上看着不对劲的人要及时躲开哦！”
天色渐晚，两个女孩手挽手离开了，其中一个回过头嘱咐道。
谢莹目送她们的背影，莫名想起自己在大厦中的生活。
其实和怪物们相处挺简单的，起码它们不会想着怎么害她不是吗？
她已经在这城市里转了大半天，这大半天里拿到了整个城市的行政规划图和城市安全手册。看完一遍，仍然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
好在芯片账户上是有钱的，从谢莹进入大厦以来，也许是对她怀有愧疚，母亲每个月都按时往她的账户上打款。兜兜转转来到非繁华地带，谢莹走向路边，在小型移动合成餐铺里买了一根合成蛋白棒。
现在很少有人吃得起真肉了，水果蔬菜也是昂贵无比。合成蛋白，成了大多数人日常里的无公害蛋白质来源。
她坐在路边啃着那根合成蛋白棒，心想着口感虽然比不上在大厦里吃过的真正肉类，但味道却比真肉丰富许多。
晚19：58，夜色已至。
三个男人在路边沉沦着，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中间那个不知道是欢愉还是痛苦，发出了像狗一样的嚎叫。
现在公共场合都这么开放了吗？
可能是致幻药品服用多了。这个年代毒不叫毒，合法后统称为药品。谢莹看了一眼继续向前走去，她似乎没义务阻止一场即兴交.媾。
不远处有个女人穿着一边耷拉下来的旧吊带，靠着墙根，一脸麻木疲惫地夹着根烟在吸。白烟从烟丝亮起的火星中升起，飘飘悠悠向上升去。
谢莹拐进了某条商业街的后街。
这里阴暗非常，仅能视路，且比外面安静许多。就在这仅有脚步声的安静中，她听到了属于少女的呼救声。
2. 罪恶摇篮
“救命啊——！！”
似乎是被追的急了，少女甩着手臂匆匆忙忙奔跑着，面露恐惧之色，时不时回头注意下后面。身上穿着校服，应该是某家学校的学生。
她看见了谢莹，急急忙忙呼救：
“姐姐救我！”
身后有两个男人追着她，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其中一个男的怒气冲冲道：
“别管她！这妞脖子上长了块鳞片，她的基因根本就不纯！被警察抓起来也是被枪毙的命！”
“我没有！是他们想把我卖到地下才这么说的！”
女孩的声音染上哭腔。
“我说你有你就有！”男的仿佛不是在讲理由给可能帮助这女孩的人听，而是讲给他自己听。
谢莹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现在联邦因为生物发展造成社会基因污染严重，找到一个变异者就要抓起来一个。那些人想利用这一点，诬蔑正常人为基因变异者，这样就算被查到在地下场所卖人也不违法。
她愤怒起来，把女孩拉到自己身后。女孩心有余悸哭泣着，泪水沾湿了面庞和领巾。
女孩今年十六岁，是A101区某所中学的高中生。今天放学时注意到有人在校门口盯着自己，便慌慌忙忙向商业街走去，没想到各处都有人盯着她。就这么转了几个小时，从放学时间走到天黑，还是没能逃过那些人的监视。
就在她受到威胁拐进某条路以后，突然从各处冒出的人抓住了她。
“我本来想往人多的地方跑的，可他们用摩托挡住了去街上的入口。之后他们把我抓到车上了，趁他们停车，我跑了下来。”
谢莹也只是一个女孩子，被追的少女没指望她能打过那些人来帮她。她只是希望谢莹身上有能通讯的终端，可以给执法警备局打个电话。
“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老子一枪崩了你！”
脸上有疤的男人凶狠地掏出枪来。枪管通体乌黑，特置了消音功能，市面上最流行的“无声者–49”款。
谢莹淡淡瞥一眼，没把这当回事。不愧是烂人，连枪也一样的烂。
“姐姐，他们车上还有个七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应该是有点病，我怕……”
少女弱弱地说。
谢莹安慰地看她一眼，迎着枪口走到男人身前。
“你……”
另一个男人抽着烟冷冷地说：
“先别开枪。搞清楚她的身份，不是上面那些人里面的，就一起卖。”
最近他们老大对他们有指标，不然他们也不敢在光天化日对着一个中学生下手。
但那中学生穷得没有通讯终端，这是在所有人都警惕的当下他们最好的下手对象了。他们拿着终端检测器在校门口盯了足足有三天，才选出这么一个来。
“先检查她的生物芯片。听到没有，罗斯？”
罗斯不回答他。他听见向来蛮横的罗斯突然结结巴巴道：
“你你你、你……”
持枪男人盯着谢莹凑近过来的脸，莫名有些胆寒。
那分明是一张美丽至极的脸，可目光却莫名让他联想到一些可怖的东西。就像原始社会的人见了狮子，是刻在血统骨髓中的胆寒。她在看他，像在看个死人。
他不敢再盯着那人的眼睛了，手颤颤抖抖地开了枪。
“嘭——”
不是枪声。在他按下扳机的那一刹那，谢莹已来到他跟前，连手带枪给他打到了地上。
“啊……”
男人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东西，花了两秒钟，才哀嚎出来：
“啊啊啊啊——！！！”
谢莹闭上眼活动活动手腕，她不介意今天当一天正义侠。在另一名男人望着靠过来的怪物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一拳打中了他的下巴。
不需要过多漂亮的花招，这些暴力之人在更大的暴力面前只配被击垮。一个拐卖犯坐在地上扭动挣扎着，另一个晕倒在地，谢莹带上那个女孩，去找关着小女孩的车。
一路上，少女怯怯地问：
“姐姐……你是？”
她知道世界上有些能有钱改造肢体和脊椎的人，那些人佩戴的改造肢每年光维修就要几十万联邦币，是她家蛋糕店好几年的收入总和。可是面前这个女性，看着不像是安装了改造肢体的样子。
她是什么人？是怎么拥有那样的力量的？
“我叫谢莹，是一个偶尔特别会打架的普通人。”谢莹目光中带着安慰，微笑着拍拍少女的肩膀。
其实拐卖犯们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车门还开着，谢莹上车检查后座，果然发现上面躺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她探探小孩的鼻息。
“……没气了。”
后面女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今天实在是经受了太多惊吓，这本不该是她一个中学生来承受的。
“等一下，”
谢莹仔细听。
心脏……心脏还在缓慢地跳着。
虽然已经不属于正常频率，现在送到医院，也不知活不活得下来。应该是本来就有心脏病，再经今天的绑架，病情就更加严重了。
……那些该死的活畜生……他们供货的地下贩卖所早就不知道经手了多少人，也不知道那些人都到了什么地方去。不管女的男的老的少的，也许是被给黑心权贵配了器官，也许是被卖到地下妓院，也许是卖给有钱人做奴隶，也许是被吃了。数都数不清。在那些贩卖所里人们像狗一样地被栓在地笼里，像任何可食的肉兽一样被宰杀。
但在现代联邦，只要有利润存在，这样的场所就不会被取缔。如今的世界真是个合理且荒诞陆离的世界，科技发达无比，却荒蛮得像原始社会，每个人都茹毛饮血，用她人的血肉填饱自己。
没有什么礼义廉耻可言，有礼义廉耻和善良道德的人早就被那些犯罪者杀了。
也许总有一天，会有人跳出来把这个世界炸了吧。
谢莹心情沉重站起来。现在没时间去想那些，女孩之前提到哪里都有人监视她，说明拐卖犯不止刚刚那两个人。
她交给女孩一个号码，“去外面找有终端的人拨这个通讯，接通后就说是谢莹让你拨的。那些救护车和警察都会来。放心吧，那两个罪犯也会被抓走。”
“把这孩子送上救护车，然后快快回家吧。”
“姐姐……那你呢？”
“我再在外面闲逛一会儿，待会儿就回去。”
谢莹微笑。“姐姐”这两个字，总能让她想起她那些仅有的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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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时光。
既然如此，说个谎也没什么的吧。
她的确会在外面再闲逛一会儿，只不过之后不回家，而是一直寻找那扇“断罪之门”。
女孩跟她挥挥手，背着那个更小的孩子离开。临走之前，大声说：
“小莹姐姐，我叫黄黎曼，我家是A101下城区203街道开蛋糕店的，下次见面，请你吃蛋糕！”
谢莹也跟她挥挥手。她穿着校服的远去背影小小的，逐渐缩成一粒光点。
今天晚上正不知发生着多少这样的事情，在那些司法顾及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不知有多少像小黄这样的女孩子正在哀嚎哭泣。
她拯救了一个人，但她救不了所有人。
假设有一条能拯救所有人的道路，那会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谢莹转身，向黑暗中走去。
第二天是她19岁的生日，她早晨起来买了蛋糕。
今天早晨的A101城区还算安宁，人们走在秩序道路线上，拎着公文包的上班族在打着哈欠。谢莹亦是其中一员，拎着蛋糕盒，心想着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一只女王蜂绕过晨风飞到她的鼻子上，被谢莹边走边拿了下来。她拿着那只小动物，在阳光下仔仔细细端详着，女王蜂的翅膀晶莹无比。
明明这才是蜂群中唯一统率群民的王，那些在搜索引擎上编写“蜂王”页面的人却非要自欺欺人，为给自己的性别多争个王位而可笑地在蜂王词条上为仅发挥与蜂王□□作用的雄蜂编写一条“蜂王也指那些与蜂后□□的雄性”。
连蜂王头衔也要偷，可笑的小丑。
他们甚至把“他”这个字也偷走了，“他”字明明是人字旁，却被某些人抢走在大部分时候代表男也们。
蜂王悠悠飞入上空，给谢莹留下一个小黑点。
就在这一刻，她预感到她的人生要改变了。
人群中一阵惊呼，一辆动力车无视交通规则直驶入道路秩序线，加速冲向谢莹。
300加赫马力够撞死这个怪物吗？开车的人这么想着。
巨响过后，加强型防撞车窗被撞得碎了一大片。道路上留下血迹，人群惊呼着围了过来。
……
谢莹在模模糊糊之中，感觉到自己被一群人送进了医院。医生护士在她的床边围绕，大声说着针头怎么刺不进她的皮肤。
她好像还被送进了一间绿色的房间之中，绿色的房间里面，有两个人。
“让她在外面待了整整一天才放她进来，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没关系。一天，足够让她对这个世界有清晰的认知了。”
头戴璀璨王冠的巨大身影低下头来，透过那密不透风的黄铜面具，谢莹看不见他任何五官。
“让她进去吧，她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毕竟，她可是我们最珍贵的「大小姐」啊。”
眼前景象连同意识一起在瞬间内被撕扯入黑暗。昏暗灯光下，一群看不见脸的医生推着她进入了某个地方，隐隐约约之中谢莹听见了运输床的轮毂声和某些似乎很熟悉的脚步声。
她没再多想，在短暂意识复明后彻底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身处在一个完全未知的地方了。
3. 伪人在内（1）
谢莹从白色的冷冰冰的床上睁开眼睛，眼前映入昏暗的天花板。鼻尖有股药水的味道，闻着像是……实验室里用来浸泡怪物尸体的东西。
“嘶——”
她忍着巨大痛楚挣扎着坐起来，确定身体还是自己的身体。伤还完完全全留在她身上，没有一点被修复好的迹象。
就是衣服——
衣服从白裙变成了黑白裙装，是设计得最好看的那种。她还从没穿过这种好看裙子。
配色跟她和姐姐常玩的那种联邦制象棋一样。
说到象棋……
谢莹又想起在印象中隐约见过的那个人，他也头戴王冠，跟象棋中的“国王棋”一样。
这是哪里？
她扭头用目光转了一圈，从外面漆黑的环境和自己左手边床位上躺了一具尸体的情况看来，确定这应该是一间……太平间。
……自己已经变成尸体了吗？！不至于吧！
“哈哈！”
脑中凭空出现了一句话。声音介似于小鬼和恐怖发声玩偶之间，拽气洋洋的，用人类来类比大概是个未成年的小男孩。
“恭喜玩家000号不幸进入《断罪》——在这里你将得到最恐怖的体验，为你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忏悔吧！”
谢莹毫不客气道：“说人话。你是个什么东西？”
“竟然敢用东西来称呼我！……我是你的玩家页面，负责你的新手引导和见证你的绝望的！”
谢莹长长沉默了一会儿，走到靠近走廊的窗户玻璃旁边，把齐刘海一掀，仔细观察了观察：
“我这脑袋也没磕出包来呀？”
“什么意思？不相信我说的话？！”
如果它是人形的话，大概要气得跺脚了。“不相信我说的话那就等死吧！不对，我本来就是想让你死的呀……那你还是别听好了！”
谢莹把刘海放下来，透过窗户，好好观察着外面。
停尸房前的走廊上有着阴暗发黄的光，两侧墙壁根上布满血迹和血手印，地面……地面一片殷红，简直成了屠宰场。
不像是医院的停尸间，倒像是把所有人关在这里一起屠宰的地方。
《断罪》，原来是这样的恐怖游戏么？
她现在确信自己不处于现实世界中了。
“那个……那个页面？”她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呀。
页面不再回应她。正在这时，外面又响起了那前两天每天都按时响一遍的广播声：
「温馨提示，温馨提示」
「为了呵护您的身心健康，如您出现心跳高于每分钟20次、体温高于27℃等异常状况，请及时为医生开门」
「请不要随意走出病房、在走廊上乱跑乱动，否则后果我们概不负责」
「我们的医生会在走廊上定期巡视，如果发现您出现异常，他们会帮助您的」
——帮您将心跳恢复到每分钟20次以下、体温降低到室温。
模拟场景“医院”的特供广播，每天按时响一遍，负责提醒玩家其中包含的规则。
“愚蠢的原罪者，现在相信我所说的了吧？”页面不屑且拽气洋洋道。谢莹只得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就是小说里常说的「系统」，对不对？”
“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嘶——不说了，上头催促我履行我的职责了。”
页面正色——哦不它没有脸，应该是正声道。
“这里是采集联邦社会犯罪数据所形成的审判游戏《断罪》。为了确保您拥有最绝望的体验，请牢记住以下定义——”
谢莹面前展开浮空页面，上面最显眼的地方，用白字标着两个指标数值：
【体力值：8%】
【意识涣散度：79%】
“体力值降到0你将凝固在原地不能移动，意识涣散度升到90%你将陷入昏厥状态。两项数值同时达到极端状态你将死亡——永久地死，不可复活的那种哦～”
页面的声音贱兮兮的，让人真想一拳锤进去捣碎它。
“让我们再来看看你其他数值——”
谢莹：什么其他数值？我不道啊？
“……你你你、你其他数值怎么是空白的？？”页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一翻它自己，跟所有其他玩家都不一样，谢莹除了那两项生存指标外全是空白。
什么最重要的【原罪值】【初始积分】【初始能力】一概没有。可发展塑造的【力量】【敏捷度】【聪慧度】等也一概不存在。看得页面这个新手引导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它从来没碰见过这种情况。
“难道你命中该绝？注定在一开始就作为炮灰死掉？不应该呀，按照断罪为了折磨每个原罪者而设计的保底机制，你应该至少在杀完一个原罪者降低一点自己的原罪值后死去……难道你的原罪值特别高或特别低不值得被折磨？这上面也没显示你的原罪值啊……”
“……原罪值是什么？”
“就是将你所犯的所有罪和社会贡献所抵消后得出的数值。一般来说原罪值越高初始能力就越厉害，活的就能越久。”
没等页面彻底解说完原罪值的机制，浮空面板上就出现了一段文字：
【尊敬的玩家000号，您好】
【这里是模拟场景「伪人病院」，是您在本游戏中经历的第一个场景。为了确保您游戏体验最佳，请牢记以下文字：】
【封闭医院走廊里不断有模仿人类外貌的食人生物走动，识别它们，尝试从它们口中套出能逃出医院的线索。
……什么？医院并没有门？这不重要。
注：优秀的伪人会在家里饲养一只猫咪，这与人类无异，请人类注意甄别】
【祝您游戏体验愉快，玩得开心】
000——谢莹管那个会说话的页面以自己的编号取名叫000——又是一头雾水。
还什么“尊敬的玩家000号”，什么“确保您游戏体验最佳”，它就没见过有什么玩家有这个待遇！
而且，其他的玩家向来只是在他们的游戏页面上发送规则，从来没有人为他们阐释的。为什么审判官们会单独派自己来给她讲解呢？
游戏页面“000”，本身并不是一个专门引领新手玩家的页面。它是游戏里的某个特殊存在，在某个地方观察着谢莹的行动，只不过将声音投递到页面上罢了。
“审判官们”那些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目前没什么游戏里的特殊概念要给谢莹讲解了——她根本什么指标都没有嘛。谢莹要做的，就是在毫无初始能力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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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过第一个副本。
说话期间谢莹的体力值从8%骤降到2%，原先刚进来时为了方便她熟悉环境的痛觉隐蔽也不再出现。宛如被撕碎一般的疼痛，抓住了她的脊髓。
“唔……”她忍不住闷哼一声，重新躺回到停尸间床上。
很糟，非常糟。她的身体在失血，而目前除了休息，没有任何让她体力值恢复到能去寻找药物的方法。
走廊远方有脚步声出现。紧接着，眼前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您触发的第一个任务：不要被伪人发现。奖励：15治疗点】
一个治疗点，代表着能恢复1%的体力。上限恢复额度50%，剩下的那些，要用食物点来替代。
毕竟只治疗不吃东西也是会降低体力值的。
“医生”npc们打开停尸间的门，每一个都头戴白帽、戴着厚实的口罩。他们是来检查尸体情况的，确保任何一具尸体都没有跑出停尸间。
——伪人守则第二十三条：禁止尸体复活。
而谢莹在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后，差点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大家都是同事，你们是在跟我玩角色扮演么？
早在之前医生们到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以谢莹的听力，她甚至分辨得出走廊上每个脚步声都是属于哪个种类伪人的。
那个最重的、走的最缓慢的属于S–03，单肢型改造人。那个走路比较好的属于HM–58，类人基因特改型改造人，不像其他将原生身体改造成人型的改造人，他已经是第三代伪人了，原生的身体就接近人形。那个走路像滑动的是……
大部分不说跟谢莹同层，但谢莹在经过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对他们也感到熟悉，甚至有跟他们打个招呼的冲动。
“呵呵呵～劝你不要说出口被他们发现你还活着，不然别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他们都会杀死你呦～”
000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但就在他给出游戏指示的同时，谢莹还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别听他的，我们才是你真正的页面……”
跟000的小魔鬼声线不同，新出现的声音柔和而清悦，而且是重合声，像是许多在一起说话的少女。
但“少女”的声音只出现了一瞬间，之后就消失了。
谢莹不禁对她们到底是谁产生了疑问。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扮演好尸体。她还等着治疗点恢复体力值呢。
谢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也没有睁开，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而她的体表温度似乎也过低了点，伪人确认了她的状态，在记录表上填下“一切正常”后转身离去。
轻轻带上了门并上了锁。
谢莹睁开眼睛。提示声又响起：
【初步“不要被伪人发现”任务完成。您的奖励：治疗点15点请查收】
虽然没有生命两指标外的其他指标，但她还是有该配备的仓库的。绿色的小药瓶图标出现在仓库里，都用不上意念去点，在体力40%以下时自动应用。
谢莹感觉身体好了很多，起码没有那种将死的痛了。
那么，以后是不是可以多做任务囤一囤治疗点？
困意席卷上她的大脑。身体机能在尝试自动修复着，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4. 伪人在内（2）
谢莹从停尸间的床上睁开眼睛，她知道，现在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
活动了下冷冰冰贴在白床单上的手臂和足腕，很好，衣服还都一直好好地套在身上。看来这一层的她的那些同伴们大脑还都简单，还理解不了处理尸体这么复杂的流程，他们在推她进太平间前甚至没把她放进遗体清洗室里。
但坏消息是身体僵直毫无知觉，仿佛真是一具死尸。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疼痛才是生物机体性能良好的证明。
她知道自己在流血。从进来游戏之前就一直在流血，而现在她的血快流干了。即使有治疗点也不够。
从谢莹以游戏外的濒死状态被送进模拟场景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里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这才让自己能从屏幕上显示出的体力值从2%恢复到25%。
可意识涣散值却一直在上升。她已经耽误了两天，接下来的两天内再逃不出去，没等伪人吃了她她也必死无疑。
——该怎么在通关之前确保自己先活着？
就在谢莹思考之时，外面又响起了那每天按时响一遍的广播声：
「温馨提示，温馨提示」
「为了呵护您的身心健康，如您出现心跳高于每分钟20次、体温高于27℃等异常状况，请及时为医生开门」
「请不要随意走出病房、在走廊上乱跑乱动，否则后果我们概不负责」
「我们的医生会在走廊上定期巡视，如果发现您出现异常，他们会帮助您的」
如果将伪人医生放进病房里，伪人医生就免费用它的爪子为你做手术。
标准的开箱吃肉把戏，只不过这个箱是由猎物自己来开。但所幸“医生们”的仿人大脑不够精巧，理解不了过于复杂的事——他们只按医生准则来办事，病人不为他们开门，他们是不会强硬进入到病房里的。
现在外面还没有医生的踪影，趁这个机会，谢莹可以望着那扇占据半墙的玻璃窗，好好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
这里是医院的负一层，但这医院不是什么能看病救人的好医院，而是无限制审判游戏《断罪》中的模拟场景。每个人在场景中都有自己的定位，根据被送进来时的状态，她现在模仿的应该是一具死尸。
“哈，”谢莹心内自嘲笑笑。
比起那些被关在病房内现在不知死活的其他“玩家”们，自己还比他们省一个步骤，直接就进太平间里了呢。
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比起那些日日有伪人医生经过并扯着笑容窥探的病房，无病人需要探视的太平间反倒还清静些。
但——也不是太清静就是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很慌乱。看来就算是被警告过不要踏出病房，还是有人想要拼死一试试图离开这里。
“你确定医院配电室是在负一层吗？！”
“我确定啊！”
领头那个人匆忙翻出地图，正试图拧开手电筒时，忽地感觉到胸口一凉。温热的濡湿感从胸前衣物上传来，简直像是走廊上方有什么饥肠辘辘的蛇皮怪物正盘旋在房梁上滴着口水。
而脚下明明在拼命奔跑，却无论再怎么划都不能再移动半分。
很快倒霉蛋便意识到了，根本没有什么怪物，是有人从后面穿透了他的胸膛。那只沾满液体的灰绿色的手停驻在他胸前的视线上，张开五指，小臂连着血肉形成螺栓，牢牢抓住了他。
那只手的手腕上还有细密的鳞片……原来真是蛇妖般的怪物，想必那刚刚的蠕动声就是蛇妖穿透他血肉的声响吧。
“病人……情况好转，心率体温……正在下降。开灯吧。”
医生似乎满意了，将那只手从他胸前体内抽了回来。
灯光在同一时刻被打开，将死之人看着自己的血液如红鸟般飞溅开来。这样从动脉喷出的血液几秒钟就会流空，蛇妖的猎物倒在地上，挣扎两下便再无动静。
【玩家9063号，确认死亡】
大群裹着白衣的伪人陆续赶来。
他们推来一辆运输床，一阵井然有序的动作过后，死者便被固定在了白色床板上方。
“另个＆#掉跑的人呢？”
“往配电室跑去了，SDD–08会收拾他的。把这一个送到停尸房去吧。”
走廊空空荡荡，很快运输床的轮毂转动声便在整个空间内部悠悠回响。
谢莹忍痛扯住上半身将自己支撑起来，身体在苏醒，痛觉重新刺激着她的神经，腹部一瞬间传来的钝意险些让她再度晕过去。她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死人了。现在，她对自己身处恐怖游戏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运到哪间？”
“负103。”模模糊糊的混杂脚步声中，有两个伪人再次用语调古怪的声音交流。
整层负一层有八间太平间，负103便是最靠近走廊尽头的第二间。谢莹所在的负101，是尽头那间。
前头的伪人将那间停尸间的大门打开，运输床在停靠与再次被推动之间似乎有钥匙的声响，在失血造成的耳鸣之间，她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需要得到道具钥匙才能打开门吗？床上的女孩立刻注意到了这个事实。
她没有太平间的钥匙，那么在出去的时候，是不是必须要通过窗户才行？
不，没有那么简单……
“%#，这间×￥空位有没了。”
“空位没有了就换下一间……016，人类语言，要再学得好一点。”
“下一间是……负101室。”
伪人医生要到她这一间来了。与此同时，000发布了新的任务提示：
【继续不要让伪人发现你。奖励：购买点10点】
购买点，就是能从虚拟商城中买东西的虚拟货币。她很想知道购买点能买些什么。
体表温度在经过休息后已经升高了，再装尸体会露馅。谢莹必须马上找到能把自己藏起来的地方，不然任务可能就不算成功。
伪人守则只说禁止尸体复活，没说禁止尸体消失。况且伪人的大脑简单，根本记不住哪床曾经有尸体。
谢莹想要下床，身体却不听她的，扯着她不让她移动。她用尽能用的所有力量，支起身体，重重从床位上摔了下来。
床下也许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她在地上向床下看去时，和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
谢莹沉默。
而对方似乎很高兴看见她，和她打了个招呼：
“嗨？”人类语言老师说过，和曾经的同伴重新待在一起时是要打招呼的。
“尸体是不可以翻到床下的呦？”
谢莹立刻收回“床下是个藏身的好地方”那句话。门外的锁在响，她听见了钥匙和锁舌碰撞的声音。
离那些家伙进来只有一步，顾不上和下面那个家伙打招呼了，她双手扒上床边缘，吃力地重新翻回到床上。
床边硌到她的身躯，躯体上的巨大伤口又在发难。该死的，谢莹心想，从她进入实验大厦以来，她哪吃过这种苦。
蔓延上来的碎骨痛和创伤痛从腹部蔓延到脊髓，疼得她想大喊出来，谢莹努力压住急促的大口呼吸，伪装成并没有在呼吸的假象。
看在同事一场的面子上，能不能就算发现她活了也当作没发现呀……
不过负一层的伪人智商似乎都很低，他们真的对她有同事感情么？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随着缝隙渐启，走廊上的光顺着门缝照进这空荡无人的停尸室，铁质门轴拖出长长尾音。
那个最高的伪人正挡在正中光线上，像一座镶了阴森白边的深黑的山。影子投射下来，刚好盖住白布上谢莹面颊的部分。
他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东西正在观察似的。
时间也湿冷下来，等待的过程被无限拉长。
过了会儿，伪人医生终于用那镶嵌在脖子根上的外置发声器官，挤出一些声音：
“白布，皱了。”
那些之前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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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边静默不语的同伴紧接着涌了进来，像一群经过漫长等待后嗅到猎物气息钻入洞穴的蛇。他们围在谢莹身边，几乎根本没有观察其他床位就立刻锁定了她。
谢莹掩在白布下的手不自觉动了一下。
被发现了会真死在这里么？
她挺高兴在同伴们手中死掉的，毕竟同伴们惨死的状况她也看过不少，身为他们某种意义上的同类，在泛起淡淡悲哀的同时心里也早就设想过自己死时的样子。比起被那种人撞死，死在他们手里再好不过了。
可是死在这里的话，就去不到后面的关卡找她想找的人了。
她那个姐姐作为“第一候选人”现在肯定就在这里。对于姐姐是去做什么的，谢莹知道的很少，只知道她绝不是玩家。
——毕竟《断罪》与她们所在大厦肯定有着千丝百缕的联系，连大厦创造出的各种类人怪物都出现在《断罪》里面了，这样的项目遴选出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去做玩家的呢？
伪人医生们齐齐围在她身边，换作平常她肯定跟他们打个招呼。可惜现在他们全取下了脖子上的禁锢器，从“他们”变成了“它们”了。
谢莹敢肯定，失去禁锢器和禁止伤害人类程序的他们不会把她当作特别的存在来看待。
领头的高个伪人慢悠悠进来。床上的人无声无息，一如刚送进来时的样子。他拉起一角，将谢莹身上所盖的白布彻底掀开。
“……”
“……”
“……不正常，仍然没有醒来。”
不正常个鬼！谢莹暗自骂道。也就是她身体素质好，一般人被这样放几天早成尸体了，哪还有醒来的份啊！
伪人探探她的鼻息，用诡异的语调咕哝了几句话。这种长难句他也说不好了，谢莹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她从里面捕捉到几个熟悉的词。
“大小姐”，“醒来”“游戏开始”。
他又喊了她在大厦里的那个称号。
周围的伪人闻言开始纷纷交流起来。不同的古怪声音聚在一起，组成的协奏真是诡异无比。
不是，你们之间交流的话你们真能互相听懂么？
这想法不合时宜，但没由头地在谢莹脑海中冒了出来。如果她没分辨错的话，这几个都是不同型的伪人，能发出的固有音也不相同。
左边有两个带鳞片的防御型改造种，只不过都是只有两只手的，不够高级。末尾跟着个软体生物型改造人，他一直默不作声。还有那个个子最高的领头“医生”，她总觉得他说话细声细气，应该是山羊型兽改造人。
近世代的先进科技总是想把人改造成怪物，而有人用这种科技把动物改造成人。
“看看她的眼珠。”
山羊命令道。助手随即张开床上女性的眼睛。
“……没有任何异样。”依旧是那副无神的样子。
没有什么可检查的了。
伪人们将新运来的尸体放到她右手边床上，盖好白布，推着运输床有序撤出门外，离开之前“咔哒”一声关上了门。床上的谢莹仔细听，他们没有再给太平间上锁。
这是一个好消息。
床底下的家伙也没有再出声。他应该只是来保证尸体不会滚到床下的，除此之外没被设下什么攻击指令。
空气又陷入一片寂静。
等那群医生走了有一会儿后，谢莹下床，小心摸索着走向玻璃窗户边。外面走廊上的灯没关，每次有尸体运进负一层时，那些伪人总是要开一会儿灯。
一步、两步……
在这安静之中，皮质鞋底与地板碰撞的声音未免太过刺耳。
谢莹逐渐靠近那玻璃窗边，伸出苍白的手掌，想要贴上去看看外面。这扇大窗擦得极其透明干净，每天都有人清洁，是最好的观察……
“啪嚓——”一声爆响。玻璃上猛地被投掷过来一把斧子，半面窗户顷刻碎掉，留下如蛛网般的裂痕。斧尖透窗刺入，直指谢莹鼻尖。
“我就知道你肯定醒了。”
5. 伪人在内（3）
窗户内的谢莹不慌，她听力很好，早在靠近窗户的时候就听到了那一重一重缓慢的脚步声。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进入太平间时跟在最末尾的伪人。他走路走得很慢，所以掉队也没被别人发现。
伪人拽出嵌在玻璃中的铁斧，又是猛猛一砸，玻璃应声而碎，碎片簌簌掉落，混着晶屑在地上炸裂成花。
谢莹从碎口中伸出手去，跟他手掌相触。
冰凉的手掌跟还算温热的手掌相贴。
……拥有四只小腕足的手掌，看来他的人化程度又进一步提高了。这并不好，越往不属于自己物种的方向塑造，他的“疯狂期”将越快到来。
“我、救不了你，我快疯了。他们在我身上动了好多刀子，我好痛。”伪人哭丧着脸说。他的脸还是章鱼的形状，能这么判断是因为谢莹实在太过熟悉他。
跟她们同层的“小章鱼”。早在它还是非人形状的时候，谢莹就隔着培养箱抚摸过它的脸颊。
“……我知道。”谢莹轻声说，透过窗口，最后摸了摸朋友的手。
她知道朋友想干什么。
伪人伸出腕足，将斧子递给她，随即摸索着拔下了手上的抑制环。止痛剂和血清不再注入，疼痛等疯狂因素一瞬间涌入它的大脑。
“呜呜……”
那只掺杂了软体动物身躯的类人生物用口器发出嗫嚅之声，整张脸像章鱼一样张开，皮内黏膜遍布猩红。脸下暴露在空气中的武器像四把匕首一样锋利。明明这样就能发动攻击的伪人，却朝玻璃上投掷过来一把斧子，试图向她传递什么。
谢莹知道，就算他在游戏中取下了抑制器、一切全按守则行动，他也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他退后两步，整个身躯彻底地异化开。血管顺着约束成人形的身体爆起，一瞬之间他就变成了一只真正类似于章鱼的怪物。
……谢莹抬起斧子。血肉分割声过后，在它彻底疯狂之前完成了它最后的遗愿。
她把小章鱼的尸体拖了进来。这一次，是真的没有什么能阻止她离开这里的阻碍了。
唯一发现谢莹醒来的伪人死去，任务达成，提示音在此刻的她耳中却无比刺耳。
【奖励：10购买点，请注意查收】
但谢莹已经不想再去看虚拟商店中有什么东西了。
她在想。如果“断罪”真的如其名，是不是该把实验大厦连同当代的生物改造技术一起审判掉？只有谢莹知道，大厦里测试场外的伪人们虽然看着和谐，但其实每天都痛苦无比。同伴们的身上，每天都布满血腥。
外面的人，每天都在对基因污染的恐惧中度过。一旦受到污染，会变异得连话都说不出，会变成大厦里的伪人。就算表面上显现不出，后代的后代也会逐渐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生物科技带来进步吗？当然。可现在，它居然成了整个联邦乃至整个文明痛苦的根源之一。
她看看敞开的门口，再看看地上倒下的同伴。
总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体力值不够了，
也许该先去找点吃的。
*
“啵——”
滋啦
「接下来是本天的新闻报道。据警方宣称，从上半年起截止至昨天21：00，哥特市一共发生了10132起未成年女性失踪及死亡案，比之去年减少了近80%」
「哥特市每年都有大量的少女死亡及失踪，警方怀疑她们都进入了某不明组织，目前……滋啦……正在进行调查」
「重复……正在进行调查……正在进行调查……正在进行调查」
「（杂乱声）……今天不知道哪家公司的人鱼又跑出来了，咬死了小半个居民区的公民。今天不知道哪位大人物的手下在被抓后供认，他出于娱乐目的陆续枪杀了37位情妇……滋啦……今天又有把女孩子失踪推到不明组织上的了，那些人到底要装瞎到什么时候？」
「F6区莫名大爆炸，A8区驱逐出所有在灾害中失去房子的公民，A101区莫名出现巨型未知生物」
「面对这个崩坏的社会，我们实在不知该怎样拯救了，求救、求救、求救、求救……」
在陈旧潮湿的房间中，一台老收音机陆陆续续用温柔女声播完了今晨收录的实况报道。
房间内的中年男人沉默地关掉收音机，颤颤抖抖地从衣襟内翻出一把手枪。手枪保险栓“咔”一声被拉开，他随即仰起脖子，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喉咙。
他已经被外面那些游荡的黑影折磨三天了。这三天以来，不管是睡觉还是听广播，总有那么些个套上白衣服的怪物敲响他的门窗。
“要吃药吗？还是做手术？”
干巴苍白的脸贴在房门透明小窗上，空洞眼眶一动不动凝视着他，像两个黑坑。
走廊上不定时有黑影晃过，让他看不到任何逃生的可能。今天，男人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
黑铁制的沉重枪管在口腔内不受控制地小幅抖动，齿尖上传来的锈感让人胆寒。名叫唐文礼的男人一边胆怯着一边将手指按向扳机，等待着后颈爆开的审判。
他刚按到扳机时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实：
“……该死的，臭丫头把我的弹匣叼走了！”
唐文礼猛地把枪管从嘴里拔出来，呸呸吐了两口，仍然觉得不过瘾，左右踌躇两下，把枪狠狠朝地上砸了过去。后背衬衫已经在煎熬过程中被大片冷汗濡湿了，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如临新生。
……算了，算了。虽然还没看到生还的可能，但他目前真的还不想死。
于是身材虚胖的男人开始寻找逃生机会。他把枪拾起来重新塞回到口袋里，躲到门框边蹲下，细细听着外头的脚步声。
刚刚又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经过，应该是一个伪人趁着灯还没打开正紧急赶回手术室里。
身为银行家的敏锐早就让唐文礼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无论扮演的职位如何，这里的伪人都遵循一条固定规则——
“灯亮了”会让他们认为自己应该在岗位上工作，从而待在手术室或办公室里不出来。“灯灭了”会让他们认为自己应该去查房，从而出现在走廊上四处巡视。
换言之，明亮的光线对于玩家意味着安全，黑暗则意味着危险。走廊上的灯这几天都有不定时的开关，但唐文礼从来没有出去过。开灯时长实在太不固定了，每次有不知死活的玩家趁着灯亮溜出去时，等待他们的往往是猝不及防的天黑。
但现在，唐文礼要拼死一搏。
想想面包想想姥，想想家里的白菜家里的袄……他在一楼，只要摸到医院前台，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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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出去的可能！
外面陆续有非人的脚步声经过。脸颊似鸡蛋的男人掐紧了秒表，等待着下一个“天亮”。
“一，二，三，四……”
“五十九，六十，六十一……”
灯开了！
中年人马不停蹄地冲了出去，整个世界在他视线中上下颤抖。
爷爷的，一个伪人都没有，真他爹的爽！
唐文礼立刻向医院大门入口处的导医台进发，整条走廊都回荡着皮鞋跟地板碰撞的跑步声响。
导医台里虽坐了伪人，但都是不会动的npc，不足为惧。
唐文礼到了导医台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作绝望。顺着大厅向前望去，原本应该是门的地方现在已被灰色屏罩盖满。
游戏的“不可损坏区域”。这座医院根本就没有大门，任何人别想通过这里出去。
正在这时，天黑了。
明亮大灯一排排依次熄灭，走廊两侧绿色的安全通道标识灯亮起，在幽幽黑暗里泛着诡黯光芒。
“医生们”，从各个办公室里钻了出来。
远处尽头拐角隐约出现丛丛黏腻的滑动声，丝丝交叠在一起，逐渐充盈、扩大，如漫溢过来的泡沫。老唐顾不得再去想这个形容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字——
跑！！
男人迅速飞跑回来时的走廊上，他心里清楚绝不能再回到刚刚的房间，否则已重新进到里面的护士会吃了他。但他也无法跑到另一端尽头，尽头有备药室，大把的伪人在那里等着。
他唯一的生还机会是寻求同类的帮助。
唐文礼大声急促地拍门，“帮帮我吧！”
只有别的病人肯让他进房，他才能免于追杀。
可是病房内部安静异常。
里面的锁是紧锁着的，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唐文礼心一凉，不再停留，向走廊一侧的安全通道处跑去。
他慌慌忙忙下了楼，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中胡乱摸到一个墙壁拐角。刚才逃跑时有伪人医生瞥见他了，现在那个伪人咚地重重踏上刚才安全通道的铁皮门槛，正准备顺着阶梯向下缓慢走来。
“…咚……咚…”脚步声慢慢过来，拐角外存在走起来有一种牙掉光老人拄着两根拐杖的感觉。
吓得要死的唐文礼默默祈祷着不要靠近，咬上自己的四指。
它走过来了。
一步，两步……伪人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
最终鼓点在临他只有一步时停驻，十几秒钟后，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渐渐远离。
藏在暗黑拐角后的男人松了口气。也许，他能等到下一次开灯了。
后方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扒住他的肩膀。
“在找我们吗？”
唐文礼脖子上耸起一片鸡皮疙瘩，登时六神出窍。肩膀上的那处触感让他察觉到那只手手有着龟脚般的坑洼皮肤，如果打开灯，说不定看着也和龟脚相同。这是一个伪人。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惨叫着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另一个方向跑开。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在唐文礼自觉无望时，一只手从某扇门内伸出来，把他了进去。
手的主人立刻闭门上锁。这个房间的门似乎很轻，男人惊魂未定。
他向锁门人望去，撞上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6. 伪人在内（4）
谢莹本来是在就着那一点昏暗灯光刷牙的，没想到地下一层又跑进来了个人，正好那个人似乎原罪值不高，她手一伸，把那人捞了进来。
“啊啊啊啊啊！！！”
见到那副类似于伪人的瞳孔后，唐文礼大叫，被轻轻摁开手电筒的谢莹安慰道：
“放心啦……我是人类。”
她伸一伸手，把自己眼里的两片仿生瞳孔摘了下来。
“吓到你了吗？这是我在逃出大厦时为了躲过瞳孔识别系统打印的，跟那些伪人一模一样。”
也正因如此，昨天检查她瞳孔的伪人才没有看出来她醒着。
有着鸡蛋似脸颊的大叔惊魂未定舒了口气，在意识到自己安全后，激动地哆哆嗦嗦当场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大头：
“大慈大悲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紧箍咒……大慈大悲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紧箍咒……”
谢莹感到好玩，“你还信佛？”
“这08区的旧有玩意儿谁信啊！但是在这种鬼地方，由不得我信不信！”能抓住一点精神稻草就是一点儿！
老唐心有余悸，但心怀感恩。他现在觉得面前的姑娘就是最最最心怀慈悲的那位天使。
外面的伪人没有再追上来，很快灯就亮了，他应该是赶在灯亮前赶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中年人在短暂休憩中，渐渐恢复了平静的气息。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唐文礼，今年41岁，是一家银行行长，你可以叫我老唐或唐叔。”
“嗯。我叫谢莹，是我妈妈的孩子。”
“这……”老唐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虽然也没错，但这个介绍怎么听着……有点儿怪异呢？
而且这姑娘未免也太冷静了吧。普通人被困在这种地方时不应该十分慌张吗，她居然悠闲地在这里……刷牙？
这样的女孩子是怎么进《断罪》的？难道她也犯下了什么需要被审判的原罪吗？
他开始观察谢莹，马上就注意到了她腹部的伤。
“啊，你在流血！！”
她衣服上的出血面积很大，染红了黑白裙装，几乎成了半个血人。谢莹就是在这种伤势下……边观察着伪人边刷牙。
“这个不要紧，会自己慢慢修复的。”
那女孩刷完牙漱完口，靠床在地板上缓缓坐了下来。她的动作总是很优雅，连全身染血时做这种姿态都能做得毫无违和感。
刷牙用品是第一次进入模拟商店时商店自动赠送给她的，与此同时还贴心地给她送了水……算了，不用白不用。只是商店中除了最基本的食水没有任何东西，需要进一步做相关任务才能解锁更多区域。
谢莹花了2购买点买了两瓶水。水是她当下最需要的东西。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点吃的，你要吃吗？”
“哪里有？”老唐看着她，对她在这种地方还能找到吃的感到惊奇。
谢莹指指地上。老唐顺着她指的方向，借着外面的光仔细看了又看，确定这是一节……
……触肢。
触手充当的肢体，简称触肢。
回过神来时，嘎巴嘎巴的咀嚼声已经环绕在他耳边，格外清脆，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格外……诡异。谢莹在吃触肢，在一种不符合常识的情况下进食。
听着像在咀嚼生鲜，但一想到这是什么东西，唐文礼就……
“你你你你你……”
老唐面上写满了惊恐，“你在吃什么东西啊？？”
“类人生物啊。”
“不是，你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啊？！”
谢莹看了一眼被她放在床下拿白布遮盖的伪人，一直无悲无喜的眼眸染上浓烈哀伤。她想起了这个编号为B-232的朋友跟她说过的最后几句话。
“能见到你.…..好高兴”
“还能跟你说话.....好高兴”
B-232原本是泡在器皿中的一只章鱼，谢莹和姐姐每到实验舱都会去看看它。作为被研发的智能生物，B-232已经产生了自己的感情。
你为什么要吃掉它？
谢莹默默跟自己说：
“因为这是我的朋友。”
“在它失去最后一丝理智前我用斧子杀死了它。”
“现在，它已经在我的体内跟我共存了。”
但在不知情的正常人类面前，还是选择他们会认为的最合理的理由吧：
“因为我只有这种东西可吃了啊。”
老唐一下子觉得她太可怜见了，连商店里的食物都买不起。虽然他也买不起，但他有天然替代的东西。
他这才发现白布下面有个伪人，刚才的触手便是他的附肢。可怜的孩子，一定是因为吃不到人类食物而迫不得已才去吃它的吧。
“……诶呀，吃这东西干什么？叔这里有鸡蛋，你要吃吗？”
“真的吗？”谢莹眼前一亮，商店里没有鸡蛋这种东西，莫非他的初始能力是食物？
“当然是真的，叔骗你干什么？”
唐文礼真的从兜里摸出了几个鸡蛋来。
只不过都是未加工的生的。谢莹接过那几枚圆圆的东西，放到手里仔细观察。
这其实不太像是鸡蛋，鸡蛋是椭圆的，而它是圆圆的。不过里面有着蛋类的黄。
“唐叔，你的鸡蛋是从哪里来的呀？”
“这个……说起来是我的能力……”唐文礼压低了后半句的声音，“不过不是什么食物类的能力……”
“什么？”谢莹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
“伪人病院”这个关卡，是谢莹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关，但对于唐文礼来说是第二关，他已经对《断罪》的机制有些了解，开始询问谢莹有没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
“谢莹，你的能力是什么？”
“没有能力。”
“啊？？？”
老唐震惊了，他想过这姑娘是个新手不了解机制，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情况。
“那你的积分现在有多少？”
“……”谢莹沉默了。
什么积分？她不道啊！
老唐为她没有积分这个事急得抓耳挠腮，圆润的双下巴脸都开始涨红。
“……不儿，没有积分你该怎么过关啊？你……难道你的初始积分是0？这不应该呀！”
谢莹点点胳膊上的生物芯片，打开自己的初始页面给他看。除了体力值和意识涣散值两项生存指标，的确什么都没有。
“这，”
老唐看了又看，什么也说不出口，唯有调出自己的页面。
谢莹探过去看，
精彩，实在是精彩。
不是说数值有多花里胡哨或者是有什么页面装饰，而是各种指标数量实在多出她太多太多了。
【原罪值】
【耐力值】
【敏捷度】
【初始能力值】
【初始能力种类】
【积分值】
……
各种数值和图表，一应俱全。对比之下，她那仅有两项指标的页面简单得可怜。
唐文礼真是郁闷了，想不通，他实在是想不通。
“你的页面跟正常玩家不一样……难道说是有什么隐藏版的页面没有解锁吗？”
谢莹摇摇头。她不知道。
“不过，我知道该怎样通关。”
新的任务提示发布了：
【工作人员前来运输尸体。请注意观察外面是否为真正的工作人员】
提示刚一发布，外面便有人敲了敲门。
“谢莹小姐，该推你出去啦。”
唐文礼惊吓得差点从地上蹦起来，谢莹抢先一步过去凑到了门窗边。
“护士小姐”戴着白口罩，露出的眼睛眯眯笑着。她正推着一辆装有药品的运输车，车上摆着药品、纱布……还有沾血的剪刀。
000在谢莹耳边邪恶地笑：
“仔细分辨好了哦……不仔细可是会丧命的～”
“闭嘴吧你。她是不是伪人你能有我清楚？”
声音符合正常人的声音。肢体均为正常人的肢体。口罩是“护士”的专属特征，不戴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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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护士一律是伪人。谢莹试探性地让她摘下口罩，她居然摘了。
“你不是人类。下一个。”
如果真让她摘掉口罩的话，那张是口腔的地方张开也许会显露出她真正的眼睛吧。这一位伪人护士微笑着退去，就像是设计好的机制一样，下一个护士马上到来。
当谢莹再次让她摘口罩时，她的回答是：
“不可以哦小姐。我们护士是不可以摘口罩的。”
是「人类」，为她开门。
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微笑着跟谢莹嘱咐了几句话，随后拧开盖子，将几片药粒和一卷纱布递给她。
【任务奖励：治疗点10点，请注意查收】
谢莹顺便顺了把道具武器，将那只沾血剪刀从小推车上拿了下来。
【获得道具：剪刀一把】
等谢莹闭门回来后，以狗趴式缩在地上的老唐仰起头来，虚胖的身体都抖成了筛子。心惊胆战之下，他张开口型悄声问道：
“那是什么人呐？”
“是这个游戏里对我们有益的npc呀。”
护士给了她止痛药和抗生素，这些药也算作治疗点。她干嚼下去，将顺来的手术刀递给唐文礼。
“做好准备，过会儿我们上一楼。”
“现在上一楼？”老唐虚巴巴看看外面，还是放了小声：
“你的体力值不是还没恢复吗？”
“嗯，可是就这一次机会了。”
运尸属于「工作」情况，在运尸人员推她上一楼的过程中一定是亮着灯的，这是难得的长时间亮灯机会。
“可是小莹啊……你是怎么确信刚刚那位护士小姐不是伪人的？”唐文礼疑惑。
他虽然知道可以给同类开门，但刚才那位小姐……怎么看都不是同类吧？
“没错呀，她是伪人呀。但看不出她是伪人，她就是同类了。”
“？？？”老唐越发不明白了。“再具体一点点。”
“咳咳、具体来讲就是——”
“游戏场景中不光有玩家，还有npc。npc分为伪人和人类两种，「普通人类」npc是可以信任的，「伪人」是会吃掉你的。他们身上往往有着明显的区分特征，给「同类」开门，得到她们的帮助。”
像刚刚那位护士小姐，就是辨别真伪成功后给你带来奖励的人类npc。
唐文礼脑子里仿佛被十万个大炮炸过了，此时无比的敞亮。
原来识别“同类”、给“同类”开门是这个意思啊！！
遥想今天早晨页面上突然自动发过来的简介：
【封闭医院走廊里不断有模仿人类外貌的食人生物走动，识别它们，尝试从它们口中套出能逃出医院的线索。
……什么？医院并没有门？这不重要。
注：优秀的伪人会在家里饲养一只猫咪，这与人类无异，请人类注意甄别】
他还以为这一段是装神弄鬼全唬人的呢！谁能从伪人口中套出线索？
没想到这就是游戏规则了！
可怜的唐文礼还不知道，他以为是纯粹的大逃杀的副本其实确实具有真正的游戏性质，而游戏到了这里，才算真正开始。
“那、待会儿护士小姐会推你出去？”
“嗯，你等会儿跟在床边，等靠近病房时我们就马上跑进去。”
“可既然是运尸体，他们不是该把你运出去吗？”这不就算是通关了？
谢莹笑了，“哪有那么简单啊。别忘了规则上写着「从它们口中套出能逃出去的线索」呢，我刚才用相关问题问了护士小姐，她并不知道。真正的给出「问题答案」的npc并不是她。”
那么，“推尸体出去”这么简单的道路，必定暗藏玄机。
上面所说只是一方面。
谢莹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用指甲紧扣了扣掌心。
她还没搞清楚那个少女的声音到底属于谁呢，如果要找到解锁「少女」的条件。「伪人病院」这个副本是势必要全走完的。
“那，”在临走之前，老唐还有着最后一件想办的事。
7. 伪人在内（5）
“我们要不要先去配电室看看？整座医院走廊上的亮灯开关应该都是由配电室来操控的，如果把操纵电闸的程序消除掉，说不定能……”
“别想了，配电室那有守卫。长着八只手的超级特化防御型伪人，四倍的我们加起来也不够他打。”
谢莹知道他想干什么。控制电闸开合的程序不会有多复杂，他想解除掉整座医院随时可能的关灯状态。
今天早上跑来地下一层被杀的那两个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准备不充分，进来就被悲惨地干掉了。伪人们早就想到会有人来负一层配电室，所以提前在那扇门前设下了陷阱，那些兔子就算过了前面的医生，也过不了最后的超级守卫SDD–08。
「配电室」，是个纯粹的具有绞杀机制的场景。
“噢……”老唐胆寒，为刚才的想法感到后怕，心想他还好遇到了谢莹，要是不知死活地莽过去，肯定早就死了。
说起来谢莹这丫头，仅靠从见面以来到现在的这短短半小时唐文礼就发现她在《断罪》里的表现和其他玩家都不一样。
太好了，好得异常。谢莹拥有远异于常人的应对素质和游戏素质。
她能在短短时间内将不易解读的规则快速分析清楚，明明是第一次来，却仿佛已经对这里很熟悉；她对各种危险预判处理到位，重伤状态下无食无水生存至今，还对各种伪人的各种特质了如指掌；她对来到这里丝毫不感到恐慌，一般人在怪物环伺下早就……绝望得自杀了，但谢莹镇定得像是棋盘外的观察者。
这种表现不像是玩家，倒像是那些……“审判官”。
最让他在意的还有一点，谢莹是今天早上醒的，游戏规则也是今天早上才出现的，仿佛从她醒来那一刻，游戏才刚刚开始。
——唐文礼有种预感，假设整场游戏只能活下来一个人，那也一定是谢莹。而他——他会被谢莹带飞！
门外又回荡起运输床的轮毂声。这次，是来推谢莹出去的。
谢莹安静立在门口等待。腹部衣服上突然染上大片血液。
【任务提示：配合工作人员，以真正的尸体状态被运输。奖励：「鸦人」医生的治疗】
等等！谢莹捂住腹部。出血已经开始了，也就是说……这个任务是不能拒绝的吗？
“等等……小莹！”唐文礼睁大了眼睛，他看见原本状态还好的谢莹短时间内突然捂着伤口弯腰虚弱扶向扶手，衣服的黑白裙摆宛如一朵从花萼开始快速被血色吞噬的花。
那片深红色还在顺着衣物不断向下蔓延。谢莹在短短几秒钟内大出血晕了过去。
“什么意思？？？”
她不是吃了止血药了吗？？！
正在这时，全身白衣的护士推门而入，老唐在惊吓慌神之余，只能选择帮她一起把谢莹运了上去。滚轮哧啦啦地响，他跟在运输床两侧抓着床栏，在过快速度下惊觉自己加紧步伐才跟得上。
上去坐的负一层中间那部电梯，电梯内部灯光是惨白的。到了出电梯门的时候，老唐看见了左右立着的两个伪人。伪人全穿着紧实密不透风的白色医用衣，戴着厚厚的白口罩，高大，戴着帽子，一看就绝非人类能应付得了。他忽地想起谢莹说的“必不会让你轻易出去”，立即联想到了一切——
“原来运出去的，真的只能是尸体。”
此时的唐文礼不禁在心内感到悲哀。
他原以为那姑娘有出去的机会，可那些伪人却欺骗了她。现在那姑娘脸色惨白地躺在装尸体用的床上，等待着那些人把她当作真正的尸体运出去。
他们真是可恨，怎么能这样对待她的生命呢？
懦弱了小半辈子的唐文礼，突然从心里生出一股勇气来。
一行人快要到门口了。
虚胖的中年人猛地从后面拉动运输床，铝制的把手顷刻间便从前面两个护士手里滑脱。护士半偏过来脸庞，露出凶猛瞳光。随即载着谢莹的运输床便被180°扭转，滚轮因突然转向在地上产生莫大阻力。中年人硬克服掉阻力，推着床向远处耗尽力气奔跑。
“莹儿！！！”他抢床大喊夺路而逃，整个门厅回荡着他顾不上语气的吼叫，
“你醒醒啊莹儿！！！”
穿过大厅前面是走廊，他要向病房区跑去！
但病房离这里早不是计划好的最短距离了。驻守在走廊入口的守卫开始阻止他，他们将身体横过来，挡在了快速滑来的运输床前面。
像两扇栅墙。
唐文礼力量聚在下盘猛然加速撞掉他们，在他们的爪子拽住他衣服时双脚蹬起腾空借惯性向前滑动。后颈的衣服被撕破了，赖那些伪人的爪子太锋利，来到跟前都抓不住他。
“嘭”，此时一整条走廊的灯光再次灭掉。绿牌悬挂在天花板上头，莹莹散着鬼般的光。
老唐心知不妙，尽头的那些医生们又该冒出来作妖了。他暗自道两声委屈你了谢莹，在跑动途中转向加速，运输床的右前角被狠狠撞在了墙上。
唐文礼借力转弯，在反弹惯性中用后背撞开了病房大门。
在运输床全进到门内的下一瞬间，一只白衣白帽伪人四足并用扑到了门口跟前，如一只畸形的细犬。他发觉自己进不了病房门，弓着背慢慢抬起前爪，猩红色血液跟沥青似的从衣袖口滑下。
刚停下来喘口气的老唐注意到，他衣摆下方伸出一根脊椎骨似的尾巴。黑色而锋利，一节一节紧密拼接在一起，像条弯曲灵活的现代科技武器鞭。
“天呐，这是一个什么物种呀……”
老唐心内暗自震惊感慨，同时为逃出生天感到庆幸。
他顾不上去想那些了，转而去查看谢莹的情况。
谢莹的失血状况很严重，她几乎可以说是流掉了全身所有能自动泵出的血。更别提还有之前毁掉她全身机能的重伤。
老唐都不敢想她是否真成了一具尸体。他打开她的页面，谢莹的体力值赫然已掉到了1%。
意识涣散度达到90%时她就开始昏厥了。这类数值就是如此，以90%作为是否昏厥的指标，涣散达到100%时，她将再也无法醒来。
而体力值清零时，她会再也无法动弹、永远留在这里。
老唐捧起她的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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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他是真的觉得在这游戏里无望了、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救她。原来他刚刚救回的真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他把这个年轻的姑娘从那些伪人手里夺回来……也许只是为了，在至黑中追寻那一点儿飘飘忽忽飞动的光亮吧。
病房中仅剩的清醒之人陷入绝望。
他想，今天大概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正在这时，外头灯光“嘭”地一声打开。看得见的窗户尽头，出现了一只黑猫。
标准体型，黑色卷曲的尾巴搭在一旁，还戴着一顶黑色的魔术帽。像是魔法世界会出现的那种。
“喵呜——”
黑猫叫了一声，金色的眼睛让里面的人看不清里面有没有瞳孔。
如果谢莹醒着，那她就会看见，黑猫头上的小小名称框：
【鸦人医生的使者】
“需要输血吗？”它问。却不是在问唐文礼，而是在问谢莹。
老唐猛地回过神来。他明明没有看见黑猫在说话，却自动听见了它说人语，并且明确知道这是在说给谢莹。简直有思维力量在操控一般，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等他细究，窗台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转过头来时，谢莹的手臂上已自动接上了输血的管子。
深红色的血顺着管道流下，将生命同样输回她身体之中。
“……神迹……绝对是神迹……”
唐文礼目睹这一现象，不由得震惊感慨道。
但很快唐文礼便发现，谢莹几乎根本就不需要输血，在输血前她就进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状态。
谢莹的身体正在急剧复苏，体温升到了远超过高烧的温度，达到人类所不能承受的阈值。到了这个时候将她生命力具象化体现到数值上的体力值竟然开始回升了，1%的数字开始变化，最终回复到32%，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修复她的身体，这绝不是正常人的速度。
这让人想起那些实验室里的怪物，什么物理强度比肩钢铁、什么超音速度，基因改造既然能做到这些，那么远超人类的自我修复也是可能的吧？不，老唐心想。那都是用失去最宝贵的自控力为代价换来的。谢莹要是这他早超生了。
唐文礼知道有人能通过安装电子纤维手获得远超自身思维的反应速度、通过安装骨骼获得超高物理强度，但没有人能做到自我修复。那不是通过安装什么什么东西能做到的事。
那就……把这当成神迹吧。
……不行。谢莹受了那种致命伤都能镇定撑到今天，老唐觉得完全体的她简直能打过那个四倍伪人。
虽说机体已经在她睡梦时就启动自动修补，但供血还是能帮助她恢复的。一会儿后，谢莹苏醒了。
她看看旁边，看看老唐，听老唐抹着眼泪讲完了她昏迷期间那些不可思议的事。
她摸索着，在床边发现了一根羽毛，拾起来放到自己眼前。
“乌鸦的黑羽”，「鸦人医生」的象征。在刚刚，奖励已经兑现了。
“这倒让我想起了，我刚进来时的情形呢。”
“我来的时候，有个戴鸦头人面具的人也是这么出现在我身边。”
8. 伪人在内（6）
在进审判游戏之前进入过的那间房间里，她其实就已经见过「鸦人」了。
虽然那时的记忆是模糊的，现在的谢莹，却能回想起那天的更多细节。
在那里，床单是深绿色的，头顶灯光介于暗沉与明亮，她睁开眼睛，床侧站着一个戴着古怪鸦头面具的人。
鸦头人身穿的衣服是黑色的，黑袍密不透风。
那应该是位医生，因为他已经帮谢莹暂时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在昏迷时隐隐约约有着什么东西落回到铁盘上的声响传到她耳中，还有纱布撕卷的声响。
谢莹在意识模糊之中，于头顶视角上还看见了一个头戴王冠、身形恢宏挺拔的人。王冠上的装饰璀璨无比，暗金浮于其上，那人身穿带羽的麾氅，如山般的身形隐于麾氅之下，肩上胸前织链辉映，像足了一位“国王”。
“国王”向下投下如山般的影子，意识黯沉的谢莹被这阴影所笼罩。他同样戴着暗金色的面具，这面具却毫不华丽，没有任何装饰，只是两扇曲折拼合的暗金外壳，连眼孔都没有。
透过那密不透风的面具，谢莹看不见他任何五官，更听不见他真实的声音。“国王”用的是合成声，这让她想起将她带进实验大厦的那项未知计划的发起人，发起人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说话也用毫无感情的合成声。
他们用的，是相同的合成声。
“国王”称呼鸦嘴医生为“鸦人”，向他确认了她目前的状况。在简短的几句交谈之中，他们仿佛就已经确定好她在将要面对的审判之中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可惜，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鸦人在她脑上创造的意识接口的影响，全部的声音都是一片模糊。
谢莹唯一隐隐约约听清的，是最后的最后，国王终于下达的指令：
“把她送进去吧，她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毕竟——”
“她可是我们最珍贵的「大小姐」啊。”
眼前景象连同意识一起在瞬间内被撕扯入黑暗。再醒来时，谢莹已经身处模拟场景太平间中。
年轻女孩捏起那根黑色羽毛，让它在眼前旋转。
现在，鸦人又救了她一次。
“——等等！你是说你在那个空间里看见了「国王」么？”老唐听完这段叙述后，为她阐述的事实感到震惊。
谢莹停止旋转羽毛，“你知道国王是谁？”
“当然——”
“「国王」，是这里的终极审判官啊！”
与其说是游戏，《断罪》不如说是元素更加类似于游戏的审判机制，而机制的核心，由带有“惩罚”意味的场景与操控整场游戏的“审判官”组成。
“那天我在银行里工作，中途临时去上了个洗手间，结果出来时银行就被从各种地方钻出的藤蔓包裹了……还好我对银行地形够了解，躲进了实体金库里，还完成了金库里出现的关于金融知识的各种解密，这才从那场审判中逃脱。”
说到这里，老唐有些小小的得意。“虽然家里在一个不起眼的区块，但我可是B–2区大学的高材生啊！那些小小的问题怎么可能难倒我呢？”
“咳咳……扯远了。关于审判官的消息，我是在原罪者社区里得到的。那里是专属于我们原罪者的安置区，如果在本场审判下存活，我们就会暂时进入到那个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和各种类型的人见上面。”
说到这里老唐两条眉毛好笑地扭了起来，他对那里的印象其实不是很好。
但那里也真真切切地能得到各种关于《断罪》的信息，为了能活命，大家都选择对自己无害的人共享消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关于“关底boss”的信息——
为了审判罪人，《断罪》拥有不同的审判官。每位审判官都有自己独特的机制和关卡。
“审判官”，可以说是阻止通关的最大威胁。
如果原罪者在某位审判官手下过关，便会被其判定他不是自己要审判的对象，从而进入原罪者聚居区，等待下一场审判。如果原罪者在关卡中丧生，他会被判定已经被本场审判官审判。如果原罪者在关卡结束仍然存活，但没有完成审判官的要求，那么boss会认为他是自己的审判对象，从而亲自将他审判。
虽说不同审判官都有自己的专属领域，但无论他们中的哪位，最终都只有一个目标——将原罪者们全部审判掉。
“嘶……说实话，至今没有人搞清过那些boss到底有多少个。不知道是过完所有boss出去了还是在最终审判官手底下死了，他们没能再回到原罪者社区传递消息。”
“据说审判官也有不同的类别，在他们的领域中还会审判不同的罪犯……但我都还没见过几个审判官呢，也不知道每个审判官的专属类别和审判范围是啥……”
“嗯。”谢莹答复的同时，目光锁定住了病房里的某样东西。唐文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旁边桌上发现了一张摆着全32棋棋子的国际象棋棋盘。
棋子的黑白两色清晰为不同阵营划出界线。“国王棋”“皇后棋”“兵”“象”“车”“马”一应俱全。此时黑方阵营已有三枚棋子出动，但唐文礼平日对这些在两个迭代文明之前发明的玩具并不关注，看不出来出动的都是哪些棋子。
谢莹则不一样了。她从小就在大厦内跟姐姐一起玩这种游戏，在无数次的持棋交错之间，记下了每个棋子的特殊形象和生态位。不光如此，她们还基于原象棋规则，发明了专属于她们之间的特殊规则。
目前为止，“国际象棋”元素，在这场游戏里已经出现很多了。谢莹的衣服，每间病房的地板，头戴王冠的“国王”……
“国王棋”吗……
这些棋子像是特意在这里为她准备好了一般，就等着她进入这间房间后发现它们与审判游戏之间的联系。
谢莹移开了视线。
做好准备……接下来，肯定不会再轻易有奖励是治疗的任务了。
她试着动了下自己的胳膊，昏迷时胳膊里全部的血管为了让少数血流最快通过而变成了爆起状态，显得整条手臂虬结而狰狞，现在，它已经又恢复成了属于年轻女孩的柔软与光洁。
只是现在感到渴……很渴，失血休克作为诱因刺激了她体内潜在的某项机能，骨髓极速造血消耗掉了她原本体内就不多的水分。即使现在有外部的输血，在体感上也是无济于事。
啊啊啊——好想喝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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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购买的水在之前已经喝光了。谢莹还有购买点，但万一这些点在之后还有更大用处呢？
“……那个，小莹啊。”虽然不知道病房里为什么会出现黑白象棋，但唐文礼看着那些棋子，莫名将棋子的颜色跟谢莹身上的衣服颜色联系了起来。
不赖他多想，《断罪》本就是充斥着黑白元素的游戏。许多场景、道具，乃至审判官的服饰，都广泛采用了黑白双色的设计。
“在你进来以后，《断罪》没有给你发初始服装吗？”
唐文礼身上的衣服，就是游戏发的初始服装。衣身宽大，利于逃命，还有点像囚服。所有人基本都这样。
谢莹身上是有特殊元素设计的的黑白裙装，领口还有着黑色的蝴蝶结。这样的裙装不利于在各种模拟场景内求生和跑动，更何况谢莹还有着和裙装配套的黑色低跟鞋，让她看起来像个……跟恐怖血腥环境格格不入的小女孩。
刚想完那些，唐文礼就在心里感到后悔——谢莹本来就是小女孩啊！
她这种女孩子正处于最爱穿漂亮衣服的年纪啊。难道身处这个不正常的腐烂社会太久，自己也被它摧残到连这都觉得不正常了么？
“啊不……唐叔的意思是，根本无法想象你这种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姑娘也会进到断罪里来……”
“你觉得好看吗？我也觉得很好看。”
谢莹闭上眼睛微笑起来，眉眼柔柔的，弧度正符合她这个年纪。
她从没穿过这种好看衣服，不管是在之前的原生家庭还是在后来的实验大厦里她都穿着最简单没有装饰的白衣服，偶尔会换上实验护服。谢莹搓着实验护服上的绿边，心想着绿边再多一点点。
不过现在这身确实不是她进来之前所穿的服装。在谢莹于那间手术室睁开眼时，她就已经被换上这样的衣服了。「国王」似乎想让她穿得好看一点。
“这就是《断罪》给我的初始服装了……”
唐文礼背后一寒，听见谢莹幽幽地说，“可能是某种……制服吧。”
“休息一会儿吧，唐叔。醒了之后我们上二楼。”
医院一层的怪物虽然看着厉害，但全部都是最低级的伪人。虽然唐文礼这种生活在正常社会的人类会被吓到，但熟悉内情的谢莹知道，它们根本就不够看。只是用来放在一层筛掉那些能力低下的玩家罢了。
类似于实验大厦越往上越高级的规律。到了二楼，高级的伪人才会开始出现。
……真正与人类难以辨别真假的怪物，马上就要现身了。
与之相应的，二楼的人类npc按照规律也会提供更准确的关于求生的信息。只是需要将他们仔细与高级伪人区别。
“从人类npc口中套出答案”，便是通关线索。
谢莹安慰安慰听到上楼便被吓得不行的唐文礼，“放心吧，二楼的伪人还长得更好看一些、普通话还说得更标准呢。”
……唐文礼总觉得谢莹仿佛真在这里住过似的。这里就像她家一样，其他人早被吓破胆了，但她一开始就游刃有余得在自家地下室里刷牙。
刷完牙再跑到顶楼吃个早饭，顺便再跟人皮还没捏好的同伴打个招呼。
9. 伪人在内（7）
现在是晚上19：03分，走廊上继上一次开灯后已经多出了两具尸体。
病房内准备接着去下一层的人必须抓紧休息。绝大多数的伪人也是需要在晚上睡觉的，22：00–4：00的这个阶段，不说没有轮班的伪人，但那些在走廊上巡视的怪物会少很多。
谢莹闭上眼睛，浅浅睡了三四个小时。
她并没有休息得多好，不知是不是受到深入探索游戏的影响，鸦人曾为她做的思维连接对她的影响越来越深了。闭上眼睛，就能听见《断罪》中那些曾陨落于各种他人所犯罪行的哀魂的哭泣。
而那种致使死者们哭泣的罪孽也并不仅是由个人造成的。谢莹漫步于无数的哭泣之中，仿若置身一个巨大的回忆场，渐渐的，对带有复仇意味的《断罪》有了一个更深切的认知——
它想审判的，绝不仅仅是那些犯下罪孽的个体。
那么，这场盛大的审判，最后又会带来什么呢？
自己又会在这场审判中发挥什么作用呢？
“……”
谢莹迷迷糊糊睁开眼，“老唐，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好多人在跟我说话。”
“你是不是痴魔了？”来到游戏后一觉都没睡好过的唐文礼顶着对黑眼圈，只觉对将到来的大逃亡生无可恋。
但现在不是让他们花时间缓过来的时候了，现在外面伪人最少，是跑到二楼的最好时机。
一声灯亮声过后，联通东西两侧的吸顶灯全部打开。世界亮堂了起来，而病房内的两个人——
“跑！”
谢莹拎上斧子拉门而出。这斧子在太平间里她被装上运输床的时候就被老唐出于不放心放她床上了，至今没因一路奔逃被从床上甩下来。几十年没锻炼过的老唐用不顺手，还是得她拎着才行。
她一路顺着过道摸到上楼的安全通道，安全通道门是关着的，于是便跟唐文礼示意先躲在门的两侧。在跟打好手势做好接敌准备之后，唐文礼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拉开了门——
开门便是一张非人的脸。两个眼睛周围没有皮肤，成了一对血坑。谢莹一斧子砸到它脸上，血溅了唐文礼满怀。
“……”
……喔喔喔……好、好好、好凶悍！
他还是老老实实跟在女侠身后，当一只辅助弱鸟吧！
谢莹一只穿着低跟鞋的脚踏上楼台，注意到安全通道内没开灯。
莫非所有上楼通道都是这个状态？那以后呢，以后再必须在这种灯灭状态下行走该怎么办？
思绪微微一动。
“唐叔，带上那只死伪人！”
“啊、啊啊啊？？？真的要我带上它么？”唐文礼注意一眼地上那只血腥模糊的玩意儿，那玩意儿端出去都要打上马赛克。
“真的。带上它吧，以后肯定对我们有用。”
花了点儿时间将伪人拖上二楼。谢莹临进楼前捂了捂腹部，腹部重新有了一点开裂。
伤口又在渗血。她知道身体内那种变异般的自愈能力肯定是不能再用第二次了，虽然很强大，但也同时剧烈消耗折损着她的身躯，再出现一次她肯定得被耗死。
当与之不相符的能力出现在人类身躯上时，越是强大，便也越是脆弱。
谢莹一刻都不再多等。她开门望灯，顶灯却骤然在这一瞬间熄灭，也是在同一时刻，对面病房玻璃后出现了一个正望向她的男人。
病房里的都是活着的真人。短发戴眼镜男双手扒着玻璃看着她，满面都是对有人居然能活着踏入二层的惊恐。
——怎么可能！一层那些原罪值低初始能力也低的家伙，怎么可能有能活着上来的！
他们不该都是为自己垫背的炮灰、死后散尽原罪值来供养自己的养料吗？
难道说，那个穿裙子的女孩是个伪人？
可他转眼就确认谢莹是真人了，因为谢莹望向他的眼神冷冷的，半面面容上沾满飞溅的伪人的血。伪人是不会杀死自己的同类的。
伪人，也不会这样冷淡地一只手拽着死去同类无力的胳膊把他拖进病房里。
这表现得不像个新玩家普通人类，新来的女孩绝对是特别有能力的那种人。
不可数的担忧和畏惧一起抓住了谭林的心，最后全转变为焦躁。
二层的伪人只要不出病房其实都还不算恐怖，他本来是在这里等着其他玩家都死了来混日子的。谭林的初始能力是食物，只要不被各场审判中的怪海抓住怎么都饿不死。
其他真人全死完了，他自然能通过《断罪》的“固有规则”来清空自己的原罪值永远逃离《断罪》。
——可现在却出现了那种狠角色新玩家！
他们会不会抢自己的资源？他们会不会在伪人不出没时通过谋杀自己来降低他们的原罪值？
老唐在进入挨着安全通道的那间房间后立刻锁死了房门，带着警惕观察着外面，对谢莹说：
“你要小心这里的玩家。刚才对面的那个人，很有可能会想办法过来杀你。”
“嗯？为什么？”
“因为杀你会降低他的原罪值。《断罪》里最基础的机制就是原罪值机制，杀死一个拥有原罪值的人，自己就会降低一部分原罪值。对方原罪值越高，自己降低的就越多。”
所以，在《断罪》里造成最大威胁的有时并不是那些审判官，而是自己身边那些虎视眈眈的玩家。
“不过原罪值也是有一定降低限度的。当自己的原罪值降低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杀死别人减少的原罪值会极大幅度地减小。到那个时候，就只能通过不断杀别的玩家来降低自己的原罪值了。”
而每活着通过一场审判，原罪值则会增加。这并不会使能力得到强化，只是增加了审判官猎杀你的权重。
——颇为矛盾的规则。在审判游戏中犯下谋杀罪孽之后，原罪反而减轻了。
“嗯。我知道了，唐叔。”
谢莹的声音淡淡的，专注地盯着眼前之物。
“不过现在，我想我们需要换间房间了。”
唐文礼顺着声音紧急回头，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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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内侧看见的是——
数以几十条计堆叠在挂式衣架上的白衣服，有一些上面沾了大量的血。听诊器放在衣架旁边桌上，摆放位置合乎常理，末端弯折得恰到好处。
这里不是什么病房，而是——
用普通病房改作他用的、伪人医生的问诊室！
【欢迎来到特殊高危场景：伪人医生的问诊室】000不合时宜地蹦出一条提示。
【身处此场景时，请注意外面的开关灯情况哦】
怪不得灯灭时期问诊室里会没有伪人，他们全都出去“查房”了，等到灯亮时刻才会回到这里正常工作。
这里的伪人智力确实更高一些，他们知道灯亮时某些病人会趁机跑入其他病房中来，所以保留了普通房间的外形试图来迷惑他们。等那些真人进来，便是山羊跑进了狼窝。
对于谢莹和唐文礼来说，他们现在需要像在走廊上警惕关灯一样随时警惕即将到来的开灯了。出门入门皆是危机，这一步要落下的棋子，无论怎样都是死局。
但——注意到了从本层开始病房内出现了带水龙头洗手间的谢莹，想到了另外一种方法。
她不向唐文礼作过多解释了，迅速从衣架上抽出两条带血的白大褂，一条自己抓紧套上，一条交给唐文礼，随即从洗手间里接过一桶冷水，想都不想地从头灌到自己身上。
“噗——呸呸呸！”跟着她照做的唐文礼虽对此产生疑问，但也没有多问什么。跟着谢莹做总是没错的，他们现在保命要紧。
——等会儿要过来的可不是单个伪人，是成群结队上夜班的伪人啊！
谢莹在他们拖进来的伪人尸体旁屈膝下蹲，刮掉他身上的体表粘液和血液抹在自己身上的白衣服上。这样可以暂时将自己的气味伪装成他的气味。
这具伪人尸体他们这次肯定是带不走了，现在就让它发挥作用！
长廊那边已隐隐约约有脚步声，“医生们”即刻就要返程赶回这里。在距离灯亮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谢莹拉上唐文礼，踏出了那间伪人办公室——
没走几步时，一群个子高矮不一的“医护人员”迎面而来。
浓墨似的黑色之中，它们像一座座攒动的山。
谢莹当即便不再走动了，走动会提升她的体表温度，增加被识破的可能。她保持着站立姿势僵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如一尊石头。
一整队医护人员路过他们二人。脚步声错落不一，如阵阵鼓点。
走在领头位置的那位，在观察到不一样的同类后，忽地放慢脚步不再向前。
谢莹屏住呼吸。伪人慢慢、慢慢来到穿白衣服的女孩身旁，从侧面踱到身前，再缓慢踱到身后，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有着人类面孔的黑发女孩子在它逼近时没有什么异样，换作一般人类，早被它吓破胆了。
跟在后头的唐文礼死死咬紧牙关，努力不让一丝恐惧泄出齿缝。
来自死亡的恐惧深渊一般攫取了人类的心。只见伪人绕过更加不好辨别的谢莹，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
10. 伪人在内（8）
然而前头的同伴像是等得不耐烦了，发出催促他赶紧回到工作地方的低声呜哝。
伪人医生扭开头，仿佛最终确认这两个都是无害的同类一样，跟上它原先的队列，在后面慢慢悠悠随它们离去。
不知是不是快要到“工作时间”的原因，它们没功夫耗在辨别人类身上了。
灯光全部亮起的那一瞬间，最后一个伪人刚好进到他的工作地点中。走廊上的人类一刻都不敢停留，加紧步子开门冲进了最近的一间空房间里。
“呼……哈……”老唐急促剧烈地大口喘息着，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他刚刚差点就要命丧于此。
这一间的桌上有装满水的花瓶，谢莹走过去提起来，将花瓶里的水全灌进了嘴里。
她在好几个小时之前就渴坏了。
谢莹身前是窗。在一楼的时候房间窗户完全被不可视的灰色屏障笼罩，那里的空白房间比起病房更像是禁闭室。她原本猜测到了更高楼层时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现在看来，除了房间变得更高级了，窗户完全没有什么两样。
封闭建筑中的“窗户”，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从医院里看不见外面景色，能看见外面就说明有一分逃生的可能。谢莹试探着触了触周围窗户，发现窗户都被封死，拿板凳用力砸，结果眼前居然蹦出一条提示：
“请勿损毁游戏内物品，否则将计入警告。”
“……”
“哎呦、哎呦！”
刚刚那一声砸玻璃的巨响吓着了正在听今日广播的老唐，为了平抚自己情绪，他调整收音机的频道，将原本规规矩矩的女声换成了悠悠扬扬的歌曲。
“……璀璨群星犹如浪漫灯塔……我们漫游在天河尽头……”
谢莹走到收音机旁边，静静地蹲下来一起听。这首音乐很好听，唱歌的，是个声色极佳的人。
“这是什么歌呀？”
“是这几年最火的流行歌啊，你没有听过吗？”老唐对她没有听过这首歌感到惊讶。这首传遍每个区块城市的流行歌由知名偶像演唱，在A101区最顶尖的繁星聚光舞台上演出过，几乎每个在城市上学的青少年都能轻易哼出它的调子。
虽然现在青少年——尤其是年轻女孩，每年都在急剧减少就是了。
谢莹发出长长表示否定的嗯声，同时摇了摇头。
“我11岁之后就没出过大厦了。我姐告诉我外面有很盛大的演唱会的时候，我在培养箱室旁边的过道里跟隔壁组的男生打架。”
那个欺负其他人的孩子比她高上一头，手臂上肌肉也比她更多，但被她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任她打。
“……”唐文礼说不出啥了。谢莹这孩子，果然从小就厉害！
谢莹回忆完之后，突然对唐文礼一直以来的一个行为产生了疑问：
“对了，为什么要一直随身带着这个收音机啊？”
如果在走廊上时不小心放出声音，那些伪人会被吸引过来的。
从她第一次在太平间门后见唐文礼开始，他就在腋下夹着那个收音机，灰色的铁盒似的，边角圆圆的，一直被他好好的放进外衫下的衣服里。
“……嗨……这个说来惭愧，当时心想着反正无论如何都是死，还不如带个收音机播个歌安慰一下呢。虽然型号老得不能再老了，但拿来听听我们B32区的乡间小调子也不错……”
老唐摁在收音机上面那些按键上，再调试它播出的音频。灰色铁盒放出的音乐一下子就变成颇具有地方特色风格的小调。
老唐顺着那些小调摇头哼哼，仿佛又回到了来城市里上学之前那些摸着腌白菜和粉丝条哼着歌的乡下时光。
那天乡间的阳光可真热烈呐。妈妈也回来得很早，在那条土黄色的路上骑着旧自行车，车篓里还装着新收下来的白菜。自己坐在凉席床边腌着白菜，听到自行车铃就抓紧跑了出去。
谢莹也闭眼听着那首小调，在句句歌词之间，突然发现了其用语和自己所在地区不同。
B区所使用的官方语言跟A区是不一样的，老唐跟她说的也是不同的语言，原来在游戏里有着让玩家和npc说出的语言自动共通的功能，她一下子就理解为什么不同伪人能听得懂互相所说的话了。
“……那时我们在土地有限的区块乡间里吃不起肉，连真正的水果也吃不起。白菜是我们唯一能享受的真蔬菜，我们每次看到妈妈买白菜回来都特别高兴。”
“后来我励志让妈妈弟弟过上好的生活，就一个人去城市里打拼，花了二十年逐渐从那些大权贵们手底下谋了个银行行长职位……前些日子我被他们示意给新出的七选一政策投了赞成票，结果惹毛了跟他们利益冲突的政敌，那帮人开始派人追杀我，我老婆也因为我投那种政策大怒，再加上要躲避追杀，我们离了婚。”
“前妻把女儿也带走了，我女儿走的时候喵喵叫着，趴在她肩膀上回头看我。那天下着小雨，心里真跟被针扎了一样，想着世界上最不是东西的就是我……”
“……你女儿是只什么颜色的猫？”谢莹忽然出声打断问道。
“就是那种狸花猫，你知道狸花猫吗？就是那种挺胖的肚子下面有袋子的那种……”
“我们家大胖丫头在街坊邻居养的猫里面是最……”
唐文礼忽然也不再出声了。他顺着谢莹的视线向房间内侧望去，看见了最里面蹲在桌上的——一只黑猫。
一只戴金色领牌的黑猫。
黑猫在他们注视下伸了伸懒腰，优雅且悠闲地舔了舔爪，随后沉稳一跳，踱到了谢莹身边。
“猫.....?无限副本里会有猫吗......”
唐文礼怀疑那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压根儿也没见过猫，她都没怀疑这里为什么会有猫，就亲切地顺那只求蹭小猫的心意摸上了那只小猫头。
但谢莹清楚这肯定不是伪人养的猫，根据“优秀的伪人会在家里养一只猫咪，这与普通人类无异”，能够养猫的伪人肯定不管在样貌上还是行为模式上都已十分接近真人，甚至语气也和真人并无二般。这种级别的伪人不可能出现在二层，只会在更高的楼层里。
嗯……那种级别的伪人，和这一层的家伙们不是一种货色。
这次000居然没有给出提示了。看来黑猫的出现并不属于任务范畴。
谢莹举起黑猫，认认真真辨别它脖子上面长方形牌子刻着的字。
“【芙丽露
——喜欢被舔毛】”
在上面大写的类似于名字的字母后，下面那行又用小字添了条注释。
在唐文礼还没看明白那行小字是什么意思时，谢莹已经抱着猫舔上去了。
“哎哎哎！！！”
老唐急忙从她手中夺下那只猫。
“不干净的啊！！”
这丫头怎么回事啊！作为一个正常人类，他很多时候都弄不清楚她的逻辑！
谢莹伸伸舌头，其实她也没有真的像猫舔猫一样真的给芙丽露舔毛，只是轻轻触了一下而已。
“不要轻易去模仿上面去写的事啊！”
“知道啦……”
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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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再仔细观察，那只叫【芙丽露——喜欢被舔毛】的黑猫在他们说话期间一个转身消失掉了。不一会儿，另外一只体型完全相同的黑猫新出现到了房间里。
这只牌子上写的是【芙丽露——喜欢吃鱼骨头】
这次就算他们想按上面写的模仿也做不到了。翻遍整个医院他们肯定也找不到一条鱼骨头。
跟喜欢被舔毛猫不一样的是，鱼骨头猫叼着一枚不大不小的黑色蝴蝶结走到了谢莹身前。它抬起头向谢莹示意，两只圆圆的金色眼睛都睁大了。
……这肯定是在故意卖萌啦……以前有小小的实验生物想求她抚摸的时候，也是这么看着她的……
谢莹接过蝴蝶结给小猫系在后颈上，顺便揉了揉它的耳朵。
“喵呜——？”黑猫跟摸不着脑袋似地在原地追着尾巴转了几圈，又跑走了。
紧接着，每隔一会儿，都有不同的但完全长得一样的黑猫来到谢莹身前——
【芙丽露
——喜欢玩咕噜球】
【芙丽露
——喜欢小羽毛】
【芙丽露
——吃饭吃得少】
【芙丽露
——不喜欢和佩佩待在一起（容易和佩佩打起来）】
……
这样，林林总总陆续共来了16只黑猫，所有的黑猫都长得一模一样，每只都不胖不瘦。不靠脖子上那枚金色名牌，第一次见它们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它们谁是谁。
它们还有着同一个共性——都叼着一只黑色蝴蝶结来见谢莹。除了第一只猫似乎是个忘事的小迷糊和她没有收第二只猫的蝴蝶结外，谢莹总共收到了十三只蝴蝶结——最后一只猫匆匆赶来，嘴里叼着一只，脖子上挂着一只，弯弯的长尾巴上还系了一只。现在，谢莹收到了16只蝴蝶结了。
她捧起最后一只“芙丽露”，重新仔仔细细地端详着。
“怎么回事，这里有这么多只同时叫芙丽露的猫?”
老唐一边摸着头一边觉得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游戏给每个玩家都准备的特殊场景吗？可那些猫为什么只亲近谢莹只给谢莹送小礼物？
歧视他吗？？？
“坏了，我们忘记看它们是小女猫还是小男猫了，说不定在性别上有什么不同？”
“不用看。她们肯定都是女孩子啦。”
谢莹捧着最后一只小黑猫一动不动。
“小莹，你现在在想什么？”
“嗯……我在想，是不是还有16只同时叫露丽芙的白猫？”
“16”这个数字倒真和棋盘上那些黑棋数目匹配得上，也验证了她之前有关于棋局和整个《断罪》对应的猜想。
既然16个黑子出现了……那么绝对有对应的元素。
只不过，并不确定会不会在本场审判中出现。
谢莹摸出那枚之前从棋盘上拿出来的国王棋子，心里微微一动。
那盘棋的走势是在用她和叶千寻之间设下的特殊规则在告诉她信息，那么，姐姐是否就在本场审判中？
至于“芙丽露”……谢莹总觉得这是某个人是为了区分她长得完全相同的几只猫而给它们做了不同的名牌，但由于占有心太过旺盛，所以在每一只的牌子上都标了她的名字。
像个可爱的年龄很小的小女孩。
但16只猫都来过一遍之后，那只戴魔术帽的黑猫也没有出现。
在最后一位芙丽露女士消失后，外面的那一位才敲了敲门：
“203床，我们来查信息了。”
11. 伪人在内（9）
【任务提示：识别伪人。奖励：真正人类提供的关键信息】
门内女孩示意老唐不要动，之后自己只身前往房门窗口后查看。
老唐这才注意到，这扇门的房门窗户做得要比普通医院的大上许多，简直是特意为了方便门内人观察外面而设计的似的。
也告诉了门内玩家一个信息——本层就是要仔细观察，如果不小心放了假人进来，你就自求多福吧。
谢莹透过窗口仔细确认着外面人是否与「人类」不同。
眼睛无误、手脚无误、声音无误……
但她戴着口罩。还是个医生。
“摘掉口罩张开嘴。”女孩冷冷开口。
门外白衣人士照做。嘴里确实是整整齐齐上下两幅的单排牙齿和一条光滑的好舌头。
确认无误，放她进来吧。
「医生」npc笑盈盈进了房间。居然和太平间里运尸体的护士长得一样……《断罪》是没钱制作第二张脸了么？谢莹心内吐槽道。
“最近医院内出现非人生物，如您遇到，请及时拨打保安电话求助。”
医生小姐放下葡萄糖和止血药物后，给出了这么一句关键信息。
“请记住，保安电话是——”
她还没有说出那串数字是什么，就跟npc似地平移出去了。
哦，对了，她真是npc。
正准备撕床单记下号码的房间内二人组：“？？？”
该死的！这意味着他们还要等待下一个「人类」npc的进入，谁知道在那之前会来多少假人类？
唐文礼烦躁地揉揉头发，谢莹倒是冷静——下面那些等待他们辨认的「身份不明人士」，跟自动不会让他们等待太久似的，一个两个的马上就来了。
两个鼻子一只眼——
“滚！”
一个鼻子两只眼——
“gu——哦不是，举起你的手来！”
“怎么有三只手啊！滚！”
身材圆润的男护士：
“泥耗，窝跟塔们都不亿样——”
“人话学得太不标准了，滚！”
佩戴爱心标识的护工：
“咕噜噜噜噜……”
“……”
直接装都不装了是吗！
……
身上疑似染着大量不明血液的医生：
“把手举起来！”
“没让你把脚也举起来！”
一番酣畅淋漓的辨认下来，终于又有一个真人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内。来人身形对称、五官周正，四肢齐活，一身保安制服还算整洁。
“我们的电话是3312–2133，如果遇到问题，请及时给我们打电话呦～”
说完没忘向谢莹抛个媚眼，像个鬼魂一样地平移出去了。
“……我们这到底是什么医院呐，不会是精神病院吧？”老唐一脸嫌弃地瞥着刚出去的那人，心想现在这么不容易找工作了这种流里流气的人居然还能找到工作。
——不对呀，那个保安说要给保安处打电话，可他们现在也没有电话呀！
“整个医院只有一台电话，存放在最顶层院长办公室里。”
谢莹打着手电筒在黑下来的病房内看地图，折叠地图打开，上面赫然用红圈标着顶层的某个地方，还用字母在红圈边拼写出了“电话”两字。
看来这个顶层他们是非上不可了。
“整个医院一共有五层……这医院居然这么小的吗？”
“五层医院已经算小了吗？我跟你们这些可恶的有钱人拼了……”老唐心内欲哭无泪。
在B2区，就算是城市里的绝大多数人也只去得起那种一层的私人小诊所看病。那些大医院那么豪华，有些连建筑外层都使用了昂贵无比的防腐蚀纳米材料，可那种地方只有贵族阶级才排得上号。
“医院外面那种细密光泽就是贵族的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句话已经成了包括全部B区在内所有区块的共识。那种由昂贵材料在阳光辉映下所反射出的柔光，就像华贵的珠石，无论如何都只能落到富人手里。
但到了现在，医院小却是一件好事。
“这就是我被车撞后被送进来的医院，没想到它直接成了本轮审判的虚拟场景。”
谢莹拿着手电筒确认再三，标出了到达有电话办公室的路径图。
这栋医院在楼梯上有着特殊设计，他们每上到上一层后都必须穿过一整条走廊才能去到通往再上一层的安全通道阶梯。设计师的初衷便是让所有玩家最大程度地接触危险——
——那个损吊玩意儿。老唐暗自用最没素质的恶毒语言骂道。
活该那玩意儿出恭掉进屎坑里，出门被那些多到抓不完的犯罪分子拿小刀扎。
不过。他忽地又注意到，谢莹的手电筒跟地图又是哪来的？
“哦，在你还没来的时候，我从负一层一个被伪人杀死的家伙身上顺来的。”
他现在还躺在你进来时扶的那张床上呢。谢莹没敢告诉老唐。但老唐立刻就猜到了，联想到太平间里应该是那会儿才刚死的那哥们，脸色一瞬间发白了。
现在是半夜12：13分。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今夜应该就能逃出去。
“叩叩叩”
门又被敲了敲。这次，外面的会是谁呢？
“是我，我是你们同层的玩家啊。”
那名他们刚上来时看见的名叫谭林的玩家哆哆嗦嗦着，请求道：
“我刚刚想上楼来着，刚才外面怪物很少。但现在我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有怪物过来……可以让我进去吗？我保证不会对你们产生任何威胁。”
他举起手，示意自己没带任何武器。
老唐寻思着同为人类总是要帮一帮的，于是轻轻启开门。门开启了一条缝隙——
“放他进来干什么？！”
唐文礼匆忙回头，只见刚还在看地图的谢莹瞬息之间就出现到了他跟前，死死按住了那扇门。
“可是他是真人？？”
“他两只手的朝向是相同的啊！”
一模一样的两只“右手”——唐文礼一瞬间就后悔了！他后悔刚才走在前面没让谢莹先看，更后悔自己还没仔细看清就给“他”开了门！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寄生虫似的触手已经伸到了房门内来，末端还有着蜗牛似的眼睛。这门彻底关不上了，两秒之内想不出对策，伪人就会加速撞进来。
又一次撞击过后，他们两人加起来也堪堪往后被震得退了退。
谢莹从门上离开，让唐文礼暂时独自守住门口。她转回屋内将斧子拿过来，在伪人破门而入的一刹那，照着脸面劈了上去。
“噗唔唔唔——”怪物受痛，头上背上各个地方的肉色触手从人面皮后钻出来包住斧头，像无数钻出来的蛔虫。那张人脸扭曲着，失去血肉支撑后迅速瘪下去，如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
斧子彻底陷进它粉色的身躯中，谢莹再怎么使劲拔也拔不出去了，索性放弃这把武器，趁着怪物吃痛后退时毫不犹豫关上了门。
“嘭——”被大力阖上的门板在余波中轻微震动着，好在锁舌已经锁住，不必再担心外面怪物闯入。
“小莹，这……”
惊吓呼吸之余，唐文礼愧疚无比。他们现在没有武器了。
谢莹却在短暂平复之后轻轻用手背擦了擦脸颊，“没事，唐叔。我们马上就上三楼吧。”
外面的灯开了。门外又好死不死地响起叩门声：
“你们好，我是谭林……”
怎么又是这个货！
“反正这一层也快没有其他人了，我们不如组个队什么的……反正你们应该没有什么有食物能力的人，现在应该出来感谢我吧？”
谭林本来还是中气不足的，但话说到一半猛然想到他占优势，于是顿时又信心满满。
他在透过门窗看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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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下藏了刀。这刀是他前两天从一个快死了的老头子手里抢过来的，看来今天就能发挥作用。
谢莹：“……”
老唐：“……”
谢莹快步上前打开门，一脚踢掉了他手里的刀。
刀刃掉在地上振出金属脆响，在光滑地板砖上滑出小段距离。
“你们……你们怎么这样！这可是我带在身上最后一把防身武器啊，本来是想我们共用的！”
谭林慌了，企图用大声音占据道德优势，遮掩他原本想用这把刀干点什么事的事实。
——但那个穿裙子的姑娘是怎么回事啊？！她简直像是提前知道自己藏了武器一样！
谢莹呵呵了。开门的一瞬间她就看见那把刀了，只是在谭林眼中快得像是提前预知而已。
就这点反应速度，居然还想抢劫？
她没再理那个不合格的抢劫犯，走几步捡过那把匕首，带着老唐一起踏上去三层的路。两侧病房内，一群小医生小护士等被识破的小伪人抱团瑟瑟发抖望着她，生怕她突然打开病房闯进来。
虽然被识破后没说不能再接近识破他们的人了，但这位……在特别场景“病房”之外确实不是他们能惹的主。
谢莹从没感觉走得这么顺利过，虽然前几次穿走廊也没出什么事，但这条走廊就是特别明亮特别宽敞，顺得就像车辆纷纷为她让开的马路。
老唐跟在她身后，觉得自己像走在挥挥生风女王背后的小弟。
*
【温馨提示，温馨提示：三层病人已全部进入休息状态，本层不再开灯，请一二层病人谨慎考虑是否进入】
【温馨提示，温馨提示：三层病人已全部进入休息状态，本层不再开灯，请一二层病人谨慎考虑是否进入】
【您的安全是我们考虑的第一要务，祝您探病愉快】
一踏进医院三层，不光手腕上显示的浮空页面发送出这两条信息，连整层的广播都立刻大喊了起来。
谢莹立时无语了。
还什么担心他们的安全呢，这不是摆明了提醒那些伪人有人进入三层了吗！
果然，在广播响起的同一时刻，不同角落的缝隙里钻出了扭曲的黑影。
谢莹找到离他们最近的办公室，带着队友一起钻了进去。所有医生都在查房，反倒说明他们开灯时的工作地点是安全一点的，在这里，他们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改怎么从那些医生眼底下溜出去。
“老唐，还记得我们之前套上伪人衣服穿过走廊时候吗？”
“记得，不过那个的原理是——？”
「如您出现心跳高于每分钟20次、体温高于27℃等异常状况，请及时为医生开门」——这是一开始的广播提示。
“只有极少数种类的伪人拥有能在黑暗中辨别人类的视力，他们分辨人类时，更多依靠嗅觉和体表温度感知，还有一点点的听力。越高的温度、越强的人类气息，越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凉水覆盖在身上可以迷惑他们的热传感系统，伪人的衣服可以阻隔我们的气息，不过只在短时间内起作用。”
所以——
谢莹望向办公室里层层叠叠挂满了沾血白衣的衣架。
他们需要更多的白衣和凉水。
三层白大褂套在身上，谢莹挑了红色血迹最多的那几件。这层看来已经死了不少人，每件上面几乎都沾了小半身血液。
怪不得广播通报的是【病人全部处于休息状态】，这么看来，这一层的真人全部死光了也极有可能。
“小莹啊，你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我是说，你就没想过那时被发现了该怎么办吗？”听到伪人辨别人类的原理后，唐文礼至今仍感到一阵后怕。
“被他们发现的话，那就跟他们爆了呗。”
反正不那么做的话也是死路一条，骗骗伪人反而还有一点生的希望。
谢莹打开卫生间的门，迎面赫然是一具尸体。
12. 伪人在内（10）
那是一具几乎已僵硬完全的人类尸体，吊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四肢均已下垂。谢莹手电筒的光照射过去，在他身上照出一片光亮半圆，他低垂的头颅埋在深黑的阴影中，面容五官均看不见。
应该是跟他们一样想到躲在办公室的可怜人，只可惜不知是因为缺少食物过于绝望、还是伪人曾长久缠绕在他门前让人觉得毫无逃生可能，这个可怜人就这么自杀了，匆匆自己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老唐赶过来看见了，忍住没有干呕起来。
他这几天看了太多这种景象了，有逃跑途中惨死在走廊上的，有忍不住在房间里结束自我的，还有一些，选择突破人性强硬闯进别人的房间，一楼病人的原罪值本来就低，他们以为再降低一点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其实伪人没有杀死多少人，他们更多地，还是死在自己或自己的同类手上。
谢莹那孩子把尸体放了下来，让那人好好地平躺在地上，将他的双手折到胸前互相握住。
这孩子有时候还挺有人情味的嘞，凭这两天她吃伪人和说的那些古古怪怪的话，他本来还以为谢莹会冷漠地无视掉这具尸体呢。
说起来，谢莹身上的疑点真是太多了。一开始他认为谢莹是不小心犯了错闯进来的小姑娘，后来他以为她是作为跟那些怪物共处同个地点的同伴而误闯进了这里，但接近一天时间相处下来，这姑娘跟他想得越来越不一样了。
这姑娘身上的非人特质表现得越多，他就——觉得她越像伪人。
谢莹是伪人吗？还是说她是最高级的那种？《断罪》安排最顶级的怪物出现在玩家身边，就是为了让他们在误认为开始有转机的时候再陷入至深的绝望？
不，那些都不重要了。唐文礼甩甩头，挥散掉突然萌生的恶意。
他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刚刚也掉进了名为绝望的人性陷阱，这是不是就是《断罪》所期待发生的呢？
那孩子合上手掌闭上眼睛，念了两句从不知道哪本书上看来的颂祷诗。“为死去同类感到悲伤是人类的共性。”她说，像是在说给她自己。仿佛在强调自己是人类一样。
随后，他听见谢莹又说：
“不过，在自己面临生命威胁时，还是在死去同类身上搜刮一点儿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吧……”
唐文礼：“……”
又来了！奇奇怪怪的这孩子！
谢莹早发现了一个疑点，死者上吊的绳子是从天花板上的洞中穿过去的，这里又没有任何让能天花板破洞的工具，那么那些工具现在存放在了哪里呢？
她搬来办公室一张椅子，照着椅子够上洗手台再触上天花板去，手指一摸，在天花板的洞里摸到了一把剪子。
不光如此，还有一包棉线跟一个充满着硫磺味道的小盒子。
老唐接过那个小盒子：“这不是火柴吗？文明迭代之前的东西了，连我们那里现在都不用。”
没关系！有能点火的东西就可以！
谢莹一下子欢乐起来。她想起在大厦里那间图书室里读过的，人们有了火就能驱散野兽，有时候最平凡最常见的一点光亮，反而能给人最大的安全感。
她拿出火柴擦擦盒子上的磷印，“擦”的一声过后，小小的火焰当即在小木棍上蹦了出来。不光是她，连唐文礼也很久没有见过这种有热度的光亮了。
“要是有个沾满了煤油的大木棍就更好了……”
谢莹拿出小刀给那具尸体放血，约莫30多岁的一个中年男性，血液差不多都凝固了，在胳膊上放血几乎放不出来。无奈之下，她只好切开那人的身躯，将还没完全凝固的血液涂抹在自己和队友的白大褂上。
半身白衣都被染上了属于真人的血液，脸上也要泼洒一点。
有点儿恶心，但都沦落成现在这样子了，就别嫌弃了吧。
……她又想起了可恶的叶千寻。等到她找到她后，一定要好好地把所受的苦全告诉她，再往她身上抹泥巴。
她哪吃过这种苦呀！
他们还在室内发现了一截伪人的肢体。想必是厕所里那位勇士在这里和伪人发生了一番搏斗。
大量人血加上少量伪人血，这样才最逼真。
谢莹瞟瞟门窗外。门外有黑影扫过，现在出去似乎不太安全。
突然对很久之前唐文礼提到过的一句话产生了问题：
“唐叔，你的初始能力到底是什么呀？”
“是……是炸蛋。”
“很好啊，现在就丢出去吧，吸引一下它的注意力，我们趁机溜走。”当然，她是开玩笑的。能力是很珍贵的，不到最后的关键时刻，可不要轻易这么做。
“不、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是炸蛋，不是炸弹啊……”
“……啊？？”
唐文礼拿出一枚圆圆的蛋。欲哭无泪。
“看，就是这个。虽然以后应该是可以爆炸，但我现在能力还没有来得及发展，完全不够引爆它啊！”
于是，就只能当作普通蛋来吃掉了。
“……”谢莹突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吃的鸡蛋，觉得能力是普通的鸡蛋也不错。
意外总是突如其来的。
出来时有怪物出没。道道如山般的黑影重重经过他们身边，浓黑为那些怪物的身躯蒙上未知阴影。唐文礼总觉得这些怪物有些高大过头了，和一二层看到的那些都不一样。
更加……高级的伪人。到了四五层，伪人会越来越高级。
谢莹知道，这是SDD—02，防卫型伪人跟特化型伪人的混合种，超级防卫型伪人SDD—08的前身。身形无比高大，几乎能触及天花板，但作为非完全防卫型只有两只手，没有SDD—08那样全面。
不得不说他们原本的策略确实有效，迷惑了伪人的嗅觉和皮肤感知后，确实有很多怪物在路过他们后没有发现他们。
但问题就在于——
这场景实在太吓人了。一般人在电影院看见这种场景时往往会分泌大量的肾上激素，心跳加快、体表温度升高。覆在皮肤表面上的那些凉水好像越来越不管用了，而走廊却是无比的长。
“怎么回事……这走廊，不太对劲！”
逼真的实体恐怖让他们差点忘了这是在虚拟游戏里，走廊想要多长就多长，没有固定长度限制。等他们发现一个伪人快要发现他们时，已经有一群伪人呈半包围圈渐渐向他们靠近过来了。
老唐咽了咽口水，最大程度压低了声音：
“小莹，我们，要不要躲进病房里啊？”
谢莹仿佛沉默了下，缓缓道：
“没用的。我刚才在过来的路上一直在试，每一间房间都上了锁。”
如果此时向四周望去，会发现几乎没光的黑色之中四处都有隐隐约约的影子在靠过来。渐渐聚拥过来的森蚺们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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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子，只等猎物有点动静就将他们吞入腹中。
“一、二、三——跑！”
听脚步声，一只、两只、三只……六只。六只怪物在追赶着他们，如同靠拢过来的狂潮。
这样下去，他们肯定会死。何况谢莹还有伤，她跑不了多远。
“老唐，收音机带了吗？”
她突然想起唐叔怀里的收音机。唐文礼一把抛过来，谢莹接住。
她打开收音机背后装电池的翻盖，这电池太小了，不够她用。正好她还有手电筒的聚能电池，那个大号的电池——足够她炸了！
将电池底下破开个小口，棉线连着池芯系在电池上，谢莹一把将那个大号电池硬卡在了收音机的电池槽之间，随后引燃棉线，一把丢了出去——
一声爆炸巨响之后，翻滚的收音机带起阵阵火花。那火花还在不断加大，最后烧成了覆盖整个灰色盒子的火焰。
爆炸成功让不明所以的怪物们往后退了一步。任何野兽都惧怕火，这是天然的。
越大的热量和越亮的火焰越能吸引那些怪物的注意力，比起远处跑走的人类，还是眼前热量更易刺激它们的感官。现在伪人们犹如野兽见了火，一边被其吸引，一边忌惮地聚集环绕在其身边。
收音机应该能拖一小会儿，但很快，还是有一个伪人摆脱掉火焰的吸引赶了过来。
它跑得极快，前面跑着的女孩咬咬牙，他们也得加速了。不加速就只能被咬死。
整层楼的廊道在一瞬间内骤然扭曲，分成了岔路口似的两条通道。谢莹和唐叔不需多言，当即分开来跑，就算伪人选择了一边，这样也不至于一网打尽。
腹部的伤口在加速流血。鞋子踏在地上的脚步声掩盖了心跳声，她能听见背后怪物踏在地上的重响。
谢莹很不幸，伪人选择的是她这一边。
长长的走廊跑呀跑，像是没有尽头。穿过无数紧锁的漆黑房间，体力值按照每两秒1%的速率下降，前方——前方就是走廊尽头！只要能到安全通道那里，就还有一丝上去的可能性。
谢莹都已经看见安全通道的标识了！
好消息是，她还看见了放置灭火器的消火栓箱。
她抢过一旁不知为何随意放在箱外的灭火器，摁压开关，白色烟雾尘沙一般向后喷洒而去。灭火器能阻碍伪人对气味和周围温度的认知，他现在被困在白色浓雾中，像瞎子一样。
求生有望！
旁边猛然一声枪响。
一颗子弹穿过玻璃、擦出热风，像放慢无数倍一般击中了她。谢莹清晰听见了自己被击中的声音，世界骤然进入眩晕，在倒下的前一秒钟，她都没有想到这里还有活人。
更没想到，活人还会在伪人追她的时候趁机击杀她。
他一定是想拿走自己的原罪值了，一个被伪人追杀的注定要死的人，不用白不用。
鲜血四处洒在地面上。谢莹的白大褂早在奔跑的时候就被扔向后方用以迷惑怪物视线了。现在，她身上只剩下来时穿的裙装，连衣袖都是短的。
胳膊摩擦在光滑地面上，凉凉的。仍然没有放弃生的希望的谢莹向前爬去，可她用手肘爬了一步，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力气。
白雾在走廊中弥漫，四周静极了，都听不到伪人的脚步声。却能感觉到怪物一步、一步，步步缓慢靠近。
白色大雾中，显现出一对猩红的眼睛。
13. 伪人在内（11）
谢莹从地上撑起双臂坐了起来，到这个时候，她反而不怎么有逃离第三层的心思了。
谢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缓慢走到眼前的同伴。
很痛。她在流血。她知道。血液顺着弹孔源源不断流出来，今天她死定了。
她只是想看看，这个同伴的脸是长什么样子的。
——出乎意料的，一张写满了悲伤的脸。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瞳里流出哀伤，她竟然在一个去除禁锢器伪人的脸上看出了“悲天悯人”的情绪。
灰绿色没有唇形的嘴唇一张一合。
像是在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谢莹一瞬间愣了愣。
她想起实验大厦里的那些时光，虽然每个怪物都恭敬地喊她“大小姐”，但她从没想过有哪些是真情实感的。
就像雏鸟破壳一样，母鸟也从不考虑幼子为何会在第一时间看见她后把她视作母亲。
屏幕之外，「鸦人」望着光屏里慢慢靠近的两个小怪物，长长吸了口烟。
“你怎么确定，去掉禁锢器的伪人一定不会伤害她？那些玩意儿我最清楚了，哪怕你喂给它你的血肉，它也会愤怒地拽掉你的胳膊。”
“那是对你而言。对于谢莹来说，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她也是蜂群的珍宝。”
不远处静默伫立着的国王答道。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设置那个让她失血的任务？”
鸦人又长长吸了口烟，
“我需要创造「芙丽露」跟她接触的途径。在非自己审判官的领域，「芙丽露」是进不来的。”
“你知道的，那孩子的权能是【附偶】，没有她创造的媒介，谢莹承受不了审判官的权能。”
那最威力无比的、也是最令人感到痛苦的权能。当谢莹真正接受她权能的一刹那，她也会真正地成为“审判官”。
小小的光屏之前白烟缭绕，他能透过那看似平静的语调感受到国王的情绪。
浑身璀璨的断罪之王注视着屏幕，视线未曾挪过半分。鸦人问他：
“你觉得呢？如果谢莹在非她自己审判官的领域去命令那些怪物，那些怪物会听她的话么？”
“当然。”
国王想都不用想。
“所有的基因改造物不论处在疯狂期还是平静期都会听谢莹的话。这是正常的。因为它们学会的第一个词汇、铭记的第一个人就是「大小姐」。早在它们诞生之前，它们就跟谢莹有着比你、比我、比其他研究员更深的关联。”
“当蜂群女王要发挥自己权威的时候，所有臣民都会对她一呼百应。没有人能拦住她，哪怕是刀枪和子弹。”
谢莹捂住枪口，冷静地对面前怪物下了命令：
“杀了他。”
庞然巨物应声而动，用巨力撞碎了一旁的病房玻璃。猩红的眼睛变得更加猩红，在阴暗中划过两道弧光。
里面开枪的人类发出尖叫，做梦都没想到外面的怪物会突然打碎玻璃再如悍兽一般跃入病房。这突破了本场审判的规则，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审判中的处决者无视规则直接听从了女王的指挥。
这是女王的命令，他会遵从女王的命令，永远。
而谢莹在听到血肉被撕碎的哀嚎声后，彻底晕了过去。额头重重摔在地面上，但是她爬不起来。
000在她耳边嘲笑她：
“000号，完蛋喽～原罪者，完蛋喽～”
听着真是欠揍。她真想一拳锤进屏幕去。
而在生命力渐渐流失的同时，那个隐约听过的声音却又出现了。
她，或者她们，对她说：
“谢莹……谢莹……”
“我们帮你把血止住……不要睡在这里……”
这次听得真切，没有上次那样模糊。而且，也没有出现上次那样的头痛。
谢莹想要仔细听，想要搞清楚“少女”是谁。她闭着双眼，脑海中却凭空出现一道页面。
“是否选择开启审判官权限？”
醒目而刺眼的蓝边白字。谢莹没有多想，脑中自动选择了“是”。
一刹那间世界寂静了起来。病房内人类不再嘶吼，000也不再嘲笑。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温柔之海，一片——
——粉色的海。
【是否选择“少女”跟随模式？】
【是】
【是否选择全感官感知“少女”模式？】
【是】
不用她自己选，页面自动作出了选择。好像来到了两个世界一样，“少女”页面跟“000”页面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模式。“000”页面枯燥且恐怖，充满了哥特式野蛮风，而“少女”页面却温柔无比。
谢莹当然更喜欢“少女”页面。谁会去喜欢一个欠揍的小鬼啊！
但在选项来到
【是否为“少女”拟定形象】
时，能量却不够了。页面“咔”一声关闭，只留下了还为一团黑影的跟随模式“少女”。
不过这也足够了。虽然没看清任何模式细则，但有页面化身的“少女”在她身边，有什么是不能了解的呢？
谢莹又感到一阵头晕。这是休克的前兆。“少女”自动为她开启安全模式，对谢莹说道：
“谢莹，站起来！到四楼的问诊室去！”
不行……我站不起来了……
谢莹想这么说，但她已张不开口。“少女”却仿佛能读出她内心想法一样，继续道：
“你可以的！我们已经为你开启了安全模式，在此期间你不能使用任何能力但可以自由移动。时限十分钟，在此期间到达任务地点，你就还有救！”
【少女的挽留】任务自行开启，奖励30治疗点。谢莹看不见出现任务的页面，但“少女”自动为她讲解。
怎么会呢？
谢莹活动活动自己的手和脚，发现它们全都能移动。可分明她现在已进入了瘫痪状态，按理说别说上楼了，连走一步都完全不可能。
难道说她现在的身体不是她真正的身体？
谢莹不再考虑了。她现在的体力值是2.5%，意识涣散度是94%，可以拿治疗点去补意识涣散度，最终可以调成意识涣散度75%、体力值13.5%。
和提高体力值相比，还是降低意识涣散度更为重要一点。毕竟体力值没有了只是僵在原地，意识涣散度达到90%了可是会直接昏厥。
谢莹推门上楼，在步步阶梯上看见满地属于人类玩家的尸体。
三层玩家已经是有些原罪值的了，初始能力也更出众，他们有些能力，当然想着往更容易找到逃生通路的四五层进发。
那么，把他们全在楼梯上一网打尽的，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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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怪物呢？
她迈过步步阶梯，开门，碰见了满廊的——
怪物和尸体。
哈，简直像回了家一样！
但谢莹没和那些60层以上的家人们打招呼。反正他们现在也不会动。她还在里面看见了三米高的特攻型01，她的好伙伴，身形跟盖袍死神一样。当然，就算不给他盖上黑袍，他也是真正的死神。
【当前进入原罪者罪值大于40区域，请谨慎】
和前三层提醒规则和怪物危险的提示不同，切换成“少女”页面后，提示反而变成提醒她小心原罪者的了。
“越强的审判官越能应对拥有更高能力的原罪者，唔……”
少女没敢说出那句“系统给你发这条提示是因为你审判能力不够”。不过没事，谢莹自己猜得出来。
其实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少女，为什么她具有审判模式，她是玩家口中的审判官吗，为什么选她做审判官，等等等等。但是这些，还是留到有时间复盘本场审判了再说吧。
谢莹打开标着问诊室的门，已自动到达审判模式任务地点，对接任务npc。
其实这npc在正常情况下完全没必要出现，可无奈她现在审判页面打不开，只能用玩家身份做任务拿治疗点，npc还是需要出场的。
白大褂npc笑眯眯搂着一只猫咪，问道：
“请问您需要看什么病？”
打开问诊室的门之后，里面不是狭小的医用场所，而是一个类似于客厅的大空间。这里是伪人之家，装饰很温馨，大多家具都是现实家居中会有的。npc坐在粉色的沙发上，旁边有一绿两白三个抱枕。
这一间“伪人之家”，主调是粉色。
“审判官阁下，请问您需要看什么病？”
趁谢莹观察之际，npc再次笑眯眯问道。这已经是他为身处审判模式下的谢莹设置的问题极简版了，直接快进到“您需要看什么病”然后给药。如果是别人，他可能问“本间房间颜色的官方名称叫什么，是由谁定义的”，答不出来就张开嘴把对方吃掉。
谢莹在他面前的小凳子上坐下来，答“我被枪击了”，伸出手，等他拿个针筒往她手上打针或者从兜里直接掏出几个治疗点。
可惜都没有。“伪人之家”灯一关，谢莹眼前一黑，醒来就做好手术躺在病床上了。
这间病房的天花板明晃晃的，外面的怪物们也安静下来，怕吵到她。谢莹感受着难得的明亮灯光，心中猜测是不是鸦人医生又又又救了她一次。
“唉——”她叹气一声。
此刻安全了，却不禁开始担心起老唐来。四楼那些家伙连她都可能需要谨慎，老唐上来了肯定会被撕碎。
“哎呦——”
远处鸡蛋似的中年人同样大叹一声，悠悠从难得的睡眠中醒来。见到谢莹睁眼，整个人都亢奋了：
“你醒啦？从我们在岔路口分开之后我在楼梯口等了你好久，结果你一直没有来，于是我在那里窝了好久好久……”老唐有些激动，像是刚在实体鬼故事里死里逃生。
“后来我听着上面的怪物都安静下来了，就大着胆子上去看了一眼……结果就在病房里看见了你！”
谢莹没事真是太好啦！这真是他进入伪人病院以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只是，接下来又该怎么出去呢？
14. 伪人在内（12）
“唐叔，你听我说。”
谢莹晃晃悠悠从床上坐起来，唐文礼急忙阻止她想让她多躺一会儿，却听谢莹认真道：
“我好像跟其他玩家不一样，我有第二个模式。”
“第二个……什么？”
“就是这一位。”谢莹指指床边的黑影给他看。“少女”正将空洞无五官的面孔静静地正对着她。
唐文礼却左看右看，始终没有看到谢莹所说的“那一位”。
他挠挠头，“小莹，什么也没有呀？”
谢莹微微睁大眼睛。
可少女确实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难道说除了她外其他人都无法看见少女？
……算了，这些事情等到之后再说吧。之后总有机会慢慢了解少女的机制的。现在，她要向老唐阐述她发现的新规则了。
“唐叔，这里的规则是可以改变的。”
“哦。”唐文礼淡淡应答。
现在谢莹说什么他都不震惊了，哪怕谢莹现在说整个医院都是虚假的他们只需要在抽水马桶的下水道里钻进去就能出去他也相信。
总之信谢莹就对了，他要牢牢抱紧谢莹的大腿。
“我现在弄明白了，审判官才是断罪的最强机制。只要有本场审判的审判官在，副本的规则就能被任意改变。”
谢莹神情淡淡在白被子里坐着，伸手拍上老唐肩膀：
“唐叔，我就是本场的审判官。”
“哦……啊？？？”
唐文礼眼睛睁得像现在外面那种最流行的巧克力杯。他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不可置信来形容，简直太不可置信了，比那还要高上三个档次，谢莹的话像一枚鱼雷，把他原本镇定下来的思绪炸了个稀巴烂。
这姑娘不是刚被伪人追从鬼门关回来么？怎么突然就成了本副本的boss了呢？？？
“你是不是被伪人给吓傻了？？”他颤颤巍巍着想摸上她的头。
“没有啊。唐叔，你信我！”
那姑娘晃了晃唐叔的肩膀。
没错。伪人守则第十条——【禁止擅自闯入病人病房】，刚刚就在谢莹的指挥下被打破了。她猛然想起在什么地方看过全部的伪人守则，伪人脑海中被写入了那些指令，就只能依照那些指令行动，只有一个人可以违抗此规则——
“审判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页面上却显示她是玩家，直到现在，审判模式也没有被她彻底解锁。少女告诉她，只有彻底解锁审判模式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领域，除此之外，就只能做服从其他审判官规则的另一人罢了。
——该如何彻底解锁她自己的审判模式？
“谢莹……谢莹……”
少女忽然再次呼唤她。绝大多数时候，这位跟随者都静默着。
“我们能量不够了……马上进入休眠状态……”
“哈？”
能量？能量又是什么？谢莹猛然一惊。
这不就是说少女“没电”了么？
她这才注意到，少女不怎么说话也可能出于此种原因，不说话可以减少能量消耗，可以在她身边待尽量长的时间。她的身形也在一直减小，比起最开始见时，已经减小了一圈。
“不管是唤醒我们，还是解锁各种审判能力，都需要足够多的审判点……你现在的审判点是–400。”
——一个负数。
原因不难想，之前少女不出现无非就是因为能量不够原因，后来又花费了审判点数发布任务，现在还能给她讲解已经实属不易了。
“听我们说，想要得到审判点，需要……”能量骤然消耗殆尽，跟随模式彻底被解除。“少女”跟终端耗尽能量息屏了一样，从一团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莹没能听到她最后想说的话。
“小莹，小莹？”
唐文礼唤回刚才仿佛正在发呆的谢莹。
果然是被吓傻了，说完自己是审判官后就陷入发呆状态了。谢莹那双灰黑色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床边，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东西。
被呼唤的姑娘回过神来。
她跟少女交谈时的状态仿佛进入了时空静止一样，别人既看不见她们说话的状态也听不见她们说话。简直像是进入了时间的背面。
“刚才我们在说什么来着？”
“你说你是审判官。”
谢莹下床，拉着唐文礼的衣服去了外面。
“哎！哎哎哎——”
你疯了！
外面的灯光可是随时会进入“休眠状态”的啊！
“唐叔，它们现在不在走廊里。”谢莹站在光亮长廊里神色平静地说，望着缩成一小块黑色的尽头，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的事。
那么，它们现在在哪里呢？
在——“伪人之家”。
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规则，但现在层数已经不重要了，她要做的只有审判。伪人们之前会出现在走廊上，是因为他们要出来查房——剿杀外面的人类了，而在工作时间，他们要进入“伪人之家”里。
“伪人之家”，很可能是一个个微缩的小世界。
现在，谢莹得进去这些小世界里看看。
不管是审判那些原罪者也好、和那些原罪者一起通关也好，这场她的初始副本需要一个终局。
除了她那一间，这层的病房都是封闭无窗的，像一个个黑漆漆的小房子。谢莹打开其中一扇门，撞见了满屋子涌动在里头的伪人。数以百计的触手和血腥气在屋内涌动着，正对着他们的是死神三号。
“啊呀！！”老唐吓得差点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当场不省人事。
满屋子的伪人，够他安详下半辈子了。
“没事，唐叔。”
谢莹淡定地拽着他的袖子，向屋内的未知领域走去——
原来他们挤的不是病房内部，而是一间手术室门前。病房内通往的是另一个微缩世界，两扇手术室门紧闭着，门内透出诡异的绿光。
上头“正在手术中”的红灯亮着。里面正不知做着什么手术。
——是取器官手术。
她猛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同一瞬间，手术室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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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出长长的哀嚎声。
“嘭——”谢莹猛地踹门而入，看见一个青壮年正五花大绑被牢牢束缚在手术台上，肚内被开膛破覆，一副新鲜的肾脏正从他体内被取出。
老态龙钟的富商拄着手杖坐在一旁，见此景象欣慰道：
“果然得是年轻人的肾脏啊！那些人工合成的根本就比不上这天然的珍宝！”
一旁非法医生为他递上抗排异液，富商接过一口饮下——鬼知道他怎么能用饮下的方式来达到抗排异目的，这不过是罪行还原的一种表现形式罢了。
富商扔掉那抗排异的瓶子，站起身来揭下身上上衣——半副身体已被机械肢体取代，红蓝色的供管露出胳膊亮着淡光。身上少有的人类部分被刀口占满，他讨厌机械合成的身躯，所以本来人类的部分更应被他人器官好好养护！
谢莹看得反胃，即使是大厦内的改装人也从未让她看得如此恶心。她转身头晕，险些吐了出来。
“不用担心，只是罪行还原罢了。”少女正在休眠，却仿佛有人在她耳边跟她说出了这句话。
这件事并没有在现在发生，只不过是用此种形式在短时间内还原出了当时的状况罢了。对于审判来说，这叫“递上罪证”。
无根源的时间转换声响起，场景从上一幕切换到这一幕。溢着绿光的手术室变成了暗光，回头再看，原本满面红光的富商已变得恐惧满面。
“我……我……”富商盯着面前女性，眼中惊悚几乎要满溢出来，如同见了鬼神一般。
他丢掉那根曾镶满宝石如今却血迹累累的手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在此……在此……”恐惧的口水不住地从他嘴角滴落。
“在此为我的罪行向审判官大人忏悔……”
他已经在这里被折磨了不知多长时间了，每次都被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所虐杀。被他当作供体的年轻人每回最后都要在床上坐起来，拿着手术刀露出猩红瞳孔狞笑着抹他的脖子。
老头被杀了几十回，已经被杀怕了。
“求审判官大人……给我一个终结！呜呜……”他跪在地上低下头呜呜地哭起来，谢莹只觉这幅景象恐怖无比。
他身上有多少刀口？他杀了多少年轻人来供养自己的身躯？
唐文礼不知何时起已经在地上吐得起不来了，血腥味直冲他的鼻子。谢莹拉上他，跟背后一直忏悔的原罪者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冲那些在门外的怪物们挥了挥手。
伪人们得到示意，立即涌了进去。谢莹背对他们离开这个微缩场景，听见背后凄厉的长嚎。
……他应该的。
谢莹不再去想。她闭上双眼，沉默地思考起来。
……还有多少？本层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每个都需要这样被她审判吗？
唐文礼似乎承受不住了，她让他先回到了原先的病房去。起码那里是安全的。谢莹独自一人走到下一扇门前，打开了它。
这次开出的微缩场景是一条长走廊，幽幽绿光在走廊内映衬着，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
15. 伪人在内（13）
谢莹沉默了两秒钟。她试探性地向前走一步，马上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在这里她似乎是一个……厕所清洁工。还戴着黑胶手套穿着宽大的黑色背带工作服呢。
许久不曾说话的000页面跳出本间房间的提示：
【欢迎来到伪人之家04号，谨慎辨别本房间内非人之物、尝试从它们手下逃出来，存活奖励：物资点20点】
【请注意，从本层开始您已进入情景扮演模式，四层到五层之间不再设有楼梯，完成任务方可进入五层】
物资点是购买点中的一种，不能去兑换那些能力发展卡、能力选择卡，只能去购买那些商店中食水武器一类的物资。
看来【找到伪人之家04的逃生门】就是来到这里的玩家们的任务了……看上去还蛮好玩的……嘶，不过这跟谢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现在只想搞清楚她的任务是些什么，既然她有审判模式，那她为什么又有玩家模式。少女不在，一切又只能让她自己重新探索了。
由于欠揍的000之前在她中枪时嘲笑她，谢莹此时对还要和000说话有些不情不愿：
“喂，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你问吧。”玩家页面心情尚佳，它笃定谢莹活不过这个房间。
谢莹开口：“你知不知道你的同事们都叫什么呀？”
000笑嘻嘻：
“你是说那13个审判官吗？无可奉告。”
“没问你审判官。我是问你知不知道和你一起在我身上的另一个页面是谁。”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同事？”000大惊，当即跳出来把自己的资料夹像翻书似的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你确定你真有另一个页面？”
“当然了，骗你干什么。”
这下轮到000百思不得其解了。全部的资料夹里都没有讲解过什么玩家可以同时拥有两个页面，之前跟随的审判官给它的讲解手册里也没有这种情况。
“嘶……你等等，我跑到那家伙那里去问一问……”
000暂时掉线，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谢莹重回伪人之家04号，在自己的脚边发现了一个提桶和一把扫帚。
看来就算cosplay也是要做全套的，她提起水桶和扫帚，向尽头那个黑影走去。
黑影身形越来越清晰。出乎意料的，那既不是什么伪人也不是什么情景npc，而是一个正常人。
玩家吗？谢莹心想。
这名玩家身形很高，头发染成了当下最时兴的黄色，双手插兜，看侧脸，脸颊轮廓还算俊朗。
玩家盯着走廊尽头的窗外，窗外，似乎是一家大学城。大学城外的霓虹灯闪着，旋转的白色灯柱照过来，显得漆黑走廊内冷淡无比。
谢莹也从没去过大学城，她走到玩家后面，静静地跟着一起看。
玩家终于察觉到了她，眼里带着点欣喜回过头来：
“哦？你也是来到这里的玩家吗？”
谢莹点头。其他玩家不是尖叫哀嚎就是默默等死，这个玩家反倒不一样，意外地有些镇定。
他像是很久没有见过其他人一样，眼角弯弯，心情不错地上前一步，想拉住谢莹的胳膊：
“这么久之后终于有第二个人来了！我之前来过这所大学，现在不知怎么地又莫名来到这里了，起初几天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人在外头游荡，吓得我都没敢出去……”
谢莹默默躲掉他拉过来的手，没由来地对这个人产生一种不舒服。
他像是对陌生女孩子搭讪搭惯了，随便碰见一个女孩都能毫无边界地上前伸手。
而且……谢莹不自觉摸了摸脖子。
跟这个人相处，能让她有实质性的不适。脖子那里隐隐作痛，仿佛一把尖刀划过脆弱的灵魂，灵魂隐隐约约要裂开。
之前在手术室富商那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隐隐作痛的是腹部，而且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上课铃声忽地响起。悠悠音乐在空旷长廊里回荡，说不出的森然。
“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快跑！”
年轻玩家拉起谢莹就往旁边躲去，在躲进那间卫生间后紧紧扣上了门。门外地板上暗影涌动，无数的触手蔓延而来。
“就是那些东西！在每次上课铃响的时候，就会像疯狗一样涌过来！”他声音里终于染上一丝不明显的恐慌，不过又很快镇定下来。“但是没关系，关上卫生间的门，它们就进不来了。”
这里应该就是所大学。他们现在所身处的，就是大学的走廊里。
谢莹放下水桶，拧拧手腕，向一旁的洗手台走去。
打开水龙头，水龙头里流出的，是血色的水。
伪人房间不会给出什么无用的信息，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惨案。
她望向洗手台旁边的柜子，柜子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淅淅沥沥的，从柜子缝中淌下血液。
血液汇聚到地板上，变成一滩。
正在这时，那名玩家又说：
“你是不是在18岁左右呀？我之前的时候，也认识过一个18岁左右的女孩子。”
他想拉近一下跟新来的玩家的关系，那个玩家不知怎地看着就很讨厌他。从来没有女孩子对他这样过，他主动接近的女孩子向来都是自卑的、不会很强硬的，从来没有人对他露出过这样的冷脸。
“我认识的那个女孩，这里有点问题。”他指指脑门。
“你知道吧，就是……不很聪明。别人给她讲题，她都听不懂。没想到就算这样她都考上大学了，每天拼死拼活背一晚上书，最后还真能坐在大学的校园里。”
俊朗的年轻人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看着颇为阳光。
“那个女生喜欢在晚上买一罐玉米粥，每天晚上都要出宿舍楼去便利店那里买。买最便宜的那种，那估计是她唯一能买得起的东西了。”
那个女生，靠着每天晚上一罐玉米粥，就这样勤勤勉勉地考上了大学。靠着笨拙的头脑，还是一步一步靠近了自己的梦想。
“砰砰砰——”
卫生间的玻璃门猛然遭到激烈撞击，许多只青绿色带尖爪的手紧贴在门上，在门内能看见那些手紧紧按压后显现的青白。
八只手的超级防御型伪人DD–08，在地下一层的配电室门口仅有一只，在这里有一整层。
年轻玩家咽了咽口水，额上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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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来。他不知这些怪物今天怎么就突然激动起来了，和前几天都不一样，像是等待来了什么终于可以开始对他下手了似的。
门外很快就密密麻麻挤满了八只手的DD–08，即使透过模糊的一整扇门也能窥见那些重重叠叠的危险阴影。
“切，”他在心里鼓起勇气嘲笑起来。隔着门进不来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光挤在门外又有什么用呢？
需要注意的，还是门内这个女的……
既然都来到这一层了，犯下的罪肯定跟他差不多吧……
玩家攥紧手里那颗发亮的“眼睛”。继续假装镇定地讲着：
“你说她上大学有什么用呢？就算上了大学，在毕业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公司准备用她的……那些公司会狠狠地嘲笑她，然后把拒绝两字拍在她脸上。可那姑娘是多么的美好和天真啊，身处在这样的世界里，居然都能每天乐观地微笑着……”
“所以，你杀了她，是吗？”
谢莹冷冷接道。不知什么时候起她身上的清洁工背带裤又变成了之前的黑白服装，这似乎表明此刻的她不以情景中玩家的身份出现。
“你将她拖进校园的矮树丛里砍掉了她的头，然后将她抛尸在那片草丛里了，是么？”
脖子上有疼痛划过，无数少女的哀嚎在她耳边叫嚣，她们不属于同一个人，此刻却凝成了个体。原先已进入休眠的“少女”此刻趴在她肩膀上，呜咽哭泣着：
“呜呜呜……好痛……”
流血的柜子里面躺着一块碎肢，那个杀人犯在杀掉那个女孩后来这里的卫生间里洗了手。这几天里碎肢不断地增生，那人正是靠啃着她的血肉而活。
可是凶手却不以为然，还不清楚接下来要面临着什么。他摆摆手，觉得谢莹没说完整事实让自己丢了面子：
“其实之前还有奸的过程的。你只说我杀死了她而不说奸杀，是想最后再给她留点面子么？”
“凭你那短小的身材也配说奸？被施暴并不能让她丢失面子，她是完整的，这只能说明你是个猪狗不如的死畜生罢了。”
谢莹知道说什么最能打击这种人。她转过身，面前赫然出现了这人的身份信息：
【原罪者：陈淮，年龄23岁，天生的反社会人格，“连环少女死亡案”的作案凶手，自立案后未被抓获】
原罪值是40，能力是高能射线，射线发射器应该就藏在他手里。
外面怪物猛地又扑过来，玻璃门大有即将被冲开之势。陈淮纵然被她上一番话气得咬牙切齿，此刻却不得不咬下牙道：
“你说我杀了她，那又怎么样呢？我是天生的反社会，又不会对此感到愧疚。我们此刻还是需要不得不一起应对外面那些东西的同盟啊。不要对我抱有偏见，我还认识许许多多像你一样的女孩子，她们……”
“所以你把她们都杀了，是吗？”
谢莹揪住他上衣把他猛地拽了起来，凶手的衣物因大力而破裂，漏出里面一连串女孩子的饰品。蝴蝶结、手链、小提包……总共16个，他杀了多少女孩子，就把多少女孩子的饰品拆下来放进上衣内留作纪念。
谢莹捡起那些饰品，和“少女”一样的疼痛涌上了她心头。
16. 伪人在内（14）
死者死前的记忆如幻影般涌入审判官脑海。
那是一个小名叫慢慢的女孩，生活在C–03区一栋不起眼的铁架楼里。联邦的其他青少年都16岁学完所有课程进入大学、20岁毕业，慢慢学得慢，18岁才堪堪获得进入大学的机会。
那是她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夜晚，天空很黑。和往常一样，她下了楼，想看看便利商店内有没有便宜的玉米粥。宿舍下的路灯旁，一个阴影向她招手：
“嘿！还记得我吗，我们前几天见过的！”
是前几天主动靠近她的那个人。那天之后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慢慢认为他值得信任，和他无话不谈。
毕竟过去的十几年间都没什么人愿意和她成为朋友，这么一个愿意放下对她的偏见接近她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
刚刚踏入未来的少女没有想到，黑影紧握着藏在身后的是一把尖刀。
“好痛……脖子好痛，我的头……掉下来了……”
“慢慢”藏在“少女”的黑影中，对着审判官发出哭喊。
联邦警察没能为她寻回正义，只有审判官才能为她寻回正义。
不只是她，在无数构成“少女”的黑影中，不知有多少因为感受到她痛苦的情绪而一同哭诉，她们本就是同一群体，因同类痛苦而感到痛苦、因同类受难而感到冤屈是必然的。
谢莹她……也感到痛苦。世界上再没有比她们更相近的同类。少女临死前的恐惧和死时的痛苦抓住了她的心，使审判官的情绪和她达成同频。
“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年轻罪犯额上汗珠几欲落下，他佯装镇定，反社会人格的声线中却染上一丝颤抖：
“外面那些家伙还在呢，跟它们比起来我们才是同类啊……现在更应该团结在一起，不是吗？”
纵使已杀死了不少人类，可临到了快死的关头，他还是怕死的。
“去你的。”
对面女性抬头，瞳中的金色直冲他眼眸。
那是一种诡异的金。不属于正常人类的金色。冰冷又璀璨，就算在实验室出产出来的怪物眼中也少有。
他看见，金色的齿轮在谢莹眼中转动。
当齿轮自动转到一定程度之时，耳边就自动响起了无机质的声音——
【原罪者4936号，处刑开始】
“等等——什么意思？！什么叫处刑开始？！”罪犯彻底慌了，巨大的恐惧从脚底蔓延上脊髓。他看见谢莹握住玻璃的把手，似乎要将那扇死神之门打开。
门外的八手伪人蠢蠢欲动，他们等不及了。
“你想杀了我？疯子！臭三八！你把门打开，你自己也别想好过！”
他伸手欲夺谢莹的手，却被那看似不如他壮硕的女性钳制住了手腕。
谢莹随手将他甩在地上，冷冷注视着他。
“闭嘴吧。你是畜生我是人，谁跟你是同类啊。”
“还有，记住，三八是用来夸人的。记得在前面带上香字。”
“你——！！”
罪犯急眼了。就在刚刚被甩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一个可悲事实——他根本就打不过这个女人。力量差距过于悬殊，只一下他的手腕就被拧断，连能力射线都用不了。
在这生死存活的最后关头，杀人犯睁红了眼睛，嘶吼着骂出最后一句话：
“臭婊子！！”
谢莹不带任何感情，如冰块般冷漠看他最后一眼。
“臭（男表）子。”
看着那只畜生的表情逐渐失控，由一开始自以为是的镇定变成野兽临死前的畏惧与惊慌。
“——不！你不是人类！你从刚才起就不是人类了！！你是审判官吗？你是伪人吗？还是说你是那些大人手下的机器？！不，求求你了！我还不想死！”
这番哭嚎得不到任何回应。杀人犯只感觉脖子被巨力拎起，拎起他的那只手臂如钢铁般坚硬，无论他再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出。
谢莹拎着他踏出玻璃大门之外，把他像死兽般扔到地上。杀人犯跌跌撞撞在教学楼地面上滑摔几下，看着八只手的怪物们像潮水一般聚拢过来。
可它们聚拢过来之后便再不有所行动了，一个一个全部安静了下来，像一座座沉默的山。他们在等待领袖发号施令，没有领袖的准许，谁都不准动领袖的猎物。
而原罪者，是躺在地上的那根火腿。
他衣服上还露着被杀少女的那些饰品。
谢莹抬抬手，
“撕了他。”
随即转身离去。SDD—08们蜂拥而上。这些超级守卫们平常蛰伏在病院四层以顶尖杀戮者姿态出击，但此时他们是女王的士兵。
谢莹打开【伪人之家04】的大门踏入走廊内，鞋底一落地面，所有紧关着的大门同时自动开启。全部怪物同时停下正在进行的活动依次跟在她身后，巨大的死神–03构成出行的仪氅。
唐文礼从病房内暗自向外观察，只觉姿态各异的实验怪物们是危险的蛇群，涌动着、如海水般浪浮着，黑色潮水般逐寸碾压了全部的空间。而谢莹是群蛇环伺的女王，在扈从们的围绕下，有着皇帝出行般的气场。
这真的是普通人类能办到的吗？老唐不自主地握了握窗柩。
这么想来那些怪物的确从来没有伤害过谢莹，就算追逐过她，也从来没有对她产生实质性的伤害。他们靠近谢莹也许只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全，而对伪装的他们展开追逐，也许只是识别出了谢莹旁边伪装着的他。
走廊的排灯依次全部打开，每打开一盏都发出通电般明亮的声响。审判官带着她的扈从们从尽头走向每间打开的房间，每间房间内的罪人都不再有存活的可能。
“从现在开始没有能遮蔽你们罪行的黑暗了。”
谢莹——不，齿轮加持下的“谢莹”如国王般下令。
而国王棋的兵棋们听从她的指令，潮水般涌向每间房间履行国王的处刑。
但他们没有进入唐文礼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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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那个原罪值不高的人类是女王的朋友，女王命令他们让他存活下来。
唐文礼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没有原罪者的地方才称得上安全，位处负一楼的停尸间才是这座医院里最安全的“茧房”。伪人把他们的女王送进最安全的茧房里，也许为的就是等她意识清醒破茧而出、从最底部逐层审判整座医院。这是至高的权力，所以在那层白色的太平间里才会只有她一人。
唐文礼看见不久前还算安全的走廊顷刻变成一片怪海，谢莹处在怪海中间，丝毫未曾沾染上血腥。在怪物涌动之间——他还看见了那只黑猫，那只作为【鸦人】信使的黑猫，既不属于任何“芙丽露”，也不属于伪人。它就静静地待在那里，明亮的眼睛观察着谢莹，像在观察着它的同事。
最终戴魔术帽的黑猫喵的一声跑掉了。临走前没为谢莹留下任何讯息。
只留下属于处刑者们的黑潮，那场覆灭所有原罪者的潮水。隐约的恐惧尖叫声不绝于耳，而唐文礼在这些尖叫声中——
听到了无与伦比的欣喜。
属于他们的折磨终于结束了。他们已在《断罪》之中、在审判官手下，留下了永恒的忏悔。
……
事实上谢莹并不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醒来就看见了满面愁容的老唐，以上那些还是由老唐向她叙述出。
“不知道，”谢莹摇摇头，而后睁开眼睛。“虽然之前因为失血变得非常虚弱没有自保能力，可在那时的时候，我觉得我才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所有人都必须听令于我。”
“那些该死的必须死掉——我这么想着，然后便不记得再发生了什么。”
老唐抹了把脸，变得更愁了。
他先前以为谢莹是非常高级的玩家，现在看来，她高级得不能再高级了。简直是个——定时炸弹啊！
“你说你在那时处于一种不属于你的状态，那在失去那种状态之后呢，你还能感到你身上有那种号令所有人的权威么？”
谢莹再摇头，“当然没有了。我现在不能再控制整座副本的运作了，不过跟那些小伙伴们和谐相处还是没问题的。”
“小伙伴……”老唐欲哭无泪。
“小莹，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呐？”
“当然是正常人了。等到过完这个副本之后，我再跟你讲讲我之前的经历。”
谢莹起身，“唐叔，我们上最后一层吧。马上就要出去了。”
而唐文礼其实有些畏惧。四层开始有了专门上楼的电梯，伪人为他们控制电梯上行下行。他跟着谢莹来到第四层的门外，有些不放心地开口道：
“你之前说伪人等级是从低层到高层逐层递进的，那么在最高层，等待我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当然是最高级的伪人喽。”
谢莹嘴角弯出弧度打开大门，唐文礼看不出她微笑中的意味。
随着深色木门全部开启，一枚子弹直中她面门，在她脑袋上炸出了血花。
17. 伪人在内（终）
华丽木门“嘎吱”一下全部开启。
“你确定死、死了吗？”门后传来男人惊恐的颤抖之声。
“废话！我确定她死了！”另一个男人不耐烦中夹杂着愤怒。第一个人听到后松了口气，缓慢几步上前，来到倒下的女性身边。
他的声音虚虚的，不可数的恐惧溢满心头：
“老、老大，我们把她吃了吧……”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也找不到任何出去的方法。只能靠喝水而充饥的男人，在这几天真是饿急了。
吃个人又怎么样了呢？
“就像那些夜店里的老大一样……他们不是有时候也为了猎奇而吃人吗？女人、男人……玩腻了就吃掉，我有次在门外远远看过一眼，他们烤肉的香味儿都飘出来了……”
人在饥饿的时候会想象各种食物的口感，哪怕再食之无味的东西在此时也如同天鲜。
下水道的老鼠是饥不择食的，有垃圾就吃垃圾，有奶油蛋糕就吃奶油蛋糕。整天在阴暗无光的隧道里，想象着外面食物的味道。
我们都是下水道的老鼠了，吃个人又怎么了呢?
名为罗斯的男人掏出刀子，最后看一眼面前的女性，毫不犹豫地扎了下来。
“不准动她！”
一个虚胖男人忽地从门后视野中冲出来，硬是撞开了他的刀子。罗斯立定一看，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时忌惮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刀。
能到第五层的人！
能到第五层的，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还有刚刚倒下去的那女的也是，虽说他们是因为担心是怪物才先开的枪，但既然能到这里来，那女的也和怪物差不多了。
因此他们并不觉得和那名女性走在一起的中年人是同类，他对他们来说也是敌人。敌人，就该变成可食的肉类。
罗斯手指摁上扳机，却被旁边的唐勒所阻止：
“先别动，他手里好像有炸弹！”
什么！
罗斯睁大眼望向唐文礼，眼球里全是血红。
殊不知唐文礼此刻内心没有一丝求和的犹豫，内心里全是悲戚。
他们都走到这里来了，谢莹挺过了那么多危机，却忽然在这里倒下。
哪怕出五层之后能逃出去，之后面对他的又是什么呢？
他不准备讲和，想的全是该如何同归于尽死在这里。干脆把手里那不成形的炸弹丢出去好了，就算炸不死他们，也能引得他们开枪。
他唯一放不下的是谢莹。如果不能跟他们同归于尽，他们就会把谢莹吃掉。在谢莹倒下的这短短两分钟内唐文礼已经接受了现实，除了悲戚之外，他的内心满是麻木。
“我跟你们拼——”一只手在地上拽了拽他的裤脚。
“……我跟你们拼个餐……”
天知道他的心情是怎么过渡的。短短两分钟像坐了个过山车，老唐的心情一下子从悲壮变成狂喜，最后变成欲哭无泪。
死丫头！他就知道她没那么容易死！下次装死之前能不能说一声啊！
对面两人看着他，个个凶恶无比。唐文礼的声音一下子怂了起来：
“大哥们……有话好好说，我承认刚才是激动了点……”
可惜右边那个仅剩下一只手的男人才不听他解释，咬牙切齿，拇指一摁就想开枪。可惜这初始能力自动化形形成的枪在能量弹出口前需要蓄能，能量攒积读条读到一半，唐文礼就自动躲开了。
咦！打不中他！
一只手男人陆续开枪，枪枪打不中唐文礼，空在背后墙上形成能量痕。
男人怒吼一声，丢下枪就要来跟老唐肉搏。
“啊！别、别啊！”老唐一见不妙，抓紧举起手来求饶。
“我可以帮你们搬运她！还可以给你们提供出去的方法！只要别杀我，什么都好说！”
罗斯怀疑地望了唐勒一眼，两人相视同意。更加冰冷无人味的唐勒也被他所说的可能提供的方法所打动。
“你先说，出去的方法是什么！”
唐文礼看了眼地下的谢莹，虚虚咽了咽口水，眼珠又回到面前两人身上：
“是……是电话！找到院长办公室里的电话，然后对着墙上的密码纸打出去就能出去了！”
“少他娘的匡我们！我们在整层都找遍了，根本没有什么电话！”
“那是因为电话是上个文明迭代以前的老电话！形状对于现在来说很奇怪了，你们肯定没见过上个文明的老电话吧！”
罗斯眉头一皱，还真有这种可能。况且他们也不是真的搜遍了全层的房间，还有几个打不开的不知道上了什么锁的，这个人既然有能力上来，说不定也有能力打开那几扇门。
早知道就把那女的也留下了！她说不定知道的更多，就该把那女的留到出去之后再下手。
罗斯终于略带迟疑地缓放下枪。
唐勒回到门里面准备分尸工具去了，仅留下他一人。他眉带凶戾地盯着那中年人，警告道：
“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你也跟地下那人一样！”
地下那人也没怎么样啊……唐文礼欲哭无泪地想。
他还不知道谢莹到底想做什么，只能先配合她演戏。
突然，玩家页面的消息栏中传来一条信息。每个玩家的页面都是私密的，他的信息只有他自己知道。老唐悄悄打开看了看，发现上面写了几个字：
【等会儿有伪人过来，不用慌】
“？？？”
不是、
上一层它们还追他追得要死呢，这说不用慌就不用慌啦？？
罗斯在监视中观察到他的走神，语气不善问道：
“喂，你在想什么？是悄悄给你的能力升了级吗？”
“当然不是！我一点升级点都没有，哪能给能力升级呢？”老唐慌忙把自己的能力点展开给他看，却遭到了罗斯的怒视。
“100多点升级点！你还说没悄悄给能力升级！”
“啊？啊？”
唐文礼慌乱中又不明所以。忽地想到他和谢莹是队友，谢莹既没有初始能力也没有能够升级的完整玩家页面，所以清理原罪者得到的升级点都是共享到他这里的。
心里一下子有底气了起来。
对啊！现在有升级点有能力的是他啊！
“就这你还跟我叫！把枪放下，不然我分分钟炸了你们！”
手里有升级的能力就是硬气！一瞬间内原先空有白色圆形外壳的“蛋”升级成了具有一定爆炸能力的蛋，老唐手持白色能量弹，从弱势方一下子变成了能力相近的对峙方。
罗斯不敢小觑他，能力得到升级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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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比只持有较强初始能力的玩家强上许多，何况他是上到五层来的人，能力本就比他们硬上许多。
正在僵持之际，一声怒吼打断了他们。
哪怕知道不用惧怕，老唐还是感到心惊：
是伪人！
听声音，还是四层里较强硬的伪人！
那两个亡命之徒不敢再跟唐文礼周旋，唐勒赶来，跟着罗斯一起把地上“尸体”拖进大门里。大门“轰”地一声关闭，即将到来的伪人还没来到就被关在门外。
唐勒罗斯听见伪人被关在门外，心有余悸舒了口气。
唐文礼正诧异这是否又是什么机制，却见谢莹又告诉他：
【五层机制是“门内只能有原罪者”。没有“那种状态”的加持，我无法改变这里的规则。】
所以其他处刑者一概无法进入这里，只有谢莹能够进入这里。老唐立刻就明白了她进来的方式。
正常活人状态下的谢莹是不会被那两人允许进入这里的，而门是场景内物品无法被破坏，只有变成“死人”，谢莹才能真正进来。
果不其然，那两人还在盯着大门心有余悸地大喘气，背后的“黑影”已经悄然站立。
“我就说……做了那么多害人的事我们还没被逮到，这次肯定也轻易死不掉……”罗斯恐惧着跟他大哥说，却听到后面传来宛如死神的声音——
“所以呢。你们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进来了，对吗？”
“！！！”
曾为地下贩卖所服务的两人猛回头，见后面如同鬼魅一般的黑影。曾经被他们贩卖掉的人，仿佛在向他们追魂夺命。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见过这个人——
“你是、你是那天——！”就是那天阻止他们绑架那个女孩的人！
到这里了都不放过他们！
地上突然出现一只带金色牌子的黑猫，黑猫诡异叫着将一枚布织饰品交给谢莹。是上一层被害女孩的饰品，女孩的审判官此时需要武器。
谢莹手指一拆，那枚饰品就变成了亮色的丝线。悠悠飘在空中，却也是最致命的利器。
那两个人拐卖了多少人？又拐卖了多少少女？
好痛，她们在自己耳边哭泣着。被害者的怨诉需要得到发泄，此时谢莹是承载她们哀怨的载具，愤怒是她最强大的权能。
谢莹将丝线拉紧成弓弦。罗斯的枪没来得及开，便先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凉意。
血液顺皮肤细微滑下，眼前变得模糊。受难者得到平息，原罪者得到终结。
而谢莹——谢莹在一阵静默之中，听到老唐颤颤乎乎地问：
“小莹，你没事吧？”
她捂了捂头，“没事。那两个人开枪时我躲过了，他们没反应过来而已。”
但能量弹还是擦着她的额角划过，在皮肤上留下血痕。
头开始变得晕晕乎乎起来。
“小莹！小莹！”
在倒下的前一刻，谢莹听到了唐文礼的呼喊。
也许唐文礼会去找到那间院长办公室，拨通里面的电话让他们两个逃出来。
这样，这个让她成为审判官的初始副本就被通过了吧。
谢莹迷迷糊糊地想，在意识的尽头，看见了那只多次来到她身边的黑猫。
她有预感，她们在以后的副本还会再见。
18. 小丑惊魂夜·前兆
……
……
黑猫“芙丽露”缓缓在病院三层走廊经过，不时扭头检查空出的房间，眼发亮光。房间门口，隐隐透出着血迹。
“确认完毕，原罪者无一人生还。”
芙丽露在尽头那里静止。黑猫缓缓舒展、延长，变成了一个人形。
如果谢莹在这里，就能认出那是一个大约11岁的女孩子。身高到她胸口以下，穿着黑白色的华美裙子，泛金的头发扎着低垂双马尾，头发末端卷曲。
女孩的颈部以上，戴着一只卡通猫头套。堪称可爱的头套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面具，只是在这血腥黑暗的环境中，显得诡异无比。
——审判官「猫猫」，代号芙丽露。
分布在不同层区的黑猫来到她耳边为她低语，「猫猫」静静听着。
“嗯……一楼没有人了。”
“嗯……你们见过新来的公主殿下了。”
“嗯……什么？你们说她的手很香很软，你们很喜欢她？”
最终所有黑猫散去，芙丽露独自一人面对尽头的墙壁。裙装末端的长尾装饰垂在两侧，长尾下是带着花边的华美服袜。
“我的芙丽露们告诉我他们都死了。公主殿下的第一副本完成得很成功。”
稚嫩的女声回荡在走廊里，她似乎在对着一个不存在的人物说话。漆黑静谧之中，只有一只戴着魔术帽的黑猫优雅在半式窗台上游走。
“……奥赛罗萨哥哥，你又用佩佩的身体出来玩了。”
“嗯～毕竟是难得出来的机会嘛。”
散漫的第17只黑猫来到她身边。戴着帽子的猫不属于任何“芙丽露”，正是谢莹之前在一楼时所看见的那只。
黑猫转眼一变，就变成了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审判官「小丑」优雅摘下礼帽，弯腰对女孩微行一礼。
他们全戴着面具，任何人都看不见他们长什么样子。
「小丑」抬头，半哭半笑疯狂者面具后的语气放和：
“新来同事的入职副本，只让你一个小孩子来监场还是让人不放心的。”
“我没事。你知道的，这种场景我见很多了。”
女孩默默拂了拂脸上的头发，神色冷静——或者说是冷漠，不像个正常人。
——嗯，他们这些【审判官】，早就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
这样向来没有多少情绪的芙丽露，今天却有兴致开口：
“你要去见见公主殿下吗？是个很有趣的人哦。”
“见过了。”
少年体型审判官潇洒将黑礼帽甩开，黑礼帽落地，重新冒出一只怪物玩偶。
“佩佩现在被取了一个新名字。”
“呸！再占我的身体出来玩，我就让你的本体死在那所全是丑八怪的乐园里！”
“佩佩”——此时被取了新名字“000”的佩佩，愤怒地呸了两口。
都怪这个死戴面具的！占着它的身体不让它上线，害它想问问题都问不出来！
“嗯嗯嗯——”「小丑」随便糊弄两句，带着矮他许多的「猫猫」就往尽头阴影走去了。尽头凭空开出一扇门，大门自动打开，其后满是光亮。
“本场审判还没有彻底结束呢。奥赛罗萨哥哥，你知道的，这只是上半场而已。”
「猫猫」难得疑惑，望向旁边审判官。
“知道。下半场由我来监场。国王那个老东西，活怎么能全交给一个小孩子来干呢？”
审判官心情不错答道。
下半场，该由他来跟那位新来的公主殿下交锋了吧。
恐怖玩偶自动一步一步跟上去，跟随他们去到门外。
“叮铃——”
谢莹是被一阵消息提示音吵醒的。打开页面一看，论坛里的消息早就挤爆了。
点开版头一看：
【听说了吗？新开的伪人病院副本只活下来了两个人！】
【查到消息了。一个是原罪值为8的菜鸟，另一个原罪值只有……0.4】
【这是不是开挂了？！两个废物怎么从那么凶险的副本活下来的！】
【蠢货，断罪里怎么可能开挂？】
一条条消息看得她头疼。手一点，关闭了玩家论坛。
原先就听唐文礼说过副本结束后可以进到论坛中，可她从没想象过原罪者论坛会是这样的。不光每个发言者上面都有编号，上面还显示着他们初始的原罪值。
查到她初始原罪值的人，上面的数值是58。
一个不小的数字了。谢莹现在还没搞清楚原罪值是靠什么来评定的，只知道每多一点其拥有者便越不简单一分，像伪人病院顶层那两个拐卖了不少人类的，数值都只是40多点。
但那个以为自己得到了消息的人查到的肯定是假的。谢莹一开始就没有原罪值，0.4是后来000不知用什么方法给她弄的伪装数据罢了。从现在开始点开玩家页面，各项数值都已经在原先空白上覆盖了伪装。
【原罪值0.4】
【力量3】（使尽全力也只能达到7岁小女孩扔出一个苹果的力度）
【速度4】（只比走地鸡快一点点）
……
这不是扯淡吗！
“啊呦，你醒啦！”
老唐放下手里正剥着的橙子，见她醒来，差点鼻涕一把泪一把，急忙从远处桌旁来到她床边。
谢莹抬眼一看，天花板还是病房的天花板，只是各种装饰设施都和伪人病院不一样。她应该是离开了那里，来到了真正的病院里。
“你是不知道啊！我见你晕倒之后吓得不得了，忙到院长办公室里拨了电话，拨完之后就立即有一帮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上了楼，说着什么【感谢您在非人生物活动的病院里坚持了这么久】【您及时拨打了保安电话】就带我们出去了！”
“出来以后我们就来到了真正的医院里。不过这里也不是什么真正安全的地方，我们还是在《断罪》之中。”
谢莹点点头，注意到新病房里有一台新收音机，而老唐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把收音机拿到最远调了最小声。
……她累了。
“唐叔，把收音机拿过来吧，我们听听广播。”
谢莹是真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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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从审判官模式出来后，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很累。
唐文礼把收音机提过来，摁下放大声音按键，坐下来一起和她静静听着广播。
【……本市最新报道：A101区出现不明生物伤人事件，不明生物至今未被找到。】
【据警方宣称，从上半年起截止至昨天21：00，哥特市一共发生了10132起未成年女性失踪及死亡案，比之去年减少了近80%】
【连环少女死亡案凶手至今未被找到，被害少女家人来到联邦政府门口举起横幅，已被安保人员驱逐】
又是那些一遍一遍播放过的东西。《断罪》里的收音机只放这些东西，为的就是让玩家感到忏悔和恐惧。
见谢莹听到这些之后不仅心情毫无好转还没什么表情，唐文礼小心地关掉了收音机。他犹豫一小会儿，还是安慰性地开口道：
“……其实前几年联邦伟大领袖封闻山还在的时候，世道还没有这么乱。可是自从那位领袖消失以来，也不知怎么的，各种恶劣事件都纷纷冒出来了……”
“唐叔，你真的觉得，是那个人走了之后联邦才变成这样的吗？”
谢莹双眼无神。
还是说，这些恶劣事件其实一直都存在，只不过是先前被某人压了下来呢？
唐文礼不知道。他对最上面那些人士没有多少了解，一直以来，都只知道安安分分为他们做事就对了。
还是继续和那姑娘聊聊天吧：
“在上任领袖因莫名原因消失后，据说新的联邦领袖就会在谢无双和另一个不知名人士产生。还有另一传言，说是谢无双干掉了封闻山……”
到这里老唐猛然顿了一顿。他想起那两个人的姓氏都在谢莹身上出现过。
“嗯。他们之间是竞争关系，她有一天会干掉封闻山也不足为奇。不过——”
谢莹想了想，“封闻山不是她干掉的。上任领袖的失踪，应该是出自另一个人的手笔。”
那个目前为止没有名字的人——她怀疑是致使联邦领袖失踪的主导者，更怀疑那个人——是实验大厦的总领导者，她所在计划的发起人。
那个戴着国王面具的人……他到底是不是实验大厦的领导者？他把她姐姐弄去了哪里？
谢莹手下发力攥紧了床单，眼神冒出冰冷的刀刃。
实验大厦中穿白裙少女们赤脚走过走廊、光影在地上阑珊的画面，至今都映在她的脑海中。
大厦中进来的少女原本就不只她和她姐姐两个人，还有更多的人在被针注射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大厦里。后来只剩下资质最好的她们两人，再最后，就只剩下她一人。
……总有一天她会找到他问清楚。为什么要开启实验大厦，为什么要把那么多人都拖进来，为什么要夺走她的至亲。
问完之后，就宰了他。
唐文礼从没有看过谢莹这么凶狠的眼神，一时之间被吓了一跳。在这之前谢莹是游刃有余的少女，可此时她是最凶恶的野兽。
老唐递给她一个橙子，“先吃点东西吧，距离新的食物供应时间还要好久好久呢。”
19. 小丑惊魂夜（1）
谢莹看着那个橙子。这种圆圆的、橙橙的、总能带给人安全感的东西，在她这里她对这个有着特殊的感情。
“怎么不吃呀？”
唐文礼啃着橙子皮，将剥好的橙子递给她。谢莹接过，轻轻放到旁边桌案旁。
“没事，唐叔。我不爱吃橙子。”
橙子这种水果不应该被辜负。还是别让她这种人吃了。
谢莹眼睫微动，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里的橙子是怎么出现的？”
“是《断罪》给伤员特别供应的呀。每个房间里基本都会供应一些水果，放心吃吧，这个不花我们购买点的。不过……”
不过其他房间的水果都是自动出现的，今天的橙子确是有人送过来的。来人戴着面具，他看不清他的长相和性别。但无论是谁，都应该不太重要就是了。
唐文礼放心嘬完几个指头，跑到洗手间洗完手后回来坐下，脸色开始变得正经严肃：
“小莹，从现在开始，你得小心周围的所有人了。”
“现在玩家论坛上都在讨论你，这里不是副本，他们想随便对你动手都是有可能的。”
“我知道了，唐叔。”
谢莹点点头，从床上坐起来，点开自己的页面。
【血值98%】
【体力值：90%】
【意识涣散度：2%】
三项指标都得到了恢复，数值前所未有的好。从谢莹进入游戏里来开始，她就没在自己指标上面见过这么好的数值。
她拧拧手腕，当即收到了来自“小叶”的问候：
“亲爱的小莹，早上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语气竟然比之前要更像她失踪的姐姐。
谢莹现在心情不错，所以也乐得跟她语气良好地打个招呼：
“早上好啊，小叶。”
人工智能在她面前展开一长串页面，上面陈述的都是她在【伪人病院】副本中的诸项行动。还有她获得的那些成就、获得的那些营养点呀治疗点呀什么的。
页面显示，她在上个副本中一共得到了216治疗点，足够把她全身的血液换上两遍。虽然在得到时总是嫌不够多，可真用数字统计下来却又看着多了起来。
可惜没有囤下来的治疗点，这是一个问题。
谢莹盘算着，在以后的副本里再多做一点支线任务多囤一点治疗点，这样以后受伤的时候保准有大用。
“接下来是您获得的购买点和物资点。”小叶像最贴心的保姆一样，徐徐挨个为她讲述。
“据整个副本统计，您在【伪人病院】中通过各主线支线任务一共获得486购买点，其中136为物资点，200点为完成各成就后所获得。”
“在整个副本中，您一共获得了4个成就，其中一个为特殊成就。每个成就平均用时3分02秒，超越48%的原罪者。”
“啊？这么厉害才超越48%？？”老唐忽然插话道。
“当然了。《断罪》中不乏那些原罪值极高初始能力极强的人，也不乏那些为获得购买点不断在各个副本中刷成就的人，想用最速时间刷最多购买点的，是大多数。”
人工智能有礼貌解释道。
谢莹不禁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人人在《断罪》中都想争取购买点以改善自己的生活，就像人人在原世界中都争取钱财一样。两个世界中获得利益的形式和目的是一样的，那岂不是两个世界的社会结构也并无什么不同？
记得之前偷偷和叶千寻在图书资料室的书中读到过，如果把所有犯罪的人都关到同一个地方，那么他们并不会互相残杀直至剩下最后一人，而是会发展出和原来社会并无不同的社会结构。
“没错，您想的是正确的。”
小叶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
就像叶千寻在她面前睁眼一样，谢莹仿佛看到人工拟造出的叶千寻形象在她面前徐徐讲述：
“就算身处在一个全是审判机制的环境中，人们也极有可能发展出原先社会那样的小型社会。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出现，我们设计了【存活限制机制】。”
阐述图在谢莹面前展开。
“存活限制机制”：
在“杀死一个人就能削减掉部分自己的原罪值”的基础上，又有着“一个副本中的存活人数有限制”这种机制。有时按比例设置限制，比如说，1000人进副本最终至多活10人。有时按副本剧情要求作出限制，比如说，在剧情为“白雪公主与六个小矮人”里，只能活下来白雪公主一个。
当然了，以上副本剧情只是举例，目前并没有出现过“白雪公主与六个小矮人”这种剧情的副本。
“为什么没出现过？”
“……主要是因为审判官们大多不偏好这种剧情。连审判官中年龄最小的「猫猫」，也不喜欢在副本中设置这种童话故事。”
「猫猫」？
谢莹心里微动。
她好像听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名字。「猫猫」这个审判官，会和“芙丽露”有什么关联吗？
“亲爱的小莹，有必要提醒您，您在接下来的这个副本中就会面临【存活限制机制】。”
“……”
还没有轻松多久呢，居然现在就让她听到这种噩耗一样的消息吗？！
“下一个副本什么时候开启？”
“您现在就已经身在副本中了。”
话音未落，四周墙壁如轰然倒塌一般退去。在谢莹和唐文礼二人均未反应过来时，周围已经熙熙攘攘全是人群了。
有人在大声叫骂着，有人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原罪值比他低的所有人。有的面上有一道巨大的刀疤，有的半个身子都换成了机械身躯，面颊一侧上还浮着莹蓝的光。
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原罪者。来自不同区块、来自不同种族、有着不同的身躯改造程度。
唐文礼怔怔愣着，嘴里的橙子瓣掉了下来。世界的喧嚣之中，只剩他一人安静如鸡。谢莹那姑娘在旁边冷静地看着那些人呢，一点都不属于他这个频道。
人群环绕之中，唐文礼绝望地大叫起来：
“啊啊啊——”
人工智能说是下一个副本有着存活限制机制，也没告诉他下一个副本这么快来啊！！！
*
阴暗由废铁铁皮遮盖的小屋中，粉白色头发的少女啪嗒啪嗒点点监控，望着莹蓝色的屏幕，叼着棒棒糖的嘴角满意地上扬起来。
“贾克斯，我找到那个在高危副本里才花了两天就活下来的新人了！”
她将在多块屏幕前桌上交叠高翘着的腿放了下来，转动座下的转动椅，顺溜地划到了被她成为“贾克斯”的半身躯机械化中年人的所在处。
身材魁梧、皮肤深黑的贾克斯正用力用大锤敲着一块从机械肢体上拆下来的废铁，试图将它恢复成笔直状态。加热台发出的橙红色的光，将他的左半个机械脑袋和四分之三的亮银色机械化身躯映照得融融发亮。
名为“贾克斯”的未知年龄的魁梧者，超过一半身躯全由机械部位替换而成。包括左臂、左腿，全部都是机械肢体。其中部分已经坏损，泛着铁锈的黯泽。
“露西！不是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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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吗，刚换好的义肢不能随便跟量子屏幕接触！”
贾克斯用力敲下下一锤，钢铁碰撞发出沉闷巨响。黝黑色皮肤上滑下汗水。
一想到露西滑凳子时还把新换好的肢体放到地上摩擦，他就更气了。
粉白色头发的少女吐吐舌头。对此不甚在意：
“你究竟听没听到我刚才在说些什么呀！”
“不好意思，没有听到。请再重复一遍。”
贾克斯“吭”地一声铁锤将铁锤立到一旁工作台上，暂时停止了对这块义肢铁片的加工。老老实实地听露西讲话。
“我说，我在一群烂人堆里，找到了那个仅仅花了两天时间就从4级副本里活下来的天才家——”
露西双手撑在转椅上，原地欢快地转了一圈。可是贾克斯的反应却不符合她的期待。
对方拿一块破白布沾水擦了擦手，口气平稳地问道：
“然后呢？”
“你这是什么反应呀！”露西眉毛撇了下来，额发遮住了一点精致的脸颊和那颗还没开启扫描模式的义眼。
贾克斯一擦手，她就知道他又要干活了。
不善表达的魁梧中老年人还真应付不了这小姑娘。他心想，也许该在进《断罪》之前多跟领袖学一学。
贾克斯轻叹了口气：
“露西，比起什么什么速通副本的天才，我更在乎你有没有去和凯莱说打造皮肤的事。”
“哎呀！”小姑娘差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她还真忘了！
“打造皮肤”，就是指用特定的材料重新为义躯覆盖皮肤的事。有时根据材料限制，义肢义躯不一定能覆盖上和其他地方皮肤颜色相同的皮肤。
换上赛博义肢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是没有钱没有机会去换上打造皮肤的，不同颜色的肢体就这么裸露在外，有些最贫困的连义肢都换不起的人，在外裸露的都是锈铁。
露西该换打造皮肤了。她的银白色肢体还全都暴露在外呢，这样不利于旧伤口愈合。
“啊！我真忘了！对不起对不起——”露西慌忙地坐在转椅上在原地转着圈。顷刻之间，又停了下来。
将一只手掌掩在嘴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
“不过，我找到的那个人。你肯定感兴趣。准确地说，是‘我们’这些人——听领袖命令进来的人，全部感兴趣。”
“哦？你说吧。”
身材浑圆有力的黑肤中年人重新操起锤子。凭露西那个心高气傲的小天才性子，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引起她的兴趣。
当然了，领袖除外。
露西继续压低声音，靠近他一点，嘴角上扬：
“我发现，她身上很可能有着特殊血脉哦。”
“什么特殊血脉？”贾克斯继续拎锤子，没太在意。
“领袖那种血脉。”
“砰”的一声，锤子重重砸了下来。不是贾克斯在用力砸，是因为他太震惊于这个可能，手一松，锤子从手中掉了下来。
露西就喜欢看别人这种震惊于她发现的重大消息的表情。她哧哧笑着，滑着凳子又跑到那块多屏幕折叠的监控大屏前面去了。圆凳滚轮在粗糙带着粗电线的地面上溜出轻快声响。
虽然那位小姐不是他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但露西有预感，她会成为为那个目的前来的这里所有人的重大监控对象。
就是不知具体实力如何。
不过，有和领袖相同的血脉的话，实力应该不会太差吧？
她露出一点舌尖，轻轻舔舔嘴唇。
前去会会她好了。
20. 小丑惊魂夜·前兆（3）
谢莹走在各处是原罪者的街道中，偶尔向两旁观望。
新的副本场景竟然是一座极具中古英伦风的古典城区，只是上方盖满了烟雾，天空灰蒙蒙的。街角有着穿着潦草瘫倒在地上的穷困商贩npc，让人忍不住去想象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大部分人都在跟自己队伍的队友讨论相关事项。但谢莹留意了，只要仔细看，就会看见许多人正透过那层讨论的伪装抬眼窥视着他们。
她用胳膊肘肘肘正嘎巴嘎巴啃着橙子的老唐：
“是交流论坛里又出了什么新事吗？”
“嗯……”换上格子大衬衫的唐文礼暂时放下橙子，重新看了遍论坛：
“确实是有部分人在讨论到底是哪个新秀花了不到三天时间速通了高危副本，不过不用担心，除了有信息搜集检索能力的那几个人外，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你是谁。”
他又点开悬赏通告那一栏，仔细从上到下看了：
“而且现在也没人发布悬赏追杀你的帖子，放心吧。他们之所以盯着你，可能是因为你的穿着太像那些审判官了。”
谢莹的穿着确实惹眼，而且风格华丽，着实跟那些审判官相同。原罪者中虽然也有发色稀奇和装饰奇异的，但没有穿着像审判官服饰那样衣服的。
搞得她不禁好奇起来：
审判官到底都有着什么形象啊？
“你看到就知道了。放在所有原罪者之中，你绝对一眼就能看出来。”
虽说副本已经开放了、该进入副本的原罪者们也来到了这里，但就像时间未到游乐场不会开启一样，谢莹到现在，也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游戏提示的信息。
又或者，关于本场审判的信息，会由来到这里的审判官亲自讲述。
“喂，那边的！”
在这么多罪犯同时聚集、特别是还有许多人不怀好意盯着他们的场景下，果然有人开始找他们的麻烦了。一个靠在低矮二层小楼下的寸头男人叼着香烟望过来，放下后脑勺枕着的两臂，眼神不怎么友好地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谢莹看得很清楚，这人原本就在那残破灰墙下假装不经意地一直留意着他们，现在，他像是掐好了时机一样，等二人靠近便走了过来。
男人赤裸着上身，肤色算是黄色人种中较深的那一类，身上有不少较浅的刀疤，左眼上横亘着至深一道。没有换义眼，左眼就这样紧闭着。
明明是来找他们说话的，嘴里却仍然叼着香烟。
那人走到谢莹面前，语气不善：
“你就是那个从高危副本里唯一存活下来而且是速通的新人吧。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能力？”
谢莹双眼微微望向一边，对他怎么知道是自己感到有点疑惑。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一样，这个原罪者轻蔑似地“哼”了一声，不在意道：
“论坛上早就有人把你的盒给开了！那些联邦里不干人事的高级黑客，到了这里还算是有点用处。你……”
“这样啊。那他们都开出了我什么信息呢？”
谢莹一点都不吃惊地问，甚至上前凑近了凑近。
男人似是没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瞪大眼不可思议地望过来，嘴里的烟也紧了紧。但很快，就又想出了应对策略。
“……别以为这样就能显得你很冷静了！在断罪里，和外面那些大人物应酬时一样随时装作镇定自若是没有用的，只有实力和绝对的反应速度才是硬道理！”
“我没有觉得自己很冷静啊。你说那些黑客得到了我的信息，那他们都得到了我什么信息呢？”
她是真好奇自己到底都有些什么信息，是什么身份、来自于哪里、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被关注的地方。进入大厦这么多年以来，她除了自己是她老妈的女儿、自己对实验大厦有着很重要的作用，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
那男人彻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想过应对这种不简单的女性时该说些什么能让对方处于心理弱势、该显露出什么态度能让对方以为自己的信息尽在他们掌握之中，可这个名叫谢莹的女的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可却一点不怵他这种一看就从社会上经历了不少事的不简单的人。
而且她像是本就有非凡的底牌一样，面对那种信息全被暴露的被开盒的处境，竟然一点都不慌，还反问道她到底被暴露了什么。这根本不是一般人的脑回路。
这么一想，男人反而觉得她不简单了些。
他壮壮气势，略微扬一扬头，带着轻蔑地跟谢莹说：
“你确实是有胆量能说这些，能第一个副本就是高危副本、而且从那种副本里活下来的，想必确实是有些能力。这样吧，我就告诉你你都有什么信息暴露出来了。”
“首先，你的原罪值不高。”
老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别说什么不高的原罪值，谢莹那孩子根本就没有原罪值，鬼知道别人是怎么得知她这项数值的。
不过，看她并不慌张的样子，此刻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谢莹跟那人点点头，继续道：
“嗯，还有呢？”
“其次就是你的年龄性别和长相。现在论坛上搜你的照片，肯定能一搜一大把。”
那名原罪者不知为何，话里增强了一些傲慢。
“原罪值那么低就说明你的初始能力不强，甚至可以说近乎于没有。能力不强却能通关副本，说明你除了初始能力以外自身实力就不错。就凭这一点，那些大阵营就会联合起来拉拢你，而一旦你被某个阵营拉拢，另一个阵营就会来追杀你。如果没有较强阵营的保护，你肯定还没进副本就死在原罪者社区里了。”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赫拉里帮？”
原来是来拉人的！
唐文礼恍然大悟。望向谢莹，谢莹并没有对一来新副本就有人拉拢而感到雀跃，而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除了长相和原罪值，我真的没有别的信息被暴露在社区里了吗？”
“你这人……？”
那不知道姓名的原罪者连烟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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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了，把跟固定在嘴里一样的香烟拿下来，带着十分的不知道该怎么样和十二分的震惊看向那跟他差不多高的女孩子。
这人怎么那么奇怪？
跟他接触的难缠的那些人都不一样，是一种不合常理的奇怪。
见从他这里得不到其他信息，谢莹带着队友向人群更密集的地方走去。留下代号为“瓦斯”的原罪者呆呆留在那里，见他们走了，转身望向他们的背影。
这就走了……副行动组组长交给他的任务不太好办啊！
“瓦斯”拿着那根没吸到一半就被自然环境雾气熄灭的香烟，悻悻地播通了通讯装置：
“行动目标向西南方移去。对不起，副组，我没能完成任务。”
“不要紧，早就知道那新来的小美女没那么好糊弄。”
通讯装置里传来少女慵懒的声音，她似乎正含着什么，应该是根棒棒糖，通过电子装置传过来的声音也有点含含糊糊的。
“那副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瓦斯”小心翼翼问道，压低了声音。
对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在长长一声“嗯——”后，得出了答案：
“那就让「黑玫瑰」来试试好了。你知道她的能力。「黑玫瑰」要是还不行，那就换我亲自上。”
“瓦斯”担心道：
“可是现在还没有给黑玫瑰大人设立的行动阵营。我担心她……”
“谁说她必须要有阵营了？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没有人来帮她，就算给她根草她都能给你玩出花来。”
屏幕那头轻轻嗤笑一声。
“那她该怎么办？”
“大人的事你少管。就继续保持监视，其他任务交给别人来完成就行。”
对面欲放下通讯装置，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折回来道：
“对了，小美女已经见过你了。下次监视的时候注意不要出现在她跟前。”
“好的，副组。”
名为“瓦斯”的行动者挂掉了电话。
谢莹来到人群更密集的一处，发现更密集的地方的原罪者也似乎都不简单。像最近那处看上去为同一阵营的人群，中心者是起码超过50岁的肤色深黑健硕有力的胖子，满头白发，胳膊比她的两个腰身还粗，嘴边有着密集的全白髯发。
他看着最显眼，身上也悬挂着较其他人看起来更崭新更高级的武器，应该是那些人中的地位较高者。而他周围之人也全都不简单，各个面相凶神恶煞，一看就是绝没少沾染过罪恶的人。
看来玩家为更有效通关副本而抱团形成的阵营也是有各阵营的区分条件的，不符合某阵营的入营标准，某人则不能加入此阵营。
谢莹再次看了一次页面。
根据小叶说的“接下来的副本中就会应用存活限制机制”，每个阵营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会活下来。
留意到她之后，刚刚那位最显眼的黑肤壮汉眼神一变，张口便喊：
“那个没见过的，你是特地来这里挑衅我们的吗？”
21. 小丑惊魂夜
谢莹驻足，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那差不多有一个半那么高的膘肥体壮黑肤大汉径直来到她跟前，抱臂从头到尾打量她，闭口发出一声哼笑：
“看着也不是我们头上那位要找的样子嘛，这么瘦巴的一个，我一只手就能把你从头到尾碾碎。”
“……”
谢莹明白了，他是专程来找事的。
可今天怎么有那么多人来找她？真的有那么多人在意一个刚从副本里出来什么能力都还没得到发展的新秀吗？
大汉欲向她伸手，可却紧接着被后面焦急冲过来的一个手下打断。手下拉住他的胳膊把他略向后拉了拉，神色称得上紧张，压低了声音：
“老大，你怎么提前把我们要找她的意图说出来了……上头那一位吩咐过的，把人带到他面前什么都不要说就可以了。”
大汉闻言怒目：
“现在那个自封为头领的不在，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不就对付一个女的而已，用我好言好气地跟她说话？那女的……诶？那女的怎么没站在原地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谢莹早就转身走了。忽地听闻背后传来一声大喊：
“站住！”
声洪如钟，一时整条街都沉默了下来。刚才那名原罪者眉拧成一个川字形，恶声恶气继续提高嗓门：
“我说让你走了吗你就走？回来把话说清楚！”
“我不想跟你说话。”
谢莹背对着他，立定道。
“你说什么？”那人闻言勃然大怒。
谢莹眉头几不可微地抽了抽，优雅转身，不慌不忙踱到他跟前，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扶住腰，明明是抬头注视着那人，可面上却满是倨傲和不屑：
“我说，你看着智商很低、控制不住情绪的样子。我不想和你说话。”
唐文礼闻言吓得魂都快飞了，整个人变成一个大大的惊讶雕像僵在原地。他知道上一个副本里有人叫谢莹大小姐，可他没想到谢莹真是“大小姐”那样的性子，平时看着平淡随和，但是不允许有人敢不自量力来挑衅她。
按照那姑娘在上个副本的作风，他本以为以她的性子她会理都不理转身直接走的。现在看来，是真的因为被挑衅而心情不佳了。
那高得像熊一样的人脸色越来越臭，唐文礼真担心下一刻他就要抄起武器跟谢莹打起来。谁会赢？这里根本没人清楚双方的具体实力，但对方的原罪值和能力绝对不会低，大小姐有可能输在这里，这是最坏的结果。
换一个方向。如果谢莹在这里赢了，那他们岂不是会被更多的人盯上？
事实上，对面那人确实试图给那个不如别人健壮的妮子一个教训。他气极反笑两声，没给任何前兆提示地从腰间摸出指虎戴上，将拳头凑近嘴边，狞笑着呸呸了两口。
混黄的眼珠望向那边，想看看对面那小妮子知道要被打时露出的怕得要死的样子。
……谢莹还是掐腰看着他，闭着眼，嘴角两边弯起浅浅弧度，空闲的另一只手优雅地冲他比了个中指。
唐文礼吓得都想抱头大声啊啊啊叫出来了。
不要这样啊！！不要这样啊大妹子！不要这样微笑着挑衅别人啊！
“****（E32区俚语）！”壮汉暴怒地大骂一声，挥着拳套指虎就冲了上来。
从来没有人敢挑衅他！从来没有！
从他从地下拳场中闯出来之后，就从来没有！
眼见着那黑熊一样的人物就要挥着利器冲上来，唐文礼急忙要拉着谢莹赶紧跑开，可谢莹像是固定在了原地一样，任他怎么拉都拉不动。
啊？这就要完了吗？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那壮汉突然在原地轰然倒地。毫无预兆、毫无提示，就像他突然发动攻击一般。
如山般极具压迫感地冲撞过来，也如山崩塌般在粗砺的地上倒下来，人形肉山的倒塌，在地上扬起一阵小小的尘土。
可是看谢莹，她似乎还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呢。
谢莹站在原地，不屑一顾地看着地上人。
她刚刚确实还什么都没做，让那人倒下的并不是她。
是另一个人。
“在不属于你们帮派范围的土地上还敢挑衅别人，你们也真是活腻了。”
从后方不疾不徐走过来一个长相明艳的女性，有着酒红色的卷曲长发和烈酒般醉人的气质，全身裹最利于行动的皮衣，露出腹部，手里扬着一道鲜红色的绳索。
正是那道绳索，刚刚在一瞬间内将那名高大罪犯放倒在地。
周围那名男子的手下见了她，纷纷迫于其气势不敢向前。
“怎么是她啊……”
刚刚倒地的壮汉从地上爬起来，他摔得不轻，因此爬起来时也颇废力气。捂住头在原地酿跄两步，见来人是谁，气急大喊道：
“辛锐！你凭什么来干涉我们帮派的事情！”
“凭现在是在审判官阁下的副本中喽。”
名叫“辛锐”的女性从容路过他身边，走到谢莹身边来。
谢莹略微抬头看她。她穿着带高跟的红色长筒靴，比穿低跟鞋的谢莹还要高一点。
客观来讲，辛锐不是一个长相极具攻击性的女人，可她的气质却不容任何人在任何场景中忽视她的存在。像是浑身上下充满葡萄酒香气的机车女郎，手里握着最致命的武器，光是停下摩托车靠在那里，就能让所有人不自觉将目光汇聚向她。
他们望向她的目光或许是被吸引或许是忌惮，但望向她的绝不会是温和的目光，辛锐就是这样一个足以调动所有人情绪的人。
她扬在腰后的长发是酒红色的，眼眸也溢出葡萄酒那样似的红，整个人都有着酒似的侵略性。
“嗨，我叫辛锐。”
辛锐的嗓音弯曲且勾人，这样的嗓音放在搭讪中，一定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她。
“我的初始原罪值是46，初始能力是绳索，现在已经进化为钩索。正好我一直没有加入队伍，怎么样，愿意让我跟你们组队吗？”
谢莹看看她，警惕心提醒着她这人没那么简单。
这么一个让周围人都忌惮的人，极有可能是带着目的来接近他们的。因此她没有说话，看着像是在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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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思考。
“喂，谁允许你们装看不见我的！”
后面主动挑衅的那人见面前二人皆无视他，即使先前已吃了大亏，此刻仍有巨大的愤怒升起。
“有本事就单挑啊！看我不让你们——”
“啊啊啊啊啊！！”
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所有人都不会无视这种由同类发出的哀响，因此壮汉的语音也被迫中断，跟着所有人一起回头向后方望去。
只见后面无人的空地上酿酿跄跄跑过来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应该年岁不大——因为老年人不会在那种惨绝人寰的重伤下还能保持着行动能力。他的半个身子几乎都覆上了鲜血，左臂像被什么东西咬断，残肉还稀稀拉拉地粘连在原先的断臂处上。
而脸——
当即有没多少阅历的原罪者发出了尖叫。
——那人的脸几乎被整张撕下来了！整个面部皆血肉模糊！身上的血也不知道有多少来源于此，整个人酿跄奔走过来的姿势也不很正常，像是马戏团里被折断肢体的小丑人偶。
“是审判官……”
那年轻人喃喃道。声音因无力变得诡异。
“是戴小丑面具的审判官——！”
说完便声嘶力竭最后哀嚎一声，原地四肢被折断似的倒了下来。
与此同时，整个副本的天空陷入阴云。原先灰蒙蒙的雾霭不再，留下的是大气受到严重污染似的天空。
让谢莹想起在书本中看到过的两个文明迭代以前的一个叫作伦敦的城市。据说那个城市也曾受到过极其严重的大气污染，灰黑浓烟曾经遮蔽了那座城区的整个天空。
雾霾、极具英伦风格的中古街道、古典城区……
所以，这一次的副本是？
*
数分钟以前
城区的某条街道不知为何下起了雨。年轻人一步一步奔走在泥泞的街道里，神色惊恐慌张，不时在雨水中回一回头。
他想起刚刚看过的那个玩偶。
明明是最常见不过的帽子玩偶，可今天却像是阴魂不散一般，在哪里都能让他碰见它。
他在地下情报人那里兑换情报的时候看见它躲在背后板子的阴影里；他想去玩女人的时候看见它挡在情色交易所的大门正中；他想去商店里买点道具的时候看见帽子玩偶的帽子正戴在那经常见面的老板的头顶上……老板的双眼不知为何猩红，看见他便跟他微笑着说了你好。
老板微笑的时候露出了牙，所有的牙都是拼合的鲨鱼齿状，锋利且狰狞。
“……”年轻人感觉不对劲了，急忙从商店中仓皇而逃。上一刻他明明在灯光昏暗的商店里，下一刻却猛然来到了某座从没见过的中古街区。
怎么回事！
他急急忙忙在街中巷道中奔逃着，忽地听见不知何处处传来一声：
“您的断罪值已满，请立即前往审判官处执刑。”
而与此同时，头顶有少年嗓音传来：
“晚上好啊，亲爱的原罪者。”
抬头一看，身穿黑白华丽服饰的审判官正翘腿坐在高处。
22. 小丑惊魂夜（2）
“啊啊啊啊——！！”
凄厉长嚎响彻巷尾。
黑夜雨巷之中，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不顾雨势慌忙奔逃着，一边奔跑，一边大叫：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生怕一回头，就会对上审判官死神一般的尖刀。
他不过是因为太过年轻犯了点错而来到这里的，怎么就需要面对这种死神一样的人物了呢？
然而恶魔一般的黑影却迅速逼近到他的身后，稍微往旁边看一看，就能看到审判官那张戴着半哭半笑可怖面具的脸。
尖锐的蝴蝶刀刺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不等从口中发出哀嚎，年轻罪犯顷刻便被刺穿了胸口。双目溢满恐惧情绪，胸前血液如泉般飚涌，双腿一跪，倒在了血泊之中。
年轻的审判官利落收刀回上衣口袋，上身如剧目戏服一般的华美正装都被打湿了，整个人却漫出如厉鬼般凄厉的气质。
湿泞地上有黑影漫过来。那是本场的另一位审判官。
“……唉呀……多好的载体，怎么没有留他一口气呢？”
「裁缝」哭丧着脸，四肢着地从另一侧的地面上爬过来。
爬行的姿势格外扭曲，不像是普通人四肢着地爬行，倒像让全身以一种最快移动的方式扭动着。
他爬到死者身旁，仔仔细细端详着，最终拿出针线，在死者被划破的脖子旁刺出刺口。
银亮长针刺穿皮肤，带着丝线从另一头钻出来。
“多好的素材呀……「小丑」阁下，下次杀人前可否将他们为我预留呢？死人的效果是不太好的……只有半留着一口气的活人，才是成为成品的最佳原料……”
“……你真恶心。”
「小丑」看着地上，毫不客气地留下这么一句评价。
地上经「裁缝」缝补过的尸身似是恢复了活力，手脚也如提线木偶一般能活动了起来，只不过是扭曲的、如虫般扭动的。尸身颤颤抖抖挣扎了几下，从地上原地站起。
「裁缝」的权能使他短暂“复活”。只不过，复活的原罪者的面目已不复如前。颈上被缝上一张灰白的布面具，整张脸都被隐藏在面具之下。
他现在已经成了另一种伪人，是不受控制的随意对任何事物表现破坏欲的玩偶。
“伪人”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远处走去。
“不完美的作品……没有那种顶尖的素材，任何我手下产生的玩偶都是半成品罢了！”
不似前面说话时的懦弱和磕磕巴巴，「裁缝」在谈论起自己的作品时语气激昂而热烈。随后又变得恹恹地：
“我需要更好的炉鼎……要是有大小姐那样的炉鼎就好了……可大小姐这种蜂王本来就世间罕见，该去哪里寻找和她一样好的素材呢？”
“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好了。”
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在「裁缝」专注于一步一晃走动的成品的时候，另一审判官早已转身离他而去。
裁缝盯着他面对雨幕光亮时留下的深黑背影，面容向下塌陷变为悲戚哭脸，小声嘱咐道：
“记得小心一点「大小姐」……”
“那种人还没资格值得我留意。”
雨中的审判官留下这么一句，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
“怎么回事！是丧尸人偶吗？！”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快躲开他啊！”
浑身是血怪物的出现仿佛预告着游戏正式开始，人群纷纷后退，连刚才试图挑起事端的帮派头领壮汉也面露惧色，不由得跟着人群纷纷向后退去。
只有谢莹面不改色走到那倒地不明人士跟前，探了探他的脉搏和鼻息。
“怎么样？”
同样镇定自若没有退后的辛锐抱臂问道，整个人靠在墙边，如一朵慵懒的玫瑰花。
“早就死了。是某种能力支撑着他走到这里的。”
谢莹碰上他的侧脸，发现上面有缝在上面的残留的布料。这人脸上貌似曾被缝了什么东西，但又遇到了另一种敌人，另一种敌人将他面上的东西连同左臂一起咬了下来。
“哦……原来这个副本里至少有两种以上的敌人呀。”
辛锐像是并不吃惊，从靠着的墙壁上起身，来到谢莹身旁。
“看来这不是标准的由审判官主宰的副本。如果是有审判官的副本的话，是不会出现这种副本内怪物互相撕咬的局面的。”
“辛锐，你怎么确定让这人在后来受伤的不是人类玩家？”
“原罪值低的人类玩家是没胆子去触碰这种东西的。而原罪值高到能应付这种东西的玩家，不会只做到这种让他断臂的程度。”
辛锐带着玫红色手套的一只手抚上脸颊，“小莹，我有必要告诉你，初始原罪值哪怕只增加一点，所带来的能力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莹蹲在地上转动视线望着她。
辛锐确实对自己这个新人很了解，了解程度远超常人。她甚至连她可能不清楚初始原罪值带来的效益这件事都知道。
所以是……有预谋的吗？
现在最值得关注的不是这个。就在她站起来的同一时刻，人工智能小叶又给她发出了任务提示：
“您已开启副本【小丑惊魂夜】，请立即前往前方城镇街道，听执刑者玩偶讲述副本规则。”
“执刑者？”
谢莹边带着队友赶往广场边问道。
“就是替审判官执行判决刑罚的人。一个副本中，除了审判官自己外，所有副本内的非玩家一方都可以算作审判官的执刑者。”
“审判官本身也有着执刑者的另一形态，审判官本身就是最大的执刑者。需要提醒您的是，接下来您明面上需要应付的那位审判官即使在所有棋子中都是特殊的。”
“是怎么个特殊法？”
“那就是您自己要探索的游戏规则了。我的提示到此为止。需注意：您现在仍算是玩家，请务必小心所有的审判官。”
小叶礼貌退出。与此同时，谢莹的页面上发布了一条任务。
“请前往广播人偶处聆听规则，任务奖励……500购买点？？”
对于在游戏里穷疯了的谢莹来说，500已经是个天大的数字了。
特别是后面还跟着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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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提示：
“特殊任务：如果您精准辨认出广播npc是上个副本中的哪个存在，额外奖励800购买点和20治疗点。”
那就是1300块钱和20血值的奖励！
谢莹抱着显示任务的界面屏，几乎难以置信。
怎么一换副本任务奖励就比上个副本好那么多呀，难道这个副本的难度远超上个副本吗？
不管如何，她都要为奖励拼一把。
终于来到古典城镇中心的那条街道，此时天色灰白，街道中心的可见度却十分高。人类玩家明明刚才都是向另一方向退去的，可此刻却纷纷汇聚在这里。
“到了这里就走不动了！无论去哪个方向，最终都只能到达这里！难道说，整个城区都是一座终点为此处的迷宫吗？”
一名瘦高玩家抱头绝望道，另一边的他的同伴望望人群和街道，作出自己的分析：
“不……应该是跟那些迷雾有关。被迷雾所笼罩的人，无论如何都只能在固定范围内活动。”
谢莹在后面听着，默默记下了这一规则。
这里还真是跟伦敦毒雾时期几乎完全相同，深陷在迷雾中的人，永远也逃不出去。
周围人还在熙熙攘攘讨论着，如果说之前看见的不同街道中的那些玩家全都汇聚到这里的话。那这里少说也有一千人。
有人大声喝骂，有人愁眉紧锁，有人甚至在街道当中哭了起来。
眼见着恐惧情绪蔓延得越来越广，街道中间有名实力超凡的玩家忍不住了，拧起眉大声咒骂道：
“早说这破游戏就是把我们关在这里故意折磨的！是上层不知道哪个该死的大人物想出的馊点子！照我说，我们就应该团结起来，找到躲在这游戏不知哪处的幕后使者，把他狠狠地分尸扔进地下熔炼厂去！”
“你们真想这么窝囊吗！平时在外面不是个顶个的威武和风光吗！现在不就是到了这里，还想着真乖乖听从那些人的规则听他们话才能逃出去不成？”
“找出「国王」！把他碎尸万段——”
话音未落，原罪者忽然被从天而降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了个恍惚，酿酿跄跄摔倒一边去，在旁边电线杆上狠狠磕到了头。
“啧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从天而降那物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静止在原地，以最清晰的形态出现在了大众视线中。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是一顶帽子。
还是一顶黑色的、足以容纳一只玩偶的变魔术用的魔术帽。
随即，帽子中真的冒出了一只恐怖玩偶来。
原罪者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那下半身掩在帽中的玩偶看着真是怪异无比，有着不知是熊还是猫的头颅、滚圆的手臂，浑身看不清颜色。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最重要的还是那张巨口——
占据大半张脸的巨口竟然是裂开的。像是杀人狂魔玩偶一般的东西。
“欢迎来到《断罪》！这里的你们每个人都有原罪！”
恐怖玩偶大笑着，讲出了让所有人闻之惊悚的话语。
23. 小丑惊魂夜（3）
“在这个副本中你们永远也逃不出去、永远只能面对自己的恐惧、面对来自非人怪物的恐惧！！”
从帽子里蹦出的玩偶咧嘴嘻嘻大笑着，似乎很享受周围人那犹如见到恶魔般恐惧不已的面色。
“水中怪物会把你们拖下水、人偶会把你们的皮切割下来、裁缝会把你们做成玩偶，直到你们彻底被判定执刑完毕，也永远也逃脱不了对这里的恐惧！”
“怎么样？畏惧吧！颤抖吧！将你们的原罪填到天平上去审判吧！桀桀桀桀桀——咦！！！”
玩偶骤然翻了个身，360°从地上狼狈翻滚了出去。
“——嘎哎呦！谁踢的我？？”
踢开它的哥特裙装少女不紧不慢理了理头发，眼眸中完全没有温柔，全是没有温度的光。
“太吵了。就不能好好讲述规则么？”
谢莹早就认出来了！
——这个一直吵吵嚷嚷大叫的小崽子——就是上个副本里客串到她页面上嘲笑她的那个欠揍笑脸！
谁让它在上个副本里她快要死掉的时候落井下石嘲讽呢，今天她就要好好地报复回去。
帽子玩偶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嗷呜嗷呜大叫了好几声，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先被人群中某道莫名身影拾起。
谢莹抬眼一看，立即发觉了那道身影的不对劲。
穿着类似于十几岁的少年，宽大的无帽上衫配白色的半短裤，上衫外还有着黑色的休闲马甲。整体装扮看起来散漫无比。
可明明是身形显眼的一个人，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颈上像是被未知面具所掩盖住了，别人都看不清他的五官。
谢莹向后退后一步，警惕起来。
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紧接着，随着那名少年放弃认知伪装之后，周围其他人也迅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这人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也不是从新副本里出来的！他绝对不对劲！”
人群开始惊呼，不管是讨论的还是正在紧张的，视线纷纷聚焦到他身上。而那未知人士，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不慌不忙地走到面前的圆形空地上来。
他直接对上了谢莹：
“贸然踢开别人的东西……你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没等谢莹说话，原罪者中便有极度恐惧者发出惊恐的呼声：
“大家不要理这个人！他绝对是这个副本里的怪物！普通玩家是不可能戴着这样的面具出现在这里的！”
他紧接着便闭上了嘴，不知何时起已有人偶藏在了他的身后，在他什么都没察觉到时拿怀中袖刃抹了他的脖子。
谢莹所在之处附近是一处不知道具体种类是什么的店铺，店铺之外的上方突起了高高的石台。刚刚还在她面前的白色身影在她还未给出应答时一跃跃到高台之上，在那里半蹲着，下方的谢莹能看见他宽大的白色袖管。
“未知人士”自高台上站起来张开双臂。虽然透过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他在微笑。
“亲爱的原罪者们，祝你们早上愉快。”
“由于刚刚我的助手被某位可爱的小姐打断了，所以接下来由我来为你们介绍规则——”
审判官将华丽披风一掀，露出伪装下身着黑白色正装华服的真容。不复刚才绅士般的有礼，他似是感受到无上的愉悦一般，面对着数以千计观看他表演的“观众”，大笑起来：
“欢迎来到我的惊魂之夜！亲爱的我的观众们，你们可以叫我「小丑」，也可以叫我「魔术师」，怎样称呼都无所谓，反正这两者都是用表演来取悦你们的角色罢了！”
“下面就让我来讲述观看表演时你们需知的事情——”
“其一——”
“嘭”的一声，数以千计的原罪者中，许多不知何时来到此处的“同类”在烟雾之中纷纷摘下伪装，露出穿着戏服的真容。他们的面具上无一例外都刻画着笑脸，如同在这审判之地感受到了极乐。
各处都有、随地都是。
“啊！！！”
“怎么回事！！”
“戴利尔，你怎么了——你不是戴利尔，你是谁？！”
在察觉到周围同伴根本不是所谓“同伴”之后，许多原罪者纷纷发出尖叫。
审判官似乎对此感到满意，继续讲述规则：
“你们周围随时随地潜藏着那些戴面具的演员。请小心些他们吧，我可不想让您活不到观看演出闭幕啊！”
“其二——”
“原罪削减机制在这里仍然有效。我——你们的表演者，乐意为你们之中价值最高的那几位先展开剧目，如果你的原罪值高到让我注意到你，我不介意为您先上演独属于我们的演出！”
“其三——”
假若刚才的话语全充满了欣喜的癫狂，「小丑」此时像是说累了一样，语气忽地懒了下来。
“……在以上规则基础上，我还会不定时通过摇号方式来决定先注意你们中的哪些人。放心吧，是通过抽取区间的方式，我是不会有精力专门针对你们中的某个人的。”
审判官满意拍拍手，打个响指，整个中古城区忽地大变了样貌，红色幕布在每栋建筑上烟花一般展开。
“当然，演出到了最后，是有着限制观看人数的哦！请尽力争取门票吧，不能让您看到精彩绝伦的表演，是每个表演者都为之感到悲痛的一件事！”
底下早就有人恐不成声了，他们不敢想象接下来要追杀他们的竟然是这种以欢乐语气讲出最恐怖事项的怪物。
在审判官如开幕般展开双臂时，当即便有初始能力为能源枪的人来了枪。
“别开玩笑了！我们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能量弹径直击中审判官的面门。这种由初始能力极高者打出的能量弹如果击中了普通怪物，当场就会将副本怪物击毙在模拟场景中，就算是高级一点的，在遭受能量弹后也会受到重创。
在所有人带有期盼的注视中，审判官缓缓放下了扬着的头颅，面具上如人面般扬起大大的笑容。
“……”
一阵短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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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过后，有人爆出了尖叫。
“是怪物！是根本不能用常理去理解的怪物啊！”
在一片寂静之中，嘹亮的尖叫声格外刺耳。
常人难以理解的存在在遭到枪击后仅仅是面具破碎了一角。面具之下，空旷的眼洞迸出浓烈黑光。
——他们没能趁着机会枪杀审判官！现在做不到，接下来也不可能做到！
停——！
那么之后，是不是就要如他刚才所说的一样，只能按照规则等待着剧目开启了呢？
审判官方才说过，他会先留意到那些值得他留意的人。在场的原罪值较高者无一不脸色骤变，以一名浑身上下装满改造枪械的男子为首，许多人都想要突破重围，在「小丑」注意到他们之前赶紧逃离这不祥之地。人群中发生踩踏，紧接着便陷入巨大的恐慌。
挤挤攘攘之中，几乎立刻有人发生了争执：
“让我先出去！我的原罪值已经达到62了啊！”
“去**的！谁在这种时候惯着你！”
“你！”
炸裂声过后，与原罪值较高者发生争执的人当即便死在他的能力“内燃炸裂”之中。人体从内部被加热至足以爆开的温度，炸开的肉片也冒着如同熟肉般的色泽。
“哈哈哈！我的原罪值减轻了！”
原罪值62瞬间减小到50，这下他便多了一分不被注意的可能！
「小丑」在面具破碎后注视着下面的乱象，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手边随手召出一个红色的抽奖盒，抽奖盒上数字哗啦啦转变，几秒过后就渐渐转到了两个数字。
“0326”和“0528”
“嗯，接下来请0326号至0528号玩家做好剧目准备。”
华丽的戏腔女声出现在所有人耳朵中，这下所有人都知道0326至0528号玩家要面临惨无人道的屠戮了。
——原来那审判官刚才所说，竟是真的？！
“不！不！让我先出去！”
这下也没有你争我抢了，足足一千号原罪者，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涌出了街道。
踩踏与拥挤并不能带来速度，只能拖长逃出去的时间，既然身为文明社会的大家都知道这一点，还不如有秩序一点。
只是，被抽中的区间玩家夹杂在其中，未免全身心地感受到了惊恐与将死的恐惧。
【您的“聆听规则”任务已完成】
【您的特殊任务已完成】
【恭喜您获得成就：与「小丑」的会面，请注意查收奖励】
谢莹被拥挤的人群夹在其中，一连串的提示从页面上跳了出来。她看看余额页面，发现购买点已达到惊人的1788点。
唉……真是穷疯了，换作以前的她，哪会在意这点数值呢？
只是她却并没有随着人群一同离开街道，也与老唐和辛锐分隔了开来。
身着正装戏服、肩带华丽装饰的审判官自上一跃而下，带着血腥与压迫感来到了她的身前：
“亲爱的小姐，您是在等待什么呢？”
24. 小丑惊魂夜（4）
谢莹安静抱臂站在那里，脚下的低跟鞋足跟着地，有规律地打着节拍。她一开始就在等着那个人。
等全身仿佛笼罩死神之影的审判官靠近过来后，才发觉他比她之前想的要高上一些。
如果只听声音的话，她会以为「小丑」是个15、16岁左右的少年。跟她见过的成年人类男性相比，他显然要轻快癫狂上许多，面具后显露出的头发也是那种长长短发，墨黑色，长度抵达下巴，柔顺而有光泽，轻微弯曲。这种发型放到普通人身上，会显得像个富有美感的美少年。
不过等他笑嘻嘻地将脸上面具重新切换成笑脸后，谢莹饶有傲慢意味地抬了抬半边眉毛，打消了误以为他是成年男性的念头。
什么嘛，只是长得高一点的小鬼头而已。
“美丽的女士，请问我能有什么为您效劳吗？”
「小丑」笑嘻嘻弯腰为她行了个绅士礼，仿佛在这里谢莹真是他宴请的女士。
明明刚才在众人面前哈哈大笑像个疯子，此刻却又戴上了礼仪俱佳的伪装。纵使“猎物”已经全都涌入古典城区各街道了，他也并不急着去狩猎，而是仍然有耐心地驻留在谢莹面前，仿佛为一位迷途的女士讲解去向。
谢莹点点头，
“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对面那人面具上的表情变成了露齿笑，锋利的拼合鲨鱼齿在面具上显现，似是对方心情极佳。
“哈哈哈哈——你不害怕我吗？”
“嗯。按照你这追求愉悦的性子，要是想杀了我的话，肯定什么都不说就向我挥刀了吧。”
谢莹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杀掉自己，如是满面平静地说。
审判官的面具忽地凑了上来，近得能凑上她的鼻尖。从这个被他阴影所覆盖的角度，谢莹能清楚地看见他面具上的裂痕与血腥。
还能——看见他眼孔后的黑光。那是至深的黑，是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任何生命体的黑暗。
“小姐，你长得真好看。”
审判官真心实意感慨道，一朵红玫瑰被递上她眼前。
“我似乎在这个游戏中的某处见过你……见过你的姐姐。”
谢莹面色陡然发生了些改变，不再平静起来。她猛地双手抓住对面之人正装的领子：
“她在哪里？”
她想问的问题，正是“你有没有在审判官里见过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啊！
“小丑”终于从她身上感知到了情绪，陷入了极端的愉悦之中，她看得见他嘴角上扬出的得逞笑意。谢莹再也抓不住他的领子，眼看着那人挣脱出手，瞬间带着黑影后退出了一长段距离，颇为愉快地笑起来。
“我似乎没有义务回答您呢～！如果想让我为您表演的话，还是先购买我的票券吧！”
那双深黑的眼孔里，也散出兴奋的深红之光。
明明说着她没有入场资格，可他却直勾勾地看着谢莹，仿佛谢莹就是他下一个猎物。
“等一下！”
谢莹追上去，却见审判官凭空开启了一道华丽大门，带手套的手一开启，半身便进入了虚空之门中。
“如果想让我为您歌唱的话……”
在离去之前，浑身被深黑之影笼罩的审判官笑着回头，眼孔之下凝聚成两个红点，直望向谢莹。
“就请试着打败我吧……”
谢莹欲追上去，大门却已随着一声重响关闭。
“……”
他没有再说“请试着引起我的兴趣”，而是直接说了“请试着打败我”，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谢莹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换作其他人说这句话她早冲上去了。只是今天面对的对象不同常规，难免也多想了些。
*
“嘶……那个长着正太脸的疯子到底都对大小姐说了些什么呀！”
监控员愤怒地捶了捶监视大屏前的桌子，整张桌子上的东西都为之一震。
“「国王」陛下！您到底为什么同意让那个小疯子在这么靠前的副本就接触她啊，您知道的，那家伙就是个整天露着笑脸的癫狂怪物，根本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嗯……听起来，你很担心我们的大小姐会死在这里？”
国王双手交叉，大部分躯体都隐于宽大的麾氅。
“这……”监控员终于收敛了收敛语气。
“……不说绝对会死在这里，也有90%的可能。您知道的，大小姐目前还太弱，没有什么能力。而那个疯子绝对不会顾忌她……他连您都不顾忌，这世界上值得他在意的还有什么呢？”
“别紧张，那家伙对女性和小孩很友好的。”
出乎别人意料的，「国王」居然笑了起来。
“更何况我的公主是兼具两者的可爱存在，这样的她，怎么会应付不了奥赛罗萨那个孩子呢？”
他站起来，转身向后，将披风全都向后挥起。
“说起来，他们全都是我孩子一般的存在啊。奥赛罗萨会变成这样，其中也少不了我的参与。不过他们要真要较量起来的话……嗯，奥赛罗萨，是不会认真的吧？”
“让他们继续接触就好，我的公主和王子总有一天会见面的，这只不过是把他们的会面提前了罢了。”
监控员在背后回头注视着他，只觉他戴着王冠的背影又孤独起来。
「国王」低下头，手在面前蜷起，仿佛手心中又出现了曾为谢莹梳理过的发丝。
“……总有一天我的公主殿下会明白，这个世界，乃至这个王座，都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
他想起谢莹的黑发，笔直，顺滑，墨长如川。从坐着的座位上延至地面，有着油墨一般的质感。
*
“嗯哼哼哼哼～”
奥赛罗萨哼着歌为「猫猫」梳理着头发，将一头长发全编成金色的小辫子。手指在发间穿过，在早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之中灵巧无比。
“奥赛罗萨哥哥，今天心情很好？”
猫猫轻轻侧上方扭过脖子，向来无波澜的眼神中冒出一点点光。
这对她来说是很大的进步了，要知道，她向来都露不出什么表情。
“嗯，今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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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子。”
奥赛罗萨心情不错回答道，手上编织头发的动作仍在继续。
“……不是这样的吧。是因为知道她有杀死你的可能吗？”
「猫猫」眼瞳中灰暗无波地望向他。后脑勺正为她编头发的手一顿。
随后，又恢复了动作。
“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她真的长得很好看而已。”
“这样最好。那她一定是很好的女孩子吧。是公主殿下吗？”
“没错，就是她。”
编头发的少年低头向下，看见猫猫那灰暗的眼神中跳出些难得的明亮活泼的光，紧接着，却又变成失落。
年岁不大的女孩将全身蜷缩起来，在镜子前抱住自己的腿。
“……她还是不要成为审判官的好。成为审判官，对她来说是一件纯粹的坏事。”
“嗯。”奥赛罗萨轻轻认同她，又听见她仰起头问道：
“现在不去副本里吗？你不是今天监场吗？”
“偶尔偷个懒也没什么的吧。更何况，佩佩还在里面呢。”
少年嘻嘻笑着答道。
能假冒他体型的玩偶，也许是比他更合适的给那些原罪者带来震撼的开场烟花。
全身黑色的审判官“小丑”收刀，在地上来了个华丽转身。
“你们实在是弱得不像话啊……还有谁？”
猩红血液从他面具和衣角滴下，在对面那些人眼里，他是个纯粹的大笑着杀人的怪物。地上已全是倒下之人，他们曾团结在一起反对过共同的敌人，最终全部带着满身血腥于敌人刀下死不瞑目。
“不要……不要过来……”
最后一个被追杀者咽了咽口水，全身颤抖着退到巷尾的角落中。灰影自屋檐弥漫到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只受伤的灰色败犬。
“审判官”步步逼近，被追杀者狼狈地捂着胳膊，哀求道：
“不、不……别杀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我只是想混口饭吃才做出那样的事啊！”
“审判官”摆摆手：“这里的人谁不想混口饭吃呢？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吗？不过……”
他突然静止在原地，抚上下巴开始思索起来：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现在一定笑着说‘毫无乐趣’然后转身离开了吧。到底要不要放他走呢……啧啧，小丑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把活全丢给他做！自己跑去见小姑娘然后出副本去给「猫猫」编辫子！这个辫子就非编不可吗！
他不会不回来了吧！
“大人……审判官大人？”
被追杀的0528号见他静止在原地，心底里又重燃起了生的希望。
“您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了？您让我做什么都成！我什么都不会忤逆您的！”
“那还是算了吧。”
“审判官”扬起笑容，一个瞬影后蝴蝶刀刀刃闪过，犯罪者被以最快的速度抹了脖子。
他的哀嚎声响遍全巷尾，惊动了在隔壁街上正蹲着跟商贩npc讨价还价的谢莹。
25. 小丑惊魂夜（5）
要不要过去看看？
谢莹想都没想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在这个副本里这样的事有很多，每条铺满青路石的街道都有人在死。如果每个都要过去看看，说不定还会遇见「小丑」手下的那些执刑官。
她黑灰色的双目映射出冷凝的光，面庞自遇见审判官后就拂上一层冰霜。现在她最关心的，还是抓紧找到那消失后不知去到何处的「小丑」、从他那里得知叶千寻的去向。
如何找到审判官，这是一个问题。
现在副本里的“表演者”有很多，可每个都戴着面具，或是作为npc主动与观众攀谈，或是主动给观众设下圈套等着他们钻入，每个都穿着华服，她根本找不出哪个是真正的审判官。就算恰巧与审判官擦肩而过，说不定也会因为她的伪装而认不出来。
要想通关并发掘出他知晓的秘密，就必须取到「小丑」表演的入场券。
先前那个找乐子似的审判官说过，只有取得入场资格的人才能观看他最后的表演。而对谢莹，他的要求又多了一条“必须打败他”。该怎样打败他只有见到他才能知道，她管不了那么多，在副本结束前见到他再说。
面前商贩坐在一副烂得不剩下几块黑木条的破板车，戴着一副穷苦样的悲戚面具，整个人穿着破破烂烂，衣衫褴褛，简直像等着她救济的穷苦商贩。
而商贩售卖的，正是右手举着的“三个问题”。
npc悲悲戚戚开口：
“客人，您开价如何？”
他右手托盘上一共售卖三个问题，三个问题都被灰蒙蒙的雾气所蒙盖，代表玩家可以向他询问任意关于副本的情报。
三个问题均有底价，加价程度根据情报重要程度给出。其中第一个问题、也是唯一一个显示出来底价的问题的价格是“50购买点”。
谢莹看看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1178购买点，心道他最好不要狮子大开口。
“……如何取得观看审判官表演的入场券？”
商贩空洞的眼孔中流下黑色的眼泪，像水银质感的墨水。
“您要的问题实在太重要了，我不能在您购买第一个问题时就卖给您。如果想要购买这个问题，您可以先买完我前两个问题。”
好家伙，还有重要程度。
不愧是商人，越贵重的商品越懂得区分等级售卖。谢莹额角上都快要冒出汗来了，她推测，第二个问题的底价会比第一个高上许多。
谢莹问道：
“我可以问你些什么呢？”
“衣、食、住、行，在第一个问题中都可以问。第二个问题可以问如何获取武器，第三个问题可以问通关副本相关。”
也就是说，第一个可以问生存刚需，第二个可以问如何获取关键资源，至于副本相关，要放在至关重要的第三个。
既然如此，谢莹斟酌一番，问出了如下问句：
“在这个副本里，该如何最多地获取购买点？”
仍然隶属于简单范畴，但对目前的她来说至关重要。
谢莹完全不确定以目前自己拥有的购买点是否能够买到第三个问题，如何短时间内获取大量购买点，成了她最重要的事。
而购买点属于最基础的生存物资，放在第一个问题里，“商贩”一定会回答她。
果然，商贩手边的计价器哗啦啦转了转，最终几个数字停靠在了其中的方格中。
“60”
【您需支付60购买点，是否选择支付】
谢莹点击“确认”，心想扣购买点之前还问一问她，没有强制从她账户上扣，还怪人性化的嘞。
60点自动扣除，现在她的余额来到1118。而“商贩”在收到钱财后，主动为她送上答案：
“注意那些驻留在【舞台】附近的人，帮助他们完成表演，您可获得他们支付的费用。对弈、搏击、和同类之间相互比拼……观赏度越好，您获得的报仇就越高。”
都是表演性质的事呢。看来在“小丑惊魂夜”中，观众们都需要依靠表演来赚钱。
谢莹点头示意，接下来进入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底价：
400购买点。
如果唐文礼在这里，那他额头上的汗肯定都要哗啦啦地冒出来了，说不定还会大呼一声，两眼一黑直接倒在地上。
400购买点，是上一个问题底价的八倍。谢莹有点拿不准，下一个问题的底价是否会膨胀到一个无论如何她都付不起的地步。
“您可以开始问了。”商贩npc仍悲戚地说。好像谢莹不付钱买他的问题他就再也吃不饱饭会饿死在这里一样。
谢莹再斟酌一会儿，问道：
“该如何在这个副本中获得武器？”
人工智能曾提示过她，她现在的能力放到一众原罪者中属于最弱的那一类，稍不留神就可能死于非命。她需要拥有别的武器来自保。
这一次计价器倒是没有再加价，缓缓地转了几圈，仍是停留在400的数字上。
400购买点从谢莹账户里扣除，余额来到718。
商贩收了钱，在自己褴褛的破衣服中摸索摸索，摸出了一个本子。他在本子里翻了几页，答道：
“在我们这个城区里，隐藏着不止我一个商贩。您需到其他地区找到他们，可以从他们那里获得武器和能力。至于付不付钱，就靠您的本事了。”
谢莹点点头。
轮到第三个问题了。
“第三个问题，底价：800点。”npc将价格摆到破板车上，顶替了原先那个“400点”。
“……”
谢莹一时沉默了。
800点，她透支自己的钱包也买不起啊！
于是，可怜的谢莹自动开启了讲价模式：
“能不能……再便宜一点？”
“就再便宜……82点？”
商贩只是哭丧着脸并不说话。有那么一瞬了，谢莹怀疑在经过玩家讲价之后他会立刻暴怒地摘下面具、从脸上伸出一张咬人的嘴来。
这种玩意儿在《断罪》里太常见了，哪怕他现在装得像个人形，面具之下也可能是什么连她都没接触过的怪物。
出乎意料的，商贩既没有暴怒也没有斥责她破坏规则，而是从板车地下摸索摸索，摸出了一枚骰子。
骰子闪闪发亮，六面都用银色漆印刻上了数字。边框拿银丝镶嵌，每个角上都有宝石。这很有可能是这个穷苦商贩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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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试掷个骰子吧，尊贵的客人。”商贩将那枚金贵的骰子递到她眼前。
“只要您掷出四以上的点，我就减免您的费用。”
“这么简单？”
“嗯。您有三次机会，每个顾客都能掷三次骰子，这是审判官为这枚骰子设下的规则。”
又是「小丑」的手笔？
谢莹将那枚骰子放到手心上，往银盘一掷，很快发现没那么简单。
“一点。”
商贩冷漠地报出数字。
“……”谢莹掷出第二次，得到的仍然是一点。
她怀疑自己掷出的第三次也会是一点。虽然连续三次掷出一点的概率也不是没有，但这是否……太刻意了些。
“仍然是一点。”
果不其然，连着三次，那枚骰子被她掷出的均是一点。
谢莹从原地猛地站起来。这其中的规则绝对不简单。
因为避免让客户减价，所以故意设计出三次都是一点、绝对掷不出四及以上点数的规则么？
“如果等我拿到800购买点再回来买你这里的东西，第三个问题的价格会不变么？”
悲戚的商贩给出答案：
“不，如果您带着余额800点来到这里，第三个问题的价格会变到900点。如果您带着一万购买点来到这里，第三个问题的价格会变成两万。”
谢莹真想掀了他的桌子。
你爹的！
跟我在这里玩价格游戏？
那不就代表着，无论她赚多少钱来到这里，都买不起他第三个问题了？
她能在这里把他当成普通怪剿灭掉么？
她深吸两口气，思考一会儿，在商贩收摊前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看你现在这么缺钱，不如让我花钱买下第四次掷骰子的机会。这样你拿到了钱，我拿到了多余的机会，这样不是更好？”
审判官设定下的规则是掷三次么？既然规定三次无论如何都掷不到更高的点，那么打破规定又会如何？
商贩在原地低下头静默一会儿，似是在思考她提出方案的可行度，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
“好，我同意向您售卖第四次投掷机会，您愿意出价多少？”
售卖掷骰机会是没有定价的，售出多少购买点全凭客人决定。他没从审判官那里获得相应的规则，这就代表着，现在规则的掌握权来到谢莹这方。
谢莹看一眼银盘上那枚银亮的骰子，给出自己价格：
“10点……不，1点！”
商贩又哭了。
“您给的钱太少了……我们做小本生意也是要赚钱的啊，能不能，再往上提一点？”
他们这些售卖物品npc的行事准则就是赚钱，只要能赚钱，什么东西都可以售出。
但这位顾客给的价格也实在太低了吧！你能不能做个人啊！
谢莹伸出五根手指：
“可以加价到五点。怎么样，是不是比原先提高了五倍？”
“……”
小商人只得含泪收钱。将那枚银色的骰子重新递给了她。
谢莹握着那枚骰子，对掌心中的这个东西寄以无限厚望。
六点！你一定要掷出六点啊！
26. 小丑惊魂夜（6）
她在这方面的运气上一向无比的好，以前在大厦时，掷出骰子十有八九都是六点。谢莹很少有运气不好的时候，再不济也丢过五点，最最不济也只丢过四点。
此时，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求过一定要精准丢出六点。
六点！六点！
骰子在银盘中转啊转，发出最清脆的声响。谢莹的视线聚于银盘之中，看着那枚晶莹的小物件逐渐放慢转速，最后缓缓停下，将银亮的一面暴露在上。
暴露在上的一面，赫然标着“6”。
“耶！”
谢莹当场激动地跳了起来。而哭泣商贩则为她重新调了计价器，在她提出想问的问题后，价格计数从“800”开始转转转，最终赫然来到了——
“208”
“嗯？”
这次，连商贩自己都惊讶了。从800到208，这简直不能说是幸运，只能说是奇迹。谢莹冒着风险重新一掷，不仅买得起了最重要的商品，付完之后还能有余。
“我从未见过如此高额的减价。小姐，看来您的运气真的非常好，比之「国王」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接下来，我将告诉您如何获得入场券。”
谢莹竖起耳朵仔细听。
“——入场券是审判官随机赠送的。他觉得哪个人有趣就送给哪个人。”
她立即泄了气。
什么嘛！又是这种戏弄似的方式！
鬼知道那个审判官会觉得什么人有趣啊！他觉得某个人有趣的时候，所做的难道不会是立刻下手杀了他吗？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商贩贴心地送上了问题售后：
“不过小丑先生一向是看哪个人特别突出就觉得哪个人有趣的，用他的话来说：其他人毫无亮点。”
“您可以试着在短时间内办到旁人不可能办到的事，比如三天之内赚到十万块，两天之内干掉远超他人数量的原罪者，副本内的每个关卡都拿到第一，或者是直接刺杀审判官先生什么的……”
“总之，祝您好运。”
明明从天色来看还是白天，商贩却收拾起了板车上的东西，貌似要收摊了。
谢莹坐在一旁青石道边缘上捧着脸，忧郁之际随口问了一句：
“现在就收摊吗？”
“对，因为我带来的三个问题已经卖完了。”
“……”
怪不得你这么穷困潦倒！原来你每天都只卖三个问题，还不一定能卖得出去。
谢莹长叹一声，看着小商贩拉着板车渐渐走远，最后走到连她也看不到的地方去。
入场券会随机出现在小丑觉得有趣的人的口袋中。
而又如何做才能让小丑在觉得某个人有趣的时候不下手杀了她？
谢莹摸摸自己的口袋。她根本没有口袋。
“唉——”
她又叹气一声，向着隔壁街道拐去。
唐文礼和辛锐早就跟她分散，现在不知道正处在什么地方。她得去找他们。
说起来这个地方的建筑也十分具有中古时期的风范，大部分是低矮的平房，像是平民所住的街道。少数挨着城墙边的几栋是带着尖顶的繁复华美建筑，像是人们聚集起来做祷告的地方。只是整个城区的上方都被雾霾笼罩，所以较高的建筑也被掩埋在雾霾的黑影中，如同黑漆漆的城堡。
谢莹转过街道，莫名听见一阵叫骂声：
“刚才那枚棋子明明是我先放下的！是你非要在我放下的时候用你的黑子挤过来！”
“你这不是放屁呢么！是你还没来得及放到棋盘上，才被我眼疾手快在彻底放下之前挤出去，你要是放到棋盘上了，我还能挤么？”
他们玩的是一种名叫“抢棋”的游戏，游戏规定谁在固定时间内先占有一半的格子，谁就能取得胜利。一局之内占有的格子越多，积分则越多，多局游戏中，胜者可以获得败者的积分。
明明是闲暇时娱乐用的游戏，可现在坐在棋盘边的那两人却双眼血红怒视着对方，仿佛正在搏命一般。
他们确实是在搏命。戴面具的机械人偶坐在正对着棋桌的华美椅子上，浑身刻有精美的纹理，银灰金属色的铁具身躯上泛着光泽，浑身泛着冷酷。她在等时间结束宣布得分，得分最低的人要在限时时间内还清赌债。
没错，在那两人进行“抢棋”之前，他们曾都在另一侧街道的地下赌场中进行过赌钱，结果均大输特输。赌场人偶要求他们在三天之内还清几十万赌债，出于还钱目的，他们盯上了副本中其他关卡。
“抢棋”游戏，设立了对原罪者十分具有诱惑力的终极奖励。谁在一局之中取得胜利，谁就能拿到200购买点，若是在所有局游戏中拿到最高积分，就不用再去还赌债。
目前桌上这两人，已经是多局游戏下来后仅存的两位胜者。
两人互望着对方，圆目怒瞪，手中分别持着黑白两色的棋子，只等裁判指定某个格子就将棋子落下来。
只是还没等裁判哨响，他们便又吵起来了。
“我去你****的！敢跟我抢！”
“你才是自不量力的，知不知道我能力是什么？”
不能合作的原因是在这棋场上他们完全达不到共赢。最终奖励是免还赌债而不是发给他们购买点，为的就是防止他们合作之后将所得的购买点平分。
谢莹在棋桌旁边看着，心道这些副本内的关卡设计得还真是精妙。
可惜他们谁都完不成自己的愿望了。
“禁止在棋局中斗殴。否则让执刑者过来处理。”
人偶裁判给出红牌警告，却忽地见一穿着类似于审判官的女性走上前来。
“我可以加入棋局么。”
那位年轻女性歪头问道。不知为何，裁判觉得这位大人物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来玩的。
“……当然可以，尊贵的大小姐。”
人偶起身，将自己华贵的座位让给她。另两人见状，有一人当即叫嚣起来：
“凭什么临时多个人？这对我们公平吗……”
另一人当即制止住他，低声道：
“你疯了……这女的一看就是什么都不会的，反应速度也没我们快，这不是白送的积分吗……”
就算最后他们中的某个人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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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一，也可以凭积分数赚钱。多一个人参加进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两人窃窃私语之后，对裁判示意道：
“我们允许加个人进来。但她是临时加进来的，不能将我们目前所有的棋子收回重来。”
“好的，那么现在规则改为谁先占满三分之一格子谁就取得胜利。”人偶宣称道，却被加入进来的另一人阻止。
“不用了，还是占到二分之一就行。”谢莹懒洋洋地说。
“可是他们加起来总共已经快要占到二分之一了……”
“我保证他们接下来一个格子都占不到。”
大小姐懒散地摆摆手，来到座位旁坐下待定，翘起了腿。
另两人心中笑道真是个蠢货，她怕是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手速有多么快。而且棋盘的方向和行列划分是以他们二人为基准规定的，她坐在另一侧，反应所需要的时间比他们要多上几倍。
哨声重又响起，这次裁判指定的格子是九行三列。
“就是那个格子！”右侧的人刚要出手，却猛地看见那格子已被一枚银色的棋子所占据。
银色的棋子，是谢莹加入进来后独属于她的第三色棋子。
抬头望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也跟他面面相觑。
“八行四列。”
在他们刚注意到对应格子时，格子已经被银棋覆盖了。
“三行五列。”
同样如此。
“一行二列。”
对其中一人无比有优势的位置，低头时已被谢莹抬手覆盖。
其中一人站起来掀了棋盘，满盘棋子却并没有掉落，而是仍牢牢地固定在棋盘上。“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开挂了！”
“我记得关卡内不许用能力吧！让审判官过来，提前给她处刑！”
“你们两个不要再胡闹了，技不如人就直接说。再这么破坏规则，我是会提前叫执刑者过来的。”
裁判人偶面无表情。
「大小姐」果然如「国王」所说的一样，在怪物中也是反应速度和实践能力最拔尖的那种。
“现在，重新坐回到你们的座位上，这局棋必须下完。”
“停！我不同意！”右边那人大叫道。
跟那种人抢棋？别开玩笑了！面对这种反应速度顶尖一流的怪物，他们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那么，继续这局棋局的下场就是，他们肯定会受到败者的处罚！
左边那人给右边那人使个眼色，他们同一瞬间起身像逃，只是还没有迈出一步，先被左右两个人偶抓着胳膊制住了身躯。人偶力大无比，他们根本挣脱不出。
“我说了，你们必须下完这局棋局。”
裁判人偶极具压迫感地走来，背后散发着黑红色的光。而在她身前，谢莹正靠在座椅上悠哉悠哉喝着场地准备好的红茶等待棋局重新开始。
“我们认输了！弃权！弃权！”一人崩溃大叫道。随即被人偶架着胳膊重新摁回到座位上。
“不行的哦，我说过了，棋局必须下完整。”
裁判走过来，面带威慑与冰冷立于二人之中。
27. 小丑惊魂夜（7）
这是谢莹在这里拿的第一个首杀。
尽管那两人直接放弃了跟她坐在同一张棋桌上，甚至不住地连连求饶，但规则就是规则，输家必须承担输掉的代价。赶来的相关人员架走了他们，输家被拖拽在地上，不断惊恐地咒骂嘶嚎，之后，谢莹再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赌徒们丧失了免还赌债的机会，不仅如此，还丢掉了先前对弈得到的积分，直到还完钱为止，他们再也不能离开曾经前去赌博的地方。
“是的，他们会在那个地方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断罪》惩罚罪人的方式有很多，绝不只有杀死他们一种方式。”
“裁判”彬彬有礼讲解道。不知为何，谢莹总觉得她对她说话的口吻要恭敬上许多。
作为胜者，谢莹拿到了这场比赛的特等奖。可惜她并不需要拿这个奖项去免还什么债务，于是便和裁判沟通，将这个奖项换成了另外一种奖励。
“您想要整个城区的地图和各个npc的所在点？”
裁判掩嘴轻轻一笑，动作优雅至极，简直让谢莹怀疑她金属壳下是个真人。
“如果是想拿到入场券的话……嗯，我倒是有一个不用入场券也能见到那位审判官的方法。去西边那座最高耸的大教堂里，在教堂的最顶端，您就能直接见到他。”
这么简单？
谢莹欲走，可是这时，页面上却忽地传来一条信息：
【您此时尚不可进入关键地点。请先完成最新颁布的关键任务：】
【五匹马拉的金色马车】
若把省去的部分拼全，则应该是【由五匹马所拉的金色马车】
谢莹一时有些读不明白。
金色马车？五匹马？任务名称给出一个特定的名词，难道是让她在这个副本内寻找相同的东西吗？
【注意：此为委托人发布，是您身为复仇者所需要完成的必要任务】
谢莹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她先不去教堂，去一边寻找npc一边完成任务不就好了。
可是……
金色马车？她至今没有在这个满是黑白和幕布红的副本里看见过金色的东西，更别提是那么大一架显眼的马车了，莫非是有着什么其他特殊意向的物品吗？
“小叶，有没有什么任务提示？”她再次唤出人工智能。可对方却仿佛闭着眼睛摇摇头一般，口气平稳又带着点摆烂：
“没有任何任务提示。不过关于委托人的提示倒是有的，温馨提醒您，请先去各个npc点去寻找隐藏的委托人。”
“她很有可能藏在任意一个npc点？”
“不是你想的那样……等您见到她就知道了。”
不似以往的平稳冷静，人工智能的口吻中沾上了一丝从未出现过的疲惫。
“……注意安全，有问题随时叫我。”
末了，又似不放心似地如此嘱咐道。
谢莹盯着远方的街景，淡淡地说：
“小叶，你现在越来越像个人了呢。”
“哈哈，可以当作是对我的夸奖么？”
人工智能仿佛累了要去休息一般，说完就下线了。
跟谢莹讲解了好几天的副本相关知识、无时无刻不检测着她的身体状况，她确实是该累了。
谢莹看了看远处渐变的天，向着人群稍聚集的地方走去。
辛锐和唐文礼还没跟她汇合呢，她得先打听打听他们去什么地方去了。
在距离彻底靠近还有一段距离时，两个人窸窸窣窣的交谈之声便已顺着空气传来：
“这天是要下雨了么……你说，这里下的雨会不会是有毒的啊……”
“不会吧。我前几次经历的那些副本也有下雨场景，可是没有哪场雨是有毒的啊……”
交谈声越来越大，直至天边响起了雷声。好几人匆匆躲至屋檐下，虽然不知这雨到底有毒没毒，但躲躲总是最安全的。
硕大雨点落了下来，在平滑的青石街面上溅开水花。谢莹的低跟鞋落在路面上，沾上浅浅水痕。
“让我看看购买点还有多少……”
原先购买完三个问题顺带砍价后还剩下509点，经过一轮游戏，她的余额增长了一万五千点，一下子从至穷的鬼变成了不那么穷的鬼。
看来在副本里赚购买点比完成任务来赚购买点有效率多了，任务的大头奖励，应该是那些最珍贵的治疗点。
谢莹花钱囤了两瓶药在仓库里，才仅仅买了两瓶，今日可售卖的治疗点居然就已被买完。
她想了想，又用除了买吃的喝的之外没啥大用了物资点换了把伞。
“你看那人……她怎么走在雨里啊？”
躲进屋檐下的人又在叽叽喳喳讨论着。谢莹撑伞在雨中漫步，除了雨声听不到任何声音。
忽然——
像是电流猛地从她眼前划过一般，撑伞的谢莹猛地转过了头，眼角划过一抹犀利神色。
距离这里八十米处的左侧巷子里有执刑官正在处刑。她听得清血流滑下的声音，那和所有的雨声都不一样。但有人死去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在凶杀现场的一旁，还有一个呜呜咽咽的哭声。细弱而又可怜。
会是她的委托人么？
谢莹收伞，直奔处刑现场而去。
雨哗啦啦下到青石板地面上，低跟鞋重重踏上石板，与石板碰撞出水花。等她赶到时，现场除了尚未被冲刷完毕的血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该死的！
她的委托人跑到哪里去了呢？
谢莹拎着伞左望右望，在巷子里的破烂木货架后面，发现了一个探出来一点点的黑色影子。
确切的来说，那并不是一个人形。其他“少女”在委托时也会以黑影形式出现，但她们大多拥有小女孩的轮廓，拥有人类的头颅和四肢。但是这一个黑影没有，她没有四肢和脑袋，像是被夺走了肢体的木偶洋娃娃。
“你是在……找我么？”
黑影一点点探出身子来。她探得越近，谢莹就越能在肢体上实际感受到她的痛苦。
她找到了委托人。她找到了委托人的一部分。
“嘶……”
谢莹打开雨伞靠近她，在她身边蹲了下来。语气异常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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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我们去把你丢掉的部分找回来。”
在水洼的倒影中，她看见了一辆金色的马车。
这雨没有下很久，很快，空中的水滴就消失在了副本中。只是地上仍留有大片的洇湿水迹。
“啥？你要去找各个街区里的npc？”
唐文礼站在靠城墙边左侧第三条街道的一处屋檐下，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为什么要去找那些npc？虽然是个赚购买点的好机会，但一不留神就容易在他们手里丧命啊！”
和钱相比当然还是命重要，只是谢莹似乎从来不是为了购买点哪怕牺牲性命也不在乎的人。
谢莹点了点头：
“嗯。不是为了购买点，是我有我自己的任务。辛姐，唐叔，我想让你们帮我做件事。”
“嗯，你说吧。”站在一旁的辛锐爽快开口道。
谢莹看看远处那座隐于云雾中的黑漆漆教堂。
“我想拜托你们，替我观察一下那座教堂。只需要站在隐蔽处看看就好，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立马回来。”
“好啊。”辛锐愉快答应。
“不过，请我们做事的话，总得给我们一点报酬吧？”
“嗯。你们想要什么？”
辛锐上前一步。
“让我加入你们的队伍、成为你们的队友怎么样？”
谢莹看看唐文礼，唐文礼匆忙点点头表示他没什么意见。辛锐的能力他刚才也都看见了，她要是不强，不可能让两人在被抽中号码的情况下完好无损地逃出来。
于是谢莹同意了辛锐的入队申请。从现在起，他们的队伍就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了。一下子多了一个人，感觉还挺奇妙。
“小莹，你等一下。”
在谢莹临走之前，辛锐叫住了她。
酒红色头发的女人打开自己的仓库，从里面挑了把短刀。
“我身上的武器就剩下两把短刀了，你先拿着防身用，等出了这个副本，我再给你更好的。”
谢莹冲她笑笑，感觉这个队友真的很不错。很温暖，还会关心人。
她转身向中古城区错综复杂的街道走去，看着一栋栋建筑上殷红的幕布，心想掀开哪片才会开始真正的戏场。
在找到委托人的一部分时，她在水中看见了一辆金色马车的倒影。
怪不得副本中根本没有金色马车，原来金色马车只在虚浮的幻影中出现。那场雨就像是为了给她启示一样，在她寻找委托人时及时出现。
难道接下来还要去各处观察有没有倒影不成？
不，冷静思考的话，不应该去想哪处才有倒影，而是应该思考“倒影”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只出现在虚幻之中的倒影吗……
虚幻……
镜面？
一旁镜面屋的屋主招呼声正在这时进入了她的耳朵。谢莹拈着下巴朝里面瞅瞅，思索思索，最终准备带着“少女”前去。
“尊贵的顾客，您来参观？”
屋主微笑着讨好道。一旁镜面屋的招牌镜面上，刚好出现了一辆大大的金色马车。
28. 小丑惊魂夜（8）
“是的，我来看看镜子。”
谢莹朝他颔首示意，与此同时在总览大屏上，注意到屋内已聚集了好几个满头大汗的人。那些人都聚集在同一处，却不约而同地面露出焦急寻找着通道出口的神色。
“啊，那是我们这里的项目。”
屋主冲她笑眯眯示意。他的脸上带着的是两眼弯弯的微笑面具。
“我们这里的规则是，谁先从镜面迷宫内找到出口，谁就能获得本项目最高的积分。”
“那这面镜子是干什么用的，随时监察他们的动向以防止他们出意外吗？”
放到原世界的娱乐项目上，监控确实是这么用的，但谢莹总觉得这里不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是。”npc持着笑容回答她。与谢莹所想的正好对应。
“是为了监视他们从而改变镜道让他们永远出不来的。您若是进去，这样的规则就也同时适用于您。”
“……”
谢莹头都大了。
怎么会有人设了死局还专门告诉她这是死局的呢？这符合一个反派的素养吗？
她总感觉，这个副本里的npc，都有一股淡淡的实诚的美。
“现在为止有人出来吗？”
“还没有。如果您出来了，您自然就是第一了。”
npc为她指指镜中浮现的积分榜，上面齐刷刷的赫然是一排“0”。
没有人能成功出来，自然没有人能获得积分。谢莹至今没搞清楚这个积分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她通关不需要用到积分，自然也不明白积分对于其他原罪者的意义。
“积分是用来决定玩家能否通关副本以及决定原罪者排名的，越高排名的玩家越能得到更大的发展机会。如果积分过低，哪怕在副本中存活到最后了也不能通关，会被审判官处刑。”
人工智能疲惫道。她这两天似乎真的做了很多事，疲惫的神色都能从语气中透露出来。如果不是知道真的叶千寻不可能这样，谢莹真要怀疑她是个人了。
不过，“小叶”本就不是某个特定的生命体，她背后真有许多人给她配音也说不定。
“那个……”
npc叫住了即将迈开腿走进去的谢莹，带着讨好的笑容，微微低下头来，在她面前搓了搓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
“我们这个项目……也是要收费的呦？”
“……”
好你个镜子屋，要人命不说还要人的钱财，你怎么敢的呀！
谢莹心痛地付了200门票钱，在心里淡淡地对自己说。
“我进去了。”
她能确定她的委托人就在这里。
一走进镜子迷宫，四面八方便都是她自己。十六个谢莹在镜面中共同望着她，谢莹望着最前面一个，忽地有些想笑出来。
对面那人跟她一起笑。
可是只有镜子哪能让人走不出来呢？这镜子迷宫里一定还有其他的门道。
谢莹左望望右望望，四面八方没有一处不是她，没有任何能供她出去的门道。可以说，镜子把她包围了，连一块没有她的空缺都没有。
如果是寻常迷宫，没有她的那一块就是正确的出口。
突破点在哪里呢？
谢莹尝试着碰了碰一旁的镜子壁，发现这镜子壁的材质跟普通的镜子并不一样，触碰镜子，似乎有一点点能直接触碰里面的人的触感。
谢莹再笑笑，发现里面的人不笑，于是一拳打了进去，银亮碎片飞溅于空中。
“抓住你了。”
那是个戴着面具的人偶。身旁别着一把短刀，颈上假面带着笑容。谢莹毫不怀疑，他在这里的任务就是等着玩家放下警惕之后冲出来，将之一击毙命。
好你个开镜子屋的，不光把玩命项目改成收费项目，还给玩家增加生存难度，一点都不符合联邦关于娱乐项目条例安全法则之第三十九条关于顾客安全的规定。
等她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整治这个破项目！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莹掐着那捣乱人偶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
“咳咳、唔噜噜噜噜……”
那npc发出一串非人之声，似乎是个伪人。女王掐它脖子用的力太大了，如果是个普通人类，它估计早就晕过去了。
“……”
谢莹不说什么了，看在它是同伴的份上，手一松放开了它。
“这里一共还有多少同伴？”
“4……46个。其他那些人类都，被同伴们杀死了。”
“他们的尸体被通过什么路径带走的？”
“没有被带走。现在还躺在原先的地上呢。”
这是谢莹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沉默。她本来想通过上面那些话问出出去的路径的，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处理不运出去。
那拐到某处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就碰见躺在地上的那些尸体了呢？
“咦……”
想想都觉得恶心。
谢莹穿过前方被她打穿的镜子，成功在后面找到了通道。看来过关方式就是这样的，找到哪面镜子不对劲，破解之后哪面镜子就是通道。
戴面具的侍者勤勤恳恳跟在她后面，像是个追寻大人物的服务生。
“……别跟着我了，去做你原先的工作吧。”
“不行，我会看着您直到您走出镜子屋出口的。这后面还有必须两个人一起通过然后掉下其中一个的机关呢，我得代替您的队友替您掉下去。”
“……”谢莹的无语中夹杂了些感动。
“话说，你们这些npc都是从实验大厦里被培养出来的吧，真的会伤害我吗？”
“我们没有任何权力去伤害您。您之于我们来说，就像是蜂群中的女王。但是您要注意那些审判官，那些审判官也许并不会如我们一样去爱戴尊敬您，请务必小心他们。”
谢莹将视线转向前方，莫名地想起了些过去的回忆。
其实她曾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自己是否携带非人类的血脉，可实验报告结果又处处显示她是人类。实验大厦的怪物无条件地服从她的一切命令，可她甚至不知道它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啊，下一个岔道口了。”
镜子通道翛然转换，转眼间又有十几个人物齐刷刷地出现在谢莹视线中。与上一次不同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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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有七八个都不是谢莹本身，而是靠外形就能分辨的怪物。
“接下来该怎么走？”
她随口问道。只见那些镜子通道里的小怪物们统一望向她，动作一致地伸出一根手指给她指明了方向。
“？？？”
这么简单？
你们敬业一点啊喂！
在一路绿灯过后，谢莹终于又来到了一个岔道口，在这里，一直跟随着她的伪人小侍者“哎呦”一声，直接从地面上掉了下去。
想必这就是他所说的“两人通过必有一漏”的大关了吧。
谢莹在地上洞口探出头，关切地问道：
“没事吧？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吧？”
“放心吧大小姐，底下的也都是我们的同伴，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她看看底下那些一听到有人掉下来纷纷聚集过来的同伴们，放了放心，继续向前方走去。
谢莹隐隐约约能听到委托人的哭声，她只是不知道她在哪。
终于，在经过无数个指路和转弯后，她来到了一扇镜子门之前。
这次，镜子门之前浮现的不是她自己的脸，而是一个陌生的轮廓。
那是个年龄在40-50之间的男性，微胖身材，略大的肚子展示着他平时嗜酒的爱好。肤色微黑，看不清五官，整个人静静地站在镜框之内。
这是谁……是这次要清剿的凶手吗？
谢莹果断打碎了镜子，在破碎之镜后，发现了一间房间。
房间里除了中间摆放的一张圆形小矮座外什么都没有，整体呈玫红色，矮凳是跟房间同色的玫红。矮凳上方，摆放着一只木偶的手臂。
谢莹走过去拿起手臂，却发现虽然拿到了委托人身体的一部分，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她的躯体拼合。
跟躯体分开的肢体是拼不回去的，每个委托人都注定保持着死后的样貌回归到整体的“少女”之中。
谢莹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她得想个办法把每个委托人完完整整地拼起来，总不能永远让她们是这个样子。
“叮——”
“恭喜您，通关成功！”
提示音响起过后，系统自动为她结算本关积分。谢莹是所有玩家里第一个出来的，自然排积分榜第一，而且她预计，接下来也不会有人比她通关更快。
“哦，美丽的小姐，恭喜您成功从我的镜屋里出来！”
镜屋老板风度翩翩向她行了个招待礼，从柜子里取出钱袋，将她赢得的游戏币分给她。
“这又是什么？”
谢莹拿着那些圆圆亮亮的银币，有些好奇。她知道积分可以兑换购买点，却不知道这些“真正的货币”有什么用。
老板神神秘秘道：
“这可是我们这里的硬通货！等会儿您见到其他道具npc，就可以用这些跟他们换取东西了！”
一共两千银币，发给谢莹的只是一个象征，谢莹想跟其他人做交换时，银币上会自动出现数值。
她抛了抛手中圆圆亮亮的硬币，想着过一会儿就去找镜子屋老板所说的另一出现在这里的审判官。
“裁缝”。
29. 小丑惊魂夜（9）
天又蒙蒙地下起了小雨。浑身裹着破布的裁衣匠趴在地上，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皮靴。
小雨滴在雷声中落下来，打在皮靴旁的地面上。地上水洼映出鞋子主人的倒影。
见巷口来人，老裁缝依旧摆弄着自己的针线，戴着手套的五指灵活翻转着，将一卷卷黑线缠在线筒上。
他这些线刚缝过死人，此时需要一些干净的新线。
“这位大伯，针怎么卖？”
谢莹撑着伞，望着两边粗糙凹凸不平的城巷墙壁懒散问道。
「裁缝」仍摆弄着他的针线，不发一言。好半天，才开了口。
“我这针是我吃饭的伙计，向来是不卖的。”声音粗哑，带着点不似人的寒性。
谢莹在伞下随意地抬抬眼，看见了远处一瘸一拐走向别方的影子。
“大伯，你这是刚缝完人吧？”
裁缝弄线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人的脖子上还露着黑线呢。您也要缝人，我也要缝人，我把我的新线分给你，你把你的缝衣针给我，怎么样？”
她知道的，每一个裁缝都向来喜欢收集新线，即使目前用不上，但至少也会收集在自己的抽屉中。
果然，裁缝心动了。
“让我看看你的线。”
谢莹指尖一展，将线放在空中。她的线是金色的，即使现在没有太阳照射，也依旧散发着光芒，在一片灰暗的巷子中格外显眼。圈圈盘旋在空气里，如流动的熔金。
如果是标准的审判官，则能从这流动的线中感受到十分的哀怨和愤怒。
“倾注了某些人的情感和生命力吗……果然是顶尖的好线。”
「裁缝」从地上站立起来，全部的身高比谢莹高出一倍多。黑漆漆的一整个，身影彻底笼罩了谢莹，如同地狱中走出来的引路人。
谢莹的眉间轻微抽动了动，少有地在一个人身上感到了压迫感。他趴在地上时的气质明显不是现在这样的。地上的裁缝与那些带着哭脸面具的商贩npc并无什么不同，可现在他是真正的审判官。
审判官将那些金色的线全缠进手中，一缕一缕，无比珍重。
“作为线的交换，我会给你金色的缝衣针的。最顶尖的好线值得最顶尖的针来相配。”
「裁缝」抬起手，一枚金色闪着光芒的缝衣针缓缓出现在他的掌心中，上下轻微浮动，是最华美的器具。与其他缝衣针不同的是，这枚缝衣针的直径明显要更粗一些，也更有质感，末端四面带有浮雕般的雕刻装饰，看着不像是缝衣针，反倒像是一把装饰精美的短刀。
谢莹伸手向它，面上浮现出疑惑：
“这是……？”
“放心吧。不管是武器还是针具，于外显现的只有其形罢了，在你想要使用它时，它会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的。”
这么说，「裁缝」其实是送了她一把武器。
谢莹接过那枚飞刀一样的金色长针，金色长针长度超出她一整个手掌，甚至还抵达一点小臂。只觉这样的针刺进“少女”的身体里，她们一定会痛。
缝合肢体所用的，就非得是这样的长针吗？
“诶……”
她还想抬头问一问裁缝，可裁缝早就不知何时从她面前消失了。这里可用的缝材都被使用完毕，他要去下一个地方寻找新的缝材。
留下的，只有那被缝合完毕后满面血腥颤颤巍巍走向谢莹的人偶。
谢莹目光一凛，执起那枚新得到的武器。想了想，又换成那把从辛锐那里得来的短刀。锋利刀具被她横斜在手中，从进入这个副本以来她还没真杀过人，现在这个刚好拿来练练手。
人偶走得愈近，非人的惨白面孔愈发清晰。它哆嗦着嘴唇，连带着不甘的情绪，最后彻底消失在道路交错复杂的小巷内。
雨又下得越发大了。
这几天的暴雨像是下不尽一样，一阵接着一阵，连绵不绝。
谢莹踩着雨水飞快跑回到一处矮屋的屋檐下，脚下水花四溅，溅出声响。她到矮屋下收了伞，拿出新得到的针线来。
先前没用那枚针对付人偶，为的就是让它保持干净。现在它就要发挥用处了，谢莹唤出肩上的委托人，又从身上另一处拿出她玩偶一样的肢体来。
这只肢体，应当是她的左手。用粉布包裹着，里面填充着棉花，布娃娃被卸下来的肢体一样。掌心中，还握着一面小小的镜子。
“忍一下哦，马上就缝上去了。”
她安慰了一下小小的鬼魂，将金色的针穿上线，对准了鬼魂的胳膊。轻微踌躇一会儿，迅速扎了下去。
出乎意料地，委托人什么反应都没有。没有痛苦没有大叫，甚至有一点点对“缝上肢体”这件事情感到好奇。
有了第一针，接下来的动作就要快上许多。谢莹引针穿线，金色长线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又一道，迅速被缝合在少女的胳膊上。当最后一个金色的十字叉被缝好以后，玩偶的肢体就被固定在少女的身躯上，迅速变成黑色，融入其中。
委托人抬抬手臂，不断翻转手掌再翻转手心，从动作中都能看出她重新拿回肢体的欣喜。
谢莹在缝合完之后，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没有出纰漏，接下来，就该去寻找其他肢体了。
【恭喜您已完成部分“五匹马拉的金色马车”任务，任务目前进度：1/5】
【您已获得新的任务：请缝合我们的心】
新的任务？
莫非是为委托人缝上肢体这一行为，引发出玩家系统发布了新的任务吗？
不管怎样，这一新发布的任务只要在完成大任务的同时将找到的委托人肢体缝合上，应该就能完成吧。
谢莹咬断了线，最后将针线全都收回到身上。
她现在总算是一个拥有一套完整攻击能力的玩家了，先前只有金色丝线，怎么看都有着攻击上的局限性，现在又有了针，她就能做到许多。
部分完成，界面自动为她显示下个npc的精准位置，代表位置的红点一圈圈向外散发着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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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前往——
戏幕舞台。
《国王与他的犯罪者》的戏剧正在上演，鲜红的台布上已站了好几个人，每个人都身穿红金相交的戏剧服装。
其中一位肩上有金色织链的，对着另一位更加高大的边发着抖边颤声道：
“骑士阁下，国王陛下何时来啊？”
而骑士也足够配合，照着他的台词继续往下念：
“国王陛下今夜午时十三刻到达这里，在那之前，你就望着月亮背诵自己的罪过吧！”
台下观众拍手叫好。
“囚犯”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便是他们这个舞台节目的规则。选多位原罪者站上戏台，按照台词精准将戏剧进行演绎，最后让台下观众进行打分。演出得到认可的原罪者，最后才被允许活着走出舞台。
打分最低的原罪者，当场就会被舞台上站着的面具npc处决掉。
好在他对面的演员足够配合，没有让他当众下不来台，否则之前的整段演出便会垮掉。
这都是他们在台下商量好的，选出同一阵营的几位站上戏台，再从其他阵营拉一个垫背的，这样一整个阵营都会拿到不错的积分分数。
演出已进行到第三幕，接下来只要不出差错，中间站着的那个颤颤抖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原罪者就该成为垫背了。
谢莹走到台下跟那些围起来的观众一同观看，起初还蛮有兴致，看着看着，便发觉出了不对劲。
每场戏剧总会有一个积分最低者，积分最低者会融入剧本情节被当场处死，那岂不是每一场戏剧最后都会有死刑？
看着中间那位脸色明显不对的玩家，他也终于发觉出不对劲了。
玩家5385号一扯脸上面具，当场大叫起来：
“你们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让我去送死？否则别人的台词都会被精准接上，我的台词却每一句都不会被精准接上？”
如果真是这样，现在就是他翻盘的唯一机会了！马上向舞台边站着的npc进行检举，不管他能否从必死的结局中挣脱出，这场闹剧一定会被暂停。
一想到自己是被商量好了去送死的，他两腿战战，马上就要跪倒在地板上了。
下面有观众在大叫。一看戏剧暂停了，他们总要发泄出心中的不满：
“喂！5385号，你行不行啊！别忘了你是要抵自己卖出老婆的罪才来到这里的，现在弃演了，你抵罪的机会还要不要了！”
“就是啊就是！反正出了戏台你也肯定马上被审判官盯上，还不如等着在戏台上翻盘呢！”
谢莹这才留意周围玩家的原罪值。周围这些人的罪值每一个都在50以上，高得离谱，确实每一个都是审判官会盯上的高危目标。他们冒着死刑的风险站上这屠宰场一般的戏台，为的就是这一项目抵罪的奖励。
而现在，很快就要有人为了其他人将抵消掉的罪死在上面了。
替罪羊不甘地大吼：
“不，我不同意！我要重新宣读一遍规则！”
30. 小丑惊魂夜（10）
其他人纷纷窃窃私语，有的仰起头来，毫不客气地发出嘲笑。
“哈哈，跳梁的杂耍猴子！”
“那些npc怎么可能会理会他的请求啊？他们可是最想他死的了！”
谢莹站在台前仔细观察着四周的观众们，看起来，他们很想让舞台中心的那个演员死。在场的都是得不到神明宽恕的有罪之人，但如果能看到别人比自己下场凄惨，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站在舞台左侧的、一直以来犹如一尊静像般的红色装扮npc——“舞台理事人”，在听到中间“囚犯”的请求后，面具上的眼孔透出光芒，终于有了反应。
“同意他的请求。饰演‘囚犯’的演员可以暂时下场。”
“这？！”
台下一下子不淡定了，变得喧闹起来。他们从未听说过副本npc可以答应哪个原罪者的请求，更别提这直接意味着短暂饶过了那个原罪者的命。
“这不公平啊！”
如果每一个进副本内关卡的人都可以得到这样的宽恕，那他们这些拼死拼活争求存活机会的人又算什么呢？！
但没有人敢抗议。npc也不会理会他们。红色衣装的舞台理事人手一扬，舞台中央鲜红的幕布就被放下，等再度扬起时，饰演“囚犯”的演员也不知所踪。
他现在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原先商定好要垫背的原罪者一跑，剩下人的计划便全乱了套了。
还站在舞台上的“骑士”虽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容，握着剑的手却在发着抖，可以想见，他现在的面部已经涨成血红。
台下的谢莹抬头看着，忽地注意到身旁站了个人，正拈着下巴微仰着头，津津有味地朝台上观望着。
她知道现在不是跟这个人说话的时机，便继续向台上看。
“骑士”举起剑，不到几秒钟后却又放下，似乎是要崩溃了。
唯一一个被选去当最底层的消失，他们这个团体之间注定要有一个人彻底沦为新的弃子。别的不说，就说现在的舞台配合，各人之间也是充满了慌乱与猜忌。
“艾斯维尔公爵阁下，您……”
“别说话了！骑士，是你向国王陛下承诺将囚犯完好无损带到他面前的，现在却放走了囚犯，无论如何也要担责吧！”
他试图向另一名演员示意将戏剧进行下去，却从对方那里得到了根本不属于剧本的对话。
饰演“骑士”的原罪者一慌，便知这是另一人向其他人发起重新选他当垫背的信号。他在这个阵营中进入进来的时间最短，和其他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利益互惠关系，这样被推出去送死是必然的。
原罪者匆匆抬头环视一圈，发现其他人也正慢慢凑近到这里，目光如炬，像一头头不怀好意的狼。
“你、你们……”
一瞬间恐惧席卷了他的脑海，腿也差点瘫软了下去。但随之而来的，取代恐惧的便是愤怒。
一到关键时刻就想推我出去送死？你们也别想好过！
“骑士”摘掉了头上的盔甲，用力向“公爵”掷去，与此同时，语带愤怒地大骂道：
“艾斯维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国王陛下还没来，你就要先寻找一个为自己顶罪的是吗！”
“公爵”一惊，顿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舞台上的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这已经完全不属于剧本台词的范围了！
是“骑士”反水了吗？是他不准备成为他们这些人的垫脚石了吗？
“还有你！你们！你们几个也是！”没等他们想好对策，脱下头盔的骑士随即暴怒伸指指向其他人，如发疯的死刑犯。
“都是被国王控制的老鼠罢了！想赶在审判官之前夺走别人的命，先想想自己配不配！”
其他众人听之便变了脸色，纷纷拔剑指向他，也不再顾之前共处同一阵营共同商谋该如何拉人垫背的情谊。
趁着台上剑拔弩张之际，台下谢莹身旁那名观众忽地向她低声开口：
“大小姐，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谢莹不将目光分给他一眼，仍旧是望着舞台平静道。
“故意把临时的那名囚犯带走，是你们故意安排的吧。”
“我可不知道他们之间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路人”状似无奈地张开双手，却难掩话语中的趣味。
作为本场的审判官，他也并不阻止原罪者的阵营内部间会发展成这种局面就是了。
谢莹现在确定他就是那个戴了面具的副本主人。这还是她从游戏开始以来，第一次跟这位审判者正式会面。
虽然这人伪装成了普通的观众路人，但由于先天自带的敏锐性，谢莹还是在审判官来到她身边的第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他。
“繁忙如审判官，也会对这场闹剧感兴趣么？”
谢莹淡淡地问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原罪者抽号已经抽到了0432到0950号，还有518个人等着他去处理。
“别嘛。如果所有被摇到的人都要我亲自动手的话，我这一天还要不要过啦？”
“小丑”笑嘻嘻道。
“我只杀那些我最感兴趣的。”
如果没有后一句的话，他简直像个买了门票来游乐园里观看喜剧的学生。
小丑只杀那些最厉害的人么？
谢莹观看台上之余抽空来想。
能让审判官感兴趣的必然是那些顶尖的犯罪者，是有能力活过一场又一场审判的犯罪者。只有那样的人，才值得这个追求乐趣的审判官亲自动手。
可她现在却感觉不到小丑对她的杀意。是因为不到时间么？还是说，在这个副本中，比她厉害的人还有上许多许多？
她没时间等了。谢莹将手伸向“路人”灰色带帽上衣的口袋，在里面掏了掏，没有掏到一张入场券。
“现在对人家动手动脚的，等出去了可是能告你猥亵罪的呦？”
审判官嘻嘻笑道，毫无什么脸面可言。
“告诉我，那个你见过的跟我有关的人在哪儿。”谢莹毫不客气道。
“我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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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告诉你。你还没有变成让我最感兴趣的看我表演的好观众呢。而且她可不是什么好家伙，要不别找她了，直接退出算了吧？”
“如果我变成你最感兴趣的观众了，你会告诉我吗？”
谢莹心情不佳地扭头看去，只望见了一张假面。
审判官不答了。过了片刻，才又开口道：
“谢莹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人，为何会诞生到世界上呢？”
怎么突然上升到哲学意义上了？
但他这句话少见地没有带上笑意，听上去是很认真的一句话。
谢莹扭头思索。
“不知道啊。不过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和我的那些同伴们相似的气息。”
不是伪人那种生物气息。严格来说，伪人也只算是基因改造生物的一种。谢莹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是那种同类之间相似相近的“感觉”的气息。
是因为这个原因，“小丑”才没有杀她么？
“这就对了。恭喜你，你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审判官回答的是针对于同伴的那一句话。他扬起幕布似的披风，一瞬之间就在谢莹面前完成了华丽的换装表演，重新从伪装的路人变成了另一种让人见之恐惧的存在。而在场的人也仿佛是在刚刚一瞬间才感受到他的到来似的，无一不在看见那华服表演者之后感受到畏惧与慌乱。
“审判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啊！现在还是快跑吧！”
拥挤伴随着推搡，张惶伴随着叫喊。
刚才聚在一起观看舞台演出的群众们轰然散去，慌忙地像是看见了天敌。而“小丑”在这恐惧的背景中张开了双臂，借这最佳的表演幕布对着他最后的面前的观众道：
“总有一天真相对于我们来说都会不那么重要的。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可能还更有价值一些。”
“想要寻求真相么？尝试来杀死我吧，我在你的任务结束的尽头等着你。”
这是他的闭幕表演，希望他最后的观众能好好记住。
“小丑”微笑。虽然戴着面具，但谢莹能感受到他的笑意。
舞台上的人仿佛看呆了一般，其中一人的剑掉了地。虽然他们现在才是剧目演员，但台下的人比他们更像表演者。落剑“叮当”一声吸引了谢莹的注意力，等她回过神来时，审判官早已不见了。
……还是先完成现在的任务吧。
【五匹马拉的金色马车】进行到第2/5，接下来的任务是获得舞台剧目的最高分。谢莹亲自走上舞台，顶替了前不久下台的演员的位置。
当然，她没有换上囚犯的戏服，穿的还是自己原有的服装。不像是落魄的阶下囚，像是临时突然来视察的公主。
台上那些人互相使个眼色。他们的替罪羊又来了。
“囚犯1号，你认不认罪？”
谢莹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扣住另一只，连在一起闲适地活动了活动。过了一会儿，才慵懒地开口：
“谁告诉你我是来饰演囚犯的了？”
31. 小丑惊魂夜（11）
“你不是来饰演囚犯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饰演贵族的原罪者丝毫情面不留给她。他和他们只想赶紧让她去死。周围的几个人更是吹风点火道：
“囚犯阿德利尔，你还是赶紧认罪伏诛吧！等国王过来了，他会亲自派士兵送你上绞刑架！”
“阿德利尔”在舞台台本中是拿贵族刺剑诛杀王子的罪犯。但“阿德利尔”却并不是囚犯，准确的来说，“阿德利尔”可以是在场的任何人。
剧本中没有明确指出阿德利尔到底是谁，在场的任何人都可能是杀死王子的真凶，就算演员饰演了“囚犯”，“囚犯”也很有可能是被诬陷的无辜人士。谁在演出中被观众们打了最低分，谁就会被推出去，饰演真正的“死刑犯阿德利尔”。
谢莹对此却只感到无聊。
她满不在意地伸了伸右臂，散漫道：
“我是来当国王的。你们谁来当阿德利尔？自己决定吧。”
“你！”
她面前的人一下子持剑上前，意欲抵上她的脖子。
“别***的胡说了！国王肯定会在之后来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国王来不了了，我就是国王。”谢莹两根手指毫不费力地夹开他的剑，面上忍不住露出嫌弃，似是觉得这剑肮脏。
“怎么不可能！国王会在十二时十三刻到来，你会在那时候死……”
“用你们的脑子想想，十二时十三刻，这时刻可能存在么？”
持剑之人顿时就慌了。他们现在欺压谢莹的唯一资本就是团结起来在国王到来之前宣布她是死刑犯，这样走上绞刑架的只能是她。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她是随便一个无关紧要角色的基础上。如果她是国王，那么以上的一切都不可能。
“荒唐！谁说国王不会到来你就能成为国王的？”
“规则里也没禁止啊。你现在问npc，npc会否定这点么？”
一旁的舞台理事人拈起下巴仔细思索了思索，最后平静地望向谢莹，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国王始终不会出场的情况下，确实没有规则写其他人不许当国王。但也没有规则说随便来一个人就能扮演剧情中本没有的国王。此时此刻违规的概念变得模糊，谢莹是否违规这一点尚待考究。
“这不公平！”
见舞台理事人不阻止她，剑被谢莹随意甩到一旁的原罪者抗议起来。
“我要提起申诉，将这个人绑上绞刑架！”
舞台理事人拒绝：“不可以。没有任何规定表示可以在最终评分前将角色绑上绞刑架。”
“那我要求让她下场——其他人呢，其他人也一起，不能让这个人留在舞台上！她一旦留下来了，可就是能随意处置任何人的‘国王’了！”
他望向其他人，其他人却纷纷后退。
万一那个上来的女的真能作为“国王”来处决他们呢？虽然看着是太潦草了、随随便便了些，但“万一”她真的可以呢？
压力如一座山压上了所有在场的人。让这个上来的女人走了，接下来又该在他们之中选谁来当死刑犯呢？还不如让“国王”留下。
起码按现在吸引的仇恨值，她指定的死刑犯肯定是那个拿剑指着她的。其他人肯定都会安全。
如果刚才围观的群众们没因为惧怕审判官而散走，现在肯定已经开始看热闹般地起哄了。而且依据他们的德行，叫嚣让谢莹滚下舞台的肯定会是占据更多数的那一方。
持剑者看他们都后退，一时接受不了谢莹极大可能真的能成为国王的事实，“噗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
“不……你这个……不，国王陛下！求您饶了我吧！”
“我可以……我可以向您检举别人的罪行！”
而他之前的队友们不约而同满面惊惧地看了谢莹一眼，生怕“国王”真的听从那人的意见。
“不不，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从他刚才陷害别人的行为来看，他绝对就是真正的阿德利尔！”
到现在为止，所有人的台词已完全偏离了剧本，戏剧剧情也向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了下去。但剧本台词到这里也就完全没有再写下去了，后面到底能上演什么剧情，全靠演员们自行发挥。
而他们此时虽恨得牙痒痒，却不能说出口，更不能挥动武器向反水的人或者谢莹袭击而去。在舞台上公然袭击其他演员，会被舞台理事人认定为破坏舞台，从而自动清理他下场。
等他们平安无事下了舞台，别说那个同阵营的叛徒，他们绝对要这个女的好看！
谢莹丝毫不在意他们怎么说。她走到舞台正中央，环视那一张张充满愤懑的脸。
原罪者2318号，在进入《断罪》之前犯了情节极度恶劣的纵火罪，曾经因为搜捕另一帮派的二把手受上头指使焚烧了一整排的贫民区平房。
原罪者2319号，是被2318号搜捕的那个人，多次在公共场合砍砸伤人、烧杀抢掠，因帮派事务亲手促成参与了多起重大案件。当然，直到进《断罪》之前都没被警署逮捕。
原罪者1636号，犯了多起杀人罪进来的。另一人同罪。加上被带下去的因为参与赌博而进行人体买卖交易的“囚犯”，每一个都犯了死罪。
“国王”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些人。她的身材本就高挑，此时更是格外有一种傲慢感。
“‘侍从’，我记得就是你把王子从城堡里带出去的吧。那就是犯了引诱罪，判处死刑。”
她的手指指向另一个人。
“‘公爵’，在王子出去之后，是你用马车将他带到这块你的领地的吧，我可不可以认为，是你先将他分尸之后再运到这里抛尸试图毁尸灭迹呢？”
“你在胡说些什么？！编也要编得合理一点吧！”
谢莹不理会他，继续宣读判决：
“剑客，王子生前最后拿到的武器是你的佩剑。骑士，你明明是奉命前来寻查王子死亡的真相的，此刻却跟这些嫌疑凶犯攀扯在一起。”
“国王”站在最高处张开双臂，宣告最后的判决：
“没有人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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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证据洗脱自己的罪行。你们，全部判处死刑。”
周围几人面面相觑，怔愣无声地望着她。没有一个人想到一个不起眼的没有力量的弱者会作出这种选择。
良久，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吼道：
“她疯了！国王彻底疯了！”
“她指认我们所有人都是真凶，那我们也能指认她是真凶！把她绑起来，绑到绞刑架上去！”
在舞台上他们掏不出自己原有的武器，于是便纷纷挥起拳头，意图架起中间那名看似比他们弱小很多的女性，将她投入火坑。
谢莹赞赏地鼓了鼓掌。很有勇气。
要是中间人的形象是个像之前她所面对过的阵营小头领那样的大汉，这些人别说英勇地冲上来，怕是和他说几句语气稍微有点冲的话都要再思量一会儿吧。此时缤纷的节日彩纸飘满了整个舞台上方，幕布尤其殷红，正是整部戏剧的高潮、最为精彩的节点。
之前四散而走的观众也有不少都重新又聚了过来，大声地为贵族们对“国王”的反抗而喝着彩。
“好！”
“就该把国王先拉下台来！这样谁是罪犯谁最该死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真是精彩！放到外面的歌剧院里能卖个好票价了！”
而舞台之上，面对贵族们的围剿，谢莹躲也不躲，伸出手掌，对上了为首一人刚猛的拳风。
她没使什么力，只是让那人的拳头停留在那里。否则那人的整条手臂该早就在一瞬间内被震碎了。
被止住拳头的那一人脸上瞬间闪过一阵错愕，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他不是对谢莹为什么不伤害他而感到怀疑，而是在刚刚一瞬间感受到她的力度、一刹那就明白自己绝不是这人对手后，对她明明拥有这样的力度却没有震伤他而感到怀疑。
有这样的力量却捏不碎他的手臂，这可能吗？
很快他就没有机会对这感到怀疑了。在为首冲过来的一人被以极巧的力量压制住以后，其他几股拳风也纷纷被谢莹如此止住，最不甘心的那一人握紧拳，试图再度发动攻击，却在同一瞬间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啊啊啊——！！”
“怎么回事？”
台下观众纷纷睁大了眼睛，却见舞台上人数不对，有一人已在刚刚的尖叫声中失去了踪影。
而另几人在听闻那尖叫后止住动作、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也纷纷发出了同样的尖叫声。
“啊！！！”
同类的尖叫总是最能直击人的灵魂，让人产生心底里的恐惧。舞台下的人也不免因这所有人同时消失的不明现象而产生极大的恐惧。
“怎……怎么回事？！”
“他们……是凭空消失了吗？？”
而谢莹知道，他们是从舞台上掉下去了。
戏剧舞台一开始就有着不能在演出中途动手的规矩，他们违反了规矩，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而谢莹也确实不是什么“真正的国王”，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要逼他们动手来违反规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