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 告别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或许是睡得不太安稳,查理的眉头不安的皱了皱,而后有些迷糊的睁开了双眼。 睡眼朦胧间,他看见了如霜的月光自窗外洒落地面,同时也看见了窗旁靠着的一个黑影,查理微微翕动鼻翼,熟悉的气味让他提不起半分警觉。 他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想借此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又晃晃悠悠地迈着不太稳健的步子向窗边走去。 “多多,这么晚了还不睡?”即便是经过了蝴蝶结变声器的翻译,查理的声音还是因困倦而有些含糊不清。 “睡不着?”他抖擞皮毛又说了一句,语气中多了几分关心。 毕竟对于一个还有两个多月就参加中考的初三学生来说,优质的睡眠是必不可少却来之不易的。 多多慢慢将头转过来,月色下的面庞上嘴角微扬,但查理却读出了他琥珀瞳眸中隐着的几分哀伤、不舍甚至是眷念。 这不禁让本来就不太清醒的查理打了一个寒颤,头脑不禁清醒了几分。 要知道,这种特殊的情感,查理只在活了一百多岁的大西洋船王——人鱼亚瑟的眼中见过,那还是在他即将与自己的母亲分别、离开故乡亚特兰蒂斯之时。 “查理,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墨多多终于开口。 他温柔地俯视着查理,温和的语气与往日的跳脱如云泥之别,甚至带着一种泫然欲泣的喜悦。 “这个世界真美啊。”墨多多看向窗外,悠然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学傻了吧?中二病犯了是不是?”查理虚着眼睛吐槽道。 他终于忍不住了,后肢一发力便跳到了窗台上,抬起一只狗爪子,想要直接摁在多多的脑门上。 不曾想,多多却伸手轻松抓住了他拍来的狗爪,他凝视着查理的双眸轻声说道“这些年来有你们陪伴,真好。” 查理有些无措地回望那双琥珀般的瞳眸,感觉似乎有些不协调的地方,但随之又被其中涌出的清澈吸引了注意力。 “滴答” 不觉间,一滴清泪已然落地,细微的声音在此时却如此震耳欲聋。 查理慌了,向来运筹帷幄的他第一次那么明显地感觉情况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一种不安的预感在他心中油然滋生。 他望着多多那盈满泪水的清澈双目,生怕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生怕下一秒钟空中只剩泪珠划过的晶亮弧度。 “墨小侠……你先冷静下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查理将自己的另一只爪子搭在了墨多多的手上,声音因惊慌失措而颤抖。 而正是这样过于紧张的情绪,让他根本无暇注意其他违和之处,例如多多原本自然蜷曲的栗色头发,此刻竟逐渐变得柔软,甚至一缕缕地垂落下来。 查理惊慌失措,多多却轻笑出声。他轻轻拉过查理的爪子,然后将查理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顺滑的皮毛“安啦安啦,我没事。” “那你今晚在发什么癫?”感受着熟悉的力度,查理稍微放下心来。 “我只是想跟你道个别。”多多垂着眼,依旧在抚摸着查理,一遍又一遍。 查理却又被这话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来却被此人不识抬举地摁了回去;他感觉到有水滴轻轻地打在自己的皮毛上,或停留或悄悄滑落。 “墨小侠!你要干什么!”查理被迫低着头低吼道。 “但我今后还是会好好的,只不过不在这里,而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墨多多似乎完全没有被查理的情绪所影响,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平和且温柔。 “你是不是在网上看了什么东西,还是有人在和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我和你说,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你不要信……” 到了后面,查理的语调已经近乎哀求“发生了什么事情,和我说说,好吗……?” 看见向来高傲的查理放下身段不停哀求,多多却没有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喜悦表情,他只是扬起头轻叹一声,目视圆月,任泪水在脸颊划出一道晶莹的弧路。 “太可惜了,没办法和伙伴们告别呢。” 在查理看不见的地方,他原本的卷发已全然变成直发,在城市不夜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柔和的色泽;月光映照下的眼眸如琥珀般透亮,但其中的瞳孔却是明显非人的矩形。 “安啦安啦,睡吧查理。”多多怀抱查理,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查理的头。 查理只觉有一股无法抵消的困意涌上脑门,意识如浆糊般混沌不清,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睁大双眸伸着脖子,点着脑袋想要扭过头去再努力一把。 墨多多轻轻将查理放回他柔软的狗棚,有些不舍地摸了几下,而后又走回窗边。 他靠在敞开的窗前,瞳眸中映着不眠的万家灯火,在他眼底却只如烟花般绚烂。 “明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吧。”墨多多轻声说道,仿佛想要让自己相信这会是那即将到来的明天。 他又回望一眼已经蜷缩在狗窝的查理,小花狗均匀的呼吸让他忍不住地抬起手,仿佛想要再感受一番那熟悉的温暖触感。 但这终究只能归于一声轻叹。 终于,窗边的人影悄然消失,就连方才滴落的泪珠也了无痕迹。 第1章 (非)日常的学校生活 “滴滴滴滴——”清晨的闹钟如约而响,扰人清梦的同时也让人无可奈何。 仿佛睡了很久,床上的男孩有些僵硬地伸展着手指,然后开始移动手臂,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摸索。 不多时,闹钟发出最后一声“滴”的哀鸣后只能归于沉寂,而男孩也掀开被子跳下床,晃晃悠悠地走进盥洗室。 镜子中映出一张稚气未脱的清秀脸庞,端正的五官却不难让人从中预测出将来帅气的模样。 黑发的男孩揉了揉自己顶着的一头鸡窝,而后忽然盯住了镜中人清亮的棕色双眸,恍然间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男孩皱着眉叉着腰,又思索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却说不清这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但他没有太过在意,规规矩矩地洗漱完后便离开了盥洗室。 即将离开自己令人安心的卧室,他最后下意识地往房间的某处回望。 然而那个地方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间角落。 . “早啊,查理。”墨妈妈听见了男孩下楼的声音,随意地打了个招呼,眼睛却未从锅中的煎蛋离开。 墨爸爸在餐桌旁坐着,手中拿着最新的晨报,他抬起眼向男孩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孩查理也很简洁地打了个招呼,打了个哈欠后拉开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份煎鸡蛋、面包加牛奶的简易早餐便分别摆在了三人面前,而这也正是三人新一天的开始。 正吃着早餐,墨妈妈突然眼睛一亮盯着查理“查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愚人节?”查理叼着面包含糊不清道,他方才才从墨爸爸手上的晨报中瞄到了今天的日期。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今天也是你的生日诶!”墨妈妈有些嗔怪,“果然是还没睡醒呢,连自己的生日都能忘了。” “啊……”查理打了个哈哈一笑而过,“还是妈妈好,记得我的生日。” 墨妈妈显然不太经得住自己儿子的夸赞,腼腆笑笑后又好奇地问道“15岁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嗯……”查理思索着咽下最后一块面包,“像平常那样就好啦。” 正说着,他脑海里突兀地闪现过一幅图画,似乎也是过生日的场景。 黑暗之下烛光之中,众人围绕着主角笑着鼓掌,明明是如此温馨的画面,但主角的面容却模糊不清,而查理也能清晰地意识到那并不是他。 可查理还没有开始深入思索就被墨妈妈打断了,只见她用手撑着头笑了笑“那我就订个大点的蛋糕,叫你的小伙伴们一起来聚一聚,就像往常一样。” 理喝下最后一口牛奶,习惯性地舔了舔嘴角,脸上扬起满足幸福的微笑。 他背上书包来到门口,眉眼弯弯地回望还坐在桌边的两人“那我出发啦。” 模糊得仿佛来自上个世纪的生日照又闪回他的脑海,可这次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或许只是在哪里见过的照片罢了。他如此想着,握着门把手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初升的太阳为大地镀上了一层金子般的色泽,也映得查理那双棕色的瞳眸如琥珀般清澈透亮。 这是崭新的一天。 . 查理到达时,教书里边已经坐着不少熟悉的面孔了,虽然还有两个多月才到中考,但大家已早早地结束了课程的学习,进入到了紧张复习的阶段。 查理轻轻踏入门槛,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刚一坐下,坐在前座的尧婷婷便转过身向他伸出了手,他无奈地笑了笑,从书包中抽出了昨晚的作业,递给她进行每日的例行检查。 对于查理作业的检查,婷婷显然并不需要像对待其他两人那样用心。快速检阅完查理的作业,婷大人微笑着还给了他,月牙般弯起的眸子中满是温暖与鼓励,查理一天的好心情也由此开始。 查理拿回作业后,婷婷便转回去继续复习。 而查理也从书包中取出了课本和提纲,但本该开始背诵课文的他此时却有些出神。 . 差不多三年前,尧婷婷、扶幽、虎鲨和他在经过了升学考试后,一起升上了这所颇有口碑的重点初中。 尧婷婷作为小学时代的班长兼学霸,如今依旧担任着班长的职位,但这对她本就名列前茅的成绩却毫无影响,而她也积极地活跃于班上的各种活动。 扶幽依旧是那个科技小天才,他到现在虽然还有着轻微的口吃,但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和数次在科技活动中的大显身手,也成功地让同学们对他的态度从不理解逐渐转变为了尊重。 虎鲨作为小学时代的留级小霸王,凭借本来的成绩显然是上不了这样一所重点初中的,但在明白他真正有一心向学的觉悟后,伙伴们便对他进行了一系列地狱式的训练。 魔鬼式的训练,让虎鲨有过痛苦想过放弃,但好在小学所学的知识并不难理解,又有着伙伴们的支持、开导与鼓励,最终他倒也能侥幸考上。 值得一提的是,在经过本人的不懈努力和伙伴们的帮助之后,胡沙同学成功从原来班上的吊车尾进步到了中层并稳定下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而或许是命运(作者)在冥冥之中的眷顾,dodo冒险队的4人如今依旧在同一个班,尽管座位并不能说是完全相邻,但好在并不影响四人课间的交流。 . “嘿,想什么呢?”一只宽厚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查理柔软的头发上,打断了他的出神。 查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没轻没重的家伙是虎鲨,他收回了发散的心神,虚着眼抬头望向虎鲨“没什么,但你快迟到了。” “没意思。”虎鲨撇了撇嘴,继续往前走去。 早就坐在后排的扶幽静静目睹了整个过程,看向查理的目光中有着些许说不出的担忧。 扶幽带着此种目光与虎鲨对上了视线,两者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者只是耸了耸肩,径自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太阳渐渐爬升到了最高点,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在老师对试卷的讲评中悄悄过去。 第2章 生日预备时 中午,外宿的四人像往常一样结伴回家,像以往一样谈天说地。 突然查理快走几步来到三人前面,他转过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和中午的骄阳一般耀眼。 “今天是我的生日哦!” “这样啊!”婷婷率先反应过来,她双手一拍笑道,“生日快乐啊,查理!” “生日快乐……”扶幽也跟着露出一个有些虚浮的微笑,但查理明白他确实在真心为自己感到开心。 “生日快乐!”虎鲨倒是不客气,直接过来揽住查理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问道,“今年有什么活动吗?” “嗯……”查理思索了一下,“感觉就和去年差不多吧,毕竟我也不知道要办什么活动。” 虎鲨松开了查理,脸上倒没浮现出什么失望的神色,毕竟他也就是随口一问“总之不是什么愚人节玩笑就行。” “怎么会呢?”查理笑道。 说着,他还拿出今早利用课余时间做的邀请函,郑重其事地分发给了三人。 “原来你课间就是在忙这个啊。”婷婷开心地收下邀请函,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这其实只是一张普通的卡纸,上面被查理用荧光笔和彩笔画了些小花、彩缎还有一个蛋糕,以女孩子的审美来看其实不算特别精致,但对他们而言却颇具收藏价值。 “谢……谢谢……我会准时到的……”扶幽的结巴着点点头。 “那本大爷就不客气啦!”虎鲨豪爽地接下了查理的邀请函,如同一个即将赴宴的武士。 婷婷收好邀请函,俏皮地向查理眨了眨眼睛道“我为你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哟。” “这样啊。”查理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思看起来完全在今晚的生日会上。 或许正因如此,一向敏锐的他竟未能发觉婷婷说话时有些不自然的神情,以及眉眼中含有的淡淡悲伤。 . 可能因为心理作用,下午的课程在小伙伴们看来显得尤为漫长。 一放学,查理只来得及与伙伴们告别一声,便直接迫不及待地跑回家看看自家父母准备的进度。 刚下班的墨爸爸和墨妈妈显然还来不及布置好现场,查理便也自告奋勇地加入了帮忙。 “怎么能让寿星来布置现场呢?”墨妈妈想要婉拒查理的帮忙。 “你们也忙了一天了,还要帮我布置生日晚会,我来帮忙也是应该的。”查理拿起了盒子中的一丛缎带。 “慢点,小心磕着。”墨妈妈看着急吼吼的查理,又是担心又有些好笑。 但她手上也没闲着,用充气筒一下一下地给彩色的气球打着气。 墨爸爸瘫在沙发上,眼带疲惫的笑意看着忙前忙后的娘俩,看起来今天医院的工作真的是把他累得够呛。 “他们晚上就过来了,我当然得快点。”查理将彩带挂好在墙上,环视偌大的客厅思索了一下,“好像也差不多了,不用弄得太复杂,待会绑点气球就行。” “这么多气球够了吗?”墨妈妈看向查理。 “不够我待会再打就行,”查理冲着她笑了笑,“妈妈你可以先去做自己的事了。” 妈妈看向了墙上的挂钟,算算时间,煲的汤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她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走向厨房,路过墨爸爸时还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查理正绑着气球呢,便听见爸爸刷着手机对他说道“啊,查理,你爷爷说他也有礼物要给你。” 听闻许久未曾联系的爷爷要送自己礼物,查理的眼睛不禁亮了起来“爷爷也要送我礼物吗?是什么是什么?” 不过这样一来,他又不由得联想到了爷爷上次送给自己的礼物,目光不由得黯了黯。 说起来,那还是在十岁的时候呢,而那个礼物,对他也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唉……可惜…… 墨爸爸在刷着手机,并没有注意到查理的神态变化,只是顺着查理的问题回答道“具体是什么你爷爷也没和我说,不过你注意查收就对了哈。” “知道了。”查理点点头。 . 等待的时间要远远长于装饰的时间,即便等到查理吃完晚餐,距离和伙伴们约好的八点钟也还有一个多小时。 墨妈妈帮忙把蛋糕之类的物品带到了客厅的桌子上,百无聊赖的查理拿着本书窝在沙发上复习,但时不时东张西望的脑袋也说明他根本看不进去。 距离八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第一道清脆的铃声终于响起,查理也迫不及待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去开门。 第一个到的果然是尧婷婷,她带着灿烂的笑容递出礼物道“查理,生日快乐!” 查理看着尧婷婷精致的脸庞不禁有些出神,一种奇妙而疏离的感觉莫名浮现在他的心中。 就好像,他不应该站在这里,而婷婷的这句话也不应该对他说一样。 “怎么了,查理?” 回过神来时他看见婷婷微微歪着脑袋,耳鬓边的几缕粉色长发轻轻垂落,粉色的大眼睛中含着浅浅的担忧。 “没什么没什么,刚刚有些走神。”查理笑着挠挠头,顺手接过了婷婷的礼物,“谢谢婷大人!快请进吧!” 婷婷的礼物方方正正,入手时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重与凉意,与看起来的体积相比显然有些违和。 这会是什么呢?查理忆起了中午时婷婷叫他做好心理准备的情景,心中不免更加好奇。 婷婷又看了查理一眼,未发觉什么异样便直接进了门,笑容灿烂地向他身后的爸爸妈妈打着招呼“叔叔阿姨晚上好!” “婷婷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墨妈妈微笑道。 “查理这小子,平常没少给你添麻烦吧。”这是墨爸爸说的。 婷婷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不免有点局促“没有没有,查理也帮了我很多……” “婷婷先坐吧,虎鲨和扶幽待会应该就到了。”查理对于家长和同学的见面显然还有些不适应,干脆先领着婷婷来到了座椅旁。 第3章 生日会上的暗流 不出意外,扶幽和虎鲨踩点结伴而来,他们也都为查理带来了自己准备好的礼。 现在显然还没到拆礼物的时候,查理笑容灿烂地将两人迎进了门,接下并将这些礼物放在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我们也有礼物要送给你哦!”墨妈妈挽着墨爸爸的臂弯,微笑着看着查理。 然后她便松开了手,让墨爸爸上前将一个精致的小黑盒轻轻放在了查理的掌心。 “生日快乐,儿子!”墨爸爸揉了揉查理的脑袋。 “谢谢爸爸妈妈!”查理兴高采烈地收下了来自家长的礼物。 “叔叔阿姨对查理真好!”婷婷不由得羡慕地说道。 “毕竟是宝贝儿子的生日啊。”墨妈妈眉眼弯弯,拿起了随蛋糕赠送的皇冠生日帽。 查理配合地低下了头颅,任由墨妈妈将这顶简单的纸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就像是在为一位登基的王子进行加冕的仪式。 . 生日派对在已经装饰好的客厅中进行。 熄了灯,众人唱起了生日快乐歌,这明明是不知传唱了多少年多少遍的歌谣,每一次响起时却都会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唱罢掌声歇,查理双手合十默念许愿,而后一口气将流下些许烛泪的蜡烛吹熄。 白炽灯亮起,光明再度回归到每个人的眼中,查理作为寿星拿起了塑料制的蛋糕刀,有条不紊地开始切蛋糕、分蛋糕。 这一切,都是再正常、简单不过的流程。 墨爸墨妈早已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蛋糕悄悄退场,将客厅留给这几个一起经历过不少冒险的小伙伴们。 虽然墨爸爸的表情很不情愿,但这并不影响墨妈妈将他拖走的决心。 小伙伴们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漫无边际地聊着天,话语之中不仅有学校中发生的趣闻,也有对于未来的憧憬。 说着说着,查理的脑海中却突然闪现过另外一幅画面,那幅画面的场景与人物与此时基本一致,就连桌面上蛋糕被切下的痕迹都一模一样,但是其中的主角……却不是他。 他看见另一名主角随意地坐在自己现在的座位上,也是在与这里的婷婷等人交流。 查理能够看见他因喜悦而上扬的嘴角,却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奇异的画面一闪而过,速度之快以至于在他人看来查理只是在吃蛋糕的时候愣了一下。 奇怪……查理轻轻将叉子插入柔软的蛋糕,微微皱起了眉。 他抬起头向周边看了一圈婷婷注意到了他试探般的视线,向他投回一个疑惑与关心并存的目光。 虎鲨高谈阔论正欢,看起来已经完全沉醉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扶幽小口小口地嚼着蛋糕,不时附和虎鲨的言论。 看来确实是幻觉……查理垂着眼轻轻拖动叉子,将切下来的蛋糕毫不客气地叉进了口中。 高度的甜味让他的心情不由得好了很多,兴奋的神经促使他自然而欢快地重新加入到了伙伴们的聊天之中。 婷婷敏锐地观察到了查理细微的表情变化,她朝旁边的虎鲨和扶幽瞄了一眼,却失望地发现虎鲨此时和查理聊到正酣之处,完全注意不到她的视线。 扶幽虽然处于插不上话的状态,却注意到了婷婷向这边投来的目光,他稍稍把头一歪,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唉……还是因为那件事吗……婷婷拿着塑料叉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最终还是在将它掰折之前回过神来。 这可是查理的生日啊,怎么说都得开心点吧……婷婷摸了摸塑料叉上因形变而发白的部位,试着去改变自己担忧的心境。 怀着上面的想法,婷婷带着笑容加入了查理三人的聊天。 “听说了吗?x老师好像准备就要结婚了呢!” . 三人在欢声笑语中吃完了蛋糕,查理放下了叉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上残余的奶油。 “明天还要上课,今晚也不能玩到太晚呢。”查理对此有些遗憾。 虎鲨有些想要破罐子破摔,干脆好好地放浪一个晚上,但最后却在婷婷寒冷的凝视下乖乖地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对了,听我爸爸说,今年我爷爷也会给我送礼物,不知道会是什么呢。”查理有些期待。 听了查理的话,婷婷却忽然有些沉默,倒是扶幽接上了查理的话茬“对啊……会是什么呢?”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没有从墨爷爷的上一份礼物中去推测查理今年会收到什么。 “要不我们再等等?”虎鲨的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好奇神色,但他还是有些顾虑到了查理的心情,“如果方便的话。” “正有此意,”查理扬起一个期待的笑容,“希望不要让我们等得太晚。” “不过这么干等着也有些无聊,那我们是看会电视、打会牌,还是先让我看看你们送的礼物?”查理双手一拍,眼睛明亮。 不出意外,扶幽和虎鲨踩点结伴而来,他们也都为查理带来了自己准备好的礼。 现在显然还没到拆礼物的时候,查理笑容灿烂地将两人迎进了门,接下并将这些礼物放在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我们也有礼物要送给你哦!”墨妈妈挽着墨爸爸的臂弯,微笑着看着查理。 然后她便松开了手,让墨爸爸上前将一个精致的小黑盒轻轻放在了查理的掌心。 “生日快乐,儿子!”墨爸爸揉了揉查理的脑袋。 “谢谢爸爸妈妈!”查理兴高采烈地收下了来自家长的礼物。 “叔叔阿姨对查理真好!”婷婷不由得羡慕地说道。 “毕竟是宝贝儿子的生日啊。”墨妈妈眉眼弯弯,拿起了随蛋糕赠送的皇冠生日帽。 查理配合地低下了头颅,任由墨妈妈将这顶简单的纸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就像是在为一位登基的王子进行加冕的仪式。 . 生日派对在已经装饰好的客厅中进行。 熄了灯,众人唱起了生日快乐歌,这明明是不知传唱了多少年多少遍的歌谣,每一次响起时却都会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唱罢掌声歇,查理双手合十默念许愿,而后一口气将流下些许烛泪的蜡烛吹熄。 白炽灯亮起,光明再度回归到每个人的眼中,查理作为寿星拿起了塑料制的蛋糕刀,有条不紊地开始切蛋糕、分蛋糕。 这一切,都是再正常、简单不过的流程。 墨爸墨妈早已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蛋糕悄悄退场,将客厅留给这几个一起经历过不少冒险的小伙伴们。 虽然墨爸爸的表情很不情愿,但这并不影响墨妈妈将他拖走的决心。 小伙伴们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漫无边际地聊着天,话语之中不仅有学校中发生的趣闻,也有对于未来的憧憬。 说着说着,查理的脑海中却突然闪现过另外一幅画面,那幅画面的场景与人物与此时基本一致,就连桌面上蛋糕被切下的痕迹都一模一样,但是其中的主角……却不是他。 他看见另一名主角随意地坐在自己现在的座位上,也是在与这里的婷婷等人交流。 查理能够看见他因喜悦而上扬的嘴角,却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奇异的画面一闪而过,速度之快以至于在他人看来查理只是在吃蛋糕的时候愣了一下。 第4章 墨爷爷的礼物 “好巧!一定是我爷爷的快递!”查理兴奋道,下意识地握住了门把手,迫不及待地想要开门。 还没等查理往下拧门把手,扶幽却是轻而快地握住了查理的手,皱着眉示意他不要开门。 “不太对劲……”扶幽说道。 看着扶幽还在费劲地组织语言,婷婷便直接替他说道“查理,你们这个地方……没有快递代收点吗?” “可这是爷爷送的东西……托人直接送上门好像也挺合理……”查理松开了握着门把手的手,有些踌躇。 “‘快递’……”要真是托人送上门,怎么会说……这两个字?扶幽重复了一遍那令他感到违和的字眼。 “诶呀你们愣啥呢,直接看看不就好了。”虎鲨对他们磨磨唧唧的讨论有些不耐烦,直接跨了一步,将眼睛凑到了门上的猫眼前。 不愧是虎鲨……婷婷无声地比了个大拇指。 三人默契地屏住呼吸,等待着虎鲨最后的结论。 “不,不是快递员!”不知是出于兴奋还是恐惧,虎鲨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身躯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剩下的三人即刻身体紧绷,多年的冒险生涯已经让他们熟练掌握此类紧急情况的应对之道,他们紧盯着门扉,等待着虎鲨接下来的信号。 虎鲨咽下一口唾沫,缓缓转头看向三人,突然换上了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 说实话,这个笑容出现在虎鲨脸上还怪瘆人的……小伙伴们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情况?”查理低声不解道。 “是唐晓翼!”虎鲨突然叫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喜悦与激动,又震得三人一个激灵。 但没人去斥责虎鲨突然的大叫,查理眼瞳颤动,握住门把手猛地一开。 门外是一个穿着深绿古袍的青年,他的脸庞相比几人记忆中的模样更为瘦削,剑眉下的星目依旧炯炯有神,脸上则带着他们熟悉而怀念的轻佻神色,宛如历尽千帆后归来的一名游侠。 青年的身后蹲坐着一头白色巨兽,雪白的长毛随着夜晚的凉风轻轻飘摇,威严的气势仿佛能够让他们回到多年以前——他们初次在唐人街44号见面之时。 这赫然是令四位小伙伴魂牵梦萦多年的唐晓翼与洛基。 唐晓翼缓步走进门环视一周,看着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几人,仿佛很是满意“哟,都在呢。” 查理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终于通过举手投足确认他就是唐晓翼,他嘴唇颤动,猛地扑了上去“唐晓翼!”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唐晓翼毫不留情地摁住了脑袋,唐晓翼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满“虽然我知道我很帅,也知道你们眼瞎,但没想到我已经帅到了想要让瞎子吃掉的地步。 “你们什么眼神,没看到我手上还有东西吗?” 四位小伙伴无暇反驳唐晓翼冒犯的话语,也直到这时,他们才注意到了唐晓翼另一只手上所托着的、一个古香古色的木盒子。 . 墨家的楼上,墨爸爸和墨妈妈闲聊着吃完了带上去的蛋糕,又相继洗完了澡。 墨爸爸经历了一天的工作显然已经累的不行,先行瘫在床上无聊地刷着手机,而墨妈妈则坐在梳妆台前,熟练而专注地给自己的面部抹上补水的精华液。 这是两人睡前的一小段闲暇时光。 忽然,墨爸爸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感叹道“时间过的真快啊,查理他们今年就要上高中了。” “是啊。”墨妈妈补完水后看了看镜面,然后来到床边放松地躺了下来。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今天爸又送了查理什么礼物,”墨妈妈突然叹了口气,“多多的离开对他们的打击好像还挺大的。”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培养出感情了。”墨爸爸放松全身,懒洋洋地说道。 “不过悲伤与分离,本就是他们成长中会经历的事情,该做的我们也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靠他们自己去走出来才行。” “也是,”墨妈妈垂下眼眸,“但其实多多不在了,我也有些不习惯呢。” “我也是,”墨爸爸有些疲惫地笑道,“希望这次爸送来的东西能稍微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吧。” 对了,还不知道多多是怎么离开的来着……一个问题突然浮现在了墨妈妈的脑海之中。 也不知道那边会不会知道的多一点……然而正当她打算向旁边的丈夫询问这个问题时,一股强烈的困意却突然涌上她的脑海。 墨妈妈努力睁大仿佛在打架的眼皮,朝一旁墨爸爸的方向看去,却发现本就困意满满的他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双目,呼吸均匀,面容疲惫而安详。 不太对劲……她内心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想要爬起下床去确认查理几人的情况。 然而在她刚用尽全部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时,一股无力感突然向她袭来。 她就这么无力地摔在了柔软的床上,眼睛因非条件反射而闭起,却再没能睁开,如同摔入了最深沉最黑暗的睡眠。 卧室的灯不协调地扑闪几下,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灭掉了。 房间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即便是窗外无眠的灯火也无法为之带来任何一丝光明。 . 这黑暗似乎并不是一片完全的寂静。 窸窸窣窣……咕噜咕噜……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摩擦着地面,似水声涌动,像根系蔓延,如人类低语;似风吹拂过干枯的叶片之隙,也如虫爬行于蜿蜒的树干之间。 黑暗所滋生之物无声地躁动着,它们如同初生的婴孩探索世界般探索着这个房间。 它们蛄蛹着,爬上了梳妆台,无声地覆上了一瓶又一瓶外表精致的护肤品,仿佛想要将这里的一切吞噬殆尽。 忽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轻叹,它是如此的细微而不真切;然而也正是这样一声似乎无力的叹息,却有着震撼整个房间的力量,让其中不安分的一切都于瞬息之间安静下来。 短暂的沉寂过后,黑暗孽生之物开始无规律地翻涌、颤抖起来,它们无声地发出了讨好而恐惧的呜咽,仿若见到了能够掌控自己生死的王。 然而,它们的王似乎并不打算对它们的讨好作出任何回应,那声叹息就仿佛未曾出现过,抑或只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幻梦。 最后,在无数的、为人所不能听到的哀鸣声后,卧室的灯重又亮起,这个房间才真正称得上是宁静。 夫妻二人沉眠于柔软的床榻之上,呼吸均匀,面容安详而宁静。 第5章 突然的坦白 楼下的一行人对楼上所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唐晓翼毫不见外地跟随查理坐在了墨家的沙发上,随手将木盒放在了还没收拾好的桌面上。 “蛋糕……看来没你的份了……”查理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我原谅你,”唐晓翼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查理的脑袋,“我可不知道这些高糖高热量的食物有什么好吃的,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婷婷往自己的小腹看了一眼,不禁为今晚吃的蛋糕产生了些许负罪感。 没去在乎唐晓翼到处是刺的发言,查理看了一眼桌面的木盒,暂且摁纳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转而有些犹豫地问道“你的渐冻症……没事了吗?” “……”唐晓翼难得沉默了一下,“暂且可以说是没事了吧。” “那个什么密密尔泉真的有这么神奇吗?”虎鲨好奇地问道。 “已经不能称之为神奇了,那简直就是奇迹。”洛基沉声说道,“晓翼目前除了bmi偏低之外,其他生理指标都已经在正常范围以内了。” “洛基。”唐晓翼看了洛基一眼,似乎是对于他所透露的情报有些不满,而洛基在唐晓翼的注视下依旧泰然自若。 “那这么多年……你都在哪?”婷婷看向唐晓翼的眼睛晶莹水润,仿佛在害怕他下一秒就又消失不见。 “怎么说呢,总结起来就是被前来海龟岛参与救援的人发现,兜兜转转被浮空城的人接送去医院,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后又进了疗养院,在里面过了几年。”唐晓翼目光旁移,挠了挠自己的一头乱毛。 总而言之,即为唐晓翼的渐冻症在密密尔泉奇迹的眷顾下已经稳定,鉴于目前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因此观察期过后他便可以出来自由活动。 “可是为什么我们每次问埃克斯关于你的问题,他都说是下落不明?”查理皱着眉问道。 “这你问他啊,你问我有什么用。”唐晓翼耸了耸肩。 “也是。”查理点点头,惊喜的情绪稍稍平复,“所以,我爷爷所说的礼物该不会就是你吧?” 唐晓翼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说道“那是自然,难不成你以为你爷爷还可以再送你一只多多?” 唐晓翼毫无遮拦的话语,仿佛就这么直接掀开了这一切和睦氛围的遮羞布,客厅中的气氛顿时因此而凝固。 她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婷婷担忧地看了查理一眼,想要出言安慰,却羞愧地发现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什么都做不到。 “唉……也对……”出人意料的是,查理率先发声打破这个僵局。 而后在小伙伴们担忧的目光中,他苦笑一声“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啊。” 唐晓翼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身,驾轻就熟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和几人倒了杯凉白开。 桌碟相碰的清脆声后,他重又坐回沙发,手撑着脸笑了一声“我原本还以为不论是你还是你们,对于这句话的反应会都更加激烈。” “看来这些年,你们也不是没有成长。”唐晓翼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虽然语气依旧有些刻薄,但四人依旧能够从中感受到一丝欣慰之意。 虎鲨挠挠头,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不应该说话,但要是换成以前的他,估计已经开始冒火了。 但婷婷的面色依旧有些凝重,就好像在提防着一个会不期而至的意外。 唐晓翼又环视一周,轻笑一声,心中不禁感叹那些曾经只会和他顶嘴的小朋友们如今已经成长起来了。 突然,查理安静地蜷缩起来,用双臂环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又将头埋在了膝盖之中。 “是啊…… “多多,是我害死的……” 男孩的声音无助地颤抖着,在几人看不见的地方,查理目光涣散的双眼虽然没有流下一滴泪水,却也没有一丝神采。 婷婷在震惊之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查理妥善放置的礼物堆,娇躯不由得突然一颤。 “你……在说什么?” “这……怎么会……”扶幽和虎鲨呆滞地望着沙发上蜷缩着的男孩。 唐晓翼微微扬起的嘴角僵住了,瞳孔因忽然的惊惶而稍稍放大,他朝婷婷三人投去询问的目光,然而他们的反应却意外地与他如出一辙。 在dodo冒险队的探索者是如何死去的这件事上,他、洛基、甚至包括浮空城,都知之甚少。 浮空城虽然会为每位破谜者都配备一位专职的心理医生,并进行定期的心理疏导,但出于伦理道德方面的考虑,并不要求心理医生将咨询者在心理疏导中所说的一切细节都透露出来。 保护咨询人的隐私固然重要,但自其中获得的信息也是可贵的资源。浮空城深谙此道,而他们对心理医生的要求很高,而这些人的工作也不仅限于心理疏导。 在进行心理疏导之前,心理医生会首先征得破谜者的知情同意,然后对破谜者的探险经历进行详细询问并记录在案,而这些记录最终也将成为浮空城探险报告的重要来源。 而研究也表明,由破谜者所熟悉的心理医生去进行这些工作,往往能够获得更加详实的信息。 不知何时站起的洛基蹭了蹭有些呆滞的唐晓翼,向他示意查理所言皆为事实。 起码在查理自己的主观认知中,事实正是如此。 在来之前,唐晓翼为了做好功课,也是有申请并翻阅过那份报告的,而其中并没有提及多多的死因,他们原本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只是——多多死在了查理的面前,而这也只是在那份报告中潦草带过。 他有尝试过向上级询问更具体的细节,但不出意外地被打回了,想来也是顾及咨询者的隐私。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埃克斯后面亲自过来找他。埃克斯对他说,浮空城方面正在对查理进行周期性的暴露治疗,但以目前的进度看,离问出多多的真正死因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而究竟是几天后还是几年后,就无人知晓了。 然而到了这时,唐晓翼却开始疑惑为什么浮空城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这明明只是对一名青少年的心理问题的治疗,为何甚至会惊动埃克斯亲自来向他解释?而他这样做,不就是违背了隐私保护的原则吗? 但讽刺的是,或许正是多亏了浮空城的治疗,查理才会在唐晓翼这一有心的刺激下说出“事实”,这个除他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实”。 同样,也是令任何人都感到震惊和彷徨的。 第6章 戛然而止的生日会 查理突如其来的坦白打了所有人一个出其不意,就算是唐晓翼,一时之间也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多多究竟是怎么死的?查理究竟为什么说是自己害死了多多?他又是如何害死的多多?许多问题萦绕在四人的心头,但理智却也让他们明白,现在不是询问的最好时机。 嘶……ptsd急性发作了吗…… 此时此刻,唐晓翼唯一能想到的处理方法唯有留查理一个人静静,因为他并不适合担任对查理进行心理安慰的角色;或直接联系对查理进行负责的心理医生进行处理。 虽然唐晓翼也曾经历过与同伴们的生死离别,但即便是他自己,也过了许久才能够坦然面对这一事实。 虎鲨直接上前一步坐到了查理的身边,一向大大咧咧的他此时的动作却异常的轻柔,粗壮的手臂轻轻揽住了查理的臂膀。 他的表情有些慌乱,但他还是轻轻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啊查理。” 婷婷和扶幽也来到了他的身边,婷婷低下头想要对上查理的眼睛,却失败了,只听见了查理急促的呼吸声;她将白皙的手掌轻轻覆上了查理的脊背,透过衣服感受到了紧绷的背肌以及其间弓起的脊骨,它们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没事的,我们都在这里……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始终会站在你的身边的……”婷婷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她还是强打精神去安慰查理。 说多多是被他害死什么的……哈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嘛…… 查理,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查理……放轻松……深呼吸……”扶幽坐在查理身旁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也尝试着伸出自己颤颤巍巍的手,将它覆在了查理的攥起的拳上,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狗。 暖黄的灯光自然地打在了四位小伙伴们的身上,为这幅本就温馨和睦的画面又添上了一丝暖意。 唐晓翼坐在沙发上,琥珀色的双眸微微眯起,和洛基一起安静地看着这一切,觉得此时他们像个局外人,而这温馨的画面倒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 经过三位小伙伴们贴心的安慰,一段时间后,查理蜷缩紧绷的身躯才渐渐舒展开来,虎鲨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和婷婷扶幽一起担忧地注视着查理。 查理恢复了正常的坐姿,但只是握着婷婷递来安抚情绪的水杯,垂着头一言不发,也没有人能够看见他的眼睛。 “查理……”婷婷率先颤声问道。 “对不起婷婷,我现在不想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查理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婷婷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她并没有向查理询问任何相关问题的意思,她只是想藉此取得查理的回应。 安静的人并不可怕,而真正令人不安的是,你无法从这个人身上获取一丝一毫的回应,也就根本无从判断他的想法,以及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 “对不起各位,我累了。”查理又说道。 而他似乎根本没打算听取伙伴们的回应,依旧低着头兀自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今晚就到这里,请你们自行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被下了逐客令的几人都无意生出恼怒的情绪,婷婷求助似的望向唐晓翼,她害怕等他们离开后查理会做出一些傻事。 唐晓翼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摸摸洛基让他留在这里看着查理,然后站起来勾了勾指,示意婷婷他们跟着他一同走出门口。 “那我们就先回家啦查理。”婷婷站起身,虽然不知道查理能不能看到,但她还是朝低着头的查理挥了挥手。 “明天见!”婷婷特意在这里加了重音。 “明天见查理!” “明天见……” “嗯,明天见。”这是个有些半死不活的回应,却也让几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 门外,唐晓翼转身看着不知所措的三人,路灯在他有些瘦削的脸上投下了一片暗色的阴影。 唐晓翼沉声开口“你们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不……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扶幽弱声弱气地说道,“我们甚至……只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 “浮空城不也不知道吗?”婷婷似乎对唐晓翼这质问般的语气很不满。 “是啊……”唐晓翼单手叉腰低头思索道,“浮空城确实不知道……” “你想表达些什么?”虎鲨担忧地看了看掩起来的门,没关实的门扉缝隙透着一些昏黄的光。 “没什么,就问问。”唐晓翼看向虎鲨的眼眸微微弯起,莫名有种挑衅的感觉。 虎鲨有些气呼呼地瞪了唐晓翼一眼“那你把洛基留在里面干什么?” “在安抚情绪这一方面,动物朋友可比人类靠谱多了。”唐晓翼控制自己的语气,尽量让它听起来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算你还有点良心。”虎鲨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唐晓翼过多拌嘴。 婷婷托着下巴,仔细总结了一番最近的状况,皱眉道“自那次任务多多离开后,我们都很悲伤,但是经过了心理医生的定期疏导,我们现在的状态也好多了。” 她虽然并不避讳在唐晓翼面前提起这件事的大概情况,但其实也没有完全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提起时也会偏向于使用更隐晦的说辞。婷婷垂下眼帘,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都过去几个月了,我以为查理他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婷婷突然语塞,这句话有种她在为自己开脱的感觉,一股愧疚感不禁油然而生。 “婷婷……”扶幽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嘴笨的他一时也不知应该如何安慰这位责任心极强的女孩。 “我……”婷婷双手下垂,无声地握紧拳头。 “这不是你们的错,”唐晓翼说道,“这可是连浮空城的心理医生都不知道的情况。”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不停敲打的手指还是暴露出了他心中的些许紧张,显然唐晓翼也是明白,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失去挚友是一种多么痛苦的经历。 第7章 治疗的方法 唐晓翼定了定神,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曾听某人说,负责查理的心理医生现在正在尝试对他进行暴露治疗,但就现在看来,成效似乎不太行。 “他并没有完全信任浮空城的心理医生,而那家伙把这件事对他造成的创伤藏得太好太久了,甚至已经开始流脓腐烂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婷婷担心地问道。 “我虽然不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但在这件事上应该还是能够稍微说点自己的见解。 “如果说查理目前的精神状态是‘果’,那么我们就应该去找到造成这一切的‘因’,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从根本上去治疗他的心理创伤。” “可是查理说是自己害死了多多……”听了唐晓翼的方法,婷婷倒有些犹豫起来,“如果治疗不当,我们岂不是又将查理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所以说,我们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啊。”说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唐晓翼振振有词道,“cbt疗法,知道吗?” “c,b,t?”三人呆呆地复述着这几个字母。 “不用猜也知道你们不知道。”唐晓翼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几人反应过来前便解释道。 “就是认知行为治疗的简称,而这种疗法的重心在于让患者从另一种角度认知创伤事件。 “就用查理本人举个例子,‘自己害死了多多’,这是他现在的认知。 “那么我们可以让他去认为那个时期的我处于一个极度恐慌和失控的状态,环境中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无人可以阻止我并给予帮助,这是一个悲惨的意外。 “然后以这种想法去代替‘自己是害死了多多的罪魁祸首’,去代替这种一味自责的想法。 “就是这样。”也不管婷婷几人有没有理解,唐晓翼摊开了手。 “去改变人对某件事物的认知吗?听起来好像有点可怕。”婷婷思索道。 “不对不对,与其说是改变,不如说是矫正。”唐晓翼摇了摇食指,“而且是朝着积极的方向。” “只能说,趁早为查理这家伙处理心理创伤吧,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发现的还早,要真继续拖下去的话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可是两个月后……”婷婷有些迟疑。 “知道知道,我看上去像是活在信息茧房的人吗?”唐晓翼也知道婷婷的意思,“估计浮空城那边目前采取的也是相对保守的治疗方法,先把他的精神状况稳定下来就行,真要开始治疗得等到你们中考后。” “不过嘛……”唐晓翼突然抬起头冲他们笑了一下,引得他们升起一阵恶寒,“我这次来这里和这件事也多少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虎鲨一如既往地嘴快。 “盒子……”扶幽思索道。 “bingo !”说着夸奖的词汇,唐晓翼却是无奈地耸了耸肩,“但你们也看到了,你们已经被下了逐客令。” “你不也是……”虎鲨一脸不爽。 “洛基还在里面呢,我总不可能不领他回去吧?”唐晓翼指了指门,“难道说你也想被我领回去?” “本大爷才不稀罕吃你家大米!” 依然欠抽的语气似乎说明局势依旧在唐晓翼掌控范围内,这不禁让婷婷安下心来“那你打算怎么做?” “那有什么办法,只能等他情绪稳定下来,明天再做打算咯。”唐晓翼瞥了一眼门,“反正没有我,他也打不开那盒子。” “……也好。”婷婷同意了,“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拜拜。” “再见……” 正当三人准备转身之时,唐晓翼却叫住了他们“等等。” “其实我也有点好奇,如今的你们,对于多多的离开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说着唐晓翼还摊开了手,笑着摆出一副没有防卫的姿态“我就随口问问,你们不想说尽可以不回答。” “我可不觉得你这是随口问问……”笑面虎……婷婷虚着眼睛。 “现在啊……就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大家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没办法那么尽兴了……”最先开口的居然是虎鲨,显然他是一边思考一边回答,显得很是磕磕绊绊。 “嗯嗯,是这样啊。”唐晓翼抱着手臂点点头,又看向了旁边还没回答的两人,“你们呢?” “说来很不可思议,但其实感觉和虎鲨差不多呢。”婷婷暂且放下了心中的防卫,无奈地笑着回答了唐晓翼的问题。 旁边的扶幽点点头表示自己也一样“还好……有浮空城的心理医生……现在……已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但是……查理和多多毕竟是……生活在一起的,又加上……加上查理说的那个……” “恢复得不错。”唐晓翼打断了扶幽,望着夜空拍拍他的肩膀,“但究其根本而言,心理医生只能起到一个积极的辅助作用,这种伤终究还是需要时间来治愈。” “唐晓翼?”他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对劲……婷婷迟疑道。 “没什么。”唐晓翼回头对她笑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太让人愉快的事。” “但那都是过去,而未来才是最让人期待、也是最为重要的,不是吗?” 如水的夜色之下,唐晓翼的眸中似乎蕴着万千的星辰。 . 查理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暖黄的客厅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他,却无法为他带来半分暖意。 而与之相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握水杯那属于玻璃的冰凉,而那丝丝凉意顺着掌心,正毫无忌惮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洛基。”不知过了多久,查理终于突然开口。 “我在。”洛基趴在查理身旁,用低沉而富有安全感的声音回应道。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看着自己最重要的同伴死在面前,而导致他死亡的却恰恰是我自己……”玻璃杯中颤起波纹,洛基清晰地感受到查理的身躯在颤抖。 “但那只是个悲惨的意外,即便我在场,也不见得能够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 “但我们不能永远都沉浸于这件事给我们带来的悲伤之中,不仅是我们,想必多多也不希望看见这样一直自责的你。 “我们都为多多的离开感到悲伤,但我们只能继续前行,而我们能够把握住的也只有未来。” “你说得对,洛基。”查理虚弱地笑了笑,但脸色显然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 虽然很想直接询问查理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心理医生不在的情况下,洛基也不敢妄自行动。他用毛茸茸的身躯蹭了蹭查理的膝盖,试图让他更放松一些。 心情稍微平复之后,查理捧起水杯,抬眼透过它看向客厅的灯。 暖黄的灯光将无色的液体染得如同闪耀的流金,而这又透过水杯映入查理的双眼,有如春日的阳光一般温煦。 查理小啜一口,感受着清凉的水淌过干涩的喉口,颇有些沁人心脾的感觉。 他放下水杯,将视线投向了腿边洛基一身的白毛,手便不禁有些发痒。 “我可以摸摸你吗,洛基?”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洛基还是同意了。 也因此,当唐晓翼推开虚掩的门后,看见的第一幅景象便是查理抱着洛基一顿乱摸。 第8章 生日会结束 另一边,婷婷三人正结伴走在回家的路上。 或许是因为刚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唐晓翼又向他们询问了某个触及心底的问题,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免有些凄清沉默。 直到走了一段路后,扶幽才突然开口“婷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礼物……应该和多多有关……” “你怎么猜出来的?”婷婷微微一惊。 “那时你的反应……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扶幽指的,自然是婷婷不让查理当场拆礼物那时的反应。 “而且……当查理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们都愣住了……只有你下意识地……往某个地方看了一眼…… “那个方向不是查理……那么应该……就是他放礼物的地方吧……” “不愧是扶幽呢,这么简单就推理出来了。”婷婷无奈一笑,“那件礼物确实和多多有关,也是之前就开始做的一件礼物。” “欸?!这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吗?”虎鲨惊叹一声。 “原来只是想做来玩顺便纪念一下的,只不过没想到……”婷婷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不由得悲从中来,“造化弄人啊……” “唉……”就连虎鲨也被婷婷的情绪感染,不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因为多多的配合,我早就收集好了制作那件礼物所需要的材料,”婷婷继续说道,语气低落,“但之前他突然离开,这个计划也因此被我搁置了好一阵。” “我中途也想过,要不要换一个礼物送给查理,我害怕他看到这件礼物只会睹物思人,更加难受。 “但最终,我还是决定把这件礼物做完送给他。 “我希望查理不要总是沉湎于那件悲伤的故事,即便是总跟他作对的多多,也不会想看到他这总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只是想告诉他,相比于那件事,那些我们一起创造的快乐回忆,才是我们所应该铭记的。” 说到这里,婷婷忽然垂下了头,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双拳无声地攥紧。 虎鲨与扶幽默契地没有出声,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婷婷,耐心地等待着她继续倾述下去。 “但是…… “但是在查理突然说出了那件事后,我迷茫了,我甚至想要出声收回那份礼物,可当时的我最终还是没有胆量去做出这种事……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相…… “我不知道我的选择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我不知道那个礼物到底会不会再对查理造成更多的伤害…… “我不知道……” 越到后面,婷婷的声音愈发颤抖也愈发小声,呼吸有些急促,连带着她的身躯都在颤抖。 她想起了查理那时的模样,迷茫、后悔、惭愧……而这也是查理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真正发作。 复杂的负面情绪连带着负罪感像小山一般堆在她的胸口,仿佛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而这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他们在轻声呼唤着她“婷婷。” 婷婷一惊瞬间回过神来,眼中又重新恢复了神采,她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对……对不起,我失态了……” 虎鲨朝着她粲然一笑“先别把事情看得这么负面嘛,你怎么知道查理一定会受不了呢?” “……”婷婷目光闪烁,躲避着虎鲨那耀眼的眸光。 “要是他连这都承受不住,那他也就不是我们所认识的查理了。”虎鲨继续说道。 “而且……唐晓翼也还在那里呢……”扶幽紧随其后。 虽然觉得把这事情丢给唐晓翼去处理有些不靠谱,但此时的婷婷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也对……” 而且他有和我们说“明天见”。她在心中如此默念,暂且作为一个小小的慰藉。 “不过以后……浮空城会不会……给我们指派新的探索者呢?”扶幽忽然问到。 听了扶幽的问题,婷婷有些发怔。 她也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每次都无果而终,而她也未曾将这样一个问题摆到台面上来向人询问。 很显然,这绝对不是一个轻松到可以让人随随便便就得出结论的问题。 婷婷抿着嘴抬起了头,将粉色的瞳眸对向了布满繁星的夜空。星光明暗不定,似乎在回应着她迷茫的注视。 “啊啊…… “不知道呢……” . “呃……”唐晓翼看着眼前的乱象,挑了挑眉,“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正说着,他似乎还打算把门关上“你们继续。” “没有没有!”摸得正欢时却被正主抓了个正行,查理显然也是有些尴尬,“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唐晓翼毫不见外地走进来坐在查理的身旁,顺手捋了捋洛基有些凌乱的毛发,“感觉好些了吗?” “嗯……”查理低头看向水杯,其中的波纹已经归于平静,如一面光滑的镜。 “还行吧……”就是感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没事就好,”唐晓翼直接开启了下个话题,“其实不止你爷爷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亚瑟也有礼物要给你。” “这样吗?”听见亚瑟的名字,查理的眼睛亮了亮。 “但这礼物不只是给你一个人的,而其他几位很明显并不在这里。” “对不起……”查理垂下头苦笑一声,光速把锅揽在了自己身上。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唐晓翼罕见地宽慰了查理一声,“不过不管怎么说,礼物我确实是今天带到了,这你没意见吧?” “没有。”查理呆呆地摇了摇头。 “那这样,明天你带着这个去学校,中午放学后和其他人一起到校门口找我,我那时再帮你打开这个礼物。” 感觉这么安排没有什么问题,查理便直接同意了“好。” “那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和洛基回去了。”唐晓翼打了个哈欠,起身就直接迈开了步子。 “拜拜……”查理下意识地说道,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唐晓翼便已经溜出了门外。 洛基临出门的时最后回头看了查理一眼,湛蓝的眸中似乎有些可怜的意味。 “砰”的一声,大门最终还是紧紧地关上了,查理下意识地盯着门口,目光有些失焦。 过了一会后他稍稍回过神来,朝客厅环视一周,看着这虽然说不上狼藉但也算不上整洁的模样,有些迷茫。 “应该在刚刚把唐晓翼留下来的……”查理如此喃喃自语。 . 洛基与唐晓翼离开了墨家的住宅,漫步于铺满灯光的人行道上。 唐晓翼双手背在脑后,无事一身轻地走着。 洛基看了唐晓翼一眼,有些迟疑道“晓翼……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唐晓翼不用想也知道,洛基指的是把生日会的烂摊子都留给查理收拾的那件事。 “谁叫他不说。”唐晓翼撇了撇嘴,“要是他说了,我还是会大发慈悲地留下帮帮忙的。 “更何况我现在也不想和一个死气沉沉的人待在一块。” 洛基自然理解唐晓翼让查理一个人静静的想法,于是他又问道“那查理今晚说的事情……” “嗯?他有说过什么吗?我怎么不知道?”唐晓翼果断地打断了他。 “没事……” “洛基你这记性真是……” 唐晓翼轻轻拍了拍洛基,好好地调笑了一番。 如水的夜色之下,两道身影拖曳着地面的影子渐行渐远。 第9章 噩梦 在唐晓翼也离开后,偌大的客厅里便只剩下了查理一人。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这乱糟糟的景象……查理眨了眨眼,又看了一圈客厅。 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把唐晓翼抓回来,还能多个苦力……他忍不住在内心哀叹一声。 虽然身心都很疲倦,但查理还是选择先上楼梯,打算向父母告知小伙伴们离去的消息。 说不定还能得到家长的首肯,明天再收拾。要说查理内心不抱着些侥幸的心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而待他来到门边,却发现门还虚掩着,明亮的白色灯光从门缝之中透出,两人似乎还没有就寝。 这么晚了……查理习惯性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却发现二人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床上。 怎么灯都没关……查理心中忽地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连忙上前查看情况,所幸两人都呼吸均匀,看起来并无大碍。 空气问题?查理下意识地朝空中嗅了嗅,却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要不要叫醒他们?然而这一想法刚一冒出便被他一票否决。 要是他们真是在正常地睡觉,而自己又不知好歹地去叫醒他们……虽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就这么叫醒两个明天还要上早班的人,查理难免良心难安。 查理正想着,忽然听见墨爸爸口齿不清地呓语一句,然后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虽然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但看起来没事。查理迅速得出结论。 具体发生了什么,明天再问问吧…… 虽然按这两个人的性格来看,睡觉不关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心中忍不住暗暗吐槽。 查理关上灯,尽可能小心地带上了门,最后安静离开。 . 还是不能将这乱糟糟的景象留到明天啊……查理面对着一片狼藉,有些无奈。 看来,收拾客厅的重任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些装饰留到明天没问题,但那些垃圾确实应该今晚就清理,再简单地做些清洁……好像事也不是那么多嘛。查理有些苦中作乐。 勉强将客厅恢复得整洁一些,查理这才带着大家送给他的礼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查理先进入浴室洗了澡,让温暖的水流为他带走了些许疲惫与忧郁。 从浴室出来之后,查理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安静地盯着不远处堆起来的礼物,眼神有些复杂。 虽然无可避免会很好奇大家都送了什么,但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毫无心思去拆开这些礼物。矛盾的情感在查理的心中交织斗争,让他久久无法做出选择。 好烦……最后,查理抱着自己直接向旁侧一倒。 柔软的床榻与被子包绕着他,ptsd发作的后遗症携着疲惫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温和地冲刷着他,让他几乎就想如此沉沉睡去。 灯还没关呢……查理困倦地想着,然而混沌的头脑以及软绵绵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做出除睡眠以外的行动了。 可惜,没人来帮我关灯了啊…… 这是他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想法。 . 查理迷茫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冷冽的青铜色,无数精美的纹路镌刻其中,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神韵。 温热而粘稠的莫名触感自手中传来,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同时也让人在意。 尚且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会出现于此,查理茫然地低下头。 殷红的鲜血如针般刺痛了他的双眼,其中杂乱地分布着一些或白或棕的绒羽,这些沾染了血迹的绒毛被揉得不成形状,却比那血迹更为刺眼。 这是……他的双手? 我……我……是我…… 查理眼瞳颤抖,悲伤与悔恨如雪崩般铺天盖地袭来,仿佛要在此处将他埋葬。 查理突然自床上.坐起,他目光发直地喘着粗气,不觉间已有冷汗缓缓流下。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明亮的白炽灯打在了他的掌心之上,查理看见它因为极度的惊吓而失去了血色,好在其中并没有刺目的血迹以及任何羽毛。 饶是如此,恐惧、悲伤、悔恨……种种复杂的情感却依旧如黑鸦一般盘旋于他的心头,让查理不由得感受到一阵阵的发疼的胸闷。 青铜色的景象不时在他已然紧闭的眼前闪回,不住地扰动着他尚未落定的心脏。 他抓住自己的心口急促地喘着气,大脑因缺氧而逐渐变得混沌而麻木…… …… 不知过了多久,查理才渐渐从那种无知无觉的状态中脱离,他的双眸终于恢复了神采,也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个混沌的噩梦之中逃离。 医生说过,不要去回想……什么都不要想……他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下,依据医生的建议进行深呼吸和冥想,放空自己的大脑,尝试将自己的情绪恢复到正常水平。 噩梦所掀起的情绪虽然滔天但好在短暂,身体的不适由此引起却依旧可以压制。只要不去回想,梦中的情景便会随着时间渐渐淡去,一切也都会恢复正常…… 又深吸了一口气,查理轻轻拿过床边的闹钟。 晚春的天空总是亮的这么早。虽然闹钟尚未响起,但自窗帘缝隙中隐约透出的光线来看,外面已是一片亮堂。 而一片亮堂的,同样还有自己的卧室。查理腹诽一句。 虽然没到点,但也差不多了……更何况自己现在异常清醒,再睡个回笼觉显然也是件不现实的事情。 如此想着,查理索性下床洗漱,就此开始了全新的一天。 . 查理下楼来到了客厅,看见自家父亲一身正装的模样,正准备开门去领取今天的晨报。 虽然现在智能手机已经普及,但墨爸爸却依旧维持着这个不知持续了多少年的习惯。 查理来到楼下,看见夹着报纸归来的墨爸爸,不由得感到一种安心感。 墨妈妈也一如既往地在厨房忙碌,为一家人准备着早餐。 查理坐到了餐桌旁,环视一圈看见了自己昨晚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装饰,或许也只有这些,才能表明这里昨晚刚刚开过了一场热热闹闹的生日会。 “老爸。” “嗯?”墨爸爸甚至没把目光从报纸上抬起来。 “你们昨晚是不是没关灯?” “……”墨爸爸把报纸往下收了收,抬着脑袋稍微回忆了一下,“我太累了,昨晚一沾床就睡着了,你问问你妈吧。” ……查理稍微等待了一会后。 “可能昨天的工作太累了,我大概是躺在床上刷着刷着手机就睡着了吧。”墨妈妈温和地笑着回答道,“然后就忘记关灯啦~” “这样啊……”查理伸手接过了墨妈妈递来的早餐。 “我还以为你要抱怨我昨晚没帮你收拾东西。”墨妈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看来对自家儿子昨晚的孝举甚是满意。 “我哪有这么不识抬举……”查理嘟囔一声,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起自己面前的早餐。 第10章 盒子里是什么 这是送出礼物的第二天,婷婷和往常一样早早来到了教室,她看向查理依旧空着的座椅,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不知道查理看见了那个礼物会作何感想…………婷婷手指不安分地盘绕着头发,如此纠结着,以至于面前的复习重点一点都看不下去。 时间渐渐流逝,班上的同学们陆续来到了教室,而婷婷也终于等到了查理。 婷婷一抬眼就看见了查理脸上淡淡的黑眼圈,不由得关心地问道“你……昨晚没睡好?” 查理坐到座位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露出了一个略显疲惫的微笑“昨晚休息的确实是不太好……” 本就有些紧绷的神经一但放松下来,就不自觉地又开始困了。 婷婷不禁有些愧疚,而后忍不住试探地问道“你有拆开我们送给你的礼物吗?” “不好意思……”查理挠了挠头,“昨晚收拾完后,我见太晚了就没有去拆礼物。” 还好……婷婷稍稍松了口气,即便那件礼物依旧像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 “好困……我先睡会。”查理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转眼就把脑袋埋在了臂弯之中。 婷婷看见查理这样,也不好意思再做打扰,只得转过身去复习。 要不要和查理说换个礼物呢?婷婷写着题却依旧纠结着这件事,同时脑海中又不自觉地响起伙伴们昨日的话语。 要是他就这么被轻易地打垮了的话,那么他也就不是我们所认识的查理了。 而且礼物都送出手了,无论是收回还是交换都是不太得体的一件事…… 也稍微相信他一点吧…… 如此之多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眼前的白纸黑字又是如此密密麻麻难以入脑,渐渐的,婷婷一开始的纠结和担心不由得带上了些许烦躁和委屈的情绪。 反正我就只是个送礼物的,他现在连礼物都还没拆,凭什么我还要像个妈一样为他操心这么多啊! 烦死了烦死了!这个家伙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婷婷忽然把手中的笔往桌子上一扔,吓了她那还在专心做题的同桌一跳。 . 冒着被老师抓住的风险,查理趁着早读好好补了一觉,再次醒来时终于不像原来那么蔫头蔫脑的了。 课间,在查理的招呼下,dodo冒险队的四名成员一同来到了走廊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婷婷不解地问道。 “大家中午应该都不急着回家吧?”查理挠了挠头。 “不着急不着急,”虎鲨双眼一亮,“又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吗?” 婷婷轻咳一嗓子,不动声色地压制了兴奋的虎鲨,她理智地说道“虽然不着急,但应该不能逗留太久,毕竟我们下午也还要上课。” “这我还是知道的,那扶幽呢?” “差不多……” 见大家都有时间,查理便开始了叙述“是这样的,你们还记得唐晓翼昨晚带来的那个盒子吗?他说那个是亚瑟送给我们所有人的……” “哇——”虎鲨的兴致又再度被点燃,“是什么是什么?我们是不是准备又可以吃好吃的了?还是可以去哪里玩?” 婷婷无奈扶额,也难怪他会如此联想,毕竟每次和亚瑟见面不是有丰盛的食物,就是有一场惊奇刺激的冒险。 “其实我……也不知道……”看见兴致高昂的虎鲨,查理不禁因为心虚而目光闪烁。 “因为唐晓翼说你们都不在,他不能打开那件礼物……” “虽然昨晚这样……但你却问我们中午有没有时间……”虎鲨稍微思索了一下,“也就是说,谜底今天中午就能够揭晓了吗?” 被虎鲨这么一惊一乍的反应吓到,查理此时只能略显呆滞地点了点头。 “哈哈!本大爷就知道会是这样!”虎鲨仰天大笑两声。 “既然如此,那就让本大爷中午好好看看,亚瑟为我们准备了什么礼物吧!” “……”其余三人看着自说自话的虎鲨,都是有些无语。 “真是的,”婷婷虚着眼睛吐槽,“你急个什么劲啊……” . 中午放学,几名小伙伴们收拾好后便一起前往校门。 “虽然说唐晓翼会来校门口等我们,但是我们能找到他吗?”婷婷问道。 “不懂他,先到校门口了再说吧。”这是查理的回答。 “要是他敢放本大爷鸽子……”虎鲨气势汹汹地掰了掰手指。 “应该……不至于……”扶幽弱弱地接了一句。 “欸,你们看。”婷婷抬手指向了一个方向,“那个是不是唐晓翼?” 其他三人追着婷婷的手指望去,很快便明白了婷婷如何在这么多人中一下子就认出了唐晓翼。 那个地方站立着一位身着深绿古袍的青年,他手持一柄黑伞,将自己瘦削而俊秀的面容很好地隐在了正午阳光的阴影之下。 但这却依旧无法遮掩住他本就与常人不同的气质,那份从容自如与骄矜自信是如此鹤立鸡群,甚至使周围的人群自然而然地为他让出了一定空间。 唐晓翼撑着伞在树荫下悠然站着,如同方从山水画中行出的一位侠客,与熙熙攘攘的都市人流是如此格格不入,即便有好奇的行人想要上前与他合影,也被他疏离地微笑婉拒。 几人朝着唐晓翼快步走去,唐晓翼刚一看见他们便抱怨道“好热啊,你们怎么这么慢。” “我们可是一下课就赶过来了呢!”查理不满地解释道。 “还有心思跟我杠,今天状态不错嘛。” “是啊,我还想说你穿这身不热才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搁我们校门口玩cosplay呢!”查理没好气地说道。 “嚯,原来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唐晓翼阴阳怪气道,“我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廉价的服装设计师。” “你……!” 熟悉的对话风格许久之后再度出现,瞬间打破了唐晓翼不自觉间树立起的人设。 “洛基呢……”扶幽探头探脑,丝毫不被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所影响。 “这可不是洛基能随便来的地方,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似乎……确实是常识……扶幽思索着点了点头,成功被唐晓翼绕了进去。 “停停停——”婷大人出来撑场子了,“听好了唐晓翼,我们中午的时间不多,没时间在这里和你弯弯绕绕地吵架,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婷大人说的好!”虎鲨在一旁鼓起了掌。 “初中生真是又可怜又麻烦……”唐晓翼嘴角下垂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兴致缺缺,“盒子呢?拿来。” 查理一边气鼓鼓地闭麦,一边从书包里取出了唐晓翼昨晚带来的木盒。 唐晓翼将收起的黑伞毫不客气地搁在了扶幽手中,然后从查理手中接过木盒,从袖口中取出了一袋小小的木牌,快速地将它们安装在了盒子顶部的凹槽之中,最后又将其递回给三人。 “数字华容道。”身经百战的查理很快就认出了这个机关。 “知道就好,你们应该感谢的是出题人不是我,”唐晓翼在一旁嘲弄道,“毕竟这可是小学生都能做出来的入门级益智游戏。” 可惜的是没人理他,四人此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谜题上。 第11章 亚瑟的礼物 谜题并不困难,四人同心协力很快就将其解开,而后一起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木盒。 四封烫着金边的信封静静地躺在盒子的底部,查理轻轻将它们取了出来。 信封入手有种难以言喻的贵重感,而它们的表面都工整而精致地写着收信人的名字,还有着若嘱咐般的“亲启”二字。 这一切让查理不由得因此联想到了这些信件背后真正的主人,那位气质高雅华贵的大西洋船王亚瑟。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查理不自觉地严肃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按着名字将三封信件分发给了其他人。 “这是?”分发完后,查理拿着写着自己名字的那封信,好奇地翻了过来。 他看见了信件的封口处被一枚红色的火漆印盖着,而其上印着精美的轮船图案。 查理又看向木盒,从其中取出了一柄精致小巧的拆信刀,小心利落地将手中的信件拆开。 洁净光滑的信纸上印着淡蓝的海水纹,还工整地书写着来自亚瑟的关心问候,他在略有些长的寒暄之后,才徐徐进入正题。 在正文之中,亚瑟向他们询问,想不想要在紧张的学习之余出门稍微放松一下。 他希望能够邀请小伙伴们,前往他参与投资建设的港口海滩进行为期两天的度假。 而恰好在不久之前,那附近有一个古文明遗迹被港口的居民偶然发现。亚瑟问dodo冒险队的各位是否对此感兴趣,即便浮空城的人已经进入探索过了那个地方。 但由于临近中考,亚瑟希望小伙伴们能够在思虑周全后再做决定,也因此他并没有假定他们一定会接受他的邀请,也没有在信中附上赴约的时间以及地点。 如若dodo冒险队的小伙伴们拒绝了这个邀请,那么亚瑟会另外挑选赠与查理的生日礼物;但如果他们最终决定要前往度假,那么他们需要与唐晓翼进行联系,亚瑟则会为他们妥善安排好后续的活动。 最终,亚瑟的邀请函在简短的告别结语后落下帷幕。 本就了解内容的唐晓翼在一旁围观,不禁啧啧几声“至少为期一个周末的海滩度假,连我都有点羡慕了呢。” 要说不心动那自然是不存在的,查理晃晃手中的信封,向小伙伴们征求意见“要去吗?” “去啊去啊!”虎鲨兴奋地叫道,然后被婷婷不客气地拍了一巴掌。 “怎么了嘛……”兴奋的情绪被婷大人打断,虎鲨显然有点委屈。 婷婷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问道“查理你去吗?你去我们就去。” 饶是虎鲨此时也明白了婷婷的意思,他收敛了脸上委屈不满的神情,正色看向查理。 被几人这么严肃地看着,查理不由得手足无措起来“大家想去的话就去啊,都看我干什么。” “因为……这是亚瑟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扶幽磕磕绊绊地解释道,“肯定要由你……做决定才行……” “他们只是在问你受不受得了——”唐晓翼看不下去了,他把手压在扶幽的肩上,出言打破了这个僵局。 自那次dodo冒险队遭受了巨大的挫折之后,失去了探索者的他们便再也未曾踏足过冒险的领域,而他们也不确定即便在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恢复之后,他们是否还能像曾经那样对冒险充满热情与向往。 “……”被唐晓翼直接点出了自己才是问题的中心,查理沉默地垂眸看向手中的信封。 “唉,你们脑子怎么还一如既往地转不过弯来呢。”唐晓翼长吁一声,恨铁不成钢道,“只是亚瑟叫你们去度假的地方旁边恰好有个遗迹,又不是一定要你们去那个地方探索。” “对……对啊!”听了唐晓翼的话,婷婷眼睛一亮。 自己过于关心查理的精神状态,思维反而被绕进了死胡同里。 “更何况到了那个时候,我会作为你们的陪护一同前往,同时你们的家长这一块我也会负责去告知的。”唐晓翼这会罕见的有些热情,倒有些像一位喋喋不休的销售员。 “反正去了也没什么坏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查理思虑着抬起头,“我去。” “我知道了。”听闻此话,唐晓翼微勾嘴角轻轻颔首。 “好耶!”虎鲨双手高举欢呼雀跃。 “话已带到,那我就先走了。”唐晓翼从扶幽的手中拿回了伞,撑起后转身离开。 “时间我后面会通知,希望某些人来的时候不要一脸难看。”他的声音悠悠传来。 “什么叫‘一脸难看’啊!”查理朝着唐晓翼离开的地方做了个鬼脸。 扶幽低着头看着自己只拿着邀请函的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伞已经被唐晓翼所带走。 愣了好一会,他才呆呆地说道“原来那个木盒……不属于礼物吗……” “……”几人面面相觑。 “亚瑟怎么可能会在意一个木盒!”片刻之后,婷婷气呼呼地跺了跺小皮鞋,“一定是唐晓翼那个家伙故意薅回去的!” “其实那个木盒……不太像是亚瑟的东西。”查理挠了挠头。 . 小伙伴们所在的这所学校虽然是重点初中,对学生有参加晚自习的要求,但对于偶尔的请假并没有过于苛刻的限制,也因此,他们昨晚能够顺利地为查理庆生。 这天下了晚自习,查理如往常一般和小伙伴们告别后回家。 洗漱完毕后,查理一身清爽地坐在床上,看向了那整齐堆在一起的礼物。 此时他的状态可不比昨天,而对礼物的好奇又像只猫儿在他心上悄悄地挠着,不知不觉就折磨了查理一天。 查理脚步轻快地来到了书桌旁打开台灯,首先拆开了父母送给他的礼物。 小盒子中是一块白色的凤形玉佩,查理小心翼翼地牵着绳子将其提出,握在手心之中。 玉佩入手温润细腻,在台灯的照射下通透地反射着柔和的光泽。 雕刻其上的凤凰线条流畅自然,一对凤眼栩栩如生,羽毛纹路清晰可见,它微微展开双翼,一切形体都与玉石本身拥有的纹路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会鸣啼着腾空而去。 即便是对玉石不甚了解的查理,也大概能够体会到这枚玉佩的价值之高、寓意之好,甚至可能是有价无市的存在,他不禁有些好奇自家父母是如何获得这枚玉佩的。 第12章 捕梦网 暂且将玉佩的问题抛于脑后,查理接下来打开的是虎鲨的礼物。 不出他所料,里面虎鲨自己放进去的一堆零食,这家伙的心思一如既往地不难猜,估计是把自己喜欢吃的玩意一股脑地堆了进去。 查理往里面瞅了瞅,发现还有一张明信片艰难地挤在零食袋的夹缝之中,上面一笔一划地用彩笔写着“生日快乐!”,真是个笨拙而真挚的祝福。 接着,查理将视线投向了扶幽的礼物,然后从其中掏出了一个挺有机械感的物件。 稍微捧在手上捣鼓了片刻,查理很快就找到了这件物品的开关在哪,他手指摩挲下巴思索一下,接着便把卧室的灯关上了。 房间陷入黑暗的下一刻便再次被光芒所填充,万千星辰映入了查理琥珀色的双眸,他看见一座漂浮于空中的城市被它们所簇拥。 这是一盏精巧的投影灯,而被它所投影出来的是夜空中的浮空城。 查理被这番景象深深吸引住了,初次见到浮空城那种震撼与激动的心情不禁在他心中再度浮现。 盒子里还有其他东西……查理按捺住雀跃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将投影灯轻轻放下后取出了一个小纸盒。 里面除了扶幽的生日贺卡,还有一些半透明的塑料片,看到这些东西的一瞬间,查理便意识到它们是用来替换的灯片。 亚特兰蒂斯、唐人街44号、海龟岛、曷劳落迦古城……一番捣鼓之后,随着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在查理的眼前轮换,他脑海中许多回忆也被它们所勾起。 他一直为那段惊险刺激的冒险时光感到骄傲自豪,为自己能够有一群默契的伙伴们感到庆幸。而如果没有这些独特的经历,那么现在的查理便也不复存在。 扶幽还真是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浪漫了一把啊……他不禁有些感动。 虽然这一切的契机都是在他十岁那年……停停停!查理迅速晃晃脑袋把这个想法甩了出去。 尽管成功阻止了回忆的蔓延,但查理的情绪也还是低落了些许,他不自觉地抬眼看向了房间的角落。 他都知道的,自他第一次在卧室中发作后,他的家长便把那件物事给撤掉了。但至于是收好还是丢掉,查理并没有去询问。 那个地方原来放着的是一个用新鲜干草所搭建的小窝,同时,那曾经也是多多温暖的小家。 . 其实真要去那个港口附近的遗迹探索一番应该也没事。查理重新打开灯,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 浮空城所提供的心理治疗还是挺有成效的,上次那次纯属意外……他不着边际地想着。 而且那个地方浮空城事先派人探索过了,再加上有唐晓翼那家伙跟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反正去了也不会少块肉……好,就这么决定了!做好决定后,查理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不过……扶幽哪里搞来的这些灯片?心情平复下来后,查理便察觉到了方才没注意到的违和感。 按理来说,这些地方的全景图并不好找,而扶幽的画技如何他还是知道的。 那么这些清晰明艳的图像是从何而来的,便很耐人寻味了。 浮空城……果然是拜托了埃克斯吗……还真是用心了呢……查理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把这盏投影灯小心摆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 最后一件礼物来自于婷婷。 倒是没想到有着少女心的婷婷会送这种礼物。查理细细端详这个礼物盒,木纹细密木质坚硬,看起来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一些树种。 查理接着将这件有些分量的礼物捧在了手中,忍不住轻轻晃了晃,然后便听见了木盒中传来的摩擦声,之后又是略显沉闷的碰撞音,里面的那件物品似乎也是木制品。 他不由得回想起了生日会上,婷婷不让他当场拆礼物时的神情,那种神情很严肃很紧张,他也从未见过婷大人露出那样的表情。 也罢,就让我好好看看里面是什么吧……查理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这份最后的礼物。 一股浓郁的木脂香扑面而来,查理看见一个主体为木制圆框的物品静静地躺在木盒之中。 这是……捕梦网?查理有些不解地取出了这件东西。 抛光得很好的网体入手,凉而不冰的触感让人心神愉悦,红褐色的表面随意地攀着些木纹,又有棉绳盘绕其上,在圆框内描绘出一朵盛放的白莲。 网体的周边被饰以层层叠叠的绒羽,它们或棕或灰或白,被制作者很好地按颜色用棉绳小心系好,而绒羽的最末端则是一片棕色的硬羽。 这样精巧的设计也使得这个捕梦网被挂起时,那些一串又一串的羽毛不会杂乱无章地到处飘,而是规规矩矩地自然下垂,如同一位严阵以待的捕手,随时准备着捕捉不知好坏的梦境。 正如在印第安人的传说中,它能够捕获那虚无而美丽的梦幻。 据说只有好梦才能通过捕梦网的网洞,并顺着羽毛流入人类的梦境之中;而恶梦只会被困在网中,并随着次日的阳光灰飞烟灭。 想着那个古老的传说,查理不自觉地抚摸着缀于其上的羽毛,毛茸茸的触感让人安心,然而熟悉的触感却让他渐渐红了眼眶。 “多……多?”查理艰难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它们不断地流淌下来,滴落于地面还有捕梦网之上,柔软的羽毛沾染上透明的液体,逐渐变成了梦中的形状。 查理无措而慌乱地擦拭着它们,却连源头都无法止住,痛苦不清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简直要让他在悲伤中疯狂。 也就在这时,查理眼角余光瞥见了木盒中的一张信纸。 仿若溺水之人要不顾一切地抓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朝着那个地方伸出了自己的手。 第13章 不眠 晶莹的泪水依旧不绝,查理颤抖地展开了来自婷婷的信纸。 伴着信纸上绘着的梅花与远山,一行行娟秀的字映入他的眼帘。 . 查理 首先,祝你十五岁生日快乐! 说实话,我其实很纠结。纠结于要不要将这个礼物赠送与你,纠结于要如何去书写这封贺信。 然而最终,我还是没有换下这件礼物。 这是一个冒险而残忍的决定,因为这一定会对你造成二次伤害,而我也很害怕你回到刚开始那不吃不喝的状态。 但现在想来,当你收到这件礼物的时候,那件事距今已经也几个月了,伴随着时间的冲刷,我们也接受着心理医生的治疗,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有能力去接受这份礼物了。 这件生日礼物是我当初和多多商量后准备的。如你所料,这是多多的羽毛,而网体则是大颅榄木——它的果实也是渡渡鸟的食物。 尽管多多已经离开,但我希望,相比于回忆那些悲伤的过去,你更应该记住我们在一起生活与冒险的欢乐时光。 是的,那只是一个悲伤的事故,真的没有人在怪你,如若有,那么那个人只可能是你自己;而若是真要将责任归咎于谁的话,我们都难逃其咎。 生命的意义在于在失去与得到之间不断前行,剩下的路我们也会陪着你一起继续,而这或许也才是多多希望看到的。 好啦,沉重的话题就说到这里。 最后,祝你在新的一岁里,天天开心天天快乐! dodo冒险队永远的队员尧婷婷 . “婷婷……”查理阅读着婷婷的信,低声喃喃自语。 信纸无可避免地被他攥得发皱,泪水滴落其上将墨色的字迹晕染开来,但不觉间已渐止将歇。 展平信封,查理深呼吸几下稳定自己的情绪,目光复杂地看向了那被丢落一旁的捕梦网。 尽管理解婷婷的好意,但悲伤愧疚的不适感依旧在如影随形地折磨着查理,让他在感激的同时也不免存着些歉意。 虽然在刻意转移注意力的情况下,查理的状况已经部分好转,但他扪心自问,自己目前确实没有能力去接受这件礼物。 他自然相信婷婷所说的话,无论是伙伴们还是多多本身,都能够并已经原谅了他。 但究其根本,他无法原谅那个犯下了弥天大错的自己。 谁都能,谁都好……只有他不能从那件事情走出来,而这正是他所必须背负的罪孽。 查理低垂着眉眼,将视线投向自己微微张开的双手,仿若又要忆起当时的触感与温度。 是啊……正是我…… 突然他浑身一颤,慌忙从这种不对劲的状态中脱离,随后迅速将捕梦网连同婷婷的信一起放入了木盒中。 “啪”的一声,这个礼物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虽然很想让它去履行捕梦网应有的职责,但就目前看来似乎不行啊……查理苦笑着摇了摇头,摩挲木盒感受着其上的纹路。 看来到时还是得去浮空城一趟……将这些礼物收好后,查理打了杯水,从床头柜里取出药瓶,熟练地磕出几片。 服用完药,查理毫无困意地躺在了床上。 辗转反侧,这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 第二天,毫不意外地,查理的脸上又挂上了一对黑眼圈。 面对墨妈妈自然而然的关心,查理先是糊弄了过去,然后又笨拙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妈,你那件礼物是在哪里买的啊?” 有心算无心,墨妈妈毫无觉察地接下了查理的问题“就是选了个好看的啦,那个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贵吗?”话刚出口,查理便意识到自己问的太直接了。 “怎么还突然问起价格了?”墨妈妈怪异地看了查理一眼,“放心吧,正常价格,还没到让我们家吃不起饭的地步。 “怎么了,突然对这个这么上心?” “没,”查理摇了摇头,“那礼物很棒,只是觉得有些太精美了……” “这样啊。”听了查理的话,墨妈妈展露出了微笑。 说着,她还轻轻拍了拍旁听的墨爸爸“我就说嘛,我一眼就看上的东西,再怎么说也不会太差吧!” . 早晨的教室内。 看见了大熊猫般的查理,婷婷的内心不禁有些自责“你昨晚……是不是把礼物拆了?” “如你所料。”查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呃……”婷婷欲言又止,对自己是否应该道歉感到为难。 “没事,”查理勉为其难地挤出了一个微笑,显然不想多说什么,“不论是婷婷、还是大家的礼物,我都很喜欢。” 既然查理都这么说了,婷婷也不好意思再多问,只能心情复杂地目送查理去与周公约会。 一只虎鲨大摇大摆地经过,指指查理用眼神向婷婷询问。 “让他睡会吧。”婷婷无奈地低声说道。 . 在唐晓翼的安排下,四人的父母分别收到了短信,其中表达了带小伙伴们前往莱勒港度假的期望。 短信中还说明,在周五放学后的一个具体时间,他们会直接前往集合地点接送几人。 由于小伙伴们时常会结伴出去探险,所以家长们也都放心地同意了——毕竟所谓的探险,在大人们看来不过是类似于扮家家酒的游戏罢了。 而小伙伴们的家长在转告信息的同时,也简单地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一切都准备就绪,四个小伙伴都不可避免地对未来的度假充满期待。 . 星期四的夜晚,结束了最后的晚自习,婷婷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和其他人的路线虽然有重复的部分,但并不完全贴合,在交叉路口分别之后,婷婷便要独行踏上回家的路。 夜晚的九点半,正是人们刚刚开始夜生活的时刻。 沿街摆摊的小贩热情地招揽着客人,诱人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扬,灯红酒绿交汇而迷人眼,觥筹交错的声音不羁地回荡。 这也正是学校的考量——位于市中心的中学、合时宜的放学时间,都是为了保证学校的外宿生不会独自行走在僻静的街道上。 或许是因为想到明天就要出发了,婷婷的心情格外的好。 她背着书包哼着小曲,步伐轻快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明明是走在如此热闹的街道上,但婷婷周边的人却在渐渐变少,直至完全消失。 她就这么浑然不觉地哼着欢快的曲调,独自走在空阔繁华的街道上。 第14章 出发前夕 在婷婷的背后,那无数的灯火中,渗出的丝丝黑影仿佛是由夜色凝聚而成,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如此的不协调。 它们自产生后便在不断膨胀,还互相吸引、蠕动地聚合在一起,逐渐融合成为一团更大的黑暗。 聚拢合一的黑影表面波涛汹涌,路灯热烈的黄光打在上面,却只能泛起诡异的惨白冷光,像一潭突然漾起怪异涟漪的死水。 模糊不清的呓语不知从何处发出,声音仿若浑浊的泥浆在激荡,既像无数人类在窃窃私语,又如数不清的野兽在低声咀嚼。 然而,它们前方的女孩依旧没有听见,也依旧浑然不觉。 明明每个动作看起来都是如此沉重而缓慢,但这团黑影的速度却超乎常人想象,以至于它在须臾之间就来到了女孩的身后。 黑影缓缓张开了乌黑无光的巨口,仿佛在下一瞬间就能够把毫不知情的女孩吞入那无底的黑洞之中。 虽然大口仍未合起,但唾手而得的成功却成功让它人性化地激动起来,表面的浪潮更加汹涌、其中的呓语忽而高昂,甚至传出了喜极而泣般的呜咽鸣啼。 下一瞬间,巨口猛然闭合。 可这并不是因为它已经将诱人的猎物吞入口中,而是有一只擦的澄亮的皮鞋踩在了它或许可以被称为头顶的地方。 巨大的冲击力不仅迫使它闭上了怖然大嘴,还使它的头部刚性地凹陷下去。 地面以未知的黑影为中心骤然龟裂,崩出一圈蜘蛛网的形状,无数的水泥块在空中叫嚣着飞扬。 然而,这些与女孩无关,她依旧浑然不觉地哼着歌谣,直至渐行渐远。 眼见诱人的食物不受控制地远走,巨兽开始躁动不安地剧烈挣扎,即将狩猎成功的喜悦也换成了无穷无尽的愤怒,它在鞋尖之下发出了咒怨般的嘶嚎。 无数同样漆黑的触手从它的表面骤然刺出,妄图抓住那个打搅它享用诱人餐点的不速之客,并将对之千刀万剐。 可它只扑了个空。 袭击者仅在它的头顶轻轻跃起,便从无数触手结成的包围网中全身而退。 除此之外,袭击者还在空中矫健地转了个身,轻盈地落到地面上。 他仰头望着这比自己还要高出几倍的巨兽,眼角余光瞄见追击而来的触手,只是状若随意地踢了一下巨兽庞大的身躯。 头脑混沌的巨兽尚未知晓发生了什么事,肥硕的躯体便从凹陷的地面中飞起,满身的触手无措地胡乱挥动,如一只弹性十足的刺猬球。 袭击者抬手做出手枪的手势,瞄准了仍在空中翻滚的巨兽。 “咻——”他的口中只是形象地发出了破空的声音,而巨兽的身躯却应景地破出了贯穿它的大洞。 “啪嗒”,巨兽被冲击着跌落在地,发出粘稠而恶心的声音。 它心存不甘与怨念地发出了骇人的尖啸,但这也不过是垂死野兽的最后威胁似的哀嚎罢了。 石油般的液体自大洞中喷薄而出,胶冻似的身躯在地面不甘地抽搐着,触手痛苦而萎靡地乱挥,这庞然大物再不复先前的气势。 袭击者走上前去,作为毫无感情的胜者俯视着巨兽最后的光景,看着这庞然大物挣扎着瘫落,最终化为了一滩黑水。 阴翳的死水泛着凄冷的白光,倒映出了袭击者的面部——那是一张同样苍白的脸庞。 三个漆黑的孔洞替代了本应是眼睛和嘴巴的位置,仿若同那巨兽的胃一般深邃无底;它们又以粗黑的线条相连,在面部形成了一个倒三角的形状。 袭击者沉默地凝视倒影片刻,然后只是在空中简单地做了个拨水的动作,黑水便化作缕缕雾气,在空气中飘荡盘旋。 这源于灯光的黑气似乎仍存着失败的不甘,但最后还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最后,袭击者扭头望向女孩离开的方向,身影如纸张燃烧产生的飞灰,渐渐湮灭在了灯光之中。 . 前方的不远处,婷婷若有所感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然而目中所及和她料想中并无不同,街上的人们有说有笑,不绝的人声潮水般一荡又一荡。 婷婷没有多想,她又转回头,继续在回家的路上行进。 . 时间总在慢慢地流逝,而周五的下午也如约而至。 放学后,四人来到了集合的地点,欢快地分享着对这次度假之行的期待,甚至没及时注意到一辆轿车静静地驶入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从车中钻出,安静而迅速地为他们拉开了后侧的车门。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听见亚瑟的声音从中传出“各位,好久不见。” “亚瑟!”婷婷眼睛一亮,“好久不见!” 几人一轱辘地上了车,便看见了已经安然坐在了车上的唐晓翼、亚瑟和洛基。 凉爽的温度和舒适的触感让几人不由得放松了下来,这一周的疲惫都暂且挥之而去。 看着窗外的景色开始缓缓移动,查理好奇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这么想知道,不如你自己猜猜?”唐晓翼微微一笑。 “……”查理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开始分析,“据我所知,莱勒港离丘枫镇并不近。 “所以我们这是要前往丘枫港,再坐船去那个莱勒港。” 查理自信地说完了自己的推测,却只对上了唐晓翼玩味般的眼神。 “难道不对吗?”查理疑惑道。 “对了,但没完全对。”唐晓翼神秘兮兮地晃了晃脑袋,“还有哪位小朋友想要回答吗?提示是——‘你们原本该做的事’。” “这题我会!”虎鲨兴奋地举起了手,“去吃饭,去吃饭!” 下午放学后我们确实是回家吃饭……不愧是虎鲨,他可能真的饿了……婷婷无奈扶额。 “bingo,恭喜虎鲨同学在这个问题中荣获一分!”唐晓翼居然也有兴致陪他们继续演下去,“那么还请查理小朋友再接再厉!” “为什么到了我就变成了小朋友啊……”查理虚着眼睛吐槽。 亚瑟方才一直在饶有兴致地围观,此时他才微笑着拍了拍手“不过查理的推理也很不错啊。 “莱勒港离丘枫镇确实不近,到达丘枫港后还需要搭乘轮船前往。 “鉴于你们是下课之后直接过来的,想必还都没有用过晚餐,所以我就擅自做主了。” 第15章 晚宴 车内平稳宁静,若不是看见了外边飞速变化的景色,小伙伴们甚至会以为他们还未启程。 一段寒暄之后,亚瑟略显好奇地问起了查理一行人在学校的日常生活,而小伙伴们也不吝于将校内发生的趣事与他分享。 这样一来,在车内的时光倒也不算枯燥。 . 太阳渐渐西斜,车辆安稳行驶到了丘枫港的商业区。 透过单向的车窗,他们看见了下班时分的忙碌景象,其中大多是疲惫归家的上班族,但也已经出现了不少衣着靓丽的年轻男女。 最终,车辆缓缓停在了一家欧式风格的建筑之前,片刻后便有年轻的服务生上前为他们拉开了车门,亚瑟率先下车,领着其余几人进入了大门。 一行人踏在柔软的金丝地毯上,率先入眼的便是一幅精美的挂画,木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精美的工艺品。 注意到小伙伴们明显有些不自在,亚瑟温声道“不用太拘束,毕竟你们是我的客人。” 尽管拥有着人鱼血脉的亚瑟尚处于孩童体型,但他说出的这句话却依旧给人一种莫名的信服力。 限于身高,唐晓翼只得将手搭在亚瑟的肩上,无奈道“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亚瑟了,至于这么放不开吗?” 查理往身边的服务生看了一眼,年轻男子的脸上依旧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并没有因为他们几人身着常服而露出半点不满。 “谢谢亚瑟,那我们就不客气啦。”婷婷微笑着捋了捋自己肩旁的发丝。 . 几人顺利落座后,精致的果盘很快就被摆在了雪白的桌布上,虎鲨迫不及待地先行试吃。 亚瑟用手势示意服务生再拿一本菜单给小伙伴们“你们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翻阅着厚重的菜单,查理几人很快就被琳琅满目的菜品给晃花了眼,饶是虎鲨也从一开始的见啥点啥沉默了下来。 最后虎鲨抬起头看向了亚瑟,表情有些可怜兮兮“能全都要吗?” “好像……不太行……”扶幽迟疑道。 唐晓翼露出一个刻薄的微笑“你现在可不是在做梦。” 亚瑟笑着无奈地摇摇头“其实不是不行,但前提是你得吃得完。” “但很明显,这不现实。”婷婷接下了亚瑟的话,“那请问亚瑟有什么推荐的吗?” “合我口味的倒是有不少……大家应该没什么忌口的吧?” 看见四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亚瑟又向一旁的唐晓翼问道“晓翼有什么想吃的吗?” 唐晓翼也不和亚瑟客气,直接点了几个自己看上的菜。 亚瑟一边询问着几人一边点菜,结束后,服务生便带着点菜单绕到了屏风的后侧。 尽管这桌客人都很年轻,作为东家的那位更是个看上去年仅十岁的孩童,但那种高贵的气质……服务生眼神微动,知道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话题。 走出就餐的区域,服务生眼角余光瞥见了一名管家打扮的人物,在他的印象中,这位之前还跟在那位孩童的身侧。 他朝那位先生轻轻点头致意,循着记忆的路线离开了这里。 . 等待餐品上齐的过程中,亚瑟说道“让我先简单向你们讲讲这次度假的行程安排吧。” “好的,那就劳烦亚瑟了。”婷婷点了点头。 亚瑟朝婷婷微微一笑“待我们享用完晚宴后,你们就可以从丘枫港启程,而在船只平稳航行的情况下,你们明天清晨就可以到达莱勒港。 “我安排了一位名为王永辉的退役破谜者作为你们的向导,他现在是那边的居民,你们到达之后听他的安排就行。” “对,别客气,使劲玩。”亚瑟话音刚落,唐晓翼便懒懒地接了一句。 “……”突然就没了什么兴致……查理颇有些无语地看向唐晓翼,但后者很熟练地无视了他的目光。 “那亚瑟会和我们一起去吗?”婷婷很自然地忽视了这个小插曲。 “我也想有一个小小的休假,但很遗憾,我实在推脱不掉手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务。”亚瑟摊开双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好吧。”婷婷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太过意外。 毕竟“大西洋船王”这个华贵而沉重的冠冕,可不是那么容易戴上的。 “虽然我不能和你们一同前往,但相比起我,还有另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亚瑟介绍似的朝唐晓翼摊开了手。 “他……也要去?”虎鲨惊掉了下巴。 “难道你有什么意见吗?”唐晓翼看上去很不满,“我可是有言在先,到时会作为你们的陪护一同前往,你没听进脑子可不能怪我。” “唐晓翼确实说过。”查理肯定地对虎鲨说道。 “好吧。”虎鲨自觉失势,只得颓然道。 想来这家伙当时只关心查理会不会答应这份礼物,其他的是一点没听。 “到时你们将在港口度过一夜,并于第二天的下午返航,应该不会耽误你们周一的课程。”亚瑟继续说道,“这就是大致的安排。” “不知这份生日礼物,你是否满意?”如海般湛蓝的眼瞳微转,亚瑟将视线投向了查理。 “满意!”查理重重地点头。 下一秒他便觉得如此还有失偏颇,又站起向亚瑟鞠了一躬“谢谢亚瑟!” 查理清楚地知道亚瑟的这份礼物不仅仅只有表面上的价值,还包含着大西洋船王珍重的情谊。 亚瑟无奈一笑,抬手虚按“查理,不用这么客气的。” 查理脸上一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坐回了位置,又辩解着“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唐晓翼嘲笑般地勾了勾嘴角,倒是没说什么。 在几人谈笑的过程中,以海鲜为主题的菜品也渐渐上齐。 . 众人愉快地享用完了正餐,接着又有一份份甜品被服务生端了上来。 亚瑟轻轻拍手让众人看向了他“你们应该听晓翼说过,莱勒港附近有一间新出土的古代遗迹吧?” “嗯……”“是的。”四人一同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到时会不会去,但还请容许我稍微向你们介绍一下它。 “那个遗迹是近期才被港口的渔民发现的,浮空城前段时间也派人前往并大致考察过那里。 “尽管已经有人探索过那里,但这并不意味着那是个完全安全的地方,而我也并不清楚那个遗迹的情况。 “所以在探险的过程中,还请你们不要掉以轻心。” 洛基耳朵忽而竖起,唐晓翼含着勺子眼睛微眯,均是从亚瑟的这番话语中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思。 唐晓翼微不可察地将视线投向了亚瑟,却发现这位船王的双眸只如大西洋的海面一般,深邃而又平静。 第16章 上船 听了亚瑟的话,虎鲨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亚瑟,我们可是大名鼎鼎的dodo冒险队啊!” “我们可没说一定要去那个遗迹探索。”婷婷白了虎鲨一眼,并用手肘戳了戳还在吃着甜点的查理,“是吧?” “其实去探索一下也不是不行。”或许是因为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查理居然笑了一下,“就当是复健了。” 婷婷的眼神中透着些惊异,她就这么盯着查理,简直要让查理怀疑自己的脸上是不是开出了一朵奇异的花。 “去不去……看后面的安排吧……”存在感极弱的扶幽出声说道。 “也对。”亚瑟会心一笑轻轻颔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面那诡异的气氛。 用手帕轻轻擦拭了嘴唇后,他又温声问道“大家都享用完毕了吗?” 获得了众人肯定的回答后,亚瑟率先站起“那么,就继续我们的行程吧。” 行出用餐区域,他略微偏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侧等待许久的男性。 那是亚瑟的管家博朗逊,而获得了小主人的授意后,他便迅速与服务生一同前去处理后续事宜。 . 日暮时分天色暗沉,街上却华灯明亮车水马龙,正是一片繁华之景。 随着车窗外景色变化,亚瑟将一行人送到了码头。 远方的晚霞铺满了天空,火红与碧色交相辉映,海面上已燃起了点点渔火,而灯塔尚未亮起,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这样盛大的景色。 “我就送到这里,那么祝你们在莱勒港玩得愉快!”亚瑟微笑着,目送小伙伴们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上舷梯。 “谢谢亚瑟,我们会的!”查理在舷梯上向亚瑟用力挥了挥手,回以灿烂一笑。 唐晓翼早已靠在了甲板的栏杆上,也向着亚瑟挥了挥手。 舷梯收起,亚瑟向着栏杆上的一行人轻轻挥手,作为告别。 “呜呜——”船只鸣笛离岸,代表着小伙伴们又即将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目视着船只越行越远,亚瑟的眸光也渐渐归于平静。 在他身侧,博朗逊微微俯身耳语几句,亚瑟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乘坐类似的豪华游轮,但这并不影响小伙伴们兴奋的心情。 查理等人在甲板上蹦蹦跳跳地东走西逛,不一会就来到了观景台上,他们趴在栏杆上极目远眺,微咸的海风带着落日的余温拂过他们的脸庞。 太阳几乎完全沉入了海岸线,但依旧有橙红色的云彩在天空流淌,海水波光粼粼地倒映着天空的颜色,海鸥鸣啼着在天空盘旋。 在美丽的景象面前,婷婷不由得伸出手向那不断下沉的落日抓去,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将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虎鲨趴在栏杆上尝试着比划自己与海水的距离,一旁的扶幽将视线投向了已经几乎望不见的码头,有些出神。 唐晓翼悠哉游哉地坐在了观景台的座椅上,他将手插在了洛基厚实的毛发里,一边摸着一边旁观这群兴奋的家伙。 他忽然“嘁”了一声,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着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瞥见了洛基不安分的尾巴,唐晓翼心下了然,嘴角微微勾起。 “我们也稍微活动一下吧。”洛基忽然听到了唐晓翼的低语,一扭头便对上了唐晓翼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眸。 “好的。”洛基沉声应道,心下却有些雀跃。 . 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婷婷一扭头便看见了朝她走来的查理。 “这可真美啊。”婷婷轻笑着,将鬓边的粉色秀发轻轻撩到了耳后。 美景当前,又受到了婷婷情绪的感染,查理不由得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是啊,感觉好久都没出来玩过了呢。” “毕竟这段时间的学习也挺紧张的嘛,”婷婷将手搭在了栏杆上,将视线投向那已经完全被黛紫色侵染的天空,“可要好好珍惜这不可多得的机会呢。” “还真是多谢了亚瑟呢。”查理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筒灯忽然发出柔和的光芒,观景台上变得一片通明。 突然的变化让查理和婷婷有些惊疑不定,同时他们看见虎鲨与扶幽也朝这边走来。 接着,船身外侧的灯带也一排排亮起,在昏暗的暮色下,它们勾勒出了轮船那层层叠叠的轮廓,如在海面开出一朵绚烂的白花。 白月微弯繁星满天,辽阔无际的海面诚实地倒映着这一切,远处又有点点渔火,就仿佛他们在星河之间遨游。 “哇!”婷婷手撑栏杆惊呼出声,“好漂亮啊!” “灯塔……也亮起来了……”扶幽抬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几人随之望去,那不断旋转的白色强光就如夜间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而那高大的身影却像一位永恒的守望者,注视着海上的每一条生命。 “你们还是第一次在海上过夜吧。”唐晓翼和洛基一同走了过来。 “是啊。” “确实。” “这景象确实很美丽,你们可要好好珍惜啊。”唐晓翼侧倚栏杆,并没有嘲笑四人见识短浅,他垂眸望向海面那粼粼的波光,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我觉得这景象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婷婷笑着应答道。 不仅是景,还有人。 . 即便再怎么美丽,几乎不变的景色还是让众人看得有些倦了,他们便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进入了船舱。 如果说外面是属于大自然的波澜壮阔,那么内部便是人类所造就的富丽堂皇。 进入船舱后,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灿烂的金色灯光在晶坠的折射下穿过高高的穹顶,在金丝绒的地毯上投下柔和的影子。 棱角光滑的圆桌被分散而随意地摆放,靠墙的一侧有个弧形的吧台,一身正装的酒保在背后百无聊赖地擦拭着酒杯。 虽然小伙伴们本就知道亚瑟资产雄厚,但当那抽象的词语真正化为实质展现在他们眼前时,查理等人还是不由得惊掉了下巴。 穿过了中央大厅,一行人又跟着服务人员参观了船上的各个区域,在服务生的不断介绍下,几人对这里的路线也多少有了些了解。 第17章 夜谈几句 “怎么这——么大啊。”行走在走廊中,查理疲倦地打了个哈欠。 “不愧是久坐不动的书呆子,走两步路就累成这样。”唐晓翼挖苦道。 “那你倒是从洛基身上下来啊!”查理抬头瞪向唐晓翼。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唐晓翼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趴在洛基身上。 洛基毫无反应,一代狼王现在只是一台老老实实的代步工具。 虎落平阳被犬欺?婷婷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么请问各位先生和女士要不要顺路去餐厅休息片刻,再享受一下船上的夜宵?”服务生体贴地建议道。 尽管带着他们游览了船上的大部分区域,这位服务生却仍然充满活力,依旧热情周到地招待着他们。 “好啊好啊!”一听到有吃的,虎鲨顿觉精神百倍。 “谢谢你的招待,但我实在有些累了,想要直接回房间休息。”婷婷礼貌地婉拒了服务生的建议,“请问食物可以直接送到客房吗?” 后面那一句自然是替虎鲨问的,婷婷目前还不希望他们在这么大的区域分开行动。 “那自然是没问题的。”服务生带着微笑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婷婷也点点头。 “谢谢啦。”见可以直接在客房享用夜宵,虎鲨更高兴了。 “那么接下来就请各位跟着我前往‘露西里号’的休息区域,这里既有单人间又有双人间,不知各位想要如何安排呢?” “可以让我们稍微讨论一下吗?” “当然可以。如你们所见,时间还很充裕。” 几人在路上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选择三间相邻的双人间,也方便互相照应。 婷婷作为队伍中唯一的女孩子,顺理成章地和洛基搭在了一间;而接下来通过抽签得出的结果,便是查理和唐晓翼,虎鲨和扶幽。 . “晚上别吃太多东西。”临进房门,婷婷还不忘叮嘱虎鲨一番。 “知道啦婷大人。”虎鲨乐呵呵地挠了挠脑袋。 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婷婷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进了房间。 她身后的洛基冲着虎鲨点了点头,也跟了进去。 . 这会,查理先进浴室洗澡了,唐晓翼无聊地在房间晃来晃去,看看这里又摸摸那个,看上去对这些精致奢华的物件很是好奇。 忽然有门铃声响起,唐晓翼略显警惕地抬起了头,前去开门。 “是扶幽啊,有什么事吗?”唐晓翼略带着些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位深夜来客。 扶幽快速朝门内看了一眼,然后有些怯怯地问道“查理呢……” “你找他?那可真是不巧,他现在还在浴室里。” 听见唐晓翼如此回答,扶幽反而是松了口气“没……我找你……” “嗯?”唐晓翼挑了挑眉,卸下了门边的防盗链,出来后又随手带上了门。 . 这里是休息区走廊的尽头。 唐晓翼拧开门把手,和跟过来的扶幽一起踏上了这一层的阳台。 “说吧,什么事?”唐晓翼倚在栏杆上,将目光投向了被照得明亮的海平面。 “嗯……”扶幽视线有些游移不定,似乎对于要不要开口还有些为难。 “要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就失陪了。”唐晓翼忽然有些冷漠地撂下一句话,作势要走。 “等等!”扶幽喊住了他。 “嗯?” 扶幽瑟缩了一下,然后强迫自己与唐晓翼对上视线“唐晓翼……你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遗迹吗……” 见结巴终于说话了,唐晓翼也稍微敛起了自己的锋芒,换了个放松些的姿势“不知道。 “但既然浮空城已经派考察队去过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危险的遗迹。” “可是……亚瑟……” “作为你们的赞助者兼长辈,稍微叮嘱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 “我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我还是更喜欢原来那群桀骜不驯的家伙,”唐晓翼双眼微眯,“还是说……你在担心查理?” “我……”扶幽被唐晓翼带着危险的目光吓得后退一步,虽然没有承认,但有些惊惶的表情已经完完全全出卖了他。 “所以——”唐晓翼步步紧逼,“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心理防线有些溃散,扶幽颓然地耷拉下肩膀,“感觉……就像一场梦……” “当时……我们在那个谜境中被机关分开了……但等到……我们再会合的时候……多多就已经没了……只剩下……失魂落魄的查理……”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谜境?” “我……记不清了……” “好吧。”唐晓翼稍微后仰着耸了耸肩,并没有强迫扶幽继续回忆下去。 “对不起……” “难道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吗?” “唔……”似乎并没有……扶幽思索着。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唐晓翼随口掰了一句,“之前也说过,我们只是来度假的,又不是一定要去那个遗迹探索。 “不就亚瑟那家伙提了一嘴吗,你就慌成这样。” “关心则乱……”扶幽替自己解释了一句,“可是查理……” “你说他啊,”唐晓翼目光往扶幽身上一瞟,“说不定就一句场面话,你还当真了。” “……”扶幽的表情有些复杂,感觉就像是被噎住了一样。 不过也难怪,唐晓翼这种脑子和嘴都快的人确实是他的克星。 “年纪轻轻的想这么多干什么,”唐晓翼上来拍了拍扶幽的肩膀,“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早点回去睡觉。” 明明被唐晓翼推着往走廊走去,扶幽还不忘说道“那你……照顾好查理……” “知道了知道了。”唐晓翼敷衍地应着,“这么大个人还要我去照顾,也真是太丢脸了。” 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会有事的……与此同时,他却是如此自负地想着。 . “你去哪里了?”查理盯着进门的唐晓翼。 “有的人实在是太慢了,像我这种闲不住的人就只能出去吹冷风咯。”唐晓翼摊开手故作无奈道。 “知道了闲人,”查理翻了个白眼,“到你了闲人。” 说着,他便带着身上还没散尽的水汽扑上了床“好舒服!” “可别把床整塌了。” “……真塌了你也别睡了。” “我又不是一定要睡这间房的傻子。”唐晓翼也翻了个白眼。 看见查理忽然坐起,没有和他抬杠却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唐晓翼便随口问道“怎么了?” “感觉有点不对劲,”查理眉头微皱,“我不会晕船吧?” “原来你这么娇弱的吗?”唐晓翼挖苦道,“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我亲自去帮你叫服务生拿晕船药过来?” “这种事情就不劳烦您这把路都走不了的老骨头了,”查理虚着眼睛,“所以你怎么还没进去。” “原来这年头,连关心同居室友的身体状况都是不被允许的了吗?” “呵,关心。”查理一边没好气地回应着,一边拿起了床头的话筒。 这不还挺精神的嘛……如此想着,唐晓翼关上了浴室的门。 第18章 异界 镜头转换,来到一个神奇的世界。 群星闪耀,圆日在月下升起,天蓝与夜黑不断地在天空中交汇融合,其间还夹杂着其他的一些色彩,流云淌过,这里永远无个定型。 无垠的天幕间不时有巨大的身影穿过,远山连绵却如巨龙之骨不断起伏,一些奇异的生物在空中自由翱翔着,发出怪异而动听的鸣叫。 在这片天地的中心,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塔默默矗立,它的顶端隐于不断变化的云雾之中,不见尽头。 高塔的半腰之处,两只人形的生灵静静地俯瞰着这个世界,相比于透明壁障外的一切,他们的身形只能算得上娇小,像是这个荒谬世界的异类。 其中之一是一位美丽的少女,那无瑕的面庞上双目轻闭,一头柔顺的秀发却只被简单地束在脑后。 发丝垂落地面,显着淡雅的蓝色,在天光的照耀下映射着纯冰般的色泽。 而最令人惊异的是,在少女鬓边,那本应是耳朵的地方却生出一对洁白的羽翼,它们自然地收拢在她脸庞两侧,只像是两个独特的饰品。 这位少女坐在桌边,虽然双眸依旧没有睁开,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桌面的一堆叠叠乐上,纤指微动,她又成功从中抽出了一根木条。 一名少年默默站在少女后侧,顺滑柔软的栗发垂至双肩,只不过他的容貌就没那么出众了,相比少女更像亲切的邻家男孩。 但仔细观察也可以发现他的非人之处——比如那对棕褐眸中的矩形瞳孔;而尽管他的耳朵没少女那么夸张,耳廓却也是尖而向上的。 少年眉头微蹙,看似一直在向塔外眺望,可他略微无神的双眼却证明着眼前的一切并没有映在他的眸中。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才轻轻地闭上双眸,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的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略微低头,看见少女桌面已然堆起空心高塔,而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似乎带着玩耍的兴致继续抽着中央的木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少年轻声问道,语调既落寞又不安,“明明只删去他们的记忆就是一种简单可行的方法……” 听见了少年仿佛质问的声音,少女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依旧背对着迷茫的少年“我明白你心中的疑惑,但我现在无法轻易给予你答案。 “但你只需要记住,这也是一种代价。” 少女的声音通透温柔,却未曾带着任何一丝情感,而这种语气也让少年的心不由得又凉了凉。 这就是我好奇的代价……可是他们却因为我而承受了不必要的痛苦,以及时时刻刻都存在的生命威胁……少年抿起自己的唇,将头垂得更低了。 “有什么办法吗?”少年听见了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 “或许有,或许没有,”少女又抽出木条,轻轻叠在了最顶层,“但谁又说得准呢。” 轻飘飘的话语却让少年的心中又萌生了些许希望,然而刚想出声追问时,他听见了一阵杂乱而清脆的声音,那由少女所搭建的高塔轰然倒塌。 鸽子羽般的睫毛微微一颤,少女轻叹一声,随意地招了招手。 一名短白发的男子走了进来,他顶着一对大耳朵,身后还有着一条蓬松的白色尾巴,这一切都和他一身的黑色西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忽视了少年的存在,直接来到了少女面前,微微点头后便开始利落地收拾四散的木条。 “即便那个方法真的存在,我也希望你能够自己去找寻那个方法。”少女放松地坐了下来,素白的连衣裙勾勒出了她曼妙的形体。 “至于时限,则在我再次沉睡之前。” 少年沉默地注视着那散落一地的零件,有些焦躁的心让他完全没有调侃白发男子的情绪。 他清楚地明白少女所说的时限是什么意思。 待到少女再度进入沉睡,便无法继续完全掌控那些名为虚兽的怪物,而那些曾与他有过交集的人类便是它们最可口的食粮。 他自知仅凭自己的能力,是完全没有办法在少女沉睡的期间保护好他们的。 “等等……”少年脑海中忽有电光闪烁,“希珀尔,难道你不觉得虚兽这段时间过于活跃了吗?” 狐耳的白发男子无声地瞪了他一眼,而少年只是盯着少女靠在椅背上的身影,眼中的色彩近乎哀求。 即便是他都能发现虚兽如此活跃的异常,这位被称为希珀尔的少女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似乎是因为男子已经收拾好了桌面,希珀尔站了起来,三人周围的景象也随之改变。 . 三道身影在看不到尽头的石子路上行走,它的两侧是无边无际的湖泊,氤氲的彩雾在其上飘荡。 对于身边环境突然的变化,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即便是白发男子也未曾对自己手中突然消失的零件存在任何疑惑。 他略微落在希珀尔的侧后方,而少年只是跟着两人亦步亦趋地行着。 不远处的湖心岛上,有一名貌美的女子在同水中的光亮小鱼戏耍,但她浸入水中的却是一条光滑的鱼尾,那裸露的白皙手臂上也缀着些宝石般的鳞片。 人鱼看见了忽然出现的几人,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神色,她朝向她投来视线的希珀尔轻轻点了点头,将长着蹼的手轻轻搭在了胸口。 忽而有悦耳而古老的歌谣在无际的湖面上响起。 伴着人鱼的歌声,希珀尔轻抬赤裸的玉足,踏上了如镜的水面。 波纹荡漾着覆过了其余两人足底的石子路,无数动态的画面在其中缓缓浮现,但它们似乎都被覆上了一些暗色的霾,朦朦胧胧以至于难以看清。 少年低头垂眸,看向那些虽然模糊、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画面。 毕竟就在前不久,他才从那边返回。 虽然画面和原来似乎并无不同,但只有少部分生灵才能够意识到其中那天翻地覆的变化。 “美满的家庭,相互扶持的朋友,刀子嘴豆腐心的前辈……”希珀尔淡淡说道,她将手在空中随意拂过,似是在为湖面拭去看不见的尘埃。 “即便‘墨小侠’这名人类未曾存在过,他们也都会过上不错的生活。” “是啊……”少年原本想要默认,但最终还是苦笑着承认了这个事实。 希珀尔语气淡然,只像是在陈述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而她也并没有打算在这个因果论的问题上过多纠结,又轻轻蹲下,任由洁白的裙摆在湖面划出几道波纹。 她轻柔地拨动着水面,如纯真的少女在随意地戏水,碧波荡漾,而被波及到的景象变得更加清晰通透。 少年默然,心中明白希珀尔并没有一定要庇护那些人类的义务。 “你也注意到了,虚兽本不应该这么活跃的。”这次却是希珀尔率先打破沉默。 “为什么?”少年下意识地跟着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请你自己去找寻吧。”希珀尔重新站起,那些画面也随着她的这一动作缓缓消失,像是游鱼重新沉入了水底。 她昂首望向了那永远充满梦幻色彩的天空,天鹅般的脖颈修长而又白皙。 又再次听到这意思相近的话语,少年稍稍怔了怔。 但就在他理解希珀尔的言外之意时,那对奇异的棕褐色眼眸又忽然变得明亮。 第19章 不速之客 一片黑暗之中,查理突然睁开了双眼。 心脏跳动得飞快仿佛能够与床共振,冷汗无声渗出片刻就沁湿了部分衣物。 感受着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查理只感觉浑身无力,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坐了起来,免得待会真的忍不住吐在床上。 药效过了吗……查理扶着自己发晕的头,有些苦恼。 他拿起了放在床头的晕船药,稍微回想了一下睡前吃的剂量,依葫芦画瓢又吃了一剂。 明明船行驶的还算平稳,但估计自己暂时也睡不着了……查理扭头看向了另一张床上的唐晓翼,感觉那坨轮廓似乎在黑暗中均匀缓慢地起伏。 查理轻轻下床,蹑手蹑脚来到了门边,想要出去透透气。 这家伙怎么还把防盗链也拉起来了……在黑暗中摸到了拴起来的链子,查理如此腹诽着。 尽可能小心无声地打开了房门,查理踏上了走廊,回忆着昨天服务生带他们走过的路线,途中还受到了值夜人员的关心问候。 不管怎么说,他又来到了甲板上。 将身体的重量完全交由牢固的栏杆,感受着带着丝丝凉意的夜风,又或许是那剂晕船药起了作用,查理感觉自己的不适感终于消退了一些。 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将视线投向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忽然感觉天地间万籁俱寂,仅剩他孑然一身。 但查理随即便笑着摇了摇头,明白这种想法不过是他一时的错觉罢了。 毕竟轮船只是在海面平稳地行驶着,婷婷虎鲨他们也依旧在这艘船上……查理漫无边际地想着,眼瞳微微移动,余光便发现有道人影和他并排趴在了栏杆上。 查理原本以为那是被他惊醒的唐晓翼,但随即便意识到那家伙根本不会只是这么安静地跟过来,更何况那个人的身形和唐晓翼也并不相同。 ……扶幽,婷婷,还是其他船员?查理有些迷茫地转头看过去,然后便看见那个人也在看着他。 仅此一眼,他便感觉心脏漏了一拍。 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查理看见了比船灯还要苍白的脸庞,而在那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三个圆形的黑洞代替了眼睛和嘴巴的位置,又以同样黑色的线条相连。 查理被吓得头脑发懵,他想要利用叫声去唤值夜的船员过来,但不争气的声带此时却只能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音节,而双手也忽然无力到连栏杆都抓不住。 …… 回过神来时,查理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而此人正与他面前那个人火药味十足地对峙着。 “唐晓翼?”查理迷糊地嘟囔了一句,扶着栏杆想要凭自己发软的腿重新站起来。 唐晓翼用力扶了他一把,却还是不饶人地挖苦一句“呵,大侦探,这么晚还学闲人出来吹夜风啊。” 好在查理大脑才刚从一片混沌中恢复过来,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这句话。 而确认查理并无大碍后,唐晓翼也没过多嘲讽,把关注的重心更多地放在了现场的第三人身上。 “你是一开始就在这艘船上的?”唐晓翼沉声问道,琥珀色的双眸紧盯着面前的人。 也就这时,查理才注意到对方只是戴了个整体白色的面具,脸与面具的接缝处在光照下清晰可辨。 “是或不是,都无所谓。”那个人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面具人的声音很年轻,不如说像是还未完全脱离变声期的少年,年龄似乎比查理等人还要稍小,温和的语气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 但唐晓翼并不如此认为。 无论是哪里,一个能安然潜入满是船员的游轮的人,都不可能会是完全无害的因素。 唐晓翼安静地评估着自己与对方的距离以及可能存在的实力差距,尽可能不动声色地拉着查理往后退了退。 换在几年前,存着少年心性的他或许还会带着洛基直接莽上去,但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还带着查理这个……累赘…… 查理也在安静地观察着局势,顺便配合着唐晓翼的些许小动作,完全没有意识到某人此时还存着的别扭想法。 兴许是注意到了唐晓翼的后撤,面具少年只是抬起了双手“其实不用这么警惕的,我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人……” “和你很熟?”唐晓翼冷哼一声,“不说别的,你难道有什么办法证明吗?” “我……” 正当面具少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的时候,唐晓翼突然狠狠地在查理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查理还在盯着面前的少年,显然对身后之人毫无防备之心。 “啊——!”查理吃痛,惨叫声响彻甲板上的夜空。 “你干什么!”他生气地朝唐晓翼低声喝道。 “……”少年似乎也没料到唐晓翼会整这一出,举着的双手有些无处安放。 “摇人啊,”唐晓翼事不关己般耸了耸肩,“我可不想像你发出那样没品位的叫喊。” “……”查理发誓,抽到和唐晓翼一组房间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倒霉的事。 也是这时,查理才听见了不绝的脚步声从附近的楼梯口中传来。 三名船员行色匆匆陆续赶到,他们略显疑惑地在甲板上搜寻,不一会就锁定了对峙着的三人,并向这里走来。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甲板上出现了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三名船员自觉地围着少年展开了一个包围圈,其中一个作为代表回答道“‘露西里号’上不收童工。” 那就好办了……唐晓翼的眼底似乎闪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狡黠。 “对,没错,就是他刚刚把查理打了。”唐晓翼扶着查理指着少年,开始不眨眼睛地胡编乱造,“但好在问题不大。” “……”作为“受害者”的查理此时并不想说什么。 既然船王的客人说没有大碍,船员们便选择先处理这位不速之客。 “这位……先生,”其中一名值夜船员看向了少年脸上的面具,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希望你能够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少年微微歪了歪头,略有些长的柔顺发丝轻轻拂过面具。 “好的。”他顺服地回答道。 第20章 审问 中央大厅内,唐晓翼并没有遣散方才跟过来的那几名船员,而是请求他们守在几个出口处,随时待命。 唐晓翼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查理坐在一旁打了个哈欠,干涩的眼中泪光点点。 相比于坐得舒服的两人,面具少年的处境明显就落魄得多。 在唐晓翼的要求下,船员们将他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一张椅子上,甚至系上了越挣扎越紧的水手结。 “好的,你的诚意我已经接收到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了。”唐晓翼十指相交,饶有兴致地盯着面前的神秘少年。 “唉……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有诚意的人的吗?”少年长叹一口气,随即抗拒地活动了一下脑袋——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地方。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觉得你有诚意。”唐晓翼眼睛微眯,让查理感觉他就像一名精干老练的猎人。 “至于吗……”少年不满地嘟囔着。 “呃……你为什么要到这艘船上来?”这是查理的问题。 “顺风船,顺风船啦!听说过吗?”少年的语气中透着心虚,似乎是才意识到自己惹上了不得了的人。 “还顺风船……”唐晓翼的嗤笑声自齿缝透出,“那你知不知道这艘船的目的地是哪里?” “……”少年垂下了头,用一片沉默回答了唐晓翼的问题。 过了一会,才有闷闷的声音从面具中透出:“我只是不想待在丘枫港……” 叛逆期的中二出走少年吗……唐晓翼又往那面具上瞥了一眼,有些不屑地想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 “‘渡’,你们可以叫我‘渡’。”少年这次的回答就很干脆了。 单字?唐晓翼皱了皱眉,毫不怀疑地判断这是一个假名。 这不免让他更加确信混上露西里号的这人,不过是个一到年纪就随处可见的中二少年罢了。 但随即,他脑海中又出现了另一道否定的思绪:现在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和刚刚根本就是大相径庭。 方才他问少年的问题是“你是一开始就在这艘船上的?”。 这是一道只有两个答案的选择题陷阱,不说涉世未深的少年,但凡是个普通人都难免在他的逼问下慌乱地给出答案。 但这位自称渡的少年却是异常镇定地给出了第三个答案,“是或不是,都无所谓”,而这和他现在所表现出的稚嫩风格明显不符。 这家伙,得好好盯着……莫名的直觉告诉唐晓翼,他现在还并不能简单地给渡的身份下定论,这家伙或许还存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 唐晓翼进行着头脑风暴的时候,查理也没闲着。 查理甚至已经完全认为,这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家伙不过是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他的目光也不由得温和了一些,仿佛在看着亲戚家的一名弟弟。 “你是怎么上的船?这艘船上的员工可不少。” “大概就是……你们也都知道的吧,港口边会有很多集装箱,”渡磕磕绊绊地回忆着,“看见四周没有人,我就顺着爬了上去,就直接跳到了这艘最近的轮船上…… “反正上船之后我就躲了起来,晚上饿了想要出来找点东西吃,这就和你们遇上了……” 查理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而唐晓翼却是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什么磕磕绊绊的回忆,是现编的可能性还大点。 “我不相信,”唐晓翼冷声打断了渡的叙述,“就凭你能够绕开所有人的视线?这不科学。” “可是就是这样啦……”渡苦恼地将后脑靠在了椅背上,“小说需要逻辑,但现实不需要,不是吗?” 言外之意即为: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做到的,但我就是绕开了所有人的目光来到了船上,你能奈我何? 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 “看来得麻烦亚瑟查查这些天丘枫港的失踪人口了啊……”唐晓翼取出手机,拍下了渡被捆在椅子上的身姿。 接着他走了过来,将手抬起并张开了五指:“为了表现你的诚意,你是不是应当露出自己的真容呢?” “不要。”渡抗拒地扭动着全身,椅子也随之摇晃起来。 唐晓翼停下了手,饶有兴味地垂眸看向那张面具:“为什么?” 查理则是不解唐晓翼的敌意从何而来:“唐晓翼……?” “你先别说话。”唐晓翼“嘘”了查理一声。 查理心中生出些被忽视的怒气,但还是安静了下来。 “你们不会想看见我面具下的模样的。”渡使劲摇摇头。 “为什么?”唐晓翼还是这句话,“你要清楚自己的地位,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 “我都这么听话了,你们就不能尊重我一下嘛……”渡那可怜兮兮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面具,向两人射来。 “你潜入这艘船的时候可没尊重过我们啊,”唐晓翼的手继续向下压去,“更何况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更感兴趣了。” 查理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带着怒气“噌”地站了起来。 “唐晓翼!” “我脸上有伤!”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在中央大厅内响起,唐晓翼的手又停了下来,他默默等待着渡的下一句解释。 渡似乎是吸了口气,又继续快速说道:“而且这张面具上有个小机关,摘下这张面具只能是我自愿的行为。” “行。”唐晓翼带着审视的目光绕了一圈,确实没能从外部找到任何将其与头颅连接的道具。 而渡的这个理由似乎也终于说服了唐晓翼,他微微俯身看向了渡的脑后。 “一个男孩子,留这么长头发干什么。” “我乐意。”然而这句理直气壮的话语转瞬就被吃痛的“嘶——”声所代替。 原来是唐晓翼在他脑袋上揪了一把。 “最后一个问题。”在渡发出质问之前,唐晓翼迅速转移话题。 “嗯。”或许是知道快要解脱了,渡没说多余的话,只是语气有些不善。 “你的耳朵……为什么是尖的?” “家族遗传。”回答的声音有些沉闷,渡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不悦。 查理也注意到了少年耳朵与常人的明显不同之处,自然能够理解他为何会对这个问题感到不快。 “我暂时没问题了,”唐晓翼偏头看向了查理,“你呢?” “不是说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吗?”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谁告诉你是‘我们’的最后一个问题了?” “……”查理也不是太想为难渡,“你今年多大?” 渡偏着头似乎是算了算:“十四。” 确实是比我小……查理点了点头:“那我也没问题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唐晓翼扭头看向查理。 查理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唐晓翼是在问他晕船的事:“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就回去吧,兴许还能睡个几小时。”唐晓翼起身伸了个懒腰。 “那我呢?”渡有些急切地摇晃着椅子。 “你?”唐晓翼发出一声蔑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渡,“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我寻思着,我们可是有好好替你父母教育你一下的义务呢。” 查理有些不忍地看了渡一眼,也跟着唐晓翼离开。 “麻烦你们今晚看着点他,我们早上再对他进行具体的处置。”这是唐晓翼对值夜人员的吩咐。 第21章 友人与异客 回房间的路上,唐晓翼取出一瓶风油精,随意地向查理的方向一抛。 查理手忙脚乱地接下了玻璃质的小瓶子,也意识到了唐晓翼的意思:“啊……谢谢……” 唐晓翼却是哼了一声:“还要多亏了你那娇弱的体质,不然我们也没办法发现这个入侵者。” 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查理心中才升起的些许感激转瞬就被掐灭。 “唐晓翼,那你认识他吗?”查理问道。 “我怎么可能会认识那么古怪的家伙。” “我觉得你并没有说别人古怪的资格……”查理虚着眼睛反驳道。 唐晓翼拿出手机在上面一番操作,大概是在向亚瑟说明他们今天晚上的遭遇。 “先不说我到底有没有评价他的资格,倒是你,不会是已经把他当弟弟看待了吧。” 感受到了唐晓翼漠然的目光,查理有些如坐针毡:“可是他明明比我们还要小,看起来就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啊。” “呵,那是因为你没注意到他身上的矛盾。”唐晓翼冷声笑道,“轻信他人,是你们dodo冒险队最大的缺点。” “……”查理沉默了。 他其实也感受到了渡身上的违和感,但他的感性却让他更倾向于去相信那位出走的少年。 “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 明明折腾得这么累,今天却还是醒这么早……清晨,查理看向了房间内的挂钟,不禁在内心如此吐槽。 在起床与翻身睡个回笼觉之间挣扎了一会,查理忽然意识到外面还有个可能是定时炸弹的家伙没处理,只能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查理打着哈欠打开了洗手间的门,便看见顶着一头乱毛的唐晓翼在里边刷牙。 唐晓翼和他对视一眼动作稍顿,而后果断关上并反锁了门,只留下查理一人在房间凌乱。 查理的困意被门“砰”地一声驱散,他有些不满地咬了咬牙,索性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前往了中央大厅。 . 直到看见渡依旧好好地被绑在椅子上,查理才松了一口气。 看管渡的人员依旧还是原来那几位,见到查理过来,其中一人便过来告知他船只已经靠岸,而他们也已经可以前往餐厅用餐。 以及,在被看管的这段时间内,渡很安静。 查理礼貌地谢过,坐到了渡面前的沙发上。 船员绑的还是很结实的,在渡的身上,有些裸露的皮肤已经因为失血而发白,粗绳下的红痕隐约可见。 查理眉头微皱,不由得怀疑他们是否有些过于残忍。 然而还没等查理开口,他就听见渡歪着头朝他问好:“早上好?” “早。”既然唐晓翼还没来,查理也乐得和渡多聊几句,“睡得着吗?” “不知道睡没睡着。”渡摇了摇头。 “被这么绑着难不难受?” “是有点。”渡点了点头。 何止是有点……查理在心中默叹一声,又温声问道:“你不想叫我帮你松绑吗?” 渡连连摇头:“想啊,但这样的话,你会被那个大哥哥骂的。” 真懂事。查理看向渡的目光又柔和了一些。 “毕竟他才是你的老大嘛……” 我收回刚刚那句话。虽然查理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但脑袋上的青筋已经不安分地乱蹦了几下。 算了算了,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查理轻咳一声,勉强还存着身为长辈的自觉。 还好我们醒的比婷婷他们要早,不然即便有船员在,待会解释起来也会很麻烦…… 还希望虎鲨不要把渡当成妖怪,带着椅子直接丢到海里……咳咳,不要再想了,起码目前情况可控。 “你家里人呢?他们不会担心你吗?” “早出海打渔去了,几百年都未必能见一面。”渡偏过头,似乎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也正是这时,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唐晓翼终于姗姗来迟,他听见了渡的最后那句话,嘴角勾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冰冷弧度。 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查理身旁:“居然没直接给这家伙松绑,你还是有进步的嘛。” 老大……查理想到了渡方才的话,挤出了带着一丝怒意的微笑:“关于我想做什么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某人费心了哈。” 唐晓翼略带诧异地看了查理一眼,不知道这家伙今天是吃了什么火药。 “待会还有四个人要过来,就辛苦你再等等了。” “都行。”渡随意地应了一声,似乎完全不在意被勒得发疼的肌肤。 . “早啊,查理、唐晓翼!”婷婷和洛基最先从走廊中走出。 打完招呼的下一秒,一人一狼才看见了被绑在椅子上的渡。 或许是因为渡戴着的面具实在是太过怪异,婷婷被惊得不自主地抖了一下,然后小跑着跑到了两人身边坐下。 “他是谁?”婷婷凑过来低声询问。 “今天凌晨抓到的入侵者,自称为‘渡’。”唐晓翼简单地介绍了一句,“具体怎么处置等另两位过来后再讨论吧。” “这才七点……”婷婷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我会是最早起来的那个。” “难道你不想看看海上的日出吗?”唐晓翼笑眯眯地问道。 “啊!我忘了。”婷婷有些懊恼地低下头。 “别说了,他其实也没看。”查理毫不留情地拆了唐晓翼的台。 “呵呵……这不比某些半夜因为晕船而睡不着的大侦探好多了。” “要不是我出来透气,你也抓不到这个不速之客。”查理不服道。 “啊对对对……”唐晓翼点着头同意,表情却敷衍得很。 由于有陌生人在,洛基并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之中,他在渡的身旁绕了一圈,轻点着头确认这个少年的气味。 而后那一双冰蓝的狼眼便不可置信地睁大,他看向唐晓翼,用眼神传递着自己的震惊。 唐晓翼眼神微动,将洛基的震惊尽收眼底。 “也就是说,”婷婷分析道,“这家伙是因为查理睡不着才抓到的?” 唐晓翼一听不乐意了:“你的重点没抓对啊,大侦探那时可是吓得腿都软了,就那样还想抓人?” “确实,你们人多势众,是我主动投降的。”一直没说活的渡终于开口了。 “原来你在听啊,”婷婷吓了一跳,“不过你的声音听起来比查理还小呢。” “自称十四岁。”唐晓翼指了指渡,又看了眼挂钟,不由得撇了撇嘴。 “洛基,去把那两个家伙叫醒。” 洛基受命低吼一声,朝着走廊快步行去。 “这匹狼犬训练得真好啊。”渡目送洛基离去,不由得赞叹道。 狼犬?不,那可是世界上最后一匹基奈山狼王!唐晓翼有些骄傲地想着,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第22章 虎鲨的新小弟 “十四岁啊,那确实比我们还小。”婷婷点了点头,“但你为什么要戴着这样一副……有些恐怖的面具呢?” “面具嘛,肯定是为了遮掩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呗。”唐晓翼冷笑一声,出乎他意料的是,渡赞同地点了点头。 婷婷也跟着渡意会地点了点头。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你要选这样一副面具呢?”查理问道。 “……”渡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我乐意。” 明明看起来似乎并不乐意啊……唐晓翼眉头轻挑,有些在意。 或许是因为唐晓翼事先提醒过的原因,查理也发现了渡反应上的异常,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思索的神色。 也是这时,扶幽与虎鲨在洛基的带领下姗姗来迟,好在他们已经在路上听洛基讲述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两人看见那副怪异的面具之时,还是不禁被吓得浑身一震,被忽然叫醒的困意也因此消失不见。 “渡……?”扶幽疑惑地念着这个名字。 “有什么事吗?”渡偏头看向他的方向。 “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扶幽并没有说完这句话。 “你为什么要来这艘船上?”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了,但渡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在丘枫港呆腻了,我就趁着没人注意随便选了一艘轮船溜了上来。” 唐晓翼依旧以不带感情的目光审视着他,婷婷又问道:“那你的家人呢?他们不会担心你吗?” “都出海了。” “?” “留守儿童。”虽然我没信。唐晓翼简短地替他解释,然后用眼神督促婷婷继续问下去。 婷婷不太能理解唐晓翼的反应,但还是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到了轮船上,你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走一步看一步咯,”渡抬头看向天花板,“说不定在船上当个打杂的还更适合我。” “‘露西里号’上不收童工。” “我当时又怎么可能知道。”渡嘟囔道。 “船都已经靠岸了,这样的话我们又该怎么送你回去呢?”婷婷有些苦恼。 “我们可以安排船只送他回去,”唐晓翼提议道,“这点权利我们还是有的。” “我不回去。”渡抗拒地把头一扭。 除了唐晓翼外的几人脸上皆是出现了有些为难的神色。 “要不这样吧,”虎鲨忽然出声,“你愿意当我小弟吗?” “虎鲨!”婷婷对他的擅自发言有些不满。 虎鲨冲着婷婷嘿嘿一笑:“先别生气嘛婷大人,反正我们现在也拿他没办法,不如就先让他在我们身边待着。 “而且到时我们回去也直接带上他,这样一来,没办法的不就变成他了嘛。” 留在身边看着吗……有风险,但这个提议也不是不能接受……唐晓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面对对面的大声密谋,渡只是重重点了点头,很果断地做出了决定:“没问题老大!” “嘿嘿,”虎鲨走到渡的身边,用熊掌般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当了我的小弟,那么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不过小弟应该干些什么你还是知道的吧?” “知道知道!”渡点头如捣蒜,“那么老大可以给我松绑了吗?” 被叫“老大”的滋味真不错……虎鲨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虎鲨看了看在座的几人,见他们没有反对的意思后,便兴奋地找到了打结的地方,可他的表情马上就变得苦恼。 “这个结……怎么解啊……” “……”唐晓翼默默翻了个白眼,站起来走了过去。 然而当唐晓翼真正看到椅背后的绳结的时候,他瞳孔骤然放大。 绳结……变了。 . “呼……”终于从椅子上解脱的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谢谢老大!” “哼哼,不客气。”虎鲨双手叉腰,对渡的态度很是受用。 查理看着那一身的勒痕,虽然知道渡就是把他吓了一跳的不速之客,但还是不免有些同情的感觉。 “对了,还没好好做过自我介绍呢。”渡突然扭头看向四人,“我的名字是‘渡’,来自丘枫港。不知各位老大怎么称呼?” 除虎鲨外的几人均是不太习惯这种自来熟的态度,不过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当然仅限于姓名层面。 “接下来我们就先去餐厅吧,”查理说道,“吃了早餐我们再进行接下来的安排。” “没问题!”虎鲨应道。 似乎是被唐晓翼的目光盯得不太舒服,渡有些疑惑地回望回去:“怎么了吗,唐老大?” 什么鬼称呼……虽然这么想着,唐晓翼还是皮笑肉不笑道:“我是在想,你戴着面具怎么吃饭?” “把面具摘下不就行了吗?”虎鲨回答道,不理解唐晓翼为何会提出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 “是啊渡同学,”婷婷也点了点头,“我们之前也见过很多容貌奇异的人,并不会太在意你面具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渡……同学?不愧是班长大人。查理腹诽道。 蛇族、人鱼、双面人、葛劳落迦人……扶幽默默在心中报着号,数着他们在冒险过程中见过的一系列奇特人形。 虽然也不知道有些还能不能算是人……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混乱的思绪甩了出去。 “各位老大不在意,我可在意啊。”渡有些委屈地婉拒道。 “不如这样,我坐在你们视野范围内,背对着你们吃东西,可以接受吗?”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唐晓翼,毕竟现在他才是这里真正的话事人。 “随你的便。”唐晓翼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 露西里号的餐厅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港口长大的缘故,渡吃的明显比其他几人要快得多,吃完后便搬了张椅子来到一行人身边坐下。 “虽然已经见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真正登上这么豪华的轮船呢!”渡的语调兴奋,像个第一次出游的小学生。 “你们可真厉害啊,明明只比我大一点,就已经能够包下这么大的轮船了。” “那可不,”虎鲨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这趟旅行可是亚瑟送给查理的生日礼物!” “……”查理皱了皱眉,感觉虎鲨说的有些太多了。 但好在渡并没有继续询问亚瑟是谁,或许只会在心中猜测那是哪位大人物。 “或许你们没注意到,今天凌晨的时候船只已经鸣笛靠岸了。”渡继续说道。 或许是房间的隔音太好,他们并没有听到,但好在服务生已经告知过他们了。婷婷嚼着糕点点了点头。 “所以可以告知我这里到底是哪里了吗?” 反正他迟早都会知道的。几人对视一眼,最后由查理说道:“这里是莱勒港。” “是有些熟悉的名字……”渡喃喃自语,“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呢……” “喂喂——”虎鲨不满道,“别想着逃跑,你可是还要和我们回去的呢!” “嘿嘿,开个玩笑。”渡缩了缩脑袋,“要是我真有二心的话,也不会在各位老大面前提这件事了。”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虎鲨哼了一声,又将一块甜点塞入口中。 第23章 交换情报 吃完了早餐,一行人在通往甲板的长廊上漫步,权当作是饭后的消食活动了。 凭借着开朗顺服的性格,以及几位小伙伴对同龄人自然而然的亲切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渡已经顺利与婷婷几人打成一片。 话题以渡在港口所见的趣闻为开始,而后虎鲨也加入大谈自己与伙伴们曾经的冒险故事。 婷婷和扶幽对于兴奋的虎鲨都有些无奈,但看在渡被这些故事深深吸引的份上,他们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些来自亲历者的自豪。 别看虎鲨那总是粗心大条的模样,他还是存了些心思的,所有的故事中都略去了多多的身影。 查理也在微笑着附和着虎鲨,但心思却更多地放在了渡的反应上。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啊……查理依旧不能明白唐晓翼为何那么不信任渡,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这一切事出有因。 忽然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重量,查理有些不在状态地转过头去,发现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唐晓翼。 唐晓翼向身后指了指,无声地示意查理跟他过去。 婷婷眼角余光瞧见了两人离去。 尽管有些好奇,但她最终还是选择继续留在这里看着虎鲨,免得他待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 查理跟着唐晓翼来到了洛基的身边。 这里离前方的四人存着一段恰好的距离:查理和唐晓翼能够大概听到虎鲨那大嗓门的声音,但这里的低声谈话却难以传到他们耳中。 “有什么发现吗?”查理迫不及待地问道。 “小点声。”唐晓翼向他比了个“嘘”的动作。 查理谨慎地朝前方望了一眼,然后用眼神催促唐晓翼赶紧说下去。 “虽然不知道你昨晚是否清醒,以至于现在还能记得我曾说过一句话……” “别卖关子了,这段路程并不长。” 唐晓翼撇了撇嘴,但并没有否认查理的话:“我拜托亚瑟帮忙查了一下这家伙的身份。” 然后呢?查理没有说话,但眼神表明他期待着接下来的答案。 “尽管特征很明显,但亚瑟说丘枫港根本没这号人。”唐晓翼低声说道,“他还叫我们小心一点。” “……”查理眼神微动,似是发出了一声无言的叹息。 “这么说,渡一直都在欺骗我们?那他为什么要混上这艘船?” “我怎么知道,”唐晓翼耸了耸肩,“而且刚刚我帮他松绑的时候,绳结和船员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也就是说,他完全有脱身的能力,但那家伙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这里。” “到你了,洛基。”唐晓翼偏头示意洛基说出自己的发现。 洛基望了前方一眼,而后点了点头:“我刚刚尝试记住他的气味,但我却没能嗅到任何气息。” 正说着,洛基鼻子抽动几下,似乎在借着面前两人的气息判断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这也让我刚进门时并没有发现除你们之外,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两人一狼沉默着面面相觑。 虚假的身份,隐去的真容,消失的气味……这位自称“渡”的少年到底是谁?来到这里又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查理没有先去思考渡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而是有些担心地看向前方依旧在打闹的四人:“这么多不安因素……不和婷婷他们说一声吗?” “先不要打草惊蛇。”他的想法被唐晓翼冷声制止了,“维持目前的情况就很好。” 查理有些无力地垂下脑袋,心里明白这是目前最明智也最保险的做法。 “据我所知,即便是浮空城,也仍未发明出在暴露这么多皮肤的情况下遮蔽气息的装置。”洛基说道。 “不是浮空城,那还能是谁……”查理喃喃道。 与此同时,这三位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了另一个词语。 鬼影迷踪……那个既由雷欧一手建立又由埃克斯亲自推翻的、浮空城的反面…… “不会吧?鬼影迷踪都那样了还能东山再起?”查理不可置信地低声说道。 他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与鬼影迷踪遭遇,是在那被大雪冰封的猎人村落。 作为鬼影迷踪的残党,简先生与森刃一行人觊觎着地灵山的山神宝藏,甚至不惜为此残害无辜的生命…… “我不知道。”唐晓翼有些凝重地摇了摇头,一抬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的门。 “不管怎么说,你多看着点他,不要像原来那样他说什么信什么。”最后,他只是如此轻声叮嘱道。 . 一行人打打闹闹着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 朝阳为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温暖的光辉热情地迎接着他们,潮声起落,一大片灿金色的海滩映入了他们的眼中,和昨晚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哇,好漂亮啊!”婷婷惊叹道。 “我们马上就可以上去玩了!”虎鲨跑到了栏杆前,看着广阔的沙滩双目放光。 扶幽没有说话,但从那向往的表情中也不难看出他的期待。 “哇——这就是莱勒港!”渡用手撑着栏杆,也表现出了不亚于几人的兴奋。 查理从唐晓翼身边跑开,去与小伙伴们并肩眺望。 唐晓翼看着对面五人的背影微微眯起了双眸,只觉得这阳光有些过于刺眼了。 “不用限制他的行动吗?”洛基在唐晓翼身旁沉声问道。 “既然他跟着我们,那么就必定对我们别有所求。”唐晓翼眯着眼睛,“先看看他想做些什么吧。 “没事自然最好,但要是他真对那群孩子做出了什么不利的事情,别说是我了,亚瑟也不会放过他的……” . 几人在甲板上极目远眺,视线从沙滩延伸,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码头上整齐排列的集装箱,它们鲜亮的颜色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在那更远的地方,城镇的轮廓若隐若现,还有少数建筑的尖顶在朝霞间高高耸立,如同冲天的旗杆。 相比于丘枫港,这里的人要少一些,但上班时分熙来攘往的人群也为这个码头营造出了一幅生机忙碌的景象。 “那么按照原来的安排,”唐晓翼走上前来,“我们就先去找那个名为王永辉的退役破谜者吧。” 由于虎鲨这个大嘴巴的缘故,“破谜者”这个词汇已经被渡所听闻,渡也好奇地向几人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在当时被婷婷慌忙解释为校内冒险社团中的一个称号,但这也让唐晓翼能够不在这过多忌讳。 “冲冲冲!”虎鲨迫不及待般地挥舞着拳头。 “话说回来,王永辉其实也算的上是我们的前辈,我们接下来的两天都要跟着他,你们可要放尊重点。” “我觉得你管好你自己就够了。”查理白了他一眼。 “好像都很少见到前辈们呢。”婷婷若有所思道。 “平时……也没什么交流的机会……”这是扶幽说的。 “那你们可得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唐晓翼随意地回应了一句,扭头却板起了脸,“喂,你——” “有什么事,唐老大?”渡微微歪头,有些不解。 “老实跟着,别给我搞太多小动作。” “好的唐老大,没问题唐老大。” 唐晓翼呼出一口气环视一圈,点点头:“好,那我们走吧。” 第24章 面见前辈 踏着松软的沙滩,唐晓翼在简单地为一行人介绍着他们要面见的人物。 “这位前辈也算是资历较老的一位破谜者了,而他们小队在社团里的工作也足以让其他人认可。 “但由于他们一起养的‘宠物’寿终正寝,又加上成员们需要各谋生计,所以他们的小队就解散了。 “这就是现实的引力啊……”唐晓翼简单慨叹一声,又继续讲述。 “王永辉前辈因为在海洋学上有比较深的造诣,所以应亚瑟之邀来这里做些监测工作。” 由于渡在场的缘故,唐晓翼也不便透露过多,简要介绍一番后便草草结束。 懂的自然会懂,不懂的自然也不需要知道那么详实。 “寿终正寝”吗……婷婷垂下眼眸,将这个词语细细咀嚼了一番。 在人与动物的关系上,寿命论是一个永远存在又无法逃避的主题。 婷婷虽然也曾迷茫地思虑过他们小队的未来,但此时她的心中所能产生的唯有深深的羡慕。 婷婷不自主地看了查理一眼,却发现对方此时还在专心聆听唐晓翼的话语,看上去完全没有异样。 “这么说,破谜者都有宠物咯?”可惜此时,这里有个完全读不懂空气的家伙。 “呃……”婷婷迟疑地点了点头,突然产生了一种被局外人冒犯的无力感。 渡并不了解内情,而故意隐瞒这一切的他们似乎也没有去责备他的立场……婷婷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脑海中飞速地寻找着转移话题的方法。 “你又不是我们社团的,知道这么多干什么!”虎鲨没好气地拍了渡一巴掌,打了他一个趔趄。 “对不起虎鲨老大,那我就不问这个问题了……”渡的声音有些委屈,却也存着寄人篱下的自觉。 “你的推测没错。”唐晓翼居然出声了。 他拍了拍洛基厚实的雪白皮毛,似笑非笑地看着渡:“重新介绍一下,我们团队的‘宠物’——洛基。” 或许是为了配合唐晓翼的话语,洛基眯着眼低下头,晃晃脑袋发出一道低沉的鼻息声。 “好帅啊!”几人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渡面具下的双眸在发光,“我可以摸一摸吗?” “不可以。”唐晓翼果断地拒绝了他。 “好吧……”渡似乎有些失落,但并没有坚持。 随着渡的问题被解决,婷婷悬着的心也稍稍落了下来。 渡以外的其余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悄悄看了某人一眼,好在查理看上去只是有些出神,注意力完全不在这边。 直到扶幽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查理的肩膀,他才恍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这是讲到哪了?” “那……我们应该……应该如何称呼前辈呢?”扶幽向唐晓翼提问道。 “虽然他的全名是王永辉,不过我们都叫他海叔。”唐晓翼勾起了一个嘲弄的微笑,“毕竟他可嫌弃‘老王’这个称呼了。” “也不知道前辈会拿什么来招待我们?”这边的危机刚刚落幕,虎鲨的心思便已飞到了别处。 “这才刚吃过早餐……”唐晓翼翻了个白眼,“不过我可以让他考虑喂你一条鲸鱼。” . 一边走着一边闲聊,几人很快就来到了海边的一间建筑。 这是一个不知道被海风侵蚀了多少年的小平房,灰色的外表粗糙破旧,不少藤壶已在上面稳稳地安家。 唐晓翼走上前敲了敲门,几秒后门便被拉开了一道缝,一只灰黑色的眼睛带着警惕的眸光看向外面。 “好久不见。”唐晓翼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是晓翼啊,正想着你们也应该快到了。”房内的人终于将门完全打开,“大家都先别站着了,快进来坐吧。” “前辈好——”包括渡在内的其他几人向王永辉问好。 新生代可真是耀眼啊,然而这个称号对他而言已经久远到有些让人不适了。王永辉随意地摆摆手:“前辈什么的太生分了,你们直接喊我海叔就行。” “好的海叔。”查理嘿嘿一笑,也没有见外。 也是这时,他们才真正开始打量起了面前的陌生人。 这是一个体格健壮的男子,或许是由于常年在外的缘故,他的皮肤不仅被太阳晒得黝黑,也被海风磨砺得更为粗糙。 这也是一个不修边幅的男子,有段时间没修剪过的头发被海风吹得略显凌乱,下巴上残留的些许胡茬又为他增了几分粗犷之气。 或许唯有脸上那副细金丝的方框眼镜,才能让人隐约意识到他四舍五入其实算个文员。 . 海叔领着众人进入了平房,从房间的角落里拿出矮凳摆在桌边。 他一边招呼几人落座,一边解释道:“我也刚过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收拾。” “那你现在收拾?”唐晓翼随口问道。 “你也别闲着,过来帮忙。”海叔一点也不客套地使唤着唐晓翼,却又转头看向查理几人,“别别别,你们就先歇着吧。” 唐晓翼颇为无奈地望天长叹一声,居然真拿过了门口边的扫把开始扫地。 一行人有些拘谨地坐在了桌边,他们看着唐晓翼和海叔一起收拾的局面,不由得惊掉了下巴。 这真的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唐晓翼吗? “无论是居民还是工作人员,晚上总喜欢来这附近乘凉,所以有些乱也是难免的。”显然,海叔意会错了他们的意思。 “沙沙”,忽然有铁丝被刮擦的声音自窗边响起。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彩羽的鹦鹉用爪子攀着纱窗,海叔便走过去把它放了进来。 “你们好呀——”鹦鹉落到桌子上,带着这个物种特有的音色口吐人言。 见收拾得差不多了,海叔和唐晓翼终于落座:“介绍一下,这是派洛特二世,不过叫她派洛特就好。” “辉子,就是他们吗?”派洛特在桌面上歪着脑袋。 “嗯。” 派洛特扇动翅膀,站到了洛基的脑袋上,用喙轻轻地衔着他的耳朵:“好久不见,大狗。” 洛基的尖耳朵有些不耐烦地晃了晃,没有回答她。 “查理,婷婷,虎鲨,扶幽。”海叔点着人头,忽然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多出来的一个人。 “嗯?这位是?” 第25章 去钓鱼 “从丘枫港捡到的一个小孩,自称为渡。”唐晓翼随意解释道,“他脸上有伤,所以戴着面具。” 其余几人点了点头,对唐晓翼的介绍并无异议。 洛基趴在地上,无精打采地拿尾巴逗着派洛特,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在平房内清晰可闻。 “海叔您好。”渡乖巧地向海叔问好。 “哟,不得了啊晓翼。”海叔用那双灰黑色的眼眸打量渡,“带小孩出来一趟还能再捡一只小孩,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p*p下崽器呢。” “……”唐晓翼脸上的微笑带着些恼意,“到时自然是还要送回去的,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罕见地看见唐晓翼吃瘪,婷婷几人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些许幸灾乐祸的笑意。 海叔将视线从那张有些怪异的面具上收回:“不管怎么说,多个人也热闹一些,大家也不用这么拘束,好不容易来一次那就尽兴玩吧。” “怎么玩,去哪玩?”海叔话音刚落,虎鲨便迫不及待地出声问道。 “现在还挺早,那么在太阳完全升起前——”海叔透着窗户望了望外边的天色,“我们就先去钓鱼吧!” 唐晓翼无奈地把头偏了过去,似乎是早有预料。 海叔叉着腰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小伙伴们也不禁被他的这份狂放感染,开始期待起今天早上的活动。 . 被阳光晒出了暖意的沙滩上,几道大小不一的脚印向着远处延伸而去。 查理一行人兴奋地围在海叔的身边,好奇地问这问那,有说有笑地向前行进。 唐晓翼双手枕着后脑,在他们的后侧不急不缓地跟着,还有一只派洛特在洛基毛茸茸的脑袋上做了窝。 细腻的沙粒带着湿意混入脚爪,时不时陷入沙地的不适感让洛基眉头微皱。 “大狗大狗,你今天怎么不说话呀?”派洛特低下了头轻声问道。 “有生人在。”洛基低声解释一句,“虽然你是鹦鹉,但也还是注意点为妙。” 派洛特咂了咂嘴,似乎在思考着洛基的话:“那我是不是也要不说话才行?” “保持现状。”唐晓翼伸手示意派洛特站上来,有些好玩地用食指刮了刮她的喙。 “你觉得那家伙怎么样?”唐晓翼指了指自己的脸,以此向派洛特示意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 “渡?”派洛特回忆着。 “嗯,是那家伙。” “他的头发看起来很柔顺,感觉适合用来做窝……”在唐晓翼的抚摸下,派洛特舒适地眯起了那双圆圆的棕眼睛。 毕竟鹦鹉的嗅觉比犬类要弱,也难怪它感觉不出来……但是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唐晓翼转了下眼珠,又心生一计。 “你可以帮我监视一下他吗?毕竟他是中途才加入我们的旅程的。” 派洛特歪了歪脑袋,思考了一会,又忽然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不一会就从自己身上摘下了一根碧绿的绒羽。 她衔着羽毛跃起,将它插在了唐晓翼的一头呆毛之中。 “我会帮忙的。”派洛特扇动翅膀追向王永辉。 . 羽翼划过空气的声音响起,查理几人只见派洛特落到了王永辉的肩膀上,并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那粗糙的脸庞。 “海叔,还有多远?”虎鲨伸着脖子远望。 “快了快了,”海叔提着保鲜箱笑道,“就在前面那片礁石群,那里鱼儿可多了。” 几人用手遮着太阳望了过去,看见已经有一些人戴着草帽在那蹲着,好在剩下的位置还足够容纳他们这一行人。 “人也挺多的。”查理点点头。 “毕竟我们来的也不算早,”海叔说着,又扭头看了一眼,“渡,你还受的住吗?” “没问题!”活力十足的声音从一堆钓具后面传来。 . 就在不久前,一行人在进行着准备之时,虎鲨突然提醒几人——他们现在有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在虎鲨的提醒下,其余几人的目光聚光灯般转向了渡。 接着便是海叔无奈地接受了小伙伴们的提议,收拾好后将一些不太精细的钓具都交给渡去搬运。 这也使得几人能一身轻松、心情畅快地前往钓鱼点。 . 在海叔的领路下,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嶙峋的礁石旁。 太阳还未高升,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只有小小的波浪在缓缓起伏。 “嗳——今天带小孩来钓鱼啊?”有人和海叔打着招呼。 “是啊,朋友家的孩子们!”海叔一边大声回应,一边招呼渡在他的指导下摆好工具。 唐晓翼懒懒散散地踱过来,从渡的身旁拿了把椅子。 其中一位小麦色皮肤的青年看见了他:“欸,这不是晓翼吗?有些年不见,你好像更瘦了啊。” 唐晓翼微抬眼眸,然后走了过去:“是啊,好久不见。你倒好,不工作有时间在这里钓鱼?” “拜托大哥,今天可是周末欸!” “也是。”唐晓翼点了点头,寒暄完就想转身离开。 “这群小孩是你亲戚家的吗?”青年又叫住唐晓翼,确认似的往他身后瞅了瞅。 青年的表情有些疑惑:“希燕他们呢,今年没和你一起来?” “……”唐晓翼转回头,露出了有些僵硬的微笑,“哦,你说他们啊…… “他们现在在找实习都比较忙,所以这次我就带着一帮小孩过来玩了。” 精瘦的青年没注意到唐晓翼的异常,只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忙,忙点好啊…… “不过小孩也不错,精力充沛,够你好好折腾的了。” “我是那种人吗?”唐晓翼努了努嘴,“再说话鱼都跑了。” “啊!”青年恍然回过神来,和滑轮做起了斗争,唐晓翼也不再在此停留。 . 下好了饵,接下来的工作便是耐心等待海鱼上钩。 听见了背后的声音,查理一扭头便看见了唐晓翼坐在了他的身旁。 “你不钓鱼吗?”查理问道,但目光依旧停留在浮标之上。 “不感兴趣。”唐晓翼垂眸看向随着波浪起伏的浮标,一幅“没事别来惹我”的样子。 注意到了唐晓翼情绪的异常,查理便也不去自讨没趣,毕竟他的聊天对象又不是只有唐晓翼一个人。 “你在这片海上待了多久了啊?”婷婷摸摸派洛特的羽毛,好奇地询问道。 “呜……记不清了。”派洛特抖了抖羽毛,看向了海叔。 “大概十年了吧……”海叔望天回忆了一下,“反正派洛特自出生之后就一直呆在莱勒港,当然,偶尔我也会带他出外面看看。” “那派洛特已经很大了呢!”虎鲨惊叹道。 “金刚鹦鹉……可以活很久……”扶幽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啊,”海叔笑了笑,倒没对扶幽的眼力太过惊异,“10岁,对于金刚鹦鹉来说也不过刚刚成年呢。” “这么说,派洛特还可以陪海叔很久呢,”婷婷说道,“好羡慕啊……” “我可以摸摸她吗?”渡问海叔。 “那是自然。” 派洛特飞到了渡伸出的手臂上,渡摸了摸那一身顺滑的彩色羽毛:“好漂亮啊!” 派洛特享受着渡的抚摸,又盯着渡的脸庞歪了歪头,似乎是有些好奇地啄了啄那副面具。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派洛特如是说道。 第26章 去烤鱼 随着太阳爬升,温度升高的同时,海面上的风浪渐渐增强,礁石滩上的钓鱼者也陆续离开。 海叔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天色,也招呼小伙伴们收拾渔具,他们今晨的收获已经足够可观。 婷婷和扶幽自觉地收拾着自己的位置,查理和虎鲨蹲在鱼桶旁指认着自己的战利品,攀比着谁的成绩更好,唐晓翼则站在两人身后看戏。 派洛特窝在渡的头上,看着他自觉跑去帮这三人收拾东西。 洛基蹲坐在附近的一块大礁石上,眺望着那不断将自己拍碎在礁石上的浪花,似乎是在追忆着什么。 . “这些鱼要用来做什么啊?”回去的路上,查理抬头向海叔问道。 “要不查理你猜猜看?”海叔拖着鱼桶,微低着头向查理笑了笑。 “是用来吃的吗?”虎鲨抢答道。 “猜对了!”海叔朝虎鲨竖起了大拇指。 “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查理抱着胸,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唐晓翼却是在旁边“哼”了一声:“他拿得出手的也就烤鱼罢了,但派洛特不喜欢吃鱼,平常也没人欣赏他的厨艺。” “嘿——”海叔拍了一下唐晓翼的肩膀,“你小子怎么说话的,派洛特不吃鱼,我家里人还吃鱼呢。” “得了吧,”唐晓翼回击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能钓上这么多鱼,你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海叔虽然笑着,却是暗中用力捏了捏唐晓翼的肩膀:“好小子,翅膀硬了哈。” 然后唐晓翼毫不客气地拍掉了王永辉的手。 “我就说吧,”查理虚着眼睛和虎鲨暗暗吐槽,“唐晓翼唯一要管好的只有他自己……” “我可听见了啊。”唐晓翼一巴掌拍在了查理的脑袋上,还使劲揉了揉。 . “唐晓翼和海叔看上去很熟啊。”婷婷看着一旁打闹着的几人。 扶幽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在一旁飞来飞去的派洛特。 派洛特听见了他们的讨论,滑翔过来落在了婷婷的肩膀上:“以前唐晓翼时常会和他的朋友们过来度假,那时也是辉子负责招待,一来二去自然就熟悉了。” “不过现在距离他们上一次过来也过了很多年了,久到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了。 “但这次没见到其他几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不过大狗还是和以前一样,”派洛特眯起眼睛似乎在笑,“冷冰冰的,毛却软软的,很舒服。” 听了派洛特的话,婷婷和扶幽的双眸都不由得黯了黯。 作为曾经被唐晓翼引导的孩子们,他们自然对唐晓翼的过去有所了解,知道派洛特所说的到底对应着什么。 那或许是唐晓翼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但好在,他能够凭借自己那耀目的光芒把前路重新照亮。 “你们和唐老大是怎么认识的啊?”渡在一旁探出脑袋。 “哦,你说这个啊。”婷婷回过神来,“他是我们社团的前辈,也算是我们的引路人了。” “原来如此,”渡点了点头,“那作为前辈,他的脾气可真烂。” “也不能这么说啦……”婷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总体而言,他其实是个好人,是吧扶幽?” “嗯……”扶幽很自然地同意了婷婷的观点。 “不,他可算不上是个好人。”听到两人的评价,查理不乐意了。 “他就是个宇宙第一的不良少年!”说着,他还气呼呼地瞪了唐晓翼一眼。 “已经是青年了。”唐晓翼还不忘纠正。 婷婷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虎鲨,却发现这家伙在捧腹大笑,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大侦探还是吵不过唐晓翼啊!” “我就说吧,小孩子什么的,麻烦透了……”唐晓翼偏头看向海叔,脸上尽是掩不住的无奈神色。 “嘴上这么说,你不还是挺乐在其中的……”海叔会心一笑。 . 一行人回到了那间破旧的平房,海叔让他们在外面坐好稍作休息,自己则进门一番搜找。 不一会,海叔便从中翻出了烧烤架和一些其他的素材,他将这些摆了出来,又把鱼桶拖了进去。 “这里面居然还有厨房?”查理探头进去。 “是啊,”海叔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毕竟有些食材带回家就不新鲜了,谁要用厨房配把钥匙就行。 “你先出去坐着吧,安心等着就行。 “对了,叫晓翼顺便去买点蔬菜。” . “啥时才能开始烧烤啊……”虎鲨百无聊赖地用手戳戳那袋黑炭。 听了查理替海叔传达的话语,唐晓翼翻了个白眼:“就这还叫顺便…… “那替我传达一句,叫他顺便帮忙把洛基的食物也准备了。” “要不你说下地点,我和查理他们去买?”逗着派洛特的婷婷抬头提议道。 “不了,小孩子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为妙。”唐晓翼摆了摆手,“渡,你跟我去,洛基和他们一起留在这里。” “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查理不满道。 “我赞同你的话,”唐晓翼点头敷衍道,“被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吓得站不稳的大侦探。” “不提这事了成不?” “不成,”唐晓翼站起身,“而且真让你们去上街,也不知道会买些什么其他东西回来。” 扶幽无声点了点头,对唐晓翼的这番话语颇为认同。 见上街的计划泡汤,虎鲨不乐地用铁钳翻了翻木炭:“那为啥那家伙能去啊?” “上街嘛,总要挑个小弟去提东西的咯。”唐晓翼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你来代替这个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前提是不能买其他任何东西。”这下一句话恰到好处地熄灭了虎鲨眼中的光。 “那还是算了。”虎鲨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旁边的查理幸灾乐祸地戳了戳他:“这下知道我刚才是什么心情了吧?” “你们这群男生真是不自量力!”婷婷颇有些无奈。 “……”扶幽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道他是否也被婷婷算入了那个行列。 . 就连唐晓翼自己也没料到,他们这趟买菜之行是如此平淡,以至于毫无波澜。 唐晓翼并没有在途中向渡提出任何侵略性的问题,一些与天气和对方日常相关的话题在他看来幼稚无比。 而渡在一路上的表现也和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初中生无异,东张西望毫无做作之感。 渡甚至会很乖巧地替唐晓翼从摊贩的手中接过一袋又一袋的蔬菜,并向对方温声解释自己戴着面具只是因为脸上有伤。 面对如此乖巧听话的小孩,甚至有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奶奶带着慈祥的笑容,给渡送上了几朵饱满可人的香菇。 别说是摊贩,就连唐晓翼也不可避免地对渡的看法产生了些许转变。 然而好感才刚刚生起,唐晓翼的理智便迅速地把它压制下去。 那群小鬼可以犯这种低级错误,自己却绝对不能。唐晓翼瞥向渡的侧影,心中警铃大作。 第27章 说服 这是一片茂密的丛林。 高大的树木林立,浓密的伞盖几乎遮蔽住了一切阳光,其中的光线昏暗朦胧,却也因此带来了清凉潮湿的空气。 而令人在意的是,这片树林异常沉寂,没有鸟鸣兽吼,缺乏着应有的一切生意。 唯有两位身着黑袍的人类静静地蹲坐在粗壮的树干之上,如两座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雕塑。 “神华有言,其人将至。” 其中一位以女性的声线,平静地说出了一句有些晦涩难懂的话语。 另一个黑袍人听了这句话,却是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这一个上午,别说人,我可是连一只鸟都没有看到。” “神华有言,时辰将近,唯待忌倦。”这依旧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语。 但这次她的同伙没再回应,只是稍稍放松,倚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 “我要去那个遗迹。”查理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语。 “你说什么?”婷婷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原来那不只是一句客套话吗? 正当查理深吸一口气想要重复的时候,扶幽有些担心地看向了他:“你确定吗……” “其实大家都挺想去的吧……”查理双手食指相点,心虚地将目光移向另一侧。 “……我不想去。”婷婷摇了摇头。 “婷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擅长说谎呢。”查理笑了笑,似乎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想去如何不想去又如何?”然而婷婷没好气地拍了椅子一巴掌,“我说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见从婷婷这边突破无望,查理另寻他路:“虎鲨和扶幽呢?” 虎鲨看看查理又转头看向婷婷,眼中满是踌躇:“既然婷大人不想去,那我不去便是。” “……”扶幽有些怯弱地摇摇头,姑且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趴卧一旁的洛基也轻轻摇了摇头,但那双冰蓝的双眸中只是充斥着失望。 刚才不还聊得好好的吗?派洛特不解地看着这有些荒诞的局面,用爪子轻轻敲了敲洛基的脑壳。 洛基轻轻晃晃脑袋,示意现在不是讲故事的好时候,而后突然感觉脑袋一轻。 “为什么啊?”查理突然站起,不解地叫了一声,“你们倒是给我一个理由啊!” “……” “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是想保护我,但是你们不觉得这种保护太伤人了吗?”查理摊开双手,用夸张的肢体语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只有一片沉默,其他人甚至没有底气去与查理那灼人的目光对视。 “唉……”查理抿着嘴唇,仿佛突然失去了支撑身体的一切力气,颓然地瘫在了椅子上。 “我也是想要尝试着去迈出那一步的啊…… “难不成,不想迈出那一步的其实是你们么……?” 令人不安的沉默在灿烂热烈的阳光下蔓延。 “方便我说一句话吗?” 也是这时,他们听见了洛基低沉的声音,如烈日下一道透心凉的冰川。 四人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洛基,他们现在急需一个主心骨,无论那是人还是动物。 “晓翼曾经说过,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痕,但很遗憾的是,我似乎并没有从你们的身上看见这句话。 “你们平常表现得都很自然,但在真正面对那件事时,你们却都只会选择逃避。 “将伤疤藏起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它依旧在那里腐烂流脓,没办法获得真正的疗愈。” “这才只过去了几个月!你让我们怎么去直接面对!”婷婷用力地晃着脑袋,一头粉色的波浪长发也随之狂乱地舞动。 扶幽有些发怔,虽然婷婷偶尔也会有些情绪化,但他却从未见过她这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模样。 “你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你又懂些什么!”然而当婷婷意识到的时候,这局话语已经化为了最快最利的箭矢。 洛基却是毫不避让地对上了婷婷那骤然黯下来的粉色双眸,他向前踏了一步,无形的压迫感自雪白狼王的周身迸发而出。 “我懂,我都懂,”洛基沉声说道,“也正是因为我也经历过,所以我才有评价你们的资格。 “尧婷婷,我理解你作为班长的责任心,也能理解你对查理那近乎扭曲的保护欲,但无论如何,这些情感都不应该成为阻碍其他人前进的力量。 “胡沙和扶幽,这句话不只针对婷婷,对你们两人也适用。 “我知道你们已经习惯于听从查理与婷婷的安排,顺理成章地认为他们的判断就一定是合理有利的。 “但他们终究只是一名人类,人类会犯下的错误,他们同样会犯。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保有一名个体应有的独立判断。 “而对于能够主动去踏出这一步的查理,我感到很欣慰。 “当年晓翼才最后送走了于飞飞,甚至来不及让悲伤完全枯竭,便主动担任起了dodo冒险队的引导者。 “我能感受得到,睹物思人,他看向你们的眼神中是痛并快乐着的, “你们越快乐,他也越悲伤,一切的玩世不恭,都只能算是晓翼保护自己的衣壳。 “不知道你们是否知道一种叫做雨燕的鸟,它们的脚趾结构特殊,一旦落地便再难飞起,亦代表着死亡。” “这其实很像羽之冒险队的各位,”洛基冰蓝色的眸中似有雪川融化,“他们自出生起就带着几乎无法治愈的先天性疾病,他们的生命也和他们的名字一样,如羽毛般柔弱而美好。 “他们生于天死于地,中间的便是比常人短暂得多的人生。 “也正是理解了这一切,他们才会更加努力地飞翔,晓翼也会更加珍惜密密尔泉给他带来的奇迹。” 回忆的气泡突然破裂,洛基也重新恢复了威严的神色:“作为引导者,我说的似乎有些太多了。 “无论如何,这件事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们手上。” “谢谢洛基。”查理目光复杂,率先说道。 洛基朝他点了点头,以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婷婷低着头抿起唇,手指不安地攥着裙摆,洛基的话语和她个人的意愿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如果查理……觉得没问题的话……我其实也没问题……”扶幽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虎鲨跟着点了点头:“婷大人有改变想法吗?” “……”婷婷深深地呼出了肺内的一口浊气,而这也似乎抽走了她身体内的一切力量。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请让我再好好思考一下吧……” . “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呀?”平房内,对现状感到迷惑的派洛特向海叔询问道。 海叔坐在门旁,背靠粗糙的砂壁,宠溺地摸了摸派洛特的小脑袋。 “这群小家伙也不容易啊…… “比较可惜的是晓翼不在,看不见他的探索者使劲夸赞他的盛况呢。” 派洛特眨了眨那双圆滚滚的眼睛,似乎感觉到王永辉的目光透过了她的身形,向着另一只相似的生灵望去。 但她并不在乎。 派洛特只知道如果辉子高兴,她也会感到开心。 第28章 挑明 领着渡回来的时候,唐晓翼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 四个小孩看起来都有些不太自然的心虚,唯有海叔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怡然自得地给烧烤架里的木炭煽风点火。 “你们回来了啊,菜什么的放那边就好。”海叔随意地指向了一个空地。 渡走过去放下好几袋蔬菜,终于能够一身轻松地伸了个懒腰。 “你们怎么回事?”唐晓翼来到四人身旁坐下,“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太阳晒蔫了吧?” 然而料想中的回击并没有出现,唐晓翼挑了挑眉看向海叔:“什么情况?” 海叔一脸无辜地回望:“作为他们的前辈,这种事情你不应该比我要清楚吗? “而且我刚刚可是在厨房,外面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唐晓翼无声地盯住了王永辉那双平静的灰黑色眼眸。 直觉告诉他,在他不在的时候,这几人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派洛特受不住唐晓翼锐利的目光,率先心虚地扭过头去,伸出小爪子挠了挠头。 唐晓翼又看向洛基,只见洛基闭着眼睛轻轻颔首,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见炭火已经变红,海叔将铁架放了上去,唐晓翼也若有所思地拿起了一串切着花刀的鱼。 . 随着几条烤鱼落进众人的胃中,气氛也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在虎鲨的提议下,四人开始了烧烤技巧上的比赛,看看到底谁才能够烤出既好看又美味的食物。 意见上的分歧在他们之间并不是太过罕见,小伙伴们也不会轻易地因为之前的矛盾而分道扬镳。 更何况这次还多了洛基的开导。 “渡,你不吃吗?”海叔向渡递上了一签烤鱼。 “我……就不吃了。”渡有些局促地将双手在身前摆了摆。 “海叔——这家伙可别扭了,”虎鲨大声解释道,“就像牛战士永远不会摘下他的面具一样!” 查理忍不住笑出了声。 虎鲨这类比……其实还挺形象的。婷婷无奈地摇了摇头。 扶幽抓着竹签有些出神,脑海中甚至已经响起了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这样啊……”海叔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也知道这是因为渡脸上有伤的缘故。 “那这样吧,你带着这些去其他地方吃,这样我们就看不见你的脸了。” 说着,他抽出一个锡纸盘,装了些烤鱼和蔬菜进去:“就你这小身板,不好好吃东西的话,哪还有精力参加下午的活动啊。” 这次渡没有再拒绝:“麻烦您了。” “记得要待在我们的视野范围内,别随随便便掉海里了。”唐晓翼还不忘提醒道。 听到这句话时,渡已经走出了几步,他端着锡纸盘,侧身偏过头看向依旧坐着的几人,仿佛是在感受那热闹无间的气氛。 “知道了。”渡向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 看着渡渐渐走远,查理垂眸看向烧烤架上那滋滋冒泡的半个茄子,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唐晓翼。” 这个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婷婷三人的心中均是无声叹了一口气。 不同的是,虎鲨和扶幽的目光集中在了查理身上,只有婷婷赌气似的将头撇向另一边。 派洛特原本在啄食着海叔递给她的玉米,此时也吧唧着嘴,好奇地看向了查理。 “怎么了?”唐晓翼随口应道,却也注意到了气氛上的变化,“这时怎么不叫‘宇宙第一的不良青年’啦?” “别闹,跟你说正事呢。”查理毫不留情地打回了唐晓翼的插科打诨。 “你说。”唐晓翼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们要去那个遗迹探索。”查理正色道。 这样就都说得通了……唐晓翼双眸微微睁大,原本脑海中的模糊猜测也变得清晰贯通起来。 如果说他们方才没有因为这个而产生矛盾的话,那么他是不信的。 要是说王永辉不知道他们曾因为这个而争执的话,那么唐晓翼可去他的吧。 但结果看起来似乎还算不错……是因为海叔,还是因为洛基?唐晓翼眼神微动,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心念电转间,唐晓翼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真的要去?” 查理悄悄看了一眼婷婷,只见到她在低着头细嚼慢咽,似乎是默认了他的选择。 “去啊,为什么不去?”查理抬头看着唐晓翼反问道。 见这群小孩内部没又出矛盾,唐晓翼便也不再说什么:“随便你们。 “但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到时可不要轻易变卦啊。” “我像是那种人吗?”查理嘟囔道。 见这边已经谈妥,扶幽放下竹签看向海叔:“请问……我可以问些问题吗?” “问吧,”海叔抱胸说道,“只要是情理之内的问题,我必知无不言。” “您对那个遗迹……了解多少?” “那个遗迹啊……毕竟我已经不是探索者了,我也没亲自去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我只知道浮空城的人来考察过了,但他们就算发现了什么,想必也不会和我这种退役人员说的吧。 “不过就我的猜测,那应该和现在的一些历史景点大差不差,顶多是没有经过修缮罢了。 “要是真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浮空城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你们前往探索了,难道不是吗?”说完这句话,海叔摊开了手。 扶幽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着头,似乎很是赞同海叔的推测。 虎鲨凑到婷婷身边说道:“看吧婷大人,海叔都说没什么事了,就当去逛历史展览算了 。” 婷婷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却是“哼”了一声:“反正现在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吧!” 看见婷婷这拧巴的模样,查理忍不住微微一笑,然后给婷婷递上一根烤好的玉米:“我就知道——婷大人万岁!” “婷大人万岁!”虎鲨高举双手跟着欢呼道。 婷婷瞪了他们一眼,接过玉米恶狠狠地啃了一口,吓得扶幽浑身一震。 海叔兴致不错地看着小伙伴们打闹,忽然问道:“既然你们要去那个遗迹,那那个少年要不要留在我这里?” 说着这番话,海叔却是看向了唐晓翼,而后轻轻眨了眨自己灰黑色的眼睛。 直到这时唐晓翼才意识到,海叔其实早就已经从亚瑟那边收到了有关渡的消息,方才也正是由他出言支开的渡。 也对,毕竟他现在就是亚瑟手底下的人…… 光顾着他们自己了,倒是忘记了还有一个人……查理在一旁有些苦恼地思索着。 由于对那位少年仍存着些许戒备之心,查理还是没办法轻易将渡加入他们的安排之中。 “那就带他去呗,”不了解内情的虎鲨没太纠结,“他今天干的活可不少,老大有好事怎么能忘了小弟呢?” “我都无所谓,看你们安排咯。”这是婷婷。 “我说你在纠结个什么劲呢,”唐晓翼突然伸手揉了揉查理的脑袋,“这种事情直接问本人不就行了吗?” “啊……也对。”查理恍然大悟。 第29章 启航 小平房面对着大海一侧的阶梯上。 渡安静地坐在石阶上,眺望着阳光下的沙滩,浪潮携着白沫涌上沙滩又缓缓退去,永远往复也永无疲倦。 他突然低头看向一旁,是一只鹦鹉落在了他的身侧,好奇地打量锡纸盘内那一堆厨余垃圾。 “有什么事吗,派洛特?”渡问道,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已经吃完了,你没办法从我这里蹭到食物啦。” “我已经吃饱了。”派洛特挺了挺自己的胸膛,似乎是想要证明什么。 “你其实可以吃慢点,我不会抢你的食物的。”她歪着脑袋继续解释,“因为我不喜欢吃鱼。” “我也不喜欢。”渡扶了一下脸上的面具,似乎是笑了笑,“那派洛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辉子那边叫你过去,说是要和你商量一下下午的活动。” “我知道了。”渡站起身。 他自然地伸出胳膊,派洛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跃了上去。 . “我们下午要去附近的一个遗迹探索。”渡刚刚落座,查理便如此告知他。 感觉到渡有些愣怔,查理理解地看着他,心里猜测他还没能将上午的轻松时光与“遗迹”这个词关联起来。 觉得查理的做派实在是有些磨叽,虎鲨便直接凑上来开口问道:“作为本大爷的小弟,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似乎是因为没搞清楚情况,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我?老大你是在邀请我和你们一起去冒险吗?” 虎鲨抱着胸,神气地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能算是冒险,”婷婷耐心地解释道,“那个遗迹已经在之前被考古队的人探索过了,我们这次去大概也只是参观一下。” “我想去!可以吗可以吗?”渡的语调兴奋起来,“之前都是在听你们的冒险故事,没想到我也有参与进来的这一天呢!” “不是冒险……”扶幽弱声弱气地补充道,但很显然,这并没有被渡听入耳中。 “看来我们这次的旅途又得带上一个累赘了啊……”唐晓翼扶着额头叹息一声。 “渡才不是累赘!”虎鲨反驳道,很是护着自己新收的这个小弟。 “所以你去不去?”唐晓翼忽略了虎鲨,直接看向了渡。 “去!”渡果断回应。 “既然他要去,”唐晓翼双手一摊,“那么我说他是累赘,他就是累赘。” “你——!”虎鲨将袖子撸起就想发作。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拦住他的伙伴是渡。 尽管渡似乎也因为唐晓翼的这番暴论而有些受伤,但他还是宽慰虎鲨道:“毕竟是我自己混上你们的船的嘛,但你们不仅带着我玩,还邀请我和你们一起去探险。 “这样一来,唐老大对我有意见不也是在所难免的嘛,而且他不也没阻止我跟着你们吗?” 在渡的安抚下,虎鲨只是咬着牙偏过头去,不愿再看唐晓翼这幅臭脸。 这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婷婷皱了皱眉,依旧不理解唐晓翼对渡的敌意从何而来:“唐晓翼,你怎么能对一个比我们还小的孩子这么苛刻呢。” “我并没有责备他,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何来苛刻一说?” “你……”婷婷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但还想做些辩解,“可是渡明明是个很礼貌的孩子啊,你为什么总是要去否定他呢?” “谢谢婷大人。”渡感谢道,却让婷婷更加替他难过。 忽然感受到了肩膀上的重量,婷婷转过头去,看见查理目光复杂地冲她摇了摇头。 “别管唐晓翼这家伙了,我们这次出来难道不是只负责轻松愉悦地度假的吗?” “行吧。”婷婷有些生气地点了点头,不想针对这件事与唐晓翼再过多辩论。 查理看向唐晓翼,看着对方那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大概能明白他说出这些伤人言论的目的。 但究其根本,这样的试探实在是……太孩子气了……查理无声摇了摇头。 唐晓翼翘着二郎腿,抚摸着洛基厚实的皮毛,漠然的琥珀色眼眸诚实地倒映着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 “所以你们已经讨论好了,是吗?” 显然,相比于几人火药味十足的讨论,海叔更关注的是结果。 “是的,我们都要去那个遗迹。”查理朝他点头道。 “这样……”海叔也点了点头,“你们也都不是新人了,那我就不再多做提醒了,该注意什么就注意什么吧。 “坐标的话晓翼应该已经有了,我下午也还有点事,就让他开我的快艇带你们过去吧。” 他解下了腰带上的一串钥匙,轻轻一抛就让唐晓翼轻松接住。 唐晓翼将那串钥匙在手指上转得叮当响,几圈后才停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得了吧,你什么时候客气过。”海叔双手叉腰,没好气地说道。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婷婷问道。 “事不宜迟,就现在吧。”这是唐晓翼的回答。 “啊?我们才刚吃饱啊……”虎鲨难以接受,“难道就没有午休吗?” “刚吃饱就想午休?”唐晓翼哼了一声,“再这样下去你迟早长成个球。” . “真的不用午休吗?”海叔将众人送到了海岸边。 “不了,早点探索完,也好早点回来。”唐晓翼直接忽视了虎鲨充满期待的眼神。 “好,那祝你们玩得愉快。”海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海叔您就放心吧。”婷婷笑着说道。 “路上小心。” 驾驶座上的唐晓翼戴着墨镜朝他随意地摆了摆手。 船尾的几个小孩一边穿着救生衣,一边兴高采烈地向海叔挥手:“海叔再见!” 海叔目送着他们的小艇远去,又揉了揉派洛特的脑袋,略作思索后转身离开。 不多时,又有一艘小艇驶离了这片海滩,在海面划出了转瞬即逝的痕迹。 . 伴随着马达的轰鸣声,承载着一行人的快艇在太阳下的海面快速行进着。 唐晓翼推了推墨镜,从后视镜中看到了其余五人在船尾兴致勃勃地聊着天戏着水。 “你们小心点,掉海里我可捞不回来。” “知道啦——”这显然是完全没在听的语气。 坐在副座的洛基向后看了一眼,确信查理等人、尤其是渡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之后,才开口说道:“晓翼,你这次似乎有些太过急躁了。” “急躁?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想让那家伙跟着。”唐晓翼盯着前方的海面,无声握紧了方向盘。 随即唐晓翼又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境,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或许源于不久前一无所获的试探。 “但如果他想要跟着,总会有办法的。”洛基沉声摇了摇头,“毕竟婷婷他们并不知道他的异常。” “总之现在我可以确定了,他跟着我们一定是另有所图。”唐晓翼呼出一口浊气,“就刚刚那情况,怎么可能有小孩忍得住不和我吵架的啊?” “所以你就是想吵架吧……”见唐晓翼终于冷静下来,洛基叹息一声。 “唐晓翼——”突然有声音自船尾传来。 “干嘛?” “扶幽说你现在是无证驾驶,是真的吗?”婷婷的声音在海风中有些模糊不清。 “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啊喂!”查理喊道。 “曾经有过,但现在嘛……”唐晓翼突然转头朝他们露出了一个坏笑,顺势扶了扶镜框。 “你,们,猜,呀?” 唐晓翼突然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部。 “啊——!”船尾五人同时发出了魂飞魄散般的嚎叫。 第30章 初见遗迹 不多时,唐晓翼便带着查理他们来到了遗迹所在的海岛上。 此时刚过正午时分,烈日无情地炙烤着他们的皮肤,被整出晕船的查理几人趴在船尾像一丛蔫巴的小草。 唐晓翼率先和洛基一起跃下了快艇,摘下墨镜后将视线投向了那据说有着遗迹存在的丛林。 其余几人这才晃晃悠悠地下了船,虎鲨第一个哀嚎一声:“好热啊!” “这才刚到目的地就开始嚎啊?洛基都还没说什么呢。”唐晓翼奚落道。 “要是洛基真的能说话的话,他会说些什么呢?”渡好奇道。 “就算洛基真能说话,会说什么也与你无关。”唐晓翼冷声回应。 “我们先进入那片丛林吧。”婷婷忍着不适提议。 “赶紧走吧,待会都晒没力气了。”查理拉住了摇摇欲坠的扶幽。 唐晓翼寻思着自己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自然也不想这群小孩出啥毛病,于是他便先行迈着大步走进了丛林,查理等人也连忙跟上。 行入树荫后,炽烈的阳光便立即被高大的树荫所遮挡,一阵潮湿清新的空气铺面而来,这一切都在顷刻间带走了几人的燥热与不适,查理随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这里不会有蛇吧?”婷婷看着脚下层层叠叠的草木丛,感到有些害怕。 “如果不是……攻击性特别强的蛇类,只要没踩到……一般不会主动攻击的……”扶幽宽慰道。 “一般情况下,大部分野生动物也不会选取人类作为捕食对象。”查理扮了个鬼脸,“因为在它们看来,人类可不好吃。” “这样吗?”虎鲨秀了秀自己的肱二头肌,看起来颇为惋惜,“看来我可没办法大显身手了啊。” “虎鲨老大会武术吗?”渡凑过来问道。 “哼哼,”虎鲨挺起了胸膛,“好好想想在那么多的冒险故事中,是谁在保护着他们吧!” “……”其余三人虚着眼睛看向他。 虽然知道虎鲨的蛮勇有时确实能帮上忙,但查理只是敷衍赞同道:“你说得对。” “不愧是虎鲨老大!”渡给面子地鼓起了掌。 . 唐晓翼走在前方辨认着路线,听到虎鲨的话后只是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是很想参与到他们过于幼稚的侃大山之中。 突然感到手臂被一阵拉扯,唐晓翼警惕地低头看去,发现是洛基轻轻咬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唐晓翼用眼神示意洛基说出自己的发现。 “你不觉得……这里太过安静了吗?”洛基低声解释道,还应景地动了动耳朵。 唐晓翼随即停下了脚步,仰着头安静地聆听着密林中的声音。 见到唐晓翼突然不动了,跟在后面的五人也停了下来,婷婷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吗?” “嘘——”唐晓翼向他们比了个手势。 片刻后,他才沉声对几人说道:“这里似乎安静得有些异常了。” 扶幽方才跟着侧耳倾听了一会,此时他也点了点头,算是赞同唐晓翼的发现。 “会不会是我们把这里的动物都吓跑了?”虎鲨觉得他们过于大惊小怪了。 “如果那样的话,我们起码还能听到它们在树林中穿行的声音啊。”婷婷提出异议。 “确实安静得有些诡异了……”查理环视一圈,有些摸不着头脑。 “发生什么事了?”渡似乎还没有理解现在的情况。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晓翼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了渡,“或许只有继续探索下去才能知道答案。 “也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胆量继续前进。” “不就安静了点,至于让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吗?”被看扁的感觉让虎鲨感到不爽。 “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打道回府,岂不是会被海叔笑话?”查理摇了摇头,“既然考古队能安然回去,那我们这些就去看一眼的游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唐晓翼耸耸肩,没有正面回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继续前进咯。” . 唐晓翼停了下来,但这次并不是因为洛基或他又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 “到了。”他出声提醒身后的一行人。 然而就算没有唐晓翼的告知,查理等人也能够知道发生了什么。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座半倒塌的石砌建筑,它以黑色的岩石砌筑而成,外表已经破败不堪。 正对着众人的是一扇高大厚重的石墙,但它已经坍塌了一半,门边的石柱参差破碎,所有的残片不分你我地散落地面,又被湿润的淤泥和青苔一起覆盖。 “原来这就是你们探险时会进入的遗迹吗?”渡东张西望地惊叹着。 “我们之前都是‘破谜’居多,进入遗迹探险的机会相对还是少一些的。”婷婷解释道,同样也对这座遗迹充满了好奇。 “希望它……不会突然塌下来……”扶幽双手合十着碎碎念。 “呸呸呸乌鸦嘴。”婷婷轻斥一声,扶幽不由得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唐晓翼走上石阶,“嘎吱嘎吱”地踏上了那堆残片与淤泥的混合物,将视线投向了那双人都无法合抱住的石柱。 岁月的冲刷磨损了石柱表面的纹路,剥落了它表面的石片,青苔和藤蔓肆意地攀附其上,但这些都掩不住它曾经的精巧细致。 “这些都是云纹吗?”查理仔细地观察着石柱表面。 石柱表面那流畅顺滑的纹路盘旋向上,层叠交错如同浓云在苍天翻涌。 “可惜它们都倒了。”婷婷颇为惋惜地向上望去,那是一片断壁残垣。 “把房子建在这种地方,能不坏都是个奇迹。”唐晓翼漫不经心道,又将视线投向了那仅剩一半的大门。 它的正上方是一个日轮图腾,放射状的纹路遍布整个石壁,又有一些羽毛般的图样无序地散落其中。 唐晓翼打开手电筒往门后照去,看见了一道倾斜向下的阶梯,尽头是仅凭手电筒无法照亮的黑暗。 洛基鼻翼翕动,只觉得其中的气息潮湿阴冷,又混着源自历史的腐朽破败。 “好黑啊……”渡探头看向那不见底的深渊。 “咕咚”,扶幽的喉结动了动,吞咽唾沫的声音其他几人都能清晰听到。 “要是不敢下去的话,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们吧!”虎鲨自信地安慰他们。 “不要……”扶幽摇了摇头,相比于待在外面,他还是更想要和伙伴们一起行动。 “跟着老大们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渡也如此说道。 “人多力量大嘛!”婷婷赞同道,查理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和‘力量’什么的可没有关系。”唐晓翼摇了摇头,觉得和一群文盲解释这些也是浪费口水。 既然身后一行人已经做出了决定,唐晓翼便率先进入了大门。 洛基与其余几人紧跟其后。 第31章 壁画 “啪嗒——啪嗒——” 有脚步声在阴暗狭窄的楼梯间内响起。 小伙伴们打着手电,小心地行走在又湿又滑的淤泥之上。 “大家都小心点,别摔着了。”查理低声提醒,又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此处回荡。 “嗯……”婷婷抿着唇攀住冰冷的石墙,踏出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或许还在悄悄心疼着自己的鞋子。 “好奇怪的味道……”虎鲨扇了扇手掌,对这里霉败的气味很是厌恶。 “你……看得见路吗……”扶幽关心地向渡询问道。 “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渡谢了一声。 . 这段向下的路程并不是太长,一行人很快就下到了底部,而迎接他们的便是一片更大的黑暗。 查理等人用手电筒四处扫射,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方形空间,四周的黑色石壁凹凸不平,隐约可见中央有一个圆柱形的平台。 这里并不像楼梯那边被淤泥所覆盖,黑色石板铺制的地面在手电照射下异常光滑。 “注意脚下和四周。”唐晓翼简要提醒道,转动手电筒将光线照到了石壁上。 “这是什么?”查理踏着清脆的脚步声跟了过来。 “浮雕。”唐晓翼随意应了一声,摸着下巴端详着面前的平面。 其余四人配合地将手电筒的光芒分散打到了这幅巨大的壁画上,唐晓翼也谨慎后退几步,以便于看到这幅它的全貌。 与饱经冲刷的外部相比,这被雕刻在黑云母上的壁画则显得清晰得多。 在画面的中间是一个圆柱形的祭坛,几只动物被作为祭品摆放其上,但祭坛上的浮雕似乎被什么抹去了。 四名身着长袍的祭司围绕着祭坛,其中一位将圣杯举向天空,其他几位手持匕首和酒壶,还有数不清的人跪倒在下方的地面上。 “这是一个祭祀仪式吗?”渡问道。 “看上去是的。”查理点了点头。 “……”婷婷皱着眉,灯光映照下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忍。 唐晓翼没有说话,只是往旁边走了几步,灯光随之移动照亮了下一幅壁画。 生有鳞片的巨爪撕开了黑色的天幕,朝着下方的祭坛张开了五趾,将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其中。 然而地面的人们没有出现任何惊惶的反应,祭司们带领人群仰面望向那只巨爪,细密的纹路勾勒出了他们脸上虔诚而喜悦的神情。 再下一幅画,巨爪和祭坛上的牺牲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羽毛自天穹的裂缝飘落,地面的每个人都在伸着双手迎接,企图接住那每一片羽毛。 灯光继续移动,唐晓翼却停下了脚步,这不禁令他身后的几人疑惑地向前方看去。 只见接下来的石壁上除了天然的石纹外再无他物,仿佛被成片削去了一般。 或许是有些不甘心,唐晓翼又往前走了几步,但这很显然只是徒劳。 见没有更多壁画供他们继续欣赏了,查理低着头思索道:“这些浮雕想表达什么呢?” “这上面……都是祭祀的画面……在古代不算少见……”扶幽喃喃道,“但这个文明……似乎得到了神明的回应……” “这会是真的吗?神明回应了他们什么呢?后面怎么又没有内容了?”虎鲨疑问三连。 “神明这种东西从来就不存在。”唐晓翼对壁画上的内容嗤之以鼻。 “即便你这么说,但那些飘落下来的羽毛又是什么东西呢?”婷婷问道,“那些人为什么会对它们那么痴迷呢?” “或许只是这个文明对于信仰的具象化罢了,”唐晓翼推测道,“而这些也不过是他们从幻觉中得到的启示。” “有可能。”查理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有些安静的渡,“渡,你在丘枫港长大,有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传说?” “啊……”渡若有所思地伸出一根食指,“似乎确实听家里人讲过类似的故事, “有这样一个部落,其中的每个人都身怀绝技,这也让他们在大自然中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 “在与其他部落的交流中,他们发现了自己的不同之处,深信自己是被造物主所偏爱的宠儿,甚至认为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于是他们便朝天祭祀,不仅希望自己能够获得更强的力量,还期待神明能够带领他们去寻找那所谓的‘故乡’。 “为了寻找那个地方,他们跟着占卜得出的指示走遍了很多地方,但最后不仅没找到,自己的文明也逐渐消亡了。” “所以这个故事想要表达什么?”查理问道,“这又和这个壁画上的故事有什么联系吗?” “诶呀,这不是想到了顺便就讲了嘛。”渡挠了挠头,“而且说不定他们祭祀的画面就和这个相类似呢。” “力量……”扶幽看向那些羽毛,喃喃自语道,“你的意思是……壁画上的祭祀……是他们从神明那换取力量的过程?” “啥啥啥?我可没这意思啊。”渡慌忙摆手,“我只知道不要过度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什么家里人……唐晓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家伙藏着什么猫腻,就连讲这个故事也是别有用心。 “所以那边那个就是祭坛吧!我们去看看!”虎鲨说着就晃着手电走了过去,其余几人连忙跟上。 . 手电的灯光集中打在了祭坛之上,婷婷注视着围绕着祭坛的伙伴们,莫名就联想到壁画上那几位祭司的身影。 这个祭坛的样子与壁画上的大致相仿,直径大概和两个成年人并肩张开手臂的长度差不多,侧边的花纹不知被什么蹭得模糊不清。 “这祭坛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洛基对唐晓翼耳语道,“我好像还听见了类似水流的声音。” 唐晓翼没有回话,只是将灯光打在了祭坛的中央,然后看见了上面那些深深的纹路。 “这个祭坛看起来是可以打开的耶,”查理凑近俯身说道,“也不知道那个考古队有没有打开看过。” 婷婷却突然抓住了查理的手臂,把他向后扯了扯:“我好像听见里面有水流动的声音?” “地下河……?”扶幽疑惑道。 “不知道,但这声音越来越大了,”唐晓翼突然喝道,“都往后退开一些!” “这个祭坛……是不是在动!”虎鲨一边后退一边盯着这个祭坛,不由得惊叫一声。 没有人回应他,或许也是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六人一狼聚到了一起,他们警惕地盯着不断颤动的祭坛表面,仿若其中封印了一只恶鬼。 “嘭!” 祭坛的平台突然爆碎,碎石四溅让小伙伴们不得不抬起手臂护住了眼部。 与此同时,墙壁上有些地方又迸发出了强烈的光芒,刺得小伙伴们一时无法睁开眼睛。 仅待双眼稍微适应了一些,他们便强忍着不适朝祭坛的方向看去。 尽管眼睛仍未完全聚焦,他们还是看见了一股黑色的液体自祭坛中井喷而出。 在未知光源的映照下,它们的表面反射出淬火银丝般的惨白辉光,如有无数只不规则睁闭的无瞳之眼散布其上。 这个未知的怪物在空中化为了一只抽象的手掌形状,又不断扭曲变化着形体,似乎下一秒就会朝他们席卷而下。 第32章 怪物 “这是什么……” 查理仰着头看向这一漆黑的庞然大物,巨大的压迫感使他的双腿不断发颤,而其他几人的状况也不比他好多少。 “先别管那是什么东西了!”唐晓翼喊道,“撤退!” 说着,他一把拉住了身旁的查理和扶幽,洛基迅速衔住了婷婷的后衣领,一抛将她稳稳地甩到了背上。 恐惧使得他们的肾上腺素飙升,几人转身向来时的楼梯间跑去,刹那间虎鲨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了没有任何动作的渡。 来不及多想,虎鲨扯住了渡的手,焦急地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不……”然而渡只是轻声吐出了一个字,声音低到就连虎鲨都无法听清。 虎鲨也只是惊慌地发现,以自己的蛮力居然扯不动他这个新收的小弟。 尽管在几秒前才破壁而出,黑色的巨物却毫无僵直的状态,汩汩的流水声自其中发出,又仿若混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呓语。 怪异的呓语令查理等人头脑发昏脚步沉重,但此时,他们脑海中的想法唯有逃跑——尽全力去逃跑。 这未知的生物并没有给予他们过多反应的时间,鹰隼般直接从上方向着逃跑的查理等人俯冲而下,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洛基背上的婷婷扭头看向那迅速接近的黑色液体,心知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绝望而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若在此处静止,就连呼吸都为之停顿。 …… 料想之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婷婷试探性地睁开了双眼,视线中的画面定格在黑水之兽被拦腰截断的瞬间。 渡身旁的虎鲨呆滞地目睹了全程,此时望着他划过空中的手臂,震惊得嘴巴都难以合上。 被截断的黑色液体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向着下方的几人摔落。 然而,它却仿佛被某种力量阻隔一般,完全无法触及他们,只能静静地落在地上,随后又化为一缕缕无形的烟雾飘散。 唐晓翼和其他人一起愣怔地看着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理解范围的场面,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继续逃跑。 黑色液体剩下的部分吃痛般回缩到了祭坛,渡轻轻拍掉了虎鲨的手,无言地向前迈出一步。 在未知光源的照耀下,他们看见这怪异的生物缩在祭坛之中,黑色躯体上密集的细白冷光不断闪烁,如同一只又一只眼睛在无序颤动。 它威胁般朝着步步紧逼的渡挥舞着漫身的触手,宛如随时会做出反扑的困兽。 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依旧在负隅顽抗的家伙,像是伟大的君王在驱逐他的逆臣:“滚。” 只一刹那,黑水便仿佛丧失了支持它活动的所有生命力,化成了一滩真正的黑色液体,接着和先前一般安静地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没有去理会身后的几人,渡微微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从祭坛中取出了一个流光溢彩的水晶球。 方才的未知生物正是盘踞于其上,如同巨龙在誓死守卫它来之不易的财宝。 . “虎鲨!”唐晓翼在另一边唤道。 虎鲨站在渡的身旁,无措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后还是朝着查理等人的方向跑去。 唐晓翼和洛基略向前一步将所有人护在身后,洛基将身体重心压低,唇角微微掀起露出了后侧的犬齿。 “你究竟是谁?”唐晓翼紧盯着渡,沉声问道。 “我是一位来自丘枫港的人类,”渡托着水晶球歪了歪头,“不过估计也没人信吧? “渡……”查理扶着额头念着这个名字,方才的呓语声害的他的大脑现在还昏昏沉沉,“这个名字看来也是假的吧。” “很遗憾,查理你猜错了,这个名字确实是真的。” 听了渡的话语,查理困惑地皱起眉头。 “请不要露出那么难看的表情嘛,”渡摊开了手,“无论如何,我对你们完全没有恶意,你们这么对待我也是会让我受伤的。” 渡抬起腿似乎想要向前迈出一步,但最后还是默默放了下来。 “你跟着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这个珍宝?”见还能继续交流,唐晓翼便问出了这个他一直在意的问题。 “相比于‘获得’,我更倾向于‘回收’这个说法。” “这个遗迹……是不是与你刚才讲的故事有关?”感觉到渡似乎真的没有敌意,扶幽也大着胆子问道,“你是……那个部落的后裔吗……” “有关,但我并不是他们的后裔。”渡停留在原地,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那个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婷婷带着恐惧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如果方才没有渡的干预,她毫不怀疑所有人都无法从那未知生物的手中逃脱。 渡看向了手中的水晶球,里面有一根银白的羽毛在无垠的星海中缓缓沉浮。 “你们可以简单地将它们称呼为‘兽’,这是一群只受自己本能所支配的、没有灵魂的生灵。” “可是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呢?”查理对渡的行为感到不解,“就刚刚的情况来看,明明仅凭你自己就能够获得这个珍宝。” 查理稍微回忆了渡这一天的所作所为,发现那完全可以用“顺服”两字作为概括——即便是在现在。 虎鲨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小弟,完全无法想象在此之前他“老大老大”地叫得多么欢快。 “你这一整天,都只是在假装和我们玩过家家吗?”憋了好一会,虎鲨只能艰难地问道。 尽管现在渡对他们的态度依旧和原来一般温和,尽管他们现在所占据的是逃跑的绝佳位置,但看着那副怪异的面具,他们只能感受深深的讽刺感,还有一种如坠冰窟般的寒凉。 “不……”渡却是摇了摇头,“能够和你们如此自然地相处,这让我很开心。” “那些东西……它们的本能是什么?”唐晓翼只是顺着渡给予的情报继续问了下去。 渡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吞噬一切它们想要吞噬的东西。” 唐晓翼守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着。 如果渡说的一切属实,那么仅凭他们,确实难以从那未知生物的手下逃脱。 而同理,如果渡不允许,他们也无法轻易从渡手下逃脱。 “既然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我们也不会去争夺。”唐晓翼换上了一种商量似的语气,“那么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 “还没结束。” 渡抬头望向他们的方向,然而他们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目光并不在他们身上,而是穿透了他们的身躯,投向了背后那更为深邃黑暗的地方。 渡微微偏头,耳旁的一缕长发便突然被斩落。 “嗡”的一声响起,一支弩箭直直地插入到了渡身后的墙壁中。 渡毫无惊慌之意,只是抬手接下了飘落空中的发丝,将其在指尖轻柔地捻成粉末。 与此同时,洛基也扭头看向了后侧,喉中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声。 下一刻,查理等人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短暂失去了意识。 而当他们重新恢复清醒时,便发现自己已经位于渡的身后,而那位少年的面前是深渊般黑邃的楼梯间。 “好好躲在我身后。”渡只是如是说道。 第33章 激战 渡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身影自楼梯间冲出,直直撞向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渡舒展开右手的五指,下一瞬间,一柄棕黑色的木制长枪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渡左手将水晶球护在胸前,右手将长枪横着往前一伸,便有两道清脆的嗡鸣声几乎同时响起。 也是这时,唐晓翼一行人才看清了那道身影的全貌——那是一个将身形全然藏匿于黑色斗篷中的人类。 黑袍人露出的双手中紧握着两把刀锋延伸至肘部的臂刃,方才也正是它们与渡手中的枪体相撞。 尖锐刺耳的刮擦声响起,突袭失败的黑袍人在空中将臂刃往下一划,以肩为轴向上一转,一脚踹开枪杆并借势远离。 黑袍人半蹲着稳稳落地,受到冲击的渡则是晃都不晃一下,他手持木枪用力往旁侧一甩,似是凝重地看向对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可真有耐心啊……”渡沉声道,语气中再无先前所展现出的稚嫩。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自楼梯间传出,不多时,又有一位黑袍人自黑暗中出现,与最开始那位并肩而立。 “看来您是早就发现我们的存在了呢。”这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来源于一位成年男性,“可惜我的同伴手痒难耐渴望打架,不然我们方才便可以好好谈谈了。” “好一个见面礼。”渡冷哼一声。 “也不知这见面礼,您是否满意?”男性黑袍人浅浅鞠了一躬。 “还希望您能够慷慨地将那颗‘银羽之晶’赠与我们,这样我们就不必苛刻对待您与您的同伴们。”他甚至特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查理无声地咽下一口唾沫,明白了这位黑袍人的言外之意:渡有足够的实力从两人的围攻中脱身,但这个结论的前提是“单独”。 查理现在知道了,渡的目的只是为了回收这颗被称为“银羽之晶”的水晶球,但他不知道仅仅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他们有没有资格被渡评价为比那珍宝还要重要的同伴。 “‘银羽之晶’?”渡旋转着端详手中的水晶球,看着那枚银白的羽毛沉浮其中,“我怎么不知道这一次性用品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他突然转过身朝唐晓翼伸出手:“唐老大,藏银匕首借我一用。” 不仅知道我带着匕首,还知道那是藏银匕首……被突然叫到的唐晓翼眼神微凝。 这家伙知道的,或许只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尽管不知道渡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但那个曾经让他感到怪异无比的称呼,此时却为他带来了一种微妙莫名的安心感。 唐晓翼配合地取出了那把随身携带的武器,放在了渡拿着木枪的手心。 渡拿着匕首,在手上掂量两下后又还给不明所以的唐晓翼。 “等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们都不要乱动,然后你——一定要拿好匕首。”交还那把短匕时,渡轻声对唐晓翼说道。 “我知道了。”唐晓翼知道,现在并没有给他询问的时间。 渡点了点头,转身回答道:“空口无凭,我要如何相信你们说的话呢?” “我理解您的担心,但我们可以以我们尊主的名号做为担保。” “……”渡似乎是考虑了一下,“敢问你们尊主的名号是?” “请问您最终的选择是?”男人温声问道。 “作为一个贪心的家伙,我为什么不能选择全都要呢?”渡忽然轻笑一声。 “那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那道男声顿时冷了下来。 “咻——” 未曾发言过的黑袍人突然窜出,速度之快以至于只能让人看到一道黑色的残影。 俗话说柿子要挑软的捏,或许是在方才的试探中发现渡是一块铁板,这次黑袍人要攻击的目标也并不是渡。 她压低重心,企图以一个滑铲飞入渡的操作盲区,但渡又怎会让她如愿。 他将杆身斜插入地,一边挡住黑袍人前进的路线,一边用力压住了枪杆上部,准备利用杠杆的力量直接将黑袍人挑飞。 速度之快已经不足以让黑袍人改变方向,她于瞬息之间将一双臂刃护于身前,紧接着就被枪杆挑上空中。 然而,这样的阻拦并不足以削减黑袍人一往无前的攻势。 她以极为灵巧的身姿在空中转向,几缕黑色的秀发随之自帽兜中飘出,她踏上了渡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枪杆,一发力朝空中跃去。 渡心中明白她的意图,却无瑕顾及这边,因为另一位黑袍人此时也动了。 他开始沿着墙壁奔跑,虽说不及另一位,但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达到的速度。 破空之声响起,男性黑袍人在疾驰过程中朝着渡瞬发了不知多少支弩箭,每一支都角度刁钻地瞄准着人体的要害。 这时机不可谓不妙,恰好选在了渡刚应付完一轮攻势的空窗期,若是寻常人类遇到这种情况,想必只会在两者联手之下惨然落败。 然而渡只是冷哼一声,将长枪插入地面,那些尖锐的弩箭便被尽数缚于空中,并在下一瞬调转方向射回原主。 也也是在这一瞬间,来自空中的袭击终于降临。 渡没有去管仓皇逃窜的男性黑袍人,只是将长枪收于身侧,抬头望向那并非以他为目标的攻击。 . 这种超出规格的战斗给在场的所有人都带来了非同一般的压迫感,也让旁观的查理等人头脑一片空白,只能颤颤巍巍地期望着自己不会被卷入其中。 见渡已经被两位黑袍人的攻势整的自顾不暇,不知所措又无所依靠的唐晓翼只能和洛基一起护在四人的身前,静观局势变化。 他紧紧握住渡方才归还的匕首,期冀着这多少能派上点用场。 他们看见那身姿矫健的黑衣人猎鹰般从天而降,斗篷翻飞露出了里面同样是黑色的紧身衣,流畅的肌肉线条此时却只能给人一种致命的美感。 脑海中似乎有声音在不断呼喊着让他们快逃,死亡的阴云笼罩了他们空无一物的脑海,一切的事物在他们的眼前无限放慢。 但他们只能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冻结般冰冷停滞,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一般,甚至连稍微移动一下都无法做到。 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发声的能力——但即便突然想起,此时或许也只能发出一些喑哑不成声的音节。 那道致命的黑色身影就这么在他们的眼中缓慢放大,如同一部掉帧的恐怖电影。 第34章 逃离 这真是漫长的一瞬间,无数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查理等人眼前迅速掠过。 尽管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在他们眼前划过,但那位黑袍人并没有成功伤害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嘭——” 在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黑袍人似乎突然撞上了一道厚重的墙壁,清脆尖锐的嗡鸣声震耳欲聋,她的臂刃也被那无形的壁障所弹开。 “啊——!”婷婷的尖叫声这时才滞后地响起。 然而黑袍人并没有因此被弹飞,她攀在那看不见的壁垒上,手持臂刃全身肌肉绷紧,以一种无法想象的方式挽回了自己即将飞出的惯性。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似乎是为了验证什么,黑袍人一手稳住臂刃,一手再度对那无形的壁障发动攻击。 “哼!”但这次渡并没有再给她机会,那壁障也直接将她弹飞。 与此同时,渡将枪尖朝下划出一道分界线,将自己与男性黑袍人分隔开来,他借着惯性转身后又将枪抬起,直直指向那滞留空中的女性黑袍人。 渡利落地朝空中耍出一道华丽的枪花,随着几片褐灰色的羽状物飞射而出,对方的几个落点也被尽数封死。 女性黑袍人迅速在空中向后翻转身体,险而又险地利用臂刃护住自己的要害之处。 然而渡的暗器还是让她受到了些许伤害——紧身衣破裂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就连黑袍上也出现了几个裂口。 她堪堪落回了另一位黑袍人的身侧,胸膛剧烈起伏,看起来方才那几个回合对她的消耗不可谓不大。 渡将长枪收归身侧,看上去依旧游刃有余。 两位黑袍人守在唯一的出口处,将自己的身形全然匿于斗篷之下。 没有人说话,压抑的沉默笼罩着这个遗迹。 似有阴云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聚集,一切都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 直到进攻的黑衣人重重落地的声音响起,唐晓翼他们才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又重新开始奔流。 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使得他们肾上腺素飙升,心脏快速跳动又使得他们止不住地大喘气。 婷婷瘫在洛基的背上,身体依旧在止不住地颤抖。 地面上的其他几位男生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互相搀扶着对方,就连唐晓翼也把手搭在了他们的肩头作为支撑。 他们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要不受控制地跳出嗓子眼,后背也瞬间被冷汗浸湿,指尖冰凉或许与太平间的住客有得一拼。 这种濒死体验,他们不想再有第二次。 唐晓翼手握着那把相当于救命稻草的藏银匕首,一边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一边静静地观望接下来的发展。 . “你们并不是我的对手。”渡手持长枪,冷漠地注视着出口处的两人。 男性黑衣人拍了拍手,完全没有方才仓皇逃窜的窘迫,他以一种赞叹的语气说道:“该说不愧是……” 然而他的话才刚出口,就被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打断了。 “闭嘴。”渡冷声说道。 “神华有令,默从而行。”另一位黑袍人也终于以清冷的女声,说出了出场后的第一句话。 自己的话语被两边同时打断,男性黑衣人低下头,无奈而妥协地叹了口气。 片刻后,他又抬起头对渡说道:“您确实很强,但就凭现在的您,应该也没有办法护着他们安然离开这里吧。 “您也知道,这并不是您的主场,时间拖得越久就对您越不利。 “还希望您能慷慨解囊,将‘银羽之晶’割爱赠与我们。 “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承诺你们的安全,这对您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亏本的买卖吧。” 在男性黑袍人说话之时,渡只是微微歪着头,似乎是在权衡利弊,又似乎是在倾听着什么。 “不知您意下如何?”见渡没有反应,那道男声又殷勤地重复了一遍,好比在向客户推销产品的销售员。 直到他说完这句话,渡仿佛才回过神来,重新看向了他。 渡把蕴着奇异影像的“银羽之晶”在手中抛了抛,然后朝对面不带感情地呵呵一笑:“好啊。 “自己来拿。” 没等对面来得及反应,渡便把“银羽之晶”高高抛起,水晶球在遗迹白光的照耀下映射着璀璨绮丽的色彩,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女性黑袍人不假思索地朝着水晶球一跃而起,与此同时,渡手持长枪冲向了门口处的另一位男性黑袍人。 “跑!”在三人都无法抽身之际,唐晓翼突然爆发出这样一声怒喝。 事实证明,在几乎失去思考能力的情况下,人类往往能最快速地执行简单的命令。 在唐晓翼的呼喝声中,大脑一片空白的查理等人立即机械地迈开了双腿,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朝着门口冲去。 唐晓翼等人的行动自然在渡的预料之中,他配合地举起长枪,将这擅长远程攻击的对手往远离大门的一侧压制。 虽然他无法保证能够在带着他们的情况下全身而退,但对于短时间的战斗,渡尚且还是有着属于自己的自信。 “即便这样也不想把那样东西乖乖交给我们吗?”趁着用短刀弹开长枪的间隙,男人叹息一口气。 渡没有回答,那怪异冷冽的面具似乎已经无声表明了他的态度。 男人眼角余光看见女性黑袍人接下了水晶球稳稳落地,他想要侧身拉开自己与渡之间的距离,却被其一转长枪拦了下来。 接下“银羽之晶”后,女性黑袍人没有多言,她在一瞬间加速到非人的速度,冲向了渡与男人的间隙。 眼见女子从他与对方的间隙穿过,并顺手扯住了另一位黑袍人的衣领想要飞驰离去,渡下意识地侧身抬腿一踢。 柔软的腹部突然被踹中,女性黑袍人闷哼一声,却依旧紧紧地抓着同伴的衣领,两人一起向祭坛撞去。 渡沉默地注视着撞塌了祭坛的两人,将手中的长枪往两人的方向投出,下一刻便消失在了楼梯间的黑暗中。 长枪并没有穿透两人的身躯,只是插入了他们身旁的地面,便在男人的眼前化为了星星点点的泡影。 看见渡已经离开,而自己也获得了任务要求的秘宝,男人却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慌张地掀开了女性黑袍人的帽兜,看见了那秀丽但苍白的面容。 即便受到了那么巨大的冲击,她依旧不忘护住怀中的“银羽之晶”。 “走,我带你回去……”男人如此低声自语。 他深吸一口气将女孩拦腰抱起,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随着最后两人离去,遗迹也重新沉入了古老的黑暗之中。 似有孽物从中滋生而出,它们呢喃着模糊不清的呓语,蠕动着将所有微小的欲望聚集一处。 第35章 会合 查理一行人焦躁不安地在遗迹的门口等待着。 理智告诉唐晓翼,他们现在应该立即远离这个遗迹,但面对着这群孩子那不安而困惑的目光,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论最后从那角斗场中出来的是谁,他们都只能默然接受那样的结果,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左右结局的力量。 “渡究竟是什么人?”查理踢着脚下的石片。 没有人回答,而这也是所有人心头最大的疑惑。 他们在那超现实的战斗中颤抖不已;他们对渡超乎想象的实力感到畏惧,却也对他那原因不明的善意感到惶惑。 “唐晓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渡的身份是虚假的?” 婷婷已经从洛基的背上下来,她看向唐晓翼的眼眶微微发红,还没完全从方才的死亡惊吓中恢复过来。 唐晓翼直视着她的粉色双眸,无声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因为那原本会是一个考验,”唐晓翼的嘴角勾起了一道苍涩的弧度。 “但正如你们没能识破渡那虚假的身份,我也没能料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多难以理解的事情。” 婷婷沉默着没再发出质问,理智也告诉她这确实不能怪唐晓翼。 想来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埃克斯,在方才那短暂的时间内,他的世界观也很难不被彻底颠覆。 也是这时,他们看见渡两手空空地自那半塌的大门中冲了出来。 见到渡的瞬间,查理等人的惶惑便在瞬间被安心的喜悦所代替,就好像渡还是那个跟在他们身后叫着“老大老大”的小弟。 “渡!”查理惊喜地叫了一声,“你怎么样?” 看见他们一切安好,渡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跟我离开。”渡捂着面具,声音有些喑哑。 . 寂静的丛林之中。 渡在前面带路,查理等人得用尽全力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而这也让他们来不及向渡询问任何问题,只能将一切疑惑都暂时憋在心中。 “这……好像不是我们来时的路……”查理喘着气,迟疑地问道。 “我知道。”渡的回答言简意赅,以至于让其他几人都感到有些陌生。 “少了一个人。”他如此说道。 几人都有些疑惑,只有洛基动了动鼻子,似乎理解了渡在说什么。 “洛基也不用装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查理等人的瞳孔同时因震惊而放大。 尽管早有预料,唐晓翼还是感觉自己之前的一切遮掩都如跳梁小丑般拙劣无比。 洛基一摆尾巴将眸中的震惊敛回,尽可能不显拘束地说道:“是王永辉的气息。” 大脑中的齿轮艰涩地转动,片刻后他们才意识到“王永辉”是海叔的全名。 “海叔?他怎么也来了?他不是说下午有事吗?”婷婷疑惑道。 “所谓事情,可能就是看小孩吧。”这是唐晓翼给出的答案。 “有我这么一个不安定因素在,他不放心也是正常的。”渡依旧背对着几人。 “还挺有自知之明……”唐晓翼嘟囔一声。 “找到啦!” 空中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几人抬头便看见了一只色彩艳丽的鹦鹉,也是这片绿色迷宫中唯一的亮色。 “辉子辉子!他们在这边!”派洛特扑棱着翅膀叫嚷道。 查理等人停了下来,听到了远处不属于他们的穿行声,一会后又看见了海叔的身影从林中穿出。 海叔接下了派洛特,看着他们挠了挠头:“你们……也在找遗迹吗?” “我们已经探索完了。”婷婷将头撇向一旁。 探索完遗迹却毫无兴奋的神色,而且似乎并不是简单的没有尽兴…… 海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几人,只觉得他们安静如鸡毫无启航时的兴奋,面色惨白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一遭。 “既然探索完了,那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他并没有多问什么。 . 一行人沉默地走出了丛林。 午后的阳光依旧不懈地照耀着海岸,如此热烈恰好能够稍稍逼走他们心中的寒意。 也直到这时,查理等人才真正意识到了他们已经成功摆脱了死亡的阴影,顿时有种隔世般的恍惚茫然。 派洛特又蹲上了洛基的脑袋,轻轻地耳语道:“发生什么事了呀大狗?” “说来话长……”洛基低声道。 “那长话短说好不好?” “……不好……”洛基缓缓摇头。 仅凭三言两语又怎么说得完……洛基默默地回味着那种世界观破碎的滋味。 海叔望了望自己开来的另外一部游艇,然后转向唐晓翼:“要不要我开船送你们回去?” “好。”唐晓翼毫无推脱之意。 海叔有些诧异地微挑眉毛,灰黑色的眸中清晰地映着唐晓翼有些暗淡的琥珀色双眼。 如果只有查理四人这样,那么他或许还会配合唐晓翼稍微敲打一下他们:心灵如此脆弱,怎么能够成为合格的破谜者呢? 但即便是唐晓翼和洛基都如此安静,那个遗迹看来确实有问题。 也难怪他在外面兜兜转转那么久都没办法找到。 海叔又将视线投向了渡。 渡只是安静地站在几人身边,那怪异的面具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神秘的背后灵。 即便方才发生了不好的事,他们却依旧允许这个满是谜团的孩子跟着他们,这就挺耐人寻味的了…… 他垂下灰黑色的眼眸,同时也压下了心中的一切猜测:“上船吧。” . 唐晓翼盯着渡的后背,最后一个上了船。 “渡……?” 查理抬头想要将救生衣递给渡,却发现对方依旧站立于刚上船的位置,骄阳无情地炙烤着他的后背,戴着面具的整个半身笼罩于一片阴翳之中。 马达的轰鸣声骤然响起,这艘快艇终于载着他们驶离了这个噩梦般的海岛。 而伴随着“咚——”的一声,渡直接无力地跪倒在了船尾的地面上。 “?!” 在众人惊慌失措的目光中,渡的全身都在颤抖着,仿若突发恶疾。 他一手艰难地支撑着地面,另一手则死死地摁住了自己的面具,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你怎么了?”虎鲨惊叫一声,直接从座位上跳下,并伸手向渡摸去。 然而,就在虎鲨刚触摸到渡的身躯时,他便吓得缩回了手。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指尖,在那一瞬间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摸到的是一块万载的玄冰。 “不要……碰我……”渡的声音虚弱无比,甚至要比方才更加嘶哑。 第36章 余波 查理拿着原本想要递出的救生衣,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处。 “是中暑了吗……” 扶幽站在查理身旁,使劲回忆着应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听他的,先不要动他。”唐晓翼目光凝重,沉声说道。 王永辉从后视镜注意到了船尾的混乱景象,然后又望向了窗外一望无际的海面,只是默默加快了回程的速度。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婷婷蹲在了渡的身边,满怀担忧地问道。 “不用管我……”说出这句话似乎耗尽了渡的一切力气,而仅凭一只手也再无法支撑他的身体。 “扑通——” 渡整个人直接蜷缩在了船尾,炽烈的日光打在他的身上,却无法给他带来任何一丝温暖。 他只是无声地颤抖着,如寒风中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 “咔嚓——咔嚓——” 在渡的脸上,那张怪异的面具也在发生着不能为人所理解的反应,其上的裂痕突然出现又消失,像是一道又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无尽的白昼。 尽管渡双手都紧紧捂住了面具,但其他人仍然能够从他的指缝中窥见其中的些许变化。 洛基想要确认什么似的垂下头。 他细细地嗅了嗅渡,那双冰蓝色的狼眸微微睁大。 这种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鲜血的味道。 . 快艇依旧在海面上飞驰。 在这个过程中,渡却渐渐恢复了过来,他沉默地自地面爬起,又坐到了座位上。 洛基不动声色地又嗅了嗅,那血腥味随着渡的恢复而消失不见,又或许只是沉入了更深的地方。 “你怎么了?”查理担忧地望向渡。 而当查理看见那副面具又恢复得完好如初时,他的心中不由得涌现出一种复杂的情感。 他实在是好奇那被面具所遮盖的真实样貌,但那如果要以让渡陷入痛苦为代价,那么他宁可不去知道。查理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 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已经把这个神秘的少年当成他们真正的同伴了。 而那到底是始于渡愿意为了他们而与那两个黑袍人争斗之时,还是更早的时候……查理无从得知。 面对船尾所有人担心的目光,渡只是轻描淡写地摊开双手:“看吧,这就是使用力量的代价。” “所以你说的那个故事是有现实依据的?”婷婷分析道,“那个部落真的获得了神明的回应,从而被赐予了力量?” “或许吧,我不知道。”渡随意道。 “你知道……他们口中的‘尊主’……是谁吗?”扶幽问道,“那个女孩子……还提到了什么‘神话’之类的……” 渡似乎是思索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尽管明白渡还是对他们有所隐瞒,尽管心中还存着很多问题,但或许是因为一起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的缘故,见渡不愿意继续说,查理等人也没再追问下去。 在世界冒险协会当了这么多年破谜者,他们自然懂得适当控制自己好奇心的重要性。 “可是你还是……没能成功把‘银羽之晶’回收……”扶幽有些愧疚地看向了渡空着的双手。 “一大块二氧化硅罢了,没了就没了。”渡的语调轻快,“相比之下各位老大没事才是最好的!” 忆起了方才的战斗,虎鲨心虚地挠了挠头:“要不还是别叫我老大了,叫我虎鲨就行……” “叫我婷婷就行。”尧婷婷朝渡点点头。 “叫我查理就好!” “扶幽……” “那我就不客气啦!” 即便隔着面具,查理几人都能够感受到渡的脸上因喜悦而绽开的笑容。 “你受伤了?”洛基突然问道,这也使得刚活跃起的气氛再度低沉下来。 “即便我说没有,你们也不会信的吧?”作为当事人,渡似乎根本没把那当一回事。 “那要不要上点药?”尽管如此,查理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只要是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地方你就尽管说。” “安啦安啦,我恢复得很快的!”渡单手叉腰,得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有了前车之鉴,婷婷这次可不会再轻易相信渡的鬼话了:“你要怎么证明?” “我现在能跑能跳,婷大人你还想要我怎么证明?” “还叫婷大人呢……”婷婷叹息一声。 “一定是和我们一样被婷大人的气势征服了!”虎鲨笑道,成功被渡转移了话题。 一直沉默着的唐晓翼扭头朝船首眺望,看见了越来越近的海岸线,又从后视镜中看见了专注开船的王永辉。 “有什么想法吗?”洛基低声问道。 唐晓翼回过头,视线从船顶的派洛特身上扫过。 他又将视线投向谈笑中的五人,十指交叉放于鼻子下方,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平静。 “不太像演的。”唐晓翼给出了自己的推断。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满心疑虑,并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向渡询问一些问题。 那群小孩扯不下这个面子,可不代表他扯不下。 . 视角回到不久前的遗迹之中。 [喂喂,听得到吗?] 一道有些青涩的少年音突然在唐晓翼的脑海中响起,他的身体不由得僵硬了一瞬。 是那家伙的声音……唐晓翼下意识看向了渡,却发现他依旧背对着他们,还在与对面的两人对峙。 [真是的,别看我啊……]那道声音有些无奈,也算是侧面印证了他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你又想要干什么?唐晓翼有些惊疑不定,尝试着在心中如此问道。 然而这种传音似乎只是单向的,渡并不能听到唐晓翼的心声,这不禁令他感到庆幸无比。 [过一会,我会利用他们口中的“银羽之晶”将他们从出口引开。 [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带着其他所有人冲出去,不要回头,跑的越远越好。 [听懂了吗?] 听懂了。唐晓翼下意识地在心中回应道。 [算了,我也不相信你这家伙会听不懂。] 渡似乎真的听不到他的心声,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打趣一位老友。 最后的碎碎念结束,唐晓翼的脑海便再度归于沉寂。 “不知您意下如何?”几秒后,唐晓翼便听见男性黑袍人如此问道。 “好啊,自己来拿。” 随着渡将“银羽之晶”高高抛起,望着它流星般划过遗迹的上方,唐晓翼便意识到他们的机会来了。 他一定要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就像落水之人一定会将手伸向那有可能救命的稻草。 “跑!”下一个瞬间,他便听见自己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遗迹。 . 而最后的事实是,除了受到源自死亡的惊吓,他们就这样毫发无伤地逃出来了,简单得唐晓翼自己都感到不真实。 渡……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唐晓翼在心中低声自语。 不出预料地,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第37章 迎着阳光盛大逃亡(上) 灿烂的阳光下,一艘小小的摩托艇在广阔无际的海面上飞驰。 “呼呼——” 凌冽的海风宛如女巫尖锐的嚎叫,它们刺痛人类的耳膜,又从驾驶员的耳边呼啸着划过。 摩托艇的油门已经被男人扣到了尽头,可他还是不死心地想要继续加速。 披于身上的黑袍已经全然被海水浸湿,紧贴身体的感觉冰凉而不自在,但男人对此浑然不觉。 他只是不时地焦急回望,眼神之中满是惊恐。 男人已经不记得上次经历这样的追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时间已经久到让他几乎以为那是上辈子的经历。 在他的身后,一排排黑色的浪花违背常理地汹涌而至,前浪将歇,后浪便又急不可耐地踩踏而上,然后又被更后方的浪花覆盖。 然而它们的移动完全无法给人带来以视觉上的享受,与其说这是浪花,不如说它们更像是大海上泛滥的黑色油脂。 真是令人无法想象,如此蔚蓝的大海是如何孕育出这样令人厌恶的黑色物质的。 它们的移动姿态诡异而不可捉摸,滞涩的同时又惊人地迅速,其中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神秘。 似乎有无数的生灵在其中窃窃私语,那些细微的呓语明明毫无意义,却意外地令人心烦意躁,甚至能够盖过摩托艇马达全力发动的噪音。 它们石油般的表面泛着惨白色的冷光,吸入了一切打在上面的阳光,又将摩托艇背后的天空和海洋映得阴暗昏沉、一片死意。 它们甚至无法与海水混溶,在海面上勾勒出了一道蔚蓝与纯黑的分界线。 前方的天空蓝得可怕,海洋碧波晶莹剔透地翻涌着,这在男人的眼中是那么违和的一种美好。 自天空俯瞰,既像是这艘小小的摩托艇在引领着这道分界线前进,又像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蝠鲼在海面上悠然游过。 . 摩托艇的后侧驮着一位娇小的身影。 此刻那道身影蜷缩着,怀中仿佛抱着即便付出性命也要护住的珍宝。 “喂——你还醒着吧!”开着摩托艇的男人拧着眉头大声吼道。 “嗯。” 有声音闷闷地从摩托艇后侧的黑袍中发出,这也使得男人能够稍微松口气。 尽管黑袍已经被海水浸湿,但他身后的少女并没有选择将其脱下,而是裹得更紧。 她似乎并不愿将自身暴露在外,宁可让海水带着冷意沁透她的四肢百骸,宁可让充斥盐分的液体浸润那浑身的伤口。 男人伸着脖子满心期冀地朝前看去,却依旧没能在海平面的尽头看到陆地;他又回望身后那穷追不舍的黑色浪潮,无声咽下一口唾沫。 “我说!要不我们还是把这件东西还给它们吧!”男人大着胆子,终于将自己考虑了很久的一个想法喊了出来。 无论怎么说,任务失败总比丢掉性命要好。 然而他身后的少女只是重重地摇了摇头,力度之大甚至能够让他感受得到。 “神华有令,物珍速归。” 她抱着那颗圆圆的水晶球,又将自己的身体往里缩了缩,再无先前的中气,如同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嘶……”男人眼光斜瞄向后侧,一个新的想法在他心头蔓延着疯长。 求生的本能与未知的呓语迫使男人的恐惧带着难以言喻的癫狂,以至于让他萌生出了将身后的人连同那样物品一并抛下逃命的冲动。 温凉的海水越过摩托艇打湿了他的头发,稍稍冷却了他发热的头脑,理智的回归让他为自己方才冒出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背负着那样一件诡异的事物,这对他们而言注定是一场几乎没有获胜可能的赛跑比赛。 但若他为了逃命而将身后的事物一并丢弃,那么他即便成功逃离也是虽生犹死——甚至生不如死。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的!”男人焦急地大喊着,已经分不清划过耳畔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后座上的少女抬起头,第一次直视这丑恶不堪的黑色物质,帽檐下的清澈双眸甚至还带着初醒般的迷茫。 风声、浪涛声、无尽的呓语……这些声音混杂地掠过她的耳畔,却无法对少女的心灵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 下一秒,她怀捧着那所谓的“银羽之晶”,直接从飞速行驶的摩托艇上站立而起。 伤口尚未来得及愈合,鲜血混着海水流淌而下,但即便是浸透了液体的沉重黑袍也没能动摇少女的重心。 洁净明亮的阳光打在了她的身上,将这个身着黑色的渺小人类衬得像是个能够掌握一切的残酷天使。 摩托艇的摇动让男人意识到后座上的少女站了起来,但他却毫无减速的意思。 “可别掉下去啊。”他紧盯着前方轻声说道。 第38章 迎着阳光盛大逃亡(下) “神华有恩,可阻虚妄。三界之外,驱汝之形。” 空灵而清冷的声音在无垠的大海上突然响起,仿若神明在对忤逆之物下达放逐的谕言。 此时此刻,不断前进的兽则似乎遇到一道无形的壁垒,它们一往无前的冲劲也随之被压制下来。 但它们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不知所谓地冲击着面前的壁障,黑色的液体残留其上勾勒出了一道完美的圆弧。 也就在下一秒,它们便被一股无可阻挡的推力带着向后退去,贴合其上的黑色液体开始消散,甚至发出了哀怮般的尖啸。 但作为后浪的存在却依旧不知恐惧为何物,它们再次嚎叫着扑打上来,即便重蹈前者的覆辙也在所不辞。 “好!就这样再撑一会!”即便心知这样根本无法支撑多久,男人还是大声地为少女加油打气。 男人也没有松懈手头对摩托艇的操控,飞溅的海水使得他的双眼疼痛酸涩,看向仪表盘的双眼目眦欲裂。 希望油还够用……他如此想道,期冀着绝望不是来源于他们本身。 . 不出男人所料,少女仅支撑了一会便无力地瘫坐回了原位,甚至比之前还要虚弱。 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叹息,回头目测少女努力拉开的距离,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得到了一些慰藉。 他又看向前方,的海岸线的轮廓在阳光照耀下已经隐约可见,逃出生天对他们而言或许不再是个奢望。 黑水之兽不顾那些已经湮灭的同类,无知无畏地为终于又能够继续前进而发出怪异的雀跃之声。 即便海岸线已不再遥不可及,但在少女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情况下,如果他继续无所作为,那么他们依旧会迎来失败的终局。 男人咬了咬牙,似乎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抉择,然后他毅然决然地张开了口。 随着他的声带振动,一道深沉而悠远的低音自他喉中传出,这道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庄严和神秘感,仿佛能够穿越海平面在深海悠然回响。 海风夹带着咸涩的海水落在了男人的舌头上,可他仿若浑然不觉,眼神中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 “嘭!”海面上骤然爆发出了一声巨响,如同天地间骤然有雷霆轰鸣。 男人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一道巨大的身影自渺小的摩托艇与黑浪之间跃起。 那是一头巨鲸。 它带出一道壮阔的水帘正滞于半空,庞大的身躯上不规则地分布着一片又一片的藤壶,极长的前翅在身躯的两侧平滑地伸展开来。 这一切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只长着鸟类翅膀的奇怪鱼类,但它有一个更为专业响亮的名字——座头鲸。 又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座头鲸落回海中,掀起的巨浪拍打着追逃的双方互相远离,接着又化作海面上的一场暴雨。 温暖的海水混着阳光扑打在两人身上,男人往旁侧吐出了一大口混着唾沫的海水,他尽全力控制着摩托艇,险而又险地逃过了被海浪掀翻的结局。 他又望向了身后,巨鲸的帮助让他们又与那黑色的浪潮拉开了一大段距离,男人的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了麻木的喜色。 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声音在海水与空气中传播着,谈不上多悦耳的声音却仿佛能够跨越时间与空间,给人带来一种心灵上的震撼。 座头鲸再度跃起,而后又回归大海的怀抱。 溅起的海水子弹般射入海面,仿若是催动着它继续表演的狂放鼓点,伴随而生的巨浪又推得双方之间距离愈发遥远。 但巨鲸似乎依旧没有满足,它在短暂的修整之后高唱着鲸歌再次跃起,如同战场上无畏冲锋的勇士,誓要将自己的主公护送至安全之地。 死里逃生的男人泫然欲泣。明明他一直都身处于灿烂的阳光之下,但他只有在此刻才真正感受到了那温暖的触感。 这只是他垂死求生之时的一个尝试,而那震撼人心的鲸歌甚至能够盖过不详的私语。 远去的男人发出了不属于人类的高昂和声,虚弱的少女也摩挲着怀中光滑的物件,低低地哼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 面对不同物种的感激之情,座头鲸浮出水面以悠长的声呐作为回应。 灿烂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们身上,抚慰般地将他们身上的寒凉渐渐带走。 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海岸,回望已然遥远的阴云,男人第一次感觉自己活得是如此真实。 摩托艇终于靠岸,但男人知道现在还没到他完全松懈的时候。 他戴上了已经被海水浸透的帽兜,下船后回身抱起蜷缩着的少女,将这两具沉重的躯壳拖上海岸。 海水如瀑般落在沙上,原本作为旅游景点的海滩此时却空无一人,唯余一阵富有韵律的低鸣在此处徘徊。 男人无力地抬头看去,看见一架迷彩涂装的直升机稳稳地悬于空中,门口抛出的悬梯长长地垂落至地面。 悬梯旁站着另一名男性,他的面相儒雅随和,温和的目光透过镜片看着好不容易归来的两人,即便是略有些长的胡须也掩不住他那满足的微笑。 滚烫的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它们满溢而出,自脸颊向脖颈流淌而下。 不绝的液体滴落在地面上,分不清到底是血液、海水还是泪水。 男人木然地意识到,直到此时此刻,他们的任务才算是完成了。 第39章 归船休整 在相对轻松愉悦的氛围之中,一行人顺利地回到了莱勒港。 再次踏上这片柔软的沙滩,查理等人终于感到了如释重负的轻松,那段与死亡相伴的经历似乎也未曾发生过一般。 唐晓翼取出手机往屏幕看了一眼,然后对海叔说道:“时间还早,那我先带这群小孩回船上休息了。” “小孩小孩又是小孩……”查理虚着眼睛,满怀怨气。 “等什么时候我觉得你们真的长大了再说吧。”唐晓翼瞥了他一眼。 “我觉得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查理叉腰反驳。 “查理小朋友,你看你又没好好听我在说什么,这样考试可是会‘不小心’丢掉很多分的啊。”唐晓翼满不在乎地念道,“我要我觉得,不是你觉得。” 查理气鼓鼓地偏过头去,不想再和唐晓翼讨论这件事。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渡小声地和婷婷说着悄悄话。 “你可以这么理解……”婷婷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查理,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过唐晓翼你就真正长大了!”虎鲨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热情地煽风点火。 扶幽无奈地陪着笑。 “是的,要同时打过我和洛基才行。”唐晓翼从容地抱胸点头道。 “……”那看来查理是没有长大的机会了…… 见这群人的小剧场终于结束,海叔宽慰地伸手揉了揉查理的脑袋。 “成长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们的路还很长。查理就先从不再因为晓翼的胡说八道而生气开始练习吧。” “我才没有生气啦!”查理瞬间变脸,迎着海叔灿烂一笑。 “说什么呢老王。”唐晓翼有些不满。 “你试试再说一遍?” “别这么生分嘛海叔。”唐晓翼若无其事地笑道。 无事老王,有事海叔是吧……旁观的几人皆是有些无语。 海叔将手从查理头发上收回,硬生生把这个歪到天际的话题拐了回来:“你刚刚说要带着他们回去休整是吧。” “是这么一回事。”唐晓翼的神色也稍微正经了一些。 “那你们今晚打算在哪解决晚餐?”海叔问道。 “听你安排咯。” 海叔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思索了一下:“我家的空间不够大,这点地方用来招待你们也未免太过寒碜。 “这样吧,方便起见,你们在露西里号上吃完晚餐,今晚七点半也就大概是落日的时候,我们直接在海边的那个小房子会合,怎么样?” “好啊!”忆起船上的美味食物,虎鲨直接举起双手赞同。 唐晓翼勾了勾嘴角,倒是没有去不识好歹地揭穿王永辉的私心。 作为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他其实并不希望他们知道世界冒险协会的存在,更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与世界冒险协会的人有所接触。 更何况现在这里还多了个浑身秘密的渡。 作为一个退役破谜者,想要让家人好好地待在一个安全的区域内。唐晓翼到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想法。 “那海叔和派洛特回见!”查理兴致盎然地说道。 “待会见!”派洛特挥翅向一行人告别。 . 返回露西里号的途中,婷婷向大家询问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那自然是午休啊,啊……”正说着,虎鲨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确实有些累了,”婷婷点点头,“也不知道海叔晚上还会给我们安排什么活动,大家都好好休息吧。” “是这么一个道理,但你们是不是少考虑了一件事?”唐晓翼两手一摊。 几人顺着唐晓翼的视线望去,看见了站在一旁似乎有些多余的渡。 “嗨~”他落落大方地朝着几人招了招手,“我是不是应该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是来自丘枫港的渡,目标是……” “打住,”知道渡又在胡言乱语,查理无奈扶额,“对啊,倒是忘了你还没有房间。” “可是……”扶幽点着数,“包括洛基……这里有七个人……是单数……” 几人的目光聚光灯般打在了渡的身上,盯得他有些不自在。 “难道……这么大的游轮就没有单人间吗?”渡弱弱地问道。 “有是有,但最起码应该两人一间吧,也好互相照应……”婷婷有些为难地说道。 “三人间?”查理试探性地提出建议。 “很遗憾,这艘船上并没有三人间,否则之前服务员就会提出类似的建议了。”唐晓翼摇头道,“没想到查理小朋友年纪小小,记忆力却不太行啊。” “……”查理深吸一口气,好歹是压下了和唐晓翼抬杠的冲动。 见查理没有发作,唐晓翼倒也没有太过失望,他又拍了拍渡的肩膀,活像一只找到了新玩具的大狐狸。 “那么你今晚就委屈一下,和我们挤一间房吧。”唐晓翼笑眯眯地说道,“看来我们仨之间有一个人要打地铺了呢,不过我会贴心地托船员把床褥送过来的。” 一切的前戏,都不过是为了最后这一句话。 即便已经稍稍放下戒心,他依旧要把渡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好好看着。 见唐晓翼已经率先做出了安排,虎鲨便没再热情地提议渡可以过来他们这边。 “你怎么忍心让一个孩子去打地铺的啊!”查理吐槽道。 “他不打你打?”唐晓翼耸了耸肩,“反正那个打地铺的人不会是我。” 可恶的唐机翼……查理在柔软的床铺和成熟的前辈形象间游移不定。 不等查理做出决定,渡便乖巧地回应道:“那我还是打地铺吧,毕竟要讲究先来后到的嘛。” “查理你学着点,你这年纪还没别人懂事呢。”婷婷轻笑一声。 “呜……就连婷大人也叛变了……”查理假哭道。 “惺惺作态!”虎鲨甚至用上了一个文邹邹的词汇。 谈笑之间,几人已经走上了舷梯,重新登上了露西里号的甲板。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行进,一行人顺利回到了休息区,又在客房门口处的走廊准备分别。 “唐晓翼,既然成了暂时的舍友,你们也该学着好好相处了,别总欺负渡。”临进门前,婷婷对唐晓翼说道。 “我之前对他的态度不一直很好吗?”唐晓翼诧异地看向婷婷。 净睁着眼睛说瞎话……婷婷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走进了她与洛基的房间。 第40章 渐升的友谊 唐晓翼确实实现了他的诺言。 查理等人回到客房没多久,便有服务生敲响了他们的房间,为需要打地铺的渡送来了床垫等物品。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查理问道。 此时他正和渡坐在床上,两手空空地看着工作中的服务生。 “不用了,两位小客人耐心等待一会就好。”服务生抬起头,朝两人露出了一个职业性的微笑。 “麻烦您了。”渡说道。 “不用客气,能够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也不知道唐晓翼那家伙又跑哪里去了……”查理双手往上一伸,然后直挺挺地躺倒在了床上。 渡也依葫芦画瓢地躺了下去:“他不是你们的前辈嘛,有什么事要去处理应该也挺正常的吧。” “就他那样,可一点都不像是前辈……”查理翻了个身,无声鼓起了双颊。 “可是他确实尽到了前辈应有的责任。”渡仰躺着偏头看向查理。 “算了,还是先别提那家伙了。”查理撇了撇嘴,问出了另一个问题,“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洛基能够说话的啊?” “可能因为洛基的很多小动作都很人性化吧,”渡朝天花板张开五指,“而且在我看来,小动物能够说话并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这样吗……”联想到渡所展现出的那些神奇的能力,查理倒真没感觉太意外。 他有些担心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放心吧,我都说过我没事了。” 见渡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查理便也不再多提。 “那我还真是好奇,你平时都居住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他歪头看向渡。 “这是个秘密哦。”渡比了个“嘘”的手势。 查理无奈地摇摇头,他又看向了渡脸上的那副面具,感觉这似乎不再像刚开始那般诡异瘆人。 “既然你不是丘枫港的居民,那你到时还要和我们一起返航吗?” “那是自然,从哪来的就回哪去嘛。” “那我们还要继续相处差不多一天的时光呢。”查理稍微算了算,“希望你和我们在一起能有一段愉快的经历!” “我想一定会的!”渡的话语中带着笑意。 “两位小客人,床铺已经铺设好了,请你们看看还缺点什么吗?”服务生自地面站起,朝两人微笑道。 “好的,那谢谢你了。”查理鲤鱼打挺般坐起。 “很高兴能为两位小客人提供服务,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还请你们随时吩咐。” 服务生最后浅浅鞠了一躬,慢步走出客房并为他们轻轻带上了门。 . “还不错欸!” 服务生刚走,查理便迫不及待地蹦下床来查看地铺的情况。 “感觉和在床上的感觉差不多呢!”渡摸着床铺称赞道。 “除了要担心在半夜被某个坏家伙踩到之外……”一提起唐晓翼,查理身旁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他应该还不至于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吧……”渡讪笑着。 “谁知道他。”查理哼了一声。 “既然你的地铺铺好了,那我就去午休啦!”查理又对渡说道。 “那午安?” “午安!”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渡躺在地上,感觉有人开了门,踏着轻巧的脚步前往了查理的床铺。 停留片刻后,那人又来到了他的身旁,然后无声地蹲下。 盯了一会后,唐晓翼选择把手伸向那张怪异的面具。 “你干什么!”渡炸毛般坐起,不过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音量。 “……”唐晓翼虚着眼睛,“果然没睡。” 渡迅速扭头朝查理的床铺看了一眼,见那边没有动静后又盯向唐晓翼。 感受到了渡那有些不善的目光,唐晓翼却依然泰然自若。 他指了指客房的门口,低声道:“出去谈谈?” 虽然渡没有回应,但当看见他撇开身上的被子时,唐晓翼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客房。 但毋需担心,查理依旧安眠于柔软的床榻之上,完全没有要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而醒来的意思。 . 渡跟着唐晓翼又来到了中央大厅,洛基居然也在这里等着他们。 “说吧,你想谈什么?”渡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唐老大~” 唐晓翼翘着二郎腿,摸着蹲坐身侧的洛基,倒是暂时没在气势上输给对方。 一人一狼静静地审视着这位神秘的少年,揣测着那张面具下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渡还被“结结实实”地反绑在一张可怜的小椅子上,像案板上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 但现在想来,或许那只是一位以猎物身份出现的猎手罢了。 此时此刻,渡甚至已经能够平等地与他们交流,并且掌握着将整张桌子都给掀翻的权力。 也许过了很久,或许也只是过了一会,唐晓翼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能诚实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吗?这关系到我们接下来的谈话能否顺利进行。” 渡学着唐晓翼,也翘起了二郎腿:“我没有欺骗你们的必要。” 是不屑于去撒谎,还是……唐晓翼若有所思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是鬼影迷踪的人?” “不是。” 回答得这么果断,看来是对那个组织有所了解。唐晓翼无声颔首。 “那你知道浮空城吗?” 渡沉默了一会:“知道。” 唐晓翼对这个答案的真实性毫不存疑,接着问道:“你是破谜者吗?” “你猜?” 或许是对这样的问答游戏有些厌了,渡向唐晓翼伸出了三根手指。 “没有规则的娱乐活动可称不上是一个完整的游戏啊, “这样吧,我再允许你问三个问题,然后接下来,你必须要认真而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然后我们就乖乖回去午休,如何?” 虽然感觉对方此时有点像一个在与不愿意入睡的孩子谈条件的幼师,但他们此时确实没办法不听从渡的安排…… 唐晓翼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认真地思考着接下来应该询问的问题。 第41章 三个问题 “我需要最后一个问题。”洛基突然对唐晓翼说道。 “啊,”思绪被打断,唐晓翼也没什么意见,“没问题。” 说完这句话后洛基便又归于默然,如同一尊威严的雪白狼雕。 要是问关于他自己的事情,那么渡一定不会好好回答,包括那神奇的传音能力…… 唐晓翼思虑再三,最终决定从那两位黑袍人的话语中另寻突破口。 “遗迹中的男人提到了‘主场’,也就是说你们还有势力范围的划分?”他回忆着几人间那隐晦的谈话。 “……可以这么说吧。”渡轻轻点头。 “男人提到了‘尊主’,女人提到了‘神话’,我判断那应该是他们所侍奉的同一件事物,还应该与那个遗迹文明有关。” 渡静静地倾听着唐晓翼的推测,没有在动作或言语上表现出任何倾向。 那么他们是那个文明的后裔吗?你对他们的‘尊主’‘神话’又了解多少? 唐晓翼沉默了,他的双眼在思索中不断扫视着地面,同时也在这两个问题之间徘徊不定。 去问第一个问题似乎只能得到一个简单的回答,还不如让我自己猜……唐晓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你对他们口中的‘尊主’,也就是‘神话’,有什么了解吗?” “其实我也是这段时间才知道还有那样的信仰,”渡轻描淡写道,“虽然有所猜测,但我并不知晓他们的目的。” “行。”唐晓翼没有提出异议。 “我知道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你满意,所以我决定附赠另一个信息作为补偿。” “你有这么好心?” “我给你的印象有这么差吗……”渡有些无语,“不要就算了。” “这么稀罕的补偿,我哪里有不要的理由呢?”唐晓翼展开了一个阳光的笑容,“那我就不客气啦!” “被称为‘银羽之晶’的水晶球,曾经是那个文明用来占卜的物件, “按照惯例,它在使用后就会立即碎裂,但那个遗迹却留存了如此完整的一颗。 “这件事情有些蹊跷,那个聚落当时似乎根本没来得及使用它。” 或许是为了改善自己在唐晓翼心中的形象,渡这次的补充显得格外耐心。 “难怪你曾经说那是一件一次性用品。”洛基回忆道。 “‘银羽之晶’,羽毛,水晶球的作用是占卜……”唐晓翼突然出神地喃喃自语,“这是用来占卜某个地方的位置的, “那个文明所信奉的是一位鸟类神明! “难怪那个遗迹到处都存在着羽毛的元素,但他们却并没有画出那位神明的形体,是因为在避讳着什么吗…… “唯一例外的是一个从云层裂缝伸出的巨爪,但相比于鸟类,那更像龙的爪子,也与避讳神明形体的猜测相违背……” 面对着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谜题,唐晓翼感觉自己的大脑莫名有些缺氧。 渡安静地倾听着唐晓翼的猜测,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要去否定的意思。 . 两个问题已经问完,接下来轮到洛基向渡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洛基站起身,来到了渡的面前,与面具上眼睛的位置对视,感受到了他那平静的目光自面具后透出。 洛基又绕着渡所在的沙发走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唐晓翼的身边。 “果然又和刚开始一样了呢……”洛基低声道。 “你的问题是?”渡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偏头问道。 “记得我们刚开始见面的时候,我并没有能够从你身上嗅到任何味道,但我现在并不打算向你询问那是如何做到的。”洛基缓缓开始了他的叙述。 “在遗迹中,我能够嗅到另外那两人的气味,这与你明显不同; “而在你与那他们战斗之后,我却从你的身上嗅出了另一种味道,那是鲜血的气息。” 即便再次听闻这件事,唐晓翼的脸上的表情还是出现了些许变化,而这个问题由洛基亲口问出也是再合适不过。 “也因此,我选择相信你那个与‘代价’相关的借口,也认为你和那两个人并不是一丘之貉。” 洛基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你所说的‘代价’究竟来自于什么。” 说出这最后一句话后,洛基无声咽下了一口唾沫,渡游戏般莫测的态度也在无形之中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渡这次并没有快速简单地糊弄过去,他稍稍低下头,似乎是在思索着应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这件事。 当然,也可能是在想怎么才能更好地糊弄过去——但结合渡之前的承诺,这种可能性反而很低。 “你们也看到了,这是一种超乎想象的力量。”渡将目光从洛基转移到唐晓翼身上。 唐晓翼点了点头,默默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这种力量似乎会被排斥,”渡顿了顿又说到,“我也不是很确定,这或许是这个世界的一种保护机制,但是为什么……” 这句话还没说完,渡又陷入了沉默,似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唐晓翼与洛基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唐晓翼莫名在意渡的这一说法。 他又想到了渡在那个奇怪的故事中所提到的“故乡”,不知道这与那是否相关。 而渡曾经说过,自己并不是那个文明的后裔,他也并没有在这个地方骗人的必要。 . 一道闪电骤然在唐晓翼脑海里轰鸣划过,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渡与那两人间有着显着的区别,这个已经由洛基证实过了。 如果那两位真的是那个文明的后裔的话,那么这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即便是在现在,他们依旧在找寻着那虚无缥缈的“故乡”。 唐晓翼想到了男人未曾说完的一句话:“不愧是……” 这也表明,他们似乎对渡的身份有所了解。 那么也就是说,渡即便不是那个文明的后裔,也很可能是那个地方的来客。 那个文明,或许就是一直在向这样的存在乞求着那样的力量,但为何现在双方却像站在了对立面一样? 唐晓翼百思不得其解。 他低头看向洛基,两者的眸中皆是有着相似的疑惑。 . 或许是思索结束,渡抬起头看向了唐晓翼和洛基:“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现在是不是应该轮到我问问题了?” “问吧。”唐晓翼点头道,同时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去迎接渡的万般刁难。 “你们——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渡的声音有些缥缈。 唐晓翼意外地挑了挑眉,不是很能理解渡的这个问题。 “你的‘满意’具体指向什么方面?”洛基问道。 “你们怎么想就怎么说吧。”渡耸了耸肩,似乎对他们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并不在乎。 “反正我是挺满意的,”唐晓翼在下巴上比了个八字,似乎是有些得意,“其实我早该上路了,但上天似乎都觉得我实在是帅得命不该绝。 “有一天赚一天,该怎么过就这么过咯。” 渡轻轻颔首,看向了洛基。 “我并不理解你口中的‘满意’究竟指向如何的程度,”洛基沉声道,“但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我觉得也不赖就对了。” 听完了洛基的话,渡又点了点头,而后自沙发上站起。 “午休午休!”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倒真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般。 第42章 寻找海叔 午休结束,一行人在船上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便如约动身前往去与海叔会合。 正值落日时分,金色的夕阳开始缓缓沉入遥远的海平面,又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彩色。 清凉的海风吹散了白日的闷热,轻轻地拂动着海面上起伏的金色波纹,有海鸟鸣啼着振翅高飞,又在最后的光亮中盘旋着落回不知何处的巢穴。 海浪轻柔地拍打着余晖中的沙岸,三三两两的居民在其上赤足漫步,细腻的沙粒中还残留着太阳余下的温度。 查理等人一边走着聊天,一边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很快就到了那间海边的小平房。 海叔说的没错,一到晚上,确实有很多人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间小平房附近乘凉。 这些人中不仅有城镇上的居民,还有码头上的工作人员,他们悠闲地扇着风聊着天,有的甚至备好了冰好的啤酒,时不时小酌一口怡情。 尽管查理这些生面孔的到来并没有打破这份和谐,但他们的出现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主要是因为洛基,这匹比成年人还要高大的白色狼王。 “你是……洛基?”有位老伯伯认出了洛基。 洛基朝他微微低下脑袋作为回应。 老伯伯走上前来,欣慰地摸了摸洛基的白毛:“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么壮实,晓翼那家伙确实没有亏待你。” “我就说唐晓翼回来了嘛,你们都不信。”有青年在与他的朋友们聊天。 “只有洛基,你说的唐晓翼可人都没见一个。”他的朋友笑着反驳道。 听见他们提到某人,查理几人不自觉地往洛基的背上看去。 也就是这时,洛基背上的毛发动了一下,这时人们才发现它的背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位青年轻盈跃下,缀满羽毛的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利落的弧线。 突然落地的唐晓翼将老人吓了一跳,唐晓翼扶住了他,脸上扬起一个从容的微笑:“李伯,好久不见。” “你这孩子……”李伯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来一局?”不远处的青年们朝唐晓翼举起了手中的扑克牌。 “不了,”唐晓翼摆手拒绝道,又看向李伯,“我们来找老王。” 青年本就没太指望唐晓翼会接受他们的邀请,被拒绝后也只是重新转回去继续牌局。 “还老王呢,被他听见了不得收拾你一顿。”老人摇着手中的蒲扇,“刚刚看见他了,应该是在另一边和同事聊天吧。” 唐晓翼讪讪一笑,谢过老人就要领着查理他们过去找人。 也是这时,李伯才看向了跟在唐晓翼身后的一行人:“这是你的后辈们吗?” “李伯伯好!” 李伯走过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他们,倒是没对不露真容的渡太过稀罕:“不错不错,都是好孩子啊……” “我一把老骨头,也不耽搁你们时间了,你们就先去找王永辉吧。”他稍稍挺直身子,乐呵呵地说道。 “哪里哪里,李伯精神矍铄,身子骨可硬着呢,一定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唐晓翼笑道。 “你小子,这次不说我一定能比你活得长了?”老人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又笑着看向了查理等人,“要是晓翼给你们添麻烦了就尽管说,我帮你们好好训训他。” “还有这种好事?”虎鲨又惊又喜。 “……”唐晓翼瞥了他一眼,暗中在小本本上给某人添了一笔。 “那李伯我们就先走啦!”查理朝李伯使劲挥了挥手。 目送李伯重新回到座位上乘凉,唐晓翼便带着一行人绕过小平房去找海叔。 . “太可惜了,你们是没看见,我今天可是钓上了一条小臂长的鲷鱼!”海叔“啧”了一声,“那家伙力气可真够大啊,一咬钩我就知道今天成了……” 察觉到同事的目光有些不大对劲,派洛特又在轻轻地咬着他的耳垂,海叔有些僵硬地扭头朝身后看去。 “晓翼,你们来啦……” “是晓翼啊,好久不见,喝点?”海叔的一位同事向唐晓翼递出了一听冰镇啤酒。 “谢谢,今天还是算了。”唐晓翼微笑婉拒,然后皱眉看向海叔,“喝高了?” “放心,他还没喝呢,说是今晚要带亲戚家的小孩去玩。”另一位同事笑道,“就是你们吧?” “叔叔们好。”婷婷有些拘谨地向他们打着招呼。 “知道了,那是没喝就高了。”唐晓翼理解地点了点头。 “都悠着点,别把小姑娘吓着了。”刚开始的男人边说着边递出一把椅子。 “净说胡话。”海叔轻嗔唐晓翼一句,拍拍裤子站了起来。 查理几人在唐晓翼身后偷偷地笑着,都觉得这里是少有的一个能让他真正放松下来的地方。 “那你们先喝,我带着这群孩子去海边逛逛。”海叔说道。 “去吧去吧,”男人们已经喝得微醺,有人冲海叔摇了摇手,“玩得开心点!” “对了,今晚应该还能看得见‘那个’吧?”海叔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问道。 “放心吧,现在去海边准能见到……嗝!”有人朝他高高举起了瓶子。 第43章 海边夜色 一行人提着鞋子,赤足在夕阳下的沙滩上漫步,他们的脚印在细沙上深浅不一,刚一印下便很快被浪花冲刷干净。 落日几近沉入海平面,将自身的余晖与淡淡的夜色交织起来,和最后的温暖一同洒落大地。 在这还没有被光污染的海边,星星已经悄然攀上了夜空,骄傲地发出了清晰明亮的光芒。 微咸的海风带着洋流的气息,吹动着男孩们凌乱的碎发,扬起了女孩长而柔顺的秀发,也为他们拂去了一天的疲惫。 走着走着,海叔忽然笑着问他们:“你们喜欢这里吗?” “不管是旅游、度假还是居住,这里都很棒!”婷婷点点头,水润的大眼睛中倒映着远方的落日。 “这里真的很舒服。”查理也微笑着赞同。 “这么好的地方,唐晓翼以前居然能经常来。”虎鲨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羡慕。 面对如此美景,即便是唐晓翼也选择了下地步行,此时的他只是懒散地回应:“可惜有你在,今晚的美景可要打个折扣了。” “你……”虎鲨抱着胸将头一扭,“今晚不和你吵!” “说起来,我们还有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吧?”查理问道。 “是啊,”海叔叉腰望向大海,“想来你们也还没玩够吧。” “想赶海吗?” 余晖在男人的脸上勾勒出岩石般坚毅的轮廓,一如他无数次眺望海洋时所展现的神情。 虽说这些年轻的破谜者在探险的途中偶尔会与大海为伴,但赶海确实是他们未曾有过的经历,此时听见了海叔的提议,他们皆是兴奋地欢呼一声:“想!” “赶海要起的挺早哦。”洛基估算了一下现在潮汐的涨落时间,友好地对他们做出了提醒。 听见洛基公然在渡的面前讲话,海叔仅是微挑眉毛表达了自己的惊讶,却没追问什么。 “没事,不管怎么说,这个机会可不能轻易放过啊!”查理在海岸上蹦跶了几下,活像条在撒欢的小狗。 “冲冲冲!”虎鲨也挥舞起自己的拳头。 扶幽在地面用树枝挑着已经空了的贝壳,听见海叔的提议后,也双眼发亮地看了过来。 “我能参与吗?”存在感极其薄弱的渡此时插话道。 “哈哈哈,都行都行!”海叔笑道,“就作为你陪伴他们冒险的感谢吧!” “好耶,谢谢海叔!”渡朝唐晓翼比了个“耶”。 幼稚……唐晓翼撇了撇嘴。 “我算算……”海叔边思索着边往前走,“你们大概是明天下午要坐船离开……” 派洛特落在了仍旧蹲着的扶幽头上,低着头左看右看似乎很中意他这一头乱毛。 跟着队伍前进的的婷婷忽然发现扶幽还停在原地,又溜达回来带上了他。 . “这海水……是不是在发光……?” 一直注视着脚下道路的扶幽忽然发声,而为了验证自己的发现,他又用赤着的脚丫去拨动了一下海水。 “真的欸!”查理弯下腰,也看见了海面上随着水波荡开的星点蓝光。 随着太阳光芒的完全消失,这些微光也愈发明显,婷婷几人也学着扶幽划动着足下的海水,一圈圈波纹漾起,那亮起的点点蓝光如梦似幻。 他们抬头望向远处,看见萤蓝色的磷光在波涛起伏间绘出了大海的轮廓,又随着浪花拍打在了沙滩上。 “好漂亮!”婷婷惊喜地欢呼一声。 “这是什么呀?”查理好奇地询问海叔,可海叔只是笑而不语。 渡蹲下身子,先用手轻轻拨了拨水面,待蓝光渐渐消散,他又用手捞起了一捧泛着微弱萤光的海水。 唐晓翼踏着海水走了过来,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莫名的阴森:“这其实是海中一种非常危险的物质,如果不赶快回去洗干净的话,你的血肉就会被腐蚀殆尽,最后只剩一具孤零零的骨架……” 渡扭头望向唐晓翼,蓝色的幽光暗淡地照射在他的面具上,这不禁又让唐晓翼想起他们刚见面的时候。 “真的吗?”虎鲨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往岸上跑去。 但看见大家没有任何逃离的意图,他又停下了即将抬起的脚步,惴惴不安地划拉两下海面,确信自己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的痛痒。 “……”查理双眼微眯,将唐晓翼从头打量到脚,“你编故事的时候能不能稍微以身作则一点?” “你都说是编故事了,那重点不应该在于听众的反应吗?”唐晓翼颇为欣慰地看向了虎鲨,不出意外地被后者回以一个瞪眼。 “要是真的有危险的话,海叔也不会带我们过来的啦。”婷婷宽慰虎鲨道。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呀?”查理又看向了海叔。 “是……藻类吗……?”扶幽不确定地抢答道。 “不全是,但算你对也没问题。”海叔微笑着点了点头,“因为这里面的生物确实以甲藻和夜光藻为主,但也有部分是海萤。” “海萤……”查理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我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这是一种叫‘蓝眼泪’的现象,就是由很多会发光的浮游生物引起的。 “而当它们受到刺激时,便会像这样发出浅蓝色的光。” 说着,查理便把手放进了温凉的海水中撩动,他手边的浮游生物受到刺激发光,就像缭绕在他手掌的蓝色火焰。 “原来如此!”婷婷连连点头。 渡挥手让海水自指尖洒落,水滴入海又激起点点蓝光,仿若无数星星坠入深色的渊宇。 “好好玩!”虎鲨踩着浪花跑开。 跑了几步后,他又回头看见自己踏过的地面泛起了蓝色的萤光,一股奇幻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真想知道……它们是怎么发出这样的冷光的啊……”扶幽一边扰动海水一边思考着,或许还在脑海中构想着他的新发明。 不只是他们,这片海滩上也有着很多同样被“蓝眼泪”吸引来的游客与居民。 他们也在好奇地和这神奇的现象互动,触摸波动海水让萤光亮起,欢笑声回荡在海面,让大海又焕发出了与白日迥然不同的生机与活力。 “浮游生物大量繁殖其实是水体富营养化的表现,而它更为人熟知的一个名字便是赤潮。”唐晓翼忽然说道。 “赤潮……”扶幽喃喃地跟着念道。 或许他们未曾听闻过“蓝眼泪”这个词语,但“赤潮”却是老师在生物课上重点科普过的,也是海洋受到污染的信号。 “这样吗……”查理捧着一汪泛着蓝色微光的水,突然就有些怅然。 “在居民区附近,这样也难免,”海叔安慰着兴致渐消的小伙伴们,“不过我有些同事就是负责对海洋生态环境进行持续监测的,而且他们也会采取措施去抑制浮游生物生长,从而预防赤潮的大规模爆发。 “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就放心地玩吧!” 海叔见小伙伴还是兴致缺缺,倍感无奈地看了若无其事的唐晓翼一眼,然后又说道:“而且关于这个‘蓝眼泪’,我们这边还流传有一个故事,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 事实证明,海叔这转移注意力的招数确实很有成效。 “’蓝眼泪‘……感觉会是一个很浪漫的故事呢……”婷婷的脑海中已经开始了遐想。 第44章 蓝眼泪 这并不是一个很有新意的故事。 在海边的城镇中,曾经有着这样的一对青梅竹马。 他们自幼相识,海岸默默地记录了他们无数的美好回忆。 长大后,两人顺理成章地结发成为夫妻,过着平淡却也幸福的生活。 然而突如其来的不幸打破了这一切——女人生了一场大病,高昂的医疗费用几乎将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压垮。 好在男人并没有因此脱身离去,他顶着莫大的压力,无微不至地照顾妻子直至痊愈。 女人病愈后却不复曾经的健康与力量,每日仅能干些邻居施舍的轻活勉强维持生计。 再后来,或许是因为难以忍受清贫的生活,男人以改善生计为借口,追逐着金钱的诱惑扬帆出海。 这自幼相伴的两颗真心终是被盘根错节的命运生生拆散。 刚开始,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女人坐在港湾,静静地眺望着潮起潮落,期待着男人的归来,这曾经是她一天中最为轻松愉快的时光。 她凝视着广阔无际的大海,以海浪声为节拍,轻声哼唱起那些在港口流传许久的歌谣。 但随着日复一日船来船往,无数相似的身影掠过她的眼前,却都不是她所等待的心上人,思恋的情感也在不知不觉中化为了满腔的闺怨。 突然有一天,一位身着翠绿衣裳的女子跟随着黄昏,来到了女人的身畔。 女子拾来木材点燃篝火,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海浪拍岸的声响伴随着夜的降临。 直到炭火熄灭,直到天光渐明。 眼看翠衣女子起身将要离开,女人咽泣地开始了她的诉说。 . “我的爱人在海上独自漂泊,我不知道他在何处。 “但如果你看到他回到了岸上,请你代为向他讲述。 “请你告诉他我的名字,请你转达我的思念之情。 “请你告诉他——我爱他。” . 然而,正如承载浪子的船从未停靠,那名女子也未曾回返,宛如雪泥鸿爪一般,徒在女人枯寂的生活中留下一道偶然的痕迹。 这此后的日日夜夜,仅有女人独自守望在海岸边。 她身着翠绿的衣裳,安静地哭泣着,却已不知道为何而哭。 她的泪水流到海里,在夜晚却闪耀着蓝色的光芒,仿佛在为那仍在漂泊的人照亮归途。 . “所以,男人最终还是没有回来是吗?”直到海叔讲完了整个故事,婷婷依旧意犹未尽。 “谁知道呢?”海叔摇了摇头。 “可是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帮她找丈夫呢?而且就算遇见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啊。”虎鲨只是疑惑地问道,完全没有被故事那悲伤遗憾的情绪感染。 “这终究只是莱勒港流传下来的一个民俗故事罢了,”海叔笑道,“而那位作者,说不定也只是受到了‘蓝眼泪’的启发才创造出了这则故事,留下一个令人遐想的结局才是最好的安排。” “不错的营销手段。”唐晓翼鼓起了掌。 “确实。”查理踢了一下脚下的海水,完全无法将它们同女人的眼泪联系起来。 “你们这群家伙,真是一点浪漫气息都没有!”婷婷俯下身拨动着海面。 看着点点萤光在她的指尖闪烁,她又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总之……确实很漂亮就对了……”这是扶幽在说话。 “这个故事……”渡忽然若有所思道。 “这个故事怎么了吗?”海叔看向他。 “为什么他们没有孩子?”渡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 派洛特抬起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又抖了抖浑身的羽毛。 “他们到底有没有孩子,在这个故事中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吧?”查理对此感到莫名其妙。 “这么说也没错……”渡歪着脑袋,“只是觉得他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如果没有孩子的话,故事有些不完整罢了。” “要真什么都写出来的话,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本厚重的书了!”唐晓翼嘲弄般笑了一声。 “那我还是听故事得了……”一听到书虎鲨就感到头疼。 “也是。”渡没再多说什么。 海叔倒没想到这群孩子会对这个莱勒港家喻户晓的故事展开这么多的讨论,此时他既无奈又欣慰地笑着,将视线投向了夜空。 绚烂的星光如点点碎钻铺洒在柔软的天鹅绒夜幕之上,港口的灯塔时而在其中划过一道金色的轨迹。 他又收回目光,带着笑意拍了拍查理的肩膀:“时间不早了,明天为了赶海我们还要早起呢。 “现在你们应该也挺累的了,是该早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这样吧。”海叔一拍手掌,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明天六点半,我们就在那间小平房上集合,怎么样,都起得来吧?” “没问题!”几个孩子齐声回应。 “没问题!”派洛特鹦鹉学舌跟着说道。 “对了,回去之后要记得冲洗干净身上的海水。”海叔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虽然浮游生物不像晓翼那样说的会产生什么有毒物质,但要是因为残留在皮肤上过敏,那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知道啦海叔!”查理说着,又踢了一下海水。 “回去咯!”虎鲨高高举起了一只手。 看着这群依旧不见疲惫的小家伙们,海叔的心情也不由得愉快起来,他凝视着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轻声哼起了一首悠扬的歌曲: “在那片遥远的海滩 “一位孤独之人在海上航行 “扬起白色的帆 “如果你在海岸看见了归来的他 “希望你能告诉他 “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 第45章 深夜来电 回到船上,将洛基交付给服务生进行打理后,唐晓翼又来到了客房,一打开门便看见渡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发呆。 水声哗哗地从浴室传出,显然是查理正待在里面。 渡看向唐晓翼,率先打破了沉默:“找我?” “挺有自知之明,”唐晓翼挑了挑眉,“走吧。” . 渡跟着唐晓翼来到了这一层的阳台。 莱勒港的夜晚宁静祥和,海浪轻柔地拍打着船身,偶有海鸥在夜色下发出一两声鸣叫。 渡身子前倾,放松地将自身的所有重量都托付于牢固的栏杆之上。 他远眺着灯火点点的城镇,晚风轻轻扬起了他耳鬓的长发,让唐晓翼再一次看见了那与众不同的尖耳,即便是在夜色中也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 “说吧,什么事?”渡平静地开口询问。 “这次不是我要找你,”唐晓翼斜倚栏杆,将手机递向了渡,“有个人说他想和你聊聊。” 渡将目光从远方收回,扭头望向唐晓翼。 平日里,唐晓翼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轻佻的神色,但是此时那里却没有任何表情,在柔和的夜色下甚至带上了几分阴沉的色彩。 他又低头看向了唐晓翼手中的手机,那光滑的屏幕上此时只显示着一个未知来电。 空白头像的下方,仅有红绿两色的滑动按钮闪烁着,手机也随之不断震动,就像一个催命的定时炸弹 “要是我不接呢?”渡没有任何动作。 而唐晓翼也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沉默地俯视着他。 两人就如此对峙了几秒。 “好好,我接。”或许是迫于唐晓翼的威压,渡换上了些许无奈的语气。 渡接过手机,却看见唐晓翼转身就走,开门关门一气呵成,似乎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微微摇了摇头后,他将指尖摁在了红色的按钮上,拇指尝试性地滑动了两下,然后松开,像是一只在拨弄着毛线团的猫。 渡最终还是将那个绿色的按钮滑到了尽头。 夜色如幕晚风吹拂,那不断震颤的手机也在接通后融入了这一片寂静之中。 渡与手机相视无言,唯有浪涛拍岸的声音回响在双方之间。 最后,还是手机对面的家伙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您好,请问您就是渡吗?”那是一道低沉得有些不真实的男声。 . “渡呢?”查理看向悠然坐在镜前的唐晓翼。 查理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发尖还在不断地往下淌着水。 “他说自己晚上没吃饱,跑餐厅去了。”唐晓翼随口胡诌道。 “他认得路吗?”查理有些哭笑不得,“你又怎么不跟着他?” “都这么大个人了,没有嘴吗?不会问工作人员吗?”唐晓翼翻了个白眼,“要是这都要我教,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查理坐在床上用毛巾又擦了擦自己的头发,望向站起来的唐晓翼:“看来就算是你,也逐渐开始信任渡了呢!” “……”唐晓翼斜睨查理一眼,转身进入了浴室。 口是心非的家伙!查理朝着关起来的门,无声扮了个鬼脸。 要不要去餐厅找渡呢?但查理又想到自己去了只会让渡不自在,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一边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一边打开抽屉拿出了吹风筒。 . 敲门声响起,唐晓翼主动走过去打开了门。 查理望着唐晓翼的背影,莫名有种养成般的欣慰感。 唐晓翼不动声色地接过了渡递来的手机:“轮到你洗澡了,衣服什么的自己在衣柜里找。” “好的。”渡点了点头,绕过唐晓翼走进了门。 趁着渡找衣服的间隙,唐晓翼看向了抱着一本书在床上傻乐的查理:“大晚上的,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没什么没什么。”查理装模作样地看起了不知从哪搜来的书本。 唐晓翼走过来,伸手拿走了那本书,看了一眼后又随手合上放了回去。 “嘿!你干什么呢!”查理没好气地拾起那本书。 “没什么没什么。”唐晓翼将这句话还了回去,“只是希望某位大侦探今晚不要让我操那么多的心——” 查理不满地“嘁”了一声,又重新翻开书本。 . “你连睡觉也不摘下面具吗?”查理从床边探出头来,看向了坐在地铺上的渡。 “是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渡下意识地扶了一下脸上的面具。 “好叭——”查理遗憾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希望我明天下床不会踢到一具窒息而死的尸体。”另一边的唐晓翼懒洋洋地说道。 “净说晦气话。”查理皱眉看向他。 唐晓翼舒服地低头刷着手机,完全忽略了的查理的目光。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会好好睡觉的,”渡似乎是无奈地笑了笑,“尽量不让你清晨踩到我的尸体。” “你别和唐晓翼这家伙胡扯!”查理叹息一声。 “哪有胡扯,这是有概率发生的现实。”唐晓翼随口应道。 渡给自己盖上了柔软的被子,又劝慰单方面瞪着唐晓翼的查理:“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 “好吧。”查理妥协了。 . 春日的天空总是亮的很早,当小伙伴们走出船舱时,太阳已经照常从海平面升起,投射出温暖但不耀目的浅金色光辉。 白蓝色的天空中仅漂浮着几片薄云,仿佛某人随意地将撕下的棉絮洒向空中。 海鸟们也早早地开始了觅食,它们在远方的滩涂上或飞或落,盘旋着发出尖细高昂的啼鸣。 尽管起的很早,但小伙伴们收拾完自己后都神采奕奕,只有唐晓翼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昨晚不会没睡好吧?”查理问道。 “我对小孩子们的赶海活动可没这么大的兴趣。”唐晓翼又伸了个懒腰。 “你该不会准备撇下我们去睡回笼觉吧!”精力充沛的虎鲨叉腰看向唐晓翼。 “那倒不会,作为你们的临时陪护,我还是很称职的。” “希望你已经清醒到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地步。”查理吐槽道。 “快走吧,现在过去时间刚刚好。”婷婷催促道,显然不想作为迟到的一方。 “出发出发!”查理率先向前跑去。 “等等我……”扶幽慢了一拍。 第46章 真正的度假 天气很好,迎面吹来的海风带着些许咸涩的气息,初升的太阳光也不似午后的燥热,带着暖意为沙滩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小伙伴们都在小平房换上了海叔为他们准备好的胶靴,即便是洛基的四足也套上了靴子,他不适应地在平地上试着走了几步。 几人跟随海叔,提着网兜在海岸晃晃悠悠地走在海滩上。 海水退去后的滩涂异常柔软,人在上面每走一步都会稍稍陷入地里,想要快速适应并掌握平衡并不是一件易事。 这一路上,海叔耐心地教小伙伴们仔细辨认各种贝类的呼吸孔,还亲自示范如何用食盐诱捕藏在沙下的蛏子。 查理等人也津津有味地观摩学习,好奇地询问着每一个不认识的海洋生物,海叔也会为他们倾情科普——顺带说明怎么吃。 海叔还带着他们来到一块礁石旁,他从桶里取出了铲子,指着上面的一片坑坑洼洼:“这些就是牡蛎了。” 在示范结束后,海叔鼓励查理:“挑大的撬。” “好像有一只海星……”扶幽蹲下观察着岩石下的小水洼。 海叔走到扶幽身边,伸手掏出了那只根本来不及逃跑的猎物。 “想试试吗?”他笑着在他们面前晃了晃那只紫黑色的海星。 “这……能吃吗?”婷婷对此表示怀疑。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海叔将海星随手抛到了虎鲨的网兜里。 唐晓翼眼神古怪地目睹了全程:“你们知道海星是怎么进食的吗?” 查理终于把一个生蚝给撬了下来:“这个我知道,海星会把胃袋从口中翻出来,然后将食物包裹着吃掉!” “差不多。”海叔点了点头,朝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婷婷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莫名觉得有些害怕,于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怎么了吗婷大人?”查理不解地看向她。 “没什么……”婷婷缩了缩脑袋又摇了摇头。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有被吓到呢! 渡来到虎鲨身边,好奇地把那海星拿出来晃了晃,然后把它翻了个底朝天。 “哇……”虎鲨和扶幽一起凑了上来。 . 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有海叔这个原住民的带领,小伙伴们的网兜也在不知不觉间装得满满当当。 潮水渐渐涨上来了,太阳的光芒也渐渐变得耀眼,小伙伴们只能依依不舍而又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个渐渐回归大海怀抱的滩涂。 . “最新鲜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海叔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往“咕咚咕咚”的锅中撒了点葱花和盐,又将勺子放进去搅和几下。 在滚烫的粥中,各种杂螺已经被烫开了口,螺壳和勺子磕碰发出清脆诱人的声响。 另一边,查理几人正不亦乐乎地给烤架上的牡蛎填上蒜蓉。 “好香啊!”虎鲨双眼发亮地看着旁边被烤得冒水的蛤蜊。 “什么时候可以吃啊?”查理问还在厨房忙碌的海叔。 “你问晓翼吧。” 注意到了查理眼巴巴的目光,唐晓翼随意道:“你觉得能吃的时候就能吃了。” “这算哪门子的回答啊……” “我觉得这几个都能吃了欸。”渡用竹签戳了戳其中的一个。 “让我试试!”虎鲨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牡蛎放入口中,然后又被烫得连连哈气。 “注意点。”婷婷无奈叹气。 “小心……”扶幽也说道。 “好吃!”虎鲨终于如愿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美味,几乎要感动得流下泪来。 “那你怎么办呢?”查理看向一旁的渡。 “我待会随便吃点就行。” “好吧……”见渡依旧坚持着不摘面具,查理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 “猜猜这是什么?”海叔指着桌面的一个碗,向小伙伴们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不是鸡蛋羹吗?”查理有些疑惑。 “这可不只是鸡蛋羹!”海叔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们就没发现少了些什么吗?” “……”虎鲨伸向蛤蜊的手停了下来,却想不起来到底少了什么。 “海星……”扶幽慢悠悠地说出了答案。 “猜对了!”海叔打了个响指,“快试试吧!” 几人将目光投向这平平无奇的鸡蛋羹,皆是不敢先动筷子。 “我先去另一边吃了。”渡端起一碗海鲜粥,和派洛特一起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居然是唐晓翼率先挖了一勺品尝,然后他有些挑剔地评价道:“味道尚可。” “希望你待会不会偷偷吐掉。”查理怀疑地盯着他。 “怎么会呢?”唐晓翼白了他一眼,“原来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会浪费食物的人吗? “真是让人伤心呢~”唐晓翼的下一句话直接把查理的鸡皮疙瘩都给惊起来了。 没去管另一边的小剧场,婷婷也尝试了一下这新奇的食物。 “好鲜!”下一秒她便虚掩着口,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们要相信我的眼光和经验。”海叔有些得意地笑道。 . 待一行人大快朵颐后,王永辉又提议带着他们在莱勒港内转转,小伙伴们自然是欣然应邀。 就这样,海叔开着自己的车,带着众人游览了这个港口的几个地标性建筑,从港口的纪念碑一直开到港口记忆博物馆,小伙伴们甚至在其中的一篇文章上发现了亚瑟作为投资者的名字。 海叔又带着他们到镇上的美食街去品尝了一些小食——在气温渐升的现在,吃上一根冰激凌可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这其中最高兴的不出意外就是虎鲨了,作为大胃王的他将每个摊位都光顾了一边,这可比去吃自助餐还快活。 查理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即便是在现在,渡也依旧戴着那副面具,这也让一些行人看向这里的目光带着些惊异。 也不知道他怎么受的住的……查理刮了刮鼻尖沁出的汗滴。 “海叔,让您破费了。”看着海叔带他们玩了这么多东西,婷婷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海叔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还开了个玩笑,“要是我想的话,向船王报销也不是不行。” “说的好像你有那个胆子似的……”唐晓翼嘲弄地勾了勾嘴角,明显知道这家伙是什么德性。 “总之辛苦您……带我们出来玩了……”扶幽表达了自己的感谢,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向海叔表示了谢意。 海叔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唐晓翼:“你看看,你的后辈都比你讲礼貌。” 看着一伙人转头幸灾乐祸看着他,唐晓翼只能不情不愿地敷衍道:“感谢海叔大恩大德不辞辛劳带我们领略莱勒港的人文风貌。” 好歹没叫‘老王’……没有在意唐晓翼的态度,海叔满足地点了点头:“不客气。” 第47章 返航 小伙伴们跟着海叔玩了一个上午,最后又由海叔在大排档为他们饯行。 一行人吃饱喝足又休息了一会后,海叔便将他们送上了露西里号,笑着对他们说道:“下次有机会还可以来我这里玩。” “我们知道了!谢谢海叔!”查理撑着栏杆大声叫道,一旁的虎鲨摸着自己已经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挥着手。 “拜拜……”扶幽也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是否能够传达给海叔,但这两天相处下来,他确实对海叔心怀感谢之情。 真是个漫长的旅途呢……婷婷站在甲板上朝海叔的方向轻轻招手。 轮船鸣笛启航,双方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查理望着远方越来越小的码头与越来越广阔的蔚蓝海面,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假期已经结束了。 简直是恍如隔世。 看见一时间有些彷徨的小伙伴们,洛基出声唤回了他们的思绪:“太阳太大了,我们先进室内吧。” “啊,好……”查理回过神来。 “大侦探,这次可得小心晕船哦~”唐晓翼过来拍了拍查理的肩膀。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虽然这么说着,但查理还是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唐晓翼手中那瓶哗哗作响的玩意。 “渡,看什么呢?”看见渡还在凭栏远望,婷婷便叫了他一声。 “来了来了。”渡一路小跑跟着他们进了船舱。 . “为了让各位贵宾能够舒适地度过返程的最后几个小时,接下来请容许我向各位介绍露西里号上的部分休闲或娱乐场所。”中央大厅内,服务生对小伙伴们展开了热情的服务。 “在游轮的顶层设有露天的泳池,以及能够供应精致下午茶的日光咖啡厅。 “中层设有健身房、spa会所、咖啡厅等休闲场所。 “底层则设有舞厅、酒吧、商品齐全的免税购物中心……” 还没等介绍完,唐晓翼便抬手打断了服务生,他转向查理等人:“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玩了两天了,比较想去安静一点的地方休息呢。”查理说道。 “要不我们直接回房间睡觉吧!”虎鲨提议,“一睁眼一闭眼,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但这样就没办法好好享受这艘豪华游轮了呀。”婷婷反驳道。 “确实,等睡醒就可以直接出栏了。”唐晓翼也赞同般地点了点头。 “出栏……是什么?”虎鲨没听懂,但直觉告诉他这不会是个好词。 查理选择直接询问服务生:“我们需要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请问你有什么推荐吗?” 尽管方才才被唐晓翼打断,但服务生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如果各位贵宾想要前往安静一些的地方,我的建议是三层的书咖,正好也和你们的客房处在同一层。” “这个可以。”婷婷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她看向了扶幽等人,发现他们也都并无异议。 “好的,那么还请各位贵宾随我来。”服务生朝着他们微微颔首。 . 服务生为一行人打开了玻璃门,一股淡淡的咖啡香气便扑面而来。 书咖里光线柔和而宁静,沙发和扶手椅组成了多个舒适的休息区;旁侧的书架上则整齐排列着各类畅销小说、杂志和旅游书籍。 先前的服务生环视一周,而后向书咖吧台内的另一位服务生微微点头示意后,便默默离去。 身着黑色马甲的服务生看向了一行人,客气地询问着他们有什么需要。 几人好奇地凑上前去查看菜单,不客气地点了自己中意的饮品和点心。 查理又看向了渡,而他不出意外地什么都没要。 明明不完全掀开面具也能喝的啊……查理对此感到有些落寞。 . 服务生刚将饮品送上桌面,虎鲨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冰可乐,瘫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太享受啦!” “嘘!”婷婷不情不愿地将视线从手中的书上移开,瞪了虎鲨一眼。 扶幽在科技专区寻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书籍后,有些雀跃地走了回来。 唐晓翼端着一杯伯爵红茶来到了渡的身边,他先是看了一眼渡手上的书籍——《爱丽丝梦游仙境》,然后问道:“回到丘枫港后,你要去哪里?” “回家啊,不然我还能去哪里?”渡甚至没抬起头,就仿佛唐晓翼问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那你的家在哪啊?”婷婷被他们的谈话内容所吸引了,“这次你帮了我们这么多,真想哪天好好上门感谢你呢!” “你们的好意我就心领了,”渡抬起了脑袋,“但我家,怎么说呢……实在是不太方便。” “好吧……”婷婷有些失望,“等这次度假结束,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有缘自会再次相遇。” “想这么远的事情干什么呢,好好珍惜当下的时光不才是最重要的吗?”虎鲨在书架上搜罗着漫画书。 “话虽这么说,可是还是很好奇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呢……”话刚说出口,查理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当然,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渡沉默了一下,语气有些冷淡:“无可奉告,无论是我还是他们,都和你们并无关系。” “看来这确实不是我们能趟的浑水呢。”见渡回绝的态度如此坚决,查理只能自嘲地笑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在那个遗迹之中好好保护我们了。” “应该的。”渡的语气柔和下来,朝着查理点了点头。 唐晓翼朝这边投来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不知等会下船后你有没有兴趣再去一个地方?” “再说吧。”渡又看回了手中的书。 “对了,”唐晓翼取出了手机,“派洛特说你不喜欢吃鱼,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家洛基吃的鱼说不定都比你多。” 洛基:“……” “……”这次渡头都没抬。 “原来你……不喜欢吃鱼……”扶幽有些发愣,“那这两天……” “你怎么不说啊,这样我们也可以点些别的菜了。”婷婷看着渡,眼神中带上了些许关怀与责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你这么挑食,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你不会偷偷把那些鱼都丢去喂派洛特了吧!”查理发现了盲点,“难怪派洛特老喜欢跟着你!” “我没有,”渡有些无措地辩解着,“派洛特也不喜欢吃鱼……” “可是……派洛特是鹦鹉……不吃鱼也没事……” “那就是喂海鸥了!” “我不允许有人不懂得鱼的美味!”虎鲨开始摩拳擦掌。 见渡开始被这群小孩围攻,唐晓翼心情略有回升,他微低下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地敲打着。 [如果他真要走,你们拦不住。——wing] 第48章 消失的渡 露西里号在海上平稳地行驶着,小伙伴们在书咖里度过了一段悠闲宁静的时光,而舒适慵懒的环境也让他们昏昏欲睡。 虎鲨已经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开始了呼呼大睡,查理兀自找了个地方窝着;扶幽或许因为看的文献有些费脑,也支撑不住地趴在桌子上休息了。 婷婷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脸颊一手拿书,虽然还醒着但也已经困意十足。 唐晓翼唤来服务生,给这几个小孩分别披上毛毯,自己随后便舒服地倚靠在了安乐椅上。 突然渡无声站起,一旁假寐的唐晓翼轻掀眼帘低声道:“你要去哪?” “我去趟厕所。”似乎是没有料到唐晓翼还醒着,渡愣了一瞬才低声回答,随后便安静离开。 唐晓翼朝洛基使了个眼色,洛基会意后悄悄跟上了渡离去的脚步。 婷婷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又将目光收回到自己的书上。 . 渡离去后几分钟,便有几声鸣笛“呜呜”地透过墙壁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将一行人唤醒。 “准备靠岸了,拿好东西准备下船吧。”唐晓翼提醒他们,又起身活动了一下。 “唔——”婷婷放下书,也伸了个懒腰。 查理走过来看了一圈:“渡呢?” “刚才去上厕所了。”婷婷回答道。 “洛基……也不见了……”扶幽也发现了。 “我怕他在路上不小心摔了,就好心让洛基去跟着他了呗。”唐晓翼打了个哈欠。 “我还以为你已经能对那家伙放得下心了呢。”查理虚着眼睛看向唐晓翼。 “那是还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小孩子才会有的想法,”唐晓翼摸了摸自己的一头乱毛,“你说是吧,查理大侦探?” 查理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对他这句话做出回应:“那我们就先回房间拿东西咯。” “那等下我们直接到中央大厅集合吧。”婷婷提议道。 . 他们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只是简单拾掇一下便能够收拾完,也因此,四位小伙伴们很快就来到了中央大厅集合。 等了好一会,他们却依旧未见剩下几人的身影,婷婷不由得疑惑道:“唐晓翼和渡怎么还没来?” “自己迟到却让别人等他,这简直就是那家伙一贯的作风嘛。”虎鲨不屑道。 “不会的,虽然唐晓翼很欠揍,但他不是那样的人!”这次反驳他的居然是查理。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婷婷忽然有些担心。 “我们要不要……找位工作人员问问……”扶幽弱弱提议道。 正当几人想把扶幽的建议付诸行动之时,便听见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自走廊传来。 查理等人循声望去,看见了脸色不太好看的唐晓翼和洛基,而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有些不知所措的服务生。 “渡……不,见,了。”唐晓翼的表情有些复杂,也不知是预料之内的失望,还是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啊?”众人不可思议地惊呼道。 “渡会不会只是藏起来了,就像他混上船时那样?”查理最先发出了质疑。 “洛基确认过了,他确实很可能已经不在这艘船上了。”唐晓翼不着痕迹地瞥了两位服务生一眼。 “可是你不是说洛基无法从他身上闻到任何味道吗?怎么就确认他一定消失了呢?说不定他还在船上只不过我们找不到他呢?”查理又连珠炮似地追问道。 “啊?”这次发出疑惑声音的是其他三人。 “渡身上……没有气味……?”扶幽疑惑地复述了一遍。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婷婷现在只感觉有些头大。 “不是,你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虎鲨已经摸不着头脑了。 “大侦探啊大侦探……”唐晓翼也被这群小孩烦得一阵头疼,“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查理缩缩脑袋,有些无措地看向几人,“能不能就当作无事发生?” “不能!”婷婷强硬地拒绝了他,她的脸上浮起了威胁的笑容,“这你可得好好解释一下才行呢,查理同学……” 扶幽与虎鲨也皱着眉头、眼神不善地盯向查理。 唐晓翼不得已亲自出来打了圆场:“你们要吵架可以,但别搁这浪费我的时间和生命。” “下了船,有的是时间给你们慢慢唠嗑呢……”他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 查理心虚地跟着唐晓翼与洛基出了船舱,身后几人带着怨气的目光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微微西斜,虽然失去了正午时的热烈,但其中散发的热量依旧不容小觑。 一行人来到甲板上朝下望去,便看见了在下方登船甲板上等待着他们的亚瑟。 亚瑟看见了他们的身影,微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一头金色的鬈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的灿烂耀眼。 亚瑟的到来已经让几人有些受宠若惊,但他身旁更是站着一位他们未曾料到的客人——那是一位看上去与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标志性的红发如同燃烧中的火焰一般炫目。 “埃克斯?他怎么来了?”查理疑惑道。 “埃克斯……?”扶幽不敢相信地趴在栏杆上揉了揉眼睛。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便是婷婷也放下了对查理的不满,她以质问的目光看向了唐晓翼,“是不是和那个遗迹还有渡有关系?” “实不相瞒,即便是我,现在也和你们差不多一样是一头雾水。”唐晓翼注视着下方的埃克斯,琥珀色的双眸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些寒意。 . “也不知今个儿刮的是什么风,可把会长大人您给吹来了啊~”唐晓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也是他下船后和埃克斯打的第一声招呼。 “下午好,晓翼、洛基,以及dodo冒险队的各位成员。”埃克斯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晓翼精神还是和平常一样好呢,但我还是要纠正一下,我现在已经不是世界冒险协会的会长了。” “听说在大家度假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意外,这确实是我的疏忽。”亚瑟愧疚地望着他们,“你们都没受伤吧?” 尽管内心充满了疑惑,但亚瑟明面上还是他们的赞助者兼此次度假的东道主,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查理一行人也只能选择暂时信任他。 “我们都没有受伤,谢谢亚瑟的关心。总体来说,还挺愉快的……”查理有些迟疑地回答道。 “有海叔的带领,我们玩得很开心!”婷婷适时展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 “我们玩得很开心,可是我们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家伙,那个遗迹也很诡异……”虎鲨就干脆得多,他直截了当地表达出了自己的疑惑。 唐晓翼瞥了虎鲨一眼,见这家伙直接把话题快进到了一切的核心,便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目的:“忒修斯先生,不知您是否能够在这个问题上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我完全能够理解大家的疑惑。”埃克斯的脸上笑容未减,一双红色的眸子深邃而又平静。 “但诚如你们所见,在经历了一系列舟车劳顿之后,这并不是一个适合交谈的地方。”他温声说道,“不知我们是否能够移步至一个更为安静的场所?” 第49章 唐晓翼乐不出来 在一间僻静的咖啡厅内,埃克斯和亚瑟坐在一行人的对面,耐心地倾听了他们这两天的离奇经历。 婷婷等人也在查理和唐晓翼的补充下得知了更多原本不知道的信息,他们既心悸于此次探险的惊险,又对神秘的渡更加好奇。 直到唐晓翼讲述完渡消失的经过,埃克斯才缓缓开口:“也就是说,尽管洛基一直在门口守着,但当你意识到不对并请求服务生使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时,里面就已经是空无一人的状态了。” “嗯。”唐晓翼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会不会是像爱德华的隐身衣那样?”查理提出了一个思路,“他披上了隐身衣躲在里面,然后趁你们打开门的时候溜了出去?” 唐晓翼摇了摇头,又解释道:“当我看见卫生间空无一人时,就立即与洛基进入并关上了门进行搜查。 “要是有人真想要利用隐身衣之类的道具逃离那里,那么就必须要有迅捷的反应速度与过人的胆识,以至于能在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逃脱。” “要是时机把握不好,那个人不是会被继续关在里面,就是会被晓翼迅速关上的门夹住。”洛基也说道,“当时的那两位服务生和监控应该都可以作证。” 婷婷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可是要是那个人是渡,倒也不是没可能做不到。”虎鲨提出了异议。 “确实……”扶幽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那家伙确实成功从我眼皮底下逃脱了,”唐晓翼举起一只手,却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这是我的疏忽,我也应当对此负全责。” “也罢,”埃克斯淡然地摇了摇头,“我这次过来也就是碰碰运气,既然他不想见我,那我们也没办法。” “密室逃脱……”亚瑟若有所思道,“博朗逊,就麻烦你帮忙调出那个卫生间的内部图片了。” “遵命。”存在感极低的管家先生轻轻点头回应。 . 很快,他们就分析完了渡可能逃离的路线。 “很显然,对于像人类这种体型的生物来说,想要完整地从这样一个密闭条件非常好的房间里离开,只能通过门这个出口。”唐晓翼说完了自己的分析便向后一躺。 “真是一场完美的密室逃脱啊。”就连亚瑟也不禁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作为大西洋船王,他自然明白要从一个近乎完美的密室逃脱有多么困难。 而若唐晓翼说的一切属实,那么渡就不只是从密室中逃离,他还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从一艘正在航行的游轮之上全身而退,仅凭想象都能够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危险而又困难的事情。 “他会不会是从下水道逃离的啊?”虎鲨异想天开道,“我记得有些电影有类似的桥段。” “我觉得……不太可能……”扶幽慢吞吞地反驳道,“这个地方就这么小……” “能把人错看成老鼠那么大的生物,你还真是了不起。”唐晓翼也嘲讽一句。 “洛基,你真的看见渡进去了吗?”查理怀疑地问道。 洛基昂首沉声回答:“不会有错的。” 开灯、进门、关门、反锁的声音……一幕幕的画面伴着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如电影一般回放,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任何猫腻。 又或许,渡这个人本身就是最大的猫腻。 “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立即遣人去调查那个房间是否遭到了任何的破坏或改动。”博朗逊提议道。 “这就不用麻烦你们了,”亚瑟看向博朗逊的目光带着温和的谢意,“因为那很有可能没有任何意义。” 博朗逊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浅浅鞠了一躬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身后。 “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呢。”查理评价道。 “确实,”埃克斯看向唐晓翼,“不知晓翼你是否还记得你发过来的那些照片?” “如果我没记错,照片我只发给了亚瑟吧。”一同埃克斯说上话,唐晓翼的脸色又冷了下来。 亚瑟抱歉地朝唐晓翼笑笑:“是我擅自将那些照片发给埃克斯的,晓翼要怪就怪我吧。” 看在赞助者的面子上,唐晓翼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就在不久之前,那些照片上名为‘渡’的少年的身影也全部消失了。”埃克斯将平板递到几人面前。 “这是那个时候……”查理认出了这些照片,是前天晚上他们第一次遇见渡之后拍的。 他明明记得当时渡被几位船员绑了起来,但此时照片的中央唯余一张孤独的椅子。 “浮空城的p图技术可真不错呢。”唐晓翼笑眯眯地说道。 “这张图究竟有没有经过技术伪造,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埃克斯瞥了他一眼。 “而且我曾调取查看了露西里号上的监控录像,结果显示在旅途中除了你们之外根本没有出现过其他人。”亚瑟也做出了证明。 “所以渡到底是什么人?”一头雾水的婷婷终于不满地发出疑问,“既然那个遗迹有问题,为什么没有事先提醒我们?” “不……亚瑟……其实是提醒过的……只不过我们当时……可能都没太注意……”扶幽皱着眉头回忆道。 埃克斯深吸一口气,而后突然站起,朝着对面的一行人深深鞠了一躬。 “埃克斯,你这是干嘛?”查理被惊得也站了起来。 “让你们就这么毫无准备地前往那个遗迹,确实是我的疏忽。”埃克斯抬起头,诚恳地看着他们,“我在这件事上向你们致以最真挚的歉意。” “没有没有……其实最终决定要去遗迹的还是我……”查理还想继续宽慰埃克斯,却被唐晓翼举起手摁着肩膀坐了回去。 “你先别急,让他自己说。”唐晓翼冰冷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埃克斯身上。 “我们之前也派人前往过那个遗迹,但是我们当时只确认了那个遗迹属于哪个文明,并没有发现里面存在任何危险。 “就算是那个被称为‘兽’的未知生物,我们这边也未曾有过它们的观测记录。” “这个文明究竟叫什么?”虎鲨问道。 “很遗憾,由于这暂时和你们无关,也因此我并不能将他们的名字告知你们。”埃克斯坐回了位置上。 对于埃克斯的说辞,唐晓翼仅是应以一声冷笑。 “什么叫暂时没有关系?既然没有关系我们又为什么会被卷入那些事里呢?难道你们有什么一定要瞒着我们的必要吗?”婷婷质疑道。 “因为这很危险。”这次替埃克斯解围的居然是亚瑟。 “我们之前也探索过很危险的谜境啊。”查理反驳道,“我们并不会因为它们危险而对它们避而远之,我们只是对被隐瞒真相的保护感到厌恶。” “但是之前你们所经历的危险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以常理推断的,而这次却截然不同。” “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们依旧对那个文明几乎一无所知,”亚瑟的温润的眸子宛如两颗最纯净的海蓝宝石,“无论是兽和渡,还是鬼影迷踪的出手,都是我们所未曾预料到的。” “鬼影迷踪?”婷婷惊呼一声,她身旁的几人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多年后再次听闻这个名字,他们依旧有种恍如梦中的不真实感。 “是的,鬼影迷踪也在追寻着那个文明的泡影,那俩人有很大概率是他们的人。”埃克斯点了点头。 “也因此,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听我讲一个故事,然后再决定是否要真正涉足这个领域。” 第50章 第一次接触 “大概在四年前,我受邀前往欧洲考察一个新出土的遗迹,并聘请了一名当地人作为导游。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人也找上了那位导游,于是我们便结伴同行,又一起进入了那个遗迹。 “那个遗迹隐藏于丛林中,是一片石林。 “即便经过了不知多少年的风吹雨打,我们也依旧能看出雕刻其上的纹路有多么精致。” “那些纹路是不是有很多羽毛的图案?”查理问道。 “是的,还有一些与当地古文字同源的符号。”埃克斯挑着眉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讲述。 “那位导游很惊讶,口中不停地说着夹杂方言的话语,大意就是他以前也带过一些人来这里参观,但当时的石柱上空空如也。 “他怀疑这些雕饰是某些人的行为艺术,即使是以前他带来的考古学家也是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才离开的——尽管这些石柱确实很古老。” “我和他说这是不可能的,先不论风化的痕迹很难伪造,而且即便是人为作古,我凭借经验也很容易就能够辨别出来。 “和我们同行的另一位则沉默寡言,只是和我们一同前进,当时的我只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 “他的穿着与一般的丛林徒步者无异,整张脸都用面罩遮住,既不像来游玩体验的游客,也不像是来考察遗迹的人员。 “正当我还在记录石柱上纹路的时候,那位同行者却突然夺路而逃,飞快地穿越石林,向着丛林的深处跑去。 “由于我们已经事先将费用结清,那位导游只是咕哝着骂了一句,也没有去追那个人。 “我将需要的数据记录完后便与导游一同离开,但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又看见了那个人。” 埃克斯浅浅抿了一口面前的无糖摩卡,已经凉了的饮品口感不复原本的醇厚丝滑,变得空洞而又单薄。 任咖啡的苦涩在舌尖上蔓延,埃克斯闭上眼睛缓了缓神,仿佛不愿意去回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我们又见到了那个人,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失去生命,变成了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如果你们不想听我对于那个景象的描述,我就略过不讲了。” 查理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既有好奇又有恐惧,但这些情感很快就转变为了坚定。 “埃克斯你说吧,我们承受得住。”查理正视着埃克斯那双褐色的双眸。 其他人也坚定地看向埃克斯,虽然心中有着对于死亡天生的恐惧,但这同样是他们需要去跨越的难关。 “我们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虎鲨挥挥拳头为在座的各位壮胆,扶幽也跟着点了点头。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继续讲下去了。”埃克斯掩不住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的神情惊恐,仿佛刚被某些东西啃噬了一半后又丢弃,只剩下了身体的右侧部分。 “苍白的皮肤和皱缩的外观都表明他的血液已经干涸殆尽,而坚硬的人骨也随着对应位置血肉的消失而消逝,少部分暴露在外的截面则遍布细小密集的孔洞。 “他的衣服残破不堪,我从上面的撕裂处看见了纹身的图样,忍不住好奇地捡了根树枝掀开。 “里面赫然是一个‘ghost’的符号。” 埃克斯对于尸体的描述本就令几人神经紧张,如今神秘人的身份终于揭露,更是令他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身体已经消失的左侧地面上,有一串项链,被我用纺织布包着拿了起来。 “那是一串兽牙项链,每一颗上面都被刻以层层叠叠的羽毛纹路,凹陷处又以银作为填充。” “羽毛……”婷婷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据我的推测,这个文明所信奉的应该就是一位不知形体的禽类神明。”埃克斯若有所思道。 “可是欧洲……亚洲……”扶幽仰头思索着。 “这距离相隔的是不是有点远啊。”查理咂舌。 “但据我们的研究,这确实是同一个文明的遗迹。”埃克斯回以无奈一笑。 “古人类在广袤大陆上进行的长途迁徙,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洛基沉声评价一句。 “我记得渡说过……他们在寻找……所谓的‘故乡’……”扶幽喃喃道,但其他所有人都能够听见他的声音。 埃克斯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扶幽的脸庞,然后继续讲诉:“除了那串项链,那个人的旁边还掉落了一块木牌,看起来也曾经是他的所有物。 “我把那一串项链和木牌带了回来,或许也是以此为契机,后面我们也陆续接触到到了一些相似的遗迹,后面鉴定结果也确实同属一个文明。 “这些遗迹明明一直存在,但不知为何一直无人注意。” “那埃克斯你又为何会前往那个遗迹呢?”一旁的婷婷不解地问道,“那些去过的人不都扫兴而归了吗?” “是一封匿名信。”埃克斯低声答道,“那个人不仅将信精确地投到了荆棘街49号,还点出了我曾经的身份,说这个坐标会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此外,我们还发现,那些遗迹似乎与某些特定的人群产生一些我们所无法理解的反应。 “有很多东西我不便在这里展示,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自行挑个时间前往浮空城阅览相关的资料。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渐渐开始与鬼影迷踪有所接触,甚至有些遗迹的坐标似乎也是他们通过信件提供的,只不过有真有假。 “但即便是真的,在多数情况下,里面有价值的物品也已经被带走了。” “他们是在挑衅你们啊。”虎鲨撇嘴道。 “这次鬼影迷踪了解的居然比你们要多?”婷婷简直不敢相信。 “可是渡……与那两个人曾大打出手过……”扶幽不愿意相信渡会是鬼影迷踪的人。 “他应该不是鬼影迷踪的人,”埃克斯眼神微动,“但他同样也不是浮空城的人。” 至少现在不是。 “可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遗迹在哪里呢?你们又如何辨别那些遗迹的真假?”查理疑惑地问道。 “前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至于后一个……”埃克斯摇了摇头后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应该回去了。 “如果你们后面还对这个文明感兴趣的话,就到浮空城来吧,这里也许会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莫名感受到一股视线向自己投来,埃克斯毫不掩饰地循着感觉看去,只见唐晓翼那双深邃而冰冷的琥珀色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即便是渡也曾经说过,这与他们没有关系。”唐晓翼如是说道。 此时的埃克斯好比一位手法巧妙的魔术师,他以神秘而诱人的故事在这群孩子的心中点燃了一簇看不见的火苗,意图吸引他们踏足这个危险的领域。 他想要将这一切扼杀在摇篮之中。 第51章 座——头——鲸—— “渡确实说过那与我们无关。”经唐晓翼提醒,查理也才想起渡曾经说过这么一件事。 “可是埃克斯又说只有特定的人群才能引发那些遗迹的异变……”婷婷被双方的说法给撞得有些迷茫,“如果我们不是的话,那为什么又会有‘兽’攻击我们呢?” “我更倾向于那只是他单方面的说法。”埃克斯再次坐下,他平静地看向唐晓翼,而对方也毫不示弱地将目光还了回去。 “埃克斯……”亚瑟欲言又止,却只是在埃克斯投来视线时叹息一声。 “尽管我们未曾观测到你们所说的那些被称为‘兽’的未知生物,但是仅凭目前有限的记录,或许确实可以表明它们的危险性。”埃克斯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我怀疑那名鬼影迷踪成员的死亡就与它们有关。” “那除了他以外,你们还观察到过类似的死状吗?”查理咽下一口唾沫,感觉有股莫名的寒意渐渐爬上了他的脊梁。 “目前我们只发现了这一个死亡案例。”埃克斯信誓旦旦地说道,“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在我们研究这个文明的几年里,浮空城没有任何工作人员因此而伤亡。” “请问能够容许我插一句话吗?”亚瑟忽然举手,埃克斯看着他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今天我们发现了一起新的案例,情况基本符合你的描述,”亚瑟脸上露出悲悯的表情,“尽管那并不是人类。” “请说。”见意外突发,埃克斯瞳孔微微放大,其他人也被惊得凝神望向亚瑟。 “在这个海岸上出现了一头死亡的座头鲸,不过它并不是搁浅死亡的。”博朗逊自觉地走上前来,“在被冲上岸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在救援人员拍摄回来的照片上,我们发现了很奇怪的伤痕。” “等等。”亚瑟抬手制止了博朗逊继续向下翻页,然后他抬头看向查理几人,“不好意思,请你们稍微回避一下。” “……好的。”查理几人交换了一下目光,又相继点了点头。 博朗逊竖起平板朝向亚瑟与埃克斯两人,唐晓翼也毫不客气地站起身,和洛基一起来到了他们身旁。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仅是看到了那张照片的第一眼,唐晓翼与洛基就不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这张照片很明显是由内部人员拍摄的,它并不像新闻上的那样被严严实实地打上了马赛克,分辨率极高的清晰图像则令人触目惊心。 鲸鱼的皮肤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般变得糜烂不堪,即便是寄生于其上的坚硬藤壶也无法幸免;厚实的皮下脂肪像是一团沁着鲜血的凝胶果冻,内脏混着鲜血与海水,从破洞之中软塌塌地流出。 “怎么了吗?”看见对面的几人一脸凝重,仍然一无所知的婷婷只能够不安地发出了疑问。 没有回答,他们只见唐晓翼阴沉着脸回到了座位上,然后咬着牙呼出了一口浊气。 “确实和我当时见到的很像……”埃克斯小声同亚瑟点评着这张图片。 “而且联系当日洋流作用及鲸鱼死亡时间进行分析,那头鲸鱼的真正死亡地点离莱勒港并不远。”亚瑟朝他低声询问,“即便这样你还要……?” 看见对面两个外表与实际年龄完全不符的家伙说起了悄悄话,查理几人只能寄望于唐晓翼身上。 “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虎鲨问道。 “没什么,虎鲸捕食座头鲸所造成的撕裂伤罢了。”唐晓翼冷脸低头刷着手机。 “难道你认为我们听不出这种拙劣的谎言吗?”查理不满道,但看起来唐晓翼并没有打算对他做出任何解释。 “这里我待不下去了,”唐晓翼突然站起,椅脚划过地面响起的声音则和他的话语一般刺耳,“我可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浮空城前会长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一群初中生来撑场子的地步了。 “你们该聊什么就聊什么吧,洛基,我们走。” 查理几人不理解唐晓翼为何会突然动怒,他们懵懵地目送一人一狼头也不回地出门。 直到铃声同关门声一同响起,扶幽才如梦方醒:“埃克斯不是说和……之前看见的那个相类似……” 然后他便被自己说出的事实吓了一跳——扶幽实在无法想象那样的伤口出现在如此庞大的生物身上。 “我们当时并没有看见鲸鱼啊。”婷婷皱眉回忆道。 “也许见到那头鲸鱼的另有其人。”埃克斯意有所指,“不过这次确实只见到了一头座头鲸的尸体。” “会是那两个人吗?”查理推测道,“他们带走了银羽之晶,从而被兽追杀?之前那个人不是也……” “我觉得查理的推测很有道理,”埃克斯表示赞同,却又话锋一转,“但是我们这些同样接触过古物的人却毫发无损,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但是这关鲸鱼什么事?”婷婷依旧没有明白。 “或许它只是想要帮助他们逃离兽,又或许只是刚好路过,”亚瑟叹息一声抬手熄灭了平板的屏幕,似是不忍心再看,“我不知道……” “自从鬼影迷踪被推翻后,他们的残党也愈发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几乎只有他们单方面找我们的情况。”埃克斯也叹了一口气。 “也罢,这种令人无法理解的事,再怎么冥思苦想也不会有结果的,”亚瑟苦笑道,“也许晓翼说的没错,这确实和你们没有关系。” “你们刚刚不还说……”扶幽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我们都知道这么多了……”查理不理解亚瑟的意思。 “这只是个故事,不是吗?”埃克斯微笑道,“直到目前为止,你们甚至不知道那个文明的名字。” “那不是故事,那是我们的真实经历!”听见埃克斯全盘否认这些事实,婷婷直接开始了据理力争。 “那明明是那么危险的东西,我们知道它存在却对它们毫无了解,甚至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这难道不是一件更荒谬的事情吗? “既然把我们拉入这个事件是由你们一手策划的,那么你们为何要在这时临阵脱逃?覆水难收这个道理你们也都懂的吧?” “不愧是婷大人……”查理不禁赞叹道,虎鲨在一旁被惊得合不拢嘴。 埃克斯显然也被婷婷这一顿输出给搞得愣怔和纠结起来,片刻后他脸上那从容的微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则是一种更无奈的表情:“也是……” “学业为重,你们先别管这些事了……”这声音来自于亚瑟,然而他话音未落便被埃克斯所打断。 “关心则乱。”埃克斯将手搭在了亚瑟的肩膀上,又看向了对面的小伙伴们,“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就挑个合适的时间来浮空城查查资料吧,对这个文明多了解一些对你们并不是坏事。” “但是,”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加重了语气,“对于这个文明的研究交给浮空城就好,毕竟这也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好的,我们明白了,谢谢埃克斯。”能够争取到知情权已经足够令婷婷感到满意了。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会去浮空城看看的。”她又与欲言又止的查理与扶幽交换了一下眼神。 第52章 收尾 小伙伴们乘坐亚瑟的专车依次送回了家门口,他们在下车后又各自和埃克斯、亚瑟进行了简短的告别。 最后一个被送回家的是查理。 直到查理目送那辆车消失在拐角,大街上的声音才一股脑地涌入他的耳中,也将萦绕这两日的不祥气息给汹涌地冲散。 那个时候的气氛真的很微妙……查理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唐晓翼会那么生气,毕竟即便是他,也被埃克斯这类似于先斩后奏的行为给整出了些恼意。 查理带着难以描摹的情感叹息一声,转身沉默地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找着开门的钥匙。 正当查理将钥匙插入门中时,他突然若有所感地扭头望去。 周日的下午阳光明媚,街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查理这一突兀的反应甚至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错觉吗……?查理回头犹豫了片刻,然后用钥匙打开了门,便嗅到熟悉的气味从门缝溢出,一种安心的感觉也油然而生。 “我回来啦——”查理愉快地将语调拖长,把疑惑的一切都暂时抛之脑后。 .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本就应该在今晚结束度假回家,因此查理回来的声音并没有在家里掀起太大风浪。 即将到达饭点,墨妈妈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有心打下手却被轰出来的墨爸爸则无聊地在沙发上一心二用地看电视刷手机。 查理回房间放好自己的物品,然后来到客厅挨着墨爸爸坐了下来。 电视上正放着广告,墨爸爸见查理过来便把自己往旁边挪了一点,又拿起遥控器调到了一个科普频道。 墨爸爸习惯性地揉了揉自家崽子的脑袋:“和婷婷他们玩得开心吗?” “可开心啦!”查理发自内心地笑道。 . 正值晚餐时分,查理欢快地向父母讲述了自己这两天的度假时光。 他从豪华的轮船讲到了带着他们到处去玩的海叔,描述了欢乐的钓鱼还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海鲜大餐。 墨爸爸和墨妈妈微笑着耐心地倾听查理的故事,皆是相信他很快乐地度过了这充实的两天。 当然,查理在讲述的过程中也提到了他们去“参观”遗迹的经历——不过他只将这个部分一笔带过,既没有提到另一个参与其中的少年,同样也没有引起父母的注意。 . 洗漱完毕,查理颇为疲倦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这固然有疯玩两天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心灵上的劳累。 诡异而危险的遗迹、疑似来自鬼影迷踪的两位黑袍人、神秘却友好的渡、态度暧昧的埃克斯与亚瑟…… 一切的一切,都令查理感到迷茫与不安,就仿若在黑暗不清的迷雾中穿行,无人引领亦难以自救。 查理沉重地叹息一声,而后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书桌——准确而言是被他深藏于柜中的某个木盒。 木盒之中静静地沉睡着一个木质的捕梦网——那是婷婷今年赠予他的生日礼物,也是她巧妙地从某只渡渡鸟身上汲取灵感创作而成的。 尽管很不愿意也不应该去进行任何回忆,但查理还是忍不住低声自语:“你可是错过了一出好戏呢……” 也不知道他们那位总不靠谱的探索者遇见了这些事情会作何反应,但查理可以想象到那家伙现在会扑棱着翅膀、气急败坏地大喊着:“你们这群家伙,这么好玩的事也不带我一个!” 明天还要上课……查理困倦地关上了卧室的灯,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无数面庞在他一片漆黑的视野中滑稽地变化着形状,既像是那被称为“兽”的纯黑生物在不断起舞,又宛如一场旖旎奇诡的灯光秀。 . “神华有令,默从而行。”首先出现的,是来自黑袍人的清冷女声。 “你可得给我们好好解释解释!”虎鲨和扶幽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我可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浮空城前会长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一群初中生来撑场子的地步了。”唐晓翼留下了一个不屑的眼神,而后背过身去。 “那不是故事,那是我们的真实经历!”这是婷婷在与埃克斯据理力争。 “也许晓翼说的没错,这确实和你们没有关系。”亚瑟苦笑一声。 “对这个文明多了解一些对你们并不是坏事。”埃克斯打断了亚瑟,又沉声说道。 …… “无可奉告,无论是我还是他们,都和你们并无关系。” 无数的线条最后收拢化为了渡那张怪异苍白的面具,少年那般稚嫩青涩的声线却冷淡无比。 到底有没有关系,我真的不知道……而我又应该怎么做才好…… 查理只觉得有股力量拉扯着意识不断下坠,自己则如折翼的飞鸟,不可避免地坠入那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 这两天的事情,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婷婷蜷缩着侧躺在床上,没有安全感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一切都仿佛是一根牵引着他们进入另一个世界的绳索,而他们对此却毫无所知,既不知道这根绳索通向何处,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从中脱出。 婷婷只觉得无尽的迷茫与黑暗一起将她包裹,让她完全无法预料到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 多多,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她无助地在心中喃喃自语,如一只鸵鸟般将头埋入了膝盖。 . 在明亮的灯光下,扶幽瞥了一眼书桌上的闹钟,然后抽出几张草稿纸铺在了桌面。 不知从何时开始,扶幽养成了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梳理自己思路的习惯,而此时的他也正是在尝试通过这种方法去解开这两天的谜题。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如同白蚕在咬食着鲜嫩的桑叶,沙沙声渐渐停歇,扶幽也将目前出现过的人们划分成了几个阵营。 首先便是对一切一无所知的他们,莫名其妙的就被卷入了这件事情当中,在那些似是而非暧昧不清的态度之中,他们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与是否与这个文明存在联系。 其次是浮空城一系。埃克斯与亚瑟貌似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合作关系,游离在外的退役破谜者王永辉看起来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唐晓翼则对那两位的某些行为颇为不满,以至于直接离席。 埃克斯似乎想要邀请他们涉足那个文明的探索,却在新的伤亡案例出现后有所犹豫,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婷婷了解更多的请求…… 再有就是疑似来自于鬼影迷踪的二人组,他们在遗迹中成功夺取了“银羽之晶”,口中念叨着“神话”“尊主”等一系列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又好像对于渡的身份有所了解…… 最后便是渡——这场探险度假中与他们相处时间长的外人。他对他们的友善异乎寻常,看上去知道的最多,同时也是最神秘的那一位,所透露的情报简直少得可怜。 最终,渡成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电子设备上的痕迹也无法幸免。 …… 扶幽一边思考,一边继续补充内容。他将记忆中他们所经历的事情、一些令人在意的话语还有自己的疑惑都写在了纸上,然后又用磁石贴上了白板。 这些……还有自己记忆中的东西……应该不会也都消失不见吧……扶幽不确定地想道。 他盯着这些东西思考了一会,然后慢慢地将它们收起来叠好,又从盒子中取出一个凤尾夹,将它们夹好后轻轻放入了自己的抽屉。 该睡觉了。扶幽安静地调好了明天的闹钟。 . 虎鲨或许是这几个中想的最少、心最大的家伙了。 尽管他也对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思考有些迷茫,但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他毫不含糊地选择进入梦乡。 第53章 拗不过就加入 在夜幕的笼罩下,埃克斯与亚瑟踏上了浮空城的土地,两人并肩漫步于静谧的林荫小道上。 月光洁净而明亮,给树叶镀上了一层光辉的银色,又无声地穿过树梢叶片间的缝隙,将一高一矮两道影子伴随着斑驳的光影投落到地面上。 微风拂过这片精心养护过的树林,轻轻掀起一阵绿色的涟漪,无尽的沙沙声和虫鸣一起在他们的耳畔回响,如大自然所奏响的一曲柔美乐章。 但很明显,这样美好而舒适的环境并不能为其中的两人带来任何慰藉。 “即便是仅凭现在的信息,我们也完全可以判断这个古代文明存在着巨大的危险。”亚瑟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弯曲小道,“但你依旧选择了将他们牵扯进了对天幕族的研究之中。” 埃克斯仰头轻轻闭上眼睛,疲惫地叹息一声:“我们对天幕族的了解终究还是过于肤浅了,要是我能够早些看到那个新闻……” 他顿了顿,又重新睁开双眸,望向了无际的夜空:“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既然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也不应该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更何况那件事情十有八九就是由他们引起的,而他们作为‘适格者’的身份,明显比我们想象的更为特殊。” “也是,但我还是觉得现在就让他们接触这些为时过早……”亚瑟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仅是引出鬼影迷踪就足以让我感到惊讶了,现在还多了个渡和兽,这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但起码我们对天幕族的了解得又进了一些,”埃克斯宽慰亚瑟道,“毕竟就连鬼影迷踪都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特殊之处,我们将安排提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甚至顺口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这边有句俗语怎么说来着,‘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然而亚瑟并没有被这故作轻松的话语逗笑,他思索着的眉头皱的更紧:“但我们之前从未发现过‘兽’的存在,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 “如果兽真的能对座头鲸造成那么恐怖的伤口……在如此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不知道如何自保的我们又该如何去保护他们的安全?” “也因此,我怀疑另有一股势力在暗中保护我们。”埃克斯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之前也和你提到过,我曾和那位有过简短的谈话。” 感受到了亚瑟问询的目光,埃克斯又继续说了下去:“他说,我们并不知道如何在那种力量面前保护他们。” “所以?”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之前保护他们、甚至是我们的确实另有其人。”埃克斯得出了结论,“按照我们已知的两次案例,仅是获取了天幕族的遗物就会被兽所追杀的话,那么我们没有可能不会遇到兽。 “这么一来,保护我们的就很有可能就是渡,或者说是他身后的势力。” “真是可怕的力量啊,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对鬼影迷踪的成员提供保护……”亚瑟喃喃道。 “渡曾经承认过,自己不是鬼影迷踪的人,那么是否可以暂且判断他处于鬼影迷踪的对立面呢?”埃克斯继续推测。 “起码目前看来,他对我们没有恶意,反倒还为掩护他们安全离开而和鬼影迷踪的人大打出手。”亚瑟点头。 “对他们没有恶意,对我可说不好……”埃克斯苦笑一声,“但至少现在能够确定,dodo冒险队的各位成员对于那位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否则他也不会现在才出现了。” “你把别人关心的孩子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他不生气才怪。”亚瑟轻笑道,也在尝试说服自己,“这么说来,现在让他们多了解天幕族一些,也许并不是坏事。 “他们本就与此相关,也难以置身事外,但你不久前还是要求他们不要参与进这场研究之中……” “我承认当时是有些慌乱……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就凭我对他们的了解,即便知道了这是个火坑,他们还是会有很大可能往里跳……” 不愧是他们看上的人……两人相视而笑,眼神中皆有无奈。 “也是……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他们手上……”亚瑟的笑容中既有苦涩又有欣慰。 “先不说他们了,”埃克斯垂眸看向亚瑟,“作为人鱼族的‘适格者’,你这两天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吗?” “我只是感觉到海上即将起风,而且会有巨浪……”亚瑟的瞳孔发散,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不过他的目光很快便重新聚焦回来:“但现在那种感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他们也都全部平安归来。” “算是正常范围内的预言,”埃克斯的话语耐人寻味,“我很好奇,当真正与他见面时,你又会有怎样的感觉呢?” “如果有机会的话。”亚瑟应了一声后看向前方。 埃克斯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在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缓慢地移动着,它踏着树林草丛的沙沙声,在穿过下一个拐角后就要与他们正面相遇。 “果然……”埃克斯低声自语。 黑影的移动速度不快不慢,却带着一种种说不出的威严与从容。它很快便绕过了拐角,月光洒落其上显出它那浑身洁白的毛发,冰蓝色的双眸在暗色之中异常明亮。 两人朝白色巨兽的背上望去,不出所料地看见了端坐其上的绿袍青年。 “晚上好,尊敬的浮空城前会长以及大西洋实际上的现任船王,”唐晓翼一脸笑意地俯视着两人,“两位真是好兴致啊,这么晚还在外面逛公园呢。” “彼此彼此。”埃克斯轻轻一转手腕,便将一个小物件向唐晓翼的方向抛去。 唐晓翼抬手顺利地接下了那个小玩意,从洛基背上跃下后才将这耳环重新戴好。 “我寻思我藏东西的手法也没有很拙劣啊……”唐晓翼的神情颇为遗憾。 “不愧是你……”亚瑟抬头看向了唐晓翼的耳廓,印象中这家伙总是特立独行地戴着三对藏银耳环。 “不过怎么少了一只?”亚瑟有些疑惑。 “被某人捏碎丢海里了呗,”唐晓翼耸了耸肩,又坏笑一声,“但他肯定没想到不只有一个窃听器。” “狡兔三窟……”埃克斯半是欣慰半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对我就这么放心了是吗?” “既然允许了第一次,那想必就不会阻拦第二次的吧?” “得寸进尺……”埃克斯又摇了摇头。 “虽然依旧对于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你们利用而感到很不爽,”唐晓翼正色道,“但我还是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作为dodo冒险队的引导者兼适格者,不知你们能否允许我参与到对天幕族的研究当中呢?” “你就这么有把握自己是适格者?”埃克斯眉毛一挑。 第54章 适格者与守护者 时间回到昨天的晚上,渡接起了那个未知的来电。 “您好,请问您就是渡吗?”在一阵的静默后,电话对面的人首先开启了话题。 “没错,你确实可以称呼我为渡。”渡深吸了一口气,“但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埃,克,斯?”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有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么说着,对面那低沉的男声却突然变成了一个老练而少年气的声音。 “看来,你对这事情的了解确实比我们要多得多。”埃克斯没再尝试用变声器去改变自己的本音。 “不知浮空城大名鼎鼎的雷欧会长找我这种闲杂人等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先挂了。” “怎么可能没有呢?在这里先为要占用您的时间而说声抱歉了。”埃克斯温和地轻笑一声,而后很快将笑意收敛,“其实我要问的只有一个问题。” “……” “那群孩子,对你是不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你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渡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不是所有问题都一定要有意义,你可以把这次的通话只当作一次简单的闲聊。” “虽然我大概能猜到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没有必要、也不应该将那些无关的人卷入你们研究的欲望与野心之中。 “至于我,也没有什么和你好闲聊的。” “你说的话并不正确。”埃克斯指出了渡言语中的薄弱之处,“其实就连你自己也清楚吧,他们并不是你所说的无关者——起码并不是完全无关。 “就在不久之前,我们确认了dodo冒险队所有成员的‘适格者’身份。” “‘适格者’?呵呵——原来你们把那种受到诅咒的身份称为‘适格者’?”渡冷笑一声,“所以呢,我曾经敬爱过的忒修斯先生,您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呢?难道是为成功把我引出来了而沾沾自喜吗?” “不,我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愉悦的想法,”埃克斯的语气依旧冷静,“与此相反,我只觉得我们所面临的考验更加严峻。 “正如尼采所言: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但这群孩子却在未知晓深渊存在之时,就已经被深渊所凝视。 “我可以向您承诺,我们此次的试探绝非欲望之举,我们的落点在于更好的保护。” 听见渡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埃克斯仅仅停顿了片刻,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实不相瞒,我们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各位适格者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正是基于这个线索,我们推断dodo冒险队中可能也存在着潜在的适格者,甚至所有成员都有可能是适格者。” “所以?” “但很遗憾的是,发现他们特殊之处的不只有我们,”埃克斯叹息一声,“在线人报告他们的住宅时常有其他不明人士徘徊后,我们不得不将这件事过早提上日程。 “若他们不是适格者,那么这本来只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度假,那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文明遗址。” “那如果他们是呢?你以为就凭什么都不知道的唐晓翼和洛基就能护他们周全?”渡的语气更为冰冷。 “这确实是我们的疏忽,我在这里向你表达最为真挚的歉意。”埃克斯很是诚恳地说道,“毕竟我们在此之前并没有遇见过被您称为‘兽’的生物。” “即便你们没发现过兽,但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有人因此而丢掉性命。”渡冷哼一声。 “起码到目前为止,浮空城并没有任何人因此受到伤害,更何况现在还有您的出现,不是吗?” “避重就轻?你们浮空城好大的胆子……”也不知道,渡将什么捏得“嘎吱”作响。 “总的来说,目前情况还处于我们的掌控之中……” “你们懂个屁。”渡直接打断了埃克斯,并罕见地爆了一句粗口。 “我们确认了dodo冒险队的适格者身份,观测到了‘兽’这种未知生物,而引出了您确实是意料之外。”埃克斯的语气也稍微冷了下来,“还是说,我应该对他们不管不顾,放任鬼影迷踪直接找上他们,就像今天那样? “只有在确认他们的‘适格者’身份后,我才能正式调动人手去保护他们。这不仅是作为一位前辈的责任,也是出于一个朋友的心意。 “那么请容许我再向您提出一个问题:为了不将这些‘无关’的孩子卷入其中,您又做出了什么努力呢?” 渡沉默了。 “可是你们并不知道在那种力量面前应该如何保护他们。”片刻后再次响起的声音有种莫名的苦涩。 “是的,我们并不知道。”埃克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文明的一切对我们而言都是个谜,但我相信随着探索研究的深入,我们能够找到一切的答案,同样也能寻求到真正保障他们安全的方法。” “愚不可及,这根本不是你们应该接触到的东西。” “但它就在那里,不是吗?”面对如此尖锐刻薄的评价,埃克斯只是轻笑一声,“我好歹也称得上是一位破谜者,又怎么会对这种诱人的东西视而不见呢? “而且鬼影迷踪的残党也在追逐着那个文明的泡影,我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何,但即便仅是为了自保,我们都必须对这个文明展开进一步的研究。” “你们都在玩火自焚。”渡又评价道,但态度显然已经不如原来那般强硬,颇有些色厉内荏之感。 “那您呢?您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埃克斯将一支无形的飞镖对准了渡,似乎随时准备着投掷而出,“究竟是会用火玉燃尽一切的艾尼,还是会为我们带来火种的普罗米修斯?” “无可奉告。”渡冷哼一声。 “看来您确实是要踏入这个舞台了呢,”埃克斯的语气中居然带着些惊讶,“这么说来,我们是不是还有再见的机会?” 没有回应,渡直接挂断了这次通话。 . 一幢明亮的写字楼内,唐晓翼配合着录音将埃克斯与渡的对话复述给了洛基。 其实他并非不想偷懒,奈何与渡相关的一切都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无踪,这段录音现在听起来更像是埃克斯一人不知所谓的独角戏。 “真的太匪夷所思了……”洛基低声自语。 “浮空城这次真的钓上了个自己都把握不住的大家伙呢……”唐晓翼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埃克斯这家伙就是太自负了,居然敢如此冒险去试探自己都不甚了解的东西。” “无知者无畏,你之前不是还想把渡作为一个谜题去考验dodo冒险队吗?” “要是真如埃克斯所说,浮空城四年前就开始接触这个文明了,那么他们这些年的进度也真是慢的可怜。”唐晓翼转而点评起了浮空城的效率,“甚至不如它的手下败将鬼影迷踪。” “与其评价这个,我们不如想想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距。” “你说的在理……”唐晓翼摸了摸洛基的尾巴,正想深入思考时突然扭头看向门外。 “那两个家伙回来了,我们去会会他们。” 第55章 达成共识 “你就这么有把握自己是适格者?”埃克斯反问道。 “这并不难猜,不是吗?”唐晓翼同样回以一个挑眉,“如果我不是适格者,你又有什么理由安排我这样一个对一切一无所知的人去带领他们前往天幕族的遗迹呢? “难不成是你觉得我在浮空城太闲了,需要给我找点事情做,例如当保姆带小孩吗?” “……”埃克斯看向唐晓翼的褐色双眸异常平静,“很遗憾,你并不是适格者,我让你过去确实只是带小孩。” “……”唐晓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而后愣怔而失望地“啊?”了一声。 直到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几秒钟过去后,埃克斯才目光旁移,又耸了耸肩:“好吧,我在开玩笑。 “你确实是适格者之一。” 差点就被这个权威怪骗过去了……唐晓翼微笑着咬牙,无声攥紧了拳头。 你已经被骗过去了……一旁的洛基和亚瑟虚着眼睛。 秉持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唐晓翼很快平复了打人的冲动:“既然我要加入你们对于天幕族的研究之中,我需要更多关于他们的资料。” 他又歪着头想了想:“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将那群小孩再牵扯进来。 “毕竟那真的太骇人了。” 一忆起那张血肉模糊的照片,饶是唐晓翼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现在这可由不得我们了……”亚瑟苦笑道。 “我尽力,但不保证。”埃克斯有些无奈,“毕竟你也知道,先不说鬼影迷踪现在已经盯上了他们,渡也对这些孩子异常看重。” “你没派人过去保护他们吗?” “有归有,但在那样的力量面前,或许也只是形同虚设……” “聊胜于无,”唐晓翼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那走吧。” “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埃克斯问道。 “去查资料啊。”唐晓翼看向埃克斯的表情有些奇怪,仿佛他刚问了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你的身体不要紧吗。”亚瑟皱着眉,有些担心。 “熬个夜怎么了,”唐晓翼不屑道,“我还年轻——和某些保温杯里还要泡一把枸杞的老东西可不一样。” “……”他这么爱作就随他吧。埃克斯无所谓地冲亚瑟耸了耸肩。 洛基你也不管管他……亚瑟看了一眼洛基,无奈地扶额叹息一声。 . 自那漫长的两天结束后,查理一行人便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中,吃喝玩乐学习睡觉……这一切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 这也是一个和往常差不多的夜晚。 回家的路上,查理走过一个拐角,然后静静地停下来等了片刻。 他侧耳倾听,没感觉到有任何异样的声响。 突然,查理往回探出头,目光望向刚才来时的方向。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夜色下的街道安静而寂寥,偶有行人或车辆经过,在路灯之下匆匆留下一道剪影。 查理把脑袋缩了回去,却在片刻后再度探出,饶是他皱着眉头眯起眼睛,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奇怪……查理不解地挠了挠头,终于老老实实地继续前进。 . 循规蹈矩的平静生活就这么过了几天。 这天的课间,查理找上婷婷:“你最近有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婷婷歪着脑袋,粉红色的双眸澄澈清亮,看起来完全没有听懂查理在说什么。 “……”查理托着下巴沉吟片刻,“我总感觉最近有人在跟踪我。” “真的吗?”婷婷并没有怀疑查理疑神疑鬼,毕竟这家伙的直觉总是准得出人意料,“你要不要去问问扶幽和虎鲨他们?” “查理已经……问过我们了……”扶幽走了过来,“答案是……没有……” “但我们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啊,”虎鲨抱胸道,“你不会是被上次的探险给吓到了吧?平常也没见你这么胆小啊。” “才不是咧,”查理白了虎鲨一眼,“不过这种感觉确实是最近才出现的。” “不知道……”扶幽没啥头绪,“但说不定有点关系……?” “既然说到这个,我们这个周末就去浮空城一趟吧!”婷婷忽然提议道。 “明明才几天,却感觉已经像是过了很久……”查理莫名有些怀念,“也不知道渡那家伙现在又在干什么。” “他爱干啥就干啥吧,那个一声不吭就跑掉的家伙。”虎鲨哼了一声,对于前小弟的不告而别显然还存着怨气。 “说不定他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查理替渡辩解了一句。 “有却什么都不说,被人诟病也是活该!”婷婷单手叉腰不满道。 “我们真的要过去吗……”扶幽迟疑道,“他们似乎不太想让我们接触这些……说是很危险……” “那又是谁发的邀请函啊!”婷婷又不满地哼了一声,“本姑娘都没慌,他们慌什么!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你们可不要不识抬举!” “婷大人威武!”查理心悦诚服地鼓鼓掌。 “而且……”要是他们真的涉猎其中,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个家伙…… “而且什么?”虎鲨问道。 “没什么。”查理有些走神,他掩不住笑意地摇摇头。 “估计就是想见到那家伙吧,真不知道你怎么对他这么上心,”婷婷撇了撇嘴,“更何况,破除谜题寻求真相本就是我们破谜者的职责所在。 “现在我们面对的可是这样一个神秘又失落已久的文明,难道你们就不心动吗?” “也对……”扶幽转而赞同道,“我们所经历的许多冒险……虽然看上去都非常不可思议、匪夷所思……但实际上背后都有着科学合理的解释…… “好想知道……他们那种超凡能力背后的真相啊……” “那就这么决定了哦?”婷婷用着疑问句,但却持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四人相视一笑,默契地伸出右手叠在了一起,用力下压而后高高举起。 “冲冲冲!” 第56章 交锋 这是一方无垠的世界,数不尽的星辰在高天之上静静地运行,它们点缀着黑暗的宇宙,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在如此众多的星辰之间,却有一座白色高塔突兀地插入其中,按照常理它本应被恐怖的重力撕碎,但它依旧奇迹般地安然屹立于此,仿若整个世界的中心。 在高塔顶端的平台上,安静地坐着一位素裳的少女,她微昂着头,一头淡蓝色的发丝被凌冽的天风扬起。 无尽的云朵于她足下翻涌,时而如火焰般熊熊燃烧,时而如柔和的彩霞缭绕,绚丽而又多彩。 这位坐于高塔上的生灵似乎完全不惧怕自己会从这万丈高塔上坠落。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红唇轻启便有低缓而悦耳的哼唱声自其中发出,而这如同清泉般纯净的歌声又缓缓流淌过这个宇宙。 希珀尔指尖轻轻拂过丝绸般的云朵,仿若在弹奏一曲无形的乐章,漫天的云彩随之律动,万千的星辰随之闪烁,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因此而安定下来。 少女的声音并不大,但这歌声却如同细腻的丝线轻柔而坚定地穿过了云层,又温柔地萦绕于这广袤无际的世界。 地面上的生灵皆是若有所感地注视向那漂浮着的云层,云层翻涌不定,仿若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雷暴。 . “玄子……你怎么在这?”一只浑身羽毛、背生双翼的青蛇找到了平常一直跟着希珀尔的白发狐耳少年。 被称为玄子的少年瞥了小蛇一眼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然后又将目光重新投回了翻涌着的云层。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库库尔坎“咝咝”地吐着蛇信子,望向天空的金色竖瞳中流露出了罕有的好奇之色,“我记得祂已经很久没有具象化过塔顶了吧。” “我不知道,”玄子轻声说道,“殿下并没有和我说明。” “该不会又是渡那家伙——又搞了什么坏事了吧。”一位鹭首人身的男子带着笔记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又是没见过的景象呢……” “他还敢啊,是之前吃到的教训还不够多吗?”羽蛇瞪着黄玉般的眸子,无机质般的球体中闪烁着冷冽的辉光——男子的话语似乎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谁知道呢……”男子持笔在纸页上潦草书写几下,便合上笔记本轻掩弯形的嘴部。 “你们安静点。”显然玄子并不想与他们讨论这个问题,他一把抓起了一身羽毛的小蛇,顺手摸了摸对方腹部那滑腻腻的鳞片。 突然被玄子抓住揩油,库库尔坎虽然有些不满却也没再说些什么,沿着玄子的手臂盘绕几圈后攀上了他的脖颈,偏着脑袋仔细地倾听着仿若能够触动灵魂的歌声。 “呵呵……”托特轻笑一声不再言语,只是饶有兴趣地又打开了手中的册子。 尽管厚厚的云层隔绝了一切,但此时此刻,不仅是他们,所有的生灵都将目光投向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尖塔顶端。 . 空灵的歌声温柔地在此方世界盘旋,而希珀尔头顶上的星空也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白塔的上方,一个漆黑而巨大的旋涡逐渐凝聚而成,与周围同色的天幕完美地融为一体。 旋涡的中心不断旋转又逐渐扩大,缓缓展开了平时被掩于夜幕之下的一片银白。 无数的白色星点仿若拥有独特的生命,它们于银幕之中翩翩起舞,又跟随旋涡的流动而交织出美丽莫名的纹样。 歌声渐渐消散,希珀尔缓缓抬头,以尚未睁开的双眸注视着那已经显露的银色天幕。 她偏着头用纤指梳理起自己柔顺的淡蓝色长发,似乎在无声等待着什么。 突然她停下了动作,将一头马尾自发根处往后一撇,同时睁开双眼望向了旋涡的中心。 那长久以来被淡蓝色睫毛所遮掩的眼瞳展现出与银白天幕相同的色彩,双眸之中同样存在着无数灿白的星点,它们旋转着,犹如两个小旋涡在她的眼中流动。 银白的天幕如受击的镜面骤然破碎,其中显露的景象与这个世界仿佛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里悬浮着一朵鲜红色的巨大花朵,层层叠叠的花瓣柔软而华丽,无数繁杂的金色符号流淌其中,仅是稍看一眼便能让人感到目眩神迷。 在所有花瓣中心存在着一颗完美无瑕的黑色球体,它如一颗心脏般缓慢地律动着,繁复的花瓣也随着它的节奏而静静旋转。 少女端坐于白塔之巅,遥遥凝望着血红的巨花,这一切本该是个超然而和谐的画面。 然而就在屏障破碎后的某个瞬间,花瓣的旋转戛然静止,仿若被凝于一块无色的琥珀之中。 然而花朵周围的旋涡依旧旋转,云层依旧翻腾,少女的发丝也未曾因此而停顿。 希珀尔用她没有焦距的银白双眸静静地注视着这鲜红的大花,然后缓缓抬起手在虚空中轻轻拂过,似乎是想要擦去这幅格格不入的彩画。 那白玉般的手臂划过虚空,天空重又被夜色铺满,正如希珀尔重新阖上的双眼。 而下一瞬间,她便如幻影一般消散在了塔顶,又恍若有一阵大风将不断翻涌的云雾吹散,还回一片晴朗明净的星空。 地面上的生灵们依旧注视着那望不到头的白塔,他们仅能感知到发生了某种变化,但却无法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 . “嘭!”在华丽的托座上,一颗圆润的水晶球骤然破碎。 碎片如同散落的星辰,劈里啪啦地打在了一块红色的幕布上,最终又无力地坠落发出一地脆响。 幕布缓缓收回,显出了其后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位身形高大,方才也正是他展开斗篷护住了两人;另一位身影娇小同样披着红袍,此时她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面上一片狼藉。 “没受伤吧?”这是一道苍老而有力量的声音。 “没有,”椅子上的身影摇了摇头,声音飘渺而悦耳,“谢谢教授。” “如何?”被称为“教授”的老者问道,平淡的语气中存着期冀。 “这您应该比我要清楚吧。”少女以柔和的声音回应。 教授无声颔首:“尽管付出了些许代价,但尊主顺利地获取到了祂想要的信息。”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木制圆桌的对面,共同注视着那边占据了整面墙壁的玻璃器皿,一朵暗红色的大花在其中静静地沉浮着,宛如一个最为瑰丽繁复的标本。 玻璃器皿的表面有着根系一样延伸出去的枝丫,它们从原本透明的玻璃色渐渐变成了绿色,接着深入穿过了棕黑的墙壁,血管般在其上交错蔓延。 又有无数光藓附着于这些根系之上,就像是微小的星光点缀在它们表面,共同绽放出了明亮而柔和的萤蓝色光辉。 说来也奇怪,这个房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造光源,仅是这朵血红色的大花以及光藓群落便足以为此处带来足够的光亮。 但此时的花朵看起来有些蔫巴,花瓣萎缩着下垂,就像是负责照顾的园丁忘记了按时为它浇水一般。 然而,片刻之后它便恢复了往日的状态,花瓣重新挺拔焕回鲜艳的血红,律动的节奏仿佛能让人看懂它的欢欣。与此同时,遍布墙壁的光藓也散发出更为明亮的光辉。 身披红袍的两人目睹了这宛若神迹的景象,皆是虔诚无比地低下了头。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苍老的男声低声复述道。 第57章 逃亡后事 “我回来了——” 听到这句有气无力的声音,正在沏茶的玄子动作一顿。 “舍得回来了?”淡蓝发色的少女闭着双眸望向了门扉,唇角还带着一抹恬静的微笑。 “不回来的话,难道在那里和他们开会?”栗发的少年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在了希珀尔的对面。 玄子不动声色地瞥了这边一眼,又取出了另一个茶杯,熟练地沏好了第二杯茶,然后将它们一起端上了桌面。 玄子走到了渡的身后,将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你受伤了。” “嘶——疼疼疼——”渡浑身一颤,身体前倾避开了玄子的接触。 “这边建议去找伊西斯看一下。”玄子收回手淡淡道。他又走回了希珀尔的身后,挺立的身姿如同一位最专业的服务生。 “谢谢关心。”渡没好气地回应道,他握着肩部转了又转,怀疑这家伙过来就是为了整他这一下。 希珀尔端起茶杯,她嗅了嗅红茶醇厚的香气,然后浅浅地抿了一口。 微微点头后,她放下茶杯看向了渡:“感觉如何?” “如果不去关注某些东西的话,我玩得挺开心的。”渡顺手拿起茶杯牛饮见底,然后拎着茶杯冲玄子吐了吐舌头,“苦的。” 怎么没烫死你个二货……玄子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但渡毫不怀疑,若是希珀尔不在场,这只狐狸一定会微笑地拿着茶壶,把滚烫的茶汤往他头上倾落。 “话说,你为什么要把那玩意拱手相让?”渡看向希珀尔,稍微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区区两个后裔,怎么搞得我像是打不过一样。” “为了合作。”希珀尔缓缓摇头,闭眼微笑道。 “?”渡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什么东西居然有资格让你找来合作?” “渡。”注意态度。玄子皱着眉低声斥道,可惜这显然完全没有被对方放在心上。 面对态度迥然不同的双方,希珀尔只是淡定地捧起茶杯,又轻轻抿了一口。 渡沉默片刻,稍微回忆了一下那时的情景,不确定道:“那玩意……真有这么厉害……?” “回忆一下你那时的感受吧。”希珀尔温声建议道。 “大可不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渡还是诚实地歪着脑袋回想起那时的感受,顿时便有一股疼痛电流般透过他的全身,让他不禁颤抖了一下。 活该……玄子有些幸灾乐祸。 渡若有所感地瞄了玄子一眼,却只看见了他一副正经的扑克脸,自己还因为疼痛不得不扶着脑袋努力恢复状态。 缓了一会后,渡才若有所思地说道:“感觉掌握的能量都失去了制约,像疯牛一样在我的体内肆意冲撞……” “可是为什么啊?”渡说出了自己内心一直存在的疑惑,他毫不客气地指着玄子,“玄子他们也不是没在现实使用过能力啊,为什么只有我会受到反噬呢?” “原因之一,”希珀尔悠悠开口,渡立即噤若寒蝉,“是因为你的对手是他们。” “哈人。”渡缩着脖子身体后倾,然后又好奇地探头道,“那有没有原因之二?” 但希珀尔似乎完全没有回答渡的意思,只是无言地抬起手来,玄子见状便立刻前来为她续杯。 汩汩的水流声中,见希珀尔不说话,渡也不去追问,又转而问道:“那你的合作谈成了吗?” 希珀尔轻轻吹了吹杯中的红茶,任茶香随着袅袅雾气在房间里氤氲开来,然后一饮而尽;她又将茶杯递还玄子,狐耳少年垂下流金般的双眸,俯身低着头双手接过。 “你先去找伊西斯调理一下身体,然后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希珀尔站起来转过身去,“我会吩咐乌尔德给你腾个位置的。” “啊?可是……”渡欲言又止地跟随希珀尔站起。 “待到时机成熟,我会让你出来的。”门扉旁的希珀尔回首向渡显露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况且即便是笼中之鸟,也能透过笼栏看到外面的世界,,不是吗?” “……”渡的手停顿在了半空,甚至无法抓住希珀尔在刹那间便消逝的残影。 “好自为之。”玄子嘲弄地冲他勾起了嘴角,便转身消失在了门后。 而渡同样没能抓住他那条蓬松雪白的狐狸尾巴。 . 见此处之事暂且告一段落,红袍的老者俯身将椅上的少女拦腰抱起,迈着稳健的步伐行出了这个有着血色花朵的房间。 随着地面一阵颤动和低沉的嗡鸣声,这所房间的入口便被粗壮的树根状物给封死,里面一片萤蓝色的光辉也随之熄灭,徒留血红大花绽放着妖艳而不祥的红光。 对于这样的情景,两人显然已习以为常,教授抱着少女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洞口走去。 . 这是一个被粉刷为白色的房间,一切都是那样的洁白,纯粹得有些刺眼;土腥味和消毒水味混合后又弥散在空气之中,有着一种诡异的清新感。 在房间的地面上横倒着一口装满液体的水晶棺材,一位身着病号服、面色苍白的少女浸于其中,棺材外延伸出无数树根,它们一直深入到泥土之中。 这边是棺材,另一边却是一张洁白的病床,上面坐着一位身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人。 男人眼角下垂面色憔悴,他安静而呆滞地凝望着液体中的少女。 为什么我们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过着平静的生活呢?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去追求那种东西?闻立轩出神地望着少女还在缓缓起伏的小腹,知道那是她还活着的证明。 静寂的时光渐渐流逝,突然间闻立轩听见了一道脚步声,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却无法掩住其上的颓废愧疚,又在扭头看清走进来的两人后立刻站起。 其中一位是看上去已步入老年的绅士,一头金发中已杂生银白,灰蓝色的双眼沧桑而不失温润,背直而挺仿佛正当壮年。 在教授合身的黑色西装前襟上,放着一块整齐叠好的洁白手帕,他手持一束淡粉色的百合花,进入房间后便将它们放在床头柜上,让淡雅的花香驱逐走了原本刺鼻的气味。 另一道娇小的身影依旧披着一袭红袍,她默默地跟随着教授走进房间,没有理会那个在一旁颓废自责的男人。她径直来到棺材前,地面便如约般升起了树根,构成一把椅子的形状供她坐下。 闻立轩望向教授的眼中充满期冀,他张开了已经发干裂开的双唇,声音喑哑无比:“教授……季笛她能活下来吗?” “孩子,你们做得很好。”教授轻轻将手放在闻立轩的肩头,垂首看向他的温润双眸有种说不出的慈爱,却又以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他重新坐回了床上。 男人抬首继续凝视着绅士。他的双眸越发湿润,其中的神采也愈发黯淡。 “季笛过度使用力量透支了自己的身体,再加上被那位使者所伤才会如此虚弱。”教授灰蓝双眼中所充满的情感依旧未变,“但你们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杀不死我们的——只会让我们更加强大。”教授用手轻柔地掀起了闻立轩的衣襟。 在闻立轩的锁骨下方赫然纹着一个“ghost”的骷髅符号,而骷髅眼睛的位置则是一只象征着“毁灭与重生”的不死鸟。 “接下来的任务,交给其他孩子就好……” 第58章 预约 中午放学后,路边的电话亭旁,四名初中生不知为何齐聚于此。 偶有微风穿过这条寂静的林荫小道,掀起一阵绿色的浪潮。 查理捏着手中的磨砂名片,指尖微微颤抖着。每按下一个号码,他都要重新看一眼名片,以确保没有出现任何错误。 “你行不行啊?”握着话筒的婷婷叉腰不耐烦道,“实在这么紧张的话,不如让我来算了。” “婷大人别急,快了快了……”查理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加了把劲,一鼓作气摁完了最后几个号码。 查理讪讪地笑了笑,而婷婷则是先甚为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将听筒贴近自己的耳朵。 听见“嘟——嘟——”的回铃音响起,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喂?”另一边的人接起了电话,正是婷婷所熟悉的声音,“这里是埃克斯,请问有什么事吗?” “埃克斯中午好,我是婷婷。” “中午好,婷婷。”埃克斯语调上扬,听起来心情不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查理、扶幽、虎鲨他们也在这里吧?” “您猜的没错,是这样的。”婷婷瞄了一眼身旁的三位男生。 “不用这么客气。”埃克斯笑道,“既然你们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嗯。”时间并不宽裕,婷婷也不打算和他弯弯绕绕,“我们想要这个周末去一趟浮空城,稍微查一下那个文明的资料。” “好的,我明白了。”对面传来书写的沙沙声。 稍作停顿后,埃克斯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周六早上九点在荆棘街49号集合,你们觉得如何?有没有和其他活动冲突?” 婷婷捂住话筒环视一圈,鬼鬼祟祟地低声道:“周六早上九点,你们应该没有其他安排吧?” 查理和扶幽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我可能会起不来……”虎鲨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起不来是吧?”婷婷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到时是不是要我亲自叫你起床啊?” “我到时一定能按时起床!”虎鲨被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只得忙不迭地点头道。 “没有,我们周六都有时间。”婷婷回过头,笑意盈盈地对埃克斯做出了回应。 “好的,那就先这样吧,我们周六见。”埃克斯意味深长道,“浮空城的大门永远都会为你们敞开。” . “咔” 放下了话筒,即便是婷大人也不自主地舒了一口气,她看向了在此次预约过程中充当背景板的三位男生,重点重复道:“周六早上九点,荆棘街49号,都给我记住了!” “嗯……”扶幽点着头,用笔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记下了时间与地点。 “扶幽你好机智啊!”查理攀住扶幽的肩膀,双眼发亮,“给我一张?” 于是乎,在场的几人都获得了扶幽同学友情赞助的纸片儿。 “都别迟到了!”婷婷转头看向了虎鲨,“尤其是你,虎鲨同学!” “我知道啦婷大人——”虎鲨挠了挠自己的寸头,有前车之鉴的他不敢反驳半句。 “不愧是婷大人,还真是精力充沛呢,”查理打了个哈欠,“今天可不是周末啊……” “也对,”婷婷叉着腰点了点头,“既然下午还要上课,那就先解散吧。” “好……”扶幽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我尽量……”虎鲨中气不足道,婷婷瞪了他一眼。 “好的婷大人!没问题婷大人!”查理的俏皮话也只收获了婷婷的一个白眼。 . 这是周五的夜晚,查理站在窗前,透过玻璃向远处灯火辉煌的高楼望去,它们犹如一颗颗永不熄灭的明星,在夜色下绽放着璀璨的光芒。 明天就要去浮空城了……查理深深地吸了口气,他默默感受着手中窗帘的丝滑质感,然后轻轻地拉起它,将灯光与夜色隔绝开来。 最后,查理关上了卧室的灯,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他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将思绪放空,任黑暗拥着自己进入梦乡。 …… 这个夜晚本应和以往一般宁静无话,直到查理突然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将视线投向了空荡荡的天花板。 朦胧而迷离的光线透过窗户打在了地面,它们其实并不明亮,但已足以让查理眼前的黑暗不再纯粹。 房间里的物品借着微弱的光芒勾勒出了模糊的轮廓,它们仿若某些不可言说之物的倩影,在柔和的黑暗中进行着一场幻梦的舞蹈。 与此同时,查理的耳边不断传来令人不舒服的杂音,宛如无数扰人清梦的窃窃私语,却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自己是不是忘记关了什么电器……意识迷糊之间,查理将声音的来源归咎于电器的电流声。 而正当他坐起身来,打着哈欠准备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并切断电源时,他的目光却不期而遇地与卧室内另一双眼睛对上了。 他的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查理愣住了,大脑也瞬间因此而清醒。 借着透过窗户的微弱光亮,查理看见那道身影坐在他书桌前的椅子上,他泰然自若地翘着个二郎腿,手中则随意地把玩着一样物品。 即便是在黑暗之中,那道身影的目光却依然明亮如炬,即便是与房间原本的主人对视也未曾显露一丝虚相,澄澈坦荡中带着些许悲伤的笑意。 等等……他手上拿着的是……突然间,查理看清了那个身影手中的物品——那是一个圆框形状的影子,外部则缀着几根不断摇摆的柔软物体。 这是那个用多多羽毛做成的捕梦网。 把那个东西还给我!来不及多想,查理下意识地想要出声喊道。 然而查理的声带还未来得及震动,那双棕褐色的眸子便急速地在他眼前放大,甚至能够让人看清其中横倒着的长方形瞳孔。 不速之客驾轻就熟地将手中的捕梦网挂上了床头的挂钩,并将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竖在了查理有些颤抖的唇前。 那人长而柔软的发丝逆着光轻轻掠过查理的脸颊,身影又在撞向窗户的瞬间如镜般破碎。 碎片四溅划过了查理的眼前,又化成点点星光消散于朦胧的黑暗之中。 不明所以的查理起身来到窗前,抬头便看见了一片蓝紫色的梦幻天空,无数好像伸手就可触及的星辰点缀其中。 那位不速之客的轻语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仿若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会来的。” (第一卷完) 第59章 渡渡鸟的日记 少年手捧一本厚重而空白的书册,沉默地凝视着它,空白的纸页却无法对他做出任何回应。 不知过去了多久,少年才执起笔,在扉页上写下了第一句话。 [我憎恶着人类。] 少年像是一位才开始学习写字的孩童,手腕和指尖的动作都显得那么生涩而稚嫩。 但他就这么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每道痕迹都能够力透纸背。 . 169x. xx. xx 自看见这梦幻的天空起,我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多久,这时间是如此漫长,以至于让我感觉像是度过了一辈子。 也不知道,这里应该用“一辈子”,还是“一生”好点?算了,不管了。 虽然玄子早就建议我用写日记来巩固学到的文字,但我实在不知道我一个连笔都拿不好的家伙能写些啥。 于是,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写些什么好呢? 我曾经以为只有鸟和昆虫那些长有翅膀的家伙才会飞,但这里的生灵似乎都能够在天空中自由翱翔……好吧,除了我。 虽然我原来也有一对翅膀,但我是真的飞不起来啊…… . 今天早上又被玄子那家伙拉着去给希珀尔殿下请安了,她还是如此美丽,同时也是我来到这里后见到的第一个生灵。殿下的外貌与人类并无太大区别,但我知道她并非真正的人类。 毕竟,我从未见过有人类拥有一对洁白的羽翼作为双耳,更不知道有人类在被我咬了之后还能一脸淡定。 玄子同样也不是人类,他头上顶着巨大的耳朵,身后还有蓬松的尾巴。他自称为“九尾狐”,这是我之前从未听说过或见过的存在。 我对他却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总感觉他那双金色的眸子像要把我吃掉一样,但我却很喜欢他的尾巴。 还有个长着奇怪鸟头的家伙,我刚来的时候他便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看我,把我全身的羽毛摸了个遍后又一声不吭的走开了,真是个怪家伙。 好在他也没有把我吃掉的打算。 还有好多好多,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写吧…… 总之,这里的大家都不是人类。他们虽然都很怪,但看向我的目光却不像人类那般充满饥饿与贪婪,我很喜欢这里。 . 169x. xx. xx 今天没有出门,在被称为“图书馆”的地方待了一天。 殿下进来后便不见了踪影,玄子则自顾自地找个地方坐下,翻阅着我看不懂的书籍。 我不敢四处乱跑,只能安静地坐在他附近,无聊地观察奇形怪状的生灵进进出出。 这里的书架真的好高啊,感觉比一百个……不,是一千个我还要高得多。 听说人类也会看书,常常能在图书馆里坐上一整天。要是那个叫做“现实”的地方能多建一些图书馆的话,是不是就能把他们都关在里面,他们也不会再把我们抓来吃掉了呢? 我看了一眼玄子面前的纸页,便被蚂蚁般密密麻麻的小字晃晕了脑袋,我摇了摇他的肩膀想让他陪我玩,但他却不耐烦地甩动尾巴将我赶开了。 不想跟就不跟嘛,凶什么凶。 实在是闲得没事干,我只能拿出了这本厚厚的日记本。 明明我原本那么讨厌它,但现在也只有它会毫无怨言地陪着我了呢。 这时候应该对它说“对不起”,还是说“谢谢”比较好呢? 那么作为谢礼,就让我来为你好好介绍一下我自己吧?听说这是结识新朋友所必须的一个步骤。 据希珀尔殿下所说,这里是被她称为“童话镇”的一个世界,而她将外面那全是人类、同时也是我曾经待过的地方称为“现实”。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好像只要待在这里,就不用担心被那些两脚兽吃掉了! 据殿下所言,我曾经是一种被称为“渡渡鸟”的生物。虽然我不太理解这个名称的含义,但我如果保持着原来的形态,发出的叫声也是“do——do——”的呢。 这么看来,那群两脚兽似乎还挺会取名字?而到了现在,殿下也给我取名为“渡”,我也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对了对了,尽管我很讨厌人类,但以前玄子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让我一直保持现在的形态,说着“你这翅膀拿笔都难”“你腿好短走的好慢,想不被吃掉都难”之类的话语。 可是写字什么的,那可是两脚兽发明的东西,我真的有学它们的必要吗——虽然最后还是被逼着学了——学了好久好久,而我也不知道这有着什么意义。 . 殿下对于人类似乎有一种独特的好感。虽然我没有也不敢直接向殿下询问这件事,但这里的生灵大部分都带着些两脚兽的特征。 真是奇怪,我不理解为什么殿下要把这样的我带在身边,难道是以为这样就能够改变我对人类的看法了吗?做梦。 话说回来,直到现在我也经常会做同一个噩梦,梦到我在丛林中被人类所追逐。 那是一群小孩子,他们手持弓箭或猎网,身后还跟着凶巴巴的猎犬和更为高大的人类。箭矢的破空之声不时响起,有的从我身旁掠过,有的则擦伤了我的身体——每到这时,那群可恶的两脚兽就会爆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尖笑。 为什么他们会享受这样的过程?我不理解,也不知道我的其他族人是否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我只能不断地向前逃跑,利用灌木或者熟悉的地形躲避着他们的攻击。 那个时候,我既感觉自己仿佛要被火焰吞噬一般炽热,又感受到寒意和恐惧一起渐渐渗入我的骨髓。 接着就好像是一眨眼的工夫,我便来到了这个被称为“童话镇”的地方,这里的天空永远都在变换着颜色,星星们也好像近在咫尺。 但最重要的是,我成功逃离了人类的狩猎,全身的伤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神志不清地浸在水中之时,忽然感受到了一阵轻柔的抚摸,我迷惘地睁开双眼,第一次看见了自称为“希珀尔”的殿下。 尽管现在的我已经能完全确定殿下并非人类,但当时的我看见两脚兽惊恐万分,本能地张嘴往殿下的手臂咬了下去——我敢肯定,那个时候我用的力气能轻易把最坚硬的果实给咬成两半。 然而殿下只是闭着双眼,继续轻柔地抚摸着我的羽毛,脸上的微笑一如原来那般自然平静。 之后发生的事我已记不太清,但再后来正如你所见,或许是为了熟悉环境,我每天都跟随着殿下与玄子。 由于从未在此见过同族,我曾向殿下询问过这个问题。但殿下只是抬头望着我,而后缓缓摇了摇头,并没有给予明确的回答。 是当时的我所无法理解的意思。 当时的玄子坐在我的身旁,微笑却用力地把我的脑袋揉得歪来歪去:“是最后一只了呀,真可惜,原本还想尝尝味道的呢……” 这也是当时的我所无法理解的话语。 但现在的我好像明白了。 第60章 从零开始的童话镇生活 17xx. xx. xx 昨天晚上,我又梦到了那个可怕的场景。 当惊醒后看见自己的手掌没有一根羽毛,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再被两脚兽所追杀。 现在的我已经无需再担心任何安全问题,毕竟这里没有人类——尽管同样也没有我的同族。 我已经逐渐习惯了两脚兽的身体,并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很方便:五指分明的手掌很适合拿取东西,更高的视野也意味着能够更及时地发现危险。 但这也让我迷茫,我是否还能算得上是一只渡渡鸟。 已经不能算是了吧……思索无果,我坐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叹了口气。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总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回到原来的形态,先不说这种情况已经几乎绝迹了,更何况有哪只渡渡鸟会变成两脚兽的模样睡在床上的呢? 吃饭睡觉、散步遛弯、和同伴玩耍嬉戏、躲避天敌……在原来的那个世界,这一切便是我生活的全部。 尽管现在的生活也很不错,但我真的非常怀念那自树叶缝隙中洒落的阳光,怀念地面上潮湿的泥土和会沙沙作响的落叶;我也很想念我的同伴们,它们聚在一起的鸣叫声总会带给我超乎寻常的安全感。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想的也远远比以前要多,各种杂乱的思绪每时每刻都充斥着脑海,时常会让我忘记接下来要做什么。 难道那些两脚兽每天也会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吗?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很可怜,但我却无法同情那些同样陷入这样困境的人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总感觉很适合用在那群两脚兽身上。 . 在稍作清醒之后,我推开门便看见了殿下在享用早茶,玄子侍于一旁冲我轻轻点了点头——也就只有在殿下面前,他才会收敛起自己恶劣的本性了。 “早上好,殿下……还有玄子。”我走了进去,看清殿下的手势后乖乖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我刚开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却只觉得有些惶恐。我能感受到包括玄子在内的其他生灵对殿下的尊崇之意,却不理解她为何会如此区别待我。 玄子为我端上了夹着火腿的面包与一杯红茶。记得一开始,我还要盯着看好半天才确信它们是吃的,但现在已经习惯了在茶里加入几勺蜂蜜。 我曾经对食物的来源感到好奇,并且向玄子提出了这个问题,然后在他空手变出几个鸡蛋后闭上了嘴。 “Any question?”玄子灿金色的眸中满是轻蔑的笑意,他若无其事地将鸡蛋来回地在手中抛掷,残影划出了一个圆圈的形状。 “没有了……”我感觉我可以把他的这种行为看作一种挑衅。但那又如何?毕竟我打不过他。 其实严格意义上讲,童话镇的生灵并不需要睡眠与进食,但或许还是归咎于殿下对人类独特的好感,每天我都能按时享用三餐,而睡眠仍然是我一如既往的习惯。 是啊,我又如何假定自己真的吃下了这些食物呢?这一切看上去都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大概是由于那场梦的缘故,今天我并没有什么胃口。我低头看着眼前的食物,怯怯地发出了声音:“殿下……” 我感受到了殿下的视线,不由得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我又做噩梦了。” “嗯。”殿下抿了一口红茶,似乎是在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但我还是没有办法回忆起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我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手,有些长的指甲刺入手掌,带来一丝微妙的疼痛感,“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够变成这副模样……” “无妨,”殿下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毫不在意这回事,“你存在于此便足矣,过多的纠结也不过只会带来无谓的烦恼。” 殿下的话语总是晦涩难懂,但它似乎触动了我的某根心弦,使我感到莫名的安慰和愉悦。 但还是有一道小小的声音于意识的角落之中发出疑问:你真的能够完全放下自己的过去吗? ……我看着面前的食物稍作思索,然后将它拿了起来。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我以欢乐的语调反问回去。 反正这里又没有那些可恶的两脚兽,我在这里开开心心地做一只吃了睡睡了吃的生灵难道不好吗? . 17xx. xx. xx 最近这段时间,主要是由玄子在早餐后带着我到处瞎逛,据他所说是在大家面前“混个脸熟”。 原来我刚开始见到的那个长着奇怪鸟头的家伙叫做托特,玄子说他是什么“智慧之神”,可是我看不出他有多睿智,我只觉得他真是个怪家伙。 托特一见面就拉着我的手,请求我在他手中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询问我有没有兴趣和他学习各种知识。 但他的所有请求都没有得逞:玄子很不耐烦地掰开了他的爪子,催促着我赶紧去见下一位生灵。 . 我们来到了高山之巅——玄子管这里叫昆仑山,又看见了一座瑰丽辉煌的宫殿。 玄子领着我来到了壮丽的门扉之前。他拉起门钹轻轻敲了敲,几道清脆的声响过后门便被缓缓打开,好奇心驱使着我探出头去。 我看见两侧的道路上站满了人类女性,她们手持精美的蒲扇轻轻摇动,这在玄子看来或许只是一片柔美却无用的风景吧。 然而,这个场面把我吓得转身就想跑,又在下一秒被玄子提着脖颈拎了起来,徒留四肢在空中无助地挥动。 “这么一想,你照镜子的时候没把自己吓死真是个奇迹。”玄子毫不费劲地拎着我在空中晃了晃,很没品地评价道。 这也是我不照镜子的原因……我羞得把脸埋在了双手之中。 “放心吧,里面的都不是你认知里的‘人类’。”玄子随口宽慰一句,然后就把我拖进了门。 也对,殿下说人类进不来童话镇……我深吸几口气勉强给自己壮了壮胆,便挣扎着起了身,和玄子一起来到了金碧辉煌的大厅之中。 尽头的长椅上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双眼之中宛如含着潋滟的春水。 玄子拉着我给她低头请安,她也从长椅上站起微微回了一礼,她被玄子称为“西王母”,是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名字。 “这就是……那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吗?”西王母眯起了那对媚眼,长长的指甲套遮住了她上扬的唇角。 “是的,这就是那位连门都差点不敢进的贵客。”玄子毫不留情地揭了我的底。 我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敢参与到这两人的对话之中。 “也罢,来者便是客。”西王母拍了拍手,便有侍女端上了几盘桃子。 “谢过西王母。”玄子客气一声,又暗中拧着我的腿肉让我也跟着道谢。 他们后面聊的东西我都听不太懂,但我只记得那桃子挺好吃的。 …… 这一天走下来,虽说身体感觉不到有多累,但精神上真的是倦意满满……好在大部分的说辞都是玄子帮我应付过去的,我当时真觉得他是只好狐狸…… 当他说明天继续的时候,我决定收回刚刚写的那行字。 第61章 变动的日常 17xx. xx. xx 我现在的生活挺充实的,平常就跟着玄子到处转悠,虽然玄子说这是混脸熟,但是我觉得更像是我们到别人家里蹭吃蹭喝,而玄子偶尔会敲我一下说注意礼仪。 有条大龙调侃我是玄子的“小尾巴”。虽然玄子已经有一条尾巴了,但是再多我一条应该也没事的吧?之前他好像自称是“九尾狐”,那现在他应该是有十条尾巴……? 有时我们不去拜访其他生灵,玄子会放我在童话镇自己玩。但一般情况下,他总能在我闯祸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我和受害者的面前…… 不小心打破了伊西斯的花瓶,把湖泊里的两只天鹅给惊飞了,吃了白胡子老头种的小草……都是些大不了的小事嘛…… 讨厌的大狐狸! 说到我最喜欢的事,那自然就是变回原型在森林里撒欢啦! 虽然这里的植物大部分都不是绿色的,但起码可以让我重拾一些过去的感觉,而生长于此处的它们也有着自己的特殊之处。 每当我冲进花丛的时候,都能看见很多彩色的光点自其中飞出。我喜欢追着它们到处跑,但每次都抓不住它们。 今天我发现了一个花骨朵,它在盛开的花丛中真是显眼得很,这让我忍不住摸了摸它。 我看见花骨朵缓缓地开放,露出了一个绿色的光点,它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长着翅膀的小人。小人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打扰她的我后又气呼呼地闭起了花苞。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在外面烦她,最后她受不了飞出来揍了我一顿,然后才自我介绍说她的名字是“伊尔”。 伊尔坐在叶子上,而我窝在草丛里。通过她的讲述,我才得知原来那些光点是和她差不多的花精灵,而这片丛林中还有树精、梦貘之类的生灵。 她还说,要是我再这么继续折腾几次,到时被折腾的估计就是我了。 听起来真的好可怕啊……我下次不这么干了便是。 话说回来,伊尔真的好能睡,和她聊天一个小时,她能睡过去三次…… . 17xx. xx. xx 殿下大部分时候都不在,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包括玄子在内。 然而,有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向玄子询问殿下的去向,然后被他蔑笑着回复:“殿下去哪,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确实没有,但是好奇也不给就太过分了。 而如果殿下不离开,那么她可能会带我来到某座高山之巅,而每到这个时候,玄子总是会安安静静地待在我们身后不远处。 殿下会拿着一本书,同时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拂过我们身边的浮云;她会温声讲述书中的故事,那些云彩也会随着故事的发展而具现出相应的场景。 虽然殿下拿着书,但是我能感受到闭着双眸的她并没有在看书,只是随心所欲地操纵云彩来演绎自己想要的故事。 彩云在殿下的控制下不断地变化着,时而是一对男女隔着银河遥遥相望,时而是一个女子在万里长墙下痛哭流涕,时而是一对蝴蝶于空中翩翩起舞…… 尽管我既不喜欢两脚兽也不喜欢看书,但那些不断变化的云彩总是能让我看得忘记了时间。而当殿下合上书本,即是故事结束之时。 每到那个时候,我会发现我们的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大圈生灵,他们会发出稀稀落落的鼓掌声,然后陆陆续续地离开。 有时候,我会在其中看见与云彩小人相似的面容,他们向投来目光的殿下轻轻垂首,然后悄然离开我们的视野。 . 176x. xx. xx 今天,殿下和玄子都不见了。要问我是怎么发现的,自然是因为我找遍了整栋楼都没有找到他们。 并且正常情况下,只要我没有起得太晚,一打开门就能看见殿下在享用早茶。然而今天我不仅没看见殿下,就连看见的房间都不一样。 虽然不会饿,但我还是不习惯不吃早餐……尽管我把整个阁楼翻了个遍,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任何吃的东西,只找到了玄子的一张纸条。 [我出门了,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这个坏家伙,也不说自己去了哪里…… 我坐着发呆,等着玄子回来给我做饭,但等了好久好久,那只坏狐狸都没有回来。 而殿下平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见不到她反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事情了。 我透过窗户俯瞰童话镇的广袤地域,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其实一直都跟着殿下与玄子,而估计就连在外面疯玩的时候,玄子也会在不远处看着。 而现在,离开他们的我反倒感觉寸步难行了。 这个地方明明这么大,去哪不行呢?难道玄子叫我好好待着我就要听他的吗?我在心中如此问道,决定要当个独立的小孩。 学会了语言文字后,图书馆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去处。但我既不是玄子,现在也不想学习,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只会让我感到头疼。 . 176x. xx. xx 我在童话镇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或熟悉或陌生的景色在眼前缓缓移动。 然而,我感觉到今天这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清感——以往玄子领着我的时候,明明可以看见挺多生灵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看见了一位在礁石上歌唱着的塞壬,便向她询问殿下和玄子的去处。 “原来你感觉不到吗?”塞壬看向我的蔚蓝瞳眸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意味,我只能一头雾水地回望着她。 “估计是出去了吧。”她低下头避开了我的视线,将自己长长的灰绿色卷发缠绕在食指上,“每次他都会跑出去的。” “去哪?”我歪着脑袋问道。 “那自然是‘现实’。”塞壬无声颔首,而后抬眼看向了我,“你就不想出去玩玩吗?” 我在她旁边坐下:“先不说我不知道怎么出去,而且你不也没出去吗?” “但你怎么知道我没出去过?”她眯起双眼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还挺好听的,“现实世界真是大变样呢,你也该出去看看。 “要不是人类将太多我不喜欢的脏东西排入了大海,我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外面呢。” 人类……听见这个词语,我有些失神,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些从海面上升起的七彩泡泡,它们中的一些在空中迅速破碎消失,而另一些则缓慢地飘向云端。 “‘童话镇’……”我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语,“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这是个独立于‘现实’之外的世界,也是殿下以维持平衡为目的,为我们创造的一方乐园……”正说着,塞壬却忽然垂下了双眸,后面那几个字我也没能听清。 “反正,”塞壬变脸似的又展露了笑魇,“你姑且可以认为殿下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毕竟祂就是童话镇的主宰。” 我难以理解她的话语,不由得开始回忆与殿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又在忆起其他生灵对殿下若有似无的敬畏时恍然大悟。 “你或许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吧,”塞壬微垂着头,那双蓝色的眼珠却抬起注视着我,有种怖然的美感,“但你只需要知道这是个事实就好。” “好的,谢谢你。”我瑟缩地对她表达了谢意,又问道,“那为什么只有今天童话镇这么冷清?难道大家平常不能出去吗?” “因为殿下沉睡了呀。”塞壬语调欢脱,我不知她为何因此而感到欣喜。她继续说道:“毕竟只有在这段时间内,童话镇的壁障才会消失,我们才能前往现实世界。” “原来殿下不允许你们去现实吗?”对此一无所知的我试探性地问道。 殿下从未向我透露过这件事,在这段时间的耳濡目染之下,我也自然而然地认为两个世界并不连通…… “那是自然,”塞壬叹息一声,“毕竟我们前往现实本就是打破了平衡的一件事。” “为什么呢?”我下意识地追问。 “嚯呀~我似乎说的有些太多了呢。”塞壬虚掩红唇眯起眼睛,“与其在这里听我讲这些不知真假的话语,您不如好好去亲自体验一下呢……” 我因为没有顺利获得想要的答案而有些失望,她却在看清我表情的同时笑得花枝乱颤,惊得我一阵失神。 “那殿下又要沉睡多久呢?”我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不安——无论是殿下的沉睡、玄子的出走、还是眼前这情绪反复无常的海妖。 “有长有短,谁又知道呢~” “那我没问题了,先走了。”我匆忙离开,颇有落荒而逃的味道。 水花溅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来塞壬并没有在意我的离开,她用长而美丽的鱼尾打着拍子,继续哼唱刚刚因我而中断的歌谣。 不想要前往现实的我决定在图书馆度过接下来的时间。 第62章 出「门」 176x. xx. xx 其实书还是有可看之处的,如果能够耐着性子看下去的话,有些故事其实还挺好玩。 但找一本好看的书真的好难好难,而且为什么这些书都是以人类为主角?就不能以动物为主角嘛。 找到几本与狐妖有关的书,但上面的东西都被玄子在我们瞎逛的途中吹嘘烂了,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也看过这些书,可是有些细节他说的却比书中还详细…… 哼,一定是瞎编的吧。 有些书真的好厚,为什么把一个人一生的事都写下来啦?又长又无聊。嗯……大部分。 …… 原来那位住在天上宫殿的大叔这么放荡不羁……先不说不管是人类、神还是走兽都可以成为他的对象,而且他的女儿居然是从他的脑袋里钻出来的……我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便感觉脑袋莫名一疼。 放下书缓了缓神,我再睁眼便瞟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原来是玄子。我叫住他,并问他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 “去了现实。”和塞壬告诉我的答案相同。 “你跑到现实那边去,却让我在阁楼里好好待着,我都快要饿死了!”我气呼呼地瞪着找书的玄子。 玄子停下了动作,诧异地看向了我:“我有说只让你在阁楼等着吗?你的语言文字果然还是没有学习到家,更何况你在这里也不会真的被饿死。” 我回忆了一下,玄子纸条上确实只写了“此地”,而没有特指阁楼。 看来这次确实是我错怪他了。 “人类在这一两百年内还是有挺大发展的,好多东西我不仅没见过还不会用,所以回来看看资料。”玄子抱着一堆书坐在了我的旁边,兀自说了一长串话,又好像根本没有让我听懂的打算。 我看了一眼玄子看的东西,是一幅由许多线条细而密地排列成的图画,周边还有好多好多的字,仅看一眼就让我头嗡嗡作响。 “在以前,某些物品的制造需要人类长时间的手工劳作,但现在却不再需要了,这不是很奇妙吗?” “但是,那些东西你们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出来吗?”我疑惑道,而这里没有那种东西的原因很大可能只是因为大家不需要。 “……”玄子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拍案而起,“这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我不能理解。 “好好看你的儿童读物去吧!”但玄子只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不再理我。 我耐着性子又看了看他找出来的资料,但实在没看懂这些东西的意义在哪里,只能继续看回手中的故事书。 . 177x. xx. xx 尽管我完全不情愿,玄子还是把我扯出了童话镇,既说着“现在你不出去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又说着“我可要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其实不出去也挺好的,我更宁愿窝在童话镇等殿下醒来。 而且,玄子怎么没有说他要带我来的地方全是两脚兽哼啊啊啊啊啊—— 我紧紧地闭着双眼,又死死地抱住了玄子的腰,说什么都不肯下来。玄子使劲地掰扯了我几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放弃了。 为了混入市井之中,我们提前换好了和普通人一样的衣服,玄子收好了自己的尾巴,又将那一头显眼的白发变化成了与我相仿的栗褐色。 我猜在路人的眼中,现在的我们一定像是一对刚进城的兄弟,没见过世面的弟弟被各种各样陌生的东西吓得抱住了哥哥…… 然后弟弟被亲爱的哥哥带离了现场。 玄子把我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直接用力一扯把我拉了下来,然后像拎鸡仔一样提着我,双眸变回了炽烈的灿金色,满头褐发也有恢复成白色的趋势。 他盯着我,微笑着露出了满嘴的尖牙:“再这样下去,不是我先把你吃了,就是我把你丢在这里等人类把你吃了……” 我缩在空中使劲地摇了摇头,又举起一只手发誓道:“我会乖乖的,别吃我!” “你对‘乖乖的’的定义是什么?”玄子又似笑非笑地晃了晃我。 “除了跟着你,我啥都不会做的!” “早这样不就好了……”他满意地点头将我放下,又恢复了伪装的模样。 在这段小插曲过后,我们再次进入了两脚兽的城镇。 .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城镇,这里没有树林,路旁的房屋大概有两三层高,楼顶则是红色的瓦片。 有烟雾自烟囱中飘出,家燕在檐下筑起了巢,雏燕在里头叽叽喳喳地鸣叫,房檐之下摆放着两脚兽们的商品,有不少路人在此驻足。 地面由鹅卵石铺就,一辆骡车加几个人类就可以将这并不宽敞的街道挤得满满当当,土狗伸着舌头趴在地上看人来人往,泥路上生长的小草则被行人车马撵得蔫蔫怏怏,而不远处还有一个老旧的石制喷泉。 虽然很多东西我都在童话镇见过,但此时它们经由人类之手组合在一起却让我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我大睁着眼睛东张西望,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 我听到有小贩在路边吆喝,还在空气中嗅到了好吃的味道,但由于之前的承诺,我不敢再向玄子提出任何要求。 现在看起来更像乡下的哥哥带弟弟进城了。 .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周围的行人和建筑都渐渐变少,我听见了远处有河流的潺潺声,抬首又看见了一栋与方才的房屋完全不同的建筑。 玄子兴奋地指向了那栋建筑物,它有着好几个高耸的烟囱,黑烟自其中滚滚涌出,铺就屋顶的也不再是普通的瓦片,而是一块又一块的铅板。 “进去看看?”玄子兴致勃勃地问道,即便这个时候他也不忘走个流程。 我瑟缩着点了点头,但看起来无论我是什么态度都无关紧要,玄子施了个障眼法,拉着我从沿街的大门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很多人类在里面操作着巨大的机器。他们将羊毛放入了里面,再出来时便是一根根柔软的白色丝线;这些丝线在另一台机器中穿梭来回,逐渐形成了布片,又在完成后被人类剪裁成齐整的形状。它们被堆放在了一起,不时有人过来将它们拖走。 “在以前,他们想要纺布可要挺久的呢。”玄子忽然发出一声感叹。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只知道这里的环境糟糕透了。这里又热又湿毛絮乱飞,机器和人的喧闹声都惹得我心烦意乱。劳作的不止成人还有小孩,他们时不时地咳嗽一声,喷出沫星又吸入棉絮。 但是这些,玄子好像都感受不到。 “你知道蒸汽机吗?”玄子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机器,眼中完全没有守在旁侧的人类,“那是一种不依赖人力、靠蒸汽作为动力的机械。如果蒸汽机能够在这样的产业中得到应用,那岂不是能让人类文明更快地发展吗?” 我没有回答,只感到一种喘不上气的难受:“你看够了吗?看完我们就赶紧回去吧。” “别急,再看会。玄子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显然完全没有将我的话听进耳中。 他还继续说道:“如果不知道这些机器的运作原理的话,即便能够将他们在童话镇中复现出来,那也不过是一些徒有其表的花架子罢了。 “如果只是做到了那种程度,那么即便是殿下也是会嫌弃的吧。” 第63章 狩猎潮流 177x. xx. xx 或许是因为带着我施展不开,又或许是觉得每次跟我讲大道理都是对牛弹琴,玄子在带我出去几次后便不再继续。 我曾问他为什么殿下要沉睡,他对此只是冷哼一声:“你这只懒鸟不也是天天都要睡觉?” 可是我明明可以不睡觉的啊,而且很明显,殿下休息的时间已经不止一个晚上了…… 玄子没再回答我,但他还是教会了我如何穿过童话镇与现实之间的壁垒,又叮嘱我不要做太出格的事情。 尽管心中有些膈应,但在玄子的影响下,我也不禁开始好奇人类现在到底发展到了何种程度。 . 我照着玄子教授的方法来到了现实的一个城镇附近,头顶的太阳像个发光的西红柿,而这个城镇的风格也和他上次带我去的那个地方相类似。 正当我迷茫之时,我看见两个人类分别骑着一黑一白两匹骏马走在前头,两人背着猎枪,黑马男子的肩上还站着一只浑身灿烂羽毛的金雕,又有其他一些人类牵着猎犬或背着物品紧随其后。 马蹄声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上回响,这样的一行人气势汹汹地穿过城镇,路上的行人匆忙让开道路,又带着惶恐向马车上的人垂下了头颅,目送着他们向森林的方向行去。 常识告诉我这是一群要去打猎的人,而可能是某种执念作祟,我选择跟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前往森林。 . 我跟着马车穿过小镇来到了森林边缘,两名骑马者率先进入丛林,其余像是仆从地位的人类则步行着进入了林中。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但我还是决定去看看他们想要做些什么坏事。而且如果能够搅黄他们的好事,那就更好了。 尽管有玄子的叮嘱在前,但我觉得这应该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情。 凭借着曾经在丛林中隐匿踪迹的经验,我兴奋而紧张地跟随着他们。 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来到了一片湖泊的附近。这里生机盎然,阳光透过树叶在湖面上洒下斑驳的光晕,野鸭在其中自在地游弋着,又有一群野鹿在附近栖息。 远远地,他们盯上了一匹带着小鹿饮水的母鹿,没有任何交流,白马上的男子突然举起了手中的猎枪,黑马上的男子紧随其后。 “快跑!”我下意识地大叫一声。 母鹿与小鹿受惊抬头,而鹿群们瞬间警觉起来,它们撒开了蹄子迅速地隐入丛林之中,野鸭也被惊得飞上了树梢。 猎人在措手不及之下开了一枪,射空又惊起一片飞鸟,当他反应过来怒喝一声之时,我已在路上逃亡。 也是这时,我才意识到,在现实之中我和一个人类孩童其实并无任何差别——既不能像飞龙那般腾云驾雾,也没办法像玄子一样使用幻术。 他们很快就追上了我,而这,又是我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 177x. xx. xx(约书亚·亨利子爵的日记) 今日天气晴朗,也正好是我与我的父亲——希尔德·亨利侯爵出门打猎的日子,我们一早就换上了猎装,约翰则将精神饱满的帕鲁卡递给了我。 我骑着迈特玛和我的父亲并肩前行,看见领地上的居民们敬畏地朝我们垂下了脑袋——我很享受这种感觉,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让父亲降低他们的税收。 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父亲领地的森林之中,我对其中那片镜湖印象深刻,因为每次我们都能够在那里满载而归,而父亲则把那称为阿耳忒弥斯的恩赐。 我看见父亲突然抬起了猎枪。 我知道的,他定是看中了湖边的那头母鹿,我则看中了她身旁的那头小鹿。幼鹿肉的风味虽然比不上成年鹿丰富,相对而言却更加细嫩,仅是用黄油配合着蘑菇煎好,就已经称得上是一道能够端上众神餐桌的佳肴了。 如果父亲先开了枪,那么枪声必然会将这里的所有动物都惊跑,所以我也紧跟着父亲举起了枪。 我看见了父亲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容,长久以来的默契已经让我们无需再做多余的交流。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却打断了我的遐想,我被惊得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起将湖畔的所有生物都惊得无影无踪。 循着声音望去,我看见了一个平民穿着的家伙,我看着他惊恐地向着丛林深处跑去,心中油然而生的愤怒使我暴喝出声。 那群仆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居然放任一个身份低微的贱民扰乱了我们今天本该如此完美的狩猎! 早就蓄势待发的帕鲁卡遵从着我的心意弹射飞出,她的身姿是如此美丽矫健,划过林中如同一颗金色的流星。她不一会就飞到了无礼之人的面前,用自己健壮而丰满的羽翼扑打着逼停了他,锐利的爪和喙又不断攻击着他的身体。 即便无法看见,我也能想象得到道道血痕在他的身体上绽开,而这又刺激得帕鲁卡更加兴奋。 我和父亲骑马赶到了那个平民的身前,我则伸手将帕鲁卡唤回——她不愧是由我亲手训练出来的猎鹰,很快就抑制住自己的血性飞回了我的肩膀。 “什么嘛,原来只是个小孩子。”父亲以他特有的沙哑声音不屑地说道——母亲早就劝父亲不要再抽那么多雪茄了,可他总是不以为意。 “你们怎么放任小孩子跑进了伯爵大人的领地!还让他打扰了主人们的雅兴!”我听见了猎夫德里克在训斥着他身后的仆从,而仆人们则诚惶诚恐地低下头任他责骂。 似乎是觉得仆从们太过喧闹,我看见父亲抬起了他那宽厚的手掌,而德里克他们也立即安静了下来。 一时之间,丛林里只剩下温特和迈特玛粗重的呼吸声,地面的孩童明明是那样的狼狈不堪,直视我们的目光中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憎恶,我对此感到不爽的同时居然生出了些许恐惧。 德里克带着讨好的笑容凑上前来:“我的主人,您看要如何处理这个平民的孩童呢?” 父亲没有作声,只是向我伸出了手臂,我任由着帕鲁卡跃到了上面,顿时感觉肩上一轻。 “其实,我还挺中意那两头猎物的,帕鲁卡应该也是吧。”父亲垂着眼睛,温柔地抚摸着帕鲁卡的翎羽,她则呜咽着昂起头眯起了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 即便是帕鲁卡也知道,如果这次的打猎没有出纰漏,那么厨师会摘出新鲜带血热气腾腾的内脏供她好好享用,这对她而言也是一顿不可多得的佳肴。 我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他想要借帕鲁卡的力量,给这名无知而无礼的孩童留下一道刻骨铭心的惩罚,正如宙斯派遣自己的鹫鹰日日夜夜地去惩戒普罗米修斯那般。 然而父亲的话音刚落,我们却听见那名孩童发出了一道不屑的声音:“嘁——” 微小的声音传入我们的耳中却如千钧之雷。父亲统领此地多年,我从未见过有人对我们如此不敬,即便是那些成年人,也会教导他们的孩童要对我们这些流淌着蓝色血液的贵族保持无上的尊重。 这名孩童也于此时收回了那令我极其不舒服的目光,他自地面快速地爬起,跌跌撞撞地向丛林深处跑去。 第64章 恶童 177x. xx. xx(依旧是约书亚·亨利子爵的日记) “呵呵。”我看见父亲的双眸在那一瞬间变得冷冽无比,他微扬唇角发出了一声冷笑,仿若在面对他政治场上的敌人。 我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名孩童能够愚蠢自大到如此地步,他究竟是以为自己能从骑着骏马的我们手下逃开,还是觉得自己比我们要更熟悉这片森林? 羽翼振动的声音响起,父亲又驱使着帕鲁卡拦下了没有跑远的孩童,帕鲁卡也不再抑制自己内心的野性与骄傲,对那名孩童发起了凌冽的攻击。 “滚开!”稚嫩的声音突然在森林中响起。 那名孩童却在此时爆发出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力量,他突然伸手揽住了帕鲁卡,然后又重重地将她摔在了地面。 帕鲁卡悲鸣一声,虽然受伤的是她,我却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又有一道出离的怒火围绕着我的头顶。与此同时,我又看见了孩童得逞后充满恶意的嘲笑,他扭过头去准备继续逃离这里。 “帕鲁卡!”我焦急地大叫道,然而比我反应更快的是我的父亲,他轻拍了一下温特的脖颈,那雪白而美丽的马儿便顺从地快走了几步。 “咔——”父亲驾驭温特直接踏上了孩童的右腿,他痛呼出声,我清晰地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知晓即便仅是如此,这名孩童的下半生也已经离不开拐杖了。 约翰扑上前去,他颤颤巍巍地捧起了不断颤抖的帕鲁卡,将她交到了父亲的手里,父亲则低声向这位鹰师询问帕鲁卡的伤势。 “我的主人,帕鲁卡的翅膀被这个力气很大的贱民摔断了。”约翰惶恐地垂着脑袋,完全不敢与我的父亲对视,“即便以后能够康复,那也很可能只是伊卡洛斯式的羽翼。” 我明白他的意思,帕鲁卡以后很可能再也无法与蓝天相拥,再也无法感受到风儿的温暖,亦再也无法俯瞰大地。对于一个如此高贵和自由的生物来说,这是一种多么巨大的损失和悲哀啊! 就是这个贱民,就是这个贱民……我仇视地瞪着那个被蹄铁钉在地面的恶童,他不断地在地面上扭动着挣扎着,又依旧精力充沛地咒骂着我们,就像一具腐烂尸体中所生出的蛆虫,持续地朝着四周喷洒着腐蚀性的脓液。 父亲却完全没有在意马蹄下的挣扎与咒骂,他只是温柔地怀抱着帕鲁卡,任她在他的怀中悲鸣,又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他抚摸着帕鲁卡回过头来,眼底冰冷地微笑着:“村庄里的小孩忍受不住诱惑跑到森林里玩耍,然后不小心坠崖或者被野兽吃掉,这种事情应该是合理的吧?” “这确实是合理的。”我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不由得欣喜地赞同道。 “我的主人,可要是他的父母、领地里的居民们找上门来,您的名誉会受到损毁的。”德里克战战兢兢地说道。 “无妨,”然而父亲只是御使着温特转过身去,“如果他的父母真的找上门来,我会给予他们一笔不菲的抚恤金的。 “更何况是他们看管孩童不力在先,而他们的孩童还冲撞了贵族。在那么大一笔钱面前,即便是乡下的土狗都不会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见父亲已经完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德里克噤了声,而我则兴奋不已地抖了一下缰绳,通我心意的迈特玛便即刻扬蹄踏上了无礼恶童的身躯。 我听见了蹄铁在皮肉的掩映下与骨相撞发出了沉闷的声音,那名恶童则在地面发出了嘶哑的尖叫,这不禁让我更加兴奋。 每当听闻广场上要进行处刑的展示,我总会放下手中的工作,迫不及待地和朋友们相约一起前往观看。我羡慕着那些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侩子手,却不曾想自己今日也能够好好体验一把这样的快感。 反正这名孩童已经难逃殒命于此的命运,那么我不如去延长他的痛苦,以此作为他僭越的惩罚。 我小心控制着迈特玛践踏着他锁骨以下的部位,黑马的蹄铁与脚掌浸润了鲜血,血迹飞溅于如墨的皮毛之上并不显眼,我忽然理解了父亲为何要示意让我来做这件事。迈特玛矫健有力的四肢不停抬起又落下,我甚至可以感受到血肉混合物被践踏的粘腻感。 肋骨刺穿皮肉、骨头断裂、内脏破碎……如此种种声音不绝于耳,虽然并不像我平日里在厨房听到的声音,但仍然为我所喜爱;我甚至乐于以此作为伴奏,去想象自己正于金碧辉煌的舞厅之内,揽着美丽的舞伴跳着一组华丽的波西米亚舞蹈。 当我于想象之中清醒过来时,第一眼则望见了孩童那充满仇恨与憎恶的清醒目光,肺部已经被踏破的他此时只能发出和破风箱一般的声音,鲜血和晦涩不清的叫喊一起从他的口中吐出。 但他这副模样却吓不倒我,我当时只觉得这孩子有意思极了:“居然还没疼晕过去吗?我很欣赏你的毅力。 “还有力气告诉我你的家人住在哪里吗?我能够以资助的名义在我父亲给予的抚恤金上再加一笔。” 我看见那孩子的嘴唇颤抖着动了起来,我不禁生出了些恻隐之心,开始侧耳倾听他接下来的话语。 “有病……”往复几次后,我终于听清楚了一个虚弱却充满恶意的单词,又看见他嘲弄似的扬起了带着血沫的嘴角。 岂有此理!我不禁感到一种被戏耍的恼怒,直接驱使着迈特玛抬起腿重重地踏碎了他的脑袋,那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烂掉的西瓜。 ……都已经这样了,就算是帕鲁卡也不愿意去享用了吧。看见那笑容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我不由得忽然感到一阵无趣,但当回首看见父亲满意的笑容时,我的心情又不由自主地振奋回来。 后来,我们前往镜湖洗掉了温特与迈特玛身上的血迹,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希望能有一些其他的收获。 可惜的是,阿耳忒弥斯并没有在今天给予我们相应的赐福,但这与我们今夜所享受的丰富晚宴并不冲突。 受伤的帕鲁卡也得到了很好的照料,约翰说照这样下去,说不定她还有飞向蓝天的机会。 …… 真是的,明明都已经过了敲钟的时间,外面怎么还是这么吵闹。 看来我们得找时间换一批更听话的仆人了。 第65章 故地重游 177x. xx. xx 好疼好冷为什么会这么疼我为什么还没失去意识人类还是如此可憎好绝望好无助看来我还是要交代在这里了殿下救救我去死去死…… 诸如此类的一连串话语在我的脑海中飞掠而过,我尖叫着醒来,一面空白的天花板映入我的眼帘。 我大睁着双眸不住地喘着粗气,感觉并意识到了我的口中不再吐出血沫与碎肉,但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在我的头顶之上,我也无力逃离其中。 我扭头看见了一位妇人,她的头上戴着一顶王座状冠,长而直的黑发被随意地披散在胸前,轻薄的白衣外只是简单地披了一件长护套。她此时坐在床前,把玩着手中的那枝莲花杖,又以一种慈爱的目光望着我。 “伊西斯——”我扑到她的怀中痛哭流涕。 我好恨。 我恨人类,恨他们为何能如此理所应当地欺压比自己弱小的生灵甚至同类。我作为渡渡鸟的时候未曾逃过他们的捕杀,作为人形时亦被他们虐杀而亡,他们就是如此残酷的一种生物。 我也恨自己的种族,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我们也能够长得和那只名为帕鲁卡的金雕一般大小,但我们既没有健壮到能够飞行的羽翼,又没有锐利到足以自保的爪喙,只能被人类作为唾手可得的食物屠戮殆尽。 伊西斯持着莲花杖轻轻地拍打着我,她在我的耳畔低语,似乎是希望能够借此安抚我受伤的心灵:“那些痛苦的经历都已经过去了,在童话镇,没有生灵能够伤害你,也没有生灵会伤害你。” 我承认她的安慰有效,但我还是哭得更大声了。 伊西斯静默不语,只是继续轻拍着我,开始低声哼唱起一首悠扬的歌谣。歌声在伊西斯的宫殿中静谧地流淌,逐渐抚平了我内心的伤痛,我抽泣着在她的肩上抬起了脑袋,却在大门旁看见了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玄子背倚着墙壁,他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刻薄的弧度,灿金色的眸中则是毫不掩饰的嘲笑与轻蔑。 . “这才出门几次啊,你就丢了一条命。”玄子毫不客气地在床边具现出了一把椅子,然后翘着二郎腿坐下。 “要你管。”我气呼呼地撇过头去,完全不想要看他。 “怎么死的,说说呗。”玄子用尾巴戳了戳我鼓起的脸颊,又看向了伊西斯,“要照看这么任性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小孩,还真是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做的。”伊西斯手持莲花杖,微微行了一礼。 “对哦,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不敢置信地往自己脸上捏了一把,却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疼痛。 “伊西斯司掌着生命的权能,所以这里也是童话镇的复活点之一。”玄子也跟着捏了捏我的脸,然后被我拍掉了那不安分的爪子。 “以前也曾有生灵在现实中被杀死吗?”我问伊西斯。 “有是有,但极少。”伊西斯轻轻点头,“而且司掌生命权能的不止我一个,死去的生灵也可能是在其他人的宫殿那里复活的。” “不过还是很少就对了。”玄子接话,更加验证了我的窝囊。 “可是我又没有像你们那样拥有各种能力和权能,在现实中其实和一个普通人类的小孩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不就意味着我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嘛。”我气不过地嘟囔道。 “……”玄子不自然地盯着我许久,而后缓缓点头,“也是。 “等殿下苏醒之后,我会和祂提一声的。” . 177x. xx. xx 不顾玄子的嘲笑,我决定再次出去,并想要报复那些骄横跋扈的两脚兽们。 但今时不同往日,为了避免再次感受到死亡的痛楚,我做足了准备——不仅拉上了不情不愿的伊尔,而且依着某只狐狸的性子,他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花精灵是为了守护鲜花而存在的,她们的大部分魔法虽然无害,但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依仗伊尔的力量逃离现场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离开童话镇,我循着记忆的道路前往了那时的森林。 我一眼就辨认出了我的尸体当初所处的位置,但这并不是因为那里还有血肉残留,我也这时才清楚地意识到塞壬所说的“打破平衡”究竟指的是什么。 眼前的森林已不再是昔日蓬勃生机的景象,这里万籁俱寂,草叶仿佛被腐蚀般呈出现枯黄焦黑的颜色,即便有枝叶新生,也再不具备之前旺盛的生命力。远处曾经有野鸭嬉戏的湖泊则变得一片血红,蔚蓝的天空与明媚的阳光倒映其中又被染成了相同的颜色。 “这是……怎么回事?”我被吓得跌坐在地,感受到草叶在我手掌之下轻而易举地被压碎成了脓汁。 而且重归故地,尽管我早已在心理上做好了准备,但我的身体还是出现了那时的反应,剧烈的幻痛从曾被无情践踏的部位传来,使我不得不就地跪在灌木丛中喘着粗气稍作歇息。 [你的尸体引来了虚兽。]我听见玄子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内响起。 “什么玩意?你说清楚点?”我扶着脑袋朝森林大喊,但坏狐狸在说完这句话后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个地方的人怎么都一个样,难道把话都说完会死吗? 我不满的大喊大叫似乎惊扰了伊尔的睡眠,她这时才如梦方醒地揉了揉眼睛:“这就是你之前的葬身之地吗?” 我点了点头,又绕着这个已经失去生意的地方走了一圈,懊恼地发现自己只知道这里是那位贵族的领地,甚至因为当时太过专注而不记得来时的路。 我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好奇地向伊尔询问:“虚兽是什么?” “虚兽……是没有灵魂的我们。”伊尔的目光平静而困倦。 这才像话嘛……等等,她在说什么? “能再说清楚一点吗?”我迷茫地追问道。 可是伊尔也和其他那些家伙一般绕开了话题。她飘浮在空中,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你还有什么其他地方要去吗?” “我想找到当时那些人的去向。”我没敢再追问,怕惹得她烦了又在这里揍我一顿。 毕竟我把她带过来的目的是为了自保,而不是自虐。 伊尔点了点头,化作绿色的光点迅速消失在了这片失去了生机的森林。 “玄子?玄子?”趁着伊尔不在的间隙,我又尝试着把玄子叫出来,希望他能够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但很可惜,这只讨人厌的家伙又没有理我。 第66章 侯爵宅邸 177x. xx. xx 我跟着伊尔又穿过了那一片城镇。尽管周围都是些样式简单的房屋和小店,但没有了那群耀武扬威的主仆,这条并不宽阔的街道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景象。 “小心马车。”伊尔漂浮在我的耳边低声提醒,我听话地点点头。 我们就这么沿着大路一直走着,直到走出城门。我看见了门边的守卫粗鲁地打量着我——好在他没办法看见伊尔。 在笔直宽阔的大道上又走了一段时间,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而我们也终于看到一个被灰石高墙围起的庄园。 石墙上雕刻着精美复杂的花纹,主入口的铁门两侧则矗立着威武的石狮。透过铁门,我们看到有一条笔直的石砖路通向黑色宅邸的大门,两侧的草坪上又分别建有一座白色的喷泉。 尽管这幢宅邸从外部看起来很是华丽,但我还是觉得不如我们在童话镇居住的那座高塔。 更何况此时这里给我的感觉也和刚刚的那片森林差不多,门扉不自然地大开着,修剪齐整的草坪枯黄发黑,喷泉中没有活水流淌,一片死气沉沉。 我在铁门处伸着脖子东张西望,又惶惑地咽下一口唾沫:“你确定他们就在里面吗?” “曾经在。”伊尔说的话和她醒的时间一样少。 “虚兽……把他们都怎么样了?”我难以形容我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 “还能怎么样,那自然是都吃掉了呗。”玄子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他抬首望向了宅邸的大门。 玄子此时并没有进行任何伪装,他那炽烈的金眸中一片漠然。阳光洒落在他头顶上,一头白发反射着灿金色的辉光,仿佛被霜雪覆盖的面容则带着一种妖异的神圣感。 “想去看看吗?”玄子忽而扭头朝我粲然一笑,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不容分说地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下意识地挣了两下,毫不意外地没有挣脱开来。 . 视线中的景色突然闪了一下,等我再次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来到了这间宅邸的内部。玄子松开了我的手臂,提着一盏马灯在大厅内四处张望。 我也这时才意识到,这原来并不是一座黑色的宅邸——它曾经是骨白色的,但现在却被某种东西所染黑,一楼大厅两侧的各种画像也变得的模糊不清。 令我作呕的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我看到脚下的地毯既有着焦黑的痕迹,同时又感觉到浸透液体般的厚重粘腻感。 我不敢在这个黑暗的环境中胡乱走动,不得不快走几步跟上了玄子。我一边听着地毯被挤压出水分的声音,一边颤抖地抓住了玄子的手臂。 “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刚刚还不情不愿地被玄子拉着,但现在的情况却恰恰反过来了。 玄子瞥了一眼我和不远处悠哉游哉的伊尔,然后打了个响指。 我看见这个大厅在骤然之间恢复了原本富丽堂皇的模样,墙壁上的画像的图样也清晰起来,那是一幅又一幅的肖像画。玄子压着我的肩膀让我在柔软的高背椅上坐下,自己则一转身坐在了旁边的长桌上。 “好好看着吧。”玄子让马灯在他的手上消失,居高临下地冲我轻轻点头。 我求助似的看向伊尔,她也只是微微颔首:“看着吧。” 我不安地朝门外看了一眼,只见到一片漆黑,哪还有刚刚阳光明媚的景象。 . 夜间的大厅并没有点灯,只有几根蜡烛在角落里燃烧,它们发出稀疏而微弱的光芒。烛泪不断地淌落,预示着这里即将陷入完全的黑暗。 也许过了许久,也许只过了一会,我开始听见一种呜呜呀呀的怪声音,它像夏日里恼人的蝉鸣一般,不绝于耳又让我头疼不已。 “你们听见什么了吗?”我皱着眉头,向一旁的玄子和伊尔发问。 玄子向我投来一个耐人寻味的目光,他凝视着我点了点头:“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地回望他黑暗中依旧灿烂的眸子。 也是这时,我突然听到了有尖叫声自楼上传来,“救命啊——”“闹鬼了——”,类似的慌乱呼喊声此起彼伏,与之相伴的是一阵又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接着我又看见许多衣衫不整的人向下涌来。 他们直接冲到了庄园外的铁门处,疯狂地叫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听到异常响动的几位守夜人匆忙来到了尖叫声的源头,他们有着和我一样的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闹鬼了!”“快放我们出去!”几声焦急的呼喊又将人群的恐慌点燃。 有人举着的灯油和火苗一同洒落,将其他人的衣服点燃,人们惊叫着却无法远离,只能拥挤在一起为那个人让开一小块空地,又有胆大的仆人上前尝试扑灭他身上的火焰。 “谁有钥匙?侯爵和子爵在这里吗?”守夜人们一边竭力维持秩序,一边踮起脚尖高举着马灯向人群的后方张望。 然而他们并没能看到他们的主人,反倒有位女佣尖叫道:“侯爵已经死了!我刚刚经过他的房间亲眼看到的!” 说着说着,她却忽然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我看见了……鬼……那一定是鬼魂!他就那样依附在侯爵的身体上!” 此时此刻的这番叙述,将人们恐慌和疯狂的情绪全然引爆了。 “我的朋友约翰……今天和侯爵大人一起出去打猎的人……他也不在这里……” “德里克呢?他在吗?我知道他今天也和侯爵出门打猎了!” “他不在这里!”有人高声应道。 “是诅咒!他们一定是招惹了居住在森林里的鬼魂!” “钥匙!我要钥匙!” “呜……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 “主啊,愿您能保佑我们……” …… 前方的仆佣们使劲地抓握铁门的栏杆,似乎想要用蛮力破开这扇门,他们把门慌得叮当作响却毫无用处,而平常他们也绝对不敢做出这般僭越之事。 守夜人大声地劝诫他们保持冷静,却又被女人的一声尖叫打断了:“你没看见那副模样!你根本不会了解我们在怕什么!” …… 或许是因为别墅内没再发生什么异动,人群稍微平静下来。一些胆大的年轻佣人自告奋勇地回去拿取大门的钥匙,他们组成了一支能够相互照应的小队,提着守夜人借出的马灯和一些蜡烛重返宅邸。 第67章 虚兽 177x. xx. xx 但当他们还在充满希望地翘首以待之时,那支小队却惊恐地退了回来,人群不由得再次骚动起来。 “救命!是诅咒!他来找我们了!” 在敞开大门里的一片漆黑中,有痛苦的呻吟声幽幽地传出。 “救救我…… “好痛苦……” “什么东西!”其中一位青年佣人用力地将手中的马灯投掷而出,马灯咕噜噜地在铺着地毯的地面滚了几圈,玻璃破碎,洒出的灯油点燃了地毯,同时也照亮了不远处那副苍白、痛苦而扭曲的脸。 我认出那是当时骑着黑马无情践踏我的男子,心中不自主地涌出了愤恨之情。又有仆人认出了那副面容的主人:“是亨利子爵!天啊!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昨天也和伯爵出去打猎了!”有人应道。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现在不在场的都是在昨天参与了狩猎的人!” “我就说吧,他们一定惹上了盘踞那片森林的鬼魂!” “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受到波及了?”一位仆人试探性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此话一出,不禁让周边的人稍微舒了口气。然而,当人们再次将目光投向亨利子爵时,他们又挤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他……他在向我们爬过来啊!!!”人群的恐慌死灰复燃。 我与玄子就坐在大厅内,绝佳的视角让我们看的自然是比外面的一群仆人要清楚得多。 火焰在地面上蔓延,照亮了我们面前一双惨白的手,这双手属于一个我既熟悉又憎恨的身影——亨利子爵。 他在地面扭曲而艰难地爬行着,而当他继续向前、不顾灼烧地越过火焰时,人们终于真正看清了依附在他身体上的东西。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了名为“虚兽”的生灵。 耳畔的嗡鸣愈发严重,我无法形容这种既非厌恶亦非喜爱的情感。 我只能说,那东西如同人体本身的阴影一般慢慢攀爬上他的全身,它既像林中那些无法被抑制生长的的蔓草,又宛如那些无法与身体分离的跗骨疽毒。 “救救我……” 他的双眼之中毫无神采,只是一边呻吟着、一边无力地向宅邸外的人们伸出手求助。 然而令他绝望的是,那些本就远离他的人们仅是望着他、又继续惊恐地向后退缩,即便他们的身后已经是冰冷的铁质栏杆以及坚固的高墙。 看着如此饱受痛苦的他,我扶着额头抬起脑袋,当时就忍不住大笑出来。 我听见我的笑声在燃烧着的大厅中回荡,充满了一种不可被抑制的、讽刺的喜悦与满足感。 因为我们目睹了他被搜寻小队抛下的全程。 不知为何,亨利子爵没有和仆佣一同逃出房间。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仆人们都逃到大门后,才痛苦而艰难地从楼梯上爬下来。 在被黑暗填满的大厅中,无助而痛苦的他终于看见了一群折返的仆人,以为自己找到了希望,但那些人却在看清他的模样后惶恐地退去。 他终于越过了被烈火覆盖的区域。比起不知所谓的麻木,被灼烧的痛苦更能够让他感受到自己依旧活着,即便那生命只如同风中残烛。 “鬼魂!他的身上凭依着鬼魂!” 人们屏住呼吸瞪大眼睛,鸦雀无声地注视着这道身影,直到他的头部被未名之物逐渐吞噬,他前伸的手臂也无力地垂下,然后一点点、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亨利子爵终究没能跨越那天堑一般的门槛,对他而言这是一种不幸,对其他人而言却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之前被他的身躯压灭的火焰在地毯上重新燃起,迅速蔓延到整个地面,装饰用的皮草也被烧焦,散发出了难闻的气味。我看到我们身下的家具也开始燃烧起来,但我无法感受到任何受灼烧的痛感。 玄子于火焰之中站起,他的金色眼眸散发出与火焰不相上下的明亮光芒,化为绿色光点的伊尔则在他的身旁盘旋不息。 他向我伸出了手:“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回去吧。” “还有一个。”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目光是如此冰冷。 “他是在睡梦中死去的,轻松的很。”玄子嘲讽地轻笑一声,“但也尸骨无存,你大概是看不到了。” . 177x. xx. xx “直到黎明的光辉到来,才有胆大的仆人愿意在众人的撺掇下踏着余烬前去寻找钥匙。 “钥匙串的响声对于他们而言宛如引领通向天国的音乐,一众仆佣终于得以蜂拥而出,真正逃离了这个被诅咒的庄园。 “就在清点人数的过程中,他们惊恐地发现之前的猜测成真了——该在的人都在,尽管有些人可能在匆忙之中遭受了踩踏或受了其他轻伤,但不在的确实只有参与了伯爵那一天狩猎的人。 “他们就像从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即便在别墅中也无法找到他们的尸骨,更不用说在外界了。 “仆人们都说,自己的主人惊扰了盘踞那片森林的鬼魂。他们不仅丢掉了自己的性命,还将自己的住宅也变成了诅咒之地。” 图书馆内,玄子捧着一本书,一心二用地为我讲述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我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那那间宅邸最后会怎么处理呢?” “按照人类的习惯,估计会被原来主人的亲属继承吧,”玄子无所谓地笑了一声,“但更大的可能是成为一间人类避而远之的凶宅。” “当时虚兽怎么不多吃几个人呢?” “你就知足吧,”玄子摇了摇头,“虚兽对他们又不敢兴趣。” 我又翻回来看向他,好奇地问道:“所以虚兽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听伊尔说,那是没有灵魂的你们。” “她是这么说的吗?”玄子把书本合了起来,后仰着抬起双腿搭在了桌面,“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没错。” “那你会怎么和我说呢?”都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了,他应该不会再避开这个话题了吧?我目光灼灼地看向玄子。 “看来,给小孩子科普的重任最终还是落到我的身上了……”玄子双手枕着后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童话镇的一切生灵,其实都来源于人类……” “啥,你们来源于那堆两脚兽?” 接着我就看见玄子随手将手中的书一抛,书页翻飞,书脊恰好重重地砸到了我的鼻梁。 “听就好好听,再打断一句,小爷我可就不讲了。”玄子的声音听起来颇为不悦。 “呜……”方才的玄子居然让我产生了一种好说话的错觉……我捂着脸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委屈地点了点头。 第68章 现实的呼唤 177x. xx. xx “准确来说,我们来源于人类的幻想。”玄子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将书本召回他的手上,“人类的幻想是有力量的,具现出来之后,就是我们这些所谓的‘幻想生物’。” “图书馆里的书,其实都是殿下具现出来的、在现实中真正出版了的书籍。你或许也已经注意到了,书里的很多故事都能够与你认识的生灵对应上。” 我回忆着点了点头,玄子稍作思索后继续说道:“虚兽也和我们同源,自人类的幻想之中诞生。 “但与我们不同的是,它们来源于人类那些似是而非的幻想,比起完整的我们更像是边角料或残缺品。它们也没有相应的灵魂,只能依照自己的本能行动。 “在平常,为了不让虚兽破坏现实的平衡,殿下会及时将它们收纳进童话镇中。但在殿下沉睡之时,就只能随它们在现实之中游荡了。 “而它们的本能——或者说是欲望,便是通过吞噬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但一般情况下,现实的物品或生物都吸引不了它们,都是虚兽和虚兽间互相吞噬。 “而像那些沾染了你浓烈气息的人类,对于它们而言便是过度诱人的食粮了。” 大概在这个时候,我感觉玄子已经讲完了,现在说话应该也不会再惹他生气了,于是便问道:“照你这么说,殿下每次沉睡是不是都会死一大片人类?” “何以见得?” “你们不是总喜欢趁殿下沉睡时往现实跑嘛……” “烦请你动动脑子,”玄子翻了个白眼,“要真那样的话,我们可是会被殿下收拾一通的。” “每次我们前往现实,都会尽量不去与人类接触;即便与人类有所交流,也会尽力收敛起自己的力量。 “而如果接触的时间不长,我们残留的气息也会很快散去,完全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影响。” “原来如此……”那群两脚兽真是咎由自取……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很久之前倒是有些过度喜爱人类的家伙,”玄子看向书架的目光有些悠远,他回忆着说道,“他们会与人类生活,庇护他们,甚至会将自己的力量与他们分享……” “好在后面殿下惩罚了他们,又明令禁止了这种行为。”玄子的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他缓缓摇了摇头,“要是照他们这样继续胡闹下去,现实可要又乱成一锅粥了呢。” “那些人类后来怎么样了?” “我之前好歹还见过他们,至于现在……我怎么知道,”玄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无非是两条路,要么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要么就继续传承下去咯。 “但无论如何,那群家伙已经成为了人类种群中的异类,他们不会在那里找到任何归属感的。” “……” 似乎是因为看见我在发呆,玄子伸着那条大尾巴在我眼前晃了晃:“傻乎乎的,发什么呆呢。” “我……”我回过神来,踌躇地说道,“我想再去现实一趟。” “你居然还想出去?”玄子看上去有些意外,他把脚收起又重新坐好,“是没玩够还是没被吓破胆? “看不出来,你胆还挺肥,不能尝尝味道真是太可惜了。” “也不是啦,只是想要去找些问题的答案。”其实我能听出来,玄子不太想让我继续出门,他还是挺惦记我的安危的。 玄子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他闭上眼无奈地叹息一声:“看来是翅膀硬了,儿大不中留啊……” “?”可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过他做父亲,“可是我并不是由你孵出来的啊。” “算了算了,你想去就去吧。”玄子把书盖在了脸上,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做好功课,记得带上伊尔或者其他的什么生灵,到时别让我又过去帮你收拾什么烂摊子。” . 178x. xx. xx 实话实说,在童话镇待着的这段时间,我完全能够感受到这些生灵对我的微妙态度。 起初,我并不理解他们为何会用那种令人费解的眼神看着我,但通过玄子之前对于虚兽的解释,我猜到了其中的一些原因。 我并不能算是他口中的“幻想生物”,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真实的身份应该是现实之中的最后一只渡渡鸟。 我非常确信自己来自现实世界,并拥有已经在那里度过了许多年的记忆。我还能忆起啄破卵壳所感受到的温柔轻风,又有灿烂的阳光和阴郁的树林注视我长大成年。 同时,被猎人小孩玩闹着追杀的经历也依旧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之中。 明明作为人形被贵族父子虐杀的记忆是如此清晰,以至于让我难以忘怀,但我却没有作为渡渡鸟临死之前的记忆。 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困惑迷茫,也让我更加好奇自己是如何来到童话镇的。 我曾经也向殿下发出过疑问,但她当时只是让我不要过于在意,而当时的我也只是心大地略过了这个问题。 我很清楚,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风雨之中。 但我只是渴望着回到那里——那是我真正的葬身之地,同时也是我曾经的故乡。 我只是想回那里看看。 . 我并没有将我出去的目的告诉玄子,但我还是听从他那别扭的建议,在前往现实之前拉着伊尔好好地做了一番功课。 在地图上看,我曾经的栖息地真挺小的,它只是一个孤零零地漂浮在印度洋上的小岛。 那个小岛曾经的名字是毛里求斯,而现在却被叫做法兰西岛。这真是两个毫不相关的名字,而这改动只是由于它被其他国家的人占领了。 他们明明都是人类,却要将自己的人种分的清清楚楚,还要划分好各自的领地、建立自己的国家、为了争夺领土而发动战争。这么看来,人类又和动物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在地图上很容易就找到了族群曾经的栖息地,但这就只有一个点,我又要怎么找到我想要找的地方呢? 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在一旁昏昏欲睡的伊尔,记得当时就是她帮助我找到了那两位贵族的宅邸。 “那个,请问你能找到我曾经的葬身之地吗?”我卑微地发出疑问。 我看到伊尔昏昏欲睡的目光中满是诧异,仿佛在问:“你没事吧?” 或许就连她也觉得一个生灵要圣地巡礼般连续两次找寻自己的葬身之地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 “多久以前?”伊尔揉揉眼睛飞到地图上看了看,语气中依旧带着诧异。 “大概……”我在内心以两脚兽的历法估算着,然后非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一百年前?” “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再死一次……”伊尔无奈地叹息一声,我明白这句话只是她的一个玩笑。 第69章 寻根 178x. xx. xx 伊尔带着我降临到了这个如今叫法兰西岛的小岛上。 这里四面被湛蓝的海水包围,洁白的浪花轻拍海岸留下转瞬即逝的水痕,海风轻拂椰叶缓摇,伊尔也很是放松地坐在我的肩膀上。 我从未站在如此高的视角上观察我曾经的故乡,我曾经的视角只能看到低矮的青草与望不到头的树木;更何况时过境迁,这里已不再是往昔模样。 虽然它在地图上只有小小一块,但对于个体而言仍然广阔无垠,要在这里找到我想找的那个地方,还真是一个大难题。 海岸远处的城镇上人来人往,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将我曾经居住的森林砍伐得得面目全非…… “我就知道……”伊尔看着我左顾右盼没有目标的模样,早有预料地叹息一声。 我失落地垂下头,她倒是没有继续打击我:“凭感觉找找吧,毕竟那算是和你有着深厚联系的地方。” 我无声点头表示同意,决定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向着位于城镇后的丛林走去。 这片森林似乎还未被人类完全开发殆尽,尽管被城镇所包围,却依旧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走进这片丛林,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我凭着这种感觉,踏着深浅不一的脚步向更深处前行。 飞鸟在林间悄无声息地掠过,猿猴在树上好奇而警惕地观望着我们这两位不速之客,但它们都并非我眼中的主角。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终吸引住我的目光的是一棵高大壮硕的树木,它就这么安静而威严地矗立在林中。 我顺着树木的纹理抚摸着它,熟悉的感觉让那些已经遥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我回想起曾在这种树下与伙伴们一起打闹休憩、寻找种实、躲避天敌的画面,那真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遥远到,已经回不去了…… 而仅存的一员也已经抛弃了曾经的形体,甚至不知道是否还能算是它们的同类。 我轻轻将耳朵贴在了这棵大树上,感受着粗糙的树皮和冰凉的苔藓一起摩挲着脸颊,却没有让我出现难受的感觉。 我还听到了一阵规律鼓动的声音,尽管那可能只是来自我胸腔中的心跳声。 尽管我仍旧不知道这种树叫什么名字,但仍然守望着这里的它确实让我真切地认知到我曾活过的事实,我不由得安心下来。 没错,就是这里。我意犹未尽地与这棵树分开,继续前进。 “应该不远了。”我自言自语地说出这句话,也不知道是给谁听的。 而伊尔也并没有回应。 . 这里的树林阴郁而不阴森,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落,斑驳的光斑投射到我们的身上。 我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那种恰到好处的湿润气息令我怀念。微风在林中穿梭拂过我的体侧,树影也在地面摇曳着招手,仿佛都在无声欢迎着我的归来。 这一切都使得我心情愉悦,脚步也不由得轻快起来。 …… 应该就是这里了。我看着眼前茂盛的林景,心中笃定这就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但这里并不是我真正的目的地,我要寻找的是我曾经的葬身之地。 我到底是如何死去的,我死后又为何会出现在童话镇。各位生灵的态度都在昭示着我的特殊,殿下的态度暧昧不明,对于那些我可以装作不在意,但难免一直挂怀。 我很肯定,作为一个曾经在现实存活的个体,我并不特殊。那么使我如此特殊的,只能是我的死法,起码这是存在可能的思考方向。 但偏偏我根本没有我死前的记忆,就仿佛它已经被这里的海鸥乘着轻佻的海风衔走,不留一丝痕迹,就连这片森林也无法记住。 “伊尔,伊尔?”我轻声呼唤,不一会,那个小家伙就揉着眼睛现出了原型。 她用睡意尚存的目光望着我,我只得率先开口:“你能帮忙问问这里的植物,我死在哪里吗?” 她疲倦地小声抱怨一句,似乎是在说我压榨劳动力,但还是听话地帮我干活去了。 不一会伊尔就又飞了回来:“幸好这里还有几棵老爷爷树,而你又是原本的最后几只渡渡鸟,他们还算有点印象。 “别发愣了,走吧。” . 然而事实是,直到傍晚,我们也没能成功找到我想找的地方。 “他们说,你被人类孩童追杀到了这里……嗯?”伊尔戛然而止。 “怎么了?”好在我走的并不快,此时并没有发生撞到她的惨剧。 伊尔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又在附近晃悠一圈:“这附近的草木……已经没有那时的记忆了…… “也就是说,它们全是在这一百年内重新生长出来的。” “啊这……”线索突然中断,真是令人丧气。不过我依旧不死心地硬着头皮说道,“既然都到这里了,继续向前走走说不定就能到了呢。” 都这么久了,即便是长期挂机的伊尔也不难看出我的小心思:“说不定是殿下直接接引你上来的呢,那样不就说的通了。” 殿下……吗? 暂且不论殿下是否能做到这件事,但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性;而这也侧面说明,伊尔等生灵不知道我是如何来到童话镇的。 照刚才前进的路线看,我当时奔跑的路径相当曲折,但总体方向应该还是继续向前,我现在只能默默祈祷当年的我不要到处拐弯。 伊尔倒是没缩回去继续睡觉,她在旁边晃晃悠悠地飘着,看起来对我当初的遭遇也产生了一些兴趣。 . 总体而言,这片森林的地形对于人类来说还是挺平坦的。 但直到走到尽头,我都没再有任何特殊的感受,而再往前就走出森林,进入人类的村落了。 这不应该啊,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那时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想不起来我到底死在了那里我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殿下她为什么又要接引我进童话镇…… 越想越是烦躁,我的脚步逐渐混乱起来,甚至产生了一种踢树干的冲动。但是在抬脚前的一刹那,我便被自己惊得后退了几步。 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念及此处,我忽然失去了一切兴致,收起踢树干的念头,又转身挨着它坐下。 我用双手抓了抓自己垂至肩膀的头发,又使劲地揉了揉,把它揉成一个杂乱的鸟窝,然后用力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我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我有什么理由还如此纠结? 我是谁?我是渡渡鸟。 没错,我曾经确实是渡渡鸟,但现在呢?我到底是什么? 殿下给予了我“渡”的名字,我化生出人类的形体,不得以地学会了人类的语言文字,就连思考方式也渐渐地更趋于人类。 倒不如说,从我进入童话镇的那一瞬间,我就已不再是原来的我,而只是童话镇里的一只生灵——一只名为“渡”的生灵。 但我现在还不想直接回去。 我渴望能够正式告别我的故乡——好好地与这里的阳光、空气、清风、花草树木作最后的道别。 第70章 As Dead As A Dodo 178x. xx. xx 身体好僵硬,有些喘不过气……我不得不放弃继续睡下去的念头,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森林中潮湿的水汽在我的体表凝成了一片露珠,此时我一动,它们便化成一股股水流欢快地淌落。其中的一部分渗入了衣服,另一部分又与落叶相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我的发丝也被这些露水润得湿透,它们一片又一片地贴在了我的额头和脖颈上,有种怪异的清凉感。 我迷瞪地看着自己的手,反复握拳和张开几次,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恢复了清醒的状态。 原来我不知何时又切换回了人类的姿态,对于两脚兽来说,那种睡姿确实一点也不舒服。 已经完全习惯这副模样了吗?我的内心五味杂陈。 . 昨天傍晚,经过多次的尝试,我居然成功在现实切换为了渡渡鸟的形态。 伊尔的眼中既有惊讶又有好奇:“你想要做些什么吗?” “do——do——”我痛快地引颈长鸣一声,对此感到惊喜无比。 “我想要在这里睡一觉。”我听见透过鸟嘴发出的声音失真而低沉,但依旧是人类的语言,印证着我已经不再是现实中的生物。 “好。”伊尔顺从地点点头,跟着我飞向渡渡鸟曾经的栖息地。 我重新适应着这阔别已久的身体,在心中默默地将它与人类的躯壳做着比较,又感觉自己今日才算是真正诞生于世。 夜色渐临,树叶的阻挡使得树林中的光线更加微弱,我已经无法看清前路,但能清晰地听见附近各种悉悉索索的声音。 久违的不安感又一次围绕上我,但或许是因为伊尔的帮助,并没有动物将我当作唾手可得的猎物。 如果是曾经的我,或许会选择作为一只渡渡鸟,直接在这里重新生活下去;但现在的我很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完全做不到的事。 我早已失去了野外生存的能力;作为已经灭绝的种族,我完全无法找到自己的族群;思考方式的改变也不可能让我真正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也不知道摔倒了几次,总之我跌跌撞撞地到达了那个生活区。我笨拙地用爪子刨了个小浅坑,用喙扒了扒附近的落叶和树枝,作为一个暂住的简陋小窝。 这样毫无遮蔽的鸟窝……在正常情况下,对于那些捕食者来说,这个毫无经验的离群者一定是天上掉下来的美味吧。我自嘲地这样想着。 既然自己选择了在这里过夜,我只能僵硬地调整姿势,卧在了这个简陋得可怜的窝里。我感到背上突然一沉,原来是伊尔直接把我的背当作了睡床。 “晚安。”伊尔率先说道。 “晚安。”我对伊尔和这片森林说道。 熟悉而又陌生的泥土气息萦绕在空中,树叶混着地上掺着水的泥土冰冰凉凉。 我缩着脑袋在黑暗中阖上了眼睑,心中莫名安定下来,或远或近的回忆零零碎碎地在我的脑海中闪过。 我果然还是……讨厌人类的……我于当时迷迷糊糊地想着。 . “伊尔,伊尔?”我轻声地呼唤着。 伊尔很快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迷迷糊糊地说道:“欸,你又变回来了。” “我想回去了。”我猜想她应该是在我变回人形后离开的。 “你不找了吗?”她飘荡着问道,或许认为我原本会不找到不罢休,而昨天的颓然只不过是再次奋发前的一个小低谷。 她会这么想也难怪,毕竟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但那又如何,我现在只觉得再找下去毫无意义。 就将这当作一次毫无作为的冒险吧,而这次过后我也真正接受了这个现实——我已经成为了童话镇中的一份子,往事也只能如过眼云烟,再也与我无关。 “不找了,反正也找不到。”我故作洒脱地一甩脑袋,“要真是殿下亲自接我进来的,我找不到线索也理所应当,说不定还应该对此感到荣幸呢。” “也对。”伊尔颇为同意地低语一声,然后说道,“那走吧。” “好。” 是时候说再见了。我最后望了一眼昨天跟着伊尔找寻而来的林径,看着它瞬间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再次进入眼帘的则是童话镇那亘古不变的梦幻天穹。 . 179x. xx. xx 自那次从现实回来后,我的生活就回归了平淡。 可以在图书馆泡一整天,可以睡一整天,可以在馋的时候去随机蹭吃蹭喝,也可以坐在某个犄角旮旯,看着包括玄子在内的各种生灵进进出出…… 虽然这种生活挺有意思,但它终究会变得无聊。 我睡着的时候越来越多,让意识无所谓地沉入最深的黑暗。我沉溺于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任由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 也不知道殿下在沉睡的时候会有什么感受,又是否和我的这种感觉类似呢。 但总觉得这样得过且过下去也太没有前途了,要是被玄子发现,一定又会拎着我和他一起前往现实的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渐渐地,我开始接触起了两脚兽使用的一些器具。 童话镇上的生灵虽然总让人感觉超脱世外无所不能,但他们毕竟还是来源于人类的幻想,也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人类文明发展的影响。 总而言之,在这里使用人类的工具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有一说一,这两脚兽们整出的东西还是有点意思的。 …… 这说明书什么鸟语,看不懂啦…… 睡觉。 . 181x. xx. xx 这天,我醒来后像往常一样出门,在经过几个房间后,突然瞥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往前走出几步后才退回那个房间。 长长的淡蓝色马尾柔顺地垂在地面,那道我们许久未见的身影正坐在一张朴实的梧桐木椅上,她感兴趣地拨弄着手中的物件,而玄子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是希珀尔殿下。 我走进去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旁,然后询问地看向玄子,他果然没理会我。 “真不错。”殿下轻轻握拳收起了手中那精致的物件,然后转向了我,“渡,好久不见。” “殿下下午好。”我居然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惊讶喜悦,此时也只是像往常一般向她问好。 “刚刚那是什么?”因为感觉有点眼熟,我对于殿下方才收起的东西莫名在意。 “蒸汽机,人类一个很棒的发明。”殿下并没有掩饰什么,只是微笑着应答道,“看来我这次沉睡的时间着实有些太长了。” 好像在书上见过……不记得了……我开始走神。 “其实殿下沉睡的时间和上次差不多,”玄子恭敬地说道,“但与上次相比,人类文明确实有了很大的进步。” “这样吗,那也不错。”殿下应了一声后悠悠站起,“接下来,我们就出去逛逛吧。” “这家伙可是很久没有活动过了。”玄子瞥了我一眼,看来他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颓废,只是懒得管我罢了。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好奇地问道:“殿下是要告知大家自己已经苏醒的消息吗?” “这种事情可不需要殿下亲自操劳,”玄子傲然地看了我一眼,“殿下的每次沉睡与苏醒都是童话镇的头等大事,也是所有生灵都能第一时间知晓的消息。” 除了我是吗……我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下一秒看见殿下微笑着站在了我的面前。 “只是简单活动一下筋骨罢了。”殿下如是说道。 第71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181x. xx. xx 又回归了平静的日常生活,一日三餐万岁! 或许是因为人类在这段时间内真的创造了很多新鲜的玩意吧,最近我每天都能看见殿下在兴致勃勃地捣鼓着各种各样的机械。 即使有时候看不见殿下在忙于摆弄那些东西,我也能在图书馆找到她的身影。 为什么殿下会如此热衷于两脚兽发明的、如此复杂的东西呢?我还是不太能理解。 童话镇无缝衔接地恢复了往日的繁荣,生灵们似乎早已习惯了他们周期性的短暂自由,见到殿下也与以往无异地打着招呼行礼。 . 181x. xx. xx 今天吃完早点后,殿下便带我来到了伊西斯的宫殿。 实话实说,在远远地望见那座繁华的宫殿之时,我就已经心生不妙之感,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殿下甚至派玄子将伊尔也邀请过来,几位围在圆桌旁其乐融融地分享起了我的死亡趣事,就连伊尔也一改往日的睡颜。 殿下听着他们的讲述不时微笑着点点头,作为当事人的我则在此处如坐针毡,恨不得变出个地缝钻进去。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观察起了面前由玄子冲泡的饮品。它长得像泥水一样,但闻起来却比茶要香得多,我希望它的味道不要让我过于失望。 然而我还是失望了——它的味道真的和泥水不相上下。 我忍着吐掉的欲望将那口苦酸的液体吞了下去,默默将它放回了原味,同时感受到了从玄子方向飘来的、鄙夷并不满的视线。 “殿下,”玄子忽然发言,“我有一事相告。” “请讲。”殿下抿了一口饮品,轻轻地挑起眉头。 “渡曾经向我请求,希望获得足以自保的能力。” 殿下捧着瓷杯若有所思道:“确实是我疏忽了,我应该在之前就做好这种安排的。” 我也能有那种酷炫强大的能力了吗?我感觉我的眼睛在发光。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在殿下首肯后,玄子继续说道,“请问在座的各位,你们觉得渡目前的文化素养如何?” “语言文字运用足以应付日常生活。”这是伊尔的回答。 伊西斯微微眯起了眼睛,没有惯着玄子的小算盘:“你想要做些什么?直言便可。” 殿下十指交叉托举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出由玄子主导的戏剧。 “仅是应付便足矣了吗?”玄子目光澄澈地看向伊尔,“某国有句古语‘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私以为渡若想要足以自保的力量,那么仅仅只会听说读写是远远不够的。” “那么玄子的意思是?”殿下问道。 “我希望在殿下赐予渡权力之前,由我来安排他进行一部分语言文字之外的学习。” “好,”殿下轻轻的一个字便决定了我接下来的命运,“那么就让玄子来安排渡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学习吧。” “……”我觉得我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清澈的愚蠢,明明他们是在以我为中心谈论,我却完全没有在其中立足的余地。 “可别把你的新玩具欺负得太狠啊。”伊西斯微微一笑。 “别玩坏了。”伊尔歪着脑袋叮嘱道。 “不胜荣幸。”玄子低头应许,但他那颤动着的雪白尾巴已经在无形之中向我暴露了他内心的欢乐。 “不知伊西斯女士是否愿意担任渡的其中一位老师呢?”玄子直接向伊西斯发出了邀请。 “那自然是……乐意之至。” 有种被联手整了的不爽感,我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和悲哀。 . 182x. xx. xx 已经许久都没有碰过日记本了,但这并非我不想,实在是因为我没有时间,又加上太累了。 我要在此控诉玄子的种种非人行为……好吧,我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个人! 他先是带我走遍了童话镇,拜访了许多生灵,其中的大部分我都认识,但谈不上有多么熟悉。 玄子向他们说明了我们的来意,而他们听说这件事有殿下的意思后,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我猜测他们把这视作了与殿下交好的途径之一。 当然,也有对我自身感兴趣的——比如说托特,虽然我并不明白他的这种兴趣从何而来,但他确实早就有了当我老师的想法。 所以在玄子找上托特的时候,他直接抛下玄子扯着我就是一通谈天说地。但是我连宇宙的尽头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晓得他到底在说什么鸟语。 玄子上前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当这家伙的老师,不要的话我们就失陪了。” 托特又一把拉住玄子的手,说这个老师他当定了。 玄子嫌弃地甩开他的手,扭头对我说:“好,下一个。” . 总之,在玄子找齐老师后,他很潇洒地当了个甩手掌柜,而我的痛苦生活也真正开始了。 之前也提到过,童话镇的生灵是不需要睡眠的,所以我觉得我这段时间的生活其实比待在阎罗殿还要糟糕。 或许因为那群家伙平常在童话镇待着都快要长蘑菇了,即便我明确地告诉他们我听不进去,那群家伙仍然滔滔不绝,敬业得要命——尤其是托特。 但痛苦的是我啊!我真的学不会!我的脑袋都要被他们搞炸了! 而我实在不清楚我学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归根到底不过是那只狐狸换了种方式折磨我罢了。 . 182x. xx. xx 在我的消极怠工下,我的学习进度可以称得上比蜗牛还慢;我从没喜欢过学习,我的目标永远是得过且过。 那些闲得发慌的老师们会为我撰写学习报告,最终由我负责回收一起交给玄子——他们量我也不敢在这个过程中搞什么小动作。 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收集好后交给了玄子,在一旁安静如鸡地看着他的眉头逐渐拧起,然后越拧越深…… 玄子最后抬起头,注视着我沉默许久,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朽木不可雕也。” 然后他大笔一挥,对我那群老师们的报告进行了批阅,我大着胆子伸出脖子看了一眼。 【已阅,狗屁不通】 最终,玄子放弃了让我学习。 我的自我感觉不差,我爱睡觉,我爱游手好闲,我对未来的我充满希望。 第72章 银版摄影法 183x. xx. xx 虽然玄子没有继续逼迫我学习,但殿下也迟迟没有再提赐予我能力这档子事,这真是令我感到既轻松又苦恼。 不过这也代表着我又恢复了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里这么广阔,我可以自由自在地探索新的地区。而我最近则发现了一片茂盛的果园,那里遍地都是闪闪亮亮的黄金与宝石。 . 184x. xx. xx 今天,就在我吃完早餐准备外出玩耍的时候,殿下突然叫住了我。 我跟着殿下来到了塔内的一个房间里面,看见玄子在里面摆弄着一个方型机器。 当我们进入房间时,玄子抬起了那玩意,将有着筒口的一面朝向我们:“笑一个?” 在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玄子已经从仪器中取出了一张片片,他把它在空中扇了几下,看了一眼后双手递给了殿下。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凑过去,看见了那张银片上竟然出现了我和殿下的影像——好在我早就已经不再惧怕人类的外表,不然很可能又会被玄子不客气地嘲笑一番。 “银版摄影法。”玄子放下仪器,拍了拍手后来到我们这边,“如果不使用能力的话,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进行曝光,而且后续的一系列步骤也有些繁琐。” “又是人类发明的新东西?”我问道,然后看见玄子点了点头。 “真是厉害呢。”殿下端详着手中的银版。 “确实厉害。”我跟着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人类那超常的发明创造能力,毕竟我既没有要留下什么影像的想法,也不具有发明这种东西的能力。 “所以怎么了吗?”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要把我留下来。 殿下飘然坐下,我感受到她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人类其实早就拥有了将眼前景象记录下来的能力。 “在远古的时候,他们使用木炭和雕刻工具,将自己看见或想象的画面铭刻在各种物体上。 “后来,他们又发现了大自然中的某些物质可以制作颜料,使他们能够在墙壁或纸上进行绘画。 “在银版摄影法之前,他们还发明了日光硬化摄影法。但后者的曝光时间不仅要远远长得多,产生图像的精细度也不及前者,因此并没有得到广泛应用。 “你们试想一下,以当今人类文明的发展速度,他们以后会不会发明出曝光时间更短、图像更清晰、甚至能够拍摄下彩色影像的摄影技术呢?” 说着,殿下突然将手腕一抖,银版后便开扇般出现了许多张画片,她转动手腕将它们展示给我们看——其他的都是原本那张银版的彩印版本。 “殿下所言极是。”玄子单手抚在胸口微微俯身,“而且若将多张拍摄时间相近的画片连续播放,那么便能够重现出某个地点某个时间所发生的事件。 “要是人类在这个基础上,又发明了能够存录声音的仪器……” 也是这时,玄子忽然停顿了一下,房间里的两位都将目光投向了我,我顿时感到脑海一片空白。 你们倒是继续啊,没事看我干什么…… 事已至此,在一片沉默中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那么他们……会得到一段有声音的影像?” “悟性还有待加强……”玄子叹息一声,“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存在可能会被人类所记录下来。” “人类不是早就知晓你们的存在了吗?”也不知道之前到底是谁三天两头溜出去玩…… 可能是我目光中吐槽的意思过于明显,玄子转了转眼珠子,也不知是在思考应该如何在殿下面前正经地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考虑待会如何好好收拾我一顿。 “不……”片刻后,我听见了他淡定的声音。 “我们在现实之中基本都会避免过度与人类接触,即便被记录在书中,也只是作为一些毫无权威性的志怪传说。 “真正坚信我们存在的人类并不多,大部分都会认为那是他们看错或者记错了。 “更何况,‘知晓’与‘确信’并不等同,要是我们的身影被记录下来,并在人类社会被广泛传播,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可是人类既无法进入童话镇,又打不过你们,”我问道,“就算他们知道了童话镇与你们的存在又能如何?” “这么想可以理解,但并不正确。”这次说话的是殿下,“于我而言最理想的状态,即为童话镇与现实相互隔绝互不干扰。 “如此一来,幻想生物虽然知道现实的存在,但却无法离开童话镇,自然不会破坏现实的平衡; “现实中的人类既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便不会因为追求我们的力量而找寻童话镇,也不会影响现实的平衡。” 感觉玄子在一旁有些心虚,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可是这样一来,童话镇不就成为了幻想生物们的囚笼了吗?”直至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当时与塞壬交谈时,那紧随着“乐园”的究竟是什么词语。 “我从未说过,童话镇不是我们的‘囚笼’。”此时此刻,殿下的笑容虽然与往常一般温和,却让我从头到脚都产生了一股寒意。 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殿下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手中的画片上:“遗憾的是,虽然此身号称童话镇的主宰,却无法在陷入沉睡之时约束好其中的诸位生灵,还真是有些苦恼呢……” “殿下,我还有问题。”我大着胆子发出疑问。 “嗯哼~”殿下只是随意地拨弄着手中的画片,将它们展开又合起。 “为什么现实不像童话镇那样拥有壁垒呢?现实又会不会像……”童话镇那样拥有一位自己的主宰呢?但我问题还没问完,便被玄子捂住了嘴,只能“呜呜”乱叫。 殿下表情未变,但手中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瞬:“还真是两个不错的问题呢……” 玄子终于松开了我,然后直接向殿下单膝跪下:“殿下,渡的僭越源自于我的管教无方,还请您责罚。” 我有些发愣,因为我并没有感受到殿下出现任何情绪波动,但这些年学会的察言观色还是促使着我跟着玄子一起跪下。 “无妨。”殿下抛起画片让它们围绕着空中的银版旋转,摆成了一个有些玄妙的阵列。 我感受到又一股力量轻轻地托着我和玄子站回了原位,又看见了殿下与往常无异的微笑。 “不如我们先来看看,如何避免自己的身形被人类给捕捉到吧。” 第73章 恐龙之殇 185x. xx. xx “这是什么?”我问玄子。 我们的眼前是一个庞然大物。它有着长长的尾巴,巨嘴中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利齿;它四肢着地,但后肢明显更为粗壮。 话音刚落,我便看见它转动并低下了脑袋,巨大的眼瞳直勾勾地看向了我们,直接把我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吓你的,”玄子抱着胸闭起眼摇了摇头,“胆小鬼。” “这是什么新的幻想生物吗?”我很欣慰,因为我已经可以选择性忽略玄子的嘲讽了。 很快,我自己便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在刚才那一刹那之后,这个庞然大物就再也没有动过,我也意识到了这不过是玄子的恶作剧。 “这是恐龙,曾经真实存在于现实的一种生物。”或许是觉得我开始变得无趣,玄子直接揭晓了答案。 “也是这段时间,人类才真正发现并对它们展开了研究,而你眼前的这个则是禽龙的模型。” “可是我从没在现实中见过这样的生物啊。”我挠了挠头。 “你没见过也正常。毕竟同样给你块地,你只会刨个浅浅的土坑在上面做窝睡觉,但人类却能够掘地三尺,把里面的骨头发掘出来并复原它们生前的姿态。” “这也得看你给的是什么地啊,你怎么就能够断定我只会做窝呢?”我不满地反驳道,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玄子的意思。 “什么,人类在刨恐龙的祖坟?!”我失声道。 “拜托,正常的动物可没有‘祖坟’这个观念,”玄子白了我一眼,“更何况恐龙这种生物早就灭绝了。” “灭绝?那不就是和我一样了吗?”说到这个我可就精神了。 “但并没有恐龙像你那样进入了童话镇。”玄子不客气地给我泼了一桶冷水。 “这么大的动物,我以前居然没有见过。”我端详着眼前那巨大的头颅,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了那镜般的眸中。 “要不你猜猜,恐龙是什么时候灭绝的?”玄子饶有兴致地提问道。 “我猜在我之前。”毕竟我没有见过它们。 “没错,然后呢?” 然后……我沉默了。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历史是文昌和托特教的吧。” “没错,但我不记得了。”我回答得理直气壮。 “水过鸭背——点滴不留……”玄子敲了敲我的脑袋,那“梆梆”的声音似乎让他心情愉悦,“不过他们没教过你关于恐龙的知识倒也正常。 “毕竟,恐龙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灭绝了。” “啥?”我正捂着脑袋,然后突然被震惊得卡了壳,“原来人类之前还有文明吗?” “恐龙有没有产生文明我不清楚,但我更倾向于没有。不过就体型而言,曾经的它们无疑是地球的霸主。” “为什么?” “之前也和你说过,我们来源于人类的幻想。”玄子回答道,我认可地点点头。 “作为创造者的人类并不会知晓他在有意或无意之中创造了我们,而幻想生物经过童话镇的固化后,创造者的死亡也不会对他的造物产生任何影响。 “举个例子,我那位不知何名的创造者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但我还是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 “但是就我所知,这里除了殿下之外,并没有早于人类诞生的幻想生物。 “既然这种生物缺乏应有的想象力,那么自然也没有能力去发展相应层级的文明。” “那殿下呢?”我顺口问了下去,“殿下为什么就能够早于人类诞生?” “不知道……”玄子托着脑袋望向天花板,“起码殿下并不是寻常的幻想生物,更何况这里没有生灵胆敢询问殿下的年龄。 “而且自我有记忆以来,殿下也没有和我们讲述过人类诞生以前的世界。” “为什么呢?你们不会问吗?” “笨,”玄子忽然用力地拍了怕我的头,“你的书是不是都白看了?” “拜托,很痛诶!” “不是没有生灵敢问,是他们没有那个意识,都认为自己就是the first one!” “啊?” “你看,”玄子推着我来到了窗边,他指向空中的一座华丽的宫殿,“那个白胡子老头,认为自己用六天时间创造了世界,又用第七天创造了人类。” “而那个壮汉,”玄子指向了地面的某处,“则相信自己将混沌一片的宇宙分割成了天和地;那边半人半蛇的家伙,又认为人类是由自己用泥土给捏出来的——实不相瞒,我当初也是这么认为的。” “反正还有好多好多……”玄子最终长叹一声,“不同地区的人类对于万物的起源都有不同的构想,你又怎么能够指望这些生灵能够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们不会打起来吗?”其实我根本没看清玄子指着哪里。 “在殿下的地盘上肆意妄为?”玄子的眼中有寒芒闪过,“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格。” “所以,”玄子很快就收敛住了自己方才释放的杀气,又笑眯眯地推着我的肩膀转过身去。 “就请你陪我去问问殿下这个问题啦~ “只问与恐龙有关的就好,其他再像上次那样乱问我就先撕了你的嘴。” 这只狡猾的狐狸,他早就打好算盘要拉我在殿下面前做挡箭牌了! 但实际上我也很好奇,在人类诞生之前,又有谁会有力量来灭绝像恐龙这样的巨无霸呢? 于是我就这么半依半就地被玄子推出了门。 . “你要怎么找殿下?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个简单,直接请示殿下就好。”玄子回答道,“要是殿下有空,会直接回话并告知地点的。”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总之,我跟着玄子进入了某个房间,早就在其中的殿下朝我们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玄子先让我在殿下对面坐下,又自觉地将自己送到一旁沏茶。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明明说是让我来陪他问问题的,现在却让我一只鸟孤军奋战,真是童话镇之屑。 殿下虽没说话,但我能感受到她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虽然还没到让我到害怕的程度,却也让我浑身不自在。 直觉告诉我,殿下是不会率先打破沉默的,这个时候我也指望指望不上玄子,只得弱弱地开口:“请问殿下听说过恐龙吗?” 殿下那鸽子羽般的睫毛微微一颤:“我知道。” 与此同时,我看见面前的桌子上忽然浮现出了许多恐龙的影像,它们的形态与我方才看见的禽龙模型相似而不相同,有的在从巨大的植物上取食叶片,有的则在狩猎其他恐龙。 我看见了一片繁荣昌盛的生机之景,这就是曾经统治地球的霸主生物——恐龙。 若是假以时日,它们是否能够像人类那般创造出灿烂多彩的文明呢?我不由得如此想道。 “它们为什么会灭绝呢?”我问道。 “这其实不只是你的疑惑吧?”殿下的食指轻轻地摩挲着桌面,尚且未有解释的意思。 “是的,”玄子端过茶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还望殿下能不吝赐教。” 殿下意会地轻轻颔首,又罕见地在茶里加了两勺蜂蜜。茶香浓郁,她于一片氤氲之中开始了回忆。 “恐龙,灭绝于一场天灾…… “那一日,天色似血,流星如雨般落下,熔岩自火山中爆发而出,仅是如此就已经席卷走了地面上的无数生命。 “即便有少数恐龙能从那场浩劫之中幸存下来,流星雨引发的气候变化也使得现实不再是它们的宜居之地……” 殿下还在缓缓地讲述,玄子在一旁安静地聆听,可是我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其他地方。 要是有一天,人类也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灭绝了,那么现实是否还会孕育出一个新的文明呢? 第74章 觉醒 186x. xx. xx 今早我醒来后,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张字条。我迷迷糊糊地将它取下,又在看见上面的字迹后瞬间清醒。 错不了的……这是殿下的字迹,而要是换玄子在这,他或许还能感受到殿下残留的气息。 【巴别塔顶见】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巴别塔顶……正当我准备陷入沉思之时,却看见手中的字条开始了燃烧,银白色的火焰寂寥地升起,顷刻之间就将它湮灭于空气之中。 我打开了房门,不出所料地也没看见往常的熟悉景象,更没有准备好的玄子在这里给我个劈头盖脸的恶作剧。 我的面前是一道看不见尽头的走廊。 . 所谓“巴别塔”,就是我平常居住的塔楼。我并不清楚这里是否还有其他房客,但我在楼内见过的生灵确实只有殿下和玄子。 在人类的《圣经》中,它被描述为人类在旧时代兴建的、一座据说能够通往天国的高塔,却因某位老爷子的阻拦而未能建成——殿下倒是把它在这里复现出来了。 从外面看,巴别塔就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白塔,至少我是没看见过它的塔顶;我曾经也耐不住无聊和好奇,想要自内爬上它的顶端。 但一路上永远相同的螺旋楼梯很快就让我厌烦起来,我走向楼梯间的窗户想要估测当时的高度,但入目所见皆为松松软软的纯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决定打道回府。正当下楼的我还在烦恼需要多久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最开始上楼的地方。 殿下为什么要突然叫我上去?我又应该怎么上去?现在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无论如何,要想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得再爬一次楼梯了。 . 出乎我意料的是,没过多久我就看见了一扇向上敞开的天窗。在心中暗暗给自己加了把劲后,我爬了出去。 天台的风很大,我看见了那道冰蓝色的身影安然伫立在这广阔的平台之上,但此时玄子并不在她身边。 展现于我眼前的,是一片辽阔而梦幻的景象:缀于天幕之上的繁星仿若触手可及,又有多色的云彩不断地在平台的下方翻涌变幻。 我走上前去:“请问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殿下似乎直到这时才意识到我的存在,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我来实现曾经许给你的诺言了。” 太久的日常让我愣了一会才意识到殿下所言究竟为何事。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惊得不能自己,感激的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了四个字:“谢谢殿下!” 殿下朝我轻勾手指,我迈开轻快的步伐走上前去。她抬起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又将我轻轻推到了平台的边缘,让我在云朵构成的椅子上坐下。 “闭上双眼。”我照做了。 随后,我听见一阵嗡鸣声,它们宛若轻柔的微风在我的耳畔拂过,这声音让我昏昏沉沉几欲睡着。 突然,我听见殿下发出一声轻咦声,这让我那正在沉沦的思绪稍稍上浮回来,但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混沌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了殿下一如既往的飘渺声音:“慢慢睁开眼睛,先不要看我,看向前方。” 我遵从了殿下的指示,随即映入我眼帘的,是比原来远远要鲜艳得多的世界,还有无数我原本看不见的丝线交织其中。 我凝视着那些丝线,好奇心驱使着我伸出手去触碰,随后便看见了云层随着轻轻弹动的丝线变换着自己的形态和色彩。 这就是我一直惦记着的——“足以自保的力量”。 “感觉如何?”殿下在我身后问道。 “感觉好极了,谢谢殿下!”我点点头,“但我似乎还不太会用……” “无事,玄子会很乐意教你的。”殿下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现在,就试着回头看看我吧。” 我带着喜悦的心情转头看向殿下的身影,看见了自祂身体中散发出的、无数银白色的丝线,它们是如此的纷繁密集,以至于我完全无法看清殿下陷于其中的身形。 与此同时,我感觉头部像是被一柄沉重的锤子直接砸中,剧痛让我失去了视觉与平衡,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倒去。 剧痛让我几乎无法思考,但在这一刹那,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其他生灵对殿下使用“祂”作为代词…… . 186x. xx. xx 当我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颜色柔和的木制天花板;我艰难地坐起身,除了依旧头疼欲裂之外并无大碍。 我捂住自己的头,回忆着自己之前到底看见了什么,那似乎是无数的线条,盘曲着形成一个线团,像虫子一样扭来扭去扭来扭去…… 总之越去回忆就越是难受。 “想喝点什么?”伴随着轻敲木桌的沉闷声音,我听见玄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有些痛苦地晃了晃脑袋,“随便, “不要苦的。” 尽管玄子并没有在我的视野之中,但我能感觉到他张了张嘴,似乎非常艰难地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嘲讽话语吞了回去。 他沉默了片刻,向后退开几步,然后从虚空中取出了一只茶杯。 看见了我甚不清醒的困惑目光,玄子用勺子敲了敲杯沿:“你应该已经能使用‘虚’的力量了吧?先试试把这个杯子拿过去吧。” 是哦,殿下已经赐予了我力量……我这才忆起我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迷糊地试着牵引着杯子的丝线。 我看着瓷杯像个醉汉一样,在空中摇摇晃晃地向我飘来,总体而言还算顺利。 但当它飘到中途时,我的头忽然一痛。只听“啪嗒”一声,瓷杯从空中摔落,在木质地板上弹动几下又滚了一圈,最终不再动弹。 “……”玄子和我同时沉默地看向了从瓷杯中洒出的液体——白开水。 玄子完全一副“没脸看”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挥挥手收拾现场,又给我托来一杯白开水。 道理我都懂,可是为什么是白开水啊! “多喝热水。”玄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你跟我说这水是热的?”我瞪着他。 玄子打了个响指:“好了,现在是热的了。” “我不喝热水。” “爱喝不喝。” 起码不是苦的……我气呼呼地喝着热气腾腾的开水。 “殿下呢?”我放下了瓷杯。 “走了啊。”玄子坐在床旁,他翘着二郎腿摊开手,然后晃着脑袋“啧”了一声。 “刚刚觉醒能力就去看祂,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玄子什么都好,除了长了张嘴。 “殿下怎么了吗?” “动动你那光滑的大脑,好好想想殿下的身份。” 恍然忆起昏迷前最后看见的光景,所有的困惑都在刹那间消散,我最终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但是,是殿下叫我看祂的……” “这样……”玄子摸了摸下巴,好歹是收回了他那蠢蠢欲动的手。 他若无其事地说道:“殿下其实并不反感其他生灵直视祂,但我们所拥有的力量并不允许我们去直视祂。” “为什么呢?” “因为此为‘僭越’,而反噬我们的也是自己本身的力量。 “不过有个比较讨巧的方法,当看向殿下的时候,把该看见的东西都忽略掉。只要没有不敬的想法,你所拥有的力量也只会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所以殿下呢?” 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上……玄子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无奈的杀意。 “殿下说了,等你能够熟练运用能力了再去找祂。”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老师我已经找好了。” 玄子会很乐意教你的……殿下带着笑意的话语幽幽地在我耳畔响起,我后知后觉地被吓了一跳:“你?!” “有意见?”玄子挑了挑眉,突然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第75章 代理人 187x. xx. xx 练习。 不过相较于练习能力,我更像是在被玄子肆无忌惮地折腾。 甚至还有其他生灵在一旁欢乐地围观,他们看着我不停地指指点点,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马戏团里被围观的鹦鹉,真是丢脸死了…… 救救孩子…… . 187x. xx. xx 这一天早晨,我像往常一般吃完早餐,习惯性地准备和玄子一起出门。 “今天就不用练习了。”玄子突然说道。 “?”不练习,那干什么?我迷茫地看向他,有些麻木地想着他今天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折腾我的“高招”。 面对我的疑惑,玄子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渡。」我突然听见殿下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响起。 由于担心我又在直视祂的时候受创,殿下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了,此时此刻竟有种莫名的怀念之意。 「好久不见,殿下。」我心情有些复杂地回应道。 这是童话镇常用的通讯手法,玄子自然也教会了我这个技能。 不过它也有着本身的限制,即只能进行单向的传音,而实现正常通讯的前提是双方都能够使用这个技能。 「巴别塔顶见。」殿下言简意赅地向我传达了祂的意思。 「收到。」 “慢走不送。”玄子在我身后笑着送行。 . 我又来到了塔顶。 自那天后,我也不是没尝试过再次攀登塔顶,但似乎是因为没有殿下的允准,我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我不得不承认,玄子那近乎折磨的训练还是有所成效的。如今再次面对这相同的景色,我能感受到如果我愿意,便能够随心所欲地改变这些云彩的形态。 这种能够掌握全局的感觉真是不错。我的心情也很不错。 我忽然感觉到有生灵站在了我的身后,凭感觉而言是殿下——也只有祂的线条是那么繁杂而不可侵犯。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我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声,视死如归地转过身去:“好久不见,殿下。” 我又看见了萦绕于殿下体侧的无数丝线,它们如同蛇一般若隐若现地缓缓游动着,是如此迷人而又危险。这也让我不敢去看清甚至是拨动它们,担心着它们再次向我露出尖锐无比的獠牙。 “感觉如何?”殿下询问道,似乎对我没有像上次那样昏倒而感到欣慰。 “怎么样,我这算是过关了吗?”我有些兴奋。 殿下带着恬静的微笑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我与祂共同落座,我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慢祂一步坐下。 由于玄子不在,殿下直接从虚空中取出了一套茶具,只保留了最后一步仪式——分别斟出了一杯茶和一杯橙汁。 “这种仿佛能掌握一切的感觉,如何?”殿下优雅地抿了一口清茶。 “感觉这已经不仅仅只能够让我自保了,”我坦诚回答,“总之,感觉很不错。” 殿下闻言点了点头:“自保足矣,还是希望你不要过度沉迷于其中。” 说实话,我没完全理解殿下的这句话,而祂也话锋一转:“你认为人类是什么样的一种生物?” “我不喜欢他们。”虽然清楚殿下对于人类的偏爱,但我还是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 殿下微微侧首,似乎是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望向了天边的繁星,追忆着过去的经历:“人类会沉沦于权利、地位与自己的欲望。 “我亲眼目睹过资本家对待手下劳工的压迫,而自己也曾经历过被上位者虐杀的苦楚; “此外,人类也因为领土问题而发动战争,为了娱乐而无情地猎杀其他生物,而且他们在不自知之间不断污染环境…… “总之,人类是一种自私、贪婪、残暴的智慧生物。”我感受到自己的双拳不自主地攥紧。 “但就是这样的生物,却创造了如此绚丽多彩的文明。”殿下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沿,语气平和,“而他们也不仅仅只有你所看到的、暴虐的一面。 “他们愿意为了研究真理和发现未知而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也会为了自由、信仰和理想而抛弃一切,人类与人类之间更是会相互扶持…… “他们固然承载着许多阴暗的欲望,但他们却也拥有着无限的潜力。在某些光辉的瞬间,他们甚至能够超越自身,并展现出令人惊叹的勇气、智慧和善良。 “与恐龙相比起来,他们在时间长河上的存在虽然仅是短暂的一瞬,但他们本身却远远复杂得多,以至于能够使自己的文明发展到了如今的水平。” “也许吧,”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是我看的过于片面了。” 似乎有失望的神色在殿下的脸上一闪而过,祂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却未再说些什么。 我能够理解殿下对于人类的好感,但我并不认可这样的感情。 “那你觉得童话镇怎么样?”殿下放下茶杯,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我觉得挺好的啊,很自由,能够随心所欲。” “可是这里的生灵不仅来源于人类,还几乎都有着人类的特征,更有甚者长得和人类无异。” “但他们确实都不是人类,有这点就够了。” “那你有没有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殿下悠悠说道,“若是幻想生物们都失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能力,这里也没有无限大的版图和资源供他们探索和生存,而他们甚至和人类一样需要睡眠和一日三餐—— “那么你认为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皱着眉沉思良久,却怎么也想象不出那种情况:“那这里就不是童话镇了啊。” “那么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觉得这里‘挺好的’吗?” 觉着殿下不会无缘无故问出这种问题,我低头看着杯中的液体,讷讷中生出一点恐慌:“那种事情……会发生吗?” “举个例子罢了,只要我还在,这里永远都是一个乌托邦。”殿下轻笑一声算是安抚,“只是请你来预测一下,他们会不会做出和人类一样的事情?” 我不好说,但感觉确实有可能,毕竟那群家伙都是不愿吃亏的主……我心虚地点了点头。 “你觉得那时的场面会不会很有趣?”殿下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俏皮。 玄子平日里得罪的生灵可不少……说实话,我想看。我点点头。 “那么——”殿下清了清嗓子,“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去好好观察人类,你愿意接受吗?” 原来不是观察玄子被群殴吗……我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但我此时并不知道殿下提出这个要求的用意,若是直接拒绝似乎有些不敬,而且听说有些人类在条件谈崩的时候会直接给对面脑门来一枪…… “请问殿下为什么想要赐予我这种机会呢?”秉承着对殿下的信任,我试探性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据我所知,童话镇没有生灵拥有直接窥视现实的能力。” “他们没有,不代表我没有。”殿下微微扬起嘴角。 “这是殿下的权柄?”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震,我惶恐地站起身来,“那就更不应该是我所能够染指的了。” 看见我这突然的行为,缠绕着殿下的丝线似乎生出了一对又一对的冷冽瞳眸,它们毫不掩饰地盯着我,“咝咝”地吐露着信子。 “不。”我感受到有股力量轻柔而坚决地按压着我重新落座。 我看见殿下缓缓向我睁开了那一直轻闭着的双眸,没有瞳孔的眼珠之中一片银白,无数灿烂的星点在其中划出一个旋涡,晃得我头脑一阵眩晕。 “实不相瞒,我想要培养一位代理人。” 第76章 第二次沉睡 187x. xx. xx 为什么是我?”我对殿下的话语感到忐忑不安,“无论怎么看,玄子、宙斯、或者说其他的什么生灵,都会比我更适合这个角色吧?” “不,”殿下又闭上了眼,祂轻轻摇了摇头,“他们都不行。 “因为他们无法承受我的权柄,那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僭越之举。” 那为什么您认为我就会是那个例外?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殿下继续说了下去:“童话镇生灵的本质为幻想生物,这点玄子应该已经向你解释过了。 “尽管已经经过了我的固化,但他们的本质依旧是不稳定的。 “即便到了现在,人类的幻想也依旧时时刻刻都在对他们产生影响,你所看到的也不过是他们最终选择示人的形象罢了。 “这么多年你应该意识到了,你来自于现实,并不是童话镇的原生生灵,这也是你与他们最大的不同之处。 “而就在上次赐予你能力之时,我发现你足够稳定,完全能够作为承载我力量的容器。即便渡渡鸟早已在现实之中灭绝,但这些年你并没有被同化为完全的幻想生物。 “至此,以上皆为‘非你不可’的原因。”殿下喝完了杯中的茶水,又重新给自己斟满了一盏。 殿下都说这么多了,要是我还是直接拒绝似乎不太好……更何况,实际上我也有些心动,好奇着那究竟是怎样的力量。 我试探性地问道:“那么殿下希望我接受吗?而您又想要我去做些什么呢?” “于我而言,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请求。”殿下温声回答。 “我希望能够有一位在我沉睡期间,维持好童话镇与现实之间壁垒的生灵。 “而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那位生灵能够负责回收游荡在现实之中的虚兽,以维护好两界之间的平衡。” “只用回收虚兽吗?那些新诞生的幻想生物呢?”我问道。 “毋需担心,我在现实留下了讯息,新的幻想生物诞生以后便会直接来到童话镇,你需要回收的只有无意识的虚兽。”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我需要一些时间去考虑……”我低下头。 “好的。”殿下毫不意外地将目光投向了星海,又或许是那更深的地方。 “当你做好决定的时候,再来这里找我吧。” . 接受到的信息量有点大,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楼下。 我看见玄子舒舒服服地窝在壁炉前看书,旺盛的倾述欲让我第一时间抓着他讲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直到最后,玄子才舍得将视线从手中的书上移开,他抬手叉起旁边桌面的一块糕点,精准地送进了我滔滔不绝的嘴里。 “随便你,”他又看回了书,“关我屁事。” . 187x. xx. xx “我很荣幸能够拥有承受殿下权柄的机会……” 尽管已经练习了很多次,但当真正面对殿下说出这句话时,我还是紧张得不行。 “不用太紧张,”殿下轻笑一声,“真的考虑好了吗?” 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但在此之前,我还想要问殿下一个问题。” “请讲。” “请问,是殿下亲自接引我来到童话镇的吗?” 殿下沉默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你之所以能够来到童话镇,确实是因为我。” 果然如此吗……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这些年萦绕心中的问题终于是落地了。 “感谢您能够为我解答,那我就没问题了。” 即便见我终于如祂所愿地做出了决定,殿下平静的微笑依旧没有丝毫改变,祂伸出食指在我的额头轻轻一点。 一股清凉感顿时从我眼中荡漾到了整个大脑,无数画面突然在我眼前浮现,它们与殿下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又使我完全无法区分清虚幻与真实。 惊疑不定中的某一瞬间,我看到了一匹黑色的骏马朝我奔来,多年前的恐惧忽然涌上心头,我踉跄地站起又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直至一脚踏空。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然而视野中的画面并未随之消失,只是背景变成了一片纯粹的黑色。 黑马踏着无垠的草地向我奔来,无数的景象在马蹄之下影影绰绰,嘈杂的人声伴着呼啸的风声涌入我的耳畔。 我不断地下坠,下坠,深入灵魂的失重感温柔地包围着我,而这种感觉我也并不陌生。 每当我即将入睡之时,这种感觉就会出现,只是从来没有一次是那么的嘈杂喧嚣。 . 187x. xx. xx “醒了吗?” 我听到一道温和而飘渺的声音,睁开眼睛后又看到了熟悉的木质天花板,但这次守在床边的不再是玄子,而是殿下。 “殿下……我这是……”我扶着脑袋坐了起来。 虽然恐惧已随时间淡去,但眼前的画面依旧还是和昏迷之前一般纷杂凌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辛苦你好好跟着我,学习如何使用这些权柄了。”殿下将一杯热牛奶递给了茫然的我。 . 188x. xx. xx 这段时间,我一直跟在殿下的身边学习如何使用祂的权柄。 作为来到这里后看到的第一位生灵,仅是跟着殿下就能让我感受到莫名的安全感;但更重要的原因是,祂的教学方法可比玄子要温柔多了。 然而,尽管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对现实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干预,但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成功将任何一只虚兽收容回童话镇。 我担心殿下会对这样的我感到失望,所幸祂并没有。 “即便拥有了我的部分权柄,却依然无法对虚兽起到震慑的作用吗……”殿下在我身旁喃喃自语,我失落地垂下了头。 “我可以把他们打服后再收容……”我提出了一个补救性的措施。 “可是现实实在是太辽阔了,你这么做只会是事倍功半。”祂摇了摇头。 “但是没关系。”殿下宽慰似的摸了摸我的脑袋,“反正在一般情况下,虚兽也不会伤害到现实的生物和物品,等我苏醒后再处理也无所谓。 “今天就先练习到这里吧。” “今天结束的怎么早吗?”我疑惑道,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是的,因为我准备就要沉睡了,”殿下向我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毕竟时时刻刻都要维护童话镇的稳定,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我仍然凝望着殿下,实在是不舍得祂就这么陷入沉睡。 我担心祂会一睡不醒,我担心我无法得到其他生灵的认可,我担心我没办法做好祂交给我的任务。 究其根本,我担心的是我没有这个资格。 殿下用祂已经透明的手掌轻抚我的头顶:“一个小尝试罢了,相信自己,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还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玄子,毕竟他也跟着我这么多年了嘛。” 我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同时挤出一丝微笑:“好的殿下,我会努力的!” 得到我的回复,殿下的脸上扬起了欣慰与放松的微笑,祂收回了手掌,又渐渐浮上了空中。 我凝视着殿下的身躯逐渐破碎散落,化作无尽的羽状光点在虚空中飘散,直到最终再也看不见。 同时,那些一直环绕在祂周围的银白丝线也在我的目光中解开,它们不断向四周延伸,逐渐消失在了这个世界的边缘。 我听见自己拥有的所有力量都哀伤地沉寂下来,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殿下的沉睡。 坐在巴别塔的顶层,我独自仰头凝望着虚幻而难以捉摸的天空,感觉到有一个无形的重担压在了肩上。 (第二卷完) 第77章 荆棘街49号 清晨的闹铃如约响起,躺在床上的少年睁开了双眼,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了空空如也的天花板。 头部有一股微妙的胀痛感,心脏不知为何跳的有些快,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查理拍停闹钟,默默地感受了一会自己身体的情况。 他起身下床,“唰——”的一声拉开了窗帘,突然有一股难以忽视的既视感在心头涌现。 透过窗户,查理看向这座阳光下渐渐苏醒的城市,耳畔又听见了晨雀清脆的鸣啼,这真实的感觉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恍然。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查理不自觉地望向自己书桌前空落落的转椅,椅面干净得不染一点尘埃。 只是个梦而已,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查理感受着逐渐平复下来的心跳,转身前往卫生间洗漱。 今天可是说好要和他们大干一场的呢。 . 查理直接提前二十分钟来到了荆棘街49号,他刚敲了一下门,门便打开了。 “埃……”突然看见了从门后探出的一簇粉色的秀发,查理连忙改口,“婷大人早上好,你来的可真早啊……” “欸嘿~”尧婷婷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别在这说了,先进来坐吧。” 婷婷一边让查理进门,一边解释道:“由于生物钟的关系,我今天早上醒的有点早,所以就顺路买了早餐去把虎鲨叫起来,免得这家伙真的迟到了。” 查理顺着婷婷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地看见了正在懒人沙发上补觉的虎鲨,而查理到来的声音则让他睁开了眼。 “我明明调了闹钟的,”虎鲨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哪里会有起不来的道理……” “防患于未然嘛……”婷婷笑着摸了摸自己肩旁的发丝。 “查理早上好。”安卡站在无笼杆上,他精神饱满地向查理打了个招呼。 “安卡早上好,”查理看向已有孔雀大小的安卡,突然面露惊讶,“欸,洛基怎么也在这里?” “早上好。”洛基从地毯上站起,轻轻点头向查理致意。 “你们难道不知道,来得太早也是一种不礼貌吗?”忽然有声音从一沓厚厚的卷宗后传出。 “唐晓翼?”查理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几秒后才辨出声音的源头。 他绕了一圈来到办公桌后,看见了一位明显睡眠不足的青年伏在桌面,正朝他瞪着双死鱼眼。 “你怎么在这?”查理惊讶道,他迷茫地看向了早他一步到来的婷婷,但婷婷也只是摇了摇头,以此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唐晓翼不满地反问道,“哦?难道你又以为自己是哪位本领高强的预言家,预料到我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可是你不是……”在唐晓翼咄咄逼人的反问下,查理倒是支支吾吾起来。 “看看,你一开口就把这里搞得鸡飞狗跳的……”婷婷扶着额头无奈地叹息一声。 “哪里——只有狗跳,没有鸡飞。”唐晓翼摊开手,若无其事地瞥了安卡一眼,后者则回以一个迷惑的眼神。 “等……咳咳……”查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他整理好语言才诧异地问道,“你不是和埃克斯他们闹掰了吗?” “看来查理小朋友没有从大侦探转职为预言家的天分……”唐晓翼给出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谁问你了?” “好吧,是我问的。”唐晓翼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和忒修斯先生的关系可铁着呢,你又什么时候看见我们闹掰了?” “……”查理一阵无语,知道再问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最后只能吐槽道,“你这是又串到哪条世界线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鸟语,我听不懂捏。”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鬼扯,所以埃克斯呢?” 唐晓翼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他抓了抓自己脑袋上的一头乱毛,力图让它们变得服帖一些:“埃克斯还要一会才到。” “这下扶幽倒成了我们中来得最晚的那个啦!”虎鲨得意地笑了一声。 “其实你本来也有机会竞争那个席位的,”婷婷吐槽道,“而且最起码扶幽不会迟到。” “但最起码我现在在这里了,”虎鲨有些心虚,“那还是多谢婷大人了……” “呵,来的这么早,你们就不怕先吃到个闭门羹吗?”唐晓翼嘴角勾起一道嘲弄的弧度。 “这不是没吃到嘛,而且我们也想提前过来看看情况,”婷婷先是反驳了一句,然后才弱弱地说道。 “就算真的那样,我们可以在外面先逛逛,更何况苗觅不是也住在隔壁嘛……” “心可真大,”唐晓翼鼓鼓掌,“不愧是你们。” “不过既然你在这里,是不是就说明你也要参与进我们对那个文明的研究中了?” 查理好奇地看了看唐晓翼面前的卷宗,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看起来埃克斯并不经常来这边居住或工作。 “终于意识到了吗?”唐晓翼一挑眉毛,“起码没我想象中迟钝。 “但它可不叫‘那个文明’,它的名字是‘天幕族’——起码浮空城是这么命名的。” “哦——”查理古怪地将音调拖长,“看来某人为了领先我们一步,可是提前都将功课做好了呢……” “……”唐晓翼翻了个白眼,“领先你们?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这么肤浅的原因?” “既然不是为了这么肤浅的原因,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套我话?你这不再练个五十年……哦不,是一百年——可说不过去啊。” “哦。”查理毫不失望地扭过头去,“安卡,请问你对天幕族又有多少了解?” “既然埃克斯都允许你们接触与天幕族有关的资料了,那么如果我什么都不说,也未免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安卡歪了歪脑袋,一副呆萌样没有丝毫的神兽风范。 在座几人都听出了安卡的言外之意,查理三人目光期冀地地看向了他,就连唐晓翼与洛基也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虽然一人一狼也用这几天的时间好好翻阅了一番天幕族的资料,但相比于早就已经参与探索的安卡而言,他们了解的还远远不够多。 “可是你们真的要现在听吗?”安卡问道,“先不说扶幽现在不在这里,而且待会我们还要在飞机上度过一段时间,到那时再讲也不迟的。” “也对……”婷婷看了一眼挂钟,现在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啊——”虎鲨哀嚎一声,“原本还想在飞机上补觉的呢。” “睡睡睡就知道睡,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没能让你睡饱吗?”婷婷皱了皱眉。 “那不还是困嘛,我有什么办法。”虎鲨委屈道。 “那我们就再等等吧。”查理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正当查理几人还在和安卡寒暄的时候,便突然听见钥匙串叮当作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们齐刷刷地抬头望去。 木门忽地打开,早上大好的阳光洒落地面,细小的尘埃在空中肆意飞扬。 终于,在离九点还差两分钟的时候,赤发的少年领着扶幽走进了荆棘街49号的大门。 “看起来人都齐了,”埃克斯环视一圈,“那我们就出发吧。” 第78章 安卡与天幕族 随着埃克斯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位浮空城的工作人员。现在则是由他开着车,将一行人安全地护送到了机场。 虽然查理等人还想再次搭乘“鸟的”前往浮空城,但现在安卡已经涅盘,这成了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也因此,他们只能乖乖地搭乘“飞的”。 上了飞机后,小伙伴们很快就找好相邻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又系上了安全带,工作人员最后确认人数后离开了机舱。 不久之后,飞机便在跑道上加速滑行,窗口外的地面渐渐向下移动,失重感所带来的耳鸣来的突然去的也快。 “你们刚刚……聊了什么吗……”作为来的最晚的的那一个,扶幽迫切地想要了解现在的情况。 “没聊什么,都是在寒暄。”查理朝扶幽摇了摇头,示意他先放宽心。 “我还想问呢,你怎么和埃克斯一起来了?”虎鲨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埃克斯替扶幽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扶幽,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嗯……” “我原本想要和他们简单讲述一下天幕族的信息,但见人没齐,又加上时间不够,所以就打算留到飞机上再说。”安卡看向了埃克斯。 “好的,”埃克斯点点头,“那你继续?” 安卡没有推脱这份忽然多出来的工作:“既然大家都已经探索过了莱勒港的那片遗迹,那么你们应该也对这个文明的神秘之处有所了解。 “而我准备要讲的故事,便是源自于我的真实经历——因为曾经的我似乎和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 听见了安卡的这句话,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因为震惊张大了嘴巴。 尽管他们早就知道安卡作为传说级的神兽存活了悠久的时间,并且与已经灭绝的远古巨人一族有着匪浅的关系,但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安卡居然和他们正在研究的天幕族曾经有过接触。 安卡没太在意他们震惊的表情,继续徐徐说了下去: “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又加上我经历了几次涅盘,虽然记忆确实是传承下来了,但其中的细节难免多少有些模糊不清。 “在我的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群人,他们能够运用奇异的力量,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据我和埃克斯推测,那应该就是如今我们正在研究的天幕族。 “导致巨人族灭亡的天灾使我经历了一次涅盘,等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到能够经得住长途跋涉的程度后,我便离开了‘诺亚方舟’——也就是如今的浮空城。 “我来到地面寻找巨人族的踪迹,期望能够找到一些幸存者。 “尽管没有找到巨人族的幸存者,但是我找到了一些巨人时代遗留下来的植物,并在遗迹栖息时遇到了一群行为古怪的人。 “看到突然从遗迹深处出现的我,他们先是睁大眼睛立即把我围了起来,然后又对我开始了近乎盲目的朝拜行为——我承认当时我确实是被吓到了。 “突然间,其中一位人类说了些话,他们便马上对我失去了兴趣,好像把我当成了一只普通的动物。 “当时的我只觉得这伙人很奇怪,有种与普通人类微妙的不同之处,但我并不知道不同在哪里。 “或许是因为普通人类想要进入这些遗迹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们来到这里似乎有着自己的目的,我也因为好奇而远远地跟着他们离开。 “跟踪一段时间后,我发现他们的身体素质不仅远超常人,而且他们似乎能够使用魔法——比如隔空换物、或者凭空变出什么东西,这也使得狩猎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跟踪又持续了一段时间,我们之间逐渐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默契——他们会将一些富余的食物与我分享,而我也顺理成章地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这样一来,我也就能更好地观察他们了。 “我发现,他们狩猎时基本不会使用那些神奇的能力,更多还是依赖超常的身体素质;而那些在某次狩猎时使用了能力的人,则不会参与下一轮的狩猎。 “他们平常活动都会有意避开其他人类城镇,过着类似游牧的生活。会有人负责将多余的猎物拉到城镇中的集市上进行交易,换成五谷等需要的物品。 “不知为何,他们对黄金和水晶情有独钟。他们不止在身上佩戴着这些物品,还会将那些没有佩戴的黄金和水晶放进沉重的木箱中保存。 “他们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可以说是一直在迁徙,我感觉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有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如果在旅途中偶然遇到其他人类,他们甚至会利用能力制造出一些诡异的现象,以吓退那些人。 “相处的时间长了,我还发现了一件奇怪得有些诡异的事情——我几乎每天都能够嗅到血腥味,然而他们却很少在打猎时受伤,而我也从未目睹过打架斗殴的场面; “还有的时候,部落会突然开始迁徙,有些人则会在这期间失踪。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难受与压抑。 “而且他们不会去寻找那些失踪的人,而是直接像惊弓之鸟那样开始分散着逃命,即便是在一片漆黑的夜晚。 “我会在他们到达新的落脚点后返回原地进行调查,但却从未找到过失踪者的踪迹——无论是物品还是尸骨。 “更奇怪的是,尽管他们对此感到非常恐惧,但他们的神情中却有一种麻木的无可奈何,仿佛这一切都是他们应该承受的命运。而在休息一段时间后,他们又会毫不在意地继续前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遗憾的是,当时我并不像现在这样拥有可以与你们交流的发声装置,而且他们使用的语言也不在我所知的范围内。 “因此,尽管我心中充满了疑惑,却无法向他们询问这一切的原因。 “有一天休息的时候,他们突然欢呼起来,我好奇地凑了上去,只看见中间的那个人珍重地捧着一个盒子,里面则是我每天都能够嗅到的血腥味。” 安卡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追忆的色彩:“那些天,我真的是感觉这群人疯了…… “其中一部分人敲锣打鼓地建造了一座巨大的石楼——这在那种神奇能力的加持下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然而,他们不允许我进入其中,我也不知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另一部分人则深入丛林,再次见到他们时已是满载而归。 “紧接着,他们不眠不休地庆祝了一天——我无法描述他们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悲伤还是喜悦,而他们庆祝完后则休息了一天。 “第四天,他们选出一部分人进入到那座建筑内部,而另一部分人则继续前进。当时的我选择了留下,我实在是太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 “然而,我没有等到他们从那个建筑中再次出来,或者说,我在等待他们出来的时候突然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时,我不知为何又涅盘了一次。虚弱的我看见了面前那已经倒塌了的建筑,但即便里面可能还有活人,我也无力回天。 “好在他们留下的食物足够多,不死鸟顽强的生命力则让我很快就拥有了足以在地面存活下去的力量。 “再后面,我在地面生活了一段时间,恢复的同时也想要寻找剩下那伙人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待到羽翼丰满,我便回到了诺亚方舟,不知多久后等来了雷欧。 “至于后面的故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第79章 讨论 “这就是全部了吗?”查理聚精会神地听完了安卡的讲述,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目前就只记得这么多,如果还有的话,我会在之后补充的。”安卡点点头,接着又有些沮丧,“可惜我当时无法与他们交流,不然现在就能帮上更多忙了。” “没事的,老伙计,你做的已经很棒了。” 埃克斯顺着安卡耷拉下来的羽毛轻轻拍了拍他,“毕竟要保存这么久远的记忆也并非易事。” “是啊,那再怎么说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应该立足于现在才对。”查理也赞同道。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安卡展开一侧翅膀,向安慰他的人类浅浅鞠了一躬。 “有件事我很在意……”婷婷自言自语道,她抬眼看向了安卡,“明明天幕族的人类在捕猎时很少受伤,为何安卡你会经常嗅到血腥味?” “也许……只是猎物的血腥味……”扶幽推测道,“这样的话……你能闻到也不奇怪……” “不是的,如果只是那样的话,我对此也不会有那么深刻的印象了。”安卡摇摇头,“即便是在不捕猎的日子里,我也能闻到很新鲜的血腥味。” “他们……”虎鲨迟疑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不会是在对自己进行放血吧?” “啊这……”婷婷因为共感而有些痛苦,“听起来就痛……” “这样一来倒是说得通了。”查理思索着将目光投向窗外,已经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浮现在了遥远的云端。 “虎鲨的猜测恐怕是正确的,”埃克斯说道,“我们就曾在天幕遗迹出土的部分文物中检测到了人类的血液组分,可以证明它们曾被充沛的血液浸泡过。 “依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这些浸染了他们血液的器具似乎具备着祭祀之类的功能。” “可惜,即便他们愿意将自己的血液献给信仰的神明,但那位神明甚至不愿意在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伸出援手。“唐晓翼的话语中不无嘲讽之意。 “而且如果我们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获取天幕族的遗物后就会引起兽的注视,那么他们岂不是时刻都在躲避兽的追杀?”查理思索道。 “那些突然失踪的人很可能就是被兽吞噬了,但他们平常却可以正常生活……” “虽然还不能知道他们平常是如何躲避兽的,但是这可以解释他们为何离群索居又不断迁徙,”婷婷说道,“估计就是为了避免波及到无关的人吧。” “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有没有找到自己的‘故乡’……”扶幽低声自语,很是关注这个神秘文明的命运。 “还有那个木盒,我也很在意。“查理像回答问题的学生那般举起了手,”安卡说里面有很浓烈的血腥味。 “如果里面装的只是珠宝,那么他们为何会突然欢呼起来,难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化学反应吗?” “里面可能装着和‘银羽之晶’类似的东西吧,这样就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要建造石楼。”唐晓翼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在与他们讨论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而之前,渡曾向我透露银羽之晶有着占卜的作用。” “啥?占卜?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查理瞪大了眼睛。 “谁问我了?”唐晓翼将查理曾对他说的那句话还了回去。 “要命……”婷婷仰首扶额,长叹一声。 “那本大爷现在问你,渡还跟你透露过什么重要的信息吗?”虎鲨拍了拍自己的拳头。 但唐晓翼显然对他的威胁置若罔闻,他歪着头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然后回正:“不好意思, “我忘了。” “……” 唐晓翼突然瞥见了查理直勾勾的目光,他很是不舒服地问道:“怎么了吗?难不成我脸上有‘帅哥’两个字?” “不好意思,我看的是你的耳朵……”查理微微眯起了眼睛,“话说你的耳环怎么少了一只?难不成现在的不良都流行不对称风格?” “猜对了,查理小朋友真聪明~”唐晓翼笑眯眯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说实话——” “喂海鸥的时候被叼走了。” “真的吗?我不信,你以为什么东西挂你耳朵上都能成薯条吗?” “不信拉倒。” “等等,海鸥……你的藏银耳环是在莱勒港丢的?”婷婷插嘴提问。 “婷大人你不会真信了他的鬼话吧!”虎鲨加入战场。 “晓翼,配合点……”见到局面越来越糟,埃克斯终于无奈发言,同时也是在为唐晓翼解围。 “是是是,我亲爱的忒修斯先生……”唐晓翼举起右手作发誓状,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表情。 “……”目睹了这场精彩绝伦的变脸秀,小伙伴们都陷入了沉默。 “渡当时跟我说,那枚水晶球有着占卜某个地方位置的作用,但是是一次性用品,在使用之后便会立即爆裂。”唐晓翼认真回答道。 “所以我猜测,安卡当时所看见的盒子里便是类似的物品,而占卜的结果招来了清场的兽,安卡的再次涅盘也是无妄之灾。” “难怪他们……要分为两拨人……”扶幽接话,众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还有一点我很在意,”埃克斯看着安卡若有所思道,“他们当时为什么要朝拜安卡? “难不成,他们把安卡当成了自己所信仰的神明吗?这确实可以用他们壁画上常见的羽状纹路进行解释……” “安卡浑身金灿灿的羽毛,确实和某些神话中的神明图腾相类似呢!“婷婷说道。 “毕竟安卡本来就是神兽级别的动物嘛!“查理赞同道。 “更何况……安卡当时是从……巨人族遗迹的深处出现的……被认作神明也不奇怪……”扶幽补充道。 “但他们为什么又会在下一秒否定自己先前的行为呢?”埃克斯继续问道,“他们如何辨别出安卡不是他们的神明?之后又把安卡视为了什么?为何还会允许一只如此巨大的猛禽与他们同行?” “埃克斯你这么问……”查理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我们也不知道啊……” “说不定他们只是想这么做呢?”虎鲨说道。 “也许吧,”埃克斯应了一声,继续思索道,“还有那两个鬼影迷踪的残党,他们获取了那个具有占卜作用的水晶球究竟是要做些什么呢?难道他们能够使用这件物品吗?” “说不定真是这样呢?”唐晓翼答道,“其实我一直有所怀疑,那两个人其实就是天幕族的后裔,但我并没有机会向渡确认这一点。” “那渡都跟你说了些啥啊……”查理吐槽道。 “啊,到站了。”唐晓翼突然扭头看向窗外,“那我们准备下机吧。” “喂喂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查理嚷嚷着不让唐晓翼转移话题。 “我不叫‘喂’,我叫……” “好的唐晓翼,快回答我的问题。” “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年纪轻轻就赶着去投胎呢。”唐晓翼翻了个白眼,“你先别急,下机再说。” 第80章 前往资料室 许久之后再次踏足浮空城,小伙伴们的心里不觉涌现出一种既新奇又怀念的感觉。 走在两侧透明的廊桥上,他们又再次对这座将科技与自然完美结合的城市发出不绝的赞叹。 埃克斯隔着玻璃远远眺望着浮空城。时至今日,他依旧为这由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城市感到骄傲与自豪。 但他也永远不会忘记五年前的末日浮空城事件,鬼影迷踪差点就用记忆炸弹在这里让世界遭受最沉重的一击;而如今,它的残党又以这个最为神秘的文明为引,向浮空城发出了另一份战书。 天幕族……那个同样神秘的少年,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吗……?虽然能隐约意识到dodo冒险队对渡的重要性,但他到时是否真的会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埃克斯?”看见正在对着浮空城发呆的埃克斯,婷婷不由得出声呼唤。 埃克斯肩上的安卡回头看了看婷婷,一人一鸟短暂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安卡便轻轻啄了一下埃克斯的头发。 埃克斯这才迟钝地回头,对上了婷婷有些疑惑的目光,他脸上显露出温和的微笑:“怎么了吗,婷婷?” “没什么,”婷婷摇了摇头,“我看大家都走了,但你还站在这里好像在发呆,所以我就喊了你一下。” “是这样啊,那谢谢婷婷了。”埃克斯收回了发散的心神,朝着前方走去,“那我们就跟上去吧。” .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虎鲨双手叉腰,不满地望着前方唐晓翼的背影。 刚刚唐晓翼明明跟他们说了“下机再说”,结果下了飞机后,他倒是一下就翻上了洛基的背,雪白的狼王撒开腿,一溜烟就跑到了他们前方不远处。 “估计是抓紧时间补觉去了吧,”查理抱着胸揶揄道,“就他那熊猫样,没直接在飞机上睡过去已经算很给我们面子了。” “唐晓翼他……似乎也很重视天幕族……”扶幽慢吞吞地说道。 “可他之前不是还和你们闹掰了吗?”虎鲨扭头看向了快步跟上来的埃克斯,“我们可是很少见到他那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呢。” “怎么说呢,我们之前稍微谈了一下。”埃克斯稍作思索,然后选择性地做出了回复,“总之,晓翼算是毛遂自荐加入天幕族的研究之中的。” 听起来有故事啊……查理眯了眯眼,接着开口问道:“那亚瑟呢?作为我们的赞助者,他为什么也会参与进天幕族的研究之中?“ “不好意思,你们暂时还没有权限知道这件事。”埃克斯歉意地一笑,“但我可以透露的是,他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 “好吧。”查理叹了口气,知道这种事是强求不得的。 “我们这是去哪?”婷婷问道。 “去资料室,”埃克斯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乘坐几站轻轨。” . 在众人前方的不远处,洛基缓步向前走着,忽然低声询问:“晓翼,你的身体没事吧?” “没事,不就补个觉而已,别总把我当作什么人形花瓶。”唐晓翼眯着眼睛端坐在洛基的背上。 “虽然是这么一回事……”洛基也知道唐晓翼骨头犟,只得无奈说道,“可即便你不说,他们也能猜到你现在在抓紧时间补觉。 “这样一来,你倒不如直接趴在我的背上,这样还能睡得舒服一点。” “……”唐晓翼没有回话,大有一种“不管脸上是什么表情,但背影一定要帅”的意思。 “可是我们马上就要进站了,”洛基好声好气地劝着这位大祖宗,“如果晓翼你再这样坐着的话,会直接撞到安检门的。” 看来这句话很有成效,洛基终于感觉到唐晓翼将全身的重量安放到了他的背上。 洛基低低叹了口气,无声感慨着唐晓翼的一生要强。 . 前几天,在唐晓翼表达了自己要参与调查天幕族的意愿后,埃克斯便给予了他们查阅天幕族资料的权限,而唐晓翼也因此泡在了资料室好几天。 昨夜的浮空城。 洛基将视线从眼前的资料上移开,看向了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另一卷资料的唐晓翼。 “晓翼,埃克斯不是安排你明早去荆棘街49号接dodo冒险队吗?今晚就早点休息吧。” “嗯。”唐晓翼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但满门心思依旧扑在眼前的纸张上。 …… 不知过了多久,唐晓翼突然一拍桌子站起,吓了昏昏欲睡的洛基一跳——尽管狼本身是夜行性动物,但多年来与唐晓翼的相处模式早已将他的生物钟调整得与一般人类无异。 “坏了,”唐晓翼一脸凝重地望着天边的一抹鱼肚白,“忘记时间了。” “那要不就干脆不下去了,反正埃克斯到时也会过去,何必还要我去画蛇添足。 “不就是一群小孩嘛,埃克斯也真是老得花了眼,居然会觉得这样一群不靠谱的家伙能够对这个文明的研究做出突破性的贡献。 “就应该让那群家伙在门口喝一壶西北风,好好的学生不当,偏偏来掺和研究这种诡异的文明…… “要是这把钥匙只有一把,那什么世界冒险协会前会长,什么浮空城的创建者,什么世界冒险协会历史上最伟大的冒险家……都给我和那群笨蛋小孩一起去吃闭门羹吧……” 虽然这么碎碎念着,但唐晓翼手上收拾资料的速度可是一点都不慢,不一会就将它们摆回了原本的位置,然后又在资料室烦躁地踱着步。 看着因为睡眠不足而无能狂怒的唐晓翼,洛基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还想要对唐晓翼的人设做出最后一点挽救:“晓翼,小心隔墙有耳……” 唐晓翼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听到了又能怎么样,他有种就把我从浮空城丢下去啊,说的好像我就很想在这里给他打工一样。” …… 牢骚的话说了一箩筐,可最终,唐晓翼还是火急火燎地和洛基赶上了从浮空城前往地面的一架红眼航班。 一来到荆棘街49号,他就直接趴到了办公桌上补觉,甚至连桌上的灰尘都懒得擦一下。 第81章 差点扑街的扶幽 车站内整洁敞亮,乘客的人数比查理想象的要多。或许是因为动物探索者的概念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的原因,巨大的狼王并没在这里过于引人注目。 一行人顺利地乘上了轻轨,路上的时间在闲聊中度过,不至于显得过度无聊与漫长。 轻轨到达目的地后,即便是唐晓翼也从洛基身上跳下,与他们并肩走出了车站。大好的阳光洒在了小伙伴们的脸上,温暖却也有些晃眼。 “唐晓翼……”虎鲨被太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哦?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着急,”重新上线的唐晓翼摸了摸下巴,环视了一圈,“不过你看,这里人可多着呢。 “虽然我没什么问题,可某人可是会不乐意的呀……”说着,他又将耐人寻味的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是啊虎鲨,我们待会到了资料室再说吧。“查理也劝道。 “也是。” “……”埃克斯不用想也知道唐晓翼是在含沙射影自己。 不过唐晓翼说的也是事实——这条路上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确实不是谈论已知情报的好地方。 . 介绍着面前这栋高楼的概况,埃克斯领着一行人进入了其中。经过前台的时候,他还和值班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 电梯内,埃克斯刷了指纹与虹膜后,又摁亮了一个较大的楼层数。他们看着电梯门缓缓闭合,接着都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超重感。 “资料室在那么高的地方吗?”婷婷好奇地问道。 “是的,”埃克斯点头承认,“毕竟直到近几年,我们才发现并对这个文明展开了研究,那个区域也是新开辟的。” “原来如此。”婷婷将目光投向电梯内的墙壁,光滑的镜面映出了他们一行人的身影。 洛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无论乘坐多少次电梯,这密闭的空间都会让他发自内心地感觉不舒服。 唐晓翼抬手轻轻地摸了摸洛基的侧腹,安抚着他的情绪。 . 经过了一段时间,电梯门终于再次打开。一行人有序地走出了电梯,便看见一个书籍与科技的世界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哇……”扶幽惊叹道,“这个资料室……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其他几人点了点头后仰头张望,看见了高达天花板的书架——传统的木质书架被取代成为通透透明的材质,简洁流畅的线条又更加凸显了书本的存在感,使得存放其上的它们仿若漂浮在空中一般。 除了他们之外,这里还有一些研究人员。他们大部分都在座位上安静地翻阅着文献,不时在自己带来的平板上写写画画。 还有几人站在书架前操作交互式屏幕,控制着安装在书架上的机械臂,以便顺利拿取自己需要的书籍。 “哇——”光是看着,小伙伴们都感受到了科技带来的方便与震撼。而小发明家扶幽看到书架旁的机械臂时,更是兴奋得双眼发亮。 看见他们如此兴奋,埃克斯不无自豪地笑笑,将食指轻竖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轻声解释道: “这里只是外侧,主要担任着图书馆的作用,有很多研究人员会选择来这里查找资料。 “而真正的资料室在更深处,那里就需要更高权限的人才能进入了。” “好棒……”扶幽出神地扭头望向旁边的一间书架,正巧有人过去操作液晶屏取书。 扶幽跟着伙伴们经过了那个人,他索性转过身去倒着走,又目不转睛地仰头望着机械臂在书架间的滑槽上缓慢地移动。 突然,婷婷大喊一声:“扶幽小心!” 扶幽刚想回头看,却又本能地顺势退了一步,不料踏上了一个突然高出地面的平台。 这平台本身并不水平,在扶幽体重的压迫下甚至还向后倾斜。他慌张挥动双臂在空中乱抓乱晃,试图找回身体的平衡,但却无济于事 小伙伴们眼看着扶幽就要仰面倒下,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一只素白的手掌突然托住了他的肩膀。 . 在关键时刻,那只看似纤细的手腕爆发出了巨大而精准的力量。它只是轻轻地往前推了一下,让扶幽向前踉跄两步总算回正。 方才那突然的失重感让扶幽有种鬼门关走了一趟的感觉,他紧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乱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蹦跶出来。 扶幽下意识地转身向后看去。 “Are you ok?”一道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并不大的声音恰好能让扶幽听见。 扶幽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原来踩上了一个轮椅的踏板上,眼角余光又突然注意到埃克斯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扶幽就连忙一边鞠躬一边结结巴巴地低声道歉:“sorry……sorry……” 看见扶幽安全无恙,婷婷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太过激动,已经可以算作大声喧哗的范畴了。她立即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了自己发热的脸颊,耳尖也瞬间红得仿若能滴出血一般。 查理和虎鲨一边尴尬地向投来的目光双手合十表示着自己的歉意,一边走向扶幽准备查看情况;唐晓翼则站在一旁偏过脑袋,仿佛完全不认识在这里出糗的几个家伙。 所幸研究人员们并没有太过在意他们这边的小插曲,大部分人抬眼向他们这边看了看后便收回了目光,也不乏有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 率先冲上来的埃克斯关切地问道:“没事吧扶幽?” 方才的惊吓让扶幽的语言中枢还处于宕机状态,只用摇摇头的动作来表示自己没事。 其他三位小伙伴也来到了扶幽的身边,确认扶幽没有大碍后便一齐看向了他差点撞上的人。 . 那是两位女性。其中位于后侧的女性推着轮椅,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女子。 金发女子斜刘海下的一双澄澈双眼如同绿宝石般漂亮,她将自己长长的金发低低地绑成了双马尾,发尾的末端则打了几个优雅的卷。 方才出手扶住扶幽的也正是她。此时她身着一套白色的实验服,立体的五官上毫无表情,看向他们的碧绿眸中不时闪过一道冷冽的光。 坐在轮椅上的是一位少女,年龄看上去比dodo冒险队的各位成员们要大上一些,但也大不了太多。 令人感到惊异的是她那一头银白的发丝,它们被扎成了一束低马尾柔顺地盘在肩前,和同样是白色的实验服融为一体,只有凭借细细的阴影才能将它们区分开来。 少女的五官端正如同洋娃娃般精致,带有明显的亚洲特征,和身后那位外国女子的风格截然不同。一双红水晶般的眼睛在她白瓷般的脸上熠熠生辉,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虚妄。 长期的轮椅生活让少女的身体有种病态的脆弱感,而她对此似乎并无怨言,只是放松地坐在轮椅上,静静注视着眼前有些慌乱的几人。 第82章 所谓「天幕」(上) 再度确认扶幽无恙后,埃克斯微笑着看向了面前的两位女性:“上午好,莉莉安研究员和罗兰助理。” 高挑的金发女子闭上眼睛,对着埃克斯轻轻点了下头作为无声的回应。 白发红瞳的少女戴上了原本挂在胸兜上的眼镜,她将视线轻轻一扫,脸上漾开一抹恬静的微笑:“上午好,忒修斯先生、唐研究员、洛基以及安卡, “还有,不知这几位如何称呼?” “啊,忘记和你介绍了,他们是dodo冒险队的成员,分别是查理、婷婷、虎鲨还有扶幽。” “原来是dodo冒险队,也就是那个破解了s级谜境的破谜小队,久仰久仰。” 轮椅上的少女向他们投来了欣赏的目光,“我曾听闻过忒修斯先生提起过你们,你们真的是一群很优秀的孩子。” 被漂亮的少女这么一夸,虎鲨顿时有些飘飘然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幸好有婷婷及时朝他嘘了一声。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莉莉安·伯莎,”少女将手轻抚胸前,“不过你们可以直接称呼我为莉莉安。 “而在我身后的这位,则是我的助手——罗兰·加西亚,你们也可以选择直接称呼她为罗兰。” 或许是听到莉莉安介绍到了自己,罗兰朝着对面的查理几人浅浅鞠了一躬,姑且算是一种礼貌的表示。 直到这时,扶幽才能把名字和与身份和眼前的两人分别对应起来。 一旁的查理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既然坐在轮椅上的是研究人员,那么有个助手也是理所应当的。 直到双方互相做完自我介绍,唐晓翼才走上前来向面前的两位女性打招呼:“日安,莉莉安小姐和加西亚小姐。” 尽管已经故作正经,但唐晓翼的身上依旧散发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慵懒气质。 “有段时间没见了,唐研究员。”莉莉安朝他微笑问好,“也不知你近况如何?” “感谢莉莉安小姐的关心,我的身体状况依旧和你上次见我那时一样好。” . “也不知道莉莉安知不知道,唐晓翼有条藏起来的狐狸尾巴……”在几人的后方,查理鬼鬼祟祟地和伙伴们说着悄悄话。 “就是就是……”虎鲨附和着点头,又在看见唐晓翼飞过来的一个眼刀子后噤了声。 “难道你们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婷婷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道,“唐晓翼什么时候成了浮空城的研究员了?” “是啊,他之前也没和我们说过。”查理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而且我们……每次询问的时候……埃克斯都说……唐晓翼还处于失踪状态……”扶幽疑惑地回忆道,“唐晓翼之前……也说自己不清楚这件事……” “待会得好好问问他们才行。”最终查理做出了决定。 . 视角回到前方,莉莉安突然抬首看向埃克斯:“忒修斯先生,请问能够劳烦您稍微俯个身吗?” “好的。”埃克斯俯下身去,接着莉莉安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 “……” “我明白了,你们辛苦了。”过了一会后,埃克斯微微颔首,“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你工作了。” “好的,那忒修斯先生请慢走,我们就不送了。” 埃克斯转头对小伙伴们说道:“这里总归不是能够随意聊天的地方,我们先过去吧。” 所幸他们谈话的声音并不大,而有研究人员在这里遇上而轻声交谈几句也不是罕事。也因此,并没有什么人关注他们这边的动静。 小伙伴们跟着埃克斯离开,经过两位少女面前时,轻轻挥手以口型礼貌地告别;莉莉安望向他们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也向他们挥手告别。 查理跟着埃克斯走了一段距离,忽然心有所感地扭头,正好对上一双猫一般的碧绿瞳眸。 罗兰目视着查理回头。她神色未变,一副淡泊的神情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然后回头推着轮椅无声远去。 总感觉气氛有些奇怪……查理回过头,忽然看见唐晓翼也在凝望着罗兰离去的背影。 唐晓翼与查理疑惑的目光交汇一处,接着便毫不犹豫地转回头去。 查理:“……?” . “我们之所以将他们称呼为‘天幕文明’,其中一个原因则为我们发现这个文明的遗迹几乎遍布全球,同时,也包括南极大陆。” 埃克斯的指尖轻轻划过墙上嵌入式显示屏上展现的世界地图,室内中央的全息显示屏随即显示出了这古老文明遗迹的地理分布图。地图周围环绕着许多小窗口,展示着对应遗迹的实景画面。 在进入资料室之前,一行人就已经签署了保密协议。现在他们便坐在全息显示屏周边的位置上,眼前的玻璃框内呈现着立体的地图。 dodo冒险队的成员们无一不是眼前一亮:“好酷!” “正如你们所见,地图上的路线即为我们在考虑到可能存在未发现遗迹的情况下、根据碳十四断代等检测技术推测出来的、天幕族的活动轨迹。 “其中,对于我们目前已经发现的天幕族遗迹,最早可以追溯到青铜时代,最晚的则可追溯到十八世纪,这也意味着天幕文明在历史的长河中延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而依据你们的推测,直到现代,这个文明依旧未曾绝迹,他们的后裔也还在继续活动。” “由于某些暂且未知的原因,只有部分特定的人群才能够引发遗迹的异变,而我们内部则将这类人称为‘适格者’。” “照你的意思……我们是‘适格者’?”查理歪着脑袋不解地提问道。 “你的判断没错,”埃克斯扫了他们一眼,“即便是在浮空城,适格者的数量也十分稀少,这也导致我们能够收集到的数据极其有限,大部分负责对数据进行分析的人员甚至不是适格者。” “为什么你们不在世界范围内开展筛选‘适格者’的测试呢?这样不是就能够找到更多适格者了吗?”婷婷迟疑地比划着,“就像之前……对我们那样。” 听到婷婷的这个问题后,其余几人都不免集中起精力,想要听听埃克斯究竟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婷婷提出了一个很好的问题,浮空城内部也曾考虑过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大规模的测试,但经过讨论后,我们决定不采取这个方案。”埃克斯耐心解释道。 “首先,我们目前对于天幕文明的认知还极其有限,遗迹的异变或许会涉及到许多未知领域,我们担心在测试过程中会出现一些无法控制的意外情况。 “虽然凭借浮空城的力量要压下社会舆论并非难事,但既然还有选择的余地,我们更希望适格者的筛选建立在科学和道德的基础上。 “你们此次经历的意外即为最好的例子,也请容许我在这里再向你们致意最真挚的歉意。” “我劝你还是继续讲下去吧,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再怎么搁这‘私密马赛’‘躬酱精神’也无济于事,”唐晓翼托腮无语道,“都不过是自降格调罢了。” “是啊,埃克斯你就先继续讲下去吧……”查理汗颜,心想要再这样下去,他们今个儿是否还能好好走出浮空城还是个未知数。 第83章 浮空城的幽灵居民 “好的。”埃克斯听从了唐晓翼略有些刻薄的建议。 他歉意一笑,而后继续说道:“其次,要开展如此大规模的测试,应付社会各界的猜测虽然并不难,但鬼影迷踪必定会知晓此事。 “我们担心鬼影迷踪会出手干预我们的筛选,包括但不限于让更多民众知晓天幕族的存在、又或者直接让他们的人直接来参加测试——无论是搅局还是卧底…… “你们也知道,鬼影迷踪是有着适格者甚至天幕族后裔的存在的,他们要通过我们的筛选显然并不难。要是那种事情真的发生,我们可又有的忙了…… “对于婷婷的问题,我目前能够向你们透露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 “总而言之,目前浮空城内能够用于调查天幕族的人手并不多,其中大部分都是浮空城的核心成员。而刚刚你们在路上遇到的莉莉安·伯莎研究员,便是其中之一。” “她也是……适格者吗……?”扶幽问道。 “是的,莉莉安算是浮空城内最早被确认的适格者之一,”埃克斯解释道,“而罗兰同样也是适格者。她名义上是莉莉安的助理,实际上也负责照顾莉莉安的衣食住行。” “原来她们是这种关系……”婷婷若有所思道,“话说莉莉安小姐的外貌好奇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白化病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唐晓翼摊开手。 “没问你。”查理怼了他一句,唐晓翼对此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是的,莉莉安一出生便被确诊为综合征型白化病患者。换句话说,她的免疫系统是存在缺陷的,这也使得她的身体比普通人要羸弱一些。 “为了获得更好的医疗服务,莉莉安的父母在她出生后迁居到了英国,罗兰也是之后才作为莉莉安的护理人员被雇佣的。”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虎鲨举手提问,“既然是白化病,为啥莉莉安的眼睛不是白色的啊?” “你那不叫白化病,叫白内障。”唐晓翼应景地翻了个白眼。 埃克斯也被虎鲨这望文生义的问题逗笑了,他看向了其余几人:“我相信你的伙伴们能够给你一个优质的解答。” 虎鲨挠了挠头看向了他的同伴们,扶幽清了清嗓子说道:“白化病患者的黑色素合成功能存在障碍……但这只是让他们的视网膜……和虹膜缺少色素…… “也就是说……你所看见的红色是她眼球中毛细血管的颜色……并不意味着……眼睛是白色……” “就是这样!”查理向扶幽比了个大拇指,扶幽则回以一个腼腆的笑容。 “对了,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浮空城的幽灵居民们?”埃克斯朝他们眨了眨眼,“‘幽灵居民计划’便是由莉莉安提出来的,而她也在搭建数据库这项工作上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查理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忽然惊叫出声:“哦哦,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还把没有记忆的你也当作了幽灵居民中的一员! “欸……是我吗?还是婷婷?好像有点记不清了……” “肯定不是我,”婷婷坐在一旁叉腰反驳,“不过当时才刚遇见了唐奶奶的幽灵居民成像,你会猜错也难怪。” “幽灵居民……”扶幽注意到了正在走神的唐晓翼,不免有些踌躇地问道,“唐晓翼……你见过……他们了吗?” 至于扶幽所说的“他们”是谁,在座的各位自然是心知肚明。 dodo冒险队的各位仍然记得,在五年前那分别的树根之底,唐晓翼面对昔日的友人时,那足以让人为之心碎的神情。 …… “我……我好想再握一握你们的手……这么多年了……我好想你们……” 然而,唐晓翼罕有的温柔却给予了错误的人,这也是羽之冒险队曾经的赞助者——温莎公爵一手为他编织的温情蛛网。 温莎操纵生命树伪装出了羽之冒险队其他几名成员的模样,在希燕那甜甜微笑的背后,隐藏着的却是来自魔花尖锐的藤须。 ……! 唐晓翼回过神来,恰好对上了周围一圈人或担心或深邃的目光。 他的眼底迅速闪过几道复杂的情绪,最后只是以异常平静的口吻答复道:“我已经去见过他们了。 “他们很好、很健康,同时……也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我们聊了很多,从过去的事到近几年的事,就像他们还活着那样……” 唐晓翼垂下琥珀般的眼眸,轻描淡写地概括了他与幽灵居民们见面的场景,而后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这么多年了我也该明白,他们的生命早已定格在了那最美的年华,人死不能复生,数字生命终究不过是能够与我们交流的语言模型罢了。 “不知在座的各位是否曾听说过,人的一生要经历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在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之时——这是生物学上的死亡。 “第二次是在你下葬之时,人们像乌鸦一般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着这个社会上再也没有你的存在——这是社会学上的死亡。 “而第三次死亡,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将你忘记之时,于是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这才是真正的死亡。” “我的伙伴们,他们已经经历了两次死亡,但他们仍旧在这里鲜活地存在着,”唐晓翼闭起双眸,用右手拇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胸膛,每一下都像敲响教堂的钟声那般虔诚。 “就在这里,在我心里。 “只要我还存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绝对不会让他们经历那残酷的第三次死亡。 “Let the dead have the immortality of fame, but the living the immortality of love. “密密尔泉确实是个奇迹。 “既然命运让我还站在这里,那么作为羽之冒险队的最后两名成员,我和洛基不就更应该背负他们的意志继续前行下去吗?” 在说这番话时,唐晓翼的双眸越来越亮,闪烁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光彩。 直到最后一句话落下,他便和洛基相视一笑。 没戴同声传译耳夹的小伙伴们尽管没有听懂唐晓翼话语中插播的一句英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理解唐晓翼的决心。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为唐晓翼送上了热烈的掌声。 “让逝者有不朽之名,让生者有不朽之爱……”埃克斯欣慰地鼓着掌,而他的低语则被淹没在了掌声之中。 第84章 唐晓翼与幽灵居民 掌声渐渐停歇,埃克斯眼含笑意地看向唐晓翼:“这些年你真的成熟了很多啊……我对你的未来充满期待。” 面对埃克斯的夸赞,唐晓翼却毫不领情:“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不想被你这么夸奖。” 埃克斯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我当年对于人类的看法能够像你这么豁达……也罢,我还是先管好现在的自己吧。 “主要是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把这件事放到现在来说……” “原来忒修斯先生对我占用你们宝贵的时间,又自顾自地说了一长串废话很不满啊……”唐晓翼的眼中满是嘲弄之色,他甚至还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查理身上。 “不知查理大侦探,你怎么看?” “你能够这么想,我很开心……”查理诚恳地看向唐晓翼,“我是说真的……” 唐晓翼看清了查理那略有湿润的双眸,愣了一瞬后挠着脑袋偏过脸去。 “嘁——” 这次,没有人和他抬杠。 . 洛基静静地注视着唐晓翼略有发红的耳尖,恍然回忆起了两年前他们受埃克斯的邀请,前往浮空城任职的那个夜晚。 唐晓翼叼着根草漫无目的地在浮空城的街道上散步,忽然扭头看向了跟在他身后的洛基:“洛基。” “怎么了?”洛基问道。 “你听说过浮空城的‘幽灵居民’吗?” “听说过,”洛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我听埃克斯说过,浮空城的电脑系统中保存有所有破谜者的生前记忆与性格特征, “而在他们离开这个世界后,浮空城会将全息投影技术和电脑中的‘他们’结合起来,而这样一来,他们便拥有了在浮空城的‘永久居住权’。” “有点意思,”唐晓翼摸了摸下巴,“要不我们一起去瞅瞅?” “我没有问题,”洛基迟疑道,“但晓翼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嘿呀——洛基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就是一堆没有生命的数据罢了,”唐晓翼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要做什么心理准备嘛,真是杞狼忧天。” “……”洛基歪歪脑袋,没有对唐晓翼这一番自信非凡的言论作出回应。 唐晓翼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话说回来,你知道在哪能够看到幽灵居民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刚刚离开的那个接待大厅就有相应的投影设备。” …… “晓翼,你来看奶奶啦?”唐雪的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听说你和dodo冒险队一起解开了金丝嫁衣之谜,也算是了却我生前最大的遗憾了…… “洛基居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呵呵……想当年你可还是一个能被我抱在怀中的小家伙呢。” “嚯,好家伙,原来晓翼你还活着啊!”希燕兴奋地扑向了唐晓翼,但不出所料地只扑了个空。 希燕垂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掌,脸上失落的神色一闪而过,接着便转身笑嘻嘻地将双手背在身后看向唐晓翼:“我就跟于飞飞和伊戈尔他们说了,你小子命大,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来这里陪我们的嘛! “洛基,你也在这啊!我真的是想死你那毛茸茸的触感啦!”希燕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洛基身旁,却没有伸手尝试触摸他。 反倒是洛基怀念似的地蹭了蹭希燕的投影,然而只是蹭到了一团空气。 “希燕……”唐晓翼看向希燕的表情复杂无比。她依旧像记忆中一般直爽开朗,岁月洪流的冲刷则没能在她透明的躯体上留下任何痕迹。 脸上生着雀斑的伊戈尔抬手比划着自己和唐晓翼之间的身高差距:“希燕姐,晓翼哥现在已经比你还高了耶……” “拜托,他可是男孩子,长得比我高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嘛……”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希燕还是哼哼唧唧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唐奶奶身着绣花唐装坐在金丝楠木椅上,她安详地微笑着,看着唐晓翼被昔日的友人兴奋而热情地包围着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晓翼哥……”腼腆矮小的于飞飞走上前来,努力地仰起头望向唐晓翼,“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唐晓翼半蹲下来直视于飞飞的双眼,又在对方面前随意地伸展着自己的手掌,“你们看,我这不是已经完全没事了吗?” 见唐晓翼蹲了下来,希燕和伊戈尔索性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希燕撑着下巴说道:“之前还听说你沉到密密尔泉下面了,但埃克斯那家伙却迟迟不把你的数据放出来,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现在看来,这不完全就是因祸得福嘛!” “是啊晓翼哥,要好好珍惜这奇迹般的机会……”于飞飞点点头。 “放心吧,我可还是很惜命的。”唐晓翼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洛基,“而且你们看,这不是还有洛基陪着我嘛。” 洛基蹲坐在他们身旁,一如多年前他们会在深夜心血来潮开始的秘密会谈一般。每到那时,洛基总是会用他灵敏的鼻子帮忙望风,以防唐奶奶或者其他什么人突然从天而降。 “对了对了,你之前不是还成了dodo冒险队的引导者吗?”伊戈尔稍稍掀开刘海,露出了下面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他们怎么样?有比我们厉害吗?又厉害多少?” “我们在三年前就见过他们了。在三年前登上浮空城的破谜小队中,他们可是被安卡亲自接待上来的呢。”于飞飞的双眸中仿佛有星星闪烁,“好羡慕啊……” “这算什么,”唐晓翼不屑道,“要是我们的队伍没有解散,那安卡接待的肯定就是我们了!” “就知道吹牛皮!”希燕打趣道。 “哪有——”唐晓翼翻了个招牌式的白眼,“不瞒你说,那群家伙一个两个的,可全都是不让人省心的问题儿童! “要是没有我和洛基,我都怀疑他们无法集齐四件秘境珍宝!” …… 这一天,唐晓翼和羽之冒险队以及唐奶奶的幽灵居民们聊到了很晚很晚,直到唐奶奶发出了语重心长的声音:“晓翼啊……” “怎么了奶奶?” “虽然我知道你的渐冻症已经完全康复,但按时休息还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不然长此以往,身体还是会出问题的……” 这个时刻还是来了……希燕、于飞飞、伊戈尔三人不约而同地仰天发出了一声无奈的长叹。 “好吧好吧,”希燕率先拍拍裙子站了起来,“既然唐奶奶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们今天就……” “等等……”唐晓翼叫住了跟着站起的几人,“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希燕俯视着唐晓翼,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啊不对,没有后面那四个字!” 唐晓翼看向他们的目光中既有悲伤又有不舍,却也存着一丝希望的光芒。 最终,他微微张开了抿着的唇:“现在的你们……还能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活着吗?” 第85章 我们当然是死了啦 “嗨呀,我当是什么世纪难题呢,把我们最聪明毒舌的晓翼都弄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希燕弯下腰来,笑着弹了一下唐晓翼的脑壳——尽管并没有任何痛感。 “笨蛋晓翼,我们当然是死了啦! “现在你所看见的,都不过是我们很久以前在浮空城留下的数据罢了。 “如果我们还活着的话,那怎么可能不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同冒险、成长呢?我可不允许自己成为如此失职的队员!” “是啊晓翼哥,我们已经死了……”于飞飞与伊戈尔也如此说道,“现在的我们,不过是一个有着原本性格的语言模型罢了,充其量只能在浮空城和你聊聊天,却没办法继续和你一同冒险了。” 唐晓翼望向这些和他昔日友人一般模样与性格的幽灵居民们,心中原本重逢的喜悦在此时却被更深的失落与悲伤所代替。 “不……应该还有什么其他办法的……”唐晓翼迫切地跟随他们站起,“我知道浮空城现在在研究什么仿生人技术,要是能够把你们的记忆与意识……” “不……晓翼……请你不要再说了……”希燕脸色突变。她快步走上前来,将食指轻轻竖在了唐晓翼的唇前。 “就算埃克斯真的答应了这个实验,我们也不会同意的。”希燕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作为已逝之人,我们早已成为你身后的幻影,还能像这样聊天本就是一种奢望。” “是啊晓翼哥,我们更希望你能够向前看,看向那一片光明的未来。”希燕身后的于飞飞也真挚地说道。 “可是……”唐晓翼还想要辩解什么。 “哎呀!没有可是!你这个榆木脑袋!”看见唐晓翼还没有死心,希燕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软的不成,看来还是得跟你来硬的才行! “要是……要是你真的和魔鬼做了交易,用什么歪门邪道把我们复活了……”希燕苦恼地思索了一下,然后抿起朱唇,“那我就自杀!让你哭都没地方哭!” “希燕姐……你这话撂的,也太狠了吧……”伊戈尔咂舌,然后被希燕气鼓鼓地瞪了一眼。 “知道了吗?笨蛋晓翼!”希燕趁势想要揪起唐晓翼的衣领,最后却只能像一只怒气腾腾的公鸡和对方大眼瞪着小眼。 “我……”唐晓翼低头看向希燕的气愤而担心的双眼,接着又迟疑地看向她背后的伊戈尔、于飞飞和唐雪。 唐奶奶缓缓摇了摇头,看向唐晓翼的双眸中闪烁着睿智而严肃的光芒:“晓翼,我完全能够理解你想要昔日的伙伴们回来的情感。 “但是,先不说这是一件违背了伦理道德的事情,即便是我们自己,其实也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晓翼,你扪心自问一下,如果你真的使用科技的力量制出了我们的仿生人,那么本就已经死去的我们又算是什么呢?” “我觉得那样的我们……只能算是一个‘替代品’……”于飞飞弱弱地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无论你怎么想,反正我赞同他们的观点,”希燕抱着胸,如一只高傲的天鹅般撇过头去,不愿再看唐晓翼, “要是你什么时候突然想清楚了这些事,那么那些拥有我们记忆与情感的仿生人又该何去何从?” “总而言之,我不希望你一意孤行,沉溺于过去的幻梦之中。”唐奶奶慈祥地看着眼神逐渐黯淡下去的唐晓翼。 “是啊晓翼哥,你的未来还长,而且一片光明,”伊戈尔扬起灿烂的笑容,他向着唐晓翼张开了双臂,“作为羽之冒险队的队长,你可要像一只骄傲的雄鹰高高地飞起来啊!” 看着笑容灿烂的故人,不觉间,唐晓翼的双眸已然湿润:“你们……” 明明诉说着如此残酷的话语,但他们的眼眸却是如此的清亮澄澈,完全没有任何一丝机械的空洞感,倒真像是昔日的伙伴们在拼命拉住唐晓翼,让他不要坠入无可挽救的深渊。 他这时才实实在在地意识到,自己曾经的伙伴们是真的回不来了——无论是那传说中的尤加特拉希生命树,还是如今高速发展的科技,都无法逆转时间与因果,真正让那已然消逝的生命再度复活。 “好啦好啦,”希燕转过身,双手一边一只揽住伊戈尔和于飞飞的肩膀,“跟这榆木脑袋的大笨蛋说这么多大道理又有什么用,浪费这么多时间到头来还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去。 “唐奶奶,我们先去休息啦,您老人家也早点睡哈。”说着,希燕三人的影像便消失在了唐晓翼的眼前。 唐雪静静凝视着失魂落魄的唐晓翼许久,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晓翼,你要明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唉……”唐奶奶的身影最终也在叹息声中渐渐隐去。 当四道故人的影像全部消失,唐晓翼终于像失去了骨头的支撑一般瘫坐在地面。 最终……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泪水不觉间已碎落于地,唐晓翼攥起拳头,悲伤而愤懑地捶打了几下地面,任水痕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晕染开来。 “晓翼……”目睹了一切的洛基心情沉重地低声唤道。 “洛基,我想……”唐晓翼垂着头,发梢的阴影则让任何人都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好的。”我陪着你。洛基点点头,随后便趴卧到了唐晓翼的身后。 …… 不知过了多久,唐晓翼弓起的脊背渐渐挺直,接着洛基便在自己的侧背上感受到了他那羽毛般轻薄的重量。 “晓翼?”洛基的语气中含着些许担心。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唐晓翼温柔地看向洛基,脸上甚至还残留着两道没来得及拭去的泪痕,“该回去休息了。” 洛基没有问唐晓翼到底想要回哪里,他只知道,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会陪伴在对方的左右——一往无前。 唐晓翼迈着依旧散漫的步伐,与洛基一同走出了浮空城的接待大厅。 他抬头向上望去。 夜色已央,繁星满天。在这离天幕最近的地方,就连星辰都仿佛是触手可及的存在。 “呵……”唐晓翼突然向着天穹伸出手,而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两声,“呵呵……” 洛基静静地注视着唐晓翼,即便是机敏如他,也无法推测出后者的心境究竟在那漫长的几小时中经历了什么样的转变。 “if you shed tears when you miss the sun, you also miss the stars. ” 似乎是觉得星辰的光芒过于刺眼,唐晓翼竟微微眯起了眼睛。 “既然我的太阳已经落下……”唐晓翼扭过头,又向洛基展现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傲然笑容。 “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找寻我的繁星们呢?” 第86章 所谓「天幕」(下) 视角回到现在的浮空城。 “‘幽灵居民计划’吗……”婷婷撑着下巴感慨道,“明明看上去还这么年轻……莉莉安小姐真的好厉害啊……” “嗯,莉莉安真的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埃克斯的眼中也露出了追忆的色彩,“第一次见到她,是我还作为雷欧,受邀前往英国的一所大学参加历史讲座的时候。 “讲座结束后,我和其他的与会者们一同在校内闲聊,突然就看见了那即便在人海中也无比显眼的一抹白色。 “其中一位教授出声叫住了那位坐在轮椅上的白化病少女,满脸笑容地跟我们介绍着他这位在计算机科学方面颇有天赋的学生。 “作为综合征型白化病患者,莉莉安不仅身体孱弱,还伴随有视力下降、瞳颤等症状,但她却依旧凭借着非凡的天赋与不懈的努力成功进入了这所大学。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吧。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我在hr部门中看到了莉莉安的简历时,便立即决定录用她进入浮空城。“ “啊……话题似乎扯得有些远了,我们继续吧。”埃克斯恍然回过神来,只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好像黄粱一梦一般。 “那你又是如何确认莉莉安的适格者身份的?”唐晓翼突然出声问道。 埃克斯沉默片刻:“浮空城内部自有一套判断系统,我只能透露这么多。” 唐晓翼若有所思地安静了一会,接着又问道:“那个教授……他的名字是什么?” “那位故友……名为贝齐·克莱夫,”埃克斯出神地回忆道,“说实话,我们当时挺聊得来的,分别时还互相交换了名片。 “只不过,在前些年的时候,他就已经过世了……” “那她的家里人呢?” “他们在退休后深居简出,拒绝了我们的邀请。”埃克斯轻闭起眼,缓缓摇了摇头。 “……”唐晓翼思索片刻,“行,我没问题了。” 旁观的四人迷茫地听完了唐晓翼与埃克斯间充满谜语的对话,都感到一头雾水。 “唐晓翼,你没事问这些问题干什么啊?”虎鲨疑惑道。 “要不你试着猜一下?”唐晓翼朝虎鲨神秘一笑。 “我们知道的情报就这么点,你还让我们猜,”虎鲨闷闷不乐道,“这不公平!” “跟我谈公平?你怎么不让阿努比斯称称你的心脏,看看它有没有比羽毛还轻?” “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查理缩了缩脑袋。 “刚刚谈到哪里了?”埃克斯清了清嗓子,再次试图让话题回到正轨。 “‘适格者’……”扶幽慢悠悠地说道,“我们刚刚讲到了‘适格者’……” “哦我想起来了,”埃克斯走到了全息显示屏前,他站在查理身旁,指向天幕族在地图上行过的轨迹,“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几道轨迹很奇怪吗?” 几人凑到了玻璃前,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眼前的地图。 “好乱……”婷婷皱眉思索道,“就像一个有着两端线头的毛线团……” “在我们曾经的研究中,便有人怀疑,这样一个不断迁徙的部落是在有目的地寻找着某样物品。 “根据发掘出来的文物,我们可以明显看出天幕文明在对应时期的发展相当超前。 “举个例子,你们应该都知道养蚕缫丝最早传承自距今约五千年、黄帝时代的嫘祖,但是我们却在天幕族的遗迹中发现了更早的丝绸织物。 “一般而言,一个正常的文明往往会在地形平坦、土壤肥沃、水源充足、气候适宜的环境形成聚落。 “但令我们感到奇怪的是,尽管有着如此发达的文明,天幕族却从来没有在某个适宜的地区定居,形成属于自己的城镇甚至国家。 “与之相反,他们过着让我们难以理解的、类似于游牧民族的迁徙生活,也没有在任何一个文明的文献中留下过确切的记录。 “而且,”埃克斯指向了那丛 “毛线团”中几处相交的点位,“他们甚至重复经过了某个区域。” “这看起来真的很奇怪……”虎鲨摸不着头脑。 “既然他们能够利用某些东西进行占卜,那也不应该会这样啊。”查理的指尖沿着天幕族的轨迹划动。 “难道说他们所获得的占卜结果根本就是错误的?他们实际上就只是在陆地上漫无目的地行进,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 “其实吧,有时候他们甚至不一定能得到对应的占卜结果。”唐晓翼瞄了一眼安卡,后者则歪着脑袋望了回去。 “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扶幽凑到了玻璃面前,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世界地图,“天幕族要找的东西……和他们……不在一个平面上面…… “如果渡……所透露的信息没错……他们真的在寻找‘故乡’的话……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他们的‘故乡’……是一个类似于浮空城的存在…… “他们所要找寻的‘故乡’……一直都在天空之上飘荡着……他们能够占卜到大概的位置……和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却永远都无法登上去……” “扶幽推测的很有道理,”埃克斯向他投以赞赏的目光,“总之,无论天幕族在寻找的是‘故乡’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都很有可能是能够移动的,并且和他们不在同一个平面上。” “而且还有另一种可能,”唐晓翼跟着猜测道,“他们要找的地方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上。” “另一个世界?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婷婷提出质疑。 “不管你们信不信,渡当时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唐晓翼无辜地摊开了双手。 “另一个世界……”埃克斯陷入了沉思。 “是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渡确实使用了和‘这个世界的保护机制’类似的说法,”洛基补充着说道,又环顾了一圈,“你们也看见了,渡在使用了那种力量后,曾有过一段虚弱且痛苦的时间。 “这是否能够证明,那种超乎寻常的力量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是会被排斥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天幕族需要寻找那个‘故乡’。在那里,他们不会被所谓的‘兽’追杀,也不用离群索居,才真正能够享有正常的生活。” 洛基的一番话语让在座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查理更是盯着唐晓翼,巴不得像筛糠一样,逼唐晓翼和洛基把他们所知道的信息全部抖落出来。 第87章 友善的第三方 “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落点,超越了常识却合乎逻辑……”埃克斯摩挲着下巴,“我们将他们称为‘天幕族’的第二个原因,确实是因为怀疑他们所找寻的东西不在地面上。 “但这些年,我们却未能在天空中寻找到符合条件的实体——我们也曾怀疑过浮空城,但却未能寻到支撑这一观点的证据。” “如果这个推测为真,”唐晓翼用指关节敲敲桌面,示意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那么渡很可能是那个地方的来客,当初鬼影迷踪的残党便是想要点出他的这个身份,却被打断了。 “那么我们不难判断,直到如今,天幕族的后裔依旧在寻找着那个所谓的‘故乡’。 “而带领他们寻找的,便是他们口中的‘神话’——或者说是‘尊主’,而那也是现在鬼影迷踪的真正话事人。” 唐晓翼边说着边走到了嵌入式显示屏面前,他调出了一个绘图软件,在上面随手画出了三个围成三角形的圆圈。 浮空城、鬼影迷踪、“故乡”(以渡为代表) “知道吗?”唐晓翼意味深长道,“三角形可是最稳定的图形,无论是在几何还是在恋爱之中。” “这么清楚,”安卡晃晃脑袋,“难道晓翼你……谈过三角恋吗?” “只是做个类比而已……”面对这只天然呆的神兽,唐晓翼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 “欸?可是渡不应该是友方吗?”查理举手提问。 “嗯?你什么时候听到过我承认他是友方,查理小朋友?”唐晓翼振振有词,“我们既不清楚他的目的和来意,他对我们又有所保留,甚至没有表达过合作的意思。 “这样的一个势力,充其量只能被称作对我们暂时友善的‘第三方’。” 嘴硬的家伙……查理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承认唐晓翼言之有理,最后只能默默地扭过头去。 “还有一个让我很在意的点……”埃克斯沉吟道,“鬼影迷踪……他们似乎在有意加快我们这边对于天幕族的调查进度。 “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印象,上次见面时我曾跟你们提到过,部分天幕族遗迹的坐标是由鬼影迷踪通过密信发送给浮空城的。 “尽管其中有真有假,但我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加快了我们对天幕文明的研究。”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虎鲨的眼中充满疑惑。 “很抱歉,对于你的问题,我并没有一个明晰的答案,”埃克斯回答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鬼影迷踪想要将浮空城也卷入这场浑水之中。” “其实我有个猜测。”查理突然发声,“埃克斯,在你们之前的探索中,是不是从来没有遇见过渡这样的角色?” “是的,”埃克斯再次确信道,“不仅是渡,同时我们也不知道‘兽’这一未知生物的存在,鬼影迷踪的人甚至未曾在我们面前显露过那些超越人体极限的动作。” “所以,查理你在怀疑鬼影迷踪的这一系列行动,是为了引出渡或者其他类似的存在?”婷婷问道。 “知我者,婷大人也。”查理打了个响指,“你们想啊,天幕族找了那个地方这么多年都没能成功,那么他们什么时候突然换个方法其实也不奇怪。 “他们找不到那个地方,那用逆向思维思考一下,让里面的人出来找他们不就成了吗?” “从主动寻找……变成了引蛇出洞……”扶幽总结。 “可是,鬼影迷踪怎么知道把浮空城拖下水就能,呃……引蛇出洞呢?”虎鲨问道。 “是啊,为什么呢?”查理嘟囔着,目光却已经不自觉地往埃克斯和唐晓翼的身上瞟去。 “可是浮空城研究了天幕文明这么多年,渡不也才只出现了一次嘛。”婷婷说道。 “但是不出现……并不代表不存在……”扶幽慢吞吞地分析道,“埃克斯他们……明明也接触过天幕族的文物……却从未出现过像鬼影迷踪那般……遭受了生命威胁的情况……” “你在怀疑渡背后的势力之前一直都在暗中保护他们?”查理问道,不出所料地看见扶幽点头同意了他的猜测。 “也就是说,鬼影迷踪的残党观测到了你们和他们之间截然不同的情况,所以才选择继续和你们进行接触,好引出那背后之人?”查理看向了埃克斯,后者则是一副不置可否的默认态度。 “那为什么……渡偏偏出现在了我们探险的这一次?”虎鲨提问道,“这会是巧合吗?” “这会是巧合吗?”婷婷复述着看向沉默的埃克斯。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唐晓翼一手抱胸,一手向他们摇晃着食指,“所谓‘广撒网’——只要饵料够多,那水里的鱼儿总会有上钩的时候的。” “啥?我们是‘饵料’?”感觉到自己被轻视,虎鲨生气地看向了唐晓翼。 “这可是你自己要对号入座的哦,”唐晓翼迎着虎鲨的目光,笑吟吟地看了回去。“更何况,鱼好像也没比饵料高级到哪里去吧……” “你这个比喻真的挺能煽风点火……”婷婷吐槽道,然后又若有所思,“但明明看见了来自‘故乡’的人,他们为何不提出对应的要求,难道是确信了对方不会答应,又或者说那个‘神话’还有另外的计划?” “好复杂,不知道啊……”婷婷托着脑袋望向天花板。 “浮空城的适格者都有谁?那些人我们又认不认识?”虎鲨继续问道。 “保密。”唐晓翼单眼闭起,又神秘兮兮地做了个“嘘”的动作。 “要是没有发生那些事的话,我们直到最后或许都会以为渡只是一个从丘枫港离家出走的孩子呢。”查理感慨道。 “其实那样也挺好,”埃克斯意有所指,“说不定之前,也一直都是有类似身份的人物隐藏在我们身边,然后将那些危险都暗中清除掉了。 “而这次恰好出现了让他们无法暗中处理的意外情况,所以那名自称为渡的少年才不得不出手。” “也是……”查理点头算是同意了埃克斯的猜测,又接着推测道,“而且渡和我们年龄似乎差不多,贪玩一些,会跑过来接触我们也是正常的。” “……”查理话音落下后,资料室内沉默了一段时间,大家都在努力消化着这些情报。 几分钟后,埃克斯轻咳两声:“请问在座的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扶幽左看看右看看,见周边的几人都不为所动,然后才慢吞吞地开口提问,“我想知道……天幕族后裔……与适格者之间的联系……” “……”埃克斯整理了一下语言,“由于我们最近才知道这个文明还有后裔的存在,在资料不足的情况下,浮空城内部还没能够清晰地将这两个概念划分开来。 “目前可以初步确定的是,无论是天幕族后裔还是适格者,都有接触天幕族遗物的权限,但那些后裔似乎还遗传了祖先那原理未知的能力。” 和我的推测差不多……扶幽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 感觉今天讲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埃克斯花了几分钟让大家消化刚才的信息后,他又说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差不多就该进入收尾阶段了。” 埃克斯话音刚落,查理便匆忙说道:“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好的,你问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查理正了正脸上的神色,一脸认真地看向埃克斯。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唐晓翼和洛基其实早就被你们从密密尔泉救出来了吧。 “那为什么——你们要一直瞒着我们呢?” 第88章 尤加特拉希生命树事件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查理会突然发难,埃克斯明显怔了一下;dodo冒险队的其他成员此时也默契地安静下来,耐心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回答。 尽管唐晓翼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有些想法和猜测,但此时他选择先饶有兴致地托腮围观埃克斯这少有的窘态。 片刻后,埃克斯闭上双眼轻轻叹了一声。 待到埃克斯再次睁眼看向对面的几人时,他的神色已经重新归于平静,褐色的双眼仿若两口无波的古井。 “当dr. mo决定让晓翼回去见你们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我迟早会面对这个问题。 “既然你们已经不是一无所知的孩子们了,那么就请耐心地听我将晓翼这些年的情况概述一遍吧。” 埃克斯回到嵌入式显示屏前,在众人面前缓缓开始了他的叙述。 “在‘尤加特拉希生命树事件’发生后,浮空城立即派出救援人员前往海龟岛进行赈灾。 “救援人员们很快就安顿好了圣斯丁学园的学生和居民,正当他们准备返回时,却在海岸线旁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唐晓翼与洛基。 “本应在密密尔泉之底的唐晓翼和洛基会出现在岸边,我们推测是由于尤加特拉希生命树的死亡导致了海龟岛的地壳变动,使得相对封闭的神树根部区域出现了与外界连通的裂隙。” 埃克斯一边说着,一边在白板上画出了示意图。 “接着,海水倒灌进入裂隙之中,汹涌的水流形成了巨大的海底漩涡,也正是它卷携着晓翼和洛基离开了密密尔泉,将他们送到了海岸线上。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他们随波逐流,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而脑死亡,也没有撞上致命的障碍物。 “而且,泉水不仅治愈了晓翼的卢迦雷氏症,还帮助洛基解开了火狐狸麻伊的剧毒。” “喂,我说——”唐晓翼虚着眼睛看向埃克斯,“在当事人面前讨论他们当时可能遭遇的各种死法,总感觉你有点遗憾的私心在里面啊……” “怎么可能……”埃克斯失笑道,“对于你能回归这件事,我感到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是就是!”故事被打断,虎鲨不爽地看向了唐晓翼。 “埃克斯别管这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家伙,快继续讲下去吧!”查理也催促道。 “果然,爱是会消失的。”唐晓翼蔫哒哒地垂下脑袋,“原来你们现在就是这么对待故事中的主人公的,我还是更喜欢你们当时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 “我才没有哭得梨花带雨!”婷婷突然暴起,把一旁的扶幽吓了一跳。 “婷大人……息怒……” “虽然你的态度很强硬,但解释就是掩饰哦~”唐晓翼一秒变脸,又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 “呜……”婷婷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庞,感觉自己今后都要没脸见人了。 埃克斯看着对面的鸡飞狗跳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摸摸安卡平复了一下心情,又主动挑起了将话题扯回来的重担。 “当时浮空城的掌权者还是汉森和傀儡雷欧,他们担心唐晓翼的回归导致鬼影迷踪的阴谋败露,便假借观察痊愈情况的名义,直接将他们送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疗养院中。” 唐晓翼自顾自地接着埃克斯的话尾说了下去:“所幸当时dr. mo对浮空城的异常有所察觉,在他的制衡之下,汉森那家伙虽然没敢动我们俩,但还是限制了我们与疗养院其他人员的接触。” “这也导致我在疗养院的日子就只能与洛基为伴,舒坦归舒坦,但还是怪无聊的。”唐晓翼的手很不安分地摸着洛基,又似笑非笑地往小伙伴们的方向看去,“不得不说,当时还真是挺想念你们这群总给我添麻烦的问题儿童们了……” 感受到了唐晓翼罕见的真情流露,查理也没再摆着一副臭脸,只是小心翼翼地回复道:“那还真是……感谢你的厚爱了?” “哈哈……”唐晓翼突然笑得弯腰捂住了肚子,稍微缓过来一点后他又无比自然地揽过查理的肩膀,“我以前说过什么来着? “查理大侦探,你果然还是和我这种不良青年比较情投意合嘛!” 其余几人看着挨得很近的两人,目光中皆是充满了既怀念又无奈的复杂情感,恍然间又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唐晓翼刚成为他们引导者的时候。 这名玩世不恭的少年虽然总会因为口无遮拦而引发一些让他乐在其中的争吵,却也言传身教地教授了他们不少人生哲理,让他们收获匪浅。 要是多多还在的话,一定只会更热闹的吧……念及故友,婷婷的双眸难以避免地黯淡了些许。 被唐晓翼搂着的查理则有些出神,但这只被前者当作了他在追忆着过去的时光。 “‘末日浮空城事件’后,我宣布解散了鬼影迷踪,又与剩余的高层共同整顿了浮空城内部的人员结构。”埃克斯继续讲述,“也就是这时,我才发现了被汉森安置在国外某个疗养院的晓翼与洛基。 “但我当时已经被浮空城内部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将他们接回来安顿,只能暂时将他们转移到了另一家更为专业的疗养机构。” “so?”查理好不容易从唐晓翼的臂弯中挣开,他一挑眉毛,“a few moment later, or five years later? ” “这倒不至于……”埃克斯也听出了查理话语中的揶揄之意,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但是作为世界上渐冻症的首例康复患者,晓翼在新的疗养院接受了一系列身体检查,接着又被一群医学教授借用观察期进行了深入研究。 “由于一切的研究都在与外界隔绝的环境下进行,并没有对外公开。也因此,在回答你们的问题时,我只能说他们仍然处于失踪状态。 “而最终的研究结果认为,密密尔泉中确实蕴含着能够修复神经元的物质,这是晓翼能够痊愈的原因;而麻伊的毒液以对神经组织有破坏性的神经毒素为主,这则让和晓翼一起沉入密密尔泉的洛基得以解毒。 “密密尔泉的神奇离不开神树,但它却已经毁灭于了‘尤加特拉希生命树事件’中,即便教授们重返海龟岛,也没能再寻到有类似功效的液体,这也使得他们不得以地放弃了这个课题。 “此时,已经是两年后了。” 还有三年呢?小伙伴们望向埃克斯的目光中,无一不在表达着这个疑惑。 第89章 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接着……”埃克斯刚开了个头,便被突然站起的唐晓翼打断了。 “忒修斯先生讲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吧,” 唐晓翼微勾起嘴角,“作为一位体恤上级的研究员,我希望您能够到座位上稍微歇息一会,顺便喝口水润润嗓子。” “唐机翼!你又在搞什么飞机?”故事正到谜底部分却突然被人不知好歹地打断,虎鲨第一个坐不住了。 “因为作为故事主人公的我想赏脸讲给你听啊,你有什么意见吗?”唐晓翼挑衅似的看向了虎鲨,又旁若无人地来到埃克斯身后,推着他的肩膀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坐下。 “那你倒是快点讲啊……”查理不爽地给唐晓翼送出嘘声。 “晓翼……”埃克斯坐下后仰头回望唐晓翼。 “其实我坐着,你站着也不是不行……”唐晓翼转了转眼睛,“看不出来,你原来这么喜欢那个位置。” “这倒没有……”埃克斯有些无语,“我只是想说,守则上有写,资料室是不能带水进入的。” “关心这些细节干什么呢……”唐晓翼无所谓地扇了扇手掌,乐呵呵地看向埃克斯,“之前没反应过来被你摆了一道,这次你可要好好听听我的猜测啊……” 唐晓翼自信地环视一周,俯身在埃克斯的耳畔轻声低语:“关于我为什么认为自己会是‘适格者’的事件……” 在唐晓翼的有意遮挡下,四名小伙伴没能看见埃克斯突然稍微睁大的双眼。 他果然还是猜到了……埃克斯无奈地目送着唐晓翼转身离去。 . 唐晓翼来到了埃克斯原先所站的位置,顿觉眼前豁然开朗,他心情不错地清了清嗓子。 “三年前,经过了最后一系列枯燥繁琐的身体检查后,我们终于被批准能够离开那所疗养机构,前往浮空城为我们安排的、位于唐人街旧址附近的新居所。 “可叹——天公不作美,那天我们飞行途中突然遭遇了沙尘暴,最后不得不迫降于附近的某处机场。 “我在候机厅无聊地刷着久别重逢的手机,突然想起我还有个世界冒险协会的账号,索性试试看能不能登录上去。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顺利登上了我原本的账号——世界冒险协会居然还没把我这个死人的账号给注销,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唐晓翼顺势鼓鼓掌,埃克斯很自然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可是你只是失踪而不是死亡啊。”婷婷提出异议。 “错误的,”唐晓翼做了个意思相符的手势,“因意外事件,下落不明满二年就可以被认定为死亡。 “不过这么一想,也没人能帮我办死亡证明啊……还真是怪可惜的。” 无视了一行人怪异的目光,唐晓翼故作正经地咳嗽一声:“回到正题,当时的我顺着冒险协会的内网翻了下去,正好发现了机场附近不远处有一间新出土的遗迹,还是坐地铁就能直达的那种。 “沙尘暴看起来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飞机也暂时没办法起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如此,我决定带着洛基直接过去凑个热闹,要是能帮上什么忙也算是积德了。 “可当我到达现场时,却被现场新拉起的警戒线给拦住了去路。即便我向考古人员亮出了自己资深破谜者的身份,他们也只是礼貌地摇了摇头,虽然友情给我们提供了护目镜,但愣是没让我们进去。 “我因为被拒绝而伤心欲绝,只能和洛基一起在附近领略了一番漫天风沙的异域风情,顺便等候重新登机的通知。 “一直等到第二天,这场沙尘暴逐渐消散,我们这才能重新登上飞机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我刚下飞机,关闭了飞行模式之后,收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世界冒险协会的面试邀请。总之,我自然也是顺利通过了面试,成为了浮空城一名普通的研究员。 “当时的我还不疑有他——毕竟破谜者在退役后被相关机构招安并不罕见,你们在莱勒港遇见的老王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但是,如果这件事和天幕文明有关,那么就很耐人寻味了……”唐晓翼向埃克斯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当时我飞机迫降地点附近的那个遗迹,是天幕族的吧,忒修斯先生?” 埃克斯感受到四周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只是淡淡道:“请你继续。” “可是接下来还有什么好讲的呢?”唐晓翼两手一摊,“无非就是那次异变直接导致我们进入浮空城的视野,接着你们又在暗中确认了我们‘适格者’的身份呗。 “但令我疑惑的是,为什么你们明明早就确认了我是适格者,却直到现在才让我参与进天幕文明的研究?” “因为,”埃克斯回答道,“当浮空城确认了你适格者的身份后,也就意味着那场沙尘暴很可能是你们造成的,而这种情况在我们的研究中还是首次出现。 “谨慎起见,我们希望先研究出这其中的规律,再让你们参与进天幕文明的研究之中——但仍未出现的第二例却让我们开始怀疑那只是一次巧合。” “于是最后,我们内部决定让你——也就是dodo冒险队曾经的引导者,带领你们这些疑似适格者的孩子们前往探索莱勒港附近的那间遗迹。” “可是这之间隔了三年欸!”查理点了点手指,“这么长的时间,唐晓翼你就没想过要联系我们一下吗?” “拜托查理小朋友,我在浮空城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哪还有时间去搭理你们这群以前天天给我惹麻烦的问题儿童们啊!” “怎么可能,我就不信浮空城没有节假日!”虎鲨嚷嚷着。 “如果我没记错,法定节假日不放假是违法的吧!”婷婷也说道。 “不违法……”扶幽依旧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但是……要付加班费……” “其实……”埃克斯敲了敲桌子,待现场安静下来后才晃晃悠悠地插话道,“晓翼一直在等你们主动联系他,但我由于顾虑到他和洛基‘适格者’的身份,每次都只是告知你们‘下落不明’。 “这样一来,你们不知道晓翼和洛基还活着,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自然联系不上他们;而晓翼也扯不下面子,先于你们去联系对方。 “所以,这是一个死局。”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甚至有些低气压。 “但是,”埃克斯继续慢条斯理地拆着唐晓翼,甚至还有自己的台,“晓翼他其实还是挺关注你们近况的,有次我经过实验室的时候看见他在摸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你们dodo冒险队的主页。 “哦,另外,浮空城也不是晓翼口中说的那种黑心企业,我们有着明确的假期政策,还会为员工提供弹性的节假日安排选项,福利也很可观…… “所以——‘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 “至于晓翼他有没有趁着节假日的时候下去偷偷观察你们,我就不得而知了……” 埃克斯这一顿操作下来,唐晓翼直接哑火,似乎还有怨气滋生:“所以这三年……” 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婷婷突然一拍椅子:“所以, “你们是怎么把话题扯到这里的啊喂!” 第90章 充满信心的孩子们 “所以,其实浮空城这边并没有限制唐晓翼接触我们,但你们却因为他是适格者而不告知我们他存活下来的消息?”查理不敢置信地总结道。 “事实就是这样,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埃克斯的态度像个真诚的客服,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啊——”虎鲨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那不就是一个巨大的乌龙吗?” “唐晓翼啊唐晓翼……”婷婷无语地看向他,“三年都能忍得住,不愧是你啊……” “可以啊埃克斯,这下倒把自己身上的锅全推得干干净净了是吧?”唐晓翼看着埃克斯怒极反笑。 “那可不是,”埃克斯无辜地看向他,“要不是我们最后推了你一把,否则你是不是还要在这里玩着满腔闺怨的fort-da游戏?” “你的意思难道是,给你们干了三年活的我现在还得谢谢你是吧?” “那在现在这个时代,我是不是应该说,”埃克斯歪歪脑袋,“给个好评哦亲~” “好好好,敏感肌也能用,孩子吃了很喜欢……才怪呢!”唐晓翼眯起眼睛,“别给我扯开话题!” . 见埃克斯还在这边和唐晓翼毫不客气地针尖对麦芒,扶幽只得怯怯地看向洛基:“那个……佛……达……是个什么游戏……?” 安卡也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大人的世界实在是太吵闹复杂了,他还是更喜欢天真无邪的孩子们。 “准确来说,是fort-da游戏。”洛基无奈地看了那边一眼,干脆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耐心地为眼前的小伙伴们解释道,“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捉迷藏定律,是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提出的一个心理学名词。 “这代表了幼童的一种奇妙行为:他们有时会将自己藏起来,让大人们找不着。 “在这个过程中,孩童们一边享受着独自躲藏的刺激快感,一边却又担心大人们忘记甚至抛弃他们,最后往往会耐不住性子率先跑出来与大人们团聚。” “这确实……挺形象的呢……”查理摸着下巴,看向了另一边的唐晓翼。 “而且有埃克斯的软性阻拦,作为‘大人’的我们,”婷婷突然感觉有些好笑,“岂不是本就难以找到唐晓翼这个‘幼童’?” “确实……”扶幽赞同道。 “这么说来,浮空城就相当于一道拦在我们中间的闸门,如今这道闸门终于打开,我们也才得以相见。”这是查理的总结。 “哈哈……”虎鲨被他们在这个定律中所代表的角色弄得乐不可支,“我们是‘大人’,‘幼童’唐晓翼……” 然后他命运的脑袋突然就被一把摁住了,查理几人这才发现旁边的争辩不知何时已经结束,顺着手臂往上则看见了唐晓翼阴恻恻的目光。 “科普时间结束了,小朋友们。” . 众人安静地环坐于全息显示屏前,埃克斯十指相交看了一圈,而后沉声问道:“到了现在,你们应该都对天幕文明有个初步的了解了吧。” 查理四人点点头。 “这是个神秘、危险却也诱人的文明,而我们的老对手——鬼影迷踪也在觊觎着它。 “如果未知势力的保护真的存在,那么起码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安全的,可我们并不清楚这份保护究竟有着什么限制,又会不会突然结束。 “也因此,我们不能固步自封地停下对它的研究,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的手上——不管是为了探知真相还是为了保护自身。” “说实话,尽管你们对此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但作为你们的朋友,我并不建议你们继续参与到对它的研究之中。 “毕竟,这并不安全,而且我也不想再将你们牵扯到我们与鬼影迷踪的斗争之中。” “其实我也有类似的意思,”婷婷直视着埃克斯的双眼,“如果为了自己着想,我们现在确实不应该加入你们对天幕文明的研究之中, “但那是现在,而不是以后。” “以后?”埃克斯一时竟没能理解婷婷的意思。 “你想啊,如果有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文明,世界上能够参与调查的人员寥寥无几,而我恰好就是其中之一,”查理也看向了埃克斯,“那你不妨猜猜,我们会怎么做呢?” “那当然是迫不及待地参与进来啊!”虎鲨迅速接口道,“要是探索名单上能有我的一个位置,那岂不是又能够和同学们炫耀了?” 希望到时你们的名字可不要被划上什么方框啊……唐晓翼任这句不吉利的话在口中绕了几圈,最后还是选择了较为温和的一个说法:“这确实是傻瓜会有的想法,单纯直接而又愚蠢。” “那这么一来,你不也成了傻瓜中的一员?”查理以牙还牙。 “差不多得了,”唐晓翼直言不讳地反驳道,“我可不像你们这么迫不及待。” “那就请我们睿智的唐研究员,发表一下自己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想法吧?” “切。” “我们可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扶幽也自信地说道,“我们也经历过……很多次的冒险……” “是啊。”小伙伴们相视一笑,然后异口同声地欢呼道, “我们可是dodo冒险队!” “吵死了。”唐晓翼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又不耐烦地掏掏耳朵。 “既然你们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埃克斯向唐晓翼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那我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 浮空城的机场,埃克斯、唐晓翼、洛基还有安卡在为即将离开的dodo冒险队送行。 “那等到我们考完试后再和你们联系!” 登机前的廊桥上,婷婷对埃克斯如是说道。 “好的,”埃克斯看向这群孩子们的目光中半分欣慰半分无奈,“那我祝你们考试顺利。” “别臭着一张脸啦,开心点!”查理对埃克斯身后一脸别扭的唐晓翼说道。 “哼,”唐晓翼双手环胸,偏着头斜睨着他,“所谓‘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说的就是你们这群傻瓜吧!” “既然事已至此,你不如说点好听的!”看见唐晓翼的不满样,虎鲨倒是得意起来了。 “你们先别吵啦!”查理无奈地叉着腰。 “就吵就吵。”虎鲨抬杠道,但显然唐晓翼并不想再搭理他。 “再见,祝你们研究顺利!”婷婷最后说道。 “欸,唐晓翼,”查理看着没有动作的唐晓翼,有些疑惑,“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拜托,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作为一个敬业的员工,我可还是要在浮空城忙得脚不沾地才好。”唐晓翼白了他一眼。 “行吧,”查理耸了耸肩,不打算揭露其实现在是周末的事实,也不愿再触到某位唐姓男子的霉头,“那拜拜啦。” “一路顺风。”埃克斯目送几人离开视线。 “可是如果顺风的话,飞机是飞不起来的。”唐晓翼嘲弄地一勾嘴角,“我还以为你起码懂得这个常识,忒修斯先生。” “别贫嘴了,走吧。”埃克斯转身离开。 第91章 阴影的前兆 埃克斯与唐晓翼并肩行走在浮空城的街道上,洛基与安卡则跟在两人身后。 “无论刚刚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总之还是得向晓翼你道谢一声了。”埃克斯稳步向前,抬手轻轻拭去了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唐晓翼将手放在耳边呈喇叭状。 “……”真是蹬鼻子上脸……两人身后的洛基感到莫名心累,又摇晃两下一路上被安卡摆弄着的耳朵。 埃克斯感觉自己额上的青筋很自觉地跳了几下,但作为前辈的涵养还是强迫他解释了自己道谢的原因:“真是后生可畏啊,明明知道的信息并不完全,但他们还是提出了很多有建设性的猜想。 “要不是晓翼你及时扯开话题,他们当时差点就发觉了最重要的那个效应……” “但就结果而言,他们并没有发现,不是吗?”唐晓翼扭头眺望着那已经看不到影子的飞机,没再得寸进尺,“毕竟我们当下的目的姑且还算是一致。 “在渡那个势力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情况下,如果实在没有把握确保好那群小孩的安全,那自然是让他们离漩涡的中心越远越好。 “而且小孩子嘛,总会有种‘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的想法,以为自己总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很正常,只要别顺着他们的想法走下去,扯开话题再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误导还不是轻轻松松。” “那所谓的扯开话题,就是和你敬爱的上级进行一些无厘头的争辩?”埃克斯玩味地说道。 “哎呀——这不是重点……”唐晓翼摆摆手,“但这确实引开了他们的注意力,不是吗?” “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要是那群孩子以后真的正式参与进对天幕文明的研究之中,他们终究会知道‘关系网效应’,进而发现的自己的特殊之处。”埃克斯揉了揉自己略有发胀的太阳穴。 “也不知道渡和他们究竟有着什么关系,会让他这么上心……” “所以我这也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毕竟他们甚至都把这当作了暑假的安排了,”唐晓翼无奈地双手抱胸,“等到他们发现自己被你耍得团团转的时候,可又有好戏看咯……” “……”埃克斯对此颇感头疼,“这些事情,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 “您开心就好。”唐晓翼伸出一只手臂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埃克斯:“……” “那么希望我们的研究在这段时间中能取得一些突破性的进展,希望鬼影迷踪能再安静一段时间,又或者第三方势力能够早日联系上我们……”他最后只能这么叹道。 “算了,先不说那群小孩了,”唐晓翼忽然正色道,“刚刚遇见莉莉安的时候,她和你说了什么?” “你说那个啊……我把你留下来就是想和你聊一下这件事的。”埃克斯稍微回忆了一下,“在你和查理他们前往莱勒港的时候,鬼影迷踪又给浮空城发了一封密信。” “真是……又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呢。”唐晓翼略有失望地摇摇头,埃克斯也附和地叹了一声。 “之后莉莉安解出了信件中那个密码坐标,我又派了一位有时间的适格者前往踩点。 “那时她刚从资料室离开,恰好顺路告知我:据传回的资料看,那里有很大的概率会是一个天幕文明的遗迹,但限于时间,其他的信息我暂时还不清楚。” “在哪?我要去看看。”唐晓翼直接在埃克斯之前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愿。 “果然……”埃克斯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直接过去看看他们的发现吧。” . 查理四人顺利搭乘飞机回到了地面。终于又能脚踏实地,查理迎着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真的……是个很神奇的文明呢……”扶幽回望浮空城的方向,感慨万分。 “可就算再怎么期待,我们起码也得等到暑假才有时间去参与研究了……”虎鲨叹了一口气,“比起学习,果然还是一场刺激惊心动魄的冒险更加吸引我啊……” “先做好你学生的本分再说吧,胡沙同学!”婷婷盯着虎鲨,小皮鞋威胁似的重重点了点地面。 “遵命婷大人!”听到自己久违的全名,虎鲨连忙站直丝毫不敢怠慢。 “怎么了……查理……”扶幽走到若有所思的查理身旁。 “总感觉忘了些啥,”查理低着头一手托着下巴,“但我一时半会实在想不起来……” “都怪唐晓翼那个家伙,正事没说多少,插科打诨的话说了一火车!”虎鲨不满地嘟囔着,试图安慰查理。 “或许是和那个文明有关的问题吧,”婷婷帮忙推测道,“但毕竟我们也只是过去初步了解,少问几个问题影响应该也不大。” “也是。”查理点了点头,决定暂时不再纠结这件事。 “不过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他看着前方又突然低声道,“大家注意不要表现出过于明显的反应。” “怎么了吗?”婷婷故作轻松地问道。 “自从下飞机一来,我就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查理也轻描淡写地摊开了一只手,“而且这种感觉我最近经常出现。” “不会是……鬼影迷踪吧……”扶幽皱着眉头,“毕竟他们……也已经知道了我们是适格者……” “先别想这么多,”婷婷轻拍扶幽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还有虎鲨也克制点,注意别东张西望。”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我们应该怎么办,那位跟踪者说不定已经察觉到我们知道了他的存在,”查理冷静地征询着伙伴们的意见,“我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前面就是一家购物中心,我们可以混入人群,并利用环境优势甩开那位跟踪者; “第二个办法,这附近不远处就是一个拐角,我们可以趁机在那里甩开跟踪者并快速离开;也可以躲起来守株待兔,说不定还能够看见跟踪者的真容。 “但万一跟踪者不止一个,又或者他们也拥有着那种莫测的能力,那么第二种方法就有些过于冒险了,说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无论是鬼影迷踪还是浮空城,目前似乎都没有将普通人卷入天幕文明研究这场旋涡之中的想法,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一个办法。” 听着查理快速权衡了利弊,婷婷迅速低声回答道:“我选择第一个。” 扶幽和虎鲨跟着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走。” 第92章 和空气斗智斗勇 四名平平无奇的初中生闲聊着走进了商场的大门。 “那个人还在跟着我们吗?”绕过几个货架后,婷婷小声询问。 “现在那种感觉消失了,”查理回答,“不过保险起见,我们最好在这里绕多几圈。” “你怎么就这么能肯定有人在跟着我们呢?”虎鲨问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发现啊。” “特殊时期,谨慎一些为妙。”带着三人走过一个货架,查理又试图解释道,“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总之就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第六感……?”扶幽尽力跟上了他们的脚步,但他的话语还是那么慢吞吞的,“这或许……是因为你的大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接收到了一些……让你感觉到异常的信号…… “这些细微的信号让你警惕起来……总之……是很不错的直觉……” “或许吧,”查理没有否认,“当然,如果这只是我的疑神疑鬼,那就再好不过了。” “没事的,我们相信你。“婷婷摇摇头。 “但现在,我们又面临着一道选择题:究竟是要原路返回离开商场,还是从出口出去呢?” “……”几人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商品,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只能确定自己甩开了跟踪者,却不知道那位跟踪者到底在何处,他们离开商场的时候又会不会和他重新撞上。 毕竟他们在明对方在暗,而这也是他们最大的劣势。 “不如,”查理随手拿下了一袋薯片,“我们把命运交给上天吧……” “你想怎么做?”婷婷疑惑地看着查理手中的薯片。 “看生产日期——单数入口,双数出口。” 见伙伴们都没有异议,查理低头看向了封口处的生产日期。 “是双数,”他把结果展示给了三人,又将薯片放回了货架,“我们从出口出去。” . 几人到了出口附近便开始猫猫祟祟起来,他们一个搭一个地从货架后探头出去观察着四周。 “那个是……”扶幽眼尖,率先指向了一个方向。 “是李老师!”婷婷小声呼道。 收银台前的那名男子名为李羽铎,是他们的化学老师。此时他正在结账,身前购物车上装着大袋小袋的商品。 “我们……或许可以向他寻求……一些必要的帮助……”扶幽说道。 “可是他能怎么帮助我们呢?”婷婷的眼中含着担忧,“万一把李老师也牵扯进来怎么办?” “先上去打个招呼吧,这总比按兵不动要好得多。”查理说着,顺手戳了戳虎鲨的腰子。 “干什么?”虎鲨打了个激灵。 “就决定是你了,虎鲨!”查理摆了个应景的pose。 “……”虎鲨一阵无语,反应过来后低声喝道,“你怎么不自己去?!” “你们真是够了……干脆一起过去吧。”婷婷虚着眼睛,直接推着两名男生向前走去。 . “老师好……”到了最后,打头阵的居然是扶幽。 “欸,扶幽?”李老师刚结完账,看见他们有些惊讶,“还有查理、虎鲨、婷婷,你们也来逛超市啊?” 虽然李羽铎手头教的有好几个班,但面前的四人他还是有印象的——更何况其中几人经常找他来问问题。 “是啊,这不就恰好遇到老师了嘛。”查理感受着婷大人手掌的推力,干巴巴地笑着。 几人和李老师一起走出了收银台,查理这才好像第一次看见他手推车里的商品,故作讶异道:“这么多东西……老师你要帮忙吗?” “……”李老师看着他们似乎有些纠结,一方面觉得让学生当苦力似乎不太好,另一方面辜负了学生的一番心意似乎也不太好。 “其实我是开车过来的……”纠结片刻后,李老师如是说道。 “……”几人的脸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失落之色。 “但要是你们实在想帮忙,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李老师随即又狡黠地眨眨眼睛,“那跟我走吧。” . 四人帮助李老师将商品搬上了后备箱。 “你们的家长没来吗?”李老师看着面前点着脑袋的小伙伴们,似乎有些犯难。 “我们现在正打算回家。”婷婷回答道。 李老师思考了一下,最后大概还是不放心放着几名学生自己回家,便开口提议道:“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就当作是你们帮忙的回礼了。” “可以吗?”查理双眼一亮,他正愁怎么委婉地向老师表达这个请求,没想到对方直接提出了这个建议。 看见李老师点了点头后,三名男生便拉开后门一骨碌地坐了进去。 “谢谢李老师。”婷婷向李老师微笑地表达了谢意,也坐进了副驾驶座。 “这样吧李老师,您先分别送婷婷和扶幽回家,最后再把我和虎鲨放在xx路就好,”后座的查理探着脑袋对李老师说道,“请问可以吗?” “可以。”李老师点了点头,眼中虽有诧异却也没多问什么。 “麻烦您了……” “谢谢李老师!” . 李羽铎开着车,顺利将婷婷和扶幽送回了家,又搭着剩下的两名男生来到了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 “查理……”查理突然听到了来自李羽铎的低沉男声,一抬眼又对上了对方在后视镜映出的双眸。 “怎么了吗,李老师?” “你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李羽铎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当然是没有的,李老师你不用多想!”查理还没说话,虎鲨便急忙辩解道。 “这样吗?”李羽铎的视线又回到了前方,“也好,希望是我多想了。” 看见绿灯亮起,他挂上档位缓慢起步,车内重又回到了方才的沉默。 “如果你们真的遇到了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麻烦,”几分钟后,后座的两人又听见了李羽铎沉稳的声音,“家长也好、老师也好,甚至警察都行,我希望你们能够积极地向他们寻求帮助。 “不怕你们嫌我啰嗦,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作为你们的老师,我也希望能够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好的,我们知道了。”查理看向后视镜,里面的李老师还在专心地看着眼前的道路。 “谢谢李老师。” 第93章 老师去哪了 最终,李羽铎将查理和虎鲨放到了他们提到的路边。 “我刚刚说了什么,还记得吗?”李老师摁下车窗,认真地看向了车外的两名男生。 “记得的,谢谢李老师。”查理和虎鲨都点点头。 “一直听同事们说,我们这一级有几名小侦探,”李老师温和地笑了笑,“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呢。” “李老师您……看出什么啦?”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方便多问,但你们确实是在避免落单吧?因为你们的安排不太像只是为了让我少跑几步路的样子。” “老师您也挺厉害的呢。”查理诚心实意地夸赞道。 “再怎么说也是看过一点侦探小说的人嘛……”李羽铎谦逊一笑,又突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做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不是不是……”两人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不是就好。”李羽铎似乎舒了一口气,“那是时候该说再见啦,小侦探们。” 两人目送着李老师的车辆消失在远处,虎鲨低声问道:“你还感觉有人跟着吗?” “现在没有了,”查理摇头,“不管怎么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回去吧。” . 平静的周末很快过去,周一又拉开了新一周的序幕。 某处,一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几条信息陆续显示于其上。 [报告,鹩哥、浣熊于今晨失去联系,gps信号消失位点在xx路,最后联系时间为昨夜11点。——雁] [收到,已联系有关部门开展搜寻工作。灵猫、角马,请你们暂时接替鹩哥与浣熊的工作。——x] [收到。——灵猫] [收到。——角马] …… [报告,浣熊已被找到,地点于被反锁的储物间。判断为乙醚导致的昏迷,目前已无大碍。未看清袭击者相貌。——雁] [鹩哥目前依旧下落不明。——雁] [报告,保护目标自身与周围暂时未出现异常情况,其中之一具备有较强的反侦察意识。——灵猫] [收到,切忌大意,注意安全。——x] . 这是星期一的下午,距离第一堂课的铃声响起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化学课代表自办公室匆匆回来,他站在讲台上说道:“李老师今天请假了,这节课大家自由复习。” “李老师……”查理伸笔戳了戳前桌的婷婷,担忧地问道,“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你别乌鸦嘴,”婷婷侧过脸低声道,“说不定他也只是刚好有什么事而已。” “希望如此……"查理的声音中仍然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担忧。 “话说回来,你和虎鲨不是最后走的吗?当时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什么都没有,”查理摇摇头,“倒是李老师有猜测我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还叮嘱我们应该寻求应当的帮助,不过被我们搪塞过去了。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他才……” “能不能想点好的,”婷婷无奈道,“你再这么说下去,我今晚该睡不着觉了。” “情况应该还没这么严重……”查理也在试图说服自己,“我记得课程表上有李老师的电话,我们下课后去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吧?” 听了查理的提议,婷婷认可地点点头:“行吧,多少确认一下李老师的情况。再怎么说这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 “不行,没人接……”查理皱着眉头挂断了听筒中的忙音,打算第四次拨出那串数字。 “快要上课了……”扶幽看了一眼挂钟。 “下一节什么课?”查理问道。 “体育!”虎鲨回答。 查理又拨打了那个号码,婷婷也于此时自远处小跑过来:“我去找老班问过了。 “她说,老师请假这事不归她管……” 查理挂断电话,忧心忡忡地踱了几步:“希望这次只是我杞人忧天…… “但为什么,我心里总这么不安呢……” 查理话音刚落,几人便听见下午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不得不离开此处,前往操场上体育课。 . 对于毕业年级的学生而言,体育课显然已经成为了紧张复习中一个难得的消遣时光。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结束了热身运动,有的跑去借器材挥洒汗水,也有的坐于阴凉处闲聊放松。 “李老师……不会出事了吧……”查理还是忧心忡忡。 “你再这样念叨下去我耳朵都要起茧啦!”虎鲨不满地瞪了眼蔫巴巴的查理,“这么大一个人,分别的时候还好好的,而且这也就只过了一天,能出什么事嘛!” “而且……既然李老师有请假……”扶幽也分析道,借以宽慰查理,“那么也就说明……他是主动的……?” “但是也有可能是其他人代替他请假的啊,”查理反驳,“这并不能说明他人没事。” “婷大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一定道理……”婷婷托着下巴游移不定,“但这次我更倾向于认同虎鲨和扶幽的观点。 “李老师可是一个手足健全的成年男性,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作为他众多学生中的一员,我觉得我们完全没有必要过度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而且以前也不是没有老师请过假啊,为什么查理你却偏偏这么担心他的安危?难道只是因为他恰好在上周六帮助过我们啊? “可即便我们在那天没见过他,李老师很可能也会在今天生病。而且生病的人往往需要更多的休息与睡眠,错过电话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又或者……他真的只是有其他要事……然后把公共电话号码当作……骚扰电话了……”扶幽补充道。 “查理,”婷婷注视他的目光中既有认真又有担心,“虽然你的直觉向来很准,但你不觉得自浮空城回来以后,你的神经绷得有些太紧了吗? “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能够理解你的担心。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过度的忧虑只是有害无利。” “走吧,陪我打场球,好好放松一下!”虎鲨没心没肺地勾搭住了查理的肩膀。 查理默默推开了虎鲨的手臂,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 他向地上坐着的三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婷婷说的有道理,我或许真的是被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给搞得过度紧张了。 “那么…… “果然还是让我一个人静静比较好啊……” 第94章 活动室惊魂 查理背对着伙伴们,独自沿着操场安静地行走。 他能感受到伙伴们向他投射而来的担忧目光,他也完全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有时候,查理都感觉自己这段时间过于疑神疑鬼了。 果然是我太紧张了吗……查理皱着眉头望向前方,太阳照射下的跑道明晃晃的有些刺眼,而他心中的不安却未曾因为婷婷几人的安慰而消退半分。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开始分析目前的情况: 在莱勒港的遗迹遇险后,我们受埃克斯之邀前往浮空城。 虽然他们对我们这些外围成员似乎还有所隐瞒,但确实让我们对天幕文明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而我们也打算等到处理完手中的事后再参与进调查之中。 好像也是自从莱勒港回来以后,我虽然一直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但却从未成功发现过跟踪我的人,婷婷他们也表示并没有被跟踪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真的是自那以后才出现的吗?还是更早以前就出现过?该死,没有印象…… 查理突然感觉自己的思维一滞,他若有所感地往天空看去——万里无云,只看得到宛如海蓝宝石一般澄澈的天空。 “……”查理又往身后看去,却没看到他那三位伙伴的身影,也不知道是跑哪玩去了。 . 查理正想着自己还有没有遗漏些什么重要的信息,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主席台后侧的一栋建筑中。 这个地方,通常是各个社团进行课后活动的场所……阳光直射不到的室内阴暗凉爽,查理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长廊之中回响,左右两侧均是对他紧闭的房门。 □□记者团活动室、□□文学社活动室、□□合唱团活动室……查理静下心来,漫无目的地循着门上的标识牌逐个看了下去。 □□音乐社活动室……欸,这扇门怎么是虚掩着的?是有人在里面吗? 可是在他印象之中,通常只有在一天的课程结束后,社团成员才会陆续来到这里进行活动。 而每到那个时候,音乐社的活动室总会流淌出如水一般的钢琴声,其中或许还间杂着尤克里里、吉他等乐器的声音。 唯独只有这扇门半开着……等等,这个门锁似乎是被破坏过?虽然查理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来自侦探的直觉却疯狂地告诉着他这种情况不同寻常,让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看了大概没事,不看难受一天。就看一眼,什么都不动。如果里面有人,打个招呼就跑……查理在内心碎碎念着,然后抬手轻轻推开了音乐社活动室的门。 里面似乎没人,阳光自窗外射入,照得室内一片亮堂。钢琴静静地被摆在房间中央,房间角落里堆放着纸箱等杂物,还有一套架子鼓,但似乎都没有被人为损坏过的迹象。 好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查理自知安静是正常的,毕竟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 查理独自一人站在静悄悄的活动室,心中本就存在的不安感却在此时愈演愈烈,就像有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迫使着他想要夺门而逃。 杂物堆!没错!是那里!查理的眼瞳因为惊恐而震颤,他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安的根源所在。 在那些杂物的间隙之中露出了一只皮鞋,它所连接着的踝关节清晰可见,后方小腿则被深深地埋没在杂物之中…… 查理的眼睛在刹那间睁大,他颤抖着后退了几步,感受到脊背与墙壁碰撞所产生的疼痛感。 “啊……哈啊……哈啊……”他喘着粗气,强忍着才没有尖叫出声,又压下胃中的不适感,小心翼翼地迈步上前查看。 “怎么了?”婷婷突然冲了进来,扶幽和虎鲨则紧随其后。 伙伴们的出现使查理松了口气,方才涌起的不适感也渐渐被感激所取代。他看着三人脸上担心的表情,便在瞬间明白了一切。 “我们……有些担心你,所以就跟过来了……”婷婷摆弄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刚刚又听见了这个活动室发生的动静,就直接进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扶幽问道。 “那里。”查理指向杂物堆,三人看见那只无力的皮鞋后,均是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虎鲨,你去叫人!”婷婷迅速反应过来。 “好!”虎鲨没有多想,应了一声直接跑出了门外。 “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不管怎么说,先把上面的杂物搬开吧,”查理呼出一口浊气,稍微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至少得先确认下面那个人的身份还有状态。” 三人上前,小心翼翼地移开顶上的杂物。 就在他们看清杂物之下露出的面容之后,查理率先惊呼道:“李老师!” 那位被压在杂物下的男性,赫然就是他今天下午一直心心念念的李羽铎。 “你的直觉……”婷婷向查理投以一个复杂无比的眼神,“真是太恐怖了……” “还有气……”扶幽迅速伸手探了一下李羽铎的鼻息和脉搏,然后对在场的其余两人说道,“现在不清楚他什么情况……先不要动他……试着能不能……直接唤醒他……” 三人探着脑袋,在昏迷男性的耳边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 或许是由于光线的刺激,或许是听到了几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又或许是两者兼有,不久之后,几人便听见了来自李羽铎喉咙深处的细微呻吟。 “李羽铎老师!”查理又叫了一声。 “唔……”李羽铎眉头微皱睫毛颤动,缓慢地睁开了还迷离着的双眼,茫然地望向顶上的天花板。 “查理?你们怎么在这里……” 看到面前几人的脸庞后,李羽铎的双眼骤然犀利起来,“不对,现在几月几号?下午几点?” 婷婷迅速回答了李羽铎的问题,几人都清晰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焦虑之色。 李羽铎挣扎着似乎想要起身,却吃痛般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艰难地抬头,看见了那架标志性的钢琴:“这里是……音乐社的活动室?” “嗯。”查理点点头,关切地询问道,“老师您还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李羽铎闻言,脸上挤出一道苦涩而无奈的微笑:“我的关节……好像都脱臼了……” “发生什么事了,是谁袭击了您?”婷婷问道。 “我也不知道……”李羽铎认命似的看向天花板。 “不会是因为我们吧?”查理愧疚地将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 “别这么悲观嘛,小侦探。”反倒是李羽铎开始安慰查理,“对了,虎鲨呢,怎么没看见他?” “我让他去叫人,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婷婷如实回答道。 第95章 祸不单行 不久后,虎鲨带着老师和校医回到了音乐社活动室,这才知晓原来昏迷于此的人正是查理一直挂念着的李羽铎。 体育老师看见了瘫倒在杂物堆中的李羽铎,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校医上前对李羽铎进行了初步的询问和简单的检查,然后向一旁的小伙伴们表示伤者除了脱臼时间过长之外没有大碍,但最好还是需要送到医院进行进一步的观察与治疗。 医护人员来的比四人想象中要快,与他们一同过来的还有学校的几位教导主任。 护士们很快就将李羽铎安置到了白色的担架之上,几人也趁着这段时间向在场的几位老师概述了事情的经过。 担架经过时,李羽铎正好对上了孩子们担心的目光。他宽慰地笑笑:“我这不是没事吗,估计休息几天就能回来了。” “李老师保重……”他们看着医护人员用一条干净的被单轻轻遮住了李羽铎的面容,然后离开了现场。 老师们将查理四人留了下来,先表扬了他们的见义勇为之举,又叮嘱他们不要将此事广泛传播,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他们还表示会开展后续的调查,努力弄清楚李羽铎受伤的原因,同时也破例欢迎作为知情人的四名初中生持续跟进这件事情的进展。 . 给查理几人做完思想工作后,老师们又动手用封条将音乐社活动室封了起来。等到他们一起离开活动室时,救护车早已驶离了学校。 外边倒是围了很多不明真相的同学。 “音乐社活动室到底发生了什么?”男生们扎堆着凑上前来,“我们看见担架上的人盖着白布。” “白布……这里是不是……出了命案啊……”一位女生怯怯地猜测道,但这也是不少人心中的想法。 “别吧……”有人打了个寒战。 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四名小伙伴心力憔悴,但当他们身后的老师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一切嘈杂都瞬间安静下来。 “安静安静。”教导主任咳嗽两声,看向了外边的一班人,“确实有一名老师于活动室不慎受伤,目前我们已经将他送到了医院进行治疗,情况并不严重。 “而这几名同学作为发现人,他们的行为值得嘉奖。但为了保护伤者的隐私,我们暂时无法向你们公布更多细节,也请各位同学不要过度难为他们。 “后面,我们会持续调查此次事件,还请各位同学不要猜测或传播未经证实的消息,以免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说完上面这番话,教导主任轻轻拍了拍查理的肩膀,和其他几名老师一起转身离开了现场。 然而教导主任的话语形同虚设,甚至在他的身影还没完全从这里消失之时,dodo冒险队的几人便已经被既好奇又害怕的同学们围了起来。 几人只能仓惶地对同学们的关心表示感谢,但也恳请大家理解,此事涉及隐私,即便是他们也不方便透露太多细节。 他们只能透露,在活动室昏倒的那名老师确实还活着,盖上白布只是为了保护他的隐私。 尽管如此,同学们吃瓜的热情依旧难以抵挡,好在最后有体育老师集合的哨声为他们解了围。 . 震惊!丘枫中学再添怪谈?意外昏迷于音乐社活动室的老师! 太可怕了!关于学校社团活动室你不得不知道的十个事实! 看完我傻眼了!原来今天的意外早在之前就有预兆,事实完全颠覆你的想象! …… “我就知道会演变成这样……”婷婷托着下巴和伙伴们一起站在走廊,虚着眼睛看着教室内外聊得热火朝天的同学们,倍感心累。 确信无法再从四位发现人这里获得更多信息之后,同学们也像玩腻了新玩具一样从他们身边离开,开始兴奋地推测起那个活动室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人确实还没有死——每个人在谈论的时候都会重点强调这一点,但其他各种荒诞的猜测都已经满天飞了…… “人类的好奇心不就是这样的嘛?”查理背靠栏杆无奈地陪笑着,“估计再过几天,他们就会把这件事忘记了。” “确实……”扶幽附和道。 “所以李老师到底为什么会被人弄晕在活动室里啊?”虎鲨问道,“当时那会我还真以为出了什么命案呢。” “不知道啊……”查理望天长叹。 “要是这事真的和我们有关,我可得睡不好觉了……”婷婷叹息一声。 “那……我们找个时间……去探望一下李老师吧……?”扶幽提议道,“尽管……他不一定……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或者是不愿意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查理接口,“就像我们当时对他那样。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问一问才好。” . 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例行的班会课,查理也打算像往常一样,在班主任长篇大论的时候看点书复习——尽管他现在的状态不一定看得下去。 查理习惯性地在抽屉里翻找着书本,忽然撞到了一个温凉而坚硬的物体,而他来不及反应过来控制好力度,让它与桌肚相撞发出了“砰”的一声脆响。 查理看见老班和周边的同学们有意无意地向他这边投来了目光,顿时心虚地扯了扯嘴角,又等他们移开视线后才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那件物品。 这是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只不过上面所雕刻着的一个符号让查理强忍着才没直接在课堂上惊呼出声。 一阵寒意骤然袭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是什么?”同桌好奇地探头过来低声询问。 “不小心拿错了家长的东西……”查理假装不经意地将木盒翻到了背面,然后顺着颤抖的手把它收进了书包。 “那下次可得注意点啊……”同桌露出了理解的微妙笑容,不再多问。 . [报告,已与鹩哥取得联系。目标目前位于□□医院,全身多关节长时间脱臼,无法及时接收或回复消息。除此之外暂无大碍。——雁] [待其状态稳定后会对他进行询问工作。——雁] [收到,辛苦了。请代我向鹩哥问好,顺便让他先好好休息吧。——x] [收到。——雁] [报告,保护目标之一出现异常情况!具体影像已发往您的邮箱,请注意查收。——角马] [收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情况吗?——x] [报告,就监控影像而言暂无其他异常,但我怀疑这些数据已经被动过手脚了。——角马] [收到,请你们暂且保持警惕按兵不动,我这边另有安排。——x] [收到。——角马&雁] 第96章 唐·实习·晓·老师·翼 将班级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安排都讲完后,班主任看了眼时间,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对了,最近新来了一名实习老师,会参与我们班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教学工作。 “希望各位同学能够多加配合,和他好好相处。” “都这个时候了,还来实习?”婷婷的同桌诧异道。 “这确实很反常……”婷婷也疑惑地点点头,“真要实习的话,低年级不应该是更好的选择吗?” “算了,反正那与我们无关。”同桌看向了空荡荡的门外,新奇感让她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期待,“比起那个,我们不如关心一下这实习老师长得好不好看。” “……”那确实……婷婷没有否认地点了点头。 “请进吧,有请实习老师向我们介绍一下自己。”班主任看向门口带头鼓起了掌,同学们也象征性地跟着拍起手来。 终于,在一整个班级的掌声中,实习老师踏着沉稳的步伐堂堂登场。 嗯?这人看起来怎么好像有一丢丢眼熟……等等,不是吧? 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查理几人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感觉到自己的下巴简直要掉到地板上去。 然而,同学们的掌声却更加热烈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几天前刚刚在浮空城见过的某位唐姓男子——唐晓翼。 或许是为了更好地融入这所学校的画风,唐晓翼没再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藏袍,而是选择了一套较为正式的休闲装——poLo衫配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比原来清爽了许多。 “初三□班的各位同学们下午好,”唐晓翼双眸微眯,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我叫唐晓翼,今年大学毕业,即将跟着你们的班主任进行为期几周的教育实习。” 不是,我们是不是在做梦……四人看着讲台上这张温柔的笑脸,脑海中均是传来了一整片玻璃砰然碎裂的声音,又仿若有一只乌鸦携着省略号悠悠飞过他们的头顶。 你**谁啊!快点把那个混世大魔王给吐出来啊喂! 一股恶心到极致的感觉像甩不掉的毛毛虫一般攀在了查理四人身上,使他们如坐针毡浑身汗毛倒竖。 唐晓翼扫视班级一圈,不着痕迹地让目光在某几人身上稍微多停留片刻,接着便心情不错地收回视线,继续做起了自我介绍。 “哇,唐老师还挺帅的嘛,看起来性格也不错……”婷婷的同桌眼睛都亮了起来,“名字也好听,有小说里男主角的味道! “不错不错,要是每天都能看到这样一个帅哥,感觉学习都没这么累了呢~ “你说是吧,婷婷?” “呃……嗯……”婷婷心虚地应了两声,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完全看不出开心的笑容。 同桌瞄了一眼周边眼睛发亮的女生们,确信自己的反应并不异常后,换上了较为关切的语气询问婷婷:“怎么了?唐老师给你的第一印象不好吗?” “没有……”婷婷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苦笑着胡谄道,“只是看见他,就莫名想起了邻居家一个性格超级恶劣的大哥哥,他也是一位老师……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刻板印象’吧……” “原来如此,”同桌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但唐老师看起来并不是性格怎么恶劣的人,说不定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你会改善对他的印象。” “也许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婷婷借着扶额的动作掩住了自己忍不住抽搐的嘴角,倍感无奈。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婷婷的心中又咕噜咕噜地冒出了深深的疑惑:唐晓翼没事在浮空城吃饱了撑的来这里干什么? . 相比于女生,男生们的心思就简单得多了。 扶幽慢半拍地跟上了大家对于新老师的热情。掌声消歇后,他的思绪也跟着渐渐沉了下来,浮现出了与婷婷相似的疑惑。 都已经是千年的狐狸了,非要来这里演什么青春校园剧?后座的虎鲨瞪着一双大眼,不满地看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唐晓翼,却又羡慕着风头全被他抢了去。 . 视角来到查理这边。 有那个威胁感十足的木盒作为铺垫,唐晓翼的出现倒是没给查理带来多少震惊,给面子地惊讶一下后,便撕了张便签纸埋头写字。 查理写完字抬起头,再次确认讲台上站着的确实是唐晓翼本人,而他们的班主任正面带欣慰和蔼的笑容注视着这位新人时,便直接当着他的面把纸条传给了婷婷。 有句谚语怎么说来着?如果有一个东西看起来像鸭子,走起来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那么他就是鸭子。 同理,就算装的再怎么纯良,讲台上的那人一定是唐晓翼。 讲台上的某唐姓男子:“……” 好啊,胆子够肥。 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现在他站在讲台上都敢搞这种小动作,要是换了埃克斯来这里,查理会做出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婷婷收到纸条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也顾不上继续管唐晓翼和同桌,毫不犹豫地提笔进行回复。 看见了婷婷的表情变化,唐晓翼心下一沉收回了脑海中的吐槽,稍微端正了自己有些不正经的态度,继续按着流程走了下去。 总而言之,四人几乎完全没有将唐晓翼那胡编似的的自我介绍听进去,各干各的各想各的,这么一节各怀心思的班会课也在不久之后落下了帷幕。 一下课,查理和婷婷便招呼着后座的虎鲨与扶幽一起离开教室,倒是唐晓翼这位新的实习老师被一群学生热情地团团围住,难以抽身而出。 “不好意思,我接下来还有事,请各位稍微让一让。”唐晓翼勉强绷住脸上的笑容,拿出了自己几乎见底的耐心,“毕竟我们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可以好好相处,不是吗?” 热情的同学们眼中显出几分失望的神色,但他们还是宽容地认可了唐晓翼这很有说服力的理由,老老实实地让出了道路。 . 丘枫中学校门处。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等唐晓翼?”虎鲨诧异地问道,“他现在可是班上的大红人,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那种,等到花谢了都不一定等得到他,而那家伙说不定还享受着呢!” “稍微等等吧,”查理劝道,“唐晓翼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引导者,多少有点自己的分寸。” “分寸……”虎鲨一脸狐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 “可是……唐晓翼为什么要来这里……”扶幽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也不太清楚……”查理将书包拉到了身前,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棱角分明的小木盒,“但我猜想,或许和这个东西脱不开关系。” 在查理的示意下,其余三人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木盒上的其中一个图标,然后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鬼影迷踪?!” 第97章 久违的解谜 [wing,四位目标现在位于丘枫中学门口,大概是在等你。——角马] [好。——wing] . “哟,还知道待在校门口等我,挺自觉的嘛。”唐晓翼又恢复了原本轻浮的笑容,抬手和校门口的四位小伙伴们打了个招呼。 “不得不说,你们这样真有点像在大街上和家长走失的小孩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呐……” 我就知道他是装的……查理也瞪着一双死鱼眼,针锋相对地开始反驳:“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等着,个中原因想必您再清楚不过了吧——人见人爱的唐晓翼老师? “呵,演技不错嘛,想必装起来也没看上去那样容易,总感觉你现在这牙尖嘴利的模样反而还变本加厉了呢。 “得亏如此,否则我们都要怀疑你的脑袋这几天是不是不小心被驴踢了。” “哦?难道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也算是我费心准备的一个惊喜了。” “比起惊喜,我觉得这更像个惊吓……”婷婷无语地将目光投向另一个地方。 唐晓翼自知理亏,脸不红心不跳地咳嗽两声后说道:“埃克斯不太放心你们,索性让我这个闲杂人等过来带小孩了。” “闲杂人等?”虎鲨抱胸质疑道,“你之前不是还说自己在浮空城忙得脚不沾地吗?” “我要在哪里忙,究其到底不是某人一句话的事情吗?只要不耽误我领工资养洛基就行。” “我觉得洛基如果想,完全可以挣得比你这个人类还多……”查理扯了扯嘴角,“也就是说还得再装两个月啊,唐老师辛苦。” “我只想尽可能少生点事端,可惜没有顾及到我那该死的魅力啊……”唐晓翼作无奈扶额状,“而且我又不是真的来当实习老师,没必要天天都来你们班上逛。” “我怎么感觉你这破事更多了呢……所以你有教师资格证吗?” “反正又不是教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你们别再吵啦!”婷婷终于忍不住了,“所以唐晓翼你过来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 “嘁,跟你扯这么多,差点把正事忘了。”唐晓翼怪罪似的看了查理和虎鲨一眼,又被虎鲨不满地瞪了回来。 “你们附近最近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我怀疑你是明知故问,不然怎么会来的这么凑巧?” 尽管如此,查理几人还是告诉了唐晓翼最近他们遇到的各种怪事,又在最后拿出了不久前才获得的小木盒。 唐晓翼摸着下巴端详着手中的木盒,自然是看见了那个“ghost”的骷髅标志:“看来有些人不想让你们平平静静地度过这段时间啊……” 但随即,他的目光又被同在木盒上的另一个符号所吸引,瞳孔不自主地微微放大:“嗯?这个是……” 被唐晓翼另外投以注视的,是一朵类似于牡丹的花朵图案,繁复的花瓣被精巧地雕刻于小巧的木盒上,光是看着就让人有种目眩神迷之感。 “这朵花怎么了吗?”四人疑惑而好奇地凑上前去。 “话说——你们还记得埃克斯所说的,他曾经从一位死去的鬼影迷踪成员附近拾取了一块木牌吗?”唐晓翼看向四人的表情有些凝重。 几人迟疑着交换一下目光,然后又看向唐晓翼点了点头。 “我后面也去调查过那块木牌,而它的上面也雕刻着这朵形似牡丹的花朵。” “这是什么意思?”婷婷不解地问道。 “相关的信息太少,我们目前也不甚清楚……”唐晓翼沉吟道,“但是鬼影迷踪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将这么复杂的图案刻在这些物品上。 “有人推测,这或许和我们在天幕族所看到的羽毛符号有所联系。” “如果按照原来的猜测,羽毛符号所指代的是天幕族所信仰的神明,鬼影迷踪和‘故乡’方又是敌对的立场,而这个木盒又有基本可以确信来自鬼影迷踪,”查理漫无边际地联想着,“那这会不会就是鬼影迷踪现在所信仰的神明?” “……”唐晓翼沉默片刻,“但鬼影迷踪可没有把这个符号画的到处都是。” “也许……他们比较含蓄……”扶幽慢吞吞地说道。 婷婷:“……”说的似乎还真像那么回事,但为什么不会是因为这个图案实在太过复杂? “算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线索实在太少,你们再怎么空想也只是徒劳。”唐晓翼摇摇木盒,几道沉闷的撞击声从中传出,“更何况,你们连‘巧妇’都不是。” “你!待会把里面的东西碰坏了怎么办?”虎鲨紧张兮兮地想取回那个木盒,却被唐晓翼一个简单的后仰给闪开了。 “拜托,要是里面真的是易碎品,那么那群家伙怎么可能不做些防震措施?”唐晓翼又挑衅地摇了摇木盒,“毕竟他们可是要确保你们能够收到的呢……” “哦,”查理歪着头冲他撇嘴,“这么说来,你是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咯?” “不知道。”唐晓翼感觉自讨了个没趣,低头把木盒翻过来看了看,“你们找到打开它的方法了吗?” “在等你的时候研究过了。”婷婷从唐晓翼的手中取回了木盒,这次后者没再阻拦,“这个木盒外部看起来并没有机关锁之类的结构。“ “它的侧边是三个同心旋钮,分别对应着红、绿、蓝这几个光学三原色,旋动它们到达一定的角度后摁下旁边的开关,那朵花便会闪出对应的颜色,然后旋钮复位。 “我们怀疑这就是打开这个盒子的关键,旋钮的复位也只是因为答案错误,但我们却没能找到和它相对应的谜题……” “而且这是三原色光……无法利用穷举法得出答案……”扶幽说道。 “你该不会是没把对应的谜题拿出来吧?”虎鲨皱眉看向查理。 “怎么可能,我收好木盒后又在抽屉找了一圈,确认了好几遍只有这个木盒。”查理立即否认道。 “给我看看。”唐晓翼朝婷婷伸出手,取得木盒后随手在底下敲了敲,一个暗格随即被打开在了五人眼前。 唐晓翼苦恼地“嘶——”了一声,从暗格里取出一块绸布。 “你做了什么?”几人吃惊地看向他。 “古老王朝的一个小把戏罢了,想学的话,求我啊~”唐晓翼一挑眉头,犯完贱后又恢复了正常状态,“原本只是觉得碰撞声音太靠上了,随手试了一下,没想到歪打正着……” “鬼影迷踪……他们不会猜到你来了吧?”婷婷担心地问道。 “如果我不在,你们迟早也会拿着这个木盒去找埃克斯的,结果不还是一样?”唐晓翼一边随口说道,一边展开了那张绸布。 几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白色绸布上密密麻麻的黑字给吸引了过去。 [人类眼睛的颜色种类繁多,从最常见的黑色、棕色,到较为罕见的蓝色、绿色、灰色等,这主要与决定眼球虹膜颜色的基因有关。 [已知某国的人种眼睛颜色通常只有蓝色和褐色两种,其中有一对双方均为褐色眼睛的父母,他们之间的感情能够确保诞下的婴孩不带有第三方基因。 [这位母亲诞下的第一个子嗣,为一个有着蓝色眼睛的男孩。而一年后,她又生下了一个有着红色眼睛的女孩。 [假设这位母亲很快就怀上了第三胎,那么请问,这位子嗣的眼睛颜色种类,由大到小的概率分别是? [p.s. 不考虑基因突变等情况,连续摁两下开关视为重置答案状态。] 第98章 眼睛的色彩 “嚯,是久违的解谜呢……”唐晓翼挑了挑眉,“到你们大展身手的时候咯,dodo冒险队。” “给的信息这么少,”虎鲨对此感到困惑无比,“这,这要怎么猜啊……” “不是说只会出现蓝色和褐色的眼睛吗?他们怎么还能生下一个有着红色眼睛的女儿?” 婷婷奇怪地自言自语。 “基因……”扶幽指向了绸布上那对应的两个字,“比如莉莉安……她也是红色的眼睛…… “也就是说……这对父母很可能携带有……白化病的基因……” “虽然这对父母的眼睛都是褐色的,但他们却生下了红眼和蓝眼的孩子……”查理突然打了个响指,“我明白了,这说明他们既携带有作为隐性的蓝眼基因,又携带有同为隐性的白化病基因!” “所以他们的后代才会表现出这样不同的性状吗……”婷婷理解地点了点头。 “那只要我们动手一算不就可以解决这道问题了吗?”听了伙伴们的分析,虎鲨眼睛一亮。 “确实,这本质上只是一道生物数学问题,”唐晓翼收好了手机点点头,“我已经大发慈悲地帮你们查好了前置条件,你们接下来只需要负责感恩戴德地解谜就行了。 “人类的白化病基因位于11号染色体上,决定虹膜颜色的基因则主要位于15号染色体上。 “这是非同源染色体上的非等位基因自由组合,也不会出现绿眼等性状,所以你们不用考虑得太多。” “说的这么信誓旦旦,我们还以为你要直接亲自上手算了呢……”查理吐槽道。 “怎么可能,这玩意的收件人是你们,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总之,还是感谢你提供的信息了。”婷婷又看回了谜题。 “我们这么设:褐眼A,蓝眼a,正常B,白化b……”查理念念有词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那么父母双方作为褐眼,他们的基因就都是AaBb,没错吧?” 其余三人专心地听着查理的话,皆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 查理很快就将结果列了出来,他看着草稿说道:“照这样的话,褐眼、红眼、蓝眼的比例就应该是9:4:3,这应该就是答案了。” 扶幽没有异议地开始调试旋钮,记下了三种颜色分别对应的旋钮位置后,他摁了两次开关。 褐、红、蓝……几人屏息等待,但即便在旋钮最后一次复位后,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婷婷将解谜过程又在脑海中过了一次,“没算错啊,会不会是这个木盒出了问题?” 扶幽深吸一口气,又重新输入了答案,但最后的结果只显示为他们的计算错误。 “为什么我们要顺着他们的安排走下去啊,”虎鲨从扶幽的手中夺过了木盒,“用物理方式打开这个玩意难道不是最省心的方法吗?”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呢,可爱的虎鲨小朋友。”唐晓翼迅速伸手按住了木盒,“你们的对手可是那个做事毫无底线的鬼影迷踪,先不说你们到底能不能打开这个玩意,难道你以为他们不会设下什么不好好解题的惩罚措施吗?” “那你说要怎么办?”虎鲨没再做多余的动作,“万一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耍我们呢?” “先听听唐晓翼的看法吧。”婷婷劝道。 确认虎鲨冷静下来后,唐晓翼失望地摇了摇头:“你们难道就不觉得,你们的结果有些太想当然了吗?” “怎么说?”查理歪了歪脑袋。 “你们大概是被所见过的唯一一个白化病患者给误导了吧,”唐晓翼开始了他的侃侃而谈,“其实并不是所有的白化病患者的虹膜都没有色素。 “白化病也分为两种,分别是无色素型白化病和有色素型白化病,后者的虹膜可是有颜色的,而莉莉安只不过是一个较为典型的无色素型白化病患者罢了。” “色素……”查理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把本应为蓝眼白化病人的结果给放到红眼里了?” “这只是一种可能……”扶幽说道,“实际上……题目并没有告诉我们……父母携带的白化病基因是哪一种……” “要是想的再复杂一些,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其实也是白化病,只不过因为是有色素型而被我们忽略掉了。”婷婷思索道。 “啊……好复杂,”虎鲨选择了摆烂,“所以应该怎么算才好?” “我想想……如果将唐晓翼说的情况考虑进去……”查理摁了两下开关,开始拧旋钮,“那应该就是褐、蓝、红?” 旋钮复位后依旧没有反应,几人的心不可避免地又沉了下去。 “他们心眼还挺多,”唐晓翼摸摸下巴,忍不住笑出声来,“也不知道和地下的那位比谁更胜一筹。” “谁?”查理下意识地问道。 “没谁。”唐晓翼正色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看来最后还是要我出场才行。” “?”四人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疑惑。 “不会又是什么来自古老王朝的神秘力量吧?”婷婷吐槽道。 “别总想这么肤浅嘛……”唐晓翼调好了旋钮,紧接着一道紫光闪过,木盒竟应声而开。 “紫色?”查理不解道。 唐晓翼点点头解释道:“紫色被称作是世界上最稀少的眼睛颜色,但通常认为这并不是真正的紫色,是虹膜原本的蓝色混合了毛细血管的红色,使得它会在某些光线下呈现出紫色。” “虽然其中有环境因素的影响,但无论如何,这种偏门的答案也够你们喝一壶了。” “这就是考试中所谓的偏题怪题了吧……”婷婷叹息一声,然后转头看向了打开的木盒。 查理疑惑地取出其中的透明塑料盒,几人都看见了被存放其中的那片小物件。 “一张存储卡?” “不会还有密码吧,我可不想再解谜了……” “你刚刚啥都没干吧!” “看来得找台设备……才能知道里面有什么……” “喂,我说,你们不会就这么打算随便找台手机或电脑查看这里面的文件吧?万一里面有病毒或者什么其他奇怪的程序怎么办?”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查理无奈地看向唐晓翼。 “某人那里二手机应该挺多的吧,”唐晓翼耸耸肩,“找他随便要一台不就是了。” “居然不是‘借’吗?你甚至不愿意装一下……” “那这张存储卡我就先代为保管咯,”唐晓翼伸手从查理手中抽走了塑料盒,“免得你们实在忍不住先看了。” “你就能确保自己不会先看?”查理伸着手想要取回小木盒和存储卡。 “好奇心害死猫这种道理,我多少还是懂的。”唐晓翼随口道,“那我向你们保证,第一次读取存储卡的时候一定有你们在场,这样总可以了吧?” “成交。” 第99章 一起去看鹩哥吧 在没有其他老师的办公室内,查理四人将唐晓翼团团围住,不悦地向他发出了疑问。 “你说的二手机呢?” 被围在中间的唐晓翼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申请台破旧机还要走程序……” “……”婷婷狐疑地看着他,“所以还要多久?” “应该就快了。” “有多快?”虎鲨抱着胸,脸上毫无信任之色。 “又不是我负责这件事,”唐晓翼也是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有什么用。 “既然你们一定要问我,我只能告诉你们:到底来没来?如来~” 四人:“……?” “还有,你们妨碍到我工作了。”唐晓翼阴险一笑,伸手翻了翻桌面的一沓试卷,“要再这样下去,我可得找你们班主任告状才行啊。” “这挡箭牌挺好用的哈,”查理虚着眼睛说道,“可怜我们班上的老师同学们,直到现在还被你那副纯良的外表给耍得团团转呢。” “只能说是因为他们没有透过表象看本质的天赋咯,”唐晓翼笑眯眯道,“作为掌握了真理的少数几人,你们可得感到荣幸才是啊……” “受不住受不住……”见无法达成目的,趁着课间来到这里的几人只能先转身悻悻离去。 就在他们走到门口之时,唐晓翼却又叫住了他们:“嘿,你们放学后还有其他安排吗?” “没有,”查理没好气地回应道,“你还想做些什么?” 唐晓翼摸着下巴,似乎也没想好要怎么说,接着他又突然笑着看向四人。 “你们想不想去看鸟? “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有一只超级大的鹩哥哦!” “?” . 放学后,查理四人跟着唐晓翼来到了校门附近的一处公交站牌下,接着又被人流挤上了公交车。 “我还以为你会开车带我们过去。”虎鲨不满地抱怨着,在这沙丁鱼罐头般拥挤的地方,最难受的非他莫属了。 “你看他像考完驾照又买了车的样子吗?”查理毕竟不是第一次挤公交车,已经麻木得不想再吐露任何怨言了。 “婷婷……小心点……”扶幽关切地叮嘱道。 “谢谢。”婷婷对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一定要开车呢?”唐晓翼疑惑地透过人群看向几人,“多看看沿途的风景不好吗?” “这是下班高峰期,我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查理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别抱怨了,就几站路的事,开车干嘛。” . 随着公交车的颠簸,几人像海草一般跟着车上的人流荡来荡去,等到唐晓翼示意他们准备下车时,四人的脸上均是浮现出了解脱般的神情。 “哈啊……”终于能够下车,婷婷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又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累死本大爷了……” “缺乏运动的初中生们啊……站这么一会就受不了了,”唐晓翼一脸嫌弃,“真不知道你们该怎么面对以后动辄一个小时的通勤。”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查理叉着腰挺胸看向唐晓翼,“所以你说的超级大的鹩哥呢?那不会又是一位探索者吧?” “你看见了就知道了。”唐晓翼撇嘴示意几人跟上。 . 唐晓翼领着四人进入了一个小区,七拐八弯地走了一段路后,他按响了面前一扇门的门铃。 清脆的门铃声之后是一阵静默,几个人突然看见门上的猫眼处映出了一道阴影。 紧接着,他们又听到了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门最后才被打开。 “李老师?” 四人看着眼前身着便服的李羽铎,都是既惊讶又疑惑,他们回头看看唐晓翼,却发现他的表情并不像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下午好,dodo冒险队的各位,以及……唐晓翼。”李羽铎迅速不着痕迹地扫视一遍门外,“先请进吧。” 进入老师的家对于小伙伴们来说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体验了。 此时,他们安静而拘谨地排排坐在沙发上,注视着李羽铎从厨房取出玻璃杯,又拿着水壶为他们分别倒上了一杯白开水。 唐晓翼倒是自在得多,一进来便随意坐在了一把安乐椅上,又看上去毫无戒心地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李老师,你这地方找起来还真是不容易呀。” “起码清净,不是吗?”李羽铎也坐下来,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查理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顺便观察过一圈了,可李羽铎的房屋内部干净整洁,角落里偶有一颗圆圆的仙人球盆栽作为点缀,简直没什么烟火气。 这里连个无笼站杆都看不到,更别说超级大的鹩哥了。 婷婷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先问道:“李老师,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静养几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李羽铎微笑地看向他的学生们。 查理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氛围:“李老师,你和唐晓翼认识?” “那是自然,”唐晓翼抢先回答,“再怎么说也是同事嘛。” 同事?可你不是在李老师被袭击以后才过来的吗?几人的心中均有类似的疑惑,但唐晓翼的这个回答确实合情合理。 李羽铎没有否认地点点头,接着又站了起来:“你们想吃零食吗?我去给你们拿。” 还没等几人有所回应,李羽铎便先行离开客厅。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们怎么就到李老师家里来了?”李羽铎一走,查理便低声向唐晓翼询问,其他几人也是满脸疑惑。 “你不是说有一只超级大的鹩哥吗?为什么我既没看到它,也没听到任何声音?”虎鲨也急切地问道。 “鹩哥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唐晓翼卖了个关子,“其他的,还是等他回来亲自解释还比较好点。” 李羽铎回来时将几包薯片和饼干放在了茶几上,虎鲨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诱惑,率先伸手拆了一袋薯片开始了大快朵颐。 其余三人也不太好意思拒绝李羽铎的好意,意思意思地从虎鲨怀中的那袋中吃了一些。 “这个……是老师您那天买的吗……?”扶幽只觉得这个包装很眼熟。 “是的。”李羽铎承认了,但并没有重新坐下。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浮空城安保小组“动物园”的成员之一,代号‘鹩哥’。” “咔哒”虎鲨手中的薯片又重新掉回了包装袋内,其余三人也是一脸震惊的呆滞。 好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查理默默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居然没感觉太过意外。 “李老师……是浮空城的人?”婷婷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李羽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周日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外出巡查,却在路上不慎被人用麻醉针偷袭,接着又被丢到了学校的音乐社活动室内。 “还好你们发现的早,否则我就得等到放学后——也就是各社团开展活动时才能被人发现,而到那时候,校方或许就来不及封锁消息了。” 第10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原来是这样……”婷婷微张着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但李老师既然是浮空城的安保人员,又为何会来当我们的化学老师呢?”查理不解地发出疑问,又不自觉地看向了另一位从浮空城跑下来当实习老师的家伙。 “这是任务。”李羽铎平静地回答道。 “什么任务?”虎鲨下意识地开始追问。 李羽铎取出手机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收回后又继续说道:“上面要求我们,在不影响你们日常生活的情况下,对你们提供一定程度上的保护。” ……以及监视。 “而我,就是负责在丘枫中学这个范围内保护你们的人员之一。” “保护?”扶幽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为什么……要给我们提供保护……” “还没意识到吗?”唐晓翼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个小木盒,“鬼影迷踪已经盯上了你们。” 他似是百般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想要完全置身事外也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情呢……” “可我们不是说……”婷婷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晓翼打断了。 “等到考完试后再参与研究是吧?”唐晓翼冷眼看向桌上的木盒,“但那只不过是你们告知浮空城的安排。 “现在看来,某些急性子不愿意等到那个时候呢……” “其实,鬼影迷踪早就盯上了你们。”李羽铎打开木盒,近距离查看着透明盒子中的存储卡,确定没有问题后又放了回去。 “大概在去年的时候,浮空城就时常发现有不明人士在你们身边重复出没,我大概也是那个时候接到了这个任务,并被安排进入学校当你们的老师。 “他们其实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仿佛就是想要让我们知道这件事,又在每次被发现时飞速逃离得不见踪迹。” “所以查理时常有被人跟踪的感觉,就是与你们和鬼影迷踪有关吗?”李羽铎话音刚落,婷婷便问道。 “查理同学的反跟踪天赋真的很强,若是加以训练,前途可是无可限量的呢。”李羽铎欣赏地看向查理,却也是在无形之中答复了婷婷的疑问。 “卡——”唐晓翼甩直手臂护在查理身前,“想在我这位引导者面前勾引小孩少走四十年弯路?这可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呀……” “放心吧,只是一句简单的夸赞,你大可不必有这种反应。”李羽铎似乎是无奈地看了唐晓翼一眼。 让我们忽略这只胡搅蛮缠的家伙吧……查理默默伸手,把唐晓翼伸到他面前的手臂压了下去,却因为李羽铎在场而没敢出声吐槽。 唐晓翼轻哼一声,倒是老老实实地收回了手。 “这么说的话,那天我们在商场遇到李老师的时候,也是有其他人在跟着我们吗?”虎鲨在心中为查理的行动喝了彩,接着又问道。 “实不相瞒,那天我并没有在你们身边发现其他的跟踪人员的身影,”李羽铎十指相交托起了下巴,“跟着你们的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我们直到收银台才遇到了老师您啊……”婷婷有些疑惑。 “查理的反跟踪天赋确实很强,但你们却欠缺遇到此事的经验,以及……一点点戒心。 “拐角可以避开跟踪者的视线,这一点确实不错,但同时也会让对方从你们的目光中消失。 “你们在商场内部停留的时间太久了,从而让我在接近你们这件事上能够做好更充足的准备。 “那一天,无论你们是要掉头返回还是从收银台出口离开,我都有和你们相遇的正当理由。 “既然你们当时都已经风声鹤唳了,不如干脆由我这个熟人出面护送你们回家。” “果然,”查理的笑容中有着些许苦涩,“姜还是老的辣啊……” “没事,毕竟你们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而我们也不应该对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有太多的苛求。” 李老师简单分析一句,然后随口转移了话题:“倒是没想到鬼影迷踪挑在这个时候对你们出手了……” “可是受伤的却是老师您啊。”婷婷的眼中含着担忧。 “我这不是没事吗?”李羽铎笑着摇了摇头,“毕竟我并非适格者,他们的主要目标也不会是我。 “他们之所以会对我出手,大概率是为了一定程度上引开浮空城的注意力,让我们来不及及时发现教室监控的异常。 “我也浏览过他们的调查报告,你们教室的监控录像被很粗糙地裁掉了一部分,那大概就是他们行动的时间吧。 “这样一来,就确保了这件物品能被你们接收到,又把想要暂时脱离这件事的你们再次扯了回来。 “所以,比起关心我,你们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 “但是,”唐晓翼若有所思道,“你不觉得鬼影迷踪做了一步很多余的动作吗?” “……”李羽铎抬眼与唐晓翼对视,双方均是沉默了片刻。 几秒钟后,李羽铎才缓缓吐出一个词语:“确实。” “?”四人不解地左顾右盼,均是不懂这两只闷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 在此之前,鬼影迷踪并没有对浮空城的人出手过,最过分的行为也不过是在他们调查遗迹时出手夺走一些古物。 但现在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而且这种改变似乎并不是往好的方向。 明明只需要收拾掉负责监控影像的浣熊就能够确保查理收到存储卡,但那群家伙却又弄伤了作为四人老师的李羽铎。 仿佛就是在告知他们:你们已经被我们盯上了,并且你们、甚至你们身边的人,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简直就是一个不加掩饰的威胁信号。 好在这几个小孩足够迟钝,还天真地以为浮空城只在他们身边安插了一只鹩哥,也暂时没能联想到这种更深的恶意。 心念电转的终点,唐晓翼却是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没什么,也许只是我多想了。”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李羽铎倒是念起了一句暗示性极强的诗句。 “你个化学老师,怎么这么文绉绉的。”唐晓翼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嘲弄的弧度。 尽管猜测不到两人在想什么,但几人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是因为渡吗……”扶幽问道,“只有我们那次……引出了他……” “谁知道他接近你们究竟带着什么目的,又有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次出现。” 唐晓翼抱着胸,冷眼注视着那个木盒上的骷髅,好似那是一条会择人而噬的毒蛇。 “有关天幕文明的事情,作为外围成员的我了解的其实并不多,”李羽铎垂眼摩挲着木盒的边缘,低声说道,“我所能做到的,只有尽可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第101章 溺水 “树欲静而风不止。”查理也和着气氛吟了一句。 “既然鬼影迷踪不想让我们好好地度过这一段时间,那不如就让我们先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吧。” “最终还是要跟着他们的安排走下去了吗……”婷婷无奈叹道。 “没办法……毕竟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扶幽也摇了摇头,“而且无论是浮空城……还是我们,都对天幕文明……所知有限……” “但为什么鬼影迷踪会这么积极地拉浮空城和我们入局呢?”查理依旧感到困惑,“按照常理来说,独占完所有研究成果对他们而言不就是最有益的事吗? “难道里面的成员人均像西奥那样,不发一份挑战书就浑身不舒服?” “可这里也没有挑战书啊,更何况那家伙不是已经离开鬼影迷踪了吗?”虎鲨说道。 “或许就是因为渡的缘故,”婷婷推测道,“不知道为什么,鬼影迷踪好像笃定拉我们下水就一定能够再次引出他。” “没有头绪啊……”查理苦恼地抓抓脑袋,“‘故乡’到底是什么,我们也完全没有概念啊……” “你们怎么从刚才起就开始盯着这玩意?”虎鲨疑惑地看向两位假老师。 李羽铎回过神来,摇摇头:“哦,没什么。” “大概情况都让这群小孩了解的差不多了,”唐晓翼看着李羽铎,用指关节敲了敲那个木盒,“是时候进入正题了吧,鹩哥? “所以——设备呢?” “设备已经到了,请你们稍等。”李羽铎好像是在唐晓翼直接的提醒下才想起了这件事,说完后便起身进入了房间。 “原来你带我们来这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这个啊。”查理恍然大悟。 “没想到居然不是直接送到你手上,还要你带着我们亲自过来取。”虎鲨吐槽道,“看来你在浮空城的地位也没高到哪里去。” “虎鲨小朋友,你不会是爽文之类的小说看多了吧,”唐晓翼瞥了他一眼,“浮空城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科研机构,还讲什么地位呢。” “有道理……”扶幽附和着点点头。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唐晓翼却是默默握紧了怀中的手机。 一定需要有非适格者在场……吗? . 李羽铎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时,手中已经持着了一台平板。 “这台平板已经被处理过了,只能读取文件,而没有接收或者发送消息的功能。”李羽铎言简意赅地介绍道。 “如果我们没能用平板成功读取这张存储卡中的内容,还有其他备用的设备。” “那我们就开始吧!”虎鲨挥了挥拳头,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你来还是我来?”李羽铎拿着取卡针看向唐晓翼,似乎是在向后者征询意见。 “我来吧。”唐晓翼从李羽铎手中拿走了取卡针。 “等一下,还有件事。”李羽铎叫停了唐晓翼手上的动作,然后搬来一台带摄像头的三脚架,将它放在了沙发后面。 “保险起见,得录个像存档。” “你们想的还挺周到。”唐晓翼没有异议。 他利落地将那张小小的存储卡插进了平板的卡槽之中,紧接着其余几人都凑到了他的身旁。 在唐晓翼的操作下,平板的屏幕亮了起来,而客厅的灯光却突然闪了两下,再次亮起时则不复原先的亮度。 “这是怎么回事?”婷婷惊疑不定地往天花板的光源望去,却没人能够回答她 。 这种未知的感觉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而他们能做的唯有专注地看着屏幕,看看鬼影迷踪究竟想要凭借这张存储卡给他们传达什么信息。 事已至此,无论前方等着他们的是什么,都已经无法再回头了……查理默默咽下一口唾沫。 满屏的雪花噪点伴着杂音在平板上闪烁几次,渐渐清晰的画面之中有着几道波纹似的微光,又有一阵阵气泡从深水中咕噜升起的声音回荡在他们耳畔。 配合着昏暗的灯光,倒像是他们被漫无边际的海洋在无形之中给淹没了一般。 在屏幕黑暗的深处,有一张惨白的面具缓缓浮现而出,上面那似乎是用漆黑颜料随意画出的图样,则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都陡然一凉。 明明这张面具的主人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两天,却在几人心中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渡!”查理率先惊呼出声。 似乎是隔着屏幕听见了查理的呼唤,画面中的少年无力地朝他们伸出了裸露的双臂。 那曾被唐晓翼所诟病的、微长而柔顺的栗色发丝在水中如同海草般飘荡,不时有气泡自少年的面具底下咕噜冒出,衬得他就像是一个几近溺死的人。 “救救我……救救我…… “这里好黑……好冷……我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没有……我在这里好孤独……好寂寞…… “查理……婷婷……扶幽……虎鲨……唐晓翼……我好想你们……好想好想……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那还有着几分稚嫩的声音仿佛好不容易才跨越了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以至于传达到此处时是那么的虚弱,细微得宛如寒冬中的一道蚊鸣。 “你在哪?”查理凑到屏幕前大声叫道,期冀着自己的声音也能够传达给对面的渡。 然而,或许是由于他过于虚弱,又或许是根本无法听见查理的声音,水中的那位少年默然而绝望地将手臂收回了体侧。 直到这时,房间内的几人似乎才如此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不过只是一段早已既定的视频,他们无法帮助溺于水中的渡做任何事。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渡随着水流无所依靠地向后仰去,似乎真要溺死在这昏暗无光的水底之中。 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象征着故障的彩色马赛克开始在屏幕之中闪烁。 无数洁白的气泡自少年脸庞与面具的接缝处翻涌而出,巨大的冲力舞动着他满头的栗发,又无情地托起了那张渡一直不肯摘下的白色面具。 屏幕面前的几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们大睁着眼睛,试图在泡沫散尽的那一刹那将渡的真容给牢牢地印在脑海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唐晓翼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力自手中的平板上爆发而出,他下意识地想要用力抓住平板,却不出意外地慢了半拍。 原来是坐在他身旁的李羽铎不知为何突然暴起,他直接伸手夺过了唐晓翼手中还在播放着的平板,用力向着阳台的玻璃窗甩了出去。 一整扇玻璃门在平板的冲击之下轰然爆碎,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李羽铎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喊: “雁!” 第102章 烫伤 还在专心看屏幕的几人均是被李羽铎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他们刚想要开口质问后者为何要这么做,一道爆炸声又骤然自屋外响起,直接震碎了剩下几片玻璃。 白花花的碎片四溅着飞入室内,好在他们的位置离阳台还有段距离,并没有人因此受伤。 在最初的爆炸之后,落在花圃中的平板便开始了剧烈的燃烧,铅黑色的浓烟翻涌着窜向天空,几人又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持着色彩鲜艳的灭火器从天而降。 那人似乎是从二楼阳台直接跳下来的,她在空中就利落地抽出了灭火器的保险插销,一落地就有雪花般的烟雾自其中喷射而出。 确定火焰被完全扑灭后,女性重重地放下了灭火器,随手掰了根树枝在泥土中的残骸中翻找着什么。 但最终似乎一无所获,她只能转而迈着自信的步伐踏入了室内。 她来到了屋内几人的正前方,“啪”的一声转身踏步立正,竟是向着几人敬了个礼。 “‘动物园’小组成员——‘雁’,向各位报道!” “雁,你照顾下这几个孩子,我带他去处理一下烫伤。”吩咐完刚刚抵达现场的雁,李羽铎便一把拉起了还坐在沙发上失神的唐晓翼。 也直到这时,唐晓翼才感受到一阵尖锐而剧烈的烧灼感自双手处迅速扩散,红肿处顷刻间冒出了许多小水泡,仿佛雨后那些密密麻麻的长出的蘑菇。 他默默地垂眼看向李羽铎的手,发现后者方才将平板甩出去的手上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那是被高温金属烫伤的迹象。 唐晓翼出人意料的安静而顺从,就这么被李羽铎拉出了客厅。 . 婷婷看着面前这位英姿飒爽的短发女性,试探性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雁……姐姐?” “正如你们所看见的,平板在工作时发生异常,”雁站在几人面前,用做报告般的语气说道,“我们的技术人员先前已经检查过了设备,完全能够确保它们不会有质量问题。 “初步推测为,未知来源的存储卡中搭载了能够自动运行的恶意程序, “它在暗中占用了设备的计算资源,迫使处理器进行超负荷运行,从而产生大量热量,点燃甚至引爆平板内置的电池。 “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了,导致这一切的存储卡已经化为了一堆残渣,技术人员最多只能尝试恢复系统日志,但我对此并不抱有太大希望。”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雁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趁婷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捏了捏她的脸。 “小姑娘嘴挺甜,还知道要叫姐姐~”雁一边轻轻地捏着婷婷的脸蛋,一边微笑着看向旁边的另三名男生,目光中隐隐有着威胁的意味。 一股隐约的寒意顺着他们的脊梁骨晃晃悠悠地攀了上来,尽管三人浑身汗毛倒竖,却还是不得不讪讪地扬起笑脸。 “雁姐姐好!” “这才对嘛……”雁满意地点点头,双手齐上快速把三位男生的头发撸成一团鸡窝,这才一个翻身坐在了他们的旁边。 直到被雁粗暴地揉了揉脑袋之后,查理才仿佛如梦方醒,他匆忙地站了起来,又在伙伴们困惑的目光中来到了他们放书包的地方。 查理很快就从自己的书包中翻出了笔和草稿纸,刷刷地写下了一串数字后又将纸翻转过来给伙伴们看。 “他在这里!”查理焦急地用笔指着上面的数字,“你们看! “我记下了渡刚刚说的坐标!” . 李羽铎带着还没缓过神来的唐晓翼快步走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着两人手上烫伤的部位。 尽管冲淋时间还不足以达到完全降温的效果,李羽铎便用简要的语言让唐晓翼在此处继续降温,自己又转身去拿取药箱。 唐晓翼看着李羽铎匆匆离去的身影,虽然没说什么,却悄悄伸手拧好了水龙头。 . 李羽铎从床头柜中取出了药箱,正当他按记忆翻找着存放其中的烫伤膏时,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后多了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抑制住了给身后之人一个过肩摔的冲动,冷声道:“我之前不是说让你在卫生间继续用冷水降温吗?” 唐晓翼跟随李羽铎走进房间,并没有对后者的质问做出多大的反应,而是饶有兴趣地左顾右盼道:“刚刚经过的时候就对这个上锁的房间格外好奇。 “现在看来,这里果然是别有洞天啊……” “我劝你少做点多余的事情。”李羽铎冷冷地打断了唐晓翼的话。 “李老师何必这么警惕呢?您这私人的爱好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危险,想必房间内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吧?” 唐晓翼转身看向角落里的一台老式留声机,将自己的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李羽铎面前。 留声机旁是一排排列整齐的黑胶唱片,每张唱片表面都清晰地反着光,表明它们得到了主人精心的保养;而另一面墙上的展示架则摆满了音乐盒。 “抱歉了李老师,排除可能隐藏的风险也是一位称职的引导者应尽的义务。”唐晓翼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愧疚之情,就这么悠悠飘入了李羽铎的耳中。 然后——唐晓翼就被李羽铎毫不留情面地轰出了门外。 “没降温过十分钟不准出卫生间,我找到药后自然也会过去。”李羽铎冷脸关上了卧室的门。 “真是的,这么严肃干什么……”唐晓翼莫名其妙地挠挠头,“作为一个独居男人,客厅却这么整洁……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对劲的吧……” . 持着草稿纸的查理和沙发上的四人都听见了另一侧传来的一阵骚动。 “不是说处理烫伤吗?那边到底在干什么?”坐不住的虎鲨想要直接过去查看情况。 “诶呀放心吧——”雁抬手按住虎鲨的肩膀,让他一屁股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男生之间打打闹闹的什么的,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很正常吗……”好像确实……扶幽回忆了一下和伙伴们相处的时光,认可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后,扶幽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唐晓翼和李老师好像没这么熟吧? 只有婷婷专注地看着查理写出的那一串数字,疑惑道:“可是我们只看见和听见了渡在求救,他并没有和我们传达任何其他的信息啊……” “啊咧?”查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草稿纸,皱起眉头很是困惑,“不对啊,渡就是这么说的啊,你们应该也都听到了才对啊……” 虎鲨“啊?”了一声,语气肯定地否认道:“渡莫名其妙地向我们道歉之后就没再说过话了啊,你肯定是听错了。” 扶幽看着查理,也接着虎鲨的话点了点头:“后面……李老师就把平板丢出去了……” 雁款款走上前来,轻轻抽走了查理手中的草稿纸,在对方迷惑的目光中随手叠了几下,然后自然地将它推进了他的口袋之中。 “别想这么多了,小家伙们。 “不如让我们先出去赏赏花吧。” 第103章 雪花屏 待李羽铎和唐晓翼处理完烫伤出来之后,便看见雁和四名小伙伴已经跨过了满是碎片的阳台,来到了平板爆炸的地点。 李羽铎没有跟着唐晓翼踏着玻璃碎片走出去,而是先来到沙发后的摄影机旁,简单确认这台设备确实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后,他这才最后来到了花圃。 雁正蹲在地上戴着手套收拾着平板的残骸,看见李羽铎出来后抱歉地笑了笑:“糟蹋了你的花园,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事,”李羽铎看不出心情地摇摇头,“毕竟情况紧急,而将爆炸地点选在这里的也是我自己。 “更何况我选择培育的全是生命力较为顽强的植物,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过来。” 雁向唐晓翼投以一个微妙的眼神:“你们……刚刚相处的还算愉快吧?” “还行,”起码没直接把我这个老弱病残给干掉。唐晓翼无所谓地耸耸肩,接着环视一圈,“你们这小区的居民脾气可真好,自家玻璃被爆炸震碎了也不吱个声。” “放心吧,已经有人负责去善后了。”雁接过了查理手上的铲子,又“嘿咻嘿咻”地开始铲土。 婷婷心疼地拨弄着被炸得枯焦的太阳花,同时庆幸着李羽铎反应足够迅速:“埃克斯他……早就预料到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了吗?” “谁知道呢。”唐晓翼抱胸摇摇头。 “对了唐晓翼,”查理小跑来到他的身旁,“你刚刚在平板上看见了什么?” “一个戴面具的少年在求救,然后没了。”唐晓翼歪头看向查理,“有什么问题吗?” “就这些吗?” “不然还能有什么?” “刚刚……渡给了我一个坐标,”查理犹疑着抽出了一张纸,“他和我说,他在那个地方……” 也是在刚才,查理满心疑惑地询问了花圃内除雁外的所有人,发现大家记忆中的影像在前面一大段都和自己没什么区别,却唯独缺少了渡向他告知坐标的那个环节。 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什么问题。 “正如‘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苏’,同理,不是所有戴着那种面具的人都叫渡。” 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形成这种惯性思维的……唐晓翼刚想继续说教几句,却在看见查理潦草写下的数字后睁大了双眼。 “你确定这真的是那家伙当时说出的坐标?” “呃……”查理被唐晓翼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得愣了愣,又在意识到这个坐标并不是空穴来风后,眼神重新变得明亮。 “嗯!” “……”唐晓翼皱着眉头看着那串数字,眸中明暗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位在水里的家伙到底说了什么,我们回去看看录像不就知道了吗?”雁把铲子随手往旁边一丢,拎着装着钢铁泥土混合物的塑料袋站了起来。 . 一行人通过正门回到了客厅。 此时他们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李羽铎在摄影机上寻找着刚才录下的视频。 “这次……应该不会再发生爆炸了吧……”扶幽双手合十,祈祷着碎碎念道。 “没事的,这不是还有我在嘛!”雁高高地举起了身旁另一支崭新的灭火器,似乎有种迫不及待的意味。 “请你不要这么激动,灭火器砸到我和唐老师是小事,要是砸到祖国的花花草草就不好了。”李羽铎继续淡定地操作着摄像机。 被李羽铎这么一说,雁泄气似的放下了手中的灭火器,又小小声地嘟囔一声:“反正这么低也砸不死……” 其余几人缓缓打出一个“?”。 “那要不要……再放一台摄像机过来?”查理试探性地提议道。 “你搁这套娃呢……”唐晓翼翻了个白眼。 “理论上不用,”李羽铎说道,“因为刚刚那台设备并没有发送电波等信号的功能,所以按理来说这台摄像机只能记录纯粹的画面与声音。” “好可惜啊,”虎鲨撑着自己的大脑袋,语气中满是遗憾,“明明差一点就能看见渡的真容了……” “原来你放不下的是这件事啊,”雁眉眼弯弯地揉了揉他的头,“可很遗憾,那也是办不到的事情呢。” “为什么?” “平板在丢出去后爆炸前的瞬间,我其实也看见了上面的画面。”雁偏着脑袋,用手梳了梳自己的黑色短发。 “可当时的平板明明就是雪花屏,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嘛!” “这样……”婷婷沉吟一声,“看来鬼影迷踪完全没打算让我们看见渡的真容呢……” 唐晓翼却是冷笑道:“随便找个体型差不多的男孩戴个面具,再拍个水下摄影就这么让你们牵肠挂肚,你们别太好上钩了。 “可是他当时说的那些话……真的很让人在意……” 由于除了当时不在场的雁,所有人都听见了渡虚弱的呼救,查理便直接拉出了这个话题进行讨论。 “是啊……渡说想我们还勉强可以理解……”扶幽慢而疑惑地说道,“但为什么……他要向我们道歉……” “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地方啊,”虎鲨皱着眉头,“上次在遗迹里也是他出手救下的我们。” “确实很奇怪……”婷婷认同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想我们。”唐晓翼振振有词地现身说法。 “先不说溺水时嘴巴位于水下基本无法发声,而且缺氧会导致呼吸系统直接崩溃,进而导致大脑缺氧意识混乱。 ”如果里面那个人真的是渡,就以他会看见走马灯作为前提。 “但相比于想念我们这些只相处了两天的人,他想念他那些几百年没见过的老爸老妈的概率还大一些,更别说如此连贯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 “而且你们回忆一下渡的战斗力,虽然据他所说会在使用能力后虚弱,但在一开始就全身而退起码是没问题的吧,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抓住呢? “所以很明显,这是鬼影迷踪的摆拍,目的嘛……或许就是引诱你们这群好骗的小孩上钩。” 听了唐晓翼劈里啪啦的一通分析,倒是被晾在一旁许久的李羽铎率先点了点头:“唐老师分析的似乎确实很有道理。 “所以,你们讨论完了吗?还要看录像吗?” “看看看!”大家连忙将目光投向李羽铎早就调出来的画面。 听见周围终于安静下来,李羽铎面色不变地按下了播放键。 视频按部就班地播放着,屏幕上几个彩色的后脑勺不时晃动一下,表明着这并非静止画面。 看了一会后,查理率先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这个平板怎么一直都是雪花屏啊!” 第104章 真真假假又何妨,我自一往以破之 在查理发现不对劲后,婷婷也紧接着出声:“是啊,我印象中雪花屏只闪了几下就有画面了啊……” “本来记忆就靠不住,”虎鲨望着天花板哀叹道,“这下倒好,现代科技也靠不住咯!” “和渡……直接消失在监控摄像之中……有点像……”扶幽分析道,“但鬼影迷踪的方法……明显比他要粗糙得多…… “直接裁掉了教室的监控录像……说明他们大概率还没办法……让那么大一个人……直接从录像中消失…… “假设摄像头录下的画面没有出错……那么他们应该是……利用了其他方式来向我们传递这段影像……” “怎么说?”查理好奇道。 自从唐晓翼点明那段视频是摆拍之后,他们倒好像也没那么急切了——毕竟过度的焦躁只会导致事倍功半,而且鬼影迷踪也并没有给他们一个期限。 有那个时间去急,他们不如把手头上的信息先捋一遍,也只有这样才能为救出可能被困的渡做好更充足的准备。 扶幽从李羽铎的手中拿过了摄像机,捣鼓着又将那段录像重新看了一遍,画面中依旧是毫无变化的雪花屏:“会不会……是直接将图像投影到我们的视网膜上……?” “比如智子吗?”唐晓翼挑了挑眉,“但我认为仅凭人类的科技发展水平,还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 “但是渡的行为明显超出了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婷婷反驳道,“而我们的经历也表明,鬼影迷踪的成员其实是能够使用类似的能力的,这么一来不就说得通了吗?” 尽管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渡曾经到底做了什么,雁还是应和地拍了拍手:“是啊好神奇。” “你就先别捣乱了……”李羽铎扶额无奈道。 “难道这不神奇吗?就像网上的什么都市传说一样!”雁双眼发亮,“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竟还能遇到这种事情!” “……你开心就好。” “这样一来,我们无法推测出鬼影迷踪传达这段视频的方法,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查理认可地点点头。 “既然我们无从得知他们的手段,我们不如将关注重点放在他们传达给我们的信息上。” “可是我们都只看见了他在求救,还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虎鲨看向查理,“只有你收到了来自他的其他信息,而且这个坐标还很可能是他现在被困的位置。” “起码是鬼影迷踪……想要让我们前往的地点……”扶幽补充道。 “是啊……”查理将草稿纸摊平摆在了桌面,他又凑到唐晓翼面前,“这个坐标怎么了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唐晓翼直视着查理近在咫尺的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骗人!”查理满脸的不相信,“人在面对突发事件时的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要是你那个时候的反应平淡一些,也不会让我这么在意这个坐标了!” “是啊,你在掩饰着什么?”婷婷也皱着眉头,“我们不是早就说要参与到天幕文明的研究中了吗? “我们本来就有一定权限知道相关的信息,更何况这也是这条信息也是我们收到的。 “除非……除非这串坐标与天幕文明无关!” 唐晓翼看着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的几人,揉了揉开始发疼的太阳穴。 片刻之后,他伸手轻轻推开了身前的查理,又无奈地呼出一口浊气。 唐晓翼一脸的不情愿,最终却还是做出了让步:“好吧,这串坐标确实和天幕文明有关系。 “但是否要向你们透露相关信息,”又要向你们透露多少信息,“就得看上面的意思了。” 虽然不知唐晓翼为何如此抵触让他们参与研究,但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查理也不打算过于追究:“好。” “那通过这个视频,鬼影迷踪想要向我们传达的消息就是——”婷婷分析道,“渡疑似被他们所抓获,而他们想要我们前往对应的地点。” “但我们也只是一群普通的初中生,在那种力量面前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啊……”查理一筹莫展地注视着暂停的画面。 “既然这段视频很可能是假的,那你们又有什么必要去蹚这趟浑水呢?”唐晓翼表示了不理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查理还是放不下心,“要是渡真的被鬼影迷踪抓住了,我们真的就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见死不救吗?” “那肯定是不能啊!”虎鲨用力摇了摇头,更何况渡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还是他的小弟。 要是因为一点艰难险阻就将小弟随意抛弃,那这样的他还怎么能被称为合格的老大! “而且,既然鬼影迷踪选择将这份视频交予我们,也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查理托着下巴沉吟道,“只要有机会,我都想过去一趟。”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李羽铎思索着说道,“这确实很有你们的风格,那我只能祝你们成功了。” “毕竟这也是我们到目前为止,所知道的唯一与渡相关的线索了。”婷婷抬眼望向阳台之外的一片狼藉,“而且这对浮空城也是一样的吧? “即使这次我们不去,你们难道就能够保证自己不会另外派人过去吗? “万一因此激怒了鬼影迷踪,你们又应该如何面对那超出人类理解的力量?” “但你们并没有要替浮空城面对这一切的义务。”唐晓翼垂下双眸。 “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四人看向唐晓翼的目光坚定。 “曾经你们是引出渡的饵,现在鬼影迷踪反倒在尝试用一个疑似渡的视频引出你们,真是一转攻势……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作为一群普通的学生,鬼影迷踪又图谋着你们身上的什么呢?” 唐晓翼表情变化,他昂首扬起嘴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总不会是图谋你们身上的腰子吧?” “差不多得了,别吓小孩。”雁照着唐晓翼的后背来了一巴掌。 尽管雁打的并不疼,唐晓翼还是一脸怨气地看了回去:“这不是在进行合理的推测吗?女孩子别老对异性动手动脚。” “女孩子?”雁却只注意到了这个词语,她挑着眉毛在下巴处得意地比了个“耶”,“唐老师,没想到你还挺有眼光的嘛……” 合着你就只注意到了这个是吧……唐晓翼默默翻了个白眼,自然是意识到面前这个“女孩子”可是比他还要大上不少的。 “反正你就大胆地上报吧!”查理就着雁拍过的地方又给了唐晓翼两巴掌,让后者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了解和我们自己相关的情报,这总不是什么多余的事情吧!” 第105章 新的遗迹 洁净的月光洒落,仿若给地面铺上了一层清冷的白霜。 唐晓翼背倚着洛基,垂眼注视着两者在地面上漆黑的投影,只觉得里面好似藏有想要将他们连同一切都吞噬掉的怪物。 将记忆中的一切都以平实的口吻汇报之后,唐晓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 “说实话,经过了这些事情后,我都开始怀疑‘眼见为实’这个成语了。 “如果说查理看见的是幻觉,那么又为何恰好和你们从鬼影迷踪那获得的坐标相同,我们的记忆为何又会出现不同?” “我知道了。”埃克斯平静的声音自电话的另一边传来,“这么说来,鬼影迷踪这次是直接找上了dodo冒险队?”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自己的满腔疑问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忽视而过,唐晓翼不由得咬了咬牙,“而且诱饵还是那个身份不明的家伙。” “可就你感觉而言,那会是他吗?” “我和他可没你想象中那么熟,”唐晓翼轻哼一声,“但如果他这么容易就被鬼影迷踪给抓住的话,那可真是对不起他在那个时候所展现出来的逼格了。” “……”埃克斯沉默了片刻,“晓翼你在丘枫中学的工作还顺利吧?” “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实不相瞒,这份工作可比在浮空城当研究员轻松多了。”唐晓翼抬眼望向了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可这总归不是符合我风格的生活。” “那群孩子们怎么样?” “明知故问……”唐晓翼借坡下驴开始点评,“反正还挺好玩的吧,但没我之前在圣斯丁学园过的潇洒。 “不过无论如何,相比于五年前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总归是有了点优秀破谜者的样子。” “他们可是五年前那支登城小队中仅有的四名儿童破谜者呢……”埃克斯轻笑道,“这么多年没点进步可怎么行? “现在的他们,也算是勉强能入你的眼了吧?” “……”唐晓翼伸手压下了洛基缓缓摇摆的尾巴,揣摩着埃克斯的言外之意,没有立即接话。 “关于那个新遗迹的事,你打算向他们透露多少?”片刻后,唐晓翼才重新开口。 “这件事的关键,不是我想要向他们透露多少,”那边传来了埃克斯喝水的声音,“而是你想不想告诉他们这件事。 “如果你根本没有和他们说这件事的打算,那么即便我选择将所有的情报都告诉他们,你也一定会阳奉阴违的吧?” 内心的小算盘被埃克斯毫不留情地指出,唐晓翼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那么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唐晓翼?”埃克斯的语气依旧是那么淡然。 “……” 唐晓翼低头看了看手机上所显示的通话画面,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挂断。 洛基看见唐晓翼自行结束通话,便张着巨口在夜色下伸了个懒腰,接着又将硕大的狼头伸到了唐晓翼的肩旁。 “那么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晓翼?”洛基在唐晓翼的耳畔轻声重复道——以狼的听力,即便后者没开免提,他也能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唐晓翼用力揉了揉洛基的脑袋,又顺便借力站了起来,手上突然无可避免地传来一阵灼烧般的钻心痛楚,让他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 唐晓翼低头看向自己的那只手,高温平板所烫出的水泡虽然还未消去,但好消息是痊愈后估计也不会留下疤痕。 “这风啊,真是越来越喧嚣,吹得风筝线也越来越紧了,怎么办呢……”他化指为梳抚平被夜风吹乱的发梢,又似乎是苦恼地喃喃自语着。 “要是就这么断掉的话,虽然会让风筝飞得更高更远,但最终还是逃不开坠落到地面的命运。” 唐晓翼撇下蹲坐着的洛基,兀自向前走了几步。 “不如这样吧,”他突然转身打了个响指,琥珀色的双眸明亮有神,“把风筝线放长一些,不就好了吗?” 洛基愣了一下,而后欣慰地点头赞同道:“这确实是个简单可行的做法。” “那就这么做吧。”唐晓翼也点点头,走回来拾起放在旁边的绳子,掂了掂后无奈地叹道,“这里真是不比浮空城,遛狗不牵绳可是违法的呢…… “啊当然,溜狼也是。” 洛基用他那双冰蓝色的狼眼静静地凝视着给自己加戏的唐晓翼。 “欸,要不要我把这绳子也放长一点?” “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获得这个坐标的,但这确实对应着一个新的天幕族遗迹,”唐晓翼看着面前的四人,“只不过这个信息的来源也是鬼影迷踪。” “总感觉这个答案其实并不让人意外……”查理嘟囔道。 唐晓翼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起码据一线探索者传来的报告,那确实有很大概率会是一个天幕族的遗迹。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遗迹位于地底,仅是探地雷达所能探测到的深度就不少于十米。 “再往下的土层中,似乎有什么屏蔽了无线电波的传输——也就是说,这这个遗迹的实际位置很可能远远深于我们目前探明的地点。 “根据反射信号所构造的模型,我们认为如此巨大的空洞的并不像是由于自然的地壳变动而形成的。 “就目前已知的情报,这个地下空间很可能曾经被用作宗教场所、墓葬或避难所等——当然,一切仅供参考。 “而且过了这么多年,地下的环境都很可能以及不再适宜人类的活动与生存。 “这么一来,你们到时不仅需要佩戴呼吸设备,还需要直面其中潜藏的一切未知风险,这难度已经不下于大部分s级谜境了啊……” “我们又不是没有破解过s级谜境!那个什么香巴拉不就是吗?”虎鲨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这样才有挑战性嘛!” “还有其他的情报吗?”查理倒没虎鲨这么兴奋,而是继续问道。 “口头能叙述的大体就这么多,”唐晓翼勾着绳子从口袋里牵出了一个u盘,“埃克斯还让我把这个玩意带给你们。” “里面是什么?”婷婷目视着查理接下了u盘,又忍不住问道。 “照片之类的东西,我相信你们四个人应该凑得出一对用来看它们的眼睛。”交付完u盘,唐晓翼又吊儿郎当地双手插兜。 第106章 遗迹的信息 “行吧。”查理也懒得费时间从唐晓翼这乌鸦嘴里再撬块肉下来,只是小心收好了u盘。 “希望这次……不会再出意外……”扶幽闭上眼,双手合十祈祷道。 “扶幽你不说还好,一说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万一我们在看资料的时候……电脑又炸了……”扶幽还在碎碎念。 “你们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唐晓翼板起了脸,“拜托,这u盘的来源是浮空城,又不是鬼影迷踪。 “虽然浮空城对待它的员工算不上有多良心,但它出品的东西质量至少还是过得去的。” “可是那个爆炸的平板……也是浮空城的啊……”扶幽慢吞吞地反驳了一句。 “扶幽我求求你别再说了……”婷婷无奈地叹息一声。 虎鲨虎视眈眈地盯着扶幽,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先把这个悲观的家伙给搬走了。 “这么瞻前顾后胆小如鼠,那我建议你们还是别看了,那个遗迹也别去了。”唐晓翼不耐烦道,又直接向查理伸手示意他归还u盘。 “欸——唐老师您这就生分了,”查理笑嘻嘻地将空着的手掌搭在了唐晓翼的手上,“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这可是你单方面定义为‘送’的。”唐晓翼嫌弃地抽回了手,“待会我还得听课,你们可得老实点。 “要是被我抓到……保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啦唐老师!” . 放学后,查理以“小组作业需要上网查资料”为由,带着婷婷三人混进了自家的电脑房。 “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太好……”虽然成功混进来了,但作为撒谎者的查理还是不免有些心虚。 “没事的,我们就看看里面的文件,”虎鲨拍拍查理的肩膀,大大咧咧地安慰道,“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来都来了,想再多也没用。”作为班长的婷婷也如此说道。 “婷大人,你怎么也学坏了!” “赶紧的,别在这插科打诨!”婷婷恼羞成怒,忍不住直接给了查理一个爆栗。 “这不是有点紧张嘛……”查理捂着脑袋委屈道,“希望这个u盘没有问题……” 扶幽已经事先打开了电脑,婷婷直接拿过u盘插了进去:“扶幽都没说什么呢,你个胆小鬼。” 扶幽局促地张了张口,但由于没有想好究竟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来都来了……”查理装模作样地哼唧两声,又操纵着鼠标打开了u盘里的文件。 u盘里的内容看上去并不多,首先映入小伙伴们眼帘的便是一些明显拍摄于森林中的照片。 由于之前唐晓翼向他们透露过这次的遗迹位于地下,几人在看见这与遗迹风马牛不相及的照片后也没有丝毫意外。 这个遗迹依旧位于一片丛林之中,从拍摄了远景的照片来看,藏着遗迹的地面与周边并无太大区别。 从后面的照片中可以看出,拍摄者用铲子向下挖掘了一点,铁铲带出了一片紧密连接着的藤蔓,而这片藤蔓又托着供给片区域植物生长的泥土。 “你们发现了吗?”查理恍然大悟,他返回了其中一张远景的图片,指着照片上的某个区域,“这个区域没生长有树木,最多只有低矮的灌木丛!” “也就是说……这个区域的土层深度并不足以让树木扎根……”扶幽点点头,“下面一定有其他……不是泥土的东西在……” “这些草木和灌木丛的目的是为了掩盖藏在下面的东西!” 在接下来的照片中,拍摄者铲完了表面那藤蔓与棕黑色泥土的混合物,露出了下面一片浅黄色的沙地。 “这……好异常……”婷婷皱起了眉头,“这不是森林吗?但这沙土看起来像是只会出现在沙漠中的样子。” “确实……”查理点点鼠标又翻了几页。 拍摄者或许尝试过继续向下挖,但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以至于他们只能看见沙地上一个浅浅的坑;他还挖了周围的一些地方,底下所露出的无一不是浅黄色的沙土。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虎鲨突然奇怪地问道。 “啥?愚人节早过了,虎鲨你别乱吓人啊……”正专心看照片的婷婷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不,真的有声音!”被质疑的虎鲨认真说道,他将手放在耳边呈喇叭状,“你们听,就像……就像是有老鼠在角落里爬的声音!” 查理不敢怠慢在他们身边出现的任何异常情况,他将食指竖在唇前朝伙伴们“嘘”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 四位小伙伴侧耳倾听片刻,可电脑房里除了风扇在主机里转动的细微嗡鸣、以及他们自己刻意控制下的呼吸声,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查理站了起来,踮着脚尖来到虎鲨刚刚看向的位置——那是一个摆放着各种杂物的柜子,他小心地翻看了一下里面的物品,最终也一无所获。 “我老爸可是从来不允许我们在电脑房里吃东西的,又怎么可能会有老鼠?”查理解释一句后,犹豫地问道,“虎鲨,你是不是……听错了?” “也许吧……”虎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圆脑袋,“那我们继续吧。” 虽然总有些不协调的感觉,但他们也只把这归咎于这段时间压力下的杯弓蛇影,没人再多问些什么。 剩下的照片中看起来就没什么值得过多注意的地方了,而最后一个文件则是一个标题冗长的文档:前期准备工作及相关性调研评估报告。 “这是什么……”查理嘟囔着打开了这个文档。 入目的第一张图片为一张破破烂烂的莎草纸,似乎有个人随意地用炭笔在上面画了个口子极大的“井”字,里面有个鲜红的叉号,又在外部纵横的线旁标着令人难以理解的字符。 而这一切,都与一旁用精致而刺目的纯黑色颜料描绘的“ghost”骷髅符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事先知道这件事的四人对此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觉得左上角不甚明显的“消息来源”四个字有些过于寒碜,又觉得敌人有种怪异的熟悉感。 往下则是一整篇龙飞凤舞的演算式,混乱程度让人仅是看一眼就能感到头疼。 直到最后,这位笔者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妥协着写下了一串较为工整的数字,又在最后用华丽而熟捻的笔触勾勒出一行英文: 【Lilyanne·Bertha】 第107章 渗水的U盘 “莉莉安娜……莉莉安·伯莎……”查理用音译推测出了这张演算纸的主人。 在此之后又跟着一个又一个或中文或外文的手写名,至于这些名字所对应的人物,他们就都不认识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都认可了莉莉安的推导结果。 婷婷出神地看着面前的屏幕,第一次意识到那个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坐在轮椅上的、孱弱的白化病少女究竟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存在。 “虽然之前也听埃克斯说过莉莉安是一位适格者,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厉害……”查理掩口惊叹道,“而且她还参与建立了幽灵居民的数据库,真有种不真实感呢……” 扶幽和虎鲨都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 “这个坐标……确实和查理你从视频中收到的一模一样……”婷婷平静下来后低声说道。 “由于与埃克斯的约定……我们要过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到参与这个文明的研究之中……”扶幽自语道,“所以正常情况下……我们无法以任何常规手段……从浮空城获知这个坐标…… “所以鬼影迷踪……才会以被他们抓获的渡为饵……向我们传达这条信息……也料定了我们在知道后会选择前往……” “但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呢?是图谋我们所拥有的某些东西,还是想让我们看到什么?”查理托腮沉思道,“再联系上渡和我们说的那些话语,就更扑朔迷离了啊……” “好烦啊……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虎鲨使劲晃了晃脑袋,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够把其中的思路晃清楚一般。 “继续往下看吧!”他选择不再去纠结这些问题,又重新昂扬起了斗志。 再往下跟着一长串文字,大意叙述了浮空城方面在破译鬼影迷踪的密信后,派遣人员来到对应的坐标进行了初步的探测。 而探测的结果和之前小伙伴们的推测大致相同,表明了这地下别有洞天,有很大概率藏着天幕族的遗迹。 他们甚至找到了遗迹的地面入口,但是为了不破坏遗迹的内部结构,也避免出现某些意外情况,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这个部分的末尾简单地写道:以上信息皆为初步探测所得,其余有待后续补充。接下来又跟着一线探索人员的名单,都是让几人感到陌生的名字。 进度条已经快到末尾了,四人看见了有关这个遗迹的雷达扫描图像、测量参数等数据,又有工作人员根据探测雷达返回的信号构建了大致的模型——这是一个大概长度百米的甬道,而在更深的地下,那些未探明的空间则被用一团黑雾进行了遮盖。 文档的最后,埃克斯对这个遗迹做出了危险评估:该遗迹位于地下水充沛的森林地下,建筑结构不明,可能存在有机关,不排除受损可能,存在塌方风险。 地下空气质量以及通风情况均不明,存在毒害气体蓄积可能性,前往探索需要佩戴供氧照明等设备,对身体素质有较高要求。 生物安全不明,不排除栖息着有害生物的可能,长期的封闭环境也可能孽生大量病原菌,需要做好防护措施。 危险系数较高,计划在探明遗迹内部结构后,对其进行保护性发掘。 . “这么看来,那个遗迹还真是挺危险的呢……”查理滚了几下滑轮,确认他们确实看完了这u盘里的所有信息。 他喃喃自语道:“就这份报告而言,浮空城对我们还是相当有诚意的。” “而且如果只是初步探索的话,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性。”婷婷看着埃克斯的结语说道。 “也对。”查理点点头,“不过这个遗迹真的好隐蔽,又有谁会想到茂密的丛林之下会存在着这么大一个地下空间呢?” “就算有人偶然挖出了地下的藤蔓,大概也只会以为是掉落地面的树枝或者树根吧,”虎鲨也说道,“要不是浮空城事先知道,估计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的异常之处。” “这么说来……天幕族的人类居然能够……控制植物的生长……”扶幽赞同地点了下脑袋,又若有所思道,“不禁让我想起了……那个用电流控制菌丝的殷灵…… “但他们……又是用什么方式来操控植物呢……” “我也好想知道啊……”查理慨叹一声,“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这句话后,查理便想要弹出u盘,一扭头就看见了婷婷直勾勾盯着屏幕的双眼。 “怎么了吗?”他疑惑地伸手在婷婷眼前晃了晃,“你觉得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信息吗?” 婷婷明显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影子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她蹙着眉头指着屏幕:“你们看…… “这份文件上的信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 在婷婷的提醒下,查理三人重新将视线投向了屏幕上的文档,又惊讶地发现了其中的字符在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一串又一串的乱码。 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嗡”声,电脑竟自动关闭了任务栏中所有的窗口,又跳出了一个文档损坏的弹窗,红底白字的三角形符号则无情地刺痛了四人的双眼。 “这……这个u盘……在漏水!”扶幽最先发现了异常情况,他的语气也罕有地带上了几分急切。 说时迟那时快,扶幽紧张地环顾了一圈,接着便迅速伸手拔下了附近插座上的一条充电线。 他将充电线在u盘上绕了几圈,也管不上热插拔会损坏文件这件事,三指一齐用力,直接隔着电线将u盘从主机上拔了下来。 只听“啪嗒”一声,u盘和缠绕其上的充电线一起摔落到了地面,直到这时,扶幽也仿佛脱力一般跌坐下来。 平时总是慢吞吞的扶幽一顿操作猛如虎,其余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已经处理好了眼前的危机,徒留下嘴巴都合不起来的查理几人。 查理呆滞地拍拍手:“好厉害……” 他们还没来得及为扶幽喝彩,又听见婷婷指着地上的u盘,声音颤抖道:“它……它还在往外渗水……” 婷婷所言非虚,从u盘中渗出的水已经在电脑房的地面上汇成了一滩小水洼。 液体晶莹透亮地反射着室内的灯光,看起来和普通的水并无二致,却让四人感到一阵鸡皮疙瘩在骤然之间涌上了全身。 第108章 医院怪谈 “我……我去找个容器把这玩意装起来!”丢下这句话后,查理便直接跑出了电脑房。 被留在电脑房中的三人后退几步缩在了一起,他们死死盯着那还在不断渗水的u盘,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我们应该庆幸……里面……没有头发长出来……”扶幽关注点极其清奇,甚至还有余力出声安慰婷婷和虎鲨,“而且流出来的液体也不是……红色……” “你这是哪门子的庆幸啊!”婷婷艰难地压下了自己嗓子深处的尖叫,“还好这灯没出问题,不然你这句话可是能吓死人的!” “我就知道和鬼影迷踪搭上边的绝对没有好事!”饶是这里体型最大的虎鲨,此时也在瑟瑟发抖。 好在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事件虽然怪异,却没再进一步恶化,他们总算是坚持到了查理回来的时候。 看见查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虎鲨就立刻不满地嚷嚷道:“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们临阵脱逃了呢!” 看在三人很负责地留守在电脑房的份上,查理吐了吐舌头,很干脆地认了怂:“诶呀抱歉啦…… “更何况,这里可是我家欸!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啦……” “也是,而且查理的反应也很迅速嘛!”婷婷朝查理竖起了大拇指。 查理朝三人扬起一个放宽心的笑脸,利索地用镊子将u盘丢进了刚刚带来的瓶子之中,又用干净的手巾吸干了地面上的液体,塞进了另一个瓶子中。 “呼……” 直到看着查理收拾完这一切,几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擦了擦额上方才渗出的冷汗。 “我要给浮空城打个差评!”虎鲨瞪着双眼看着瓶子里的u盘,气不打一处来。 “还好……”扶幽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手电,将电脑的主机接口检查了一番,“液体并没有进入主机里面……” “还好还好……”查理轻拍着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要是把电脑给弄坏了,我今晚怕不是得吃一顿竹笋炒肉……” 固然有夸张的成分在这句话里面,但查理心里清楚,即便父母并没有因此而过于责难他,他的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还好还好,”婷婷也在一旁应和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和查理说了一声后,扶幽关上了电脑,又将光打在了瓶子之中:“这个u盘……怎么处理……?” 线条流畅的u盘安安静静地躺在瓶底,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如果能忽略掉那已经没过了它的水平面的话。 “既然都打差评了,当然是退货处理啊!”查理拎起瓶子摇了摇,全然不顾自己曾经说的“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从哪来的回哪去,晚上丢给唐晓翼那家伙不就成了?” “说得对,”虎鲨抱着胸一脸不爽,“谁叫他先前还吹捧说浮空城出品的东西绝对没有质量问题!” “但是你见过u盘因为质量问题开始渗水吗?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婷婷哭笑不得。 “呃……”虎鲨挠了挠头,心里也觉得婷大人说的很有道理。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查理比对着瓶子中的液面,不免有些担忧,“要是这个瓶子满了,该怎么办?” “……” 四人满脸愁容地注视着沉没瓶底的、无辜得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罪魁祸首的u盘。 “再说吧……”扶幽无奈道,“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它应该也已经……不在我们手上了……” “也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几人昧着良心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查理突然两眼一亮:“不过你们说,要是这个u盘能一直出水,是不是就能解决水资源匮乏的问题了?” “有道理……”扶幽居然赞同地又点点头。 “先不说这些液体到底是什么,要不在此之前……”婷婷挑起一边的眉毛,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你们俩先一起去医院挂个脑科?” . 送走了婷婷三人,查理回来确定了电脑房内一切正常,又将装着u盘和液体的瓶子塞进了书包里,打算今晚带去学校交给唐晓……啊不对,应该是唐老师。 刚走进客厅,查理就被墨爸爸搭话道:“查理,小组作业完成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资料也算查得差不多了。”查理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又在心中盼望着墨爸爸不要察觉到什么端倪。 他还生怕墨爸爸就着这个话题追问下去,免得自己不得不扯着虎皮撒下些什么弥天大谎,干脆直接主动出击转移了话题:“对了,爸爸你今天的工作忙不忙?” “还行吧,和往常差不多。”很明显,墨爸爸把这个问题视作了和“今天天气如何”一个地位的话题,并没有起什么疑心。 见成功糊弄过去,查理悄无声息地舒了口气,还顺便打算溜去厨房看看今天的晚饭到底是些什么。 “对了,医院里倒是出了件怪事,我感觉你会对这件事产生点兴趣。” 已经准备开溜的查理冷不丁地听到了墨爸爸的这句话,一扭头看见的便是男人脸上带着几分神秘的微笑。 “什么怪事?”又是怪事……查理不敢怠慢,像嗅到了血腥味的猎犬一样直接凑了过去,又在墨爸爸得寸进尺的示意下给他捏起了肩。 墨爸爸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力道,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我那群同事们,都不知道要把这传成医院的第几怪谈了…… “前段时间,我们这边接收了一位因为酗酒飙车重伤的患者,很不幸的是,他来到医院不久后就不治身亡了。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家属来认领他的遗体,医院也没办法,只能将其暂时安置在太平间之中。 “前两天,一位保安夜间巡逻的时候,突然听到太平间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通知了同事后,几人才敢一起进去查看。 “他们确认了声音的来源,通知上级后便打开了疑似出现声音的冰棺,里面正是那具飙车者的遗体。 “据说,它已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掉了一半……”说到这,墨爸爸的语气不可避免地阴森起来。 也是这时,他突然感觉查理揉肩的动作停了下来,便疑惑地转过头去,恰好看见了后者脸上那明显被吓到了的僵硬表情。 第109章 事不过三 对才十几岁的查理说这些,是不是太过于超前了……墨爸爸不禁开始反思这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作为补救,他对查理宽慰地眨了眨眼睛:“这些也只是我听说的而已,而且怪谈嘛……里面难免会有些夸张的艺术加工手法。 “说不定他们只是在太平间发现了老鼠制造的痕迹,却谣传出了那些骇人的说法; “更何况冰棺里的温度这么低,就算是生命力顽强的老鼠也不会有这么多活力的。” “也是……”要是……那不是老鼠呢……面对墨爸爸的安慰,查理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被梗在了喉中。 “估计也是负责太平间防鼠工作的人最近有些懈怠了吧……”墨爸爸对查理复杂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在听见后者的应声后放松地靠住了椅背。 “而且出了这档子事,医院后面也会安排工作人员对太平间进行一次全面的消杀的,放心吧。”他又轻轻拍了拍查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你不会真的被吓到了吧,我还以为你和他们平常玩的那些探险游戏会让你的胆子大点的……” “啊哈哈……确实挺可怕的……”查理勉强扯了扯嘴角,打了个哈哈,“那我先去厨房了。” 希望他不要被吓到今晚睡不着觉……墨爸爸无奈地注视着查理的背影,感觉那多少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 埃克斯、座头鲸,再算上这次,这已经是我们已知的第三次了……查理做了个深呼吸,同时感觉自己对此已经疲倦得有些麻木了。 这会是兽吗……而且那个死者又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天幕族的后裔,还是带着天幕族的遗物?还有虎鲨刚刚听到的声音也很令人在意…… 不管怎么想,总感觉这背后和鬼影迷踪脱不开关系,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先打伤了李老师,又绑架了渡,现在更是将兽直接引到了爸爸工作的医院…… 一道惊雷骤然在查理脑海里炸响,又仿若有彻骨的寒意缓缓握住了他的心脏,脑海中的一切思绪都几乎因此而停滞。 该死的!我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 该死的……为什么?你们就这么着急地想把我们引去那个遗迹吗? 甚至不惜用身边的人来威胁我们…… 心脏突然一抽,查理猛然捂住胸口。他扶着墙壁喘了几口粗气,沁出的冷汗瞬息之间就将他背后的衣衫浸湿。 稍微缓过来一些后,他又咬牙切齿地扭头看向放着瓶子的书包,面目狰狞中带着几分惶恐,仿若一条被逼至绝境的幼犬。 . “我能够理解你们不想看浮空城的那些长篇大论,但你们也不至于直接把u盘泡水里吧?”唐晓翼一脸困惑地接过了那两个未满的瓶子。 “实在不想去说一声就好了,怎么整得跟我们逼良为娼一样……”看着查理萎靡不振的样子,唐晓翼倒有些不高兴了。 婷婷疑惑地看了查理一眼,尽管不知道怎么刚分别一会他就成了这么一个模样,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将解说的工作揽到了自己身上:“不管你信不信,我接下来说的都是实话。” “说。”唐晓翼一副“我有的是时间听你们胡说”的表情,点了点头。 “u盘里的内容我们都看过了,但是这个水,是从u盘里渗出来的。” 唐晓翼盯着一本正经说出这句话的尧婷婷,时间长到让后者都要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被恶作剧地写上了几个字。 “哈哈哈……”唐晓翼最后还是没绷住,直接一咧嘴笑出声来,“你们难道觉得……我会信你的这番鬼话吗?” “真的!”被唐晓翼这么一激,反应最大的就是虎鲨,“我们当时都在场,要不是扶幽反应够快,这次炸的就该是电脑了!” “是真的……”扶幽认真地看向唐晓翼。 “是啊,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们吗?”看见唐晓翼还是没点正型的模样,婷婷也急了。 “行吧行吧,我信了。”看见三人如此焦急的模样,唐晓翼也知道不能再耍下去了,更何况他本就相信,发生在四人身上的一切意外不出意外都会是事出有因。 唐晓翼看向依旧神游天外的查理,忍不住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呢?又是怎么回事?” “唔!”查理吃痛回过神来,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探索那个遗迹?” “嚯,”这次轮到唐晓翼惊讶了,“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 “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啦!”婷婷不满道。 查理深吸一口气,也没有心思去管唐晓翼的口无遮拦,迅速将发生在墨爸爸工作医院的事情向面前的四人述说了一遍。 …… “这么说,你怀疑鬼影迷踪利用与天幕族相关的东西,将兽引到了医院里?” “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查理托着脑袋,显然也对这最坏的情况心怀担忧。 “而且先是李老师,然后是渡,现在又是我爸,”他又抬头看向唐晓翼,挥舞着手臂语气焦急,“你不觉得……鬼影迷踪已经在尝试着逐渐渗透进我们的生活了吗? “要是我身边的人因为我而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这辈子……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稍微冷静一点,查理。”眼见查理又有魔怔的趋势,唐晓翼抬手轻轻压住了他的双肩,微俯下身来与他平视,“先不要去管那些让你不安的因素,先冷静下来。 “然后告诉我—— “你,你们,接下来打算做的事情是什么?” 目视着唐晓翼那双澄澈而平静的琥珀色双眸,查理心中微微一动,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方才又差点泄洪般失控。 他闭上眼缓缓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同为琥珀色的眸中已满是坚定的色彩。 “我要前往那个遗迹,救出里面的渡,然后将这一切都问出个所以然。” “他或许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将一切和盘托出。”唐晓翼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深井中的一汪清水。 “那我和他讲道理!” “只是动动嘴皮子恐怕还不行。”唐晓翼又摇了摇头。 “那我就用拳头问他!”查理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好,”听见了查理掷地有声的回答,唐晓翼重新站直,嘴角扬起一道满意的弧度,“很好。” 先不论结果到底如何……不愧是能够被我和洛基认可的孩子们。 唐晓翼又看向了其他几人: “你们的决定是?” 第110章 前往遗迹 听见唐晓翼的问题,虎鲨咬着牙,露出了一个灿烂而迫不及待的笑容:“这还用说吗? “我们自然也是要和查理一起前往那个遗迹的啊!” 虎鲨话音刚落,婷婷和扶幽也跟着点了点头:“嗯!” 唐晓翼微勾嘴角点了点头,重新看向查理:“听见了吗?这就是你冒险队其他队员的决定。 “作为dodo冒险队的队长,你就没点应该的表示吗?” “谢谢大家!”查理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感激。 “谢什么呢,我们本来不就是决定好要一起去的嘛!”婷婷抱着胸,但从高高扬起的嘴角能明显看出她的心情其实很不错,“查理你又被唐晓翼这家伙带着走啦!” 被婷婷这么一点拨,查理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又立即气鼓鼓地看向唐晓翼——但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唐晓翼虚握住拳掩着忍俊不禁的嘴唇,双肩止不住地颤抖着,又在看见查理完全没有怒意的眼神后不再掩饰,仰天朗声笑了两下。 他拍拍查理的脑袋,觉着毛茸茸的手感和洛基有得一拼:“有这么好的伙伴当你的队员,你就知足吧!” . [有活干了。——wing] [请你下次直接在开头在说明自己的要求,每次回复你的消息,都不由得让我感叹一番原来人类的交流能够那么低效费时。——雁] [想必以前的短信收费商会很欢迎你这样的客户吧。——雁] [就这几天,丘枫医院的太平间出现了一件怪事,有一具在冰棺内的尸体疑似被老鼠啃噬,帮我查查。——wing] [收到。——雁] …… 唐晓翼浏览着雁发送到他手机上的图片,颇为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好在事情发生在晚上的太平间中,目击者本来就少,医院又及时封锁了消息,以至于这个事件只是作为一个经不起推敲的怪谈在医院员工中小范围流传。 如果不是因为墨爸爸在那家医院里工作,那么查理根本没有得知这件事的渠道。 但换句话说,如果墨爸爸不在那里工作,那么这件事也就根本没有发生的理由。 [这痕迹会是兽吗?——wing] [八九不离十。——x] 唐晓翼熄灭了手机屏幕,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望向了那在夜幕下灯火通明的教室,低声喃喃自语着。 “到底为什么会存在‘关系网效应’…… “鬼影迷踪到底想要在你们这谋求些什么…… “明明不过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孩罢了……” . “检测结果看,这真的就只是普通的海水。”埃克斯第二次对查理如是说道,语气上带上了几分无奈,“钠离子、钾离子、钙离子、氯离子……这些都是海水中常见的组分。 “除此之外,我们确实没能发现其他值得在意的东西。” “还记得吗?你们当时把瓶子交给我的时候,里面的液体还没有装满,”唐晓翼比划着说道,“而且后面我也观察到了液面继续上升的现象。 “有个说不上是好是坏的消息,当液面到达大概瓶口的位置时,就不再上升了,尽管我们并没有证据证明这是它的极限。” 此时一行人已经搭乘上了前往遗迹的车辆,又利用路上的时间谈论着这个遗迹的相关事宜。 浮空城此次还派遣了一些研究人员过来,不过这辆车中除了作为司机的雁,其他工作人员都选择了另外的交通工具,以给予他们充分的讨论空间。 “就不能检验出这海水来自哪里吗?”查理恹恹地靠着椅背,“说不定这会对我们这次的探险有些帮助。” “你太高估浮空城的技术了,”埃克斯的微笑看上去有些为难,“虽然海水中溶解的盐和微量元素的含量会因地区而有所区别,但这些差异并不足以作为证据用来确定特定的来源地。” “确实,虽然没有科技万万不能,但科技本身终归并不是万能的。”埃克斯旁边,唐晓翼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赞同道,“而且你们这次要去的是森林,又能和海洋有什么关系呢?” “也是……”查理叹了口气,姑且算是认可了唐晓翼的观点。 “欸,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虎鲨突然举手说道,“明明浮空城才是存储着这些资料的地方,其中也不乏来自于鬼影迷踪的消息。 “但为什么,起码至今为止,你们那里一次事故都没发生过呢?” “几乎我们每次接触……与天幕族相关的资料时……都发生了意外……”扶幽点着手指,在心中将那些怪异的意外都过了一遍。 “是啊,这真的很奇怪……”埃克斯思索了一会,却没得出个所以然,“我在来之前也浏览过浮空城系统近期的日志,但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出于未知的目的,鬼影迷踪极其迫切地希望你们能够前往这个他们指定的遗迹,甚至不惜暴露他们那些超出我们理解范围的能力。” “为什么呢?”婷婷对此表示不理解。 “我也不甚清楚……但愿我们能够在那个遗迹里面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不知为何,婷婷总觉得埃克斯看向他们的眼中带着些其他的意味,但既然其他几名男生都没发现异常,她也暂且只能把这当作自己太过敏感了。 “而且,”唐晓翼敲了敲窗玻璃,清脆的声音引来了车上所有乘客的注意力,“从某种意义上说,一切如常不就是最大的异常吗? “我所认识的鬼影迷踪,可不是那位只会等着愿者上钩的姜太公,又有谁知道他们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到底做了些什么。 “总之劝你小心点,免得再次重蹈五年前的覆辙。” “……”埃克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而后低声道,“wenn du lange in einen Abgrund blickst, blickt der Abgrund auch dich hinein……” 既然已经决定要凝视深渊了,又怎么能不抱有被深渊回眸的觉悟呢? 第111章 贫瘠之地 不久后,一行人眼前的道路逐渐被茂密的绿意所取代,他们也意识到自己这是来到了目标森林的外围。 “各位小朋友们,可以下车了。”车停了下来,雁对他们说道,眉眼含笑的亲切模样像极了和唐晓翼一起带领学生出来郊游的老师。 毕竟这里无法开车进入,他们也因此不得不下来换乘十一路公交车。 天气格外宜人,林中的微风摇曳着树叶,温暖的阳光透过间隙洒落而下,在更低层的草叶上留下了斑驳的圆形光斑。 几人踏上了湿润柔软的泥土,呼吸着自然清新的空气,神经却不曾因此而放松下来——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己并不是来这里郊游的。 “我要跟你们一起过去吗?”雁停好车,走出来向埃克斯询问道。 “你随意,”埃克斯朝雁点了点头,“当然,如果你能够在遗迹外部作为接应,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欸,可是我并不是适格者,这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关系,今天过来的研究人员中也有很多非适格者,”埃克斯取出手机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着现在的时间,目光随后又顺着屏幕滑到了雁的身上,“只要你遵循相应的规定即可。” “我明白了!”雁俏皮地闭起一只眼,又比了个ok的手势。 “什么规定啊?”虎鲨话一出口,便被婷婷鼓着腮帮子戳了戳手臂——不该问的别问。 “保密协定之类的,你们之前也签过。”埃克斯没有太在意,一边随口应答一边往前走了几步。 埃克斯伸手推开了前方的一丛灌木,灌木后侧枯枝败叶与泥土上的杂乱足迹清晰可见。 埃克斯先是抬首环顾周边的环境,然后才回头向他们示意:“走吧。” 然而,即便有先遣队的足迹作引,松软不平的森林地面依旧难以行走,带着水分的落叶掩映住了部分坑坑洼洼的位置,又有肆意生长的树枝不时挡住他们前进的道路。 体型最大的洛基在这段路上并不轻松——人类能够轻松通过的空隙对于他而言则有些狭窄,这也使得他不时得绕一下路,利用较快的速度跟上一行人的步伐。 值得一提的是,洛基每次回到队伍时,唐晓翼都会拍拍他,似乎是对他多走一段路的安慰。 凹凸不平的地面也导致扶幽不小心一脚踩空,直接往旁边的灌木摔去,幸好雁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地将他捞了回来。 大好机会,唐晓翼趁机数落扶幽几句,本就和前者看不对眼的查理不由得出言为后者发声,最后还使扶幽不得不支支吾吾地当起了和事佬。 唐晓翼和dodo冒险队的四人又有的没的争论了几句,也算给枯燥的旅程增添了一些乐趣——但最后的话题不可避免地又绕回了天幕族身上。 查理又侧耳倾听确认了一下:“埃克斯,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安静得有些异常了?” “确实如此。” “当时……在莱勒港的那个遗迹,附近的森林也是这么安静。” “这样啊,那还有什么其他类似的异常现象吗?” “呃……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既然都已经确认了那个遗迹属于天幕族,那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异常现象都不奇怪吧?”唐晓翼似乎是在揶揄。 “也是。”埃克斯没有否认地点点头,继续前行。 . 到达目的地时,他们看见了许多身着浮空城制服的人,埃克斯领着一行人随意地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又问道:“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在开展进一步的探索之前,或许很难再有新的发现了。”一位男性工作人员正色回答道。 埃克斯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那麻烦你帮忙通知他们准备一下,我们预计待会就会直接开始探索。” 工作人员探头看了眼跟在埃克斯身后的一行人,眼中对他们的年龄流露出几分诧异,但也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哇——”查理四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得合不拢嘴。 看得出来,在经过了那初次的探索后,浮空城便直接让人过来把表面的地皮给掀了,露出欣欣向荣下、直径近百米的一片荒芜。 “就是这里。”埃克斯用脚尖轻轻踩了踩地面。 “好奇怪。”查理蹲下来,将一小撮干燥的泥土拈到指尖轻轻碾碎,感觉这里和外部就像两个世界。 “确实奇怪,”埃克斯点头表示了赞同,“明明是同一个的地区,这里既没有海拔的变化,也没有气候的差异,却偏偏藏着这么大一片寸草不生的地面。” “为什么会这样呢……”虎鲨蹲在查理的旁边,用他宽厚的手掌捧起了一抔沙土。 “藤蔓……在这里被截断了……”扶幽来到了沙地与森林的交界处,“下面是什么……?” “下面就是这片森林的根系了。 “原本覆盖在这里表面的藤蔓便是以这为分界,隐藏进了其中,而这附近也没有其他出现这种异常现象的地面了。 “而这也和我们所探测到的、长度百余米的地下甬道相对应。” 埃克斯一边解释着,一边从地上的箱子中取出几瓶矿泉水,分发到了小伙伴们的手中后,又拧开了自己手上那最后一瓶的瓶盖。 “你们看。”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埃克斯竟是一下子就倒掉了半瓶水,清澈的水流接触到了地面却没有向旁边扩散,只润湿了周边的一小片泥土。 待埃克斯停止倒水几秒后,泥土的颜色便快速由湿润的深色转变为了原本浅淡的黄色,即便再用手去触摸,也只有干燥蓬松的质感。 “这……干的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婷婷对此感到诧异。 “是的,这就是我们后来新发现的异常。”埃克斯持着剩下的半瓶水注视着地面。 “无法贮存住水分的土壤……难怪这里会寸草不生。”查理看着手中的矿泉水思索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要浪费水了。 一旁背倚洛基的唐晓翼做出了推测:“看来地下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吸收着地表的水分,方圆百米……用水量这么大,下面该不会是个泳池吧?” “不好说……”埃克斯沉吟着,“而且除了水分外,还有一个更令我在意的点。 “假设天幕族为了不让人发现这处遗迹,从而在它的表面铺上了沙土,又控制藤蔓掩住了这里,那么理论上,即便水分消失得如此迅速,这些沙土也迟早会被同化为和森林其他地区成分类似的土壤。 “但如你们所见,这个区域的土壤却很贫瘠,缺乏着枯枝败叶所带来的有机质,还有其他很多本应在这片土壤中存在的组分。 “这也让我疑惑,这个遗迹中究竟存在些什么,不仅将地表的水分吸取一空,还清空了其中的营养物质。” 第112章 安排准备 “这个描述给我的感觉……其实和植物有些相似之处,”婷婷指着周围的树木,“树木不也会吸收土壤中的养分与水分吗? “而且据说某些树木的根系十分霸道,会抢夺走土壤中的大部分水分和营养成分,反而让土地更为贫瘠。”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猜测方向。”埃克斯赞许地点点头。 “但地表之下居然藏着这么大一个未知的玩意,这本身就让人感到细思恐极啊……”查理双臂环肩,象征性地抖了几下。 “说不定待会它就会‘嗷’的一下张开血盆大口,把这里所有人都吞下去!”唐晓翼抬起双臂,鬼气森森地吓唬道。 婷婷顿时感觉有一阵电流从脚尖直窜到脑门,被吓得缩到了离她最近的埃克斯身后:“唐,晓,翼!” “又吓唬小孩。”雁无奈地摇了摇头。 埃克斯简单安抚了一下婷婷,又无奈地看向唐晓翼:“晓翼,你先别闹了。” “难道这就不是个合理的推测了吗?”唐晓翼反驳道。 “……”其他人都很默契地决定不再搭理某人。 “对了,你们怎么不试着再往下挖一下?”虎鲨扛来一把铲子,又将它插进了地里,“之前那个人也只是浅挖了一下。” “当然,你可以亲自试一下。”埃克斯挑了下眉头。 虎鲨疑惑地歪歪脑袋,不信邪地开始往下铲,地面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沙坑。 但很快,他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旁观的扶幽不解道:“怎么了……吗?” “这沙地下面太硬实了,挖不下去。”虎鲨皱起眉头,又用力铲了几下,“起码仅凭我的力气,是没办法继续往下挖的。” “是的,这就是答案。”埃克斯说道,“我们后面也尝试使用了一些小型的采挖设备,但无一例外,全部没办法深挖下去。 “也因此,如果我们想要调查下面到底存在什么东西,就目前而言,只能够从那唯一的入口进入。” “这片沙地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唐晓翼的声音幽幽地从一旁飘来。 “……”很好,没人理他。查理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欣慰感。 “等等……水……”扶幽忽然自语道,“那个u盘……渗水……会不会有关联……” “是哦,”查理点点头,“从u盘里涌出了这么多水,但这里的水却消失得这么快,这都与水有关…… “要是我们忽略掉其中不科学的地方,那是不是可以进行这样一个推测——水并没有消失,而是通过某种不为我们所知的方式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有道理。”婷婷思索着点了点头,“暂且不论它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么其他的水又去哪里了?” “而且u盘里渗出的水是海水啊,这不是又说不过去了吗?”虎鲨提出异议。 查理考虑了一下这片森林与大海的直线距离,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呃……” “而且根据我们对周边环境的调查,这附近地下水的参数目前都处在正常的范围,没有异常增多的现象。”埃克斯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对于这些水的去向,尽管目前已经存在有几种猜想了,但即便思索得再多,也还是不如直接实地考察一番。” “是啊,”唐晓翼闭上双眼,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都到这里了还思前想后这么多,你们该不会是打退堂鼓了吧?” “才没有呢!”查理气鼓鼓地瞪着他。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扶幽喃喃自语着,不知还停留在哪个话题。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怎么不直接进去探索呢?”虎鲨撇嘴说道。 “难道你以为——我会被这么低级的激将法说动吗?”唐晓翼嘲弄地一勾嘴角。 “你——哼!”虎鲨扭过头去,“那我说你是个胆小鬼,你就是一个胆小鬼!” “哦豁,”唐晓翼不怒反笑地拍拍手,语气中还有几分赞扬的意味,“虎鲨小朋友的精神胜利法用的还挺有一套的嘛……” “好啦好啦,你们别再吵啦!”这里大家都看着呢……即便是婷大人也对这群随时都能吵起来的家伙很是头疼。 而或许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埃克斯已经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混入了工作人员堆里,不知道又在忙些什么。 “晓翼……”洛基也轻唤一声,唐晓翼轻哼一声后把脑袋靠回前者厚实的皮毛中。 . 埃克斯安排好周边研究人员的工作,最后看了一眼手机,似乎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便回到了查理一行人这边。 “如果诸位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接下来我就开始进行遗迹探索的分工了。” 有研究人员扛着一套设备走了过来,埃克斯稍稍让开了一些,又继续说道:“考虑到这个遗迹中可能会存在的有毒气体,我们待会下去的时候需要穿戴上这样一套呼吸设备。 “现在在你们眼前的设备名为密闭式循环呼吸器,原理我就不详细讲述了,但能够保证的是,它足以支持一位成年人在中等强度运动的前提下使用2-4个小时。 “这一整套设备大概重十公斤,请你们试着背负起来,并在附近测试是否会对行动造成限制,这也是决定接下来分组的一个指标。” “十公斤……没什么概念呢……”查理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穿戴上了这套呼吸设备,顿时感觉双肩一沉。 查理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尽管有些负担,但对他而言仍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另一边,虎鲨已经轻而易举地穿戴上了另一套设备:“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嘛?” 说完后这句话后,虎鲨又蹦跶了两下——好在他的行为并没有引发地震。 “没想象中沉。”婷婷点了点头,然后眼含担忧地看向扶幽,“扶幽你……实在不行的话就不要勉强了……” “我……我可以的……”扶幽逞强地说道,但涨红的脸色与虚浮的脚步却让他的话语完全没有说服力,还得在旁边两位工作人员的搀扶下才能堪堪站稳。 “都叫你平常多吃点了,现在知道错了吧?”虎鲨看着扶幽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脱下了呼吸设备,颇有优越感地数落道。 “可这样一来,扶幽就不能和我们一起下去探险了……”婷婷思索着说道,经她提醒才反应过来的虎鲨顿时苦了脸。 “唐晓翼,那你呢?”查理看向一旁无所事事的唐晓翼,但后者却似乎带着不悦的情绪扭过头去。 “?”查理刚想继续询问下去,埃克斯的话语声却打断了他的思路。 “既然如此,那么负责进入遗迹探索的人员就决定是我、查理、婷婷以及虎鲨。 “至于扶幽的话,就和晓翼等人一起在地面等待吧。” “啊?” 第113章 开门大吉 “唐晓翼……他原来不和我们一起下去吗?”婷婷看看唐晓翼与洛基,又将诧异的目光转回到了埃克斯身上。 “虽然晓翼的渐冻症已经痊愈,但他直到目前为止的Bmi指数依旧低于正常值,这一套呼吸设备对他而言也会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所以让他和扶幽一起在上面接应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但埃克斯没有告诉查理几人的是——如若他们没有被鬼影迷踪引诱前往此处,那么现在进入探索的就会是他、唐晓翼,以及另一位特邀嘉宾了。 “更何况‘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进入探索的人也并不是越多越好,不是吗?” 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旁听的唐晓翼轻哼一声。 看得出来,他早已知晓埃克斯的这一安排,虽然迫于身体原因而不得不接受,但归根结底心中总有些不爽。 埃克斯解释完后无奈地笑笑,将一个对讲机交给了唐晓翼:“那就麻烦你在地面接应我们了。” “瞧瞧吧,我亲爱的忒修斯先生!距我完全痊愈从那无聊的疗养院出来,已经过去三年啦!”唐晓翼虽然接过了对讲机,却还是对这个安排耿耿于怀——说好听点是接应,说难听点,那和闲杂人等又有什么区别。 “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十年都嚟紧头啦!老细!” “……”埃克斯脸上的微笑僵了僵,作为一个外国人的他显然是被唐晓翼前一句翻译腔后一句粤语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有什么办法,体弱者就要有体弱者的自觉,你就在上面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查理朝唐晓翼扮了个鬼脸。 唐晓翼哼了一声后不屑地撇过头去:“希望某些人可不要在地下被吓得落荒而逃屁滚尿流啊。” “怎么可能,这不是还有埃克斯在嘛!”查理下意识地想拍拍埃克斯的肩,又在后者将视线移过来的时候心虚地收回了手。 尽管查理前一句话并没有针对扶幽的意思,但扶幽却感觉自己弱小的心灵在无意中遭受了一击重创。 婷婷来到扶幽身边,轻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抚,又忍不住瞪了查理一眼。 查理心虚地缩缩脑袋,表明自己知道错了,但至于下次还会不会再犯……又有谁说得准呢。 洛基虽然可以下去探索,但埃克斯最后还是安排他呆在唐晓翼身旁,又招呼着遗迹探索小队的成员们来到了被探测到的入口处。 唐晓翼故作镇定地找工作人员拿来一张塑料垫,铺开后席地而坐,拍拍自己的旁边示意扶幽也过来待着。 扶幽郁闷地在唐晓翼旁边坐下,两个老弱病残心思各异,但都在注视着即将进入遗迹的埃克斯、查理、婷婷以及虎鲨四人——此时后几位正在埃克斯的带领下适应呼吸设备不轻的重量,也在熟悉着它的使用方法。 埃克斯又让几人戴上了安装有录像设备和电筒的头盔,套上了胶靴和手套,拿上了对讲机、录像设备以及登山杖。 他最后环视一圈:“请各位做好防护措施,接下来我们就要打开遗迹的入口了。” 这句话既是对即将下去的探索小队说的,也是对附近的所有工作人员说的。 “开始吧!”查理已经戴好了面罩,他和虎鲨一起两眼发亮地看向遗迹入口。 “我也准备好了。”由于戴上了呼吸面罩,婷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好的,那麻烦你们了。”埃克斯示意工作人员过来打开遗迹的入口,又严肃地看向一旁的三人,“如若你们在探索遗迹的过程中感受到身体上有任何不适,请一定要说出来,然后我们就直接返回。” 看见查理他们认真地点头答应后,埃克斯重新将目光投向入口处,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空气检测仪。 在几位工作人员的协作努力下,作为遗迹大门的一块方型巨石很快就被抬了起来,一人高的洞口即刻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黑幽幽的内部仿佛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埃克斯示意其他三人不要妄动,先用空气检测仪检测了洞口处的气体成分,看了一眼后摘下面罩,扇动手掌嗅了嗅洞口的气味。 然后他以手握拳放在嘴前,抑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又在其余人略带担忧的目光中重新淡定地戴上了面罩。 “一氧化碳、甲烷、硫化氢……氧气含量很低,推测这个遗迹并没有其他对外的通风口——即便有也不成规模,并不能创造出适宜人类活动的大气环境。 “逸散出的气体腥臭腐朽,推测遗迹中有腐烂的有机物,其中混合着泥土的气息……下面很可能存在淤泥环境。” 埃克斯简单总结完后对小伙伴们说道:“遗迹中的气体对人体而言是致命的毒气,却是孽生病原菌最好的温床。 “也因此,你们在探索的途中一定不要摘下面罩,尽最大努力保证自己不要受伤,最后还有——注意脚下。” “明白了!”查理三人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道。 埃克斯点点头作为回应,接着将强光手电筒向洞口内部照去。 近处是一段通向下方的楼梯,泥土粗糙削制的台阶已经在多年的风化中失去了棱角,更深更远的地方则一片漆黑,到达那里的一切光线都逃不过被无底黑暗吞噬的命运。 “走吧。”埃克斯朝三人晃了晃手中已经被塑胶袋密封好的对讲机。 他调整了一下面罩,最后转身朝着唐晓翼竖起一个大拇指,便率先走入那深渊一般的洞口之中。 “一路顺风,哦不,是祝一切顺利。”坐在后方的唐晓翼揽着扶幽的脖子,慵懒地祝福他们——好似来这里度假的一般。 查理也顺着埃克斯的视线回过头,极好的视力让他注意到了扶幽眼中的不自在以及担忧,微微颤动的嘴唇似乎是欲言又止。 这次我们得分开了呢……查理压下心中的遗憾,嘴角扬起一个让人宽心的微笑。他朝着扶幽摇摇头,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加油啊!”雁鼓励似的拍了拍婷婷的肩膀,后者则报以一个感激的目光。 “磨蹭啥呢,走啦。”虎鲨可不惯着这群磨磨唧唧的家伙,轻轻地推了推他们的肩膀。 第114章 淤泥甬道 和阳光灿烂、气温适宜的外界截然不同,地下一片漆黑,黑暗伴随着丝丝彻骨的寒意缓缓依附到了四人身上,让婷婷不由得先打了个冷战。 自洞口处投射进来的光线在他们走出几步后就消失殆尽,接下来他们所能够依靠的光源只有自己手中的手电筒了——然而,即便埃克斯已经尽可能选取了大功率的强光手电筒,在这片无尽黑暗面前仍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入口处不算狭窄,即便是这里体型最大的虎鲨也能轻松通过,起码不用担心是否会刮蹭到旁边的墙壁。 泥质楼梯的表面已经风化成沙,几人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感受到沙砾混合着石块在他们脚边滚落。 查理越过埃克斯凝视着下方的黑暗,默默咽下一口唾沫,生怕下一个滚下去的就是他自己。 他回首望向入口的方向,黄白色的日光垂直照射在最上方的几级石阶上,像是舞台灯光聚焦于一片形单影只的孤岛。 “你们看。”打头阵的埃克斯晃了晃向下照射的灯光,声音因为面罩的阻隔而显得低沉陌生——倒和原来的雷欧多了几分相似。 查理三人看向埃克斯指向的地方,都看见了那里隐隐约约泛着些油腻的黑绿色光辉。 这些墨绿色的东西刚开始只在楼梯上出现了少许,却在越往后的地方越富集,在他们视线所及的楼梯尽头则完全被这些黑绿色的粘稠物质覆盖。 婷婷不自在地抖了一下,直到发现这些东西没有移动的迹象,又大着胆子问道:“这应该不是那些被叫做兽的、黑水似的怪物吧?” “看起来不像,”埃克斯控制着灯光继续往前照去,望见宛若一潭死水的淤泥不断向前延伸,直至无边的黑暗之中。 “虽然不清楚遗迹表面为何会变得如此贫瘠,但看起来,这位吸收水分的始作俑者有意识地将水分贮存在了遗迹的内部。 “水分到了此处无法排出,在与内部的泥土混合后淤积于此处,其中又存在有孢子囊和一系列微生物,导致了青苔等生物的生长以及其他微生物的繁衍。 “但很遗憾的是,地面隔绝了一切阳光,苔藓这类生物也失去了一切光合作用的途径,有机质又混入淤泥,形成了这种黑绿色的淤泥。” “还好我们换鞋了。”虎鲨看向脚下,心中庆幸着埃克斯的未雨绸缪。 “但这依旧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们无法探测到甬道之下的地理构造……”埃克斯自言自语着,又来到了石阶与淤泥的交界处。 “希望里面没藏有什么恐怖的生物……”查理对此难免有些放不下心。 埃克斯没有回答,拿出空气检测仪又测了一下,叮嘱道:“这里的空气组分对于人类而言说是地狱也不为过,还请你们务必不要摘下面罩。 “待会我会先试着深入淤泥区域,如果淤泥过深,那么我们即刻终止此次探索。 “又或者,若我在下面遭遇了什么不测,你们就立即抛下我原路返回——这里离入口并不远,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的。” 没有人谴责埃克斯的话语不吉利,他们都知道埃克斯对于此次探索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你……小心点……”查理张了张口,最后只能吐出这一句苍白的话语。 埃克斯朝着身后的三人比了个大拇指,又眉眼含笑地点点头,然后径自转身向下行去。 . 直到没人说话后,他们才感受到了这个地方死一般的寂静,空旷的地下洞穴中只回荡着埃克斯趟过淤泥发出的粘稠声音,以及几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啪嗒——啪嗒——” 三人只能看着那道白色的灯光渐行渐远,就像是无光黑夜中唯一飞舞的萤火虫,而他们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埃克斯能够平安无事。 好在这份令人窒息的静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埃克斯平安走到尽头后便开始返回,伴随他步频不断上下起伏的灯光则在无形中牵动着几人的心。 安全返回的埃克斯站在淤泥中仰望着阶梯上的几人:“在往返的过程中,我姑且是没有遇到过高于小腿肚的淤泥,也未曾在其中听到过其他异常的声音。 “这条甬道的尽头并不是封闭的,那里有个拐角作为下一个区域的入口。 “只要利用好手中的登山杖进行探路,安全到达这条甬道尽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不管怎么说,你安全回来了就好。”查理舒了口气,“那接下来我们也该继续前进了。” 埃克斯点点头,没有过多表示:“这附近的石壁并没有壁画和其他值得注意的信息,我刚刚已经探明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你们直接跟在我身后即可。” “谢谢埃克斯。”婷婷道谢一声,和虎鲨一起跟着查理向下走去。 跟随着埃克斯,三人也步入了没过脚背的黑绿色淤泥之中,他们跟随着明亮的白色灯光前行,像是在追寻黑暗中唯一的希望。 胶靴划开污浊的淤泥,发出的粘稠声音在地下洞窟中回荡。声音如水波般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蔓延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碰到墙壁后又轻轻飘回他们的耳边。 “好恶心……”婷婷厌恶地小声嘟囔着,即便她并没有过分的洁癖,但来到这种环境也依旧产生了生理上的不适。 淤泥那滑腻滞涩的触感中带着几分吸吮感,又仿佛是有一条狡诈的巨蟒耐心地在他们脚边游荡,几人隔着胶靴也能清晰感受到这种令人发毛的感觉。 未知环境带来的压迫感似乎化作了一双冰凉而苍白的手掌,缓缓掐紧了四人的脖颈,迫使着他们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生怕错过洞窟中突然出现的异常声音。 这座地下的遗迹就像是一位高明的猎手,静静地等待着它的猎物继续向着无底的深渊前进,并将在无人能够预料到的未来猛然收网。 番外 DODO冒险队与幽灵居民的中秋惊喜大作战!(一) 整洁敞亮的奶茶店内,墨多多喝了一大口冰奶茶,然后舒爽地呼出一口气。 “感觉有好久都没有见过唐晓翼那家伙了呢。”他摇了摇奶茶杯,听见还没来得及融化的冰块在里面叮当作响,让人心情愉悦。 “那家伙……见不到才是最好吧!”虎鲨撇了撇嘴,“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板着一副脸,我们又没欠他钱!” 正值放假,dodo冒险队的小伙伴们也按着习惯一起出来活动放松,作为繁忙校园生活中的一味调剂。 “其实唐晓翼还是挺好相处的,只不过……可能你们有点难以接受这种相处方式?”婷婷迟疑地说道。 “婷大人,你怎么能帮那个混世大魔王说话呢?” “我没帮他说话,我只是使用正当的方法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而已吧!” “其实……唐晓翼……是个好人……”扶幽嚼着果茶中的椰果,慢悠悠地给不在场的某人发了一张好人卡。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墨多多托着下巴,无奈地叹了一声,“那么现在是二比二平,谁也说不动谁咯!” “谁说的,还有我!”墨多多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四人又听见了“唰——”的一声,只见旁边背包中的拉链直接被凭空拉开,一只黑眼圈尤其严重的小狗直接从其中“咻”的一下跃出。 原来就在几人讨论的时候,被墨多多关在狗包里的查理也没闲着,他先是用尖尖的爪子把拉链的一侧挤开了一个小口,然后又直接一抬爪从内侧打开了狗包。 查理窜出来后,先是伸着前爪理了理自己胸前的蝴蝶结,又气冲冲地用墨多多的声音和墨多多的本体大眼瞪着小眼:“墨,小,侠——你是想憋死我吗?” 墨多多却是直接抱起了查理,手忙脚乱地把他重新往狗包里塞去:“这里可是奶茶店,不是你这只疯狗太郎能随便撒欢的地方。” 查理冷哼一声,他熟练地扭了一下,直接从墨多多的手中挣脱,又敏捷地从桌子底下窜了过去,来到了婷婷和扶幽那一边。 “要公报私仇可不是这么用的啊,问题多多。”查理有恃无恐地用两条后腿站在婷婷身边,眼中嘲弄的色彩明显至极,“我进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了,这个奶茶店的门口可根本没有贴禁止宠物进入的标签! “也就是说,只要我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是根本不会有人过来管的。” “疯狗太郎!你别太嚣张——”不服气的墨多多站了起来,想要直接绕过桌子去抓另一边的查理,却突然被虎鲨抓住了小臂。 “多多——你想去哪儿啊?”虎鲨向墨多多展现了一个极具威胁性的笑容,“对查理老大放尊重点!” 墨多多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抱着空空的狗包悲叹着世风日下人不如狗:“里面明明一点都不闷……” “子非犬,焉知我之苦?”查理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就是不想呆在里面,“没在里面待过的人类可没有资格做出任何评价!” “呜……”墨多多看着身旁以拳击掌跃跃欲试的虎鲨,遵从着心的意愿,抱着狗包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如若有人注意到了奶茶店内的这个小角落,便会惊奇地发现一个男孩仿佛在和自己吵架,最后还悲哀地吵输了,只能自个缩在角落里黯然神伤。 象征性地和墨多多完成“每日一吵”的任务后,查理神气地蹲坐下来环视一圈:“刚刚说到哪了? “哦,我想起来了,是在聊唐晓翼吧?” “一开始是多多……说我们有很久没有见过……唐晓翼了……”扶幽慢吞吞地复述道,“然后我们……就开始了唐晓翼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的争论……” “然后现在的局面是二比二。”婷婷补充道。 “查理老大有什么看法吗?”虎鲨好奇地问道。 “果然还是一群小孩子啊……”查理略带不满地摇了摇小脑袋,“正如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们对于唐晓翼的看法有所不同也是很正常的,又何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呢? “汪,不过确实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那家伙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要不然……我们现在就直接去浮空城给他个惊喜吧!” 查理晃了晃高高翘起来的尾巴,嘴角扬起一个别有意味的微笑,然后又叫住了起身准备离开奶茶店的几人。 “等等…… “既然好不容易才见一次面,那么在去之前,可是得做些齐全的准备才行呢……” . 待到四人一狗搭乘飞机来到浮空城时,已经是太阳西斜的下午时分了。 墨多多一下飞机就开始了东张西望——虽然已经来过了几次,但他还是会对浮空城这充满科技感的建筑感到新奇无比。 “查理,唐晓翼呢?”婷婷抱着敞口的狗包,朝怀中的查理询问道。 查理先舒舒服服地在狗包里翻了个身,然后才如梦方醒地探出头来:“欸,到的还挺快的嘛。” “你这一路都是睡过来的,不快才怪!”墨多多抱着胸在一旁揶揄道。 查理很熟练地忽视了墨多多的不满,从狗包中跳下来后身体前倾伸了个懒腰:“那我们就先去接待大厅吧!” “你都没和我们说过来这之后的安排!”墨多多埋怨道。 “查理老大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的,你这个问题多多就不要操心这么多啦!”虎鲨满不在乎地揽住墨多多的肩膀,用力揉了揉他一头的栗色鬈发。 “啊——我的头发!”墨多多捂着自己乱成一团鸡窝的脑袋,有些抓狂。 “又不是女孩子,那么在意自己的头发干什么。” “你们这群男生,能不能不要在过马路的时候嬉笑打闹!”后方的婷婷带着些恼意,大声喊道。 “知道啦婷大人——” 婷婷心累地垂下肩膀,无奈的情绪在看向一旁的安静的扶幽后得到了些许慰藉:“还是扶幽好,不像那两个家伙这么让人操心。” “啊……哈哈……”扶幽无奈地笑纳了这个夸奖。 番外 DODO冒险队与幽灵居民的中秋惊喜大作战!(二)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接待大厅,在查理的示意下,墨多多不情不愿地将他抱上了柜台。 查理在工作人员递来的仪器上摁下了爪印,又在后者微笑点头示意资质核验通过后,摇着尾巴站起行了个绅士礼。 “窝里横的家伙……”墨多多摸着自己的头发低声嘟囔道。 好在他的声音够低,其他人没办法听到,否则又难免一场腥风血雨。 查理动了动小耳朵——他自然是听到了某人的埋怨,但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宽阔胸怀让他决定,不在这个好日子里和这只问题多多一般计较。 “这是在干什么?”虎鲨凑过来问道。 查理跃下柜台,神气活现踏着步子地往另一个地方走去:“在来这里之前,我以探索者的身份向浮空城申请了一台仪器的使用权限。” “什么仪器?”跟在查理后方的婷婷询问道。 “幽灵居民投影仪,知道吧?”查理的尾巴几乎都要摇成一朵花了,这也得以让他们看出这家伙对于自己的安排有多满意。 “幽灵居民……”墨多多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不敢置信道,“你确定这擅自的安排对那家伙而言,会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是啊,”婷婷这次的观点也和墨多多相近,“虽然唐晓翼知道幽灵居民的存在,但是总感觉不太好……” “嗯……”扶幽思索着点了点头。 “……”查理上头的热血被小伙伴们的反应给泼了桶冷水,尾巴摇晃的频率也骤然放缓,他略有心虚地蹲坐下来,事不关己般地晃了晃脑袋。 “我来之前有咨询过埃克斯,应该没事的吧…… “应该……” “应该?”那只疯狗太郎居然会心虚?墨多多挑了挑眉,“所以说,是埃克斯给你的勇气,而不是梁*茹? “那这份勇气可不够正宗啊。” “……”查理回首瞪了墨多多一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再后退也不过是胆小鬼的作为!” “查理老大说的对!”虎鲨高举拳头,表示他永远都会是查理坚实的后盾。 重拾信心的查理开始小跑前进:“走吧走吧,我们先去房间和羽之冒险队的各位讨论一下计划!” 墨多多朝一旁的婷婷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我真管不来家里养的狗。 . 会议室包厢内。 “哦?原来这就是你们的想法?”希燕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又狡黠地将食指竖在脸颊之前,“不错不错,我喜欢~” “可是希燕姐,这会不会吓到晓翼哥啊……”在室内还戴着太阳帽的于飞飞迟疑道。 “其实我对这个计划,也是持双手赞同态度的,”刘海很长的伊戈尔笑着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至于晓翼哥嘛……他又不是没见过我们,难道有哪次他被吓死了吗?” “那现在是二比一——”希燕探头看向了另一边的唐雪,“那唐奶奶对于这个计划有什么想法吗?” “我没意见。”唐雪看着身边围绕的一群后辈们,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那个曾经患有绝症的、脾气一点都不好的孙子身边已经多了这么多关心他的伙伴们呢…… “三比一碾压局! “诶呀,只要吓不死就成了。”希燕拍拍手很果断地做出了决定,然后双眼发光地看向了眼前的查理,“说吧,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首先,感谢羽之冒险队的各位以及唐奶奶能够配合我们的计划。”查理站起来朝沙发上的四位投影行了个礼。 “虽然洛基很高大威猛,但现在看来,娇小可爱又懂事的查理也很不错呢!”希燕新奇地看着眼前的小狗,被他的礼节激得心花怒放。 “希燕姐姐,你可别被这家伙的外表给欺骗了……”这家伙在我们这可是被叫做疯狗太郎的呢。墨多多话刚说到一半,便被查理示意下的虎鲨捂住了嘴。 “唔唔唔……” 扶幽和婷婷默默往旁边移了移,好给挣扎的墨多多更多自由的空间。 “真是不好意思……”作为幕后黑手的查理若无其事地正了正蝴蝶结,“我家的队员们似乎有些过于调皮了,但问题不大,现在就让我们继续吧。” . [晓翼晓翼,今晚月色好美,来天台看看月亮吧!:)——希燕] 什么鬼……浮空城的幽灵居民系统出问题了?唐晓翼站在实验室里,疑惑地看着手机里来源未知的一条新彩信——文字后还附带了一张希燕在天台仰望圆月的背影。 唐晓翼想也没想,反手就给浮空城的相关部门发了一封问题反馈邮件——问题都舞到他脸上来了,要是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多少有点对不起浮空城好市民这个身份。 唐晓翼的目光重新回到了眼前的设备上,但注意力却再也无法集中回来,天台上希燕孤零零的背影始终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虽然心里很清楚曾经的希燕无法死而复生,但浮空城的幽灵居民多少也算得上是他的心灵慰藉,让唐晓翼实在是很难忽略这条异常的信息。 勉强做完了这一阶段的工作,唐晓翼呼出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同事:“数据已经上传了,我今晚有点事得先走一步。” “慢走。”同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并没有追究唐晓翼的早退——毕竟今天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更何况以后加班的日子还多着呢。 唐晓翼走出实验室,挂好白色的实验服,低头看向手机上那一条信息,在心中暗骂一声后敲了几下键盘。 [地址。——wing] [没有的话我就不去了。——wing] [不好意思,我忘了xd——希燕] [晓翼你脾气这么暴躁,是刚从实验室出来吗?照这样下去,要找个女朋友可是件难事呢:( ——希燕] [我不去了。——wing] [别这么凶嘛,怪让人难过的:( ——希燕] 这么古早的颜文字……确实很有她的风格……唐晓翼垂眸凝视着手机上陆续多出来的信息,莫名有些出神。 然后对面那家伙发过来了一张布满数字和字母的图片,显然是一道关于地址的题目——同样是很有她风格的一道谜题。 [再见。——wing]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解谜的嘛,是什么把你变成这样的,是埃克斯吗orz ——希燕] [好啦好啦,不和你扯了,地址是□□号楼的天台,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溜出来的,快来吧=) ——希燕] 溜出来?这似乎已经不是普通的数据异常了……目的是把我引出去吗……唐晓翼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屏幕,决定在给某人发条信息后过去看一眼。 番外 DODO冒险队与幽灵居民的中秋惊喜大作战!(三) “哒——哒——哒——” 唐晓翼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长而空的楼梯间内,通向天台的那扇铁制门扉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遥远感。 “……”唐晓翼将手掌搭在了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想象着门后迎接他的究竟会是哪种景象。 唐晓翼将肺中的气体缓缓吐出,拧下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门。 预想中的袭击并没有出现,带着凉意的夜风灌入楼梯间,也似乎在无形中拂去了唐晓翼这一日的疲劳。 正值月圆之夜,银白而洁净的月光静静地洒落在空广的天台上,当唐晓翼看见正前方的那一道身影时,夜色中的一切都仿若为此而定格在这一刻。 栏杆边侧倚着一道熟悉而遥远的身影,一头美丽的紫罗兰色长发如瀑般披落于素肩之上,在夜晚微凉的风中轻轻摇曳着,皎洁的月霏照拂其上,为每一根发丝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晕。 少女身着一袭白色的纱裙,裙摆在晚风的轻柔的爱抚下拂过地面,在月色的笼罩下呈现出如梦似幻的色彩。 她站在天台之上,端立于这宁静无际的月色之中,月光为她勾勒出一个柔和的剪影,就像一位不属于尘世的仙子。 无论在心中强调过多少次那不是真正的她,但此时此刻,唐晓翼还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像被梗塞在了喉咙深处,又只能在风中化作一声无谓的叹息。 “希燕……” 似乎是才注意到了唐晓翼的到来,希燕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又在看见门口处的他时双眼一亮,“嗒嗒嗒”地小跑过来。 “晓翼你来啦,”希燕美眸弯弯,“我还以为你不会赴约的呢。” 唐晓翼注视着眼前有些虚幻的身影,夺回主权的理智让他瞳眸微凝,再次发出的声音则低沉得有些冰冷:“说吧,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还是说,让你身后的人出来和我说?” “什么身后的人啊!”被唐晓翼这么一吓,希燕直接扭头看了一眼,在明白他的意思后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遗世而独立”的气质也顿时荡然无存。 “你是不是做实验做傻了,连今天什么日子都不知道?” “……”唐晓翼从身上取出手机看了一眼,“今天是9月29号,怎么了吗?” “你个大笨蛋!”希燕气得跺起了脚,“今天是中秋节啊笨蛋! “晓翼大笨蛋!晓翼大笨蛋!中秋节我邀请你出来赏月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女孩子都这么容易莫名其妙地就生气……唐晓翼无奈扶额:“少生点气,对身体不好。” “你跟一个幽灵居民说这个?”希燕怒极反笑,反倒平息了自己装出来的怒火,“先不说这个了,你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好看?” 见暂时没有异常情况,唐晓翼只能选择走一步看一步,先顺从地跟着希燕往天台的中央行去,又不厌其烦地追问道:“先不说这个了,你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希燕感觉到自己额头上不存在的青筋跳动了两下——要是搁还活着的时候,她肯定已经先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一个爆栗了——但现在,计划要紧。 正当希燕单方面有说有笑地和唐晓翼经过天台的中央时,一个不透光的巨大容器直接从天而降将后者整个罩住。 与此同时,容器外还响起了希燕欢快跳脱的声音:“ポケモン ゲットだぜーッ!”(我抓到宝可梦了!) 我就知道……黑暗中的唐晓翼出奇地镇定,他抽出了腰间早已准备好的甩棍——没办法,实验室不给带他的那把藏银刀,唐晓翼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其他防身的道具。 “怎么样怎么样?我做的是不是很不错?”希燕上扬的语调回荡在容器之内,听起来霎是刺耳。 “呵呵呵……回去以后会让你获得应有的奖励的……”继希燕之后响起的声音则沙哑而难听,像是一个曾被化学药剂伤到了喉咙的男性。 “感谢您的承诺。” 唐晓翼听到了一道脚步声,判断现在这个身份未知的家伙来到了他的面前,乐呵呵地问道:“唐晓翼——没错吧?” 唐晓翼没有回答,这在对方看来或许是一种默认。他又继续问道:“据我听说,你所属的实验室最近在研究???,没错吧?”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研究什么,是浮空城内部又出内鬼了吗?那群废物到底是怎么招人的,不去某番剧当酒厂干部真是可惜了。 “实不相瞒,我们公司最近遭遇了技术瓶颈,急需你们近期的研究成果来力挽狂澜,”沙哑的声音换上了些许商量的语气,“要是你能够诚心合作……那好处自然是大大滴有。” “……”总感觉不大对劲的唐晓翼暗中握紧了甩棍,决定先虚与委蛇,“可以。” 面前只有一个人,即便周围还有其他人,也可以先把他抓来充当人质——一比一,优势在我! 容器终于被缓缓掀开,早已压低重心唐晓翼即刻冲了出去,又将手中的甩棍高高举起—— “杀人啦!” 怎么这老逼登这么矮……当唐晓翼的双眼适应外部的光线时,低头看见的是被他用甩棍抵住脖子,双手艰难抱着脑袋的墨多多。 唐晓翼往旁边看去,看见了啼笑皆非的另外三个dodo冒险队成员正在朝这里走来,而查理自地上一跃而起,毫不客气地叼走了墨多多手中的蝴蝶结变声器。 唐晓翼沉默地看了一眼臂膀间已经被勒出猪肝色的脸庞,突然事不关己地放开了手,接着又遗憾地空挥几下甩棍。 受力突然消失,墨多多一下跪坐在地上,扯着自己的领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还好负责担任诱饵的不是我……”婷婷对此庆幸无比,而虎鲨则在思考着自己能不能直接反过来制住唐晓翼。 “晓翼哥功力不减当年啊……”伊戈尔鼓掌夸赞道。 居然被这群小孩耍了,好不爽……唐晓翼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一群幽灵居民和人类,冷哼一声就要转过身去:“你们以为这很好玩吗?我工作都还没做完呢。 “可以啊dodo冒险队,现在知道要和幽灵居民一起整我了是吧?” “别别别——别啊!”见好不容易引出来的鱼把饵吃完一摆尾巴就要游走,墨多多急得直接扯住了唐晓翼的手臂,“希燕姐姐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是中秋节,好歹一起吃个月饼看看月亮吧!” “中秋节……哼,关我这个社畜什么事。” “拜托拜托……”扶幽和于飞飞一起拦住了唐晓翼的去路,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请求道。 “看见了吗,唐引导者?这么多人都在求你呢。”希燕轻笑道。 唐晓翼哼了一声,伸手把扶幽轻轻拨开,接着就要从他和于飞飞的缝隙中穿过去。 虎鲨不满地在他身后叫道:“唐机翼,你这人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你叫我什么?” “本大爷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婷婷垂眸看向蹲坐一旁尾巴摊在地上的查理,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看着唐晓翼的背影也没有出言阻拦。 毕竟是查理提出的这个计划,如果最后搞得大家都不欢而散,他高傲的自尊心一定会受伤的吧…… “这人都没齐,怎么过中秋?”唐晓翼背对着他们,突然轻声说道。 番外 DODO冒险队与幽灵居民的中秋惊喜大作战!(四) “是哦!”听见了唐晓翼的话,希燕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洛基还没在这里呢!” “我去把洛基带过来。”唐晓翼撇下这句话后快步朝楼梯间走去,婷婷也注意到查理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汪!唐晓翼你先别急着走,洛基也在这里!”查理喊道,摇着尾巴看向了另外一个地方。 一行人顺着查理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正朝着这边走来的一两二三四……五道身影,分别是洛基、埃克斯、亚瑟、安卡、坐着轮椅的唐雪,以及一位他们意料之外的来客——绿发绿眸的西奥。 “哈啰everyBody!”西奥肆意地笑着,率先朝他们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相机,“各位的表情很精彩,还好我都记录下来啦!” “好家伙……”唐晓翼大踏步直接来到了埃克斯的面前,“这件事的主谋一定是你吧,埃克斯前会长大人? “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亏我还有心发信息提醒了你一句,结果您猜怎么着?原来您才是那最大的内鬼! “呵呵,这下我可被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给坑惨咯……” “干什么干什么,”西奥撇着嘴,一跨步来到了两人之间,又对唐晓翼指指点点地说道,“我可警告你唐研究员,对雷欧放尊重点嗷。” “绿毛的家伙一边去。”唐晓翼毫不客气地伸手拨开了他。 “你——!” 埃克斯抬手制止了想要发作的西奥,微笑地直视唐晓翼充满怒意的双眸,不徐不急地解释道:“其实提出这个计划的还是查理,我只不过帮助他们稍微完善了一下…… “现在看来,效果挺不错的嘛……”埃克斯以玩味的目光注视着唐晓翼阴晴不定的表情,似乎对结果很是满意。 “看来你们玩的都很开心呢,”亚瑟看向唐晓翼身后朝这里走来的一行人,海蓝色眸子中也浮现出了温和的笑意,“可惜我还在大西洋彼岸,只能借助投影来参加你们的节日了。” “没事没事,这也算是参与了嘛!”墨多多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眼含期待地看向亚瑟,“怎么样怎么样,我的表演是不是很不错?就连那家伙都被我吓了一大跳呢!” 亚瑟眉眼含笑地点了点头:“不错,我期待着多多你有朝一日可以在扮演时真正地融入角色——比如采蘑菇的小姑娘——但小红帽也是一个挺不错的选择。” 墨多多:“?” “这个角色不应该更适合婷大人吗?而且这个故事也太老了点吧!” “很老吗?”亚瑟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疑惑,“我记得这些故事挺经典的啊……” “噗哈哈……”虎鲨直接一个忍俊不禁,缓过气来后又说道,“说不定你女装就不会被唐晓翼勒脖子了啊!” “呜啊!合着你们只注意到了我出丑的时候吧!” “反正我不会担任那个被勒脖子的角色。”婷婷抱胸扭过头去。 “我也不想……被勒脖子……”扶幽也弱弱地说道。 “别说,还真有点期待。”唐晓翼比划着墨多多的身高,“不过看来你得早点出演才行,过多几年可能就找不到对应的合身戏服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演了啊喂!” “晓翼。”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并不大声,却拥有着抚平天台上一切噪音的力量。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声音的来源——坐在轮椅上的唐雪奶奶,她带着慈祥的目光环视一圈,脸上的皱纹因为微笑而更深了些许: “不知不觉间,你的身边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 “这真的很让我欣慰,我也希望你能够好好珍惜这段宝贵的缘分。” “知道啦奶奶——”唐晓翼撇撇嘴随口应和着,又昂首望向天空的那轮圆月。 “我就知道,还是唐奶奶才治得住晓翼这头倔驴!”希燕带着灿烂的笑容来到唐雪身后,开心地俯身用双臂环住了后者的脖颈,就像一对和睦的祖孙。 亚瑟带着怀念的情感凝视着与希燕嬉笑的唐雪,恍然间将眼前这位身形透明的老妇人与曾经那位青春靓丽的少女重叠在了一起。 “所以——”唐晓翼任自己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要做的嘛……”作为组织者的查理站起身来,摆了个自信满满的pose,“既然是中秋节,那自然是离不开赏月和吃月饼啦!” “俗套。”查理话音刚落,唐晓翼便尖锐地做出了点评,但他却又蹲下揉了揉查理的小脑袋,“但看在你们这么努力的份上,就这样陪着你们胡闹也未尝不可。” 口是心非的家伙……查理瞥了唐晓翼一眼,尾巴一摆转身脱离了他的抚摸:“汪!安卡,帮帮忙!” 一直在洛基背上待机的安卡听见了查理的呼唤,从洛基带着的背包中取出野餐垫展开铺到了地上。 “还有你们,”查理看向墨多多四人,兴致高昂地命令道,“你们也快帮忙布置布置!” “我们干活,那你干什么?”墨多多不满地质疑道。 “这一整个计划不就是查理策划的嘛,问题多多你就不要再拂了他的兴致啦!”婷婷轻声嗔了一句。 “婷大人……说的对……” “行吧行吧……”墨多多灰落落地垂下双肩。 在四人的合力布置下,野餐垫被铺平在了天台上赏月的最佳地点,许多种口味的月饼也被精心摆放其上,接着一行人又在查理的邀请下坐了下来。 正当他们一边闲聊赏月一边吃月饼的时候,埃克斯突然提议道:“对了,我记得最近浮空城的工作人员们也自发开展了一些活动,我们待会可以去凑凑热闹。” “这样子,我怎么不知道?”唐晓翼狐疑道。 “我就说吧,”希燕对伊戈尔和于飞飞说着悄悄话,“这一看就是做实验做傻了的症状……” 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唐晓翼幽怨的眼神让三只幽灵居民浑身一颤。 “敢情您是一点推送都不看啊?”西奥调试着手中的相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寻思你也早过了那‘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年纪了吧?” “我为什么要看那些垃圾信息?” “得得得,你现在知道了,可以没?”西奥敷衍应道,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朝着众人嘻嘻一笑,“今个儿日子不错,人也挺齐的,不如我们来张合影吧!” “没问题!”dodo冒险队的诸位罕有地对西奥的建议双手赞同,埃克斯和亚瑟也心情不错地点了点头。 西奥最后看了埃克斯一眼,然后举起了手中的相机伸缩杆,和镜头内的所有人一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中秋快乐!” 第115章 发光苔藓 经历了一路泥泞,埃克斯四人终于摸索着爬上了一个缓坡,并在最后踏上了一处相对干燥的地面。 “总算是结束了……”婷婷松了口气,原地踏步几下想要将胶靴上的淤泥甩下去。 查理回望那看不见尽头的黑绿色淤泥,感受着重新脚踏实地的安心感,忽然觉得这处遗迹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似乎是看出三人的略有松懈,埃克斯出声提醒道:“还没到放松警惕的时候呢。” “知道啦知道啦!”虎鲨摩拳擦掌,“我们接下来就该探索下一个区域啦!” “接下来这条道路有些狭窄,大家都小心点。” 仍然是由埃克斯领头,几人排着队进入了一条蛇肠小道,虎鲨更是得贴着墙壁才能继续往下走。 “这条路……是往下通的?”查理的语气中有几分不确定。 “看起来是这样的。”埃克斯冷静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然后查理看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吗?”查理不解地探头往前方看去。 “看,墙壁上有苔藓,虽然稀疏,但看起来长势良好。”埃克斯指向墙壁上的一抹绿色,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意味,“也就是说,我们的前方可能存在有恒定的光源?” 在埃克斯的提醒下,查理三人也注意到周遭的墙壁上居然稀稀落落地长着苔藓,它们一小丛又一小丛地攀附在墙壁上,在这黑暗的环境中依旧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光源……”婷婷低声重复着这个词。 “难怪感觉这墙壁滑滑的。”虎鲨厌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由于他贴着墙壁行进,上面已经沾上了一些绿色的苔藓。 “收到。”一道低沉的男声自埃克斯手中的对讲机传来。 “好的,”埃克斯简要应答一句,然后转头说道,“那么现在请探索小队的各位关掉手电筒。” “?”尽管三人对埃克斯这突然的命令感到不解,却相信着后者有他自己的理由,于是便乖乖照做了。 足以让苔藓在这里生长的光源究竟会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四人陷入黑暗时呼之欲出——墙壁上的苔藓居然在黑暗中绽出了萤蓝色的光辉。 刚才四人手电筒的光芒远远超过了这些微小植物的微光,这也使得他们错过了这近在咫尺的答案——这些苔藓的光源就是自己本身。 在几人的前方、那最后拐角处,散发着堪称璀璨的萤蓝色光芒——似乎是在昭示着一个世外洞天的存在,又或者暗示着另一个致命的陷阱。 这道光芒让黑暗中的人们心生希望与向往,即便那很可能只是鮟鱇鱼为了捕食而放出的诱饵。 但猎物总会无头无脑地应约而至,人类也总会向着那未知的希望前进。不同的是,深海的鱼类是因为趋光性的本能,人类则是因为拥有着探求一切未知的信念与勇气。 “害怕吗?”埃克斯低沉的声音在微光中则显得更为沉静,仿若一柄无形的支柱屹立在他们心头,“你们也知道,即便是人类的科技,也未能探清接下来那个区域的地形构造。” 经埃克斯这么一提醒,几人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那被黑雾覆盖的模型,像是清晰照片上一块抹不掉的污渍。 “有什么好怕的,这也没走多远,而且不还什么都没发生吗?”虎鲨自信满满地说道。 “是啊,而且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些苔藓会发光?”查理最终还是没敢直接上手拨弄这奇妙的植物。 “看起来像是光藓——但我并不是很确定。” “可别小看我们啊,前会长大人!”婷婷轻笑一声。 听见了这久违的称呼,埃克斯不知是欣慰还是无奈地勾了勾嘴角:“那我们先打开手电筒,继续前进吧。” 四人重新打开手电筒,沿着满是青苔的墙壁最后拐了个弯,一片与之前无光环境完全不同的梦幻之地就这么突兀地闯入了他们的眼帘。 别说三位小伙伴了,饶是见多识广的埃克斯也没有不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瞳孔一扩。 与之前满是淤泥的甬道截然不同,这是一个宽阔的地下洞穴,洞窟内部则被一丛又一丛苔藓似的植株铺满。 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类似光藓的植物散发着能与手电筒相媲美的明亮光芒,萤蓝色的光辉溢满了这整个空间,宛如热情好客的主人为即将到来的访客准备的灯光。 “原来这就是光藓吗?好神奇啊!”查理惊叹着大自然的奇妙。 “不太对劲……”埃克斯注视着眼前的奇景,却是皱起了眉头。 “哪里不对劲了?”虎鲨问道。 “在我的印象中,光藓在境内只在长白山有发现记录,”埃克斯语速极快地回忆道,“而除此之外,目前已知的发光苔藓除了光藓,还有米坦藓和光苔。 “不过它们都不能真正发光,只是凭借细胞中精巧的结构反射光线发出亮绿色的萤光,这样的地下洞窟理应没有适合它们的生存条件……” “也就是说,它们真的在发光?”婷婷本来已经被这梦幻给深深地迷住了,又在埃克斯疑虑的影响下冷静下来,“照你这么说,就确实有些奇怪了……” “算了,与天幕族有关的东西,再怎么超出我们的理解都不奇怪,甚至他们早在几千年以前就掌握了基因工程技术也说不定。”埃克斯摇摇头,姑且是忽略了这个疑惑,又拿出空气检测仪看了一眼。 “氧气含量略有提升……”他自语一句,然后冲着对讲机说道,“数据都记录下来了吗?” “收到。”回应的依旧是那个低沉的男声。 “喂,你们注意一下这些玩意下面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接着对讲机里又传来唐晓翼懒散的声音,“从镜头里看不清楚。” “还用得着你来教我们应该怎么做吗?”虎鲨没忍住杠了一句。 “确实,要是走路这种小事也需要由我来教的话,那你们也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唐晓翼的攻击性并没有因为隔着一个对讲机而减弱半分。 正当虎鲨酝酿着怒气的时候,扶幽的声音又从对面传来:“大家……加油……注意安全……” “我们会注意安全的,谢谢扶幽!”婷婷连忙拦下了还想说些什么的虎鲨。 第116章 明亮洞穴 “各位小心点,下面是一片陡坡。”见这边的对话终于告一段落,于是埃克斯出声提醒道。 四人此时正站在这个洞窟中接近顶部的位置,往前一步即为一个弧形的下坡,然而在那些发光植株的掩映下,地形的变化并不明显。 要是有人在前进的时候没注意到这个陡坡,便很可能会滚落下去,最终被那一片古怪的植物所淹没——姑且称之为“光藓”吧。 至于到那时会发生什么,就连这里最见多识广的埃克斯也说不清楚。 虽然不愿承认,但在唐晓翼的提醒下,查理三人还是顶着眼前的光污染,开始仔细观察起这个新的区域。 埃克斯身体微微前倾,手握登山杖拨弄着他们面前的光藓,突然感觉有一道坚硬的阻力:“嗯?这是……” 很明显,除了无穷无尽的萤蓝色光藓,这里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存在……埃克斯心一横,操纵登山杖直接沿着那个未知物体的边缘划了下去。 与此同时,婷婷也注意到了那些被光藓所掩藏的东西,顿时浑身一颤,尖着嗓子低低叫了一声:“蛇……那是蛇吗?!” 只见在布满整个地穴的光藓中,有些地方隐约可见管状物突起的轮廓,仿若人体因静脉曲张而突起的血管。 它们大部分只在光藓丛中露出了一个粗糙的弧形边缘,却已足以让联想力极强的人类浮想联翩。 听见埃克斯疑惑的声音,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下方,又近距离看见了这水管似的物体,接着直接被脑内乱七八糟的想象吓得僵在了原地。 在身后几人因为基因中根深蒂固的恐惧而颤抖前,埃克斯出声否定了婷婷之前的猜测:“这不是蛇,看起来倒像是树根。” 见登山杖下的物体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查理三人先松了口气,干脆站在原地开始观察起这被埃克斯认为是树根的玩意。 埃克斯简单地清理了一下“树根”周围的光藓,它的真容也逐渐显现在了四人眼前。 这东西自地面探出后又沉入地下,展露在几人面前的部分如蟒躯一般粗壮,表面粗糙而间杂裂缝,戳起来的触感也坚硬而不具弹性。 “确实不是蛇,这玩意不会动,身上也没有鳞片。”查理又仔细观了一下,悬着的心终于是落回了原地。 “呼……吓本大爷一跳。”虎鲨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 知道了他们面前的东西并不是比人还粗壮的长蛇,三人方才因此滋生的恐惧也暂时得以消弭。 洞口处的四人继续探头探脑地观察着这个明亮洞穴内的情况,希望能够在下坡前注意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欸,你们看——”婷婷指向了前方的某处墙壁,那里同样被无数的光藓所覆盖,“这个地方的光藓好像比其他地方要稀疏一些?” “确实。”埃克斯微眯双眼,却因为过于明亮的光线而没能看出什么,“可惜了,没带望远镜。” “要是扶幽在这里就好了……”婷婷怀念起了扶幽的万能工具箱,又不禁在心里好奇听到这句话的他会作何感想。 “你们有发现什么吗?”三人知道,埃克斯这是在询问地面组的成员。 “不行,光污染太严重了,就算压低曝光也看不清。”工作人员回答道,“不过可以明确的是,红外传感器没有探测到除了光藓以外的其他生物,你们所在空间则一共有五个大小相近、光线较暗的类圆形区域。” “圆形区域……”埃克斯低语一句,“究竟是掩藏着什么东西,还是通往另一个区域的入口呢?” “啊!我能分出那五个区域了!”查理兴奋地指着环绕整个洞窟的墙壁。 “我也能看出来了!”虎鲨紧跟着查理说道,颇有些争强好胜的意味,“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下去看看?” “既然没有其他生物……和原来一样,我先下去,你们殿后。” “小心。” “我会的。”埃克斯向他们回以一个自信的微笑,然后找了个较缓的小坡,利用登山杖支撑身体,降低重心慢慢滑了下去。 在下方站稳后,埃克斯朝上方忐忑不安的三人挥了挥手:“这里的地面要比上面更加潮湿泥泞,而且你们还背着这么沉重的呼吸设备,待会下来的时候得小心点。 “趁着我探路的时候,你们也可以在上面稍做休息,恢复一下体力。” “明明是我们自己要来参与这次探索的,却是你在这忙前忙后……”婷婷有些不好意思,“总感觉有点说不过去……” 埃克斯摇了摇头,看向他们的褐色双眼中一片真诚:“即便你们不主动要求,我也会找个合适的时间过来这个遗迹进行探索的。 “更何况——真正将你们卷入对天幕族的研究中的人也是我,我理应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也相信你们不会拖我的后腿。” 说完这几句话后,埃克斯很果断地转过身去,真正开始了探路。 “那个吸收水分的家伙就是这样把水分贮存于地下,创造出了这样奇特的生态环境的吗?自身能够发光并自给自足的植物……还真是闻所未闻。 “虽然无法明确这到底是什么物种,但照分类看应该还是没有脱离藓纲,孢子生殖吗……也不知道它们的孢子会不会直接刺激人体皮肤……”念及此处,埃克斯又看了一眼空气检测仪。 “氧气和二氧化碳的浓度略有升高,虽然是意料之内,但其他有害气体的成分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多少,尚不清楚这是否是它们生长的必要条件……” 埃克斯一边提着对讲机碎碎念地分析着,一边撑着登山杖在附近晃了一圈消磨时间。 最后,在埃克斯确定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反馈后,他回到了最开始的陡坡,示意三人现在可以下来了。 第117章 墓……穴……? 在埃克斯的指导和协助下,三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从坡上滑了下来。 而现在,也依旧是埃克斯在前方领头,四人踏着光藓下的泥泞地面,谨慎地朝最左边的圆形暗区走去。 走在这片萤蓝色的光海中,婷婷情不自禁地出声感叹道:“这里真的好漂亮啊……” 尽管担心这座古老遗迹可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但那些由光藓形成的梦幻景象还是令她移不开眼。 “如若它们不生长在这一不见天日的遗迹之中,一定会成为科学家们争相研究的对象吧……”埃克斯也不禁感慨道。 “这个光藓的颜色……让我想起了当时在莱勒港看见的蓝眼泪,”查理望着洞穴里泛着萤蓝色光芒的植被,不禁回想起了曾经看见的景象,“而且,听说真的有人将蓝眼泪复现在了人工环境下呢!” “好浪漫!如果这些光藓对人体无害的话,我还真想养一些。” “总感觉,起夜的时候看见这丛发光的草会被吓一跳……”这是虎鲨的看法。 “不懂浪漫的家伙!”婷婷哼了一声,倒是没在这里和虎鲨置气。 查理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掺和进这个讨论中——否则他怕是也会被婷婷归为另一个不懂浪漫的家伙。 一行人闲聊着很快就来到了暗区之前,终于能够大概看清方才因为光污染而难以观察到的细节——比如这个区域的光藓背后根本不是墙壁。 这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洞口,数不清的树根自其边缘蔓生而出,它们虬结着盘绕着,让光藓群落间杂着泥土继续在它们的表面的缝隙中繁衍生息,散发着一种顽强而不自然的生命力。 虽然树根上的光藓并不如直接生长在泥土上的光藓密集,却已经足以作为此处异常最好的伪装——想必其他四处也是如此。 “能形成规模这么庞大而稳定的地下生态系统,看起来这些树根在其中扮演了某些不可或缺的角色,”埃克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些树根,“只是地表的液体消失得这么快,不知道会不会与这些东西有关……” “你怀疑是这些树根将水都给吸走了吗?”查理问道,而埃克斯无声点了点头。 谈话间,埃克斯用登山杖轻轻戳了戳树根,他们屏息等待几秒钟后,并无任何异常发生——但仍有一种暴风雨将至的压抑感萦绕于他们心头,仿若一把不知何时落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光藓静默地生长着,沉寂与空虚在这明亮的洞穴内弥散蔓延,仅剩他们说话呼吸行动的声音回荡于此处。 这是一种置身于阈限空间的未知恐惧感,仿佛有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静静地在边界凝视着他们,又随时都准备着侵入这个寂静的世界。 一切都没有异常,但或许正如唐晓翼曾经所言: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此时此刻,这扇由树根与光藓编织而成的光亮大门就这样静静地横亘在他们面前,既像是防止有人从外部窥视到里面的景象,又似乎是在阻隔里面的东西来到大门之外。 这么干看着也不是什么办法……埃克斯眉头微微一皱,试探性地将登山杖戳进树根的缝隙之间。 出乎埃克斯意料的是,登山杖轻而易举地就穿过了树根构成的屏障,紧接着他又感觉到杖尾撬起了一些质轻而脆的物体。 随着埃克斯手腕一抖,一阵“嘎吱嘎吱”的清脆声响顿时在洞穴内部荡漾开来,宛若一道不祥的呻吟。 这种感觉是……埃克斯不禁微微睁大了双眼。 . 与此同时,三个小伙伴也在用登山杖简单清理着树根表面的光藓,企图直接从外部看清里边到底有着什么东西。 “让我先看看!”虎鲨率先将眼睛凑到了一个较大的缝隙处。 查理自然也想做那个先吃螃蟹的人,可惜被虎鲨抢先了一步,只得排着队在一旁好奇地问道:“看到了什么?快说说!” “好像是一堆白色的……钟乳石……? “不……不对!”虎鲨刚说完最后一个字,突然像只受惊的兔子从缝隙旁猛地弹开。 “里面……里面全是骨头哇啊啊啊!!” 也是这时,埃克斯用登山杖翻动骨骸的声音也应景地响起,有了前一刹那虎鲨肯定无比的尖叫,这一阵清脆的声响不啻于一道雷霆骤然在寂静的山谷中炸开。 三人顿时一阵头皮发麻,直接僵在了原地。他们呆呆地望着面前这扇比两个成年人还高的树根门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紧紧攥住。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地方……”埃克斯低沉的少年音中依旧保持着可贵的镇静,勉强将魂飞天外的三人拉回了现世,“很可能是一个墓穴。” “墓……穴……”查理“咕咚”咽下一口唾沫,用颤抖的声音重复了这两个字。 婷婷僵硬地回首望向遍布洞窟的发光苔藓——一切都还和他们进来时并无二致,这些矮小的植株看起来也依旧是那么的可爱、美丽又无害,以至于会让曾经的她心生爱怜之意。 但如今,婷婷却再也无法再用方才轻松期待的口吻说出“我想养一些”这句话——尤其是在联想到这片区域下方可能埋藏的东西之后。 婷婷又以颤抖的目光看向他们先前所确认的几个暗区,透过萤蓝色的光芒,树根粗糙的表皮隐约可见,无数的光藓顽强地攀附其上,尽职尽责地用那耀目美丽的光辉遮蔽着此处的异常。 突然间,婷婷感觉自己仿佛能够清晰地看见密密麻麻生长着的光藓上的一枝一叶,既像是无数明亮的小眼睛在嘲弄地注视着他们,又像是她身上因为极端恐惧而冒出的鸡皮疙瘩。 他们眼前仍然是那美轮美奂光辉灿烂的梦幻景象,然而几人的内心却已如同被来自天幕族的未知阴云所笼罩的湖面,勉强平静的表面下是道不清的惊恐与彷徨。 第118章 多……多……? “不就一个墓穴吗?瞧把你们吓的。”唐晓翼带着几分不屑的声音突然从对讲机中传来,惊到四人的同时又恰到好处地让他们回过神来。 “还有,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说你啊埃克斯,你刨过的坟应该也不算少了,这次怎么也跟着小孩一起被吓到了? “该不会是身体变年轻了,心智也跟着幼稚起来了吧?啧啧啧,这可不太行啊…… “虽然某位名蒸蛋天天在剧情中做出些降智的操作,但那终归是编剧水平跟不上的锅,你可不要向他们学习啊。” 好吵……埃克斯听着唐晓翼的一顿输出,颇为无奈地摁了摁额头上不自觉跳起的青筋:“那么,请问唐研究员有什么高见吗?” “要我说——你要是们真的被吓成一群软脚虾了的话,就先别继续在下面浪费时间了,该回来回来,我们还可以根据目前收集到的数据制定更好的探索计划。” “我们才没有被吓成软脚虾呢!”虎鲨怒气冲冲地朝对讲机反驳道,“不过就是一堆破骨头而已嘛,它们又不会动,有什么好怕的!” “啊对对对……”唐晓翼在对面敷衍应道,又以足够让他们听见的音量嘀咕一句,“也不知道刚刚那声男高音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莫非是你吗,查理?又或者是旁边的埃克斯? “来来,要不你们也分别叫一声,让我现在好好比对比对?” “……”查理和埃克斯显然不想就着这个无聊的话题,和唐晓翼进行这种毫无营养的辩驳。 作为唯一一个没有被唐晓翼扯入这趟浑水的女生,婷婷此时竟有种哭笑不得的轻松。 “你——!”隔着对讲机,虎鲨觉得自己的怒意无处发泄,简直要气炸了。 “别和唐晓翼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查理用胳膊肘捅了捅虎鲨,“回到地面再教训他也不迟!”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本大爷才不会被这么容易就吓到呢!”虎鲨咬着牙深吸一口气,艰难平息了自己的怒火。 “既然虎鲨小朋友说自己没有被吓到,那就请你们继续向前探索咯。”唐晓翼懒散的声音又一次插了进来。 “而且你们只看了一个洞穴里的玩意,那边不还有四个吗?既然你们暂时找不到继续前进的道路,那么不妨也看看其余的洞穴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这么一想,反而有种开盲盒的感觉……”婷婷小声说道。 “那无论是这种盲盒的买家还是卖家,脑子一定都有问题!”查理吐槽一声,随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讪笑着扭头朝埃克斯解释道,“哈哈哈……只是一个比喻,比喻啦……” “好的,我能够理解你的意思。”但比喻确实能够揭示某些现实……埃克斯微笑一下算是接受了查理的解释,“那我们就去下一个洞口看看吧。” 来到下一个洞口的几人打量着面前的门扉,讶异地发现这个地方的树根要比上一个密集得多,根根粗壮的枝条层叠交错,没有一点可供他们窥看的缝隙。 埃克斯试着将登山杖当作杠杆直接撬开这些树根,但很快就发现登山杖根本支撑不住这样的压力,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尝试。 他若有所思地将视线移向了下一个暗区,却在这时发现查理不知何时已经开始盯着那边看了。 “这些树根生得这么密,”婷婷象征性地刮了刮树根表面的光藓,然后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是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了…… “嗯?你们都在看那边啊,要不我们直接过去?”她提议道。 “去看看。”埃克斯点点头刚想迈步过去,却看见查理突然回头对他们轻轻“嘘”了一声。 “怎么了?”虎鲨不解地问道。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查理将食指抵在透明的面罩之前。 四人侧耳倾听片刻,几秒后虎鲨打破了宁静,他诧异地说道:“真的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嘶——”查理蹙起了眉头,“不对,那声音现在更清晰大声了……” “你还好吗,查理?”埃克斯略带担忧地问道,“人在过大的压力下确实可能会产生幻听,要不我们今天的探索就到此为止吧。” “不要……”查理缓慢而执拗地摇摇头,他重新望向了中间的那个洞口,眸中的瞳孔则有些失焦。 “那个声音…… “不对,是多多在叫我过去……” “查理,我也觉得我们现在先回去比较好……”这里哪里可能有什么多多?看见查理的反应明显不对劲,婷婷心中本就存在的不安愈发加深。 虎鲨拧着眉头和婷婷对视一眼,在她眼中读出同样的担忧后,便伸手抓住了查理的手臂以防不测。两人一同看向埃克斯,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然而还不等埃克斯做出回应,查理就一用力甩开了虎鲨的手,接着又踉踉跄跄着快速向前方走去。 虎鲨先是被查理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重新抓住他,却被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查理!”婷婷忍不住叫了一声,但查理既没有回头,前进的动作也毫无停顿。 糟了……虽然不清楚放任查理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但埃克斯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对此坐视不管,他踏着泥泞迈开大步,很快就来到了查理身前。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埃克斯没能在后者浑浊的琥珀色眸中读出任何情绪,宛如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就在两人近在咫尺之时,查理木然挥出一只手猛地击中了对方的心口部,这一击力道之重竟直接将埃克斯整个人拍飞到一旁。 埃克斯的身体本能地在空中蜷缩起来,侧背带着气瓶“咚”的一声砸在地面,碾落一片光藓,又划拉出一片黑绿色的泥土。 登山杖也从他手中脱出,倾斜着插入了松软泥泞的土中。 “唔……咳咳……”埃克斯咳嗽着撑起上半身,顾不上胸口处的钝痛,表情狰狞而急切地朝着前方的背影大喊道,“查理!清醒一点!” “混账!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唐晓翼的怒骂声自落在另一边的对讲机中传出。 “查理……!”接着响起的又是扶幽迫切的呼喝声。 将埃克斯这个最大的阻拦解决后,意识不清的查理对身后同伴们的呼唤声置若罔闻,简直可以说是如入无人之境。 查理很快就来到了位于正中间的那一个洞口。他用全身的力气捶打着面前仿若能阻拦一切的天然门扉,或光亮或黑暗的碎屑被震得洒落而下。 “多多,你有在听吗? “我是查理啊!我来救你了!”查理朝着洞穴内部大喊,语气焦急无比。 第119章 被困 多……多……?埃克斯三人听着查理焦急的呼喊回荡在洞穴之中,均是感觉背后一凛,有一阵几乎能让血液凝结的寒意油然而生。 因为有一件铭刻在所有人记忆深处、让他们难以忽略的事实——那就是他们所认识的多多早就已经死了! —— 那个时候,浑身是血的查理地将死去多时的多多从遗迹中抱了出来,殷红的血液浸湿了那棕灰色的羽毛,又绞结着凝固成黑红色的血凝块,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它生前油光水滑的模样。 失魂落魄的查理拒绝了世界冒险协会提供的尸检服务,和他们一起将那只未曾飞翔过的渡渡鸟埋葬在了浮空城的探索者公墓之中,也算是让他永远栖息在了天空的怀抱里。 下葬的那一天,滂沱大雨倾盆而下,但崭新的墓碑之前没有一个人撑伞,清澈的液体不断滴落在地面,让人分不清那究竟是天上的泪水还是人间的悲伤。 —— 婷婷清楚地知道,多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么在查理叩响的门扉之后,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不断呼唤着他,又为何偏偏是他? 虎鲨扶起了因痛楚而咬紧牙关的埃克斯,突然感觉到整个洞窟都在震动,他惊慌地抬头四望:“地,地震了!” “快……回……”对讲机中,不知道谁的声音逐渐被嘈杂的电流声吞没。 “带上查理!我们现在原路返回!”埃克斯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婷婷满心担忧地赶到了查理的身前,恰好看见查理看向前方的眼眸逐渐恢复清明:他似乎对自己为何会突然来到此处感到非常疑惑,呆呆地看着自己捶在门上的拳头,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查理收回手,低头看着掌心里黑绿相间的碎屑,又怔怔地扭头望向一脸惊惶不安的婷婷,视线越过她后看见了搀扶着埃克斯的虎鲨,以及附近光藓地面斑驳不清的划痕。 查理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感,他本能地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一些不太妙的事,勉强扯出一道苦涩的微笑:“我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还没等到婷婷的回答,查理的手腕就突然被喘着粗气赶过来的埃克斯一把抓住。查理没有反抗,脸上发怔的神情中隐约透出几分愧疚与自责。 然而埃克斯的本意并非要限制查理的行动,而是想将他带离这里。 埃克斯飞速向后退去的同时拉上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婷婷,又朝着虎鲨低吼道:“这里不安全,我们先撤退!” 但既然某些事情的发生已成定局,那仅凭人力必然难以逃离那注定的宿命。 如果说在这个洞穴中,时间原本是静止的——光藓静静地生长,树根尽职地遮蔽住了洞口,无数的白骨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在此处长眠,无人打扰的一切是那么的岁月静好。 那么就在此刻,外来者某些不明所以的举动打破了时间的屏障,一直被阻挡的洪流突然奔涌而出—— 地面开始震动,由细微的轻颤逐渐增强到整个洞穴都在摇晃,泥土混着光藓的残骸自他们头顶掉落,仿若一场浑浊无比的大雪。 一行人尚未抵达他们进入时的洞口,就注意到那里已有蟒躯一般粗壮的树根自边沿探出。 这些树根正像活物一样扭曲缠绕,迅速遮蔽住了那唯一的出口,除了其上还没有光藓生长之外,简直与他们之前发现和探索的几个异常区域如出一辙。 四人的眼中同时涌现出了难以抑制的绝望之色,尚存的理智则提醒他们尖叫只会是徒劳——当一个人真正处于绝望之中时,崩溃往往才是最简单的逃避方式。 这边异变仍在继续,那边却又发生了新的变故:在那树根门扉之上,萤蓝色的亮光突然减弱乃至于全部消失,奇异的光藓就在瞬息之间恢复成了鲜绿色的普通苔藓。 但这显然还远未结束,重新呈现苔藓本色的它们迅速枯萎脱落,直至化为无机的灰烬,其下虬结的树根也随之松动颤抖,还似乎有着向泥土深处退去的趋势。 “我……我……”查理眼瞳震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尽管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但他已经下意识地将这里的变故归咎到了自己身上,又有一阵强烈的自责感从查理内心深处猛地升起。 这种感觉海啸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带着背负身上的呼吸设备如有千钧之重,压得他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背过气去。 “不要自责,有些过错无法避免,况且这实际上并不能算是你的错。”埃克斯支撑着查理,又低声安慰道,“真要细究起来的话,将你们卷入这一切的我才是罪魁祸首。” “我们没有必要一定将责任算到谁的头上,”埃克斯话音刚落,婷婷已经出声反驳,“更何况查理刚才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要怪就怪这个该死的遗迹吧!”尽管知道这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虎鲨还是泄愤似的跺了跺脚,又赶过来搀扶起两人。 埃克斯以带着欣慰的复杂目光注视着三名孩子,又继续开口说道:“异动尚未结束,既然我们暂时无法逃离,也只能先选择静观其变。 “但现在我们都没有受伤,设备中的氧气也还很充裕,还存在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地面的研究人员不会对被困的我们坐视不管,我们也可以在洞内寻找其他出路。” “埃克斯说的对!我们现在可不能自乱阵脚啊!”婷婷鼓起干劲后用力点点头,也在为其他人加油打气。 “不就是一个破遗迹吗?谁怕谁啊!”虎鲨找不到明确的目标,只能随便对着天花板挥了挥拳头。 埃克斯冷静地招呼所有人聚到一起,又嘱咐大家当心头顶可能出现的落石——虽然聚在一起很容易被一网打尽,但在此时分散开来反而才是更为致命的愚蠢作为。 他还顺手捡回了对讲机,试图与地面组重新建立联系,却遗憾地发现或许是因为方才的异变,他们与地面的联系已经被切断了——正如那无法再被探地雷达接受到的信号一样。 伴随着洞穴轰鸣与震动,查理的脑海中仿佛也在上演着一场荒诞的闹剧,两个声音争吵不休,而舞台背景则不断闪回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 其中一个小人歇斯底里地嚷嚷着:是你是你又是你!又是你的错害大家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你究竟还要害死几个最好的朋友才能善罢甘休? 另外一个小人则仍存有最基本的理性,反驳着:那些事情都不过是无可避免的悲惨意外。 与其在此时陷入自我谴责的漩涡,去追悔那些不可挽回的事实,不如先冷静地和伙伴们一起寻找脱困的办法。 所幸,最终还是理性的声音占了上风。查理晃了晃脑袋希望能够藉此让自己清醒一些,和埃克斯他们一同警惕地注视着在震颤中缓缓打开的洞穴。 第120章 雕花白骨 除了方才被查理所敲打的、最中间的那扇门扉之外,遮蔽其他四个洞口的树根都渐渐地缩退回了泥土深处。 他们之前并没有看错,洞穴的内部确实堆满了白色的枯骨,但又与之前的想象有所出入——里面不仅有人类的骸骨,还混杂着其他种族的遗骸。 人类、鸟类、犬类、羊……无论是在数量还是种类上,这些骨骸都远远超出了四人的预期。 而在埃克斯的低声帮助下,他们辨认出了不少骸骨的属别,又根据髋骨分辨出了部分骨架的生前性别——也算是在一定程度上转移了注意力。 与埃及金字塔那些会被精心制成木乃伊的陪葬品不同,这些白骨看起来就像是被随意地堆放在了一起,却奇迹般地没有染上洞窟内部的泥泞。 它们出奇的干净,泛着如琉璃那般透亮的色泽,却又能够让人一眼看出并非玉雕而成,而是长年被人不知厌倦地抚摸把玩直至包浆,又在表面刻上了密密麻麻的纹路,用璀璨的黄金填补了产生的缝隙。 这还只是他们之前探索过的第一个洞穴,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另一边最外侧的那一个洞穴,里面同样也堆满了雕花白骨,呈现着类似的景观。 中央的门扉依旧未向四人打开,而它两旁的洞穴相比最外侧者则空旷许多——里面只分别盘坐着一具身雕金纹的完整人骨,它们安详地怀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眼窝深处空空如也一片幽黑。 一具枯骨,一个木盒——明明偌大的洞穴中仅有寥寥两件物品,却让遮蔽它们的树根比那堆已经玉化的白骨还要稠密得多。 轰鸣声渐渐消歇,地面也不再摇晃,一行人终于能够再次站稳,但他们的心中却丝毫没有逃过一劫的侥幸感。 在萤蓝色辉光的映照之下,四人将四个洞穴内部荒寂的景象尽收眼底。 . “好多骨头……” 由于先前已经推测出这里很可能是天幕族的墓穴,几人并没有对这些终于暴露在他们眼前的白骨并没有产生过多恐惧,婷婷的这句话更像是演员到了时间应该说出的台词。 “已经打开的洞穴看起来都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埃克斯回头打量一眼入口,“不知道中间那些树根之后会不会连接着下一个区域……”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虎鲨问道。 “死马当活马医……”埃克斯斟酌片刻,似乎有些顾虑其他三人的想法,“不如我们凑近一些看看?” “反正刚刚也那么靠近过了……”婷婷一副“已经没有什么好怕了”的样子。 “不就一堆破骨头嘛!看看而已,没什么好怕的!”虎鲨给他们打着气。 埃克斯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查理,后者似乎仍在害怕自己会引发什么其他的异变,在清醒之后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 查理对上了埃克斯的视线,异常安静地点了点头:“我也赞同这样的安排, “但要是我再失控……” “那我一定会抓住你,不让你再乱动乱跑的!”虎鲨自信地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谢谢……”查理感情复杂地抿起了唇。 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样了……埃克斯压下心中隐约生出的不安,勉强对三人露出一个宽心的微笑:“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然而就在他刚向前迈出一步的时候,却又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角。埃克斯疑惑地回头看去,看见了查理以透着恐惧的目光对他摇了摇头:“等一下!” “怎么了吗?”还是放不下心吗……埃克斯安抚地拍了拍查理的手,又温声询问道。 “不……不要过去……”查理扯着埃克斯的衣角,语气几近哀求,“那,那些骨头……在动啊!” 听见这句话,埃克斯心中一紧,有阵不祥的颤栗感突然爬上他的背脊。 埃克斯的视线缓慢地越过查理,先是看见了瞪大双眼望向他身后的婷婷,她哆嗦着嘴唇,面色煞白如雪; 然后是虎鲨,此刻他浑圆的脸上也写满了惊恐,僵硬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不及去质疑查理话中的真伪,埃克斯迅速转身后撤回来,与几人一齐看向了洞穴中的那些骸骨。 那些白骨……真的在动……片刻之后,婷婷的一声尖叫响彻整个洞穴——可惜唐晓翼没有听到——但即便他听到了,也无法再以轻松的语气打趣他们。 在四人屏息凝神的目光之中,最外侧两个洞穴的骨堆率先开始了颤动,每一根骨头似乎都突然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它们或上或下或进或出地无序爬动着,仿若被掀翻的蚁穴与其中勤勉到极致的蚂蚁。 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轻响,不同物种的骨骸居然自行分门别类地组合在了一起,它们互相磨合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仿佛还在适应这具崭新的躯体。 一具猫骨率先自骨堆里边跃出。只听“咔”的一声,它转动头骨将黑黢黢的一对眼窝对准四人,骨节分明的尾巴像蛇一般弯曲摆动,清脆的声响不绝于耳。 紧绷的气氛之中,猫骨两爪向前伸展,却并没有向埃克斯一行人发动凌冽的攻击,只是胸骨下压荐骨上翘尾骨弯弯,上颌骨与下颌骨分开,竟是像真猫那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甚至还在地面上磨了几下爪子。 而以这具猫骨为首,在它身后还有更多的人骨或兽骨逐渐组合完整,或走或爬地行出了洞穴——甚至有鸟骨扇动自己光秃秃的翼骨,带着胸前滑稽的龙骨突自地面飞起,看起来分外的不协调。 这些骨骸仿佛还保留有生前的习性,行为举止都自然合理得如同真正的动物。白骨之间的诡异摩擦声一时间充斥着这个不见天日的墓穴,四人只觉得自己仿佛能从中听到属于活物的嘶鸣。 聚集在洞窟中央的几人仿佛误入了某个恐怖片的片场,不敢妄动或发出任何声音,又担忧着这些不知是死是活的东西注意到他们这群不合时宜的异类。 但很可惜,这么醒目的四个活靶子并未被这群死物简单地忽视而过;幸运的是,它们目前似乎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向。 “嘎啦嘎啦——” 白骨森然而行,逐渐分散开来包围住了四个活人,就连空中也有不少扇动翅骨飞行的鸟类或蝙蝠等骨架。 它们惨白的骨骼表面布满金色的纹路,又反射着光藓散发出的萤蓝色光芒,冷暖亮色光线于此交织碰撞,竟显出一种诡异的和谐。 那些失去了肌肉和眼球的头骨是如此干净,以至于根本无法让他们读出里边的情感究竟是嘲弄还是憎恶。 四人背靠背守在中间,仿若孤立无援地被困于群鲨环绕的礁岛。但他们并没有对周边的骨骸过多地投以注视,而是紧握着登山杖,死死地盯住了那两具仍未展开行动的、怀抱木盒的骨骸。 天幕族的潘多拉魔盒…… 不管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都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 他们对此心知肚明。 第121章 来自地底的朝圣 失去声带的骨架们显然无法再发出任何嘶吼鸣啼,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声音——骨架蹒跚而行,骨与骨之间咯吱作响,如同无数老朽的机械在此运转。 骨爪骨蹄无情地践踏在散发着萤蓝辉光的光藓之上,碾碎了丰满的叶片,从中溢出的汁水将它们同黑绿色的污泥混在一起。 四人的周边很快就变得一片狼藉,就连洞窟内的亮度也有所降低。 突然之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那群骷髅明明刚才还在嘎吱作响不断移动,却在骤然间停止了一切动作,仿佛方才所见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的幻觉。 四周鸦雀无声,洞穴内部仅剩四人短而急促的呼吸声——他们清晰地知道这一切绝非幻觉。 他们的视线越过包围圈内均匀分布着的人骨和兽骨,死死地盯住了洞窟中央仅剩的两具人骨,均是不敢轻举妄动,既怕打破这诡异的宁静,又生怕维持着这种静态直至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只过了一瞬间,无论如何但不谢天谢地,那两具白骨终于是动了。 它们坦然地在四位活人的注视下打开了怀中的木盒,炫耀般让他们清晰看见了里面的景象——殷红鲜艳的液体盛满其中,在幽蓝辉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妖艳的色泽。 如若联系上之前安卡在不久之前所讲述的故事,那么这些无疑是天幕族人类的血液——但这些血液既没有在岁月的冲刷下腐朽,也未见丝毫凝固,仿佛刚从血管放出那般鲜红湿润。 两具盘坐的骷髅将掌骨探入盛满血液的木盒,暗红色的液面随之摇曳起伏,它们用指骨在其中摸索翻动,不一会后竟从中取出了一些金制的饰品。 血液不断从上面滴答淌落,“啪嗒啪嗒”的声响既打湿了地面又染红了白玉般的骨骼,让一团团妖艳的血色花朵绽放其上。 但骷髅们对此视若无睹,只是略有艰难地将这些浸透了血液的金饰套戴在了自己身上。 其中一具骷髅已经戴上了镶嵌着血红宝石的金色头冠,庄严地将双掌置于头冠两侧,轻轻调整着位置; 而另一具骷髅则将镶有翡翠的金手链一圈一圈地绕在手腕骨节上,动作轻柔而虔诚。 最后,两者默契地一起从木盒中取出了一只颈环。它们将它扣在了颈骨上,金饰上残留的血水在瞬息之间就打湿了颈椎与肋骨,在骨架上勾勒出一道道蜿蜒的妖艳溪流。 它们的举止就像是人类在镜前梳妆打扮那般自然流畅,却又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仪式感。这种景象是如此诡异而荒诞,以至于让婷婷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红粉骷髅”这个词语。 由于失去了皮肉的支撑,那些金饰只能松松垮垮地搭在骨骼之上,又随着人骨的动作而与骨骸碰撞叮当作响,本来悦耳的声音却是让几人自心底升起阵阵寒意。 两具白骨放下木盒自地面站起——埃克斯根据骨盆的大小辨认出那是一男一女,它们最后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配饰,这才踏出了那道天堑般的虚无帷幕,缓步来到四人面前。 本就深感恐惧的几人神经瞬间紧绷,他们盯着近在咫尺还在往下淌血的两具骷髅——殷红的液体将萤蓝的光藓染成了另一种颜色,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救命稻草般的登山杖。 埃克斯凝视着眼前的骷髅,恐惧而警惕的目光中难以避免地闪过一丝好奇,又不动声色地伸手拦住了想要直接甩杖而出的虎鲨。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婷婷脸色苍白,声音颤抖。 “嘎啦叮铃——”性别不同的两具骸骨以沉默回答了婷婷的问题,又直接朝四人弯下脊椎轻轻鞠了一躬。 “喀拉拉——”一具雕花猫骨突然自骨架堆中跃出,它来到佩戴翡翠金链的女性骷髅跟前蹲坐下来,昂起拳头大的头骨看向后者。 女性骷髅缓慢蹲下将猫骨抱起,金饰与腕骨碰撞叮铃作响。它用空着的那只掌骨轻轻抚摸猫骨的脑袋,后者则扬起头颅出享受的样子,悬空的尾巴尖也轻轻弯曲晃动。 另一边,头戴金冠的男性骨骸缓缓抬起了右前臂骨,便有一具鸟骨自空中飞来。它灵活地在人骨身边盘旋一周,应邀优雅地落在了上面,又亲昵地用喙蹭了蹭那外凸的颧骨。 这本该是一幕温馨和谐的画面,但当它落在在场唯四的几个活人眼中时,却只能够用瘟腥颌邪等类似的词语来形容。 人兽和谐相处的画面并未持续太久,抱着猫带着鸟的两具人骨片刻后便迈动双腿,来到了中间那扇门扉的左右两侧面朝四人站定。 接着,它们违背重心地俯下身来,僵硬地拧动头颅,用八个黑洞洞的眼窝直愣愣地盯向查理四人,又同时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竟是向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顿时让四人汗毛倒竖,与此同时,又有骨骼碰撞的清脆声响接二连三地自四周传来,他们惊惶不定地回头一瞥,只见那些原本悬停在空中的飞禽兽骨居然全部落回了地面。 不止如此,所有能够跪拜的兽骨全都向着洞口的方向跪下,即使是有所残缺无法做出跪姿的兽骨,也以卑微入尘泥的姿态同它们一起将头颅埋入了光藓地面,仿佛在朝拜某位至高无上的主宰。 相较于之前那如同那开胃小菜的场景,此时这充满宗教气息的画面则显得更为诡异惊悚。 四人感受到原本就存在的恐惧,此刻竟是源源不断地在原来的基础上无上限地拔高,巨大的压迫感哽住了他们的喉头,以至于无法尖叫出声。 面对着洞窟内所有白骨的朝圣,中间那扇门扉之上,光藓迅速地开始枯萎脱落,虬结在一起的树根缓慢地松开,显露出了内部深邃无比的黑暗。 最后的洞穴终于在此时悠然打开,但那些树根并未就此缩回泥土深处,而是如一对巨大的翅膀往两侧展开。 萤蓝色的光辉透射其中,却很快就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仿若其中潜伏有无数窥视向他们的目光。 第122章 地下地上 一切的异象在此停滞,地穴重新回归了寂静——但几人的心境并没有因此而平复下来。 婷婷先畏惧地环视了一圈,在确认这些骷髅暂时没有进一步动作后,她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我们接下来……真的要进去吗?” 面对着这些未知而诡异的现象,查理的脸上的表情既复杂又勉强。他强忍着心头的惊惧,努力挺直身子,也求助似的望向了埃克斯。 虎鲨回头看了一眼洞穴入口,确认它并没有因为刚才的震动而打开后,整个人都失落了下来。他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的那几具白骨。 “我们现在……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埃克斯挤出了一抹苦笑,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他也对眼前的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埃克斯环视一周,深吸一口气后伸出双手,一左一右轻轻拍了拍婷婷和虎鲨的肩膀。 他看向查理,目光重新恢复了坚定:“没什么好怕的,既然操纵它们的幕后黑手想要让我们继续前进,那我们继续前进就是了。 ”就让我们看看,他或者他们,究竟还想玩些什么其他的把戏。” 查理点点头,然后轻声询问婷婷:“婷大人还走得动吗?” 婷婷粉红色的大眼睛中还残存着几分惊恐。她望着查理澄澈的琥珀色眸子,又在片刻之后偏过头去,向几人重重一点头,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本大爷才不怕会怕它们!”虎鲨大声说道,但没注意控制音量的他马上就受到了同伴们的责备。 “你小点声!”“嘘!”就连埃克斯也沉默着多看了他一眼。 虎鲨被吓得缩起了脖子,他心虚地转头望向周围依旧在静默的骨架,见它们并没有被自己惊扰到后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些骨骸像是耗尽了能源的机器那般安静无比,又或者只是根本不在意他们为何无故在原地磨蹭—— 也是,既然眼前的困兽注定会选择继续前行,那它们又何须过分挂心于此。 埃克斯也隐约确认了这群骸骨身后的人对他们别有所求,暂时应该不会威胁几人的人身安全。他索性出声说道:“也罢,我们先原地休整一下吧。” . 目标遗迹的森林之中,晴朗的日光直射覆盖着干燥黄土的地表,此处则突然轻微地震动起来。 投身于各式繁杂设备的研究人员中,只有寥寥几个抬起头匆匆扫视了一眼四周,更多的人仍低着头,专注地盯着仪表盘上不断跳动的读数。 按照埃克斯之前的安排,这些研究人员本可以在异变发生后直接撤离,但现在他们却都选择了留在原地坚守工作岗位。 整个现场看起来井然有序:每个研究员都在自己该在的位置,地底传来的震动并未使他们产生明显的惊慌,一切都看似尽在掌握之中。 扶幽静静地观察着这些工作人员,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们本就紧张的面容此刻似乎更加凝重,地底传来的异变则无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成为了心神不定的惊弓之鸟。 也就在刚刚,他们与地底的联系不知为何被切断了……扶幽充满担忧地看向唐晓翼,后者则在方才怒骂完查理后就不再作声。 唐晓翼黑着的整张脸仿若能滴出水来,他低头盯着研究人员所操作的屏幕,浑身都散发着暴风雨前夕般的低气压。 尽管不清楚那位研究人员心中的想法,但扶幽完全可以肯定,自己现在绝不敢出声招惹眼前的唐晓翼。 他只能轻轻地碰了碰蹲坐在一旁的洛基,弱弱地问道:“还没能重新恢复联系吗?” “看起来是的。”洛基闭上冰蓝色的眼眸,对扶幽轻轻点点头。 “……”见这边一时半会很难有其他进展,扶幽有些焦虑地准备起身离开,“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走出几步后,扶幽感觉到自己身后有几道多余的视线,回头一看,原来是唐晓翼与洛基无声无息地跟在他的身后。 唐晓翼对上了他的目光,下意识想要像往常那样一挑眉毛,却丝毫掩不住眸中的一片阴霾——总之是起到了反效果。 扶幽转回脑袋,默默咽下一口唾沫,两人一狼就这么保持着诡异的沉默继续往前行去。 就在他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慌慌张张朝这里冲来的雁。雁在扶幽身前一个急刹车,语气和表情都透着焦急迫切:“洞口……洞口被封上了!你们快去看看!” 听闻这个消息的三者均是眼神一凝,以跑代走直接奔向了墓穴的入口。 . 待他们来到洞口处,便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一些研究人员。 沉重的工具箱在工作人员的身边敞开,他们正在以极快的语速讨论着,明显是对眼前的某样东西束手无策。 雁领着一行人钻入了工作人员堆中,他们也自觉地让开一条道,其中一位解释说:“这些东西是刚才震动的时候突然长出来的,我们刚刚正尝试破坏并从它上面取样,却失败了。” 几人低头望去,只见入口边缘处突兀地探出了树根般的管状物,它们扭曲而又粗壮,在他们的面前肆无忌惮地交叉盘绕,一层叠一层地着将整个洞口都死死封住。 扶幽自它们的缝隙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腐气息,尽管它在到达地面后便立即被风吹散,但已经足以让人想象地下的环境究竟有多么恶劣。 洛基则比扶幽更早闻到这种味道。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厌恶的神情自狼首上一闪而过,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直接接触这些气体还是太危险了,戴上这个吧。”雁将一个呼吸面罩递给了扶幽,又对看过来的唐晓翼不客气地说道,“没有手吗?自己去拿。” “……哦。”唐晓翼显然没有心情在这种时候和她置气。 “这就是……那些树根吗……?”扶幽凑近端详着这道天然而不自然的屏障,清晰看见树根的表面粗糙而遍布裂隙,外掀的树皮脆弱得似乎轻轻一碰就能掰落。 扶幽伸手轻轻摸了摸其中一条树根,感受到了粗糙坚硬而略有扎手的触感——和普通树皮并无多大差别; 但当他尝试着用手指掰动树皮一角,却意外地失败了——树皮纹丝不动,依旧牢牢地依附在树根之上。 第123章 意外来客 “好奇怪啊……”扶幽喃喃自语一句,又尝试着用更大力气去掰动面前的树皮——但结果仍旧和原来一样。 唐晓翼从另一边回来,先是帮洛基戴上了面罩,又旁观了一会扶幽的无用功,也开始不信邪地伸手试着掰下树皮,然后发现这并不是扶幽力气太小的问题。 唐晓翼索性取出藏银刀,打算直接破坏面前的屏障。银刀与树皮碰撞竟是发出了金石的铿锵之声,反弹回来的作用力则震得他虎口生疼。 洛基也抬起巨大的狼爪试着去破坏这些枝条,利爪划过树根表面发出粗糙的摩擦声,但同样无济于事。 日光照射在这丛树根之上,在缝隙间投射下许多密集而幽黑的阴影,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嘲笑着他们的徒劳无功。 洞口处的三人一狼凑在一起仔细观察这道树根屏障,良久后无奈地发现他们根本没能在上面留下一丝一毫的划痕。 扶幽看向在一旁等待的工作人员,对方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刚才也用几种工具试过了,先不说破坏它们打开入口,我们甚至连取样都做不到。” “……”扶幽的手依旧在机械地掰动眼前的树皮,但他却已经眼神黯淡地垂下了脑袋,心中那阵难以言表的不安感也愈演愈烈。 查理他们……不会出不来了吧……这个最坏的结果刚刚才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扶幽就已经下意识地脱口喊道:“不!不可能的!他们怎么会……” 话音未落,扶幽的双肩就突然被反应过来的唐晓翼双手压住,耳畔则响起了后者阴沉到冰冷的声音:“先冷静下来,崩溃和慌乱只会导致一事无成,甚至更坏的结果。” 扶幽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过于慌乱,他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最后又低头泄气似地耸落下肩膀:“但是我……在这里……除了慌乱以外……又能做些什么呢…… “要是……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情……独自回去的我……应该……怎么和他们的家人们……交代呢……” “先别急着下定论,”洛基也沉声开口,“我们目前只是失联,地穴也尚未崩塌,还不至于到那种最坏的情况。 “而且他们现在才下去了不到半个小时,离那套呼吸设备的极限还有很充裕的一段时间,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是啊,”雁也点点头,“要是鬼影迷踪真的想置你们于死地,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将你们引诱到这里呢?那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除非……除非他们另有图谋,比如想在这里举行什么祭祀的仪式……这个可怕的念头在雁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并没有选择将这个糟糕的猜想与其他人分享。 “而且就凭我对埃克斯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在下面坐以待毙的,”雁想了想后又说道,“他一定会带着你的那几位伙伴,设法寻找其他逃出生天的办法的。” “你说的对……我应该相信他们的能力……”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扶幽依旧没有放下心来,一扭头又注意到了唐晓翼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怎么了吗……” “……没什么。”唐晓翼移开视线,心事重重地望向了被树根封闭的洞口处。 在此之前,埃克斯曾经对唐晓翼透露过这样一个看法:作为博弈中的第三方——被天幕族认可为“故乡”的势力没道理对此袖手旁观,这也是埃克斯那莫名的底气所在。 而在确认了适格者对于“故乡”所存在的、某种不可言说的重要性后,埃克斯甚至决定以身涉险,亲自踏入这个鬼影迷踪向他们抛出的诱饵。 但出乎埃克斯意料的是,或许是由于他事先并未向dodo冒险队的各位透露这个消息,鬼影迷踪居然于此时找上了早就被盯上的他们,又炸雷般地向查理几人抛出了另一个诱饵——渡。 不止如此,鬼影迷踪那看不见的脚步也越逼越近,又开始接二连三地开始挑选他们的身边人下手。 从真假难辨的渡,到学校中的李羽铎,最后则为在医院工作的墨爸爸,大有一种逼迫他们前往的意味。 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偏偏会是dodo冒险队? 再深入点说……为什么偏偏总是查理? …… “那我到底……能在这里……做些什么呢?”唐晓翼纷杂的思绪被扶幽祈祷般的碎碎念打断了。 “晓翼,你有什么想法吗?”洛基见他扭头看了过来,沉声开口问道。 “没有。”唐晓翼很果断地回话道,又冷哼一声,“我只知道,要是埃克斯没能把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就等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承受我无尽的怒火吧。” 生死不论……唐晓翼默默地握紧了拳头,指甲那略长的尖端陷入掌心,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细微的痛感。 但唐晓翼并未就此松开,只是任由它在手心持续盘旋,让因情绪波动而纷乱的思绪在疼痛下渐渐清晰。 最后,唐晓翼缓缓松开手指,看见指甲的印记浅浅地留在了掌心之中。他垂眸看着那几道印记,像是在凝视现在那只能寄命于天的自己。 “不对,我还知道另一件事。”唐晓翼重新抬起头,琥珀色的双眼暂时恢复了神采,“要是我们只是待在这里垂头丧气的话,那才是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听了唐晓翼的话,洛基虽然带着面罩,但还是应景地撇过脑袋从鼻中喷气,毫不掩饰自己对这里腐朽气息的厌恶。 “也对……”扶幽点点头,“那我们……是要去研究人员那边……看看情况吗?” “废话。”唐晓翼的眸中闪过一丝讥诮之色。 看见他们准备离开,守在洞口处的工作人员对他们说道:“我们会继续在这里进行监测,如有其他异常,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们的。” . “能监测到他们的生理状况吗?” “很遗憾,现在不能。” “现在的位置呢?” “同样很遗憾,不能。” “现在的信息全都检测不到吗……算了,那就从最后的信号点着手吧。” “嗯……就是这里,你看看吧。” 扶幽跟着唐晓翼来到了一位研究人员的附近。不等后者开始对研究人员展开询问,扶幽的视线便不由得被研究人员身旁那几道眼熟的身影所吸引。 “李老师、安卡?还有……” “嗯?”其中一人听到声音转过身,一张有些熟悉的陌生脸庞映入了扶幽的眸中。 “西西西西……西奥?!” “笨蛋小孩?” 第124章 你也是适格者? “嚯,差点忘了你们原来认识。”唐晓翼漫不经心地瞟了这两人一眼,便将目光集中在了研究人员手上的屏幕之中,“那我就不打扰了,好好叙叙旧吧。” 几年不见,绿发绿眸的少年也长高了不少,但依旧保留着不知过时多久的中分头,老式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则比原来还要厚重。 西奥此时身着一套舒适宽松的运动服,与周边研究人员们的着装风格格格不入,看起来活像个误入此处的登山客。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闪闪发亮,看起来像是刚刚才匆忙赶来这里。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年纪轻轻不会就已经罹患了阿尔茨海默症了吧?”西奥看着有些出神的扶幽,不满地抱起了手臂。 “啊……不是不是……”只是没想到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扶幽着急地摆手否认,好在西奥对此并没有深究,似乎只不过是逞口舌之快。 “既然你在这里的话,那就是说明下去的除了雷欧还有另外那三个家伙?咋就唯独缺了你一个? “哦——我明白了,莫非你是因为体质太差,没办法背上那套装备? “那还真是可惜啊,没想到这几年你都没好好锻炼过那孱弱的身体,真是够怠惰的。 “只能在地面干等,这种感觉一定很难受吧?欸呀呀,不过就算这么说,你就算去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确实,西奥并没有追究扶幽的愣神,只是戏弄般地一转攻势,又扎得后者一阵心梗。 扶幽接着还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真没办法反驳句句在理的西奥——无论是他的脑子还是他的嘴巴,还好有洛基退后一步贴心地用身体托住了摇摇欲坠的他。 这些家伙凑一块也真是造孽……雁旁观着这边的乱象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想到自己在这边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转身打算继续去洞口寻找突破口。 另一边,唐晓翼浏览着数据,却是从齿缝中挤出一声嗤笑:“扶幽好歹还是因为身体素质不足以支撑他进行地底探索, “而某些人呐,却偏偏在这关键时刻掉了链子迟了到,不知道西奥你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你——!”西奥被唐晓翼激得差点咬到舌头,接着又色厉内荏地辩解道,“我哪知道会撞上交通事故加堵车,白白浪费了一个多小时! “而且我都发信息让雷欧等等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带那群笨蛋小孩直接下去!” 听着两人叽叽喳喳的争吵,在不久前作为司机的李羽铎颇为头疼地摁了摁眉心——刚刚他和安卡可是被这家伙连珠炮似地念叨了一路。 “吵死了,能不能消停点。”西奥还在输出,唐晓翼已经毫不掩饰自己对这场争论的厌烦。 “如果这也能被叫做吵的话,那唐你可真是太容易因为其他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分心了,这可怎么当一个合格的研究人员啊。”西奥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接着又将视线转向扶幽。 “只不过没想到这群笨蛋小孩同样也是适格者,这下真让我感觉自己的档次低了一大截。” “差不多得了,别再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唐晓翼嘲讽道。 “我们才不是笨蛋小孩……”扶幽憋了半天,最后只能吐出一句苍白的反驳。 “你说得对,但是……”话说到一半,西奥又看向唐晓翼,“欸,你又为什么没有下去?” “埃克斯觉得下去的人数足够多了,所以把我留在地面作为接应。”唐晓翼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更何况洛基在地下也不方便行动。” 莫名被拉下水的洛基:“……” 说罢这句话,唐晓翼神色淡然地环视现场一周,但扶幽总感觉这家伙的目光别有深意地在自己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哦——原来是这样,”西奥令人不舒服地将声音拖长,“我还以为是雷欧怕你痊愈后留下什么后遗症,才把你留在地上的。 “这次居然是我猜错了,真是令人失望。” 其实你说的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扶幽心虚地垂下目光,感觉背后升起一股莫名的凉意,深深地意识到安静如鸡是自己眼下最好的选择。 洛基和安卡也安静地蹲坐一旁,明显对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 唐晓翼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拳头,最后却是笑眯眯地对西奥说道:“到了现在还有心思和我吵架,你就不怕耽误到埃克斯他们回来?” 西奥似乎有些被这句话噎到了,但很快他又重振旗鼓地说道:“没事的,雷欧一定会回来的,他才不会这么简单地就折损在这样一个遗迹里!” 是啊……那可是世界冒险协会最顶级的冒险家……听见西奥的这句话,扶幽的心中也多涌出了几分希望。 “真不知道你对他这种近乎狂热的认同感是从哪里来的……他终究只是个人,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唐晓翼冷冷地吐槽道,同时也给一旁的扶幽泼了桶冷水。 “哼,要是照原来那样的安排,说不定我们早就已经探索完从里面出来了,哪还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原来的……安排……?”扶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语,不禁有些不解。 “原来的安排?反正原来的安排完全没有你们的事,作为其中之一的笨蛋小孩,你只需要知道这点就行了。” “等等……你也是适格者……?”扶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那不然?”西奥诧异地睁大了镜片后的翡翠双瞳,“难不成你以为你们得到的关于这个遗迹的信息都是大风吹过来的?” “你的意思是……这个遗迹事先……是由你进行……初步探索的……?”扶幽问道,而西奥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对啊……”扶幽皱起了眉头,艰难地回忆着,“我记得……这个遗迹……前线探索者的名单……没有你……” “怎么可能会没有?爱德华和奥尼尔还在国外,当时抽得出时间的适格者只有我和安卡! “难道这是雷欧的意思?”西奥拔高的声调骤然低了下来,“不对啊……以我对他的了解,对研究报告做出二次修改可是头等大忌,他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做出这种毫无格调的事情……” “是啊,”唐晓翼愕然的声音也插了进来,“我当时也检查过u盘里面的内容,确实有西奥和安卡,还特别标注了他们作为适格者的身份。 “我当时就特别纳闷,你们居然没有对此事提出任何疑问,还以为你们居然迟钝到了这种地步。” 地面上的几人顿时面面相觑,均是在彼此眼中瞧见了相似的困惑。 第125章 扶幽.EXE无响应 “既然修改文档内容的不是埃克斯,也不可能是我,”唐晓翼若有所思道,“那么就只能是被证明有远程操纵手段的鬼影迷踪了。” “是啊……”西奥也安静下来,“之前雷欧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所以没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没想到,原来鬼影迷踪压根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呵,真是耐人寻味。” “什么……?”扶幽听着这两人隐晦无比的对话,只觉得自己是一头雾水。 “怎么还是这么迟钝?真是令人失望。”唐晓翼的视线移了过来,他低声说道,“你难道还没注意到吗?目前已知的适格者,几乎都是你们认识的人。” 我们认识……的人……?适格者……?听了唐晓翼的低语,扶幽先是一愣,随即便好像有一道雷霆自他脑海中轰鸣而过。 苍白的闪电在那一瞬所照亮的谜底则让他双眼圆睁,脸上也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啊……西奥刚刚一嘴带过的奥尼尔,不正是他们在葛劳洛迦古城探索时所遇到的那位昆虫学家吗? 而爱德华当时在米特兰所发明的隐身药水,更是将他们所有人都变成了只见骨头不见皮肉的活骷髅! 还有他眼前的唐晓翼、西奥,以及不在现场的埃克斯、亚瑟等人……也都是适格者!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扶幽一跨步冲到了唐晓翼面前,焦急无比地问道。 “这个问题与其问我,你不如问问你们自己,问问那个浑身谜语的渡!”唐晓翼撇下这最后一句话,便真正将精力全神贯注于手头的数据上了。 “笨蛋小孩就应该有笨蛋的样子,先别想这么多啦——”西奥安抚似的拍了拍扶幽的肩膀,又凑近过来对他低声耳语道, “而且放心吧,虽然你们的家人和朋友全都疑似为适格者,但浮空城目前并没有对他们开展进一步的测试,也暂时没有将他们安排进来的打算。 “在这一点上,我们还怪人性的咧……” “啊……”显然,扶幽的大脑在这些信息的冲击下已经宕机了。 难怪……难怪埃克斯不在社会层面安排大规模的适格者筛选……除了担心引起没有必要的异变外,还有……浮空城其实早就锁定了他们! 扶幽僵硬地扭头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简直就想直接冲回去,问问自己的家人最近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西奥眯起含着深意的碧绿双眼,最后拍拍扶幽的肩膀,便没脸没皮地凑到了唐晓翼身边:“所以唐研究员,你看了这么久有发现什么吗?要不干脆总结一下?” “你的眼睛是摆设吗?还是戴了太久的眼镜实际上已经瞎了?怎么不自己看?”唐晓翼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让研究人员将一些重要的数据调了出来。 “而且我又看了多久?那肯定没你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时间长吧?” 西奥对此只是无所谓地摆摆手:“算了算了,好好看数据,你就不要再浪费宝贵的时间了。” “嘁——”也不知道是谁才是那个在浪费时间的家伙……唐晓翼又翻了个白眼。 尽管西奥的休战协议毫无诚意,但唐晓翼此时也确实完全没有继续拌嘴的心情。 . 存在感极低的研究人员调出了一幅图像:“虽然我们目前依旧未能探清地下结构,但藉由忒修斯先生以及其他几名成员所返回的视频图像,建模师还是成功构建出了这个遗迹的部分地下空间模型。” 这是一个两层的空间,最上面的那一层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尽头呈现出一个狭窄的螺旋型下弯,连接着一个宽大空旷的洞窟。 “这五扇门……”唐晓翼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其中那四个缓慢闪烁的红点,它们即分别标示着埃克斯等人最后所处的位置。 “就在查理那个笨蛋接触了中间的那些树根后,我们与地下的联系就突然被彻底切断了,也根本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唐晓翼对西奥说道。 “废物。”西奥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骂谁——反正唐晓翼单方面认为他在自己骂自己,也懒得浪费生命帮他对号入座。 “你先去忙你的工作吧,这些数据我们自己分析就可以了。”唐晓翼看向眼前的研究人员,后者则如蒙大赦般地点了点头。 目送着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的研究人员,西奥嘲弄地鼓鼓掌:“真有礼貌。” “吵架伤肝,我这个老弱病残姑且还是惜命的。”唐晓翼平静而礼貌地回击一句,在西奥反应过来之前又说道,“目前有个好消息,那就是他们直到失联时的生命体征都还算正常。” “……算了,你说是好消息那就是好消息吧。”西奥张着嘴原本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摊着双手耸了耸肩。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算了,就当你记得吧,原本探地雷达只能够探测到最上层的那条甬道,下面那层长满光藓的洞窟是完全探测不到的——包括现在。” 在西奥、扶幽、洛基以及安卡专注的目光中,唐晓翼在平板上点了几下,便有一片黑雾将甬道之下的区域完全遮蔽。 “但是,就在那丛树根封住了洞口后,即便是第一层的甬道,我们也无法再探测到了。” 与唐晓翼的话语相对应,模型中的黑雾也缓缓从甬道尽头蔓延开来,很快就同原先的部分一起遮蔽了整个屏幕。 “所以——”西奥转动眸子,将视线从平板投向了唐晓翼的面庞,“你怀疑是这些树根遮蔽了信号的传输?” “显而易见,但并不一定是这些树根,也可能会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比如特殊的矿物和异常的磁场,甚至有可能是人为。 “正是因为有未解之谜,这些地方才有资格被称为‘谜境’。” “也是,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西奥看回屏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本我看见地下这么大一片未明区域,还以为是仪器坏了,但检查以后发现并不是。 “这片黑雾覆盖着地下15到20米处,根据他们已经探索过的区域判断,保守估计下面至少还有一两层。 “噢对了,探地雷达接受的信号是电磁波,要屏蔽这玩意并不困难,但地震波这种机械波就不一样了。 “刚刚这里才发生过地震,那群工作人员肯定接收到了相应的地震波,我们应该能从中获得些新的发现。” 第126章 存在的第三层 和西奥分析着眼前数据的同时,唐晓翼的手也没闲着。他敲着屏幕上的键盘,很快就从对应的监测人员那里要来了地震波的数据。 西奥注视着屏幕上那些密集的波形图,眉头微皱:“三个空腔……和我猜测的差不多……” “但是——”他指向了其中的某处,“唐,你不觉得这里的地震波和另一片正常的土层有些不一样吗?” “我专攻的方向不是地理。”唐晓翼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回应道。 言下之意就是——我既不关心,也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鸟语。 “……”西奥深吸一口气,好歹是打消了岔开思路转而攻击唐晓翼的冲动。 他干脆直接揭开了谜底:“我的意思是,地下的这三个区域之间,除了泥土还夹杂有其他的物质。 “这些物质体积和数量都不算不上少,它们扰动了地震波的传播,以至于这里的波形和那些直接通过土层的波形不一样。” “哦哦,是这样啊——”唐晓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西奥心知肚明他只是选择性地接收了这一切的答案,但他现在也懒得和前者去争论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西奥低头凝视着屏幕上的图像,兀自喃喃自语道:“这些东西……会是什么呢……” “树根……”扶幽突然弱弱地插话,打断了这对他而言过分专业的对话。 见两人并没有忽略他的话语,而是直接看了过来,扶幽便继续解释道:“埃克斯之前……有过猜测…… “这些树根在……形成地下那片生态系统中……可能……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树根吗?”西奥抬手简单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大小,“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再联系上现在被树根封闭的洞口,这个答案的优先级就更高了。” “而且据他们传回来的画面,这三个庞大的地下结构很可能就是由无数的树根作为骨架支撑起来的。”唐晓翼也跟着分析道。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为何这个遗迹的表面会维持着如此干燥的状态,为何又能维持相对稳定的结构,长期存在于这个地下水充沛的森林区域。” “天幕族的那群人也真是奢侈,居然把自己的坟墓建在这么大一棵植物上。”西奥闭起眼睛摇了摇头。 “而且那种东西明明是留给生人看的,他们却偏偏要弄得这么隐蔽,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一样。” “这么低调地葬在这里,其实很符合他们生前离群索居的特征。”唐晓翼解释了一句,“或许也是为了避免招来兽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免得给普通人带来无妄之灾吧。 “更何况按照他们终生迁徙的习惯,估计葬下之后就没有再祭拜的必要了吧。” “……”听了唐晓翼的分析,西奥撇了撇嘴居然没再嘲讽什么。 “真是可怜。”他最后只是如是说道,碧玉般的眸子中并未浮现出什么其他的情感。 确实……扶幽默默地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赞同西奥的这个观点。 “而且,虽然你们总说什么兽,但我实际上还一次都没见过呢。”西奥叹了一声,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瞟向扶幽,“这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不……”扶幽稍微回忆了一下那种仿若死神轻吻耳垂的感觉,忍不住浑身一颤。 他又对上了西奥那双充满好奇的双眸,接着咽下一口唾沫,声音有些颤抖:“那种东西……还是不要见到……比较好……” 西奥盯了扶幽一会,确认他的这份恐惧确实是发自内心后,嘲弄地勾勾嘴角:“胆量还是不太行啊,要不我找个时间请你们去鬼屋转转?” 扶幽被凑过来的西奥吓得双臂前护身体后仰,竟是抗拒地摇了摇头。 “话题别扯太远。”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吓唬小孩,真以为这很好玩吗——不对,确实好玩……唐晓翼忽然探手一拍西奥脑袋,又把后者吓了个激灵。 “你知不知道摸脑袋会让人长不高的啊!”西奥转头瞪着唐晓翼,活像只炸毛的绿猫。 “好的,我现在知道了。”唐晓翼拿着平板双手摊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西奥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他的这番鬼话。 见到对方这满不在乎的模样,西奥也知道就这话题争论下去只是徒劳。 他最后只是自个儿愤懑地摸了摸刚刚被拍的地方,好像想把唐晓翼带来的晦气给弄下去。 “既然你说有三个空腔,”唐晓翼注视着那堆波形图,根据西奥方才的解释勉强看出了点异样,“那么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一个区域没有探索到?” “可以这么说。”西奥点点头,“毕竟我是在你们联系中断后才抵达的,对于很多信息都不太清楚。 “而我们现在不仅缺乏第二层的情报,更是对于最深的那第三层一无所知……真是可悲。” “……”唐晓翼没有对这句话提出异议,转而说道,“但乐观点看,他们有可能会在第三层寻找到离开这个遗迹的线索。” “但问题是,我们甚至不清楚他们应该如何前往下一层。” “刚刚……查理在第二层……举动有些反常……”扶幽说道,“也是那时……我们的联系被切断……地震……” “嗯?”西奥眼睛一亮,“详细说说?” “他……”扶幽刚想继续说下去,便感觉唐晓翼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嫌弃他说的太慢了。 “直接看录像吧。”唐晓翼在平板上调出了对应的影像。 …… “多多……?”西奥摸着下巴,面露回忆之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不是在今年年初就死了吗?” 虽然知道西奥所言确是事实,但扶幽还是被他的直言不讳给带动得情绪低落下来。他垂下深蓝色的双眼,心知这是他们dodo冒险队不得不面对的失败与悲伤。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唐晓翼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失落的扶幽。 唐晓翼刚想开口让洛基将扶幽带离这里,但转念一想,他毕竟不是查理,而这也是他人生中不得不经历的重要一环,便又轻轻地抹消了这个念头。 “那么答案不就很简单吗? “那个在呼唤查理的,根本不可能会是那只笨鸟!” 第127章 还是三个问题 “你这……”唐晓翼伸着食指没有目标地指向天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这不废话吗?”唐晓翼最后选择了放弃思考。他倒要看看,眼前的这个绿脑袋还能给他整出什么花活。 “难道这不是答案吗?”西奥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所以,就目前而言,我们所需要思考的问题只有三个: “其一,既然呼唤他的不可能是你们曾经的那位探索者,那么是什么让那个笨蛋小孩认为那只笨鸟在呼唤他?”他笔直地竖起了右手食指。 “其二,那位发出呼唤的幕后黑手,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西奥又竖起了旁侧的中指。 “其三,为什么偏偏是查理那个家伙?就我印象而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他最后竖起了无名指,又用左手手掌将它们收了回来。 “是啊……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扶幽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扶幽话音未落,唐晓翼便抬手指向了某个地方:“确实。 “你看那边那只鹩哥,之前他被鬼影迷踪敲晕藏在了某个地方,是查理在到处乱逛时直接找到的。 “而且,鹩哥还曾经特意夸赞过他的反侦察能力,但现在看来,那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此外,这个地方的坐标,”唐晓翼脚尖轻点地面,“是他直接从鬼影迷踪以存储卡作为载体的影像之中获得的。 “那天我也在场,但我并未从中获取到类似的相关信息。而在我们用摄像机作为留档而录下的影像之中,甚至没有留存下我们记忆中看到的画面。 “最后即为这次。但我并不认为那是因为光藓的孢子中存在有致幻物质,否则另外三人也难以幸免——尤其是最先下去探路的埃克斯。” “不愧是唐老师,”西奥赞赏般地拍了拍手,“那你觉得——查理和其他几人最大的不同点在哪里呢?” “……”唐晓翼思索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他,有,病。” 扶幽:“……?” 虽然知道这确实是句实话,但真的好像在骂人啊……饶是好脾气的他也忍不住对此进行了一番腹诽。 “但是他为什么会有病呢?”西奥继续循循善诱。 “因为……多多……是在他面前……”扶幽心中微微一痛,最后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群吃白饭的医生们,至今没有从他口中问出多多究竟是怎么死的吧?”西奥抬头看向唐晓翼,酒瓶底般厚重的眼镜上白光一闪。 唐晓翼默认般地盯着西奥,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关系网效应’啊……”西奥以极低的分贝喃喃一声,又看向眼前的两人,“尽管线索很少,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中真的存在有很大的猫腻…… “而且……”西奥还没说完,唐晓翼就打断了他。 “那你到底想怎么问?先不说现在查理他人不在这里,即便他的病情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已经有所好转,但那件事依旧是他心中的一个禁区!” “你问我?我又怎么……”话语被打断本就已经足够让西奥不耐烦了,但他还没说完,几人便又感觉到地底传来一阵震动。 “又……震了……?”扶幽低头看向脚下,神情迷茫而惊惶。 “走!我们去洞口看看!”唐晓翼抛下这句话后和西奥撒腿就跑,扶幽一个愣神后便感觉到自己突然双脚离地——原来是洛基直接把他叼了起来。 . 一行人又来到了墓穴的入口处,此处嗡鸣声震耳欲聋,又有火星四溅。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洞口依旧被紧紧缠绕着的树根所封闭,根本没有在刚才的地震中重新打开的迹象。 感觉到几人走过来,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旁观的李羽铎一起转过身来。 雁将护目镜拉到额头上,向他们提了提手中的电锯,棕黑色的明亮眸子中显出失落之色:“我刚刚试了好久,都没能对这些树根造成一丝一毫的破坏……” “谢谢……”尽管如此,扶幽还是对雁的努力表示了感谢。 “这么客气干嘛,应该的!”雁双目月牙似的弯了起来,她想要伸手摸摸扶幽的脑袋,却在看见手上的电锯和手套后默默收回了手。 “你们有没有试过直接从其他地方进行挖掘?”一旁的李羽铎问道。 “怎么没试过,我就是这个遗迹的一线探索者!”西奥对此显然很不耐烦。 “先不说这片松软的沙地下存在有一道看不见的坚固屏障,而且就算没有,我也根本不可能在现在赞成这个提议!” “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李羽铎没有生气,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次的震源在第二层的尽头。”西奥用手上的平板浏览着数据。 “地面又震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他们在地底做了些什么?”唐晓翼思索道,“不管怎么说,这应该多少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他们目前还没有全军覆没。” 好……消息……听着他们的讨论,扶幽只觉得指尖自尖端开始冰凉,有一股难言的恐惧在他心头悄悄蔓延。 羽翼扇动的声音响起,扶幽感觉肩上突然一沉,原来是安卡带着长而靓丽的尾羽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管怎么说,先不要自乱阵脚啦。”安卡在扶幽耳畔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往好点的方向来想,他们或许已经找到了继续下行的道路,说不定马上就能出来了呢。 “要是他们一出来就看见你这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模样,说不定还会笑话你呢。” “安卡说得对!”雁走过来摘下手套,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扶幽的脑袋。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树根似乎有着无法被破坏的特性,那么你们其实也不用再在这里继续浪费力气了。”唐晓翼看向面前的“动物园”二人组。 “唐老师你这话可就不太对了,”雁叉着腰环视一圈,“其他人都在这里各司其职,那么我们这两个编外人员也多少得贡献点自己的绵薄之力嘛!” “既然知道了物理方式对这些树根似乎无效,那么不如考虑点其他方式……”李羽铎这么说着转过身去。 “行,你们开心就好。”见他们还要继续,尽管知道这很可能只是徒劳,但唐晓翼也不打算再拂了他们的好意。 第128章 地上地下 西奥快步在前面走着,带着一行人远离了有着腐朽气息弥漫的入口。 “我刚刚想说些啥来着?”西奥抓抓头发,似乎有些迷茫,“印象中好像还挺重要的……” “看我干嘛?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唐晓翼白了他一眼。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总要在关键时刻打断我啊!”西奥带着恼意瞪了唐晓翼一眼,“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你现在还成了那几个笨蛋小孩的老师!”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难道不是比你这个连上下文都没办法顺畅联系起来的笨蛋要强得多?” 眼见两人又要开始争论不休,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扶幽在一旁简直是不知所措,只得求助似地看向了另一边的洛基与安卡。 洛基垂眸看了扶幽一眼,然后抬起狼爪不轻不重地按在了西奥的脑袋上,指缝间的干燥黄土簌簌落下,成功让西奥吃了个满嘴泥。 正和西奥争吵的唐晓翼在猝不及防间见到这副景象,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一个没忍住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洛基你个浓眉大眼的……哈啊……居然做了这种我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事……哈哈哈……” 其实我单纯只是想让他冷静一些……洛基看了一眼已经笑得直不起腰的唐晓翼和局促不安的扶幽,昧着良心压下了心中的尴尬和歉意。 “你刚刚似乎是想说,关于多多的死还有一些其他的隐情?”洛基神色不变地收回爪子,看向了阴沉着脸似乎即将爆发的西奥。 “得,这个账我们之后再算!”西奥咬着牙忿忿地瞪着洛基,抖落头上的一堆沙粒,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而且…… “由于这群笨蛋小孩并没有成功探索那个遗迹,所以它依旧还在世界冒险协会可供查询的谜境名单之上,只不过由于死过探索者而稍微提高了难度等级。 “就在前段时间,有个破谜小队又接下了探索这个遗迹的任务,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当他们千里迢迢地赶到了对应的坐标之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又是……天幕族……?”扶幽不确定道。 “谁知道呢?要不辛苦你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遗迹当时的内部画面画出来?”西奥一挑眉头看向他。 “……”扶幽冥思苦想了一番,连忙摇头拒绝,“不了……其实我……记不太清了……” 当然,也根本不想记得那么清楚…… “真是让人指望不上。”西奥不禁嫌弃道。 “消失的遗迹……”唐晓翼蹙着眉头,“这绝对和天幕族有关,我当时怎么没在档案里看见这件事?” “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这么多疑似和天幕族有关的档案,你这个才刚接触的人看到猝死都不一定看得完!”西奥没好气地回应道。 “也就是说——”他又以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了扶幽,“其实你们很可能早在我们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和天幕文明产生过了接触…… “所以那只渡渡鸟到底是怎么死的?而那个家伙又在那个时候看见了什么? “总之,不管这些问题的答案是否会和天幕文明有关,都让我很感兴趣就是了…… “啊咧?看你们的样子,似乎都知道些什么,不妨说给我这个天才听听?” 正如被西奥猜到的那样,扶幽、唐晓翼、洛基的脑海中都不由得浮现出那天那场戛然而止的生日会,由双目无神的查理说出的一句话。 “多多,是我害死的……” 正当扶幽挣扎着要不要告诉西奥这件事时,却发现地面再次开始了猛烈的震动——强度甚至比前两次都犹有过之。 “这次的震源在第三层!”一位监测人员大声朝他们这边喊道。 “这种震感……该死!”西奥明显感受到这次的震感不同于前两次,足下的沙子甚至逐渐向着这片区域的中央开始流动。 焦急之色瞬间染上他的眼眸,西奥咬紧牙关目眦欲裂地望了一眼入口。 来不及考虑先前的问题以及还可能待在地底的埃克斯和其他几人,尚存的理智则让他不得不扛起了全大局。 “这里他妈的要塌了! “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撤退!先给我把命给保住!” . 大概二十分钟前。 “都休息好了吗?”埃克斯看向眼前的三位小伙伴。 “休息好了!”查理三人精力充沛地回答道,又略带着点不安望了一眼环绕他们的骨骸。 在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也渐渐习惯了这种阴森的氛围。更何况这些骨架自中央门扉打开后就没再动弹过,就好像耗尽了后备隐藏能源的机械一般。 “它们……不会跟着我们一起下去吧?”婷婷还是有些担心。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埃克斯轻轻摇头,然后重新打开了手电筒,“好,那我们就继续前进吧。” “替我……向你们的主人问声好。”经过门扉旁的两具人类骸骨时,埃克斯目不斜视,只是轻轻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除了那浸润过鲜血的金饰仍在向下滴血之外,骨骸们对埃克斯的话语并未做出任何回应——不知是真的无法感知得到,还是觉得没有因此而行动的必要。 又或者它们本就长久地伫立在现在所处的位置上,四人在方才所看见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幻觉罢了。 查理经过几具骸骨时畏却而好奇地探头凑近看了看,女性的人骨没有动作,倒是它怀中的猫骨不知是威胁还是好奇地朝查理伸出一只前爪。 查理连带着后方的两人顿时被惊得一阵汗毛倒竖,婷婷更是难以抑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连忙回正跟着埃克斯继续往前。 “怎么了吗?”听见了后侧明显不属于行进的动静,埃克斯有些疑惑。 “那……那骨头又动了!”婷婷的声音有些颤抖。 “它们不是本来就会动吗?”埃克斯没有回头,一边前行着一边安慰道,“最起码它们看上去并没有跟下来的打算。” “呼……也是……”查理心情复杂地松了口气。 “嗒——嗒——嗒——” 这又是一段下行的楼梯,没有光藓生长的空间则回归了原来的幽暗,即便是强光手电筒也无法照亮太远的地方。 待一行人完全进入洞口后,地面再次猛烈震动起来,轰鸣声响彻了这狭窄封闭的空间,让人心悸的同时也彻底阻隔住了他们身后的微弱萤光。 即使不回头四人也能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第129章 弧镜之中 伴着脚步的回声,埃克斯一行人穿过了一道幽邃的楼梯间,终于再次踏上了坚实的平地。 或许是由于没有了光藓生长,这里的地面明显比上一层要更为干燥和坚硬,他们的靴底与地面摩擦发出了杂乱而粗粝的声响,在这个空旷的洞窟的内部不断回荡。 几人打着手电,警惕地在这个新的区域内四处张望着。 这个洞穴宽广而又深远,左右两侧以及上方皆为粗糙的岩壁,墙面上则嵌着和上一层相似的棕黑色树根。 但这次,它们上面既没有光藓伴生,也不再是大部分都隐于泥土深处,而是半裸露着,以各种无序的方向总体朝前方一直延伸,直至手电筒无法照射到的黑暗深处。 一行人紧绷着神经,好奇而谨慎地地来到了墙边。 强光手电筒发出的亮白光束打在粗糙不平的泥墙以及蜿蜒爬行的树根上,在墙上投射下无数交织的黑暗阴影,如同一张将他们笼罩其中的大网。 但除此之外,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查理抬头仰望着眼前这些比他腰还粗的树根,不由得不安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这个遗迹……究竟在地下存在多久了……”尽管婷婷自语的声音并不大,但寂静的环境还是让这句话成功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这是什么树啊?居然能长这么大!”虎鲨好奇地询问埃克斯,没有半分惧意的语气在无形之中给一行人壮了壮胆。 “仅凭树根很难分辨出树木的品种……”埃克斯摇了摇头,然后将光束从墙壁上移向前方,“继续前进吧。” 查理看着前方手电筒都无法照穿的深邃黑暗,眼神却是逐渐变得坚定,他毅然地用力点了点头。 婷婷和虎鲨安静地看着目前还挺有精神的查理,不由得暗自庆幸着他并没有方才发生的某段记忆,否则…… 婷婷闭上眼使劲晃了晃脑袋,好似想要把这个不妙的想法给甩出脑海。 “我们现在也只能继续往前走了。”虎鲨又用手电筒往后方照了照,只见来时的入口处一片漆黑。 即使看不见,他们也心知肚明——回头的道路已经全然被这些不知何时就会动起来的树根给封死了——除了向前之外,目前确实没有其他的道路。 随着他们的前行,手电筒的灯光不断晃动,墙壁上的光影也随之摇曳起伏,像是一个恶趣味的猎人不断抖动着猎网,戏耍着他们这群无处可逃的猎物。 四人沉默地跟随着不断蜿蜒向前的树根,任由脚步声在这个漆黑的空旷长廊里远去,反弹回来的声响则有如一道道雷霆在他们的耳畔轰鸣。 . 突然,行进着的四人看见了远处的几点亮光,它们在黑暗之中凭空舞动,像是几只自由欢脱的萤虫。 “光……?”婷婷疑惑地望向通道的尽头。 “说不定是从外面照进来的光呢!”虎鲨则明显兴奋起来。 可是照我的方位感而言,现在这里应该还是地下……埃克斯兀自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出声给其他几人泼冷水。 不管那是什么,我们应该都得去看看。”他最后只是这么说道。 听了埃克斯的提议,其余三人两眼顿时一亮,心中生出一股迷失之人看见北极星般的欣喜,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变得轻快,想要快速前往这道光芒的所在之处。 . 但直到走到近处,他们才发现这既不是荒原上引路的北极星,也不是与外界相接的通道,只不过是一道镶嵌在墙壁中的弧形镜面罢了。 弧镜巨大而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几人手中不停晃动的光束,在近处将它们扭曲成了四轮新月的形状,不禁让人感受到一股不自然的梦幻感。 四人在弧面镜中的身影被夸张地放大扭曲,每次移动都会使原来的身影愈发曲折。那些滑稽的影子在“月辉”下肆意地张牙舞爪,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一行人的徒劳无功。 “镜子?这下……该怎么办?”婷婷失望地打量着眼前的弧镜,同时也被那些扭动的身影吓出了些惧意。 “你们看,这附近的树根全部都连接到了这面弧镜上……”查理举着手电筒,让强光在弧镜的四周晃了一圈。 “啊……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虎鲨照向了弧镜那外凸的中央,众人隐约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悬浮其中。 “确实,这边外亮内暗,我们看不清也是理所应当。”埃克斯沉吟一声,若有所思地关上了自己的手电筒,“而且要是将它镶嵌在墙壁内的另一半补充回去,那确实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了……” 查理打量着眼前的弧镜,又扭头看看虎鲨和婷婷,觉得外部的灯光还是有些太亮了,便开口说道:“关我的吧。” 说完这句话后,查理也照猫画虎地关闭了自己的手电筒。 在婷婷和虎鲨两人有意识的控制下,两束灯光同时透过弧镜半透明的表面打入内部,照出的东西不禁让几人的心脏漏跳一拍。 那是一张惨白的面具,本该是双眼和嘴部的地方涂抹上了漆黑的颜料,画出了三个近乎完美的实心圆,又以粗黑的线条连起成了一个不祥的空心倒三角。 这是…… “渡!”查理率先惊呼一声,他带着几分迫切看向了埃克斯,“没错了,他就是我们之前和你说过的渡!” “这个面具……应该是他!”虎鲨也以肯定的语气确认道,接着又哀叹一声,“你……你怎么就被抓住了呢?明明当时……” “但是他都被泡在这里这么久了……”婷婷的话语中充满了担忧,“渡……他还活着吗……?” “而且这明明是天幕族的墓穴……渡又有什么理由会出现在这里呢?”最初的震惊平复之后,查理心中所涌现出的则是更多的不安。 埃克斯的情绪虽然被周边的三人带得有所起伏,却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理智:“这说不定只是一张过于相似的面具,确实没办法说明他就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少年。” “而且我们会觉得他是渡,是因为鬼影迷踪传达给我们的那些信息……但如果他不是渡,那他又会是谁?”查理蹙起眉,低头托着下巴继续思索道。 “天幕族……做的标本?”婷婷颤声提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猜想。 “……”虎鲨和查理默不作声地看着婷婷,三人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簌簌掉了一地。 “先不要急着下定论,让我们再看看吧。”埃克斯让婷婷和虎鲨将光束向下移去。 第130章 沉睡的人鱼 随着光束缓缓下移,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个圆弧形的容器内部充满了透明的液体,衬得这名戴着面具的少年如同悬浮于一片虚空之中。 在他的脑后,一头栗色的及肩长发在冷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温暖的色彩,在液体之中就像棕色的海藻那般柔顺地飘散开来。 少年赤裸着上半身,肌肤有着未发育的孩童特有的嫩感,如凝脂那般吹弹可破; 自然伸展开的双臂手腕上覆盖有一层银蓝色的鳞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如碎星般冷冽的微光。 在他修长的脖颈之下,锁骨和胸膛处的肋骨轮廓清晰可见,就像是一个做工最为精致的人偶娃娃。 “这不是标本,他还活着,”埃克斯突然出声说道,“看,有呼吸。” 如此清晰而近距离地看见了其他异性的胴体,婷婷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但在这种气氛之下,她只能压下心底莫名生出的不安与羞涩,继续和虎鲨一起担任灯光师的角色。 灯光继续向下,四人看见少年那光洁紧实的腹部在轻微而规律地起伏,缓慢而真实存在的呼吸带动着漂浮在容器中的栗色发丝轻轻摇曳。 他的姿态是如此安详而自然,就像沉睡于一个最为宁静的水中花园,不为外界的一切喧嚣所扰,等待着漫长岁月之后一次不确定的苏醒。 光束仿佛带着几分扭捏的情感继续下移,但接下来映入四人眼中的并非某些不可描述之物,而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景象——那是一条漂亮的鱼尾。 一片片扇形鳞片自少年的髋部开始出现,一直向下覆盖住本该是双腿的部位,在白色冷光的照耀下是那么的流光溢彩。 修长的鱼尾在透明的液体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在末端收于完全对称的两叶尾鳍,靠近尾端的两侧还有透明的裙状薄带延伸而出,看上去飘逸而又轻盈。 “这是一条沉睡着的人鱼。”埃克斯打开自己的手电筒,将灯光对准了人鱼的胸膛——那里同样生长有泛着辉光的细小鳞片。 “渡……是人鱼?”查理望着眼前这溺于水中的美丽生灵,琥珀色的眸中显现出难以言喻的惊讶。 这不禁让几人联想到了另一位友人,他似乎也与天幕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当时埃克斯以权限不足为由,拒绝了向他们深入说明其中的原因。 “我们第一次遇见亚瑟的时候,也是在海中航行的轮船上……”婷婷神色复杂地回忆道。 “但是我们并没有见过亚瑟打架。”虎鲨关注的重点明显与他们不同。 他甚至还想象了一下亚瑟以孩童姿态和那两个黑袍人打架的模样,但显然……效果不太好。 查理的目光在弧镜、人鱼以及周围的树根之间不断扫动,脑海中忽有一道亮光闪过:“人鱼、容器、树根、水……” “我想,某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在各位的心中呼之欲出了吧。”埃克斯欣慰地看了查理一眼,缓缓开口说道。 婷婷回头看一眼几乎铺满周边墙壁的树根丛,又将眼前充满液体的容器打量一番,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虎鲨听着这几个词语皱起了眉头,总感觉它们之间有着些莫名的关联,但自己与那答案之间却似乎被一层厚厚的迷雾遮蔽,急得他想要抓耳挠腮。 “我知道了!”查理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在这里颇有种震耳发聩的意味。 他与婷婷对视一眼,在后者鼓励的目光中将自己的推测给说了出来:“埃克斯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地面上的水消失得这么快确实与这些树根有关! “正是它们将地面的水分全部都收集起来,部分用于滋养我们在上一层见到的光藓,另一部分则储存到了我们所眼前的这个容器里,用于维持渡这条人鱼的生命! “而树根所汲取的不仅只有水分,还有氧气和土壤中的各种营养物质,这也导致了地表的土壤贫瘠无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即便是虎鲨也能轻松理解:“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但虎鲨接着又向查理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可是为什么它们偏偏只吸收了地面的水分呢?明明这附近的森林看起来完全没有被这个遗迹的存在所影响。” “啊这……”查理自信的表情忽然一滞,竟是被问得直接卡壳了。 “即便丛林地带降水量再高,仅凭地表易于蒸发的水分也无法支撑这么多植物生长,地下水所占的比例才大。”埃克斯若有所思地提醒道。 “而且根据观测得到的数据,尽管地表土层显得那么贫瘠,这里却依旧存在有充沛的地下水。 “这也说明树根只是索取了足以供这个生态系统使用的水量,但还是无法解释为何地面的水分下渗得如此之快。 “试着把视线从眼前唾手可得的答案上移开吧,这也是要费不少力气的呢……”埃克斯最后只是轻笑一声。 “嗯……”婷婷也跟着动起脑筋——她原本的答案其实和查理是差不多的。 “如果重点不在于汲取水分的多少,那么它为什么还要持续不断地吸收水分呢? “哦!我明白了!”她举着食指两眼一亮,“我们曾经听亚瑟说过,不管身上显现出了多少人鱼的特征,他们这个种群对于自身所生活的环境水质要求都极其之高! “而这,也导致了不少人鱼种群由于原本生活的环境被污染,而举族迁徙的事情。” “所以婷大人的意思是,这个遍布整个地下洞穴的树根实际上是一个庞大的过滤器?”查理恍然大悟。 “是啊!”婷婷认可地点点头,“维持这个系统的水分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多,而水在此处的流通也并不是单向的。 “它不仅快速地汲取和净化周边土壤中的水分和养分,同时也在将这个生态系统产生的废物和多余的水分排入周边的地下水系统之中。 “但地表的水分却会因为重力和毛细管效应而加速下渗,最后的出路只能是我们看不见的地下。”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埃克斯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虎鲨为他们鼓起了掌。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死了不知道多久的骨头会莫名其妙地动起来,甚至能自己组合在一起……”虎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这个问题上,我自愿选择弃权。”尽管对之前的景象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婷婷还是缩了缩脖子,又举起一只手来。 第131章 唤醒 “是啊……我们也还是不清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水从u盘里渗出来,”查理思索着说道,“不过浮空城的检测结果显示,那些都是海水…… “换个角度想,会不会是渡在通过这种方式向我们传达某些信息呢……比如他实际上是条人鱼,又或者是他现在被困于相同成分的海水之中? “而这,不也和我们当时在平板里看见的影像有相对应的地方吗?” “虽然有点道理,”婷婷望向那条戴着面具的人鱼,不禁有些气恼地鼓起了腮帮子,“但是这种提示鬼才看得懂吧!” “可是说不定仅是传达出这些消息,就已经让他用尽全力了呢……” 听了查理的解释,婷婷没再说话,眼中本就不多的气愤也逐渐被浓浓的担忧和怜惜所取代。 “既然知道了渡在里面,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虎鲨出声问道,“是唤醒他吗?但我们要如何唤醒他?而他在苏醒之后又能否将我们带离地下呢?” “既然还有呼吸……”查理若有所思道,“那么他应该还活着,说不定只是在沉睡,理论上应该是能够被叫醒的。 “而且不管怎么说,与天幕族有关的事情,渡懂的肯定比我们只多不少,说不定他真的有帮助我们离开的办法呢?” “毕竟我们现在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那试试也无妨。”埃克斯回望一眼来时的道路——失去了灯光的照射,那里已经被不见底的黑暗给全然吞噬。 “……”查理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人鱼,似乎有些纠结。 “怎么了吗?”一旁的婷婷问道。 “我在想,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呢?毕竟这是我们那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不是,你想这么多干什么!”虎鲨哭笑不得,他满不在乎地拍拍查理的后背,“我看啊,就该这么喊—— “渡!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虎鲨的河东狮吼吓得其余三人均是一个激灵,而他的粗嗓门更是在这幽黑的地下洞窟内惊雷般回响,大有一种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的意思。 “虎鲨!”婷婷反应过来后被气得轻咬银牙,“叫这么大声,你就不怕把这个地方震塌吗?” “可是刚刚明明都震得这么厉害,要塌的话早该塌了吧……”在婷大人的威压之下,即便是虎鲨也显出了委屈的神色,“再说了,就算我叫那么大声,渡不也还是没醒吗?” “行吧。”婷婷叹了口气,勉强接受了虎鲨的解释。 有虎鲨打头阵,其他人也不再拘谨,放开嗓子加入了唤醒人鱼渡的队伍之中。 “渡!我是查理,你快醒醒啊!” “你不是还说要当我小弟的吗?赶紧醒来啊!” “渡!你听得到我们的声音吗?我们现在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 …… 令人失望的是,他们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全都像是被抛入汪洋中的小石子,无法在其中掀起半分涟漪,人鱼的呼吸频率也依旧如开始那般均匀缓慢。 “怎么办啊!”虎鲨有些不耐烦了。 这种感觉对虎鲨而言,就像满满一张参考答案摆在眼前,但他却没有相对应的题目,只能无奈地和那张废纸一般的玩意大眼瞪小眼。 “叫得我嗓子都有点疼了……”婷婷拇指顶着喉咙干咳两声。 “啊——受不了了!”虎鲨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握着拳头使劲捶打着那道光滑的弧镜。 “渡!你再不醒过来,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啊!”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其余三人直接愣在了原地,擂鼓般的咚咚声在他们耳畔激荡。 这震动还将附着于底部的微小气泡都给震得飘起,它们在在冷光下翩翩起舞,尽情地舒展着自己晶莹剔透的身姿。 事已至此,他们也没心思去苛责虎鲨过于突然的举动,只能屏气凝神望向悬浮在容器中的人鱼。 然而即便容器受到了敲击,渡却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细碎的泡沫化作光点在他身旁无声翱翔,仿佛阳光下那些无序浮动着的尘埃。 “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见一切努力都像是徒劳,查理也不自主地被虎鲨带的焦虑起来。 他绕着眼前的容器走来走去,像是热锅上的一只蚂蚁。 “唉……”就在这沉闷的气氛之中,埃克斯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埃克斯?”婷婷不解地问道,然后便听见埃克斯小声对她道了一句“抱歉”。 正当婷婷依旧一头雾水之时,埃克斯已经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查理:“或许你也有所察觉,神志不清的你在上一层引发了某些异变。” “嗯。”查理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决定静静听埃克斯继续说下去——毕竟他完全没有当时的记忆。 婷婷和还没反应过来的虎鲨无措地望向埃克斯,知道此时无论怎样补救都已为时过晚。 “当时的情况……怎么说呢?就像是这一层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你。”埃克斯很坦然地说道,却恰好略过了其中最关键的一个细节。 “你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敲打着通往此处的那扇门扉,而当你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异变已经开始了。” “我明白了。”出乎婷婷他们意料的是,查理并未就此事有太大反应——或许也是因为埃克斯并未直接提及某物的缘故。 “也就是说,想要唤醒渡,我的无意识状态会是一个必要条件吗……”查理甚至很认真地开始思考起来,“要不你们直接把我打晕吧。” “不……”即便是埃克斯,也被查理清奇的思路给整得有些尴尬,“我的意思是,在我们之中,查理你才是被这名疑似渡的人物所邀请的那个关键角色。 “所以,或许只需要你来单独呼唤他就足够了,我们的声音说不定反倒是捣乱般的画蛇添足。” 而且要是还不行的话,再直接把你敲晕也不迟……带着些许歉意,埃克斯默默在心中补了一句。 在不造成多余损伤的情况下,通过敲击后脑勺造成轻度脑震荡让人短暂失去意识,希望这么多年我的技艺还没生疏…… 当然,埃克斯自然是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一步的。 “我觉得埃克斯说的有道理,反正什么都不做的话也没有任何进展,要不我现在试试?”查理向婷婷征询着意见,后者对此并无异议。 “那你……小心点。”婷婷认真地说道,虎鲨也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会的。”查理回应道。 查理向前跨了一步来到了弧形的镜壁之前。他进行了一次悠长的深呼吸,然后将右手掌轻轻地印在了光滑的镜面上。 查理左手虚握着抚在心口前,他郑重地抬眼望向了那张惨白色的面具。 “渡,你有在听吗? “我是查理啊!我来救你了!” 第132章 无效交流 听见了查理这声与之前相似而不相同的呼唤,另外三人心中均是悚然一惊,不得不再次确认他此时是否仍旧处于清醒状态。 “怎么了吗?”查理眼角余光注意到了身旁三人的探头探脑,不由得有些疑惑。 “啊……没什么没什么!”婷婷慌忙否认。 “渡!”虎鲨的声音插了进来,恰好打断了还想继续追问下去的查理,“你们看!他动了!” 地面上的四人抬头望去,只见人鱼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随后他又轻轻地活动了一下双臂和长长的鱼尾,似乎是在扭动脖子查看眼前的环境。 人鱼似乎还沉浸在一种迷茫的状态之中,像是刚从一个漫长的梦中醒来,眼前这一漆黑的穴洞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最后缓缓将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由于有白色的面具遮盖,几人无法从那张脸上看见任何表情。 “渡……?”查理不确定地又呼唤了一声。 听见了查理的呼唤,人鱼优雅地将尾巴轻轻一甩,栗色的及肩长发如丝绸一般柔顺,与透明的裙带一起在液体中飘荡起舞。 他悠然游到容器的底部与四人平视。在对面忐忑而期待的目光中,人鱼隔着玻璃伸出左手,缓缓覆上了查理的右掌。 “渡!”查理的心中涌出几分雀跃的欣喜,“你能带我们离开这里吗?” 然而,被称作渡的人鱼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人类,并未对此做出任何回应。 而查理愣愣地看着那副面具,恍然间有些出神——在他的眼中,那张白色的面具正以逐渐加速的频率与另一副面容重叠在一起。 原本的空白之处忽然染上了红润的血色,又有眼睛和嘴巴自那三个黑色的孔洞之中如莲花般快速扭转生出。 四盏手电筒骤然一暗,无尽的黑暗倏忽之间将四人包裹,又忽似有两轮耀阳自其中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芒。 待到电筒的运作重新恢复正常,查理的眼前哪还有什么栗色头发的面具少年,取而代之的是生有一对金色瞳眸的幼态脸庞。 人鱼将覆在镜壁上的手掌移开,毫无留恋地转身一甩银蓝色的长尾,回到原来的位置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四人。 “这……不是渡?”虎鲨仰望着面前这条人鱼,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大变样惊掉了下巴。 与之前渡的栗色半长发不同,这条人鱼拥有一头茂密的白金色长发,飘散开来几乎铺满了整个容器,在水中如阳光下的麦浪随风泛起波涛。 那张精致的脸庞带着几分婴儿肥,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晕,但他那双引人注目的眸中却透着与外表完全不符的淡漠与沉静。 那是一双明亮如昼的赤金色瞳眸,甚至亮过了他们持着的手电筒,其中仿佛蕴藏有永世流淌着的熔岩,却没有半分能够与之相配的炙热情感。 人鱼漠然地俯视着他们,从中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压得他们的身体甚至无法因恐惧而战栗。 片刻之后他却移开了目光,转动眼眸将视线投向了那深远的黑暗之中,孩子气的面容上显出一种不明的疑惑,周身散发的气质却衬得他有如初生的神明。 不是渡……?查理在失望惶惑中皱起眉头,感觉覆盖周身的压迫感似乎随着对方移开目光而减少了不少。 他仰起脑袋大着胆子问道:“您好?” 人鱼的目光投向了查理,原本淡漠的眼中多出了几分好奇的情感,他垂眸看向了自己生着碎星鳞片的手腕,脸上似乎出现了一闪而逝的笑意。 白金色的发丝随波飘动,人鱼缓缓下潜,直至能够与几人平视。 或许是人鱼好奇的大眼睛和娃娃似的面容看起来过于无害,几人心中对未知的好奇逐渐压过了恐惧,互相隔着一道透明的屏障和对方大眼瞪小眼。 有戏?看起来似乎能够交流……查理的心中生出了几分希望,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请问您知道要怎么从这里离开吗?” 人鱼一双赤金色的眼睛扑闪两下,并没有对查理的话语做出其他任何回应,一行人也没能从那两瞳流金中读出其他明确的信息。 “他不会是听不懂中文吧……”婷婷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 “如果只是听不懂中文的话,那让我来试试吧。”埃克斯上前一步,隔着玻璃换了几种语言向对方询问了相同的问题。 但无论埃克斯如何询问,人鱼都只是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头发在水中微微飘荡,只有不时眨眨的眼睛和偶尔摇摆的尾鳍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注意力还在这里。 大概是有些不耐烦了,虎鲨鼓着嘴指指自己的耳朵,像是在询问人鱼:你的耳朵该不会是有问题吧? 容器中的人鱼扭头将视线从埃克斯移到虎鲨身上,他侧着脸摸了摸自己的鱼鳍耳,似乎在说:我们的耳朵长得不一样! 明明他方才的种种行为都表示他并不是个聋子……埃克斯若有所思道:“听不懂的话……试试肢体语言?” 毕竟,除了少部分带有特殊含义的手势,肢体语言在国际上基本都是互通的。 “那我来试试。”查理说着,便看着人鱼在地上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表示出一个“我们”的意思。 查理指指后面又指指上面,摊开手做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就像是在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他原地踏步几下后又指向头顶,最终来到人鱼面前双手合十地拜了拜,询问对方能否带他们出去并提出对应的请求。 旁观着查理的肢体语言,婷婷只觉得槽点满满,不觉间竟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你最后那个拜了拜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然而,即便查理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套流程,人鱼依旧不为所动,好奇的金瞳中甚至带上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玩味。 对方给查理带来的这种感觉让他极为不舒服,就仿佛自己是在马戏团中供人观看耍笑的猴子。 “不用再尝试了。”埃克斯拦下了刚做完第二套动作的查理,朝身后不见底的黑暗望了一眼。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向您询问。”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坐标的来源是…… 埃克斯回首盯住了人鱼那仿若流淌着熔岩的眸子,不打算放过其中一丝一毫的变化。 “请问——”他清清嗓子,故意延缓了自己的发问时间。 正如模糊预料到的那般,埃克斯发现对方虽然动作没有任何改变,那长长的淡金色睫毛却微不可察地稍稍翘起。 之前果然是在耍我们吗……埃克斯深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您是不是认识一位叫做渡的角色?” 埃克斯话音刚落,就连虎鲨也能察觉到人鱼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只见人鱼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双颊忽地微微一抽,似乎有一层难以形容的阴霾瞬间笼罩了那张原本天真烂漫的小脸。 第133章 人鱼之歌 人鱼突如其来的神色变化让四人心中凛然一惊,但还没等他们做出什么反应,些许的不耐烦便将人鱼脸上的阴霾取而代之。 他在偌大的容器中使劲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茂密的白金色发丝随之在液体中飘动,像是一团灵动而苍白的火焰。 而当人鱼再次将视线投向查理他们的时候,炽金眼眸中的淡漠与好奇竟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了满满的玩味与嘲弄。 在此之前的某一瞬间,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袭上了埃克斯的心头,那是他时常深入各种危险的谜境而培养出的直觉。 而他也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了这种没来由的直觉,率先上前一步将查理揽向身后,用自己并不大的身躯护住了身后所有眼含困惑的孩子们。 仿佛有人突然按下了慢速键那般,周遭的一切在埃克斯的眼中以极慢的速度缓缓播放。 他看见了人鱼眸中的玩味渐渐转化成了毫无保留的戏谑,缓缓张大的口中是两排长而锐利的尖牙,嘴角上扬甚至即将翘到耳根。 那原本稚嫩无害的样子竟是在瞬间荡然无存,在这短暂到了极致的瞬间,埃克斯既不知道也猜不出,他们所面对的究竟是如何恶意的东西! . 在另外三人的视角中,则是埃克斯不知何故突然将查理拉向身后,自己直面人鱼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但小伙伴们根本来不及细想,因为就在下一刻,一阵空灵、美妙却诡异的歌声在他们的脑海里骤然炸开! 这声音的音量刚好到有些微妙了,它既没有轻到让人难以听见,也没有大声到会伤害他们的耳膜。 “这个声音……”查理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面露痛苦之色,“是刚刚那个时候的!” 哪个时候?是在上面那层的时候! 查理曾告诉过他们,“多多”在呼唤自己,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但那时只有查理一个人能听到,现在却是所有人都能听到这个声音了……心念电转间,埃克斯立即意识到了查理指的究竟是什么。 他强忍着头痛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紧接着又大声喊道:“快!捂住耳朵!” 不过即便埃克斯没有提醒,这空灵的歌声给人所带来的不适感,也足以促使虎鲨和婷婷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了。 就在一行人慌乱无措的时候,他们没有注意到,悬浮在液体中的人鱼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们一眼,戏谑之中透着超然的傲慢与不屑。 接着,他便缓缓合上了耀阳般的双目,微微昂起下巴,张开那长满利齿的小嘴续上了空灵动听的旋律。 悠扬的歌声自人鱼喉中吟唱而出,声音清澈见长,不仅荡漾着他周身的发丝与液体,还在幽深的洞穴中层层叠叠地回响。 这动听的歌声似乎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即便众人尽力去用手掌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也还是能够听到这声音回荡在脑海之中。 就好像——这条人鱼直接以他们的头骨为乐器那般进行演奏,而骨传导的声音自然是不需要经过耳道的! 人鱼的歌声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既像一柄重锤敲得他们头痛欲裂,又像一只曼妙灵活的手轻轻撩拨着他们脆弱的神经。 与此同时,一幅又一幅虚幻的画面渐渐在他们眼前清晰起来,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飘飘荡荡,逐渐完全覆盖住了原本的洞穴地面。 在思维完全被歌声所占据的情况下,一行人本就近乎失去了思考其他事物的能力; 而如今,眼前所浮现的画面又是那么清晰生动,以至于逐渐使他们迷失在现实与幻境的边界! 看着在地面捂着耳朵痛苦不已的四人,人鱼的歌声却是更加的欢脱快活,那份恶意的喜悦近乎要溢出脸庞。 他拍着手掌在容器内愉悦地转着圈圈,圆润的泡泡和着歌声从口中喷吐而出,白金色的发丝和尾部华丽的裙带也随之在流水中上下翻动。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般,人鱼忽然停止了那马戏表演般的动作。他微垂脑袋,食指轻点着下巴,幼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思索之色。 那尚未停止歌唱的嘴角微微变化,未曾停止过的旋律中竟是又传出一个声部,有如呼麦一般神奇。 人鱼的歌声与墙壁的回声在洞穴之内交错协奏,却并不显得嘈杂;此时地面又再次开始了震动,隆隆的轰鸣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埃克斯能感受到,那股剧烈的震源来自地下,并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逼近! 极其不祥的预感再次出现在埃克斯的心头,他捂着耳朵紧咬牙关,忍着剧烈的头痛四处张望,但已经失焦的眼中只剩下了一片迷茫。 “查理……” 或许是意识到了捂住耳朵的行为并无意义,埃克斯放下双手,四肢着地地摸索着,但指尖传来的触感除了粗糙冰冷的地面再无他物。 而就在下一瞬间,一阵指甲擦过黑板般的尖锐旋律在他的脑海中骤然炸开,犹如一阵爆裂的雷鸣,直接震得他重重地向一旁倒去。 埃克斯只觉得,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同时刺入他的大脑,要将他的脑浆搅得天翻地覆,而强烈的痛感则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哀嚎着反酸。 . 目睹着赤发少年最后痛苦倒地,人鱼的目光才不满地从他身上移开,转而投向旁侧的墙壁。 或许是他的视线起到了某些催化作用,无数粗壮的树根紧接着破土而出,虽然和攀附墙壁的树根长得并无二致,却宛如藤蔓那般灵活而又柔软。 它们裹挟着土块灰尘,争先恐后地从两侧的墙壁中冲出,在空中不分你我地缠绕在了一起,目标直指在地面痛苦挣扎的四人。 就在即将碰触到人体之时,这些树根的动作却忽然变得轻柔起来,它们温和地缠绕住四人无力反抗的腰部,将他们从地面缓缓抬起。 与此同时,人鱼的歌声变得更加激昂澎湃,熔岩般炽烈的眼中透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就像在为凯旋的军队奏响欢庆的凯歌。 第134章 质与量的交锋 得意而动听的歌声回荡在整个洞穴之中,正当人鱼沉醉于此时,他的脸上骤然闪过一丝警惕,喜悦的神色也因此戛然而止。 人鱼神色凝重地望向四人身后的黑暗甬道,敏锐地捕捉到了某种异常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逼近这里,已经没有充足的时间供自己继续戏耍下去了。 人鱼的歌声微微一顿,而他在下一瞬间迅速抬起头,骤然吟唱出的歌声变得更为高亢和尖锐! 尽管埃克斯四人早已失去了意识,但在这阵旋律的影响下,他们的肢体还是轻微的抽搐起来,面容则扭曲得更为痛苦。 但很显然,他们的感受并不是人鱼会过度投入注意力的事情。 只见附近的墙壁和地面在瞬时间崩解开来,数不清的藤蔓与树根自他们身前破土而出! 尚未褪去青绿的枝条在空中迅速地蔓延生长,它们一根又一根地缠绕延伸至外,很快就形成了一道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屏障! 与此同时,人鱼还操控着缠绕四人腰肢的树藤,迅速将他们像破布娃娃一样往墙壁的方向拉去! 嚓—— 一阵爆裂声骤然响起,靠近一处洞壁的树根竟是直接整串炸开,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利刃如闪电般紧贴着墙壁掠过! 霎那间,数不清的枝条应声而落,这看似植物的绿色条状物扭曲挣扎着坠落地面,如同无数濒死的蛆虫! 借助枝条间破开的痕迹,人鱼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那利刃前行的轨迹,是那么的坚定、决绝而又一往无前。 饶是那么厚重的屏障,充其量也只能暂缓那家伙的脚步……人鱼炽金的瞳孔轻颤,久违地再次感受到了被碾压的恐惧。 但无所谓,但凡能够拖延哪怕一些时间……他神色微凝,却并未停下高亢的歌声。 尽管那利刃势如破竹,但在这密不透风的枝条屏障之中,它的速度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拖慢,喷薄出的力量也有所削减。 但没关系,因为它还是一路斩到尽头,精准地切断了那些缠绕住埃克斯与查理的枝条! 捆绑两人的枝条既是桎梏也是支撑,但在重力的作用下,他们只是如羽毛那般在空中缓缓下坠。 看来,在这场质与量的交锋中,似乎是质略胜一筹。 然而,又有谁规定了——这场交锋只有一场呢? 那道无形的刀锋只有一道,但是人鱼却是将四人分成了两组,拉扯着他们朝两边撤退的啊! 在这种层次的争斗之中,哪怕只是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个瞬间,也已经足以左右最后的结果! 在袭击者被拖延住的刹那,无知无觉的婷婷和虎鲨已经是半融入了墙体,像是沉入了一片绵密的奶油。 与此同时,牢牢缠绕在一起的无数枝条,像是被炸断了一端的桥梁那般爆开! 但无论这无形的利刃如何努力追赶,最终甚至连婷婷最后陷落的一缕发丝都没触及。 它发泄似地一转攻势,直接拐弯斩断连接弧形容器的树根,又深深切入了其后侧的墙壁! 巨响中激起一片泥块尘烟,透明的液体自树根切口汹涌喷出,不一会就将地面染出一片深沉的色泽。 “尔敢!” 人鱼高亢的歌声戛然而止,他以一声怒喝作为吟唱的尾声,如咏叹调般有着奇妙的抑扬。 眼见自己赖以生存的容器遭到如此严重的破坏,人鱼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恐惧与狰狞,旋即就被浸染着怒意的蔑笑给完全代替。 他将目光投向了狼藉废墟中央突然出现的一道人影,眼中的一片鎏金之色如同被愤怒点燃的火焰,摇曳着危险的光芒。 对方始一出现便重重地单膝跪地,破碎的树枝在他膝下发出了脆弱的断裂声,又激荡起一小片尘烟。 那人背对着人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肩膀也随之一耸一耸。 他似乎没有感受到人鱼的怒火——又或许只是充耳不闻,闷头撇开两人身上扭动的树根,专注地查看起他们的情况。 . 查理咬紧牙关跪在地上,拼命地捂紧自己的双耳,感觉脑袋痛的就像是一个快要“砰”一声炸开的西瓜。 正当查理还在苦苦支撑着的时候,那不是噪音却胜似噪音的歌声竟是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寂静反倒让他耳畔出现了耳鸣。 他试探着松开手指,再三确认歌声真的已经消失后,内心终于稍感安慰,接着便是想要重新站起确认眼下的情况。 然而就在抬腿的一瞬间,查理却是蓦地浑身一软,整个人直接重重跌回地面,针扎般的痛感从肘部顺着手臂直冲向大脑。 刚刚发生了什么……查理艰难地支撑身体翻坐在地上,用手扶住疼痛未消的额头,先前的记忆一时间竟有些模糊。 等等……歌声?他闭上眼努力地追溯着,然而脑海中只能浮现出一些晃动而破碎的画面。 哪的歌声?又是谁的歌声?查理实在是想不起来,不由得为自己之前下意识的想法感到迷茫。 就在这时,查理忽地感受到了指腹所传来的冷硬触感,稍稍回过神来:是啊,我这是在和婷婷他们探索谜境…… 但是他们人呢?现在又怎么样了?查理蹙起眉头抬首四望,却没能看到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 眼前的画面扭曲而摇晃,像有人在水中胡乱地调和着多色的油彩,怪异的色块则让查理感到了莫名的不真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查理揉了揉眼睛,见眼前的景象依旧没有变化后,不得不转而选择依赖触感,趴在地面四处摸索着。 没一会,他就摸到了一团温热的物体,忍不住低声朝那个方向询问:“谁……婷婷、虎鲨,还是扶幽?” 话音未落,查理却立即发现:自己掌心湿漉漉毛茸茸的触感,根本不可能属于以上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但那种毛茸茸的触感却又是如此熟悉,就好像……那只一直陪伴着他,不知经历了多少个的春夏秋冬的—— 来不及思考他为何会出现于此处,心中猛然涌起的激动之情已然促使查理难以抑制地大喊出声: “多多!” 第135章 青铜梦魇 “多多!” 这个名字宛若一个未名的开关,就在查理喊出它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狂野奔放的色彩突然都静止下来,紧接着便像无数被细线牵引的彩蝶,翩然快速地回到了它们本来应该在的位置。 查理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手掌,清晰无比的视野让他能够将眼前的事物一览无余。 也就是这个瞬间,他触电般缩回了手,脸上的表情骤然扭曲,惊恐悲伤中混杂着无尽的绝望。 那湿润、柔软的余温以及触感好似有千斤之重,查理摇着脑袋颤动着瞳孔,在极端的抗拒中强迫自己望了手掌一眼。 然而,仅仅只是这一眼,他便再难以移开视线。 上面殷红的鲜血和脏乱的绒羽是那么的刺目,刺目到仿佛能够给他的心脏无情地扎个对穿。 “我……多多……是我……呃……” 随着胃部突然一阵痉挛,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自其中猛然升起,它汹涌着一直向上,迫使着查理直接转身跪倒在地。 他双手撑地,试图以此支撑住身体的重量,掌心一片杂乱的血色抹在坚硬冰冷的地面,已然干瘪的胃中只堪堪挤得出一些泛黄的酸水。 记忆的潮水怒号着着扑面而来,查理如同一叶无所依靠的扁舟在其中艰难地颠簸沉浮,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无底的漩涡吞没。 …… 又深又快的喘息持续了不知多久,那已经失去焦距的瞳孔才从被自己抹出的殷红中缓缓移开,落到了旁侧铜绿的地面上。 在历经不知多少年的氧化腐蚀后,青铜熔铸而成的地面再不复往日的金碧辉煌,表面已被斑驳的铜绿全然覆盖,在摇曳的焰灯下反射着冷灼的光。 其上的纹理在查理的身下勾勒出一副狰狞的鬼面,冰冷而坚硬的凸起硌得他体表生疼。 查理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但很显然,这并非因为生理上的疼痛或不适——他甚至对此浑然不觉。 无数虚幻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掠过,查理木然地移动视线,最终将一切定格在了不远处的另一团物体上。 他扭曲着五官,泪水狼狈地夺眶而出,低沉的呜咽自喉间传出,不多时便又化成了嘶哑的尖叫。 顾不上无力的四肢,查理连滚带爬地拖着自己的躯体上前,任暗红的脏污沾满自己的衣服,却只是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具尚存温热的大型鸟躯。 尖叫不知何时又转变为了不绝的呜咽,查理低垂着眼,视野在反复充盈滚落的泪水中模糊又清晰。 清澈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汇集到下颌,又滴落到那层层叠叠的羽毛之中,却晕不开那已然凝固的血色。 实话实说,关于那被查理抱住的“多多”,他的死相并不体面。 且不说遍布全身的血污,纷纷散落外掀的羽毛之下,尽是花瓣般翻卷的皮肉,又露出了折断而森白的骨头。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他的眼窝却空荡荡的,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红黑的血洞,就仿佛那双总是灵动如琥珀的眼睛从未在其中存在过。 查理全然抑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弓起的脊梁和臂弯一起紧紧拥住多多的尸体,好像随时都可能在间续的呜咽中背过气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躯体的温度在缓慢而确切地下降着,不多时就将变成真正逝去的回忆。 与此同时,查理也感觉自己体内的热量在慢慢地流失,青铜地面吸收着那份温度,深入骨髓的冷意好似能够将他同化为冰冷的雕像。 理智残忍地告诉他怀中的性命已是无法挽回,生物的本能急切地呼唤着他赶紧离开,感性却使他萌发出在此与多多长眠的冲动。 但是……自己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尽管已被抛诸脑后,理性还是在角落里无声而倔强地发出了疑问。 然而,在查理还未来得及审视这个问题的时候,便有一股失重感温柔地包裹住他,将他轻轻向下方拽去。 青铜与昏黄的世界在他眼前骤然分崩离析,像是一面被打碎的玻璃,转瞬间又化为了消逝于黑暗中的星屑。 他在下坠、下坠,坠入无边的黑暗,坠落得越来越深,直至理性、悔恨、伤痛统统离他远去,甚至连冰冷和麻木都所剩无几。 在意识沉没的最后一刻,查理机械地低下头,向自己的怀中看去。 那里空无一物。 . “唔……”头好痛……这是哪里…… 埃克斯无力地侧躺于冰冷的地面上,双手紧抱着痛苦不堪的头部,地面的冷硬则透过衣物侵袭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海中为何会有一种针扎般的刺痛感,它们随着血管的跳动而一突一突,仿佛会在某个瞬间突然爆开。 得先确认现在的情况才行……埃克斯一手艰难地支撑上身抬起,一手扶着额头向四周张望。 然而,所见之处皆为一片橘黄色的光晕,这暖光在他的视野中飘摇,有种迷幻的美感,却无法给他带来一丝真正的暖意。 ……幻觉?埃克斯深吸一口气翻身坐起,咬牙忍住肌肉受到牵拉而产生的痛感,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熟悉的皮肤触感自指腹传来,这种感觉让埃克斯稍感心安,但潜意识深处却传来一声莫名的提醒:不该是这样的。 在我昏迷之前,脸上应该是戴着什么东西的吗……那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吗,还是说有其他人在? 不……还无法判断这里是不是现实;就算是现实,这些又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伸出手去尝试触摸,所及之处却只有一团无形的温暖。 仅凭一丝微弱的直觉,埃克斯隐隐感受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而或许是因为脑部的疼痛,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埃克斯扶着膝盖站起,身躯晃了两下才堪堪站稳。他抬头向上方看去,那里同样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橘黄。 橘黄色的光芒摇曳着流转着,如梦似幻的感觉简直让埃克斯分不清:究竟是它在摇晃,还是他自己在晃动。 在这里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埃克斯轻轻摇了摇头,试图收回自己为了分散注意力而发散的思绪。 做了个深呼吸后,埃克斯随机选了个方向,踉跄着向橘黄色的深处走去。 第136章 末日浮空城 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埃克斯听见了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响动,以及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就感觉而言,自己应该正身处于一片广袤的空间中,但他并没有能够解释这个情况的相关记忆…… 要不要喊人?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埃克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尝试一下:“有人吗?”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个空间内荡漾开来,像是抛入水中的小石子,激起几圈涟漪后便归于完全的无声无息。 但这一喊并非没有任何收获,起码让埃克斯更加确信:自己正身处于某个广袤的场所。 真的没有人……?埃克斯原地等待片刻,然后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没察觉到周遭有任何其他的动静。 埃克斯微蹙起眉头,压下了心中那股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空虚感,干脆转而开始研究起这片环境。 和原先的感受差不多,四周的色彩温暖无形,却带着些许奇异的侵略感,让埃克斯感觉不太舒服。 他兀自思索着:橘黄色的、不停晃动的……该说是有点像火焰吗…… 就在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成型的瞬间,那飘渺无物的橘黄便突然有了自己的形状与边界,宛若电脑内逐渐清晰成像的矢量图。 与此同时,更多的色彩也像突然加入的墨滴一般,在无垠的色彩中快速溶解扩散、挤压、收缩,仿佛在上演一出视觉上的狂欢。 埃克斯几乎移不开视线,他瞪大眼睛盯着这些简直要将自己吞噬的色彩旋涡,觉得眼睛和脑袋一起痛起来了。 待到一切都沉淀下来,埃克斯轻闭双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希望借此能快速稳定自己那和无穷色彩一起摇晃的心神。 而当再次睁开眼睛,埃克斯将目光向前方投去,炽热的橘黄倒映在他的眼底,原本棕褐色的眸中只余下一片凝重。 目光所及,暗沉夜空下是一条他再熟悉不过的宽阔公路,道路两旁平地起高楼,他的足迹曾遍布其中。 在埃克斯的印象中,自己似乎还参与了部分大厦的设计与规划,而他也为自己一手建设起来的城市而感到骄傲自豪。 在无数的夜晚中,宽阔的马路灯火如织,高耸的大楼灯火通明,形形色色的人在其中奔波忙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想法与故事。 而此时此刻,它们在喧闹中绽放出了灿烂的光华,远比无数个以往的夜晚都要更为耀眼! 橘黄的火舌从破碎的窗户中喷涌而出,汹涌的火海贪婪地舔舐蔓延到一切之上,浓厚的黑烟翻滚着遮蔽住了比它更为幽邃漆黑的夜空。 即便没有身处其中,埃克斯也能感受到那股燎原的高温。 灼热的浪潮擦身而过,热情地掀起埃克斯火红的发丝,在他的耳畔倾述着火热的情丝,像是想要在他心中也点燃一捧烈火。 渺小的身躯在漫天火光下茕茕孑立,沐浴于火海的整座城市无言而热烈地向它曾经的建立者呐喊: 欢迎回到——浮空城。 . 埃克斯目光所至,皆为绚烂的火海。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在那炙热的海洋之中,无数珍贵的资料文件正在化为乌有,贵重的分析仪器报废成为一堆破铁,无价的文物连带着它所承担的历史传说一同灰飞烟灭…… 眼见自己自己的心血结晶将在漫天大火中毁于一旦,要说埃克斯的内心没有因此而动摇,那必然是拙劣的谎言。 “不……这不是真的……”埃克斯捂着临近宕机的脑袋,目光呆滞地喃喃自语。 boom! 一栋大楼的玻璃门终于承受不住高温所造成的压强差,直接“轰”的一声全面爆碎开来! 很不巧,埃克斯就在这扇玻璃门的不远处——甚至正对着它。 震耳欲聋的声响迫使埃克斯条件反射地抬起双臂挡在面前,下一瞬间,一阵滚烫的浪潮迎面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掀翻在地。 灼热的烈风在埃克斯的脸上如刀锋般呼啸而过,红发在热风的炙烤下枯焦弯曲——它们终究无法与真正的火焰争辉。 热浪卷携的玻璃片不仅划破了埃克斯的衣服,更是直接飞掠过了脆弱的肌肤,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肆意淌下。 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之后,埃克斯像个没有人要的破布娃娃,在地上弹跳着,又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了下来。 沥青铺就的路面已经在高温下开始融化,黑色的有机液体沾上了埃克斯的衣服,地面细碎的玻璃又再度扎入了他暴露出来的皮肤之中。 然而,饶是如此狼狈痛苦,埃克斯都没有哀嚎出声。 他只是在地面艰难地抬起头,再次望向那座曾经熟悉的城市,眼中只余下了如在梦中般的不可置信。 . “埃克斯!埃克斯!” 也是这个时候,埃克斯听见了一个急切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有些熟悉的音色让他稍稍回过神来。 任脸颊和手臂上的鲜血滴落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又很快被灼人的高温蒸发干净,埃克斯一咬牙,撑着玻璃碎渣从地面爬起。 他的头发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已被沥青和灰尘糊成一团黑色的絮,杂乱地黏在脸上和后颈上。 细密的玻璃碎片让他的脸颊、手肘和膝盖都有大大小小的割伤,较浅的伤口在高温和血小板的作用下堪堪凝住,衣服更是破烂不堪。 无暇顾及自己这番凄惨的模样,埃克斯扭头看向了奔跑过来的身影——那一头绿发在火光的照耀下异常晃眼,厚厚的镜片中倒映着那片燃烧的高楼大厦。 “西奥?”被烤得有些开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埃克斯低声念出了这个他所熟悉的名字。 可能是由于刚才跑得太急,西奥的呼吸略显急促,只是简短地应了一声:“是我。” 他上下打量着埃克斯伤痕累累的狼狈样,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你没事吧!” 埃克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西奥焦急的翠色眼眸,并未立刻做出任何回应。 滔天的火光摇曳着,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明灭不定,埃克斯深褐色的眼睛则更显暗沉。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先告诉我吗?” 第137章 冒牌货 “路上说!”西奥当仁不让地上前一步,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埃克斯,直接带着他往马路的另一端走去。 “是鬼影迷踪的残党!”他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紧皱着眉头盯向前方,像是生怕有新的变故发生。 “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趁着我们前些日子维护防火墙的时候,他们攻陷了浮空城的系统,又暗中控制了这座城市! “在这三更半夜的时候,他们引爆了浮空城的大部分设备,只提前十分钟给我们发送了袭击预警! “好在安保部门反应及时,及时组织转移并疏散走了大部分工作人员,同时也抢救出了一些重要的研究资料和样品…… “刚刚在停机坪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你就赶紧原路返回……然后发现你果然是跑回来了!” 爆炸造成的耳鸣撕扯着埃克斯的听觉,西奥的声音在他耳边模糊不清地盘旋着,像是被风吹过来的柳絮。 在埃克斯的视野中,之前那阵炸开的火光又在他的眼底留下了刺目的红黑残影,摇摇晃晃的感觉让他觉得一切都离自己很远很远。 埃克斯只是沉默着,任西奥将自己搀着往前走去,肌肉和关节又在拉扯中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将他稍稍拉回了那残酷的现实。 “我说——你该不会是被打击得间歇性失忆了吧……”西奥意味不明地念叨一句,随即继续兀自说了下去。 “虽然浮空城在这次的袭击中确实遭受了重创,但相比起人命,那些反而是最为微不足道的损失。 “毕竟只要人类——这个最重要的东西还在,那么浮空城还有东山再起,继续发展下去的机会……” 感到埃克斯的手猛地从自己肩膀上抽离,西奥没有阻拦,只是困惑地抬眼望向了他:“怎么了吗?” 只见埃克斯摇晃着后退几步,和西奥拉开了一点距离,他此时的目光异常清明,含于其中的是不加掩饰的警惕。 埃克斯盯着对面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类,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摇曳着、脸上的光影明灭不定。 他自齿缝中一字一顿地挤出五个字:“你,不,是,西,奥。” 令埃克斯有些意外的是,对面的“西奥”并未因身份被快速揭穿而恼羞成怒,原先焦急的神情反而在转化中变得有些玩味。 “哦?”“西奥”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下巴,镜片反射出的白光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选中了猎物的猫。 “可以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判断出这件事的吗?” 两人四目相对,埃克斯用力咽下喉口上涌的猩甜,尽力挺直自己的脊梁:“首先,你戴了手套——尽管那是肉色的手套,但触感难免和真正的皮肤不一样。 “虽然你在搀扶我的时候有意识地偏了一些,但不难猜出来,你腋下那玩意应该是一个枪袋吧。 “十分钟……呵,这么短的时间里,作为一个非安保部门的研究人员,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的动作快得有些异常、又有些多余了吗? “除非……除非你早就知道,这场针对浮空城的袭击是一个必然。 “而且,真正的西奥会使用另一个词作为浮空城安保部门的代称,也只会称呼我为雷欧——这是你最致命的纰漏。” 推测出了对方随身携带有枪支,又好像对自己别有所求,埃克斯未敢轻举妄动,希望借着这段时间套出他的目的。 其实埃克斯也不是没想过反制住对方,但就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这么做不仅可能将对方激怒,甚至还会让自己落入更糟糕的境地。 要是有那个可行性的话,他刚刚和“西奥”肢体接触的时候就应该这么行动了——但对方或许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放心地搀扶住自己吧…… 再次出乎埃克斯意料的是,“西奥”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起来——但那并非出自那拙劣演出被戳破而产生的愤怒。 “呵呵呵呵……” 一阵怪异的笑声从“西奥”的口中漏出,刚开始像是窃窃私语一般低沉且模糊,但很快就大声而清晰起来,连带着他的双肩都在颤抖。 到了后面,那笑声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呵呵”或“哈哈”,而是变成了一种尖锐而难以抑制的“嘻嘻嘻嘻”,好似要和滔天的火焰一起窜上天空。 他笑得是如此用力,以至于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扭曲,厚重镜片后的双眼几乎要眯成了一条缝。 “西奥”在埃克斯的面前毫无防备地弯下腰,捂住了自己因为过于用力而抽搐的腹部,肆意的笑声则继续从指缝中溢出,和他的身体一起摇摆不定。 看着对面那状若癫狂的家伙,埃克斯微微蹙起眉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的同时,也在思索着自己的撤退方略。 利用火海来掩藏住自己吗……一步不错的险棋,再怎么说也不会比呆在这个“西奥”身边要差。 就在埃克斯拔腿想跑的时候,他听见那尖锐的笑声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那般戛然而止,“西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枪,“砰”地击中了他的必经之路! 埃克斯条件反射地停止了一切动作,目睹子弹射入半融化的沥青并未被弹开,而是悄无声息地钻入其中,在最后炸开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皇冠。 “西奥”举枪姿势未变,又冷冷地说道:“我请你走了吗,埃克斯? “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耐心听别人把话说完——这是一种礼貌。 “知道我在笑什么吗?”他的嘴角又荡漾起一抹礼貌的微笑,“我在笑你啊埃克斯,因为你猜错了啊!” 我猜错了……?埃克斯几乎要在额头上拧出一个“川”字,好不容易才压下了直接出声询问的冲动。 在他的目光中,“西奥”收回持枪的那只右手,用力划过自己的脸庞,手套尖端锋锐的甲片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又有血珠自其中缓缓渗出。 “瞧瞧——这张脸是真货。”他朝埃克斯咧开一个带着孩子气的微笑,却因为面部肌肉的牵扯而浮起狰狞的表情。 紧接着,西奥用那只手在身前描了个近乎完美的半圆,收归胸前后朝埃克斯微鞠一躬:“如假包换的西奥、鬼影迷踪的tk. 75,在浮空城向您问好。” 做完这个观赏性远大于礼仪性的动作后,他又重新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枪,将黑黢黢的洞口对准了埃克斯的额头。 “果然,还是没办法看着这张相似的面孔,亲口说出那个名字啊……”他低声自语,一抹厌恶至极的情绪在脸上短暂地闪过。 “我想啊……该被冠以‘冒牌货’之名的,应该是你吧?雷欧的x号克隆人——埃克斯? “和我一起回鬼影迷踪吧……埃克斯,去继续曾经的雷欧,所未完成的研究。” 第138章 IF线 西奥的话语宛若重锤接连轰炸下来,即便稳重如埃克斯,他的脸上也难以避免地浮现出了错愕的神情。 我……我不是他所说的雷欧的话……那我还能是谁? 凝视着埃克斯脸上的表情,西奥微抬起下巴,竟是轻蔑而厌恶地笑出声来:“看来——某些冒牌货至今还信以为自己是真的啊……” 趁着埃克斯失神之时,西奥步步紧逼,到了最后甚至直接将余温尚存的枪口抵上了前者的太阳穴。 “可不要乱动啊埃克斯……”随着脑袋一歪,西奥眨巴着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却是好声好气地提醒道,“我可不敢保证——这把枪不会不小心走火…… “当然,你也可以赌我的枪里没有子弹。”他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别闹了,快跟我回去吧。”西奥的语气中似乎透着一丝真诚的关怀,“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非常迷茫和痛苦,但请相信——回到组织那里对你我都好。” 感受到枪口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埃克斯并未在意,而是侧视着对方那漠然的眼睛,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啧啧……”西奥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一看你就是没有好好听我刚刚的话,要知道——真正的雷欧可不会这么问啊……” “和你回到鬼影迷踪,完成我曾经没有完成的研究?”埃克斯不卑不亢地反问道,“不好意思,我不理解这么做的意义所在。 “尽管我已经作为‘埃克斯’开启了新的人生,但我起码知道——自己确实来自于曾经的雷欧,而你所说的那些研究项目……在浮空城也一样可以进行下去。” 或许是由于被埃克斯的话戳到了痛点,西奥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丑陋的x号克隆体……事到如今,居然还能够如此平静地自诩为雷欧吗?” “你曲解了我的意思,因为我并没有自诩为雷欧的打算。”埃克斯表情认真地纠正道。 “因为过去的‘雷欧’确实已经死了,‘埃克斯’才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但我依旧会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更何况,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克隆体呢?” “卑劣的冒牌货……你甚至连我们一起周游世界的经历都记不清楚,还有什么脸自认为是雷欧?!”西奥暴怒地打断了埃克斯。 然而,他又在下一瞬间收敛起了脸上的愤怒,眯起眼睛,嘴角抽搐着扭曲出一个阴冷的笑:“呵……我所知道的,可要比一个记忆不全的克隆体要远远完整得多哦~” “因为啊——”他拖出一个标志性的长音,“真正的雷欧……早就在‘雅各布天梯计划’失败以后,被失控的汉森杀死了啊!” 雷欧……雷欧在那个时候被汉森杀死了……?西奥果决的话语如同一道开天辟地的惊雷,骤然在埃克斯的脑海中炸开! 与此同时,无数断片的记忆在埃克斯的眼前如同黑白默片一般快速闪过,让他觉得两眼发黑,脚下顿时一个踉跄。 就在埃克斯失去重心倒下的前一霎那,西奥却是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又猛地在推攮中将他扣到了旁边的垃圾桶上! 金属制的垃圾桶在这阵冲击下发出了杂乱的轰然巨响,整个凹陷变形下去——然而西奥枪口的位置依旧纹丝不变。 西奥冷笑着注视着大口喘着气的埃克斯,在生理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下,后者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真是狼狈啊……只是知道了这样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脸色就变得这么难看了吗,埃克斯? “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浮空城的88号建筑内曾有一堆雷欧的克隆体——但他们都不是他——就和你一样。 “而你的特殊之处……也只不过比他们多了一些雷欧的记忆罢了——而这也是你对于我们的价值所在。” “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既然真正的雷欧早就已经死了,那么不如让他好好安息——现在你这副似是而非的面容只会令我作呕!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雷欧的一种亵渎!” 被夹在枪口以及垃圾桶之间,埃克斯竟是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下倒轮到西奥惊讶了。 “你笑什么?”他冷冷道。 “也许,”埃克斯吐出一口浊气,神色又重新认真起来,“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不过是一个有着雷欧部分记忆的克隆人…… “但你能够否认吗?我当下的逻辑思维以及感情皆和他同源,而作为‘埃克斯’的经历,则让我更多了一些看待问题的角度与方式。 “我相信,如果让真正的雷欧站在我现在的位置,他也会有和我相同的想法与作为——这已足以说明,我无愧于‘雷欧’之名。” 西奥冷哼一声,枪口更用力地抵在埃克斯的太阳穴上:“你——在用‘雷欧’的身份威胁我?” 埃克斯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做了个悠长的深呼吸:“我并不打算用曾经的身份来威胁你,也绝不会通过妥协加入鬼影迷踪来获得你的信任。 “因为鬼影迷踪这个组织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而扭曲的。 “作为雷欧的我,相信你的心中依旧留存着我的教导与期许,也并未泯灭掉最后的那一丝善意。 “而作为埃克斯的我,则希望你还记得:雷欧曾经对未来所怀抱着的乐观希望的态度,他钻研科技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造福世界……” 埃克斯话音未落,就有一阵令人不适的大笑突兀地打断了他:“你是说我?我一直都对未来抱有乐观的态度啊!” 西奥的声音几近嘶吼:“难道你能够否认——鬼影迷踪钻研科技,不也是在用另一条路去造福世界吗?!我现在就是在遵循雷欧的教导啊!” 旁观着对方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埃克斯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还伴随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第139章 豪赌 “西奥……”埃克斯的满腔悲凉,最终只化为了轻如鸿毛的三个字,“你疯了……” “唯独你!唯独你没资格这么说我!”西奥怒吼着,又把枪口往前一顶,“要是照你这么说的话,我早该在雷欧死的时候就疯了!” “也罢……”埃克斯默默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忍不住无声一叹,知道自己再怎么挣扎也只会是徒劳。 他咽下了一口唾沫,接着缓缓开口,嗓音带着一种让西奥熟悉的苍老与低沉:“那么现在,选择权在西奥你自己的身上。 “如果杀了我,也许你会永远失去找到某个真相的机会——尽管我并不知道它是什么,所以也许你什么都不会失去。 “但如果你选择让我继续活下去,即便那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许我真的是雷欧本人……” 埃克斯侧视着西奥,神色庄严而凝重:“这是一个赌注,西奥。 “问题是——你敢赌吗?” 令人窒息的沉默充斥在两人灼热的空气之中,时间也好像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完全的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埃克斯突然感觉到西奥用力抓住自己的肩头,力道之大仿若能够将他的肩胛骨捏得粉碎。 在这仿若被钢箍扣住的疼痛中,埃克斯只能无力地顺从西奥将自己扳了过来。 他勉力抬眼想要看清西奥掩在镜片之后的情绪,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在看着自己,目光仅是停留在了右手的枪上。 注意到那个黑洞般的枪口缓缓从自己的脸颊旁挪开,埃克斯难以抑制地稍微松了口气——看来这场豪赌的胜利属于自己……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骤然划破了被火焰染红的长夜,与此同时,又有一阵尖锐的疼痛自他的心脏处炸裂开来! 埃克斯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他不敢置信地朝着下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左胸上绽开的一朵妖艳血玫! 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般,懵懂的心脏依旧在勤勉而有力地跳动着,热血自破口中喷涌而出,飞溅上了西奥无喜无悲的脸庞。 尽管目睹了这一切,那双如蛇般冰冷的碧眸中却依旧毫无波澜,就好像眼前这抹猩红的色彩与西奥自己并无一点关系。 噗嗤 人类肉体给子弹带来的阻力转瞬即逝,它轻而易举地透过了埃克斯的胸膛,又在他身后的垃圾桶中撞出轰隆巨响! 金属质感的回声连绵不绝,它们朝着汹涌的火海一往无前,像是命运对败者无情的嘲笑。 被这股冲击力带着,埃克斯狠狠地撞上了垃圾桶,又像断了线的木偶那样顺着变形的金属壁面缓缓滑落而下,带出一道新鲜刺目的血痕。 在埃克斯逐渐模糊的视野中,西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垂死的他,眼中跳动的火光折射不出一丝温度。 “让这幅嘴脸出现在一个克隆人身上……真是恶心。”他只是随意地抹去了脸上的血迹,便毫无留恋地转过身去。 埃克斯望着西奥漠然的背影,瞳孔中的光华渐渐消散,正如那悠长的生命之河在抽丝剥茧般褪去所剩不多的色彩。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他终于明白:西奥移开枪口,并非是因为内心上的动摇,而是出于一种名为“扭曲”的怜悯。 而他最后的那个动作,只不过是在调整枪口瞄准的角度,好让子弹射向自己跳动的心脏,而非头部。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张与和雷欧相似的脸庞,终究还是征服了西奥内心的杀意。 西奥并没能完全狠下心来切断自己与过去的羁绊,而这也是他内心最后的那抹留恋与温柔。 然而对于埃克斯而言,这扭曲而微弱的怜悯……简直可以说是于事无补。 因为那场豪赌的输家是他自己——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 这是一片银白的天空,无暇得像一整块纯色的幕布,掩住了除宁静之外的一切烦扰。 天之下生长着一棵擎天巨树,粗壮的枝干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宛若能够连接万物。 清风拂过,无数的叶片奏出天籁般的沙沙之声,朦胧的光辉自其间射入,在投落无数斑驳光影的同时,也为此地蒙上了一层虚幻飘渺的轻纱。 巨树的根部盘踞于一座小丘之上,三条主干自蛛网般的根系中蔓伸而出,深深地扎入了地下。 在树根间隙中的石台旁,三名年龄各异的女性坐于简陋的石凳之上,随着手中的纺锤不断旋转,一串串新生的丝线自其中绞生而出。 她们的周边也盘绕着各色丝线,有的洁白如初雪,有的暗淡如炉灰,最终却都汇入了地底,和数不清的根系交织在了一起。 “他保持这个神神经经的样子多久了?” 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其中那位身着白衣、头戴面纱的幼女,持着剪刀的她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了不远处一个无头苍蝇般原地踱步的少年。 听着幼女略带恼意的话语,身着黑色斗篷的老妪仅是微微一抬眼,垂下的白发掩住了枯槁的面容,又隐约透露出几根青筋的影子。 她很快便又收回了目光,继续专注于手中旋转的纺锤:“只要他不强行离开这里,那便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虽然话是这么说啦……” 嘟囔似地应了一声后,随着一道清脆的撞击声,幼女暴躁地剪断了手中的纺线,任无头的它们飘散着融入地面消失不见。 她朝远处的少年喊了一声:“大笨鸟——你就不能安静点吗?这么唠唠叨叨的烦死个人了!” 幼女的叫嚷显然成功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他抬头望向三名女性,横瞳的琥珀双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 渡焦急地摊开双手,向仍在纺织的命运三女神呼喊着:“我看不见他们了!” 然而她们谁也没有正眼瞧向他:大姐乌尔德双眼直视向前方,依旧专注于那旋转纺锤上绞出的丝线,丝毫不为所动。 身着华丽深红衣裙的是二姐维尔丹尼,她轻托下巴,目光平和地审视着手中那些五彩缤纷的丝线。 唯有率先发出不满的小妹斯寇蒂忍不住开了口:“看不见就看不见了呗,整的这么要死要活的干什么?” 第140章 巨树下的抉择 斯寇蒂放下了手中那把沉重的剪刀,坐在树根上晃悠着自己粉嫩的小短腿,挑剔地打量着小丘下方的渡。 “明明我们和以前的你都没有窥探到现实的能力,这么多年不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她的语气中透出十足的不屑。 斯寇蒂的话语似乎把渡问倒了,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最终只是耷拉下肩膀,支支吾吾地回答道:“那……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斯寇蒂反问的语气中满是戏谑,“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啊!” 她灵巧地从高高隆起的树根上一跃而下,迈开两条有力的小短腿往渡的方向“啪嗒啪嗒”地奔去。 趁着渡还在为自己那番话失神的时候,斯寇蒂快速从他的身旁窜过去,又忽然转身毫不客气地夺走了他手中的一个圆球。 突然感觉手心一空,渡猛地回过神来,双眼中的愕然很快就转变成了怒意,他转身生气地喊道:“喂!” 只见斯寇蒂已经跑远,她在后退的同时还得意地将那个小球举高,用指尖戏谑地转着。 “果然是个走私品啊!”斯寇蒂的笑声如银铃般荡漾开来,一个狡黠戏谑的笑容在飘动的面纱下若隐若现。 “殿下居然没把这玩意没收,真是稀罕!” 晶莹剔透的球体在斯寇蒂的指尖不断旋转着,又有一颗银色的耳环在其中不断沉浮闪烁,宛若一条没有尾巴的小鱼。 “还给我!”渡大喊着追了上去,声音在这广阔无际的树下回荡。 斯寇蒂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却还是故作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而她的语气很快便化作了高高在上的轻蔑:“但就算再怎么重要,即便能够逃脱在殿下沉睡后迟早被虚兽吞噬的命运—— “但作为人类,他们最后不还是一样会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吗?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更何况,现在的那一切都不过都是你的咎由自取。” 随着手指一松,斯寇蒂不再理会渡的宝贝,任它划出一道晶莹剔透的弧线,自由地从空中坠落。 渡没有回应,只是闷着脑袋飞身扑向前去,在那颗脆弱美丽的小球砸落地面之前接了下来,珍重地捧在手心之中。 在两人的身后,年长的乌尔德与维尔丹尼仍旧在自顾自地忙碌着手中的活计,似乎全然不把这边的闹剧放在心上。 坐在地上的渡注视着球体内部的银环,脸上的神情在迷茫中阴晴不定,眼中满是说不出的愧疚、悔恨与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悠哉游哉的斯寇蒂,望向了那棵名为“尤加特拉希”的乾坤巨树——又或许是树下的那另外两名女神。 渡似乎是在心中无声做出了某些决定,渐渐散去了阴霾的眼中重现出几分光彩。 “没错,那不一样……”他低语着缓缓站起,拇指轻抚着球体那圆润光滑的表面。 他用力握了握那颗裹着藏银耳环的小球,迈开步伐绕过斯寇蒂,目标明确走向那棵擎天巨树。 “你想干什么?”斯寇蒂戒备地跟上前去。她紧盯着渡的身影,锐利的目光仿若穿透了那层虚幻的面纱。 没有去管身后的小妹,渡很快就到达了那由树根构成的小平台前,他站在乌尔德和维尔丹尼的面前,垂眸注视着那些五彩缤纷的纱线。 “这次又有何贵干?”维尔丹尼抽出手边一束新纺的丝线,接着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抬眼望向那对琥珀似的双眼,脑海中蓦然闪过的些许回忆则让她脸色一沉。 维尔丹尼最终只是冷声说道:“殿下只是让你来到此处进行疗养,至于你那些奇怪的问题——我们并没有任何回答的义务。” “我知道……”渡低垂着双眼喃喃自语着,语气如梦呓一般飘渺。 他伸出了空着的另一只手,五指轻轻勾起那些柔软的丝线,控制它们在指间摩擦着滑动。 乌尔德微蹙起斑白的眉头,斜睨着她们身前的渡,浑浊的蓝色眼珠中隐隐透出警告与不满。 维尔丹尼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纱线,她形似慵懒地倚靠在隆起的树根之上,神情却愈发高贵冷淡。 但除了渡身后面纱仿若要阴出水的斯寇蒂外,她们似乎都没有任何阻拦渡的意图,只是在默默等待着下文。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渡轻叹一声,散落下手中轻如鸿毛的丝线,任它们在自己足边蜿蜒盘绕,“我知道的……人类就是这般脆弱而渺小的生命。” 他与维尔丹尼那双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睛对视,语气平静:“或许正如斯寇蒂所说的那样,一切终会消失——无论原因究竟为何。” 渡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顿了顿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真挚:“但我认为,最起码,他们的命运并不应该结束在现在这个时候。 “更何况,你们也都知道的,我是个贪心而不择手段的家伙…… “我想要去把握住现在,想竭尽全力去弥补自己的过错,也想要像你们守护这命运的线一样去守护他们。” 渡直视着女神毫无退缩之意,他的双眼清明而坚定,再不复原先那般魂不守舍的模样。 注视着那一双琥珀,维尔丹尼略带诧异地挑起秀眉,对这家伙的转变似乎颇感意外——无论是情绪还是观点。 听了渡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自白,乌尔德轻转眼球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得无法让人读出她真正的情绪:“这样吗?那挺好的。” 明明获得了乌尔德的认可,渡却是微不可察地绷紧了全身,意识到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平静——他本就做好了对此负责的准备。 黑色的长袍拖曳在地面,乌尔德缓缓起身,纺锤在她掌心飞速地旋转着,纱线如行星环一般环绕其上:“但实在抱歉…… “除了将你留在此地之外,我们并没有其他的选择——这是殿下的命令。” 身着深红长裙的维尔丹尼也站了起来,她手中具现出一盏半金半银的天平,平衡得并未偏向任何一方。 当啷! 金木相击的脆响突然在树根处荡漾开来,只见渡手中已经紧紧握住了一根木制长枪,枪杆正堪堪抵着一把大张着口的锋利银剪! 第141章 得偿离去 渡手握长枪与那柄自平台飞来的银剪僵持片刻,而后者又突然以枪杆为轴,在狠狠一拧后脱离枪杆甩向了前者! 忽感枪杆受力一轻,渡连忙仰身避开这次的袭击,银剪拂过了他后仰的面庞,锋利的刃部在途中斩落了几缕柔顺的栗发。 尽管没有伤到目标,但银剪并未念战,只是在空中化作一道冰冷的寒光,紧接着便被渡身后的斯寇蒂所接下。 斯寇蒂垂下眼,抚摸着剪刃的同时淡淡道:“放弃吧,你连应付我都要费那么大劲,还妄图同时对付我们三人?” “如果连试都不去试一下……”渡持枪撑地,却是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那又怎么知道你们留不留得下我呢?” “好大的口气!”斯寇蒂冷哼一声,这次则是直接持着银剪飞身冲向了渡! 与此同时,无数的丝线自乌尔德手中的纺锤蔓伸而出,它们包裹住了这个地方,像是想要结成一个彩色的巨茧。 维尔丹尼的蓝眸如同一口深邃静谧的古井,不起一丝涟漪。她只是伸出了纤细的手指,对着天平中央的指针轻轻一点。 那指针在金银表盘上划过一道优雅至极的弧线,“叮”的一声脆响荡漾开来——它最终稳稳地落在了其中一侧! “嘶……”渡望着那漫天的纺线,眯起眼睛微微伏低了身子,“这下可是有些麻烦了……” 然而,就在银剪攻击到渡的前一瞬间,像是有人为他们按下了暂停键那般,所有动作都突然停止了。 斯寇蒂手握银剪的姿态定格在了半空,就连乌尔德与维尔丹尼的攻势也没有例外地戛然而止,如同一幅张力十足的油画。 丝线构成的巨浪在四者之间翻滚,它们明明像是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海啸,最终却只是静如暗流涌动的海平面。 失去了拂过树梢的清风,地面的斑驳光斑定格形成无机质的图案,而一切的声响也都消散在了略显诡异的静谧之中。 能做到这件事的,在童话镇也只有……渡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被树冠遮蔽的天空。 「渡,塔顶见。」与此同时,一道熟悉而柔和的声音也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渡收起长枪站直身子,尽管不清楚希珀尔对女神们说了什么,但她们明显已经失去继续阻拦他的意愿,纷纷收回了武器。 在乌尔德平静无波的目光下,纺锤转动着收回漫天飞舞的纺线,让它们如同退潮的海水般般急速消失。 维尔丹尼则是轻叹一声,沉重的天平在她指尖一晃便再无踪影。 她重新坐回了原位,细心地抚平裙摆的皱褶,同时还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渡。 战斗被强行中止,斯寇蒂看起来才是最为不爽的那一个:她拿着银剪闷头走了回来,在经过渡的时候故意狠狠撞了他一下。 庆幸之余,渡的心情也有所好转,闪开了斯寇蒂后又忍不住调侃道:“个头小小,脾气倒挺大。” 见斯寇蒂在乌尔德旁边威胁似地朝自己挥了挥银剪,渡只是随意地朝着女神们点点头:“无论如何,还是感谢各位这些日子的照拂了。” 「我现在过去。」这是他对希珀尔做出的回应。 目送着渡身影消失于此地,斯寇蒂泄愤似地将银剪摔在石桌上。在“当啷”一声脆响中,乌尔德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 璀璨的金发披散在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上,维尔丹尼轻抚着掌中无数的纺线,在出神中低声哼唱起一曲古老的歌谣。 伴随着微风拂过叶片的沙沙声,空灵的歌声回荡在巨树之底,这里的一切似乎又回归到了最初的宁静。 . 在一片宝石般澄净的彩色天空下,一位少女模样的生灵坐在塔顶的秋千上轻轻摇摆着。 此时此刻,她身着一套素白的希顿式长裙,颈边看似随意地缠裹着一件质地轻柔的希玛纯披肩,像是云朵一般覆在肩头。 所谓“希顿”,是古希腊一种披挂式的服饰,凭借其以饰针和绳带的独特固定方法,能够巧妙地呈现出布匹下躯体的优美曲线。 尽管那轻薄布料上的皱褶繁多,却并不显得冗杂,长至脚踝的裙摆随着秋千的节奏轻舞,宛若水中的涟漪。 淡蓝色的发丝如溪流一般柔顺修长,但它们仅是被随意地高高束起,随着少女身形的起伏而摇曳生姿。 至于那位少女本身,她只是轻闭着双眼,任由秋千自由摆动,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 此处的宁静与协调突然被一道闯入的身影打破,渡匆匆出现在希珀尔的身后:“我来了。” 他停顿片刻,又神色复杂道:“现实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可以过去了吗?” 然而希珀尔神色平静,只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快了。” 在秋千向前荡至最高点时,渡目视着希珀尔轻盈跃下,衣袂随风翻飞如同富有层次的花瓣,秋千则在她身后化作无数羽毛状的光点消散无踪。 冷静点……渡长长吁出一口气,他垂着眼睛轻挥手臂,便将一套精致的茶桌椅具现在了塔顶之上。 在希珀尔落座之后,渡也在她的对面坐下,看着她不徐不急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角。 渡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焦急,忍不住直接开口追问道:“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过去?那个来自鬼影迷踪的谜境真的很不对劲。” 他踌躇片刻,又迟疑地强调了一遍:“而且我……我完全没办法看见里面的情况,这让我很不安。” “你能感受到不对劲也是自然,”希珀尔好整以暇地招来茶具,为在座的两者斟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因为那本身就是一个‘饵’。” 在氤氲的茶雾中,渡望着希珀尔依旧从容自如的神情,做了一个深呼吸,勉力安慰自己平静下来。 “‘饵’……”渡若有所思地复述一声,又忽然难以置信地指向了自己,“你的意思是——那是一个为了引我上钩的‘饵’吗?” 第142章 鱼\/饵 和面露诧异的渡截然相反,希珀尔只是用茶匙轻轻搅动茶汤,细微的浮沫在其中上上下下地打着卷。 “是,又不是。” “不是我的话……那是你吗?” “是,也不是。”希珀尔端起瓷碟浅酌热茶,神色惬意。 面对这似是而非的回答,渡简直是一头雾水,但他也明白,眼前的希珀尔是不会直接告诉他答案的。 “无妨,既然答案尚未公布,那么就请你去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吧。 “相信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你会寻到自己那些问题的答案的。” 渡自嘲地笑笑,又忍不住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我们都不是对方所期望的‘鱼’的话……那么即便‘上钩’了又有什么用呢?” “请注意,”希珀尔不紧不慢地纠正道,“我并未否认过:我们是他们想要钓起来的鱼—— “而即便是‘鱼’,如若能够抓好咬饵的时机,那么或许也会促成不一样的结果。” “可如果‘鱼’直到最后都不上钩呢?” 希珀尔的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那么……一文不值的‘饵’被钓客所丢弃,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渡沉默地注视着茶汤,片刻之后才闷声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不过——”随着一声轻磕,希珀尔将瓷碟放回了桌面,她微微前倾身子,“在你启程之前,还需要做一点小小的准备。” 渡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准备?” 和之前相似而不同的是,希珀尔并未立即回答渡的问题,只是轻轻掀起了眼帘,静静地凝视向他的眼睛。 伴随着银色的旋涡,她的眸中似乎隐隐闪烁着亮白的星点,渡望着那抹银白,恍惚间觉得周围的景色都开始模糊起来。 “放松,现在——不要去思考任何事情……”希珀尔的声音听起来缥缈而遥远,却异常清晰地钻入渡的耳朵,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声音上,听好我说的每一个字……”她的语调低缓而富有磁性,让渡忍不住全神贯注地听着。 他发现那个银色的旋涡正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最后甚至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似乎带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像是要将他的灵魂整个都吸入其中。 恍惚中,渡感受到有一种柔软的触感掠过自己的双眼,它如同羽毛一般轻盈,以至于让他怀疑那只是一场幻觉。 明明是那般极尽轻柔的触感,却好像在渡的体内激荡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涟漪,让他感觉灵魂脱离了肉体,整个人都漂浮在半空之中。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正在一点点地远去,但这种感觉并没有令他感到恐惧——相反,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充盈了他的身心。 希珀尔轻柔的声音在渡的耳畔低语:“去吧,去继续你们的旅程,去寻求你想要的真相…… “在那个地方……还有人在等着你。” 渡听见自己的低语如同梦呓那般模糊不清:“那么在那个地方……会不会也有人在等着希珀尔呢?” 希珀尔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又缓缓摇了摇头:“那个啊……可说不好呢。” 她阖起那双仿若有旋涡流转的奇异眼眸,轻拍双手散去了渡目光中的迷离。 . 尽管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但希珀尔并未就此离去,而是站起来踱至塔顶的边缘,眺望向那似乎永远都在流转变换的天空。 “玄子。” “我在。” 白发金瞳的狐耳青年瞬间出现在了希珀尔的身后,他恭敬地微垂下头,虚握的手掌轻抚于胸前。 希珀尔并未回望,而是抬起了洁白的手掌,用修长的指尖在遥远的天幕上轻轻勾勒出一个又一个虚无的形状。 素白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那本应白皙的手臂上,竟是缠绕着些许藤蔓状的纹路。 “如若有朝一日,这童话镇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希珀尔低语着垂下手,衣袖再次遮住了那些浅绿色的纹路,而她先前描摹的线条却是化作粼粼的亮光,在天幕上绽开了一场辉煌的焰火。 在短暂的沉默中,两者凝视着这场如梦似幻的焰火在高空中燃烧殆尽,甚至连最后一丝象征存在的烟痕都未曾留下。 “那么——你会对那样的未来感到恐惧吗?”她闭目回望向玄子,淡蓝色的发丝中仿若还残留着最后一抹烟花的余晖。 “想必殿下对此心知肚明——那样的未来究竟会不会发生,其实对源于虚无的我们而言是无关紧要的。 “如果真要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那不过是一场盛大的回归。”玄子上前一步,恭敬地执起希珀尔的手,在她洁白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但我依旧希望殿下能够知道,能够借由人类的想象获得这具形体,并一直追随在您的左右,这对我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荣幸。” “我明白了。”希珀尔轻轻颔首,将手背抽离了玄子的手。 “能让殿下明白这份心意,是我的殊荣所在。”玄子垂下耀目的金眸,浅浅鞠了一躬。 希珀尔悠然走回茶桌前,用指尖拈起并把玩着那把精巧的茶匙:“说起来,如果想要让大鱼上钩,可是要付出不小代价的呢……” 话音未落,两者的身形便如泡沫破灭般消散,失去了支撑的茶匙落入见底的茶杯中,碰撞发出的脆响回荡在空无一人的高塔之巅。 . 此时此刻,视角回到夜色下燃烧的浮空城。 在埃克斯视线所无法触及到的地方,那座被烈焰所吞噬的城市开始了剧烈的扭曲与摇晃,像是一片在荡漾中的镜花水月。 西奥甚至没有对埃克斯说一声“再见”。他毫无留恋的身影渐行渐远,那绿色的发梢轻轻摇曳着,逐渐融化在了跃动的火光之中。 就在这之后的某一瞬间,埃克斯身下的地面瞬间崩碎,那具躯壳如同一片染尘的红枫轻盈地飘落,坠向下方那片苍白的虚无。 在无尽的坠落中,原本黑褐色的沥青逐渐化作无数晶莹的碎片,周遭的景物随之扭曲变形,在光滑的镜面中折射拉伸出一片万花筒似的倒影。 三维的世界向着二维坍缩,城市的残骸随着梦中的躯壳坠落,跳跃的火光为它们镀上了鲜亮的红色,宛若一群翩翩起舞的赤蝶。 无瑕的纯白之后,紧接着的即为一片纯粹的黑暗,正如那些破碎的星屑终将在黑夜的帷幕下褪去最后的色彩。 整个世界的边缘都好像在不断收缩,一切都在朝着那虚无的归宿坠去—— 然而,一只手突然穿过无间的虚无,牢牢地拉住了埃克斯。 “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143章 虽迟但到 埃克斯是被自己心口炸裂般的痛楚惊醒的。 在浑身一颤后,他猛地睁开眼,像是溺水的人那般大口喘息着,被呛到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我记得我已经死了……在一片初醒的混沌之中,这是埃克斯脑海中唯一清晰的念头。 他颤抖着抬手摸向自己的胸膛,那里没有任何伤口,皮肉之下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是那样强壮有力。 现实和幻境两股冗杂的记忆像是浑浊的洪流那般,一股脑涌进了埃克斯滞涩的大脑,顿时让他觉得头部一阵胀痛。 也是这时,埃克斯才注意到自己眼前有一个人——一个头戴白色面具的少年,这不禁让他打了个冷战,头脑也随之清醒了些许。 在那惨白的面具上,只有双眼与嘴部的位置涂出了三个漆黑的实心圆,圆心处以黑线相连构成一个倒三角,简洁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忍着头部的痛楚,埃克斯努力抬起脑袋望向面前的少年,努力翻阅着脑海中那些模糊的信息。 “你是……渡?”即便不用出声询问,埃克斯也能够确定这才是查理等人所见过的、那个真正的渡。 “是我。” 自面具后透来的声音显得沉闷模糊,却掩不住少年那种特有的稚嫩;埃克斯也分辨出,这确实是自己曾在电话中听到的声线。 此时此刻,这个曾不告而别给他们留下了无数谜题的家伙,就半跪在埃克斯的面前。 只见渡略微将脑袋一偏,望向了另一个地方,声音中透着歉意:“对不起……我来晚了。” 埃克斯捂着脑袋缓慢起身,呼吸面罩的重量如此清晰地提醒着这才是现实;他循着渡的视线望去,却只看见了依旧静静躺在地面的查理。 等等,虎鲨和婷婷呢……埃克斯不禁想要出声询问,却看见渡站起来转过身去,仅给他留下一个缄默的背影。 随着一双仅沾染了些许光藓绿泥的黑色皮靴映入眼帘,埃克斯下意识地做出了判断:他是从上面那个通道赶来的……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鱼的歌声也消失了……那人鱼呢?如果渡不是人鱼的话,那他又到底是什么? 来不及深想,埃克斯四肢并用地爬到了查理旁边,小心翼翼地将不省人事的后者抱了起来。 也是在此之后,埃克斯才有余力去环顾周边一片狼藉的景象,也知晓了现在并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 在他们的周围,无数树根似的条状物已经折断或是爆裂,像濒死的蠕虫那般在无力地地面扭曲着,仅是看上一眼就令人头皮发麻。 不远处,一道深深的斩痕出现在容器旁边的穴壁之上,被切断的树根中仍有清水流淌,将地面浸染出了一种更深的色泽。 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中,戴着面具的少年与眸如耀阳的人鱼相对静默,穴中的空气都仿若凝固。 但埃克斯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暴风雨袭来之前,那最后的宁静。 只待一声象征开始的惊雷炸开,滂沱大雨才会倾盆而下,这两者之间或许又会爆发一场超越人类想象的激战。 在这样的超凡存在面前,自己又能够做些什么呢……自从开始研究天幕文明以来,埃克斯心中并非第一次生出类似的迷茫。 自己终究只是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类——而他比常人要特殊的,只有那将近百年的人生阅历——但这又如何呢? 查理现在昏迷不醒,婷婷和虎鲨更是下落不明……埃克斯焦急不安地四处张望,徒劳无功地寻找着另外两人的踪影。 突然感觉到怀中的查理动了一下,埃克斯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前者面色扭曲,喉咙深处溢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查理的噩梦……那会是什么样的?埃克斯心中一紧眼神微动,很快就按下了那想要发散的思绪。 也是这个时候,像是平地起惊雷那般,一阵高亢的歌声突兀地划破了此处死一般的寂静。 显而易见,被查理的呜咽声所影响到的不仅仅只有埃克斯,还有正在与人鱼对峙中的渡——这被人鱼捕捉到了。 他于倏忽之间咧开满口尖锐的利齿,再次发出了高亢刺耳的歌声,茂密的白金色发丝在水中激荡,宛若海妖那无数的触手。 再次听见人鱼的高歌,埃克斯只觉得脑海中又传来一阵剧痛——好在人鱼的这次的主要目标有所改变,否则他恐怕又会重新坠回那个火红绚烂的梦魇当中。 埃克斯咬牙忍住脑海中的刺痛,弯下腰护住仍在昏迷的查理,忽然感受到地面开始了轻微的颤动——和他昏迷之前几乎如出一辙。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一瞬间,一道利落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紧随其后的便是玻璃清脆碎裂的声音。 只听人鱼那高亢的歌声竟是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夹杂着咝咝漏气声的痛苦哀嚎。 埃克斯甚至来不及惊讶,他猛地抬起头,看见身前的渡右臂平举着指向人鱼,与之相对的则是一柄朴实无比的木制长枪。 就在此时此刻,这把长枪不仅破碎了那道玻璃似的屏障,更是直接贯穿了人鱼的左肺,将他钉死在了容器的内部! 殷红的鲜血从人鱼胸膛的创口处溢出,在和清澈的液体混合之前便汇成了一个妖艳的小型瀑布,从容器的碎口部分倾泻而出! 在破碎的容器之中,人鱼痛苦地蜷缩着被钉死的躯体,美丽稚嫩的面容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但那双太阳般耀目的双目却光华不减。 隔着浑浊的血水,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面具少年,目光之中所含的恶毒仿若能够化作实质将后者千刀万剐。 不知何时,那痛苦的哀嚎也逐渐化作了诅咒般的低语,随着失去了血色的嘴唇开开合合,血液如雾气般自口中逸散而出。 即便模样如此凄惨,人鱼甚至试图用双手拔出贯穿肺脏的长枪,然而刚一触及就像碰到烧红的烙铁那般迅速缩回了手。 “血……?你……”渡自语似的低吟幽幽地传入了埃克斯的耳中,而这却是被一阵突然生出的异变所打断! 埃克斯只觉得来自地底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而就在这一切到达顶峰之时,原本坚硬平整的地面竟是突然爆裂开来! 无数树根如同钢筋般自地底猛然生出,所有尖锐的矛头都直指向渡的躯干,像是想要如传说中的昆古尼尔之枪那般把他整个贯穿! 第144章 人鱼哀歌 眼见更多钢筋似的树根自地底喷射而出,突然“梆”的一声,一根深棕色的枪杆精准地插在了埃克斯和查理的身旁! 埃克斯在猝不及防间抬首望去,却并未看见渡回头,只听见他的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幽幽响起:「不要乱动。」 就在这句低沉的警告声中,埃克斯眼角余光捕捉到渡的右腿微微抬起,紧接着又重重跺了下去。 只听鞋跟与地面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渡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残影,直接消失在了埃克斯的视线之中。 那些尖锐的树根甚至来不及触碰到渡,便无一例外地在空中寸寸崩碎,雨点一般“啪嗒啪嗒”地坠落到了地面上。 在电光石火间,渡竟是已经出现在了人鱼的跟前,他高高地举起右手,收紧的五指仿佛在虚空中抓住了什么。 人鱼猛地一个后仰,后脑勺重重撞在玻璃壁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又有五道鲜红的指印瞬间出现在了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隔着一片虚空,渡牢牢扼住人鱼的咽喉,又冷声质问道:“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人鱼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做任何挣扎——他只是咧着嘴轻蔑地俯视向渡,金色眼眸中闪烁的光辉既恶毒又讥诮。 随着一道浅绿色的纹路短暂地闪过手腕,渡手掌的力道忽地减弱了些许,但旋即又更紧地收拢起来。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渡像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问题的。 出乎埃克斯意料的是,人鱼这次居然开口说话了,语气中甚至透着些许自嘲:“你不应该向一个弃子提出这种问题。”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从高山之巅融化的冰雪,化作泉水叮叮咚咚地落在鹅卵石上,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唱歌。 “是啊……我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弃子——就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起。” 人鱼的目光柔和下来,不绝的血液在整个容器中氤氲,连那头白金色的发丝都带上了些许朦胧的暖意。 “但你呢?你又是否清楚自己在这场局中所扮演的角色?”他嘴角噙着温柔的浅笑,甚至还想要一歪脑袋——如果没有被渡死死扣住的话。 渡没有回应,而人鱼似乎并未在意——又或许只是根本没指望他能在这时回答,只是注视着他继续柔声说了下去:“我们是一样的。” “我和你不一样。” “不,我们是一样的。”明明被如此斩钉截铁地否决,人鱼还是柔声地打断了渡,“同样都是被他者所圈养的怪物……” 就在人鱼话音未落之时,他的嗓子中突然溢出了气管被压迫住的“咯咯”声,那双太阳般的眼球肉眼可见地外凸出来。 渡猛然收拢了手掌,人鱼那仿若带着圣光的面容于此时骤然扭曲,原本白里透红的健康肤色则早已变成了一片失血过多的青白。 人鱼生有鳞片的双手死死地向后攀住玻璃内壁,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在竭力忍耐不去挣扎,银蓝色的鱼尾在剧烈的颤抖中蜷曲。 “你犹豫了……” 然而此时此刻,人鱼的嘴角却是咧向了两边,其中无数的尖牙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那金瞳中闪烁的光华又恢复了最初的狰狞与恶毒。 “我说啊——渡,你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呢?”那天籁般的声音中满是上扬的兴奋,原先的温柔和煦被一种说不出的癫狂给全然取代。 “既然都是怪物,那么就应该在自相残杀的时候更为开心愉悦才对啊!” “闭嘴!” 在人鱼的狂笑声中,渡猛地将五指握至尽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之中。 也是同一时间,人鱼脖颈上的指痕骤然凹了下去! 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脆响,人鱼颈部的骨骼如同筷子那般折断,头颅也扭转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 汹涌的热血如泉水一般自颈动脉中喷出,很快就绽出一朵妖艳的碧血红花,和白金色的发丝一起塞满了整个容器。 失去大脑统领的躯壳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气,那双与人类几乎无异的手在脖颈附近胡乱地抓挠着,好像在徒劳地试图抚慰错位的颈椎。 修长的银蓝色鱼尾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液体中机械地挣扎甩动着,拍打在容器壁上发出一阵阵“啪嗒啪嗒”的巨响。 保持着咧到耳根的大笑,毫无生机的头颅缓慢地坠落到了血水的底部,金瞳中的光华在熄灭后浑浊不堪,未闭合的眼中仿若含着永不消逝的狂乱与怨毒。 明明人鱼已经气绝身亡,但埃克斯却感觉到:地面在方才那阵短暂的平静之后再次开始了隆隆作响,更为剧烈的震动似乎昭示着此处陷入了最后的疯狂! 无数充当输液管道的根状物疯狂地拔地而起,在洞穴中如同失控的长鞭那般到处挥舞甩动,间或发出刺耳的破空尖啸。 它们在甩动中拍打在穴壁上,扬起了漫天飞舞的尘埃与砂砾,更是在轰隆巨响中引得本就松动的岩石碎块簌簌坠落! 洞穴要塌了,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埃克斯蹙紧眉头,本就没落回去的心脏又重新悬了起来。 然而,正当他想要抱起查理前往渡的身边时,目光无意中一转,却是扫见了一旁直直插入地面的木枪。 「不要乱动」 不知从何而来的四个字再度在脑海中浮现,埃克斯在迟疑中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 就稍微……信任他一下吧……?在不自觉中,埃克斯将查理抱得更紧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根长枪似乎铸就了一个无形的屏障:无论是那些掉落的石块还是疯狂的树根,都没有真正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就在埃克斯守在原地,遥望着不远处渡的背影时,突然感受到怀中的查理用力挣了一下。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正正地对上了一双悲伤绝望的琥珀色眼眸。 瞬间满溢而出的泪水自查理的眼中滚落,他面容扭曲着,突然伸手用力抓住了埃克斯的衣领! 埃克斯在猝不及防间被查理拽了下去,又听见对方在自己的耳畔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无论是分贝还是内容都让他心中凛然一惊。 “多多,多多…… “多多是被我亲手杀死的啊!” 第145章 奇迹和魔法都是需要代价的 被查理这么一拽一吼,埃克斯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在颤抖中满是细碎裂纹的地面。 根据浮空城那长达几个月的治疗文件,埃克斯充其量也只是知道dodo冒险队的探索者——那只名为“多多”的渡渡鸟,是直接死在查理面前的。 而他是万万没想到,在经历了人鱼为他们准备的梦魇之后,查理居然是爆出了这么一个惊人的信息。 那场噩梦反倒产生了类似“暴露疗法”的效果?查理居然认为是自己才是杀死多多的凶手? 那,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与此同时,一具鲜血淋漓的残破鸟躯在埃克斯的眼前一闪而过。 任众多苍白的思绪环绕在脑海之中,震惊之余,埃克斯心中所涌现出的更多情感却是心疼。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安慰性质的话语,却突然看到查理两眼一翻,又再次软倒在了自己的怀中。 眼角余光瞥见一双黑色的长靴,埃克斯扭头望去,只见渡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的身旁,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埃克斯眼神微微一动,瞬间就意识到了查理昏迷过去的直接原因——而他甚至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 “婷婷……婷婷和虎鲨呢?”尽管并没有看见渡手上的血迹,埃克斯还是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被对方转移走了。”渡的语气透着几分沉重,他将头往旁边一撇,视线也随之从埃克斯身上移开。 对方……指的是人鱼吗?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婷婷和虎鲨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现在又是否还安然无恙? ……无数疑问在埃克斯心中翻滚,他却不知道渡是否能够给予自己这些问题的答案。 就在埃克斯想要开口追问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渡轻声问道:“还站得起来吗?” 他无声点头,很快就调整好了查理的姿势,然后背负着后者大部分的重量,用尽全力支撑自己站了起来。 幻境带来的伤痛似乎突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跟随着他来到现实之中,尖锐的刺痛和被灼烧的热辣像是跗骨的疽毒那般如影随形。 西奥……也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望着树根的残骸混着泥沙在震动中不断掉落,埃克斯心里明白,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他们就真的要被活埋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了。 就在这时,埃克斯感受到自己的肩膀处突然多了些许重量,原来是渡伸出双手,同时覆在了自己和查理的肩上。 “走吧。” 但是现在,奇迹发生了。 . 遗迹之外,一个没有被地震波及到的地点。 西奥拿着手机在附近不安地走来走去,又时不时打开手机屏幕看上一眼,似乎是在担心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唐晓翼双手抱胸,紧皱着眉头侧倚在一棵大树下。他眺望向遗迹的方向,不自觉敲打着手臂的右手食指则暴露出了内心的焦躁。 扶幽站在一言不发的洛基身旁,双手合十地低声祈祷着,脸上写满了属于等待者的忧虑。 雁环顾了一圈,看见逃出生天的研究人员们脸上都残留着惊魂未定的表情,他们面露忧色地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当下的情况。 将目光从一个抱着双膝、明显还沉浸在恐惧之中的年轻研究员身上移开,雁迈开步伐来到唐晓翼身边,也转身望向了遗迹。 雁用低沉的声音安慰道:“鹩哥、安卡,还有救援人员都已经一起过去了,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也不知道传来的会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唐晓翼苦笑了一下,嘴角勉强扯出一道苍白的弧度。 “不管怎么说,先保持乐观吧,说不定埃克斯他们真的救出了遗迹里的渡呢?”说出这句话的雁心中都没什么底气。 “要是他们真的成功了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奇迹呢……” “借你吉言。”唐晓翼闭了下眼,又继续望向原来的方向。 . 这次的沉默并未持续多久,只见他们不远处的平地上突然瞬间出现了三道人影,正是戴着面具的渡,和搀着查理的埃克斯! 渡刚一出现便又在他们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下埃克斯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查理放倒在地面上。 “雷欧!”西奥焦急地冲了上来,他上下打量着埃克斯,目光中满是关切,“你没事吧!” 望着西奥的眼睛,埃克斯明显怔住了,片刻之后才神色复杂地回应道:“我没事,只不过……” 还未等埃克斯继续说下去,唐晓翼的一声大喝就突然插了进来:“虎鲨和婷婷人呢?!”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埃克斯面前,眼神急切中又透着恼怒:“他们到底去哪了?查理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回答我,埃克斯!” “查理……!”扶幽也跑上来,直接一膝盖跪在了查理面前,轻轻托起他的头和双肩,脸上满是忧虑。 “啪”的一声,扶幽在迷茫中抬头望去,只见西奥冷着脸,抬手接下了唐晓翼朝埃克斯腹部挥出的一拳。 “唐,你疯了?”西奥的眼中没有温度,就这么毫无怯意地直视着唐晓翼愤怒的双眼。 “呵,呵呵……”唐晓翼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后退一步甩了甩手,“我只是太生气了而已。” 他挑着眉毛,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讽刺与不满:“你现在一定在为达成了目的而感到高兴吧,埃克斯? “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吧:已经救出了渡,又可以继续对天幕族的研究了—— “只不过代价是失去了婷婷和虎鲨而已,在你眼里这肯定很值得,对不对?啊?!” “我……”埃克斯垂下脑袋,扶幽看见他垂在身旁的双拳在握紧后又松开,“对不起,这确实是我的过失……” “去你的对不起!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把他们扯进来!”唐晓翼冷笑一声,“我现在要的是他们的下落,而不是你那空洞得可笑的道歉!” “晓翼……”洛基担忧地望着怒火中烧的唐晓翼,轻咬住他的袖口试图向后拉扯。 唐晓翼却是直接甩开了洛基的拉扯,又逼近埃克斯一步:“更别说查理现在还是这种昏迷不醒的状态……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不,事情不是这样的……”这是一道虚弱的声音,却突然坚定地插入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中。 对峙中的几人扭头望去,只看见渡扶着一棵树勉强站着,面具上细碎的裂纹忽隐忽现,就像是一个脆弱的蛋壳。 “要是我能再来早一些,对方也不会有时间将婷婷和虎鲨转移走了……” 渡似乎借着停顿调整了一下呼吸,话语中还带着点颤音:“而且遗迹里的那条人鱼并不是我,只是对面为了钓上你们和我而释放出的诱饵……” 第146章 殊途 见渡居然开口为埃克斯推脱,唐晓翼眯起眼睛,语气不善地质问道:“既然遗迹内部的不是你,而是另一条人鱼—— “那么也就是说,这件事本来就是埃克斯这家伙的判断失误,和你实际上没有一点关系…… “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跳出来为他辩解?” “我并不打算撇清自己与这件事的关系,”渡走了过来,抬头望着唐晓翼,“鬼影迷踪借助我的身份给你们发送了求救信息,这我还是知道的。” “可是我却被拦住了,没办法及时赶来你们身边……”渡又低下脑袋,语气中满是愧疚与懊恼,“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唐晓翼斜睨着渡那带着些裂纹的面具,忽然冷哼了一声:“你身上那股血腥味,现在浓得连我都能闻到了…… “为了一群只相处过两天的人付出到这种地步,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圣母了吧?” “我……”渡仰着脑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反驳的话语,最终却还是归于了完全的沉默。 “唐,”护在埃克斯身前,一直冷眼旁观的西奥这时开口了,“我们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 “即便我们不把他们牵扯进对天幕族的研究之中,作为特殊适格者的他们也早就被盯上了——两边都是。”西奥特意在“特殊”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次本来就是鬼影迷踪先找上门,而这群笨蛋小孩又自告奋勇要加入进来的,起码这点并非雷欧本身的过错。” “更何况——”西奥上前一步,伸出食指戳着唐晓翼的心口,“扪心自问一下,作为他们的引导者,你唐晓翼不才应该是最失职的那一个吗?” 西奥的话语冷静而不乏犀利,这似乎恰到好处地给情绪激动的唐晓翼泼了桶冷水,让他眼中的怒火褪去了些许。 双方就这么针锋相对地对视了片刻,忽然唐晓翼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那般,他身形一晃,甚至需要扶住一旁的洛基才能勉强站稳。 一丝狼狈与懊恼自唐晓翼的脸上划过,最终又在嘴角凝成了一抹无奈至极的苦笑:“你说得对,或许我才应该是最失职的那个…… “是啊,明明是他们的引导者,我却没能和他们一起进入地下的遗迹,更遑论在危险的时候保护他们……” “唐晓翼……”作为同样没能下去的一员,扶幽扶着查理望向唐晓翼,心中同样也很不好受。 也就是这个时候,先前沉默的渡又缓缓开了口,似乎是在试图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消极气氛: “就目前而言,虎鲨和婷婷只是被掳走了,我则相认为鬼影迷踪暂且不会做出危及他们性命的事情。” “因为在鬼影迷踪眼中,他们仍旧是有价值的‘鱼饵’,用来引诱我……我们上钩的‘鱼饵’。 “而为了达成那样的目的,他们没理由不再联系我们……剩下的,就请先暂时交给时间吧。”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的话,”西奥玩味地盯着唐晓翼,含笑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讥讽的意味,“呵呵…… “这么看来,你当初没和笨蛋小孩们一起下去还真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否则我们可就又要增加一个救援的对象了。” “西奥,别再说了……”他忽然听见身后的埃克斯轻声劝道,不由得撇撇嘴“啧”了一声,将视线移到另一边。 猛地握了握拳头,唐晓翼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查理,深吸一口气后扭头就走,洛基则快步跟了上去。 唐晓翼径直来到了渡方才倚靠过的那棵树前,发泄般猛地朝树干轰出一拳,两者相撞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粗壮的大树晃都没晃一下,最后唐晓翼只是无力地松开了手掌,任它垂落在身侧,手背的指关节处隐有血珠渗出。 “晓翼,冷静点……”洛基冰蓝色的眸中满是担忧,他忍不住出声劝道,“渡也说了,我们还是有希望救出婷婷他们的。” “我很冷静,我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迁怒,无能的只是我自己本身。”唐晓翼似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句话。 低头看了看自己拳头上的擦伤,唐晓翼抬头望向丛林深处,琥珀色的眸中寒意森然:“洛基……你应该闻得到那股血腥味吧,带我去看看情况。” “唐晓翼!”雁焦急的声音从他们的后侧传来,脚步声也在加速逼近,“就算心情不好,你也不要这么一个人乱跑啊!” 唐晓翼侧身望去,语气平淡:“得,免费的保镖有了。 “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 西奥目送着三道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浓密的树影之间,然后才转身上下打量着渡:“你就是他们口中的渡?” “是我。” “虽然结果不是很理想……但不管怎么说,感谢你能把雷欧和查理带回来。” 西奥话锋一转:“还有——你刚刚是从那边回来的吧,不打算就此解释些什么吗?” “随他们去吧,这没什么好解释的。”渡只是缓慢摇摇头,表明了自己并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做出任何回答的态度。 他又看向埃克斯,沉声开口道:“埃克斯,我并不打算追究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毕竟这一切的始末……总的来说都可以归咎到我的身上。” 埃克斯闻言一怔,抬起头来望向渡,眼中的歉意又浮出些许迷茫:“抱歉,我似乎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意思……” “我有东西要给你。”渡再次选择了避而不谈。 他像是变魔术般取出了一个透明的盒子,内部被分成两个区域,其中装着几片半个手掌大小的银蓝色鳞片,还有一些枯萎树根的残骸。 “我觉得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应该会有些用处。”渡平静地说着,将盒子递到了埃克斯面前。 “谢谢……” 在埃克斯接过盒子之后,渡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至于中间的一层……那些骨头几乎都被我打碎了,那些遗物对你们来说也不干净。 “所以我就没有留下那部分东西,除了这个。”他又递上一个盒子,其中摊开着一张湿漉漉的羊皮纸。 “这是……”埃克斯和西奥两人仅是匆匆往上面看了一眼,就同时睁大了眼睛,“这是天幕族所使用的文字符号!” “这张羊皮纸……是我在第二层的盒子里面找到的。” 第147章 保证 “盒子……”埃克斯注视着那张羊皮纸,忍不住开口确认道,“你指的是它们之前抱在怀里的那个木盒?” “嗯,上面的血迹我已经清理干净了,你们不用太过担心。” 埃克斯神色复杂:“你大可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的……而且,我们此前之所以能够不被‘兽’所侵扰,也是有你们在暗中相助吧?” “那不是重点……”渡在深吸一口气后摆摆手,直接蹲下退出了聊天,“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 不回答,但也没有否认吗……面对渡的回避,埃克斯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有些出神地望着盒子里的内容物。 适格者、天幕族、兽,以及渡那边的世界……这之间到底存在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西奥看着埃克斯,忽然开口问道:“那么接下来——我们是要把这些东西带回浮空城进行全面的检验和分析吗?” 埃克斯一愣,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不,我目前更倾向于直接前往荆棘街49号进行休整,顺便交流一下已知的信息。” 西奥歪了歪脑袋,虽然对埃克斯的决定心存疑惑,但也没有过多追问:“好,那我就先通知遗迹那边的救援人员撤离现场了。” “对了,这是遗迹地面现在的具体情况。”发完信息后,他又将平板横在埃克斯面前。 “虽然你和查理已经出来,另外两个家伙据他所说也被转移走了,但了解一下总归不是坏事。” 埃克斯垂眼看向屏幕,只见原本平整开阔的沙地此刻已然下沉凹陷,形成一个深邃而巨大的骇人坑洞。 地下水如脱缰的野兽那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出,很快就在底部聚集汇成了一个“湖”的雏形。 夹杂着泥沙和其他不知名杂物的湖水浑浊无比,它们在翻腾咆哮中不断上升着,冲刷着脆弱的边缘激起一圈圈惊涛骇浪。 注视着屏幕上那似乎只有在灾难片中才会出现的剧变景象,埃克斯不自觉地锁紧了眉头,语气中的担忧不加掩饰:“有人受伤吗?” 西奥扫了一眼周边的研究人员们,轻轻耸了耸肩:“还好撤离的及时,除了不可避免的的惊吓外,也就只有寥寥几人在当时受到了一些轻微的皮肉伤。” “可惜的是,或许是由于天幕族那些不知名力量的干扰,我们这次收集到的图像数据只记录到你们还在第二层遗迹的时候。 “刚刚有研究员检查过你们带回来的设备了,确实没存储有后面任何的影像信息。”说到这里的时候,西奥的话语中也流露出了一丝遗憾。 “收集到最多的,反而是发生地震时段的数据……”他叹了口气,最后无奈地两手一摊,“总之希望它们能对我们的研究起到帮助吧。” “地震……树根……”埃克斯沉吟一声,接着若有所思道,“应该是因为人鱼死去了,这些树根也没有理由去维持原来的功能了。” “树根吗?”西奥摸着下巴,“我和唐原先确实是认为,那些坚不可摧的树根在地下起到了类似骨架的作用…… “但照你的意思,它们在地下还起到了其他的作用?还有那条死去的人鱼,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西奥询问的目光中,埃克斯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关于我们在遗迹内部的经历,还是回去之后再慢慢梳理吧。” “对了,”埃克斯想了一下,接着又开口补充道,“请你顺便联系一下亚瑟,让他也直接过来和我们会合吧…… “就说‘有和人鱼族相关的物品要给你看’。” “好。”西奥点点头,瞥了一眼盒子内部的银蓝色鳞片,收回目光后便开始着手联系亚瑟。 . 时间稍微往回推一些。 扶幽不安地扶着失去知觉的查理,轻声在他耳畔呼唤着查理的名字,心里还存着能够借此唤醒他的侥幸。 然而扶幽的所有努力都似乎无济于事:这段时间里,查理始终紧闭着双眼,没有一点反应。 扶幽握着查理冰凉的指尖,如若不是因为还能摸到那跳动着的脉搏,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扶着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这时,扶幽看见渡忽然蹲下来与他平视,明显是刚刚结束了与埃克斯他们的谈话。 再次看见那副有些骇人的面具,扶幽顿时感觉心中一片五味杂陈,同时却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他看见渡伸出手,似乎是想要通过触摸来查看查理的情况,却又在迟疑片刻后缩了回去。 顾不上多想,扶幽忍不住内心的焦虑与担忧,直接开口结结巴巴地问道:“渡……查理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渡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斟酌合适的用词,“我会尽力的,但现在这个地方不太合适…… “我一定会让查理重新醒过来的,我向你们保证。” “谢……谢谢……”听见渡的保证,扶幽红了眼眶,声音颤抖,“婷婷和虎鲨……他们都被鬼影迷踪抓走了…… “要是查理像这样……这样永远都醒不过来……那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渡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安慰地拍拍扶幽的肩膀,又扭头看向了同样蹲下身来的埃克斯。 埃克斯轻执起查理的手,与渡那副已经归于完整的面具相视:“是因为人鱼造成的噩梦吗?” “什么噩梦……?”扶幽下意识地追问道,语气中透着几分迫切——但似乎并没有人打算在这个时候回答他的问题。 “可以这么说吧。”面对埃克斯的疑问,渡只是有些冷淡地点了下头,“毕竟查理的意志力并不如你那般强大, “更何况,人鱼让他在幻境里看见了‘那种东西’……” 无暇关注渡对自己的意见到底有多大,查理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蓦然闪过埃克斯的脑海。 “多多是我亲手杀死的……” 他扭头看了眼旁边担心无措的扶幽,在对方恳求殷切的目光中,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是我没能保护好他们,对不起。” 渡平静地向埃克斯提出要求:“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我在荆棘街49号有一处居所,不知道那里是否符合你的要求?除了过去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之外……” “可以。”渡简单地点点头,又重新站了起来。 第148章 代价 另一边,唐晓翼和雁跟在领路的洛基身后,在树林中快速行进着。 “对了……”在一片仿若能够令人窒息的沉闷中,雁忍不住率先开了口,“你刚刚说闻到了血腥味?我可是一点都没闻到啊。” 扒开一丛拦路的灌木,唐晓翼沉声回应道:“我诓他的,谁叫那家伙老是这么爱逞强——看来是歪打正着。” “虽然说我确实没能闻到血腥味,但那不代表洛基同样闻不到。”他轻抬起下巴,指向了洛基沉稳的背影。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血腥味,但雁明显并不打算追问太多:“行。” 她只是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担忧:“等等,唐晓翼……话说你确定我们走的方向没有错吗? “正常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跑不了这么远的吧?万一待会我们找不着回去的路了怎么办?” “方向没错,因为气味还没断。”走在前方的洛基回答,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渡在某种意义上确实不是正常人。” 听了洛基的解释,雁没再提出任何问题,倒是前者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洛基原地扭头看向唐晓翼,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劝道:“晓翼,我觉得我们最多再往前面追五分钟,就应该原路返回和他们会合了…… “再怎么说,我们一行人单独离开大部队行动这么久,总归不太妥当。” “我现在可不想看见那群家伙,巴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唐晓翼轻哼一声,脑海中却是不自觉地闪过了查理昏迷不醒的脸庞。 感受着旁侧树干粗糙的纹路,他不由得叹息一声,最终还是妥协了下来:“好吧。” 一行人没走多久,洛基又再次停下了脚步——但这次并非是因为五分钟的时间到了。 只见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大丛枯萎的灌木丛,处于最中央部分已经完全**糜烂,散发出的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他们在此之前就已隐约闻到。 在较外围的地方,那些灌木的情况看上去就相对要好上一些——起码还看得出原本的形状,但唐晓翼甚至不知道它们是否还能不能算“活着”。 他拾起一根树枝往里面轻轻戳了一下,便看见那个地方软趴趴地陷了下去,黄褐色的脓液自创口处渗出,让人完全想象不出这之前还是一丛生机盎然的翠绿植株。 更令一行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此时此刻就连正常的人类都能轻易地分辨出来。 这片丛林的周遭鸦雀无声静得出奇,似乎没有除了植物外的任何生物在此栖息,以至于能够让他们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这、这到底是……”雁望着这样怪异惨烈的景象,眼中满是难以抑制住的震惊。 唐晓翼紧盯着最中心那已经**不堪的草木,低声喃喃自语着:“这就是使用力量的代价吗……” 就在这时,唐晓翼突然感觉到指节处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往痛感来源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洛基干的好事:这家伙刚刚伸出了舌头,正轻轻舔舐着他手背擦伤处的血迹。 “气味确实是在这里折返的,”见唐晓翼已经回过神来,洛基便松开了他的手,“我们也该赶快原路返回和其他人会合了。” 既然自己想看的东西已经找到,唐晓翼也没有继续在此停留的理由了:“走吧。” . “瞧瞧谁来了,这不是我们亲爱的唐吗?可算是散完心了……真是让人好等!” 没有理会一见面就阴阳怪气的西奥,唐晓翼径直来到了渡的面前。他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却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你……” “我没事。”渡似乎是猜到了唐晓翼的意思。他仰着脑袋打断了唐晓翼,隔着面具同后者四目相对。 唐晓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眼含深意地回望向对方,低声道:“谢谢……保重……” 就在唐晓翼说出“谢谢”的时候,渡忽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重重一点头:“查理他们会没事的。” 看着那柔顺的发顶,唐晓翼不自觉地想要抬手往上面揉一把,很快却又压下了这个冲动:不,还不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 帮忙把查理抬上车后,雁先是心疼地扫了一眼后座的两名男生,然后朝窗外的渡投去了复杂的目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能想象得到,那一切都是这个看起来并不大的孩子造成的呢? 作为一个安保人员,我能做的也只有做好分内之事罢了……雁抿起唇,用手掌按了按面前的方向盘,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够舒解掉自己内心的沉闷。 没等多久,唐晓翼便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渡也自觉来到后座上,安静地与扶幽查理一起排排坐。 至于埃克斯与西奥,大概是为了给唐晓翼一些冷静的空间,直接选择搭乘其他的车辆返回。 车内一时静悄悄的,所有人似乎都在回避与那个地下遗迹相关的话题,气氛压抑得简直令人窒息。 雁深吸一口气收回思绪,最后再次确认道:“荆棘街49号,没错吧?” “嗯。”唐晓翼望着窗外,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 坐在高速行驶的车内,唐晓翼望着窗外那不断向后退去的绿色,胸口的郁结之感在脑海的复盘中渐渐飞远。 尽管依旧无法接受埃克斯将那群孩子卷入了如此险境的做法,但唐晓翼确实是能够理解,他为何会如此执着于对天幕文明的研究。 毕竟,那个文明是人类完全未知的一个领域,这也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它所蕴藏着的、巨大的潜力。 然而唐晓翼至今不明白的是,明明没有一定要拯救他们这群作死之人的理由,渡为何却还是赶来了——就像在莱勒港那时一样。 是因为渡对他们这群适格者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吗?这确实能从相处中看出些许端倪,而且渡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经单方面认识埃克斯了…… 可为什么,渡曾在电话中将“适格者”称为“被诅咒的身份”呢?而对于渡或者他身后的势力而言,“适格者”又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以至于为了救下查理一行人,不惜动用被这个世界所排斥的力量……念及此处,唐晓翼眼中的光芒微微一黯。 尽管并不知晓渡对此到底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但那番糜烂怪异的景象确实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第149章 无能为力者的自白 那种力量,大概确实是自己所无法理解的……念及此处,唐晓翼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了一下后排的孩子们。 只见扶幽呆呆地望着窗外,手却紧紧地抓着查理。就好像害怕一个不小心,后者也会像另外两个同伴那样消失不见。 而隔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查理,渡安静地坐在另外一边。那张奇怪的面具则让唐晓翼根本无法分辨出,他到底是清醒还是已经睡着了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渡暂时对我们没有恶意——即便是对埃克斯……唐晓翼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转而选择朝另一个方向进行思索。 即便是渡自己也承认了,被困于地下的并非是他,而是另一条人鱼——这不由得让唐晓翼想起了这边的另一位适格者。 亚瑟……他又为什么会参与进这项研究中呢?难不成,天幕文明与人鱼族之间存在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关系? 而遗迹里的那条人鱼……他与鬼影迷踪到底是什么关系?又为何会存在于本该是天幕族的墓穴之中? 在带走了婷婷与虎鲨的同时,那条人鱼又对查理做了些什么?为何埃克斯却似乎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这一切,看来都只能等到再见到当事人的时候再问了……也不知道能够得到多少对应的答案…… 将问题梳理了一番后,唐晓翼在心中默叹一口气,思绪不可避免地转向了自责的方向。 他心里也清楚,这次遗迹里的意外并不能全怪埃克斯,毕竟在某种程度上说,自己确实是放任了这次行动的发生。 西奥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作为查理他们的引导者,他这个连探险都没能参与的人或许才是最为失职的那一个。 . 其实,唐晓翼一直觉得,自己对很多事情都相当无能为力。 他曾经对伙伴们的先天性疾病无能为力。 尽管在多年的旅行中,他们远远超出了医生最初所预估的寿命年限,也被誉为世界上最出色的破谜团队之一—— 但这依旧无法改变,他们那生命的沙漏上层,那象征时间的沙粒本就所剩不多的事实。 一个人或许能够对于自己本身必将到来的死亡保持豁达,却难以对至亲好友的离去视而不见——不然世间那些难以抚平的遗憾又为何会如此生生不息? 最先是伊戈尔,然后是希燕,最后是于飞飞……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地目送走了自己生命中那些曾真实鲜活的知己。 直至最后,团队中只剩下了他与洛基二者,但再没人与他一同欢笑,也同样无人会为他未来的道路给予祝福或是献唱挽歌。 唐晓翼对自己罹患渐冻症的命运同样无能为力,只能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可怖的疾病在自己的体内树根般蔓延不绝。 他当时才二十岁不到,正值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本该和其他同龄人那样拥有漫长而灿烂的人生旅程。 试想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的判决后,这个年纪的青少年们,又有多少人能够泰然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呢? 唐晓翼是其中一个。 他并不怕死,甚至偶尔会油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情绪,对自己有朝一日能与知己们团聚的命运感到莫名的期待与渴望。 毕竟,当一个人终于接受某些无法逆转的宿命后,会变得更为淡然与豁达便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有这么一句话,“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起码就这一点而言,他认为自己与其他任何人类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无论究竟有什么在前方等着自己,唐晓翼仍然希望自己能尽可能快乐地活在当下——他相信希燕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也因此,他欣然接受了世界冒险协会的安排,成为了dodo冒险队的引导者——也好作为将来同伙伴们的谈资。 说实话,唐晓翼很喜欢这群孩子眼中所荡漾的那抹清澈的愚蠢,因为这很有意思——能够仅通过三言两语就让他们恼羞成怒,便更是一件趣事了。 没完没了的拌嘴本就是一件常事,而他有时甚至会拉上亚瑟一起整蛊他们,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乐此不疲。 每当他们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笑着,他与洛基在不远处静静远望,恍然间就好像回到了过去希燕他们还在的岁月。 对于唐晓翼而言,那与同伴们一起经历的种种,远远要比在探险过程中获得的任何财宝和丰厚收获都要来得珍贵与难忘。 因为那才是人生中永不褪色的篇章,是每个破谜者初次踏上漫长旅途时最本真的快乐与幸福——他也希望这群孩子们能够理解这一点。 唐晓翼总有这样一种感觉,每当自己发愣的时候,矮矮的于飞飞会牵起他的手,引着他朝着那抹温暖的光辉继续迈步向前; 希燕在不远的前方微扬嘴角:“晓翼,你怎么自个在那傻愣着啊?”,与她并肩而立的伊戈尔则会吊儿郎当地一吹口哨。 随着故事的书页继续后翻,这群孩子们在探险中所展现出的勇敢善良、永不言败的精神,也深深地打动了唐晓翼,让他真正产生了作为一名引导者应有的自觉。 尽管受年龄所限,这个新生代的冒险队依旧有些难以避免的稚嫩——比如过于天真与轻信他人——但那确实是小孩子身上可爱的地方,不是吗? . 曾经,每当夜深人静无法入眠之时,唐晓翼总会独自来到天台,望着漫天的繁星向自己发出询问——死亡会不会是一种终极的解脱? 在不知不觉中,脑海中那个答案已经从毫无疑问的“是”,变成了“要是没人带着的话,那群小笨蛋一定会走丢的吧”。 既然我们没能如愿在生命的终点前集齐四张黄金地图和秘境珍宝,那么就请让我守望这群孩子,注视他们走完我们未竟的道路,登上那作为终点的浮空城吧…… 这是唐晓翼默然遥望天边,对已逝的伙伴们立下的誓言。他也只希望自己这副残破的身躯,还能够支撑到那一刻的来临。 然而,命运终究是残酷无情的,在到达海龟岛前,他的右半侧身体便已经在病魔的侵蚀下失去了知觉。 虽然心中很是不甘,但他也不得不把原本的目标调整缩短为带他们找齐四件秘境珍宝,从而获得登上浮空城的资格。 这群孩子本就很有天赋,而他们身上那真善美的人性光辉则更令人动容,他们一定能在未来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唐晓翼如此深信着,也愿以此残破不堪的身躯充当他们上升的跳板,在他们的生命中缀下一抹浓郁的艳色,然后大张旗鼓地潇洒离去。 这或许,是对名为“唐晓翼”的这个角色而言,最好的结局。 第150章 空白期 话虽如此,唐晓翼自己真的甘心接受那样的结局吗?他真的不甘心。 好不容易,那群孩子让自己再次看到了活下去的意义与盼头,他明明还想继续注视着他们慢慢成长,却不得不顺从那早已既定的天命。 渐冻症之于他,就好像是昆古尼尔之枪之于那被锁定的猎物——他们总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或坦然或绝望地迎接被贯穿而过的最终时刻。 但在那棵名为“尤加特拉希生命树”的根系之下,奇迹发生了。 在最后关头,洛基带着他沉入了那神奇的密密尔泉,泉水修复了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系统,也给予了他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 封闭的医疗机构毫无时间观念,就在日复一日地体检、发呆、吃饭、睡觉之中,两年的时间流水般过去。 那说不上多辛苦,但绝对称得上是煎熬——但好歹是有熬出头的时候,唐晓翼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世界之中。 当望见曾经的那丛豆芽菜,终于长成了一棵棵像模像样的小树苗时,唐晓翼的心中不可谓不欣慰。 既然他们作为学生过的充实,而自己身为研究人员在浮空城也有很多研究要做,那么继续远远地注视着他们,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妥当的选择。 但在那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唐晓翼都深陷于工作的忙碌中,几乎已经把dodo冒险队的众人抛到了脑后。 直到那个噩耗的不期而至。 说实话,当唐晓翼收到dodo冒险队要在浮空城的探索者公墓,为那只素来笨拙的渡渡鸟举行葬礼的消息时,他整个人忽然陷入了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 不对啊……怎么就这么突然呢……怎么会走得比我还早呢……他用力握住早已暗下来的手机,喃喃着就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语。 这种切肤的违和感,让唐晓翼觉得就像是在做一场荒诞的梦,相比于悲伤,最先到达的居然是那种自己以为早已被遗忘在记忆中的失重感。 那一天,唐晓翼罕有地请了个假。他撑着一把肃穆的长柄黑伞,和洛基站在雨中的公墓一角默默遥望。 雨水不断划过伞面,拉出的瀑帘模糊了他的视线,也让他看不清孩子们抱在一团哭成泪人的样子。 唐晓翼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麻木地返回到公寓的,只在第二天醒来时,通过手机中的信息知道查理因为高烧住了院。 . 正当唐晓翼做好准备,打算前往探望、顺便给予他们一些慰问之时,同样在浮空城做研究的dr. mo却突然找上了他。 dr. mo诚恳而直接地表明了自己的期望,请求唐晓翼能够重新担任起dodo冒险队的引导者一职。 dr. mo所希望的是,在失去了探索者的情况下,唐晓翼能够带领孩子们踏上新的征程。 新的征程吗……他略一垂眼,只是如此轻声回应道:“请您给我一些时间去考虑这件事。” . 在满溢着消毒水味的医院长廊,唐晓翼戴着兜帽,以不记名的方式为查理献上了鲜花与果篮,又忽地与急匆匆赶来探望的几名初中生擦肩而过。 “听老师说查理已经……高烧不退好几天了……他会没事的吧……” “扶幽你不要乌鸦嘴啦!查理他一定会没事的!” “明明我们都淋了那么大的雨,怎么就只有他一个人病倒了呢?平常可没见他身体有这么差啊……” “就快到病房了,现在可没时间想这么多……你们都注意点,不要在查理面前提起任何会让他伤心的事情!” “知道了婷大人!” …… 蓦然回首中,他望向那几个已经长高了不少的背影,心中万千的感慨一时间竟难以用语言去表达。 . “dr. mo问我要不要继续去当他们的引导者,”唐晓翼忽地弹起一枚硬币,又抬手稳稳地接了下来,“洛基,你怎么想?” “晓翼心里怎么想的,那我就是怎么想的。”他望着洛基那冰川般澄澈的蓝眸,感觉能从中看见自己被倒映出的内心世界。 “是啊……”唐晓翼掀起手掌,应景地看见了硬币正面那闪亮而精致的图案。 沉吟一声后,他缓缓开口道:“在浮空城搞了这么久研究,我们也是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只要还活着,人就总得学会向前看……难道不是吗,dr. mo?” . 在查理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天,作为dr. mo赠与的“礼物”——虽然这么说确实有些奇怪,唐晓翼如约重新成为了dodo冒险队的引导者。 而在新一次的探险中,唐晓翼则欣慰地发现,这群孩子们在他没有注视的日子里,确实已经成为了极其优秀的破谜者。 至于他们身上那些本就耀眼的品质,不但没有随着岁月流逝而黯淡,反而在时间的冲刷下被磨炼得愈发熠熠生辉。 唐晓翼也曾想过,只要继续注视着他们健康成长,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些许支持指引即可——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教给他们的了。 但这美好的想象是如此短暂,仅仅只持续到渡在莱勒港遗迹真正出手的那一刻——由天幕文明所卷起的涡流,直接打破了这一切。 现在,他不仅不知道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发生了什么,更遑论去伸出援手——而结果甚至不会因此发生任何改变。 就在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内,dodo冒险队便又失去了两名成员,查理更是陷入了仿若无尽的昏睡之中。 无论是对他人的命运还是对自己的命运,他似乎依旧如此无能为力——不,也许这次会不太一样。 既然渡说,他们依旧还有机会去挽回这一切,那么即便是再怎么渺小的希望,他也会拼尽全力去抓住。 . 尽管那栋建筑已经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但直到车辆在门前缓缓停稳,唐晓翼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雁率先从车内钻出,她环视一圈周边的环境,接着看向了从另一边出来的唐晓翼:“鹩哥他们还没到啊……你有这里的钥匙吗?” “有的。”唐晓翼将一串钥匙在手指上转得叮当响——既然埃克斯没急着要回去,那也似乎暂时没那个必要。 “行。”雁点点头,又走到后座询问扶幽,“我待会打算把查理抱到卧室里面,你看这样可以吗?” “啊……”扶幽求助似地扭头望向另一边的渡,看见他在略一颔首后打开车门溜了出去。 “那就……麻烦雁姐姐了……” “小事。”雁只是揉了揉扶幽的脑袋。 第151章 猜想 在将昏迷的查理小心翼翼安置在床上后,雁接着又检查了一下,最后便轻轻带上门,和扶幽一起离开了这间卧室。 在沙发上坐下之后,扶幽眼带迷茫地看了会雁——她兀自继续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地检查着,接着又将目光移到了同样坐着的其他几者身上。 唐晓翼与洛基面色沉凝,似乎都在各自思考着什么事情——前者托着下巴的指关节处还渗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由于渡戴着面具,扶幽只看得见他独自坐在靠近墙角的沙发上一语不发,并不知道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这时雁走了过来,将一瓶万花油还有一些清创用品放在唐晓翼面前的桌子上,语气关切:“虽然感觉有些多此一举…… “但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这里确实没有被安装监听设备,你们大可以放心交流。 “我知道你对埃克斯这次的行动很不满,但因此在愤怒中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这可不像我所认识的唐晓翼啊。” “谢谢……”唐晓翼随手拿起那瓶万花油,却只是放在手心中把玩,神色还显得有些游离。 “那我就先出去等他们了,你们慢慢聊。”雁最后眼含深意地与洛基对视一眼,便转身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随着雁的离去,只听大门“咔哒”一声关上,但这次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 唐晓翼拿起面前的物品,状若随意地处理起了伤口,又像是顺口问道:“明明没有一定要救人的理由,你却还是来了……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你们本来前往那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救我吧。”渡语气平静,“尽管那并不是我。” 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唐晓翼面前:“伸手。” 忽然听到这句话,正用棉签抹着万花油的唐晓翼怔了怔,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因此一滞。 他抬头望向那张冰冷的面具,又忽地低头看看自己显然都没空的两只手,一时间竟陷入了短暂的惘然。 这一切落在扶幽的眼中,则是唐晓翼坐在沙发上愣愣地仰头望着渡,而对方就这么干巴巴地站着,场面稍显尴尬。 思虑片刻后,唐晓翼最终选择伸出那只带伤的右手,感觉到渡将一个小巧而冰凉的物件轻轻地放入了自己的掌心。 在渡将手移开后,唐晓翼这才垂眼看去,惊讶地发现这竟是他失去了有一段时间的藏银耳环。 此前他用几枚耳环窃听了渡与埃克斯的通话,本以为前者发现并销毁了其中一枚,没想到它此时居然又完好无损地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唐晓翼复杂的目光中,渡似乎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这是物归原主。” 他并未给唐晓翼回应的机会,很快便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会试着让查理苏醒过来,还希望你们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打扰。” 在对那枚耳环进行简单的检查后,唐晓翼熟练地重新戴上了它:“我知道了。” 扶幽则在此时恍然大悟:唐晓翼缺失的那枚藏银耳环确实是在莱勒港“丢”的,只不过带走它的是一只名为“渡”的“海鸥”。 “对了……”眼见渡就要进入卧室,扶幽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人鱼到底给查理……制造了一个什么样的噩梦……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渡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前,语气平静地抛出了这样的一个答案,“那是查理自己最不愿再度面对和经历的事情。” “查理……最不愿再经历的事情……”扶幽轻皱起眉头琢磨着这句话,甚至没有注意到渡将门关上的声音。 随着脑海中白光一闪,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答案瞬间在他的脑海中清晰成型。 扶幽猛地抬起了脑袋,恰好对上了唐晓翼与洛基锐利的视线——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并不难猜。 “查理的ptsd……是多多的死亡吗?”唐晓翼望着卧室的方向低声自语,“那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我不明白的事情是,”洛基沉声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为什么渡会知道查理的噩梦是什么?他又凭什么有唤醒查理的把握?” 扶幽挠了挠头,有些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猜想:“也许……渡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心理医生……?” 但说实话,这个答案的离谱程度,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眼见唐晓翼与洛基肉眼可见地沉默了下来,扶幽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出声补充道:“对了!按照渡当时的意思……这一切似乎都和他有关……” 他们所遭遇到的这一切和渡有关?唐晓翼和洛基猛地抬眼望向扶幽,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诧异、茫然与不解。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蓦然在三者的脑海中响起,他们忽然意识到,这是鬼影迷踪曾经利用渡向他们发送的求救信息。 在知晓了洞穴内部发生的事后,唐晓翼本以为这只是鬼影迷踪为引诱他们上钩而设下的诱饵,以至于差点抛之于脑后。 而就现在看来,这番忏悔似乎并非空穴来风……但鬼影迷踪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 如果事情真如渡本人所说,那么这是否可以解释,他似乎对适格者们所抱有的那种特殊的情感? 比如——愧疚感……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唐晓翼垂下眼帘,不自觉地抬手摩挲起耳边的藏银耳环,再度陷入了沉思。 . 安静的卧室内部,唯一的光源是一盏老旧的台灯,它将少年坐在椅子上的身影拉得斜长,向角落中的一片黑暗无限延伸。 同样老旧的挂钟在墙上机械地滴答作响,时光在其间缓慢地流淌而过,像是这凝重寂静中的唯一生机。 渡低头注视着床上那张苍白而扭曲的面容,一双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之下不停转动着——它们的主人明显还被困囿于一场永不休止的梦魇之中。 渡轻轻抬起手,在查理头顶无声悬停了片刻,指尖微微颤动着,似乎在犹豫中迟迟不敢落下。 那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抚上了查理的头发,手法熟练而温和,就仿佛在安抚一只最为亲近的小狗。 看见查理面部的肌肉终于稍稍放松,渡喃喃低语着,声音模糊不清:“查理…… “请稍微再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渡的身影突然如同一整面被打碎的镜面,化作千万片渺小的光羽,消散在了昏黄的灯光之中。 第152章 疑点重重 “话说,既然人鱼给他们制造了噩梦……”洛基的声音打断了唐晓翼的思绪,“那么埃克斯为什么似乎没事?” 扶幽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按照渡的解释……好像是……埃克斯的意志力比较强……?” “这么说的话……”他在思索中皱了皱眉,“埃克斯应该也有受到人鱼的影响才对……” “糟了!”唐晓翼突然站了起来,他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忽地折返回来,有些焦躁地坐回了沙发。 “既然埃克斯都有受到那个噩梦的影响,那么婷婷和虎鲨他们没理由能够幸免于难! “尽管现在查理昏迷不醒,但渡承诺过会将他唤醒,而且埃克斯当时能够醒来很可能也是因为渡…… “那么在没有渡的情况下,同样受到了人鱼影响的他们……”唐晓翼将难以出口的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毕竟在座的都不是真正的笨蛋,他们明显心知肚明——那绝对不是件好事。 扶幽心中猛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扭头往卧室的方向瞟了一眼,旋即又低下脑袋,十指不安地绞结起来。 “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呢……?”他脸上的表情透着焦虑与迷茫,却只能如此无助地喃喃着。 这同样也是唐晓翼的问题。他并未立刻应答,只是在沉默中抬起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既然渡说,鬼影迷踪会以他们为饵再次联系我们……”唐晓翼面色沉凝如水。 “敌方在暗、我方在明,那我们除了等,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啊……唐晓翼忍不住拧起眉头,在郁闷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对了……”扶幽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又抬起脑袋,“遗迹内的人鱼……这会不会和亚瑟有关啊…… “刚刚你离开的时候……埃克斯……叫西奥去联系亚瑟……” “这也是我们心中存在的问题之一。” 听到这么一个答复,扶幽其实并没有过于意外,沉默下来的同时,双肩又不由自主地又向下耷拉多了一些。 . 没过多久,钥匙插入锁孔并转动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客厅的沉默。 两人一狼几乎是同时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大门的方向,只见埃克斯率先推开门进入此处,灿烂的阳光自门外照射进来,和着飞灰形成了一道明亮的光柱。 安卡从外面窜了进来,他靓丽的尾羽在空中划过一道明艳的弧线,接着便稳稳地落在了沙发后的一个无笼站杆上。 埃克斯将视线投向客厅内部,扫视一眼后,便轻车熟路地坐到了唐晓翼对面的那张沙发上。 随着一声轻磕,西奥将两个透明的盒子放在了桌面,但即便落座后,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平板上。 紧接着,李羽铎也走了进来,他将一箱矿泉水轻轻放在桌面,朝着唐晓翼略一颔首。 “矿泉水需要的话可以自取,我们就不在这里妨碍你们谈话了。”说完这句话后,李羽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西奥将平板摆在桌面上,一边调整位置一边随意问道:“喂喂?亚瑟,听得到吗?” “听得到。”亚瑟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之中,他坐在车内,朝着大家招了招手,“各位下午好。” “那我们就直接开始讨论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直接提出就好。”西奥对亚瑟说道,后者也点了点头。 安卡自沙发后探出脑袋,关切地询问着扶幽:“查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还有渡呢?” “查理直到刚刚还昏迷不醒……”扶幽垂着脑袋,有些忧虑地回答道,“他和渡……现在都在卧室里面……”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安卡失落地垂下脑袋,又耷拉下一对翅膀,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呜咽。 也是这个时候,唐晓翼伸手撕开了矿泉水的塑料包装,取出几瓶将它们随意地摆在桌面上,又将其中一瓶抛向了埃克斯。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埃克斯抬手稳稳地接下了那瓶矿泉水,又和唐晓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相互对视着。 唐晓翼一边拧着手中矿泉水的瓶盖,一边盯着埃克斯面无表情道:“我劝你现在不要去打扰他们。” 面对唐晓翼如此冷淡的态度和话语,埃克斯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只是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他也学着唐晓翼的样子拧开瓶盖,仰头喝下一大口清凉的水,毫无防备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接着埃克斯将半瓶水放回了茶几,他略微欠身,双手交叉撑在膝盖上,目光自然地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直至确定现场已经归于了完全的安静,埃克斯才缓缓开口道:“在开始讨论前,就请让我来讲述一下那个遗迹内部发生的事情吧。” 唐晓翼抱着胸,完完全全就是一副防御的姿态:“我需要的是你们在遗迹内部的真实经历,希望作为当事人的你,不要对某些重要事实进行隐瞒或扭曲。” 听到这话,本就不爽的西奥忍不住眯起眼睛,警告地看向唐晓翼:“唐,注意摆好自己的位置,不要太过分了……” 不过西奥明显也清楚,此时此刻并不适合与唐晓翼爆发冲突,因此仅是低声警告了一句,便没再多说些什么。 然而唐晓翼闻言,只是自鼻腔轻哼一声。他的指尖在手臂上随意地敲击了两下,“啪嗒啪嗒”的脆响显示着他对西奥的警告不以为然。 埃克斯也没管这浓厚的火药味,只是不避不让地直视着唐晓翼,沉声说道: “作为研究人员,即便没有你的提醒,我也会秉承应有的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 “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如实地把我们在那座地下遗迹中所看到、听到和感受到的一切还原出来。” 说到这里时,埃克斯稍微顿了一下:“当然,鉴于我的视角和理解能力都有限,或许难免会有一些不完整或偏颇的地方……望你能够不吝指出。” 但埃克斯的最后这番话语落在唐晓翼的耳中,分明就和商业上的“免责声明”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思绪略微发散,唐晓翼忍不住轻轻挑了挑眉,但他很快便敛回脸上的表情,静静地等待着埃克斯继续说下去。 埃克斯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声音:“根据已知的记录数据,无论是地面的设备,还是带下去的设备,都只记录到了我们探索第二层遗迹的前半部分。 “既然你们已经看到了前面发生的事情,那么,就请暂且让我将‘查理第一次失去意识’的这个时间点作为分界线。 “我接下来要叙述的,即为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第153章 叙述 事实证明,埃克斯并未辜负自己的承诺——他尽可能详实地将一行人在设备失效后所经历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包括地底内部那由一群白骨所主导的、诡异莫名的朝圣,包括最开始以“渡”的姿态现身的那尾人鱼,包括人鱼与查理之间的接触…… 同样,也包括姗姗来迟的渡与人鱼之间爆发的那场激战,以及在说出一番诡异之语后,重伤的人鱼被渡生生掐断了脖子的全部过程。 在埃克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扶幽惊讶地抬手掩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巴,即便是唐晓翼等人的眼中也漾起一道微不可察的波澜。 那家伙原来这么凶残的吗?不,其实之前就能看出些许端倪了……唐晓翼下意识地瞥了紧闭的门扉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人鱼很明显对埃克斯他们存在敌意……所以渡这应当算是正当防卫……就像在莱勒港的遗迹时一样……扶幽在心中小声地碎碎念着。 但是……人鱼说渡是和他一样的“怪物”……那是为了离间我们才说出口的吗……一定是吧…… 他试图说服自己接受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即便这和渡对他们一贯的善意相比,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但埃克斯也稍微辜负了一下自己的承诺,因为在叙述自己所遭遇的噩梦时,他是这么说的: “在人鱼制造的噩梦中,我看见了浮空城——它被鬼影迷踪的残党所袭击,整座城市都沐浴在了滔天的烈焰之中…… “就在我失神迷茫之时,一位认识的研究员找上了我,声称要将我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那里聚集了城内所有的幸存者。 “但考虑到当时的那种情况,能在失陷的城内如此自由行动的,又怎么可能会是真正的、没有问题的研究人员呢? “我很快便识破了他的身份,而他也明说了自己的目的:要将我带回鬼影迷踪,继续雷欧所未完成的研究……” 注意到了其余几人眼中的一闪而过的诧异,埃克斯嘴角不由得扯出一道自嘲的苦笑,接着便借由一次深呼吸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没错,在那场噩梦中,我并非返老还童的雷欧本人,只不过是一具代号为‘x’的克隆体…… “至于那场噩梦中真正的雷欧……据那位鬼影迷踪的残党所述,他早就已经在‘雅各布天梯计划’失败以后,被失控的汉森杀死了。 “而对于鬼影迷踪而言,我这具克隆体的特殊之处,只在于继承了雷欧部分的记忆,这也是他们要带我回去的原因所在。 “尽管我不曾答应他们的要求,但在火海中身受重伤的我也根本无力进行反抗。” “但就在某一瞬间,那个研究人员突然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并开枪结束了我的生命…… “我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脱离那场噩梦的,但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就已经见到了渡。” 在有所隐瞒地叙述完自己的噩梦后,埃克斯身体后仰,将自己的大部分重量都交付到了柔软熟悉的沙发靠背上。 他轻轻闭上眼睛,终于能够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把整座浮空城烧给自己的建立者看,并且对他本身的存在进行否认吗?这确实是够杀人诛心的…… 即便是唐晓翼,也不得不承认这场噩梦的后劲之大,因此并未急着催促埃克斯继续讲述下去——即便接下来的内容很可能与查理相关。 自己的梦魇……唐晓翼暗自思忖着,他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会在这针对性极强的噩梦面前崩溃。 而且相比于查理,埃克斯的状态确实明显好上了不止一点,甚至还能跟我们相对平静地复述…… 虽然不排除埃克斯在细节上有部分隐瞒的可能性,但他们还需要对方继续讲述查理的情况,还是不去刺激他为妙。 稍显缓和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西奥突然抬手拍了一下埃克斯的肩膀:“雷欧。” 就在那一瞬间,西奥明显感受到埃克斯整个人猛地一颤,像是全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了。 埃克斯猛地转过头,惊惶自他的眼中一闪而过,又很快被理智强行压制住,取而代之的则为更加复杂难明的色彩。 然而,这些细微的变化都无一例外地被西奥捕捉到了,他也因此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埃克斯抬手抚摸了一下被拍到的那块肩膀,稍显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抱歉,是我反应过度了。 “可能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噩梦的影响,从而导致有些神经过敏…… “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有一个问题——”西奥微眯起眼睛,他端详着埃克斯的表情,片刻之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要杀你的人……他应该是一个你非常熟悉的人,没错吧?” 埃克斯脸上的神色微妙地一僵,他与西奥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而前者的视线最先不自然地错开。 过了好一会,埃克斯又移回了目光,他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轻轻一点头:“算是吧。” . 事实上,埃克斯未曾对于自己的身份感到过迷茫或困惑——更何况,此时此刻他心知肚明,自己就是雷欧本尊。 在鬼影迷踪居心叵测想要实施的“雅各布天梯计划”失败后,他存活了下来,并将和安卡一起开启新的人生。 而即便在另一个极小概率的情况下,假设他真的只是一个继承了雷欧部分记忆的克隆体—— 如若发现制造自己的人别有用心,企图利用自己完成某些罪恶的目的,那么他一定会拼尽一切去反抗这样的命运。 而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作为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他理应会认真且积极地对待这样一个难得的新生…… 身份和名字,其实并不构成一个人最本质的部分。埃克斯深知这一点。 因此无论是“雷欧”还是“埃克斯”,无论外在被如何称呼,他的内在并未因此发生任何真正的改变——否则他也不会向“西奥”提出那样的赌注了。 但这个噩梦也从另一方面警醒了埃克斯,提醒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亲自去确认一下。 他凝视着西奥那双翠绿的眼睛,沉声开口问道:“如果我不是返老还童而来的雷欧,而只不过是他的一具克隆体…… “那么在知道了这样的一个事实之后,你会选择杀死我吗?” 第154章 师生 埃克斯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 自他和查理被渡从遗迹中带出来之后,西奥早已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很多次了。 最初察觉到这一点,是在埃克斯刚刚脱离地下遗迹,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时——即便他的理性很好地压制住了那份情感上的流露。 但仅是那一瞬间交汇的视线,便能够让西奥隐隐意识到,除了眼前那些明显的变故外,地下似乎还发生过其他不得了的事情。 其次便是,当从渡的手中接过遗迹内部的物品后,埃克斯选择先返回荆棘街49号,而非能够直接将它们送去检验的浮空城。 根据西奥的了解,人类在遭遇了某些重大的变故后,往往会找寻一个能够带给自己以安全感的“避风港”。 在他看来,埃克斯的这一选择,极有可能就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受到了类似这种本能影响的结果。 埃克斯曾询问过遗迹现场人员的伤亡情况……西奥也考虑过这一点,但最终认为这本就是他应有的责任与担当。 在联系亚瑟的同时,西奥并未忽略埃克斯与扶幽等人的谈话,自然是捕捉到了“噩梦”这一关键词汇。 这么说,埃克斯经历的噩梦是与浮空城有关的吗……西奥心不在焉地注视着平板,如此兀自思索着。 但这依旧无法解释:为何埃克斯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眼中会闪过那样复杂晦暗的色彩。 不久之前,在回程的车上时,埃克斯以人没有到齐为由,并未和西奥叙述自己在遗迹中的所见所闻。 而西奥也没有去询问。因为他知道,如果埃克斯实在是不想说明,那么即便自己问了也没用。 车上没有专业的分析仪器,在对手头的物品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检查后,两人便将重点放在了对那张羊皮纸内容的解读上。 除此之外,埃克斯还特意告知亚瑟:渡曾在遗迹中杀死了一条人鱼,希望他能够对此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而方才埃克斯对于自己噩梦的概括,则证实了西奥先前的猜想——那确实和浮空城有关。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西奥脑海中浮现:那个在噩梦中杀死埃克斯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这份猜想并非源于他的自我意识过剩,更何况对于西奥而言,他更希望自己的这个猜想是错误的。 为了证实这一点,西奥选择在埃克斯刚刚讲述完这个噩梦,那个最为放松的窗口期时,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而无论是埃克斯那突然过激的反应,还是他此后亲口确认的答案,似乎都在明确地证实了西奥的猜想是正确的。 更何况,埃克斯最后向他问出了那样一个指代性极强的问题。 西奥终于能够肯定——在那场噩梦之中,自己正是假借研究人员身份,接近埃克斯的鬼影迷踪残党。 同时,也是亲自扣动扳机,最终枪杀了埃克斯的凶手。 . 如果现在的埃克斯,不是自己所认可的那位雷欧的话……那么自己到底会不会杀死他? 说实话,就连西奥自己都不太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思虑再三,他选择了如实回答:“或许会,或许不会……?对不起,我无法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尽管注意到埃克斯的表情并没有因此发生任何变化,西奥还是移开了视线,微垂下头,酒瓶底般厚实的镜片随着动作反射出一道白光。 “但那是在找出所有的真相后,我才会做出的决定。”他缓缓开口,语气则更为谨慎。 “更何况,我现在非常确信,你就是曾经的雷欧,同时也是……我的老师……” 西奥重新抬起头,抬手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黑色圆框眼镜,直视着埃克斯的双眼: “但我希望你能够知道——我称呼你为‘雷欧’,并非是出于想要将你困在过去的目的。 “那或大概仅仅只是因为……我还不习惯这个改变。” 说到这里,他又不自然地错开交汇的视线,几秒后才重新移了回来。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西奥语气认真,“我明白那条象征着‘雷欧’的河流早已逝去,也认可你作为‘埃克斯’重生的身份。” “所以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埃克斯’就是‘雷欧’,‘雷欧’就是‘埃克斯’——这两者之间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仅仅只是叫法上的不同。” 西奥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才接着说道:“如果你实在听不惯这个称呼,我可以改。 “但无论如何,起码就现在而言,我都绝对、绝对不会杀了你。”说到这里时,他的眼神更加凝重。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真的下手了的话,那么我一定会对那种选择造就的未来追悔莫及。” 埃克斯静静地听完了西奥罕有的长篇大论,脸上的表情渐渐舒缓下来,深邃的棕褐色眼中隐约浮现出几分欣慰之色。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西奥的脑袋,就像雷欧曾经经常做的那样。 西奥身形微微一颤,紧接着便抿起薄唇,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透过镜片的折射,他的眼角余光似乎窥见,雷欧那道苍老的身影逐渐与这道年轻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然而就在一瞬间,这恍然生出的幻觉便如同被风吹散的烟云那样散去,只留下了一道清晰年轻的影子。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毕竟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也是一道年轻的声音。 “我知道了。”绿发绿眸的青年眼神微动,最终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 “咳咳……”唐晓翼的咳嗽声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你们师生两的私事能不能先搁一边,我们这边的事还没完呢。” “也是。”埃克斯回过神来,低着头稍微思索了一下刚刚说到的地方。 没过多久,他便重新抬起了头,目光格外凝重认真:“实际上,尽管有所猜测,但我并不知晓查理究竟在噩梦中看到了什么。 “但是他在遗迹内曾经短暂地醒来过一小会,只不过他当时显然并非处在清醒状态,很快便再次昏了过去。 “查理情绪激动地喊出了一句话,我可以向你们转述对应的意思,但还请你们先做好一点心理准备。” 扶幽迫切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埃克斯,他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喉结随之上下滚动了一下。 唐晓翼的姿势并未发生多大变化,仅是挑了下眉,用眼神催促埃克斯快接着讲下去。 埃克斯环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应该没有记错,查理想要表达的意思确实是…… “多多是他亲手杀死的。” 第155章 区别 就在听完埃克斯转述内容的那一瞬间,唐晓翼、扶幽以及洛基三者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尤其是扶幽,他瞪大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嘴唇也在颤抖中欲言又止。 结结巴巴的颤音,终于自扶幽的喉咙中艰难地钻了出来:“这……这和查理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西奥的目光立刻扫到了扶幽身上,翠绿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锐利:“嗯?什么不一样?” “冷静点,扶幽,先试着深吸一口气。”埃克斯站起身来,手掌稍一用力便压下了扶幽的肩膀。 埃克斯随手从桌面取来一瓶矿泉水,递到扶幽面前后,又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 “喝口水吧,不要着急,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与此同时,西奥与唐晓翼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错,隐约有电火花在碰撞之中滋滋作响。 “唐……你对此似乎并非一无所知,”西奥微眯起眼,逼问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你是不是对我们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出乎他意料的是,唐晓翼竟是率先错开了视线,他微抬起头望向天花板,似乎在兀自思索着什么。 随着大半瓶清凉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扶幽的情绪也稳定了些许。他长呼出一口气,抬手将瓶盖拧好。 扶幽垂着脑袋,拇指无意识地扣着瓶身的塑料包装:“是前不久,在查理的生日宴会上……他和我们说……是自己害死了多多……” “但为什么……他现在却说是自己杀死了多多……”扶幽注视着矿泉水瓶的眼神是那样迷茫,而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这怎么可能……你真的没有听错吗……”埃克斯甚至能听出最后这番话中,所残留的一丝微弱的期盼。 “我也很希望,自己实际上只不过是听错了。”埃克斯再次安慰地拍了拍扶幽的肩膀。 他并未刻意强调自己转述的准确性,却也没有去否认自己所言无误的可能性。 “查理的生日宴会?”西奥依旧冷静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唐也理应在场才对。” 唐晓翼将目光移了回来,他平静地与西奥对视着,却也在无形中默认了对方所言非虚。 西奥语气中透出明显的不满:“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信息的重要性,为何此前一直没有和浮空城报告?” “可问题是,我确实不明白这条信息的重要性在哪里;而作为他们引导者的我,也没有事事都与你们明说的必要。 “更何况……你们之前心怀不轨接触dodo冒险队,又什么时候和我报告过了呢?” “呵呵……”西奥拍了拍手冷笑一声,“不得不说——唐,你诡辩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地高明呢。” “不敢当不敢当,我这只是在进行正常的反问而已,所以也请你正面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平板屏幕中的亚瑟忧心忡忡地望着两人,生性温和的他有心想要出言劝阻,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落点。 “西奥,”洛基忽然沉声开口,“我认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查理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就知道说我了,对于你旁边那位可是只字不提啊!西奥意味深长地瞥了洛基一眼。 如果唐晓翼能够听见他此刻的心声,恐怕会如此反唇相讥:我家的洛基,胳膊肘不向着我怎么行? 但最终,西奥只是撇过脑袋轻哼一声,尽管依旧心怀不爽,却也不再多言。 “作为他们的引导者,晓翼这个选择是出于对查理的保护,这一点我还是能理解的。”埃克斯并未追责,毕竟他们此前确实没有和唐晓翼说好。 西奥忍不住开口嘲弄道:“看不出来,明明每次见面都吵得不可开交,你却还是对这群小孩挺上心的嘛!” “我可不想和一个没有后辈的人谈论这种问题,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和生命。” “嘁……” “我觉得……”埃克斯轻咳一声,总算是将众人的注意力收了回来。 “与其关注查理有没有做那件事,不如去推测一下他到底在噩梦中看见了什么。” “多多……”扶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埃克斯了然地略一颔首,扭头看向了唐晓翼:“晓翼,你怎么看?” “再经历”吗……唐晓翼忆起了渡进门前最后的那番话:“我怀疑是创伤性记忆重现,人鱼在查理的噩梦中复现了当时的那场悲剧。 “他醒来后对你所说的那句话,十有八九就是在ptsd发作的状态下说出来的。 “要知道,这种疯言疯语可算不上什么证据。”唐晓翼又特意补充道。 “我理解你的意思。”埃克斯点头表示了赞同。 沉吟一声后,他又继续说道:“尽管那句话在证据价值上面明显受限,但我们依旧可以通过它去解读出一些其他的信息。” 埃克斯将温润的目光投向扶幽,耐心而详细地向他解释道: “具体来说,ptsd患者的大脑无法很好地整合和存储那些与创伤性记忆有关记忆片段,他们也会下意识地回避那样的线索和情绪体验。 “在和查理相处时,你可能会注意到这一点——在谈话触及到与‘多多’相关的内容时,他有时会进入类似‘走神’的状态。” 埃克斯喝口水润了润嗓子,看见表情专注的扶幽点点头后,又继续说道: “这实际上是患者在面对创伤线索时,会产生的一种保护性防御机制,也被称作‘解离’。查理的‘走神’则可以看作是它的轻微表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患者对创伤记忆的认知很可能会因为外界环境或内在情感的影响而发生扭曲,而这种扭曲往往发生在潜意识层面。 “换言之,为了减轻心理负担或是达到自我安慰的效果,患者或许会在无意识中改变认知中有关创伤记忆的某些细节,这种就是所谓‘创伤记忆的重建’。 “我们此前对查理所进行的认知行为治疗,也和这种记忆重建的机制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但并非想要达成这样消极的效果。” 解释完毕后,埃克斯托着下巴思索片刻,然后竖起了两根手指:“总之……这两个说法上的差异,至少给了我们两个新的思考方向。” 第156章 谁杀死了渡渡鸟 这时,一道清脆而突然的“咔哒”声闯了进来,门锁打开的声音让专注听讲的众人几乎是同时扭过了头。 一个金发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只见亚瑟站在门边,拿着手机朝着室内的一行人挥了挥手。 在回头和门外的博朗逊轻声交代几句,亚瑟这才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大门也在他身后重新关上。 眼见通话结束的页面显示在屏幕上,西奥自觉伸手取回平板,顺便查看了一下浮空城那边的研究进展。 在有心寻找之下,亚瑟在靠近后,很快就瞥见了桌上透明盒子中那几片银蓝色的鳞片。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瞬后便收了回来,然后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下。 安卡抬起翅膀向他指了指卧室的方向,亚瑟心下了然,轻轻点头朝前者致以谢意。 “既然亚瑟已经落座,那我就继续说下去了。”很明显,这个小小的插曲并不足以打断埃克斯讲述的思路。 他神情严肃,棕褐色的眼中却透着一抹疲倦和哀伤:“值得一提的是,那两个思考方向又绕回了我们曾经关注过的问题—— “也就是,查理到底有没有亲手杀死多多。” 尽管心中对于他们谈论话题的沉重性早有准备,但当这真正被言明的那一霎那,扶幽的双眼还是忍不住又暗淡了几分。 “假如查理真的当时做了那件事,”埃克斯竖起一根食指,“那么他此前声称‘自己害死了多多’,很可能只是一个自我欺骗式的心理防线。 “‘害死’与‘杀死’的本质可谓是天差地别——而前者是一个相对温和、对于查理刺激较小的表述…… “同时,也是他潜意识里为自己开脱的一种方式。 “为了保护自己,查理的大脑选择性地遗忘了那段创伤性的记忆,而人鱼的噩梦则帮助他恢复了当时真实的细节,从而促成了这一认知的转变。” 仔细一想,当一个人说自己害死了朋友都已经是经过了美化的结果,那原本的真相……恐怕确实是地狱得令人难以接受了。 观察着情绪低落的扶幽,西奥稍微眯了眯眼睛,并未将心中的想法明说出来。 “如若查理实际上并没有做出那件事,那么问题或许出在人鱼的身上。” 在有意控制下,埃克斯并没往亚瑟的方向看去,而是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我们此前只知道多多是在查理面前死去的,并不知道其中具体的细节。 “既然人鱼给我制造的噩梦是在现实的基础上虚构出来的,那么不排除这样的一种可能……” 埃克斯顿了一下,而唐晓翼则下意识地接口道:“他的噩梦既包含了真实的记忆,也混杂了人鱼制造的扭曲与幻觉。” “是的,”埃克斯略带赞许地点点头,“这样一来,就是人鱼蓄意操纵改变了查理的记忆和认知,从而使他的ptsd症状向恶化的方向发展。 “在潜意识中,过大的自责感驱使查理产生了那样极端而扭曲的记忆,逼迫着他最终承认是自己杀了多多。” “可是人鱼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西奥追问道,“或者说鬼影迷踪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那家伙的噩梦和你的明显有些不太一样。” 埃克斯摸了摸下巴,最终只是轻轻摇头:“信息太少了,还不知道啊……” 渡与人鱼对峙的画面飞掠过他的脑海,埃克斯稍微回忆了一下两者间的谈话内容,眉宇间隐约透出几分无奈。 他忍不住叹息一声:“那条人鱼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我们现在讨论这些问题,只怕也就是其中暴露出的冰山一角。” “而且——”西奥推了下眼镜,再度出言询问道,“如果杀死那只渡渡鸟的不是查理,那么又会是谁呢?” 西奥的问题就这样悬滞在了半空,无人回答,客厅内一时间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埃克斯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曾几何时,浮空城内部有人提出过这样一个建议—— “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通过催眠的方式,获取查理当时在地下遗迹内的真实经历。”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但在对查理进行了精神状态评估之后,这项提议遭到了研究团队的一票否决。 “毕竟,在经历了那样巨大的打击后,查理的精神状态本就岌岌可危、脆弱不堪。 “如果强行使用催眠去诱导他进行创伤性记忆的回忆,不仅无法获得我们想要的答案,恐怕还会引发更为严重的负面后果。 “总之,我相信各位都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未来。” 尽管埃克斯并未对那些后果进行具体说明,但扶幽心里明白,那会真正将查理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人鱼……”扶幽欲言又止,又眼含不安地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是的,”埃克斯理解地点点头,“人鱼制造的噩梦强行揭开了查理的创伤性记忆,这不仅远远超出了他现阶段的承受能力,也加重了他的症状。” 总之,暂时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渡的身上了……还有婷婷和虎鲨,希望他们都要没事才好…… 扶幽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在迷茫无措中默默地为伙伴们祈祷着,脑海中却忽地灵光一闪。 “人鱼……催眠歌声……”他猛地睁大了眼睛,“我明白鬼影迷踪……当时是如何向我们传递那个影像的了!” 扶幽突然的振作引得一行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这使得不习惯成为焦点的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脸上也微泛起些许红晕。 但他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正色向众人解释道:“那个u盘里面的视频文件……其实很可能根本就没有画面…… “但是它有声音……是人鱼的歌声……只不过很小声……只有当时在场的我们能够听见…… “鬼影迷踪通过人鱼的歌声……向我们传递出了渡在呼救的虚假信息……从而引诱我们前往他们设下陷阱的地点……” “难怪雁当时会说,自己只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雪花屏……”唐晓翼若有所思地沉吟一声,“这样一来,就基本可以确定人鱼和鬼影迷踪是一伙的了。” “但这依旧无法解释其他的一些现象。”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进入愈合期的皮肤颜色明显比正常部分深沉了几分。 唐晓翼转头看向亚瑟:“你们人鱼族的歌声……能做到诸如让平板爆炸、隔空修改文件信息、机械设备漏水这些事情吗?” 亚瑟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缓缓摇了摇头,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困惑:“据我所知,我们的歌声似乎做不到那些。” 第157章 从前他死去的谜境 “关于你们当时所用的平板会发生爆炸这件事,”西奥突然朝在座的各位晃了晃手中的平板,“其实我有一些猜想。” 他低下头稍微思索了一下,既像是在整理思路,又像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才重新抬起头来: “人鱼的歌声中或许包含了某种特殊的高音或低音,它的频率正好能够与平板的硬件发生共振,从而导致内部组件在高频振动下发热或断裂,最终造成了爆炸。 “又或许人鱼的歌声中隐藏有某些特殊的信号,这种信号被平板识别后,触发了预置的自毁程序…… “但是那台平板经过了我们的处理,理应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这番话声音渐低,像是西奥的自言自语。 “对了,还没问过扶幽小朋友呢,”就在这时,他突然话锋一转,“你相信吗?查理会亲手杀死多多这件事……” 西奥话音未落,就看见扶幽猛地站了起来,瞪向他那泛红的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哀伤。 扶幽声音透着几分沙哑,他情绪激动地大声喊道:“我不相信!” 他于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那样,就这么跌坐回柔软的沙发上。 扶幽的双眼黯淡无光,双唇也在茫然无措中不住地颤抖着:“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 “我们也相信,查理不会做出那样一种不可理喻的事情。”唐晓翼与洛基毫不迟疑地站在了扶幽这一边。 “那场噩梦的真实性有待商榷,理应另有隐情。”洛基沉声推测道。 “……确实。”埃克斯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对此表示了略带踌躇的认同。 “我也是。”这是亚瑟的声音。 扶幽向他们投以了感激的目光:“谢谢……” 埃克斯回忆道:“由于未征求到dodo冒险队全体成员的同意,我们并未对那只渡渡鸟的尸体进行全面的法医检验与解剖…… “但就我看来,那些创伤确实不大可能会出自一个十五岁的青少年之手。” 双目缺失、羽毛凌乱、全身骨骼破碎……简直就像条被人用力拧过一遍的烂毛巾…… 埃克斯垂下双眼,仅是在脑海中勾勒出多多死前可能遭受的折磨,眉头便忍不住微微蹙起。 那种死法,应该很痛苦吧……也难怪目睹了这一切的查理会一度崩溃成那种模样……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件挺重要的事情,”西奥转向扶幽,翠绿的眼中带着一种耐人寻味的光彩。 “虽然查理无法回答我们的问题,但这里可是还有一位算得上半个当事人的存在呢……” 他刷着手中的平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屏幕上一行行文字,最终停留在了某一处上。 西奥抬起头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那件事情发生过后,世界冒险协会曾找你们几位做过笔录。 “我看看……”他推了推眼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的说辞像是事先串通过那样一致,都声称是在谜境中被机关分开,存在有一段独处的时间。 “你们离开密室的时间也各不相同,按照婷婷的叙述,依次是:尧婷婷、胡沙、查理,还有你。 “总之,前两位是看着呆滞的查理抱着已经死去的多多,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面前的。 “作为最后一个从密室中出来的人,有关谜境之中的细节,你当时的托词是‘记不清了’…… “而且,当时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强求你继续回忆下去,没错吧?”这明显是在明知故问。 扶幽似乎不太明白西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茫然而警惕地盯着对方,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最终,他只是眨了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疑惑而迟疑地点了点头。 “但是,婷婷和虎鲨的说法和你不太一样,他们在描述那个谜境的时候,都给出了除了‘记不清’之外的细节…… 西奥微眯起眼睛,掩住了其中锐利的光芒:“难不成——你们从来就没有讨论过自己在遗迹中的所见所闻吗?” 对方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探究意味让扶幽忽地一愣,随后便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茫然。 尽管扶幽没有说话,但在座的各位都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不仅仅是查理,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着那次冒险的内容。 毕竟是出于对其他同伴感受的顾虑,所以相互之间不知道其他人看到了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或许是为了保持思路连贯,西奥并未对此进行评价:“是这样的,这两人都说自己看见了一幅巨大的壁画。” “婷婷所看到的,是一个人的手臂上缠着一条蛇,那条蛇以一个巧妙的形式构成了一题华容道。 “在花费一些时间解开这道谜题后,她看见壁画的顶部缓慢流下了一道猩红的液体。 “它流淌到那个人的手掌上,最终成为了一个果实般的形状。” “不久之后,密室的大门自动打开,她又稍微探索了一下,无果后便离开了那个地方。 “至于虎鲨,他只看到了一个很大的圆形图案,没有找到类似谜题的东西。 “但一段时间之后,他突然听到了一阵爆炸般的轰鸣声,整个密室都似乎摇摇欲坠。 “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在声音停止之后出口的石门便自动打开,他就直接出去与你们会合了。” 西奥慢条斯理地复述着,扶幽则是一脸茫然地聆听着,双眼不时在闪烁中透出几分惊讶与疑虑。 “这就是婷婷与虎鲨当时给出的记录……”埃克斯接过了话头,以温润的目光看向有些迷茫的扶幽。 “其中,婷婷在壁画中见到了人、蛇与苹果,这似乎是在隐喻《圣经》中蛇诱导亚当或夏娃吃下禁果的典故……这一点我们还能勉强理解。” “但是,对于虎鲨所见到的那个巨大的圆形符号,以及听到的巨大爆炸声,我们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埃克斯的语气中隐约流露出一丝困惑与无奈。 “那么现在……就当是为了查理,”西奥循循善诱道,“不知你能否再回忆一下自己在那场遗迹中的经历? “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试着去回想多一些细节,说不定这会起到些帮助。” 就在这时,西奥注意到唐晓翼往自己的方向投来了一个不太友善的目光。 他微微皱起眉头,又略带不满地撇了撇嘴:“有什么好不满的?我这又不是没在干正事。” “我……”扶幽低头看向手中的矿泉水,原本平静的水面此刻正随着他不安的颤抖而微微泛起涟漪。 扶幽轻咬着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会努力去试一试的……” 第158章 困在时间里的人 在听到西奥对扶幽的诱导之时,唐晓翼目光微微一凝,心中瞬间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等等……又要回忆? 他还记得,在带领这群孩子到达莱勒港后的那个夜晚,扶幽曾经因为担心查理的情况,单独来找过自己。 当时的他曾经询问过扶幽,那个谜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扶幽的回答很简单——“记不清了”。 …… “我……我不知道……感觉就像一场梦…… “当时……我们在那个谜境中被机关分开了…… “但等到……我们再会合的时候……多多就已经没了……只剩下……失魂落魄的查理……”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谜境?” “我……记不清了……” “好吧。” “对不起……” “难道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吗?” “唔……” …… 不仅如此,就在今天更早些时候,当他们还在遗迹废墟的地面上时,西奥也曾在交谈中状若随意地插入过这个问题。 然而,扶幽给出的答案并未因此发生任何改变,他的目光也依旧闪烁不明。 是真的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还是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要去回忆…… 唐晓翼皱着眉,正这么思忖着,眼角余光却捕捉到扶幽的脸色突然一白。 “等等……”他下意识伸出手,但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嘭哒” 随着一声脆响,扶幽手中的半瓶矿泉水直接坠落到了柔软的地毯上,水花在瓶内叫嚣着四溅,圆柱形的瓶身弹跳着滚来滚去。 但无人去理会那瓶矿泉水,它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地毯上,液体和瓶身的晃动随着时间渐渐归于平静。 一行人的注意力都紧张地集中在扶幽身上,只见他颤抖中缓缓地蜷缩起来,双手紧紧地抱住肩膀。 他的十指深深地嵌入衣服,拉扯出无数道紊乱的褶皱,额前的深蓝色碎发无助地垂下,遮住了他的双眼与表情。 唐晓翼脸色难看地站起,他想要走过去扶住扶幽,但才迈出一步,就被对方猛地伸手拦了下来。 “我……我可以回忆起来的……”扶幽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请……请相信我……” 虽然颤抖,但他的语气中满是自我暗示似的坚定,既是在试图说服自己,也是在说服在场的所有人。 唐晓翼眼神复杂地望着扶幽,内心中交织着的各种情绪,竟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措地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时,埃克斯弯腰捡起地上已经归于平静的水瓶,将它放在了桌面上。 四目相对间,埃克斯的语气平静而不容置疑:“晓翼,既然扶幽自己都这么说了……那就请你先坐下吧。 “作为他们的引导者,你或许也应该试着去放手,相信自己所引领的这些孩子们……” 唐晓翼忽然沉声打断了埃克斯:“我曾经也试图过去稍稍放手,放任他们跟随你们前往探索遗迹,但是结果是什么?” 他质问的视线缓慢地扫过整个客厅,最终却落在了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琥珀色的眼中透出了深深的迷茫与自责。 这双手曾一度握得那么紧,却似乎没能真正抓住过什么——但自己想要抓住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而如果这次他也选择了放手,让他们继续循着真相前进下去,又会不会旧伤未愈、新伤再生呢? 此时此刻,唐晓翼既不知道是否应该放手,而自己又是否还有这个资格去选择放手了。 就在唐晓翼陷入自责的深渊之时,埃克斯又再次开口了:“我能够理解你的担心和忧虑,晓翼。 “但有的时候,放手不仅是为了让他们成长,也是为了让你自己得以继续前行——是的,需要向前看的不只是他们。 “如果你依旧心存芥蒂,无法全然信任他们,那你自己也会一直被那些过去的阴影所困扰。 “就像你当时意气用事撇下了他们,自己来到浮空城找我们合作,主动要求加入对天幕文明的研究一样……” 埃克斯平静的话语仿佛一滴清澈的水滴,它在唐晓翼的心头滴下,激荡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唐晓翼的身形微微一颤,直接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埃克斯的意思是……他其实也被自己困在了过去? 确实……对于这群孩子,自己是否真的放手了,又是否真的完全相信过他们呢?唐晓翼不禁更迷茫了。 就好像在自己的记忆中,他们还是那群毛手毛脚的笨蛋们,放任不管便会在自己的周围搞出一堆鸡飞狗跳。 但实际上,他也曾承认过,他们确实是一群极其优秀的破谜者,即便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照样能够解决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问题。 是啊,就连他自己有时都会意识不到,现在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原来已经过去了五年的时光。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也早就已经不是在地下商城中,需要拼尽全力才能跟住自己和洛基的孩子们了…… 自己却好像还停留在了五年以前,固守着那一份想要将他们保护在羽翼之下的执念。 或许埃克斯说的没错,自己可以试着再多相信他们一些——毕竟,这是他们的选择,而不应该是自己为他们做出的选择…… 而那,才是一个引导者真正应有的态度。 唐晓翼在无意识中轻轻点了点头,又缓缓闭上眼,努力平复着自己因情绪波动而不稳的呼吸。 当唐晓翼再次睁开眼时,先前的迷茫已经褪去了不少,他看着埃克斯,再次点了点头。 无论这次的结果究竟会如何,至少他自己要先学会选择相信,而不是假借“相信”之名去怀疑他们。 尽管心中已经做出了让步,但这并不代表着,唐晓翼这些日子积攒的焦虑会这么轻易地一笔勾销。 瞥了仍旧蜷成一团的扶幽一眼,唐晓翼忍不住带着几分愤怒,狠狠瞪了西奥一下。 西奥自然意识到了唐晓翼不满的到底是什么,却只是摊开双手,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膀。 反正唐晓翼对他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相比于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们眼前正存在着一件更为紧迫的事情。 第159章 溺水之梦 时间缓缓流淌而过,几人的对峙以唐晓翼最后坐回原位为告终,而扶幽也终于在自己的努力下恢复了些许状态。 他最后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十指相交着搭在双膝上,尽管依旧垂着脑袋,但已不再是之前那般惊惶失措的模样。 扶幽终于开始了他的叙述,语气平静迟缓,毫无灵动之感:“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由青铜铸就的宏伟大殿……” 他稍稍抬起头,失焦的蓝眸无神地看向前方,又缓慢地抬起了手,像是在描绘着回忆中的场景: “我看见了……一整面的壁画……铜绿色的背景很大很空……仅有寥寥一些波纹似的条形突起…… “我没能在房间内找到任何出去的线索……于是尝试着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触摸了一下那些花纹……” 扶幽原本的语气平静而又空洞,然而每一个字都在无情地揭示着他内心深处的战栗与恐惧。 讲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更是明显开始颤抖,泛白的嘴唇不住地打着颤,像是回到了那一绝望的场景之中。 “水……我看见了水……它从房间内所有的缝隙中渗出涌出……水压不大,但是涌入的水像是无穷无尽…… “这些水汩汩地流淌着……很快就来到了我的脚边……浸湿了我的鞋子和裤腿……冰冷粘腻的感觉让我非常难受…… “我想要出去……我想要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但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打不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水位不断上涨,它到达了我的胸口……我感觉难以呼吸,肺部像火烧一样疼痛…… “我尝试着划水让自己浮起来……但我失败了,只能看着它完全淹没了我……我、我……” 扶幽的语气已经近乎绝望,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黯淡无光,就像已经被海水彻底吞噬,化作了两潭死寂的深渊。 然而就在这时,一团温软忽然闯入了扶幽的掌心,就像是有人突然朝深渊中的他伸出了援手,阳光也忽地穿透过这片绝望的海域。 扶幽机械地转过头去,晦暗的双眼直接对上了另一片明亮澄澈的湛蓝—— 原来是亚瑟将自己的手放进了扶幽的掌心之中,正担忧而怜惜地注视着他。 宛若一个溺水之人重获新生,扶幽浑身猛地一颤,竟是直接转身紧紧地抱住了亚瑟。 他的呼吸急促而深沉,仿佛真的刚从水中挣扎出来,每一口气都带着一种重获新生的紧迫感。 . 直到这时,几人才终于意识到,扶幽其实也在那场谜境中遭受了他们所不了解的精神创伤。 只不过相比起查理,扶幽的症状明显要轻微得多,甚至能够在那样的痛苦中继续坚持下去。 导致他ptsd的罪魁祸首是水,滔天不绝的水,让人怎样挣扎也无法自救的水。 而相比起扶幽,婷婷与虎鲨所接触到的壁画看起来虽然同样莫名其妙,却无害干净得过于诡异。 所以在莱勒港的那一夜,只有扶幽一个人会在潜意识中担心的驱使下,主动来找自己谈及相关的事件。 但也许是出于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又加上后来发生的事件对于所有人都带来了沉重的打击,扶幽本人甚至并未对这整个溺水过程形成连贯清晰的记忆。 以至于在面对他人并未深入的询问时,潜意识会让他以“记不清了”来敷衍应付——扶幽真的记不大清自己在那里经历过什么。 最终,包括扶幽本人在内,几乎所有人都不再关心他在遗迹中的经历,任由它被抛到了记忆的角落之中。 这种集体性选择性遗忘,也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扶幽隐秘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甚至不会对他本身的日常生活造成影响。 但当他现在为了查理,选择强迫自己去激发那时的回忆时,巨大的刺激则又让他重温了一次溺水的痛苦与绝望。 注视着被亚瑟安慰着的扶幽,唐晓翼的心中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又转而开始思索起壁画可能传达出的信息。 . 突然被扶幽紧紧抱住,亚瑟起初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但好歹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他也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温和地回抱住扶幽,轻轻地抚摸着对方有些蓬乱的头发。 “但那只是一场梦,不是吗?”亚瑟柔声提醒道,希望能够借此带给扶幽些许抚慰。 亚瑟还记得dodo冒险队留在世界冒险协会的记录,当扶幽最终离开那个谜境时,他的衣服并没有被水浸湿的迹象。 扶幽闭着眼睛,如释重负地得喃喃自语着:“是啊……” “还好那不是真的……”他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肺中积压的所有不安全部吐净。 过了一会儿,扶幽咬了咬牙,终于鼓起勇气将亚瑟松开,深蓝的双眼也恢复了些许生气和神采。 扶幽的视线缓慢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当再次深深地吸入一口气时,他明显感觉身体已经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继续着自己中断已久的讲述:“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那幅壁画面前…… “周围的一切宁静如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像是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 “我曾迷迷糊糊地忆起……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是真实的噩梦,以至于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但无论如何……不远处那扇大门已经打开……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很好,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埃克斯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表示他们已经知道了足够的信息。 毕竟,后面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没必要让扶幽再承受一次精神上的折磨进行复述。 扶幽意识到埃克斯关切的言外之意,听话地点了点头安静下来,整个房间随之陷入了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在努力消化着他所提供的新信息,希望能将这一切化作拼图,整合进他们原先所了解的画面中。 但即便是扶幽自己也不知道,仅凭自己所提供的细节,又是否能让他们在那扑朔迷离的画面中勾勒出一些更为清晰的轮廓。 第160章 洪水神话 片刻之后,埃克斯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抬眼望向众人:“各位对于壁画上的内容有什么想法吗?” 一身反骨的唐晓翼选择以问题回答问题,语气中显露出些许质疑:“你们真的确认了那个遗迹和天幕文明相关吗?” “原先确实没有确认,”西奥朝他两手一摊,“但现在遗迹都没了,你想让我们怎么确认呢?” “如果真的和天幕文明相关……”唐晓翼没有理会西奥,在沉吟一声后又缓缓开口,“我怀疑他们所看见的壁画内容和莱勒港的那几幅有某些相似之处。 “天幕族的人类曾经通过拜祭神明获得了一种超越常理的力量,壁画上的那个人或许也通过某种手段获取了类似的能力…… “而根据我们已经知道的信息,尽管天幕族获取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却要逃避‘兽’永无止境的追杀……” 唐晓翼目光转向埃克斯,语气在不觉中变得愈发肯定:“已知莱勒港的遗迹中,存在有一头‘兽’; “已知那个遗迹中,第四幅壁画的内容被抹去了。 “我怀疑,原先的内容或许就是关于他们受到‘兽’追杀的情景,而他们原本也想要在那个遗迹中举行仪式。 “只不过,这一切都被‘兽’的到来所打断了,所以遗迹中会保存有如此完好的‘银羽之晶’。 “并且,‘兽’也抹除了第四幅与‘代价’相关的壁画。” “等等……”扶幽忽然抬手打断了唐晓翼,神情有些疑惑,“但是渡曾经说‘兽’没有灵魂……只受自己的本能控制…… “那它又怎么会如此精确地选择……去消除掉第四幅壁画上的内容呢……?” “但我们相信这一切的前提是——”西奥推了推眼镜,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怀疑,“他所给出的情报是正确的。” 扶幽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道:“我相信渡。” “如果按照我的这个思路思索下去,”唐晓翼并未表明自己的立场,只是继续推理了下去,“或许那幅溺水的壁画便是与‘代价’相关的线索。” 埃克斯忽然感觉眼前一亮,若有所思地喃喃低语着:“洪水神话…… “如果按照《圣经》的方向思考下去,就是上帝为了惩罚人类的罪孽,降下了滔天的洪水。 “如果将第一幅画与第四幅画联系起来,或许后者就是前者偷尝禁果的代价。 “但在《圣经》中,亚当夏娃偷食禁果的代价,是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园,这又似乎对应不上了…… “并且洪水神话在世界各地普遍存在,如果这幅壁画真的与天幕文明相关,那么或许不能单单局限在基督教文化圈之中……” “可那样一来范围就过于广泛了,我建议之后再进行深入的探讨。”西奥适时插入了自己的意见。 “毕竟中间的两幅壁画,很可能还隐藏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信息。” “你先别急,我还没讨论完这幅画的内容。”唐晓翼打断了西奥的话头,又理所当然地忽视了对方不满的神情。 “我对于最后那幅溺水的壁画,还存在着一些猜想……”唐晓翼不着痕迹地瞥了扶幽一眼。 “你们似乎还忽略了一位与溺水相关的人员……” 埃克斯与唐晓翼四目相对,几秒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个名字:“渡?” 耐人寻味,尽管信息的来源为鬼影迷踪……然而唐晓翼还来不及给出肯定的回应,就听见了一声开门的脆响。 所有人的思绪都因此而中断,他们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门后猛地冲了出来。 查理很快就扑到了沙发后面,他眼眶泛红,探着身子焦急地环视一圈,似乎是在寻找某一道身影。 他的视线最终停在了埃克斯的身上,恳求的语气中满是哀伤:“带我去见见多多,好吗?” . 墙上的挂钟分针在寂静中自顾自地划过几格,长长的秒针像是永远不知疲倦地哒哒前进。 然而时间的流逝似乎对躺在床上的少年而言无关紧要,他紧皱着眉头,像是在梦魇的迷雾中沉沉浮浮。 不知过去了多久,床头的空气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旋涡,一个个光点从中旋转着逸散而出。 这些发光的微粒在半空中聚拢,渐渐拼凑成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模样。 渡的身影终于恢复了凝实,他扶住面具微微喘着气,像是刚从很远的地方匆匆赶回。 昏黄的灯光将渡的影子拉长成一个怪异的人形,而与之前不同的是,此刻他的手中多了一件物品。 渡快步来到床边的椅子坐下,他抬起手,将手中的物品对准了卧室内那盏唯一的光源。 光线透过物品的空隙,洒落下一团团斑驳的光影,像是将两人的身形分割成了无数块拼图般的碎片。 缀于其上的饰品随着渡的动作轻轻摇曳,它们轻盈而又柔软,边缘被光线勾勒出了一圈圈柔和的轮廓。 “应该能起到些辅助作用……” 渡喃喃自语着,小心翼翼地将它塞进了查理的手中,又轻轻握住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掌。 接着,渡对依旧昏迷不醒的查理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歉意:“抱歉查理,让你久等了……” 他注视着查理因痛苦而扭曲的眉头,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双肩随之轻微地耸起又落下。 渡伸出手,试图以轻柔的力道抚平查理的眉心,又轻声模仿出两句单调而特色的鸟鸣:“dodo——dodo——” 然而就是这两声若有似无的轻叫,却似乎带给了昏迷的查理以巨大的精神刺激,那双突然睁开的眼中满是哀伤与迷茫。 他的身体也像触电那般开始了剧烈的颤抖,像是立刻就要从床上弹起,甚至失控地大喊大叫。 但就在下一秒,查理的双眼又突兀地变得空洞无神,身体的抽搐也渐渐平复如初。 渡默默地注视着这一整个过程,面具后的表情让人无从得知,只是在查理状态恢复平静后才重新开口。 他的语气温和,又似乎带着一种奇妙的节奏感:“查理,专注于我的声音,深呼吸——试着让全身进入到一个安静舒适的状态…… “想象你正沿着一条林间小路漫步,阳光透过树叶洒落,空气清新宜人,一切都让你感到平静与放松。 “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光亮的空地,你看到一只渡渡鸟正欢快地在草地上跳跃嬉戏。 “你一眼便认出了他——那是你再熟悉不过的伙伴,一只名为‘多多’的渡渡鸟。 “多多也看见了你,你看见他双眼一亮,朝你开心地用力挥动着那双小而滑稽的翅膀。 “你看出多多似乎有话想要对你说,于是忍不住加快脚步,渐渐接近了他。” 第161章 诀别书 “你终于来到空地边上,只见多多欢快地扑扇着翅膀,冲进了你的怀中——你们人仰马翻地打着滚。 “多多歪着小脑袋看向你,圆滚滚的眼睛亮晶晶的,目光中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你很轻易地就感受到了那笨拙身体上传来的暖意,棕褐色的羽毛轻轻扫过你的手臂,带来一阵熟悉的酥痒。” 渡轻握住查理的手,引导他顺着纹理、缓缓抚过自己方才带来的那件物品。 “你慢慢抬起右手,轻柔地抚上了多多的脑袋,细密的绒羽摩挲着你的指腹。 “你感受到掌心中传来了一种柔软温暖的触感,这与你记忆中别无二致。 “dodo——dodo——你听见多多发出一声满足的鸣叫,他享受着你久违的抚摸,又开心地往你手心里蹭了蹭。” 渡注意到查理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轻握住掌心中的一小簇柔软,这让他稍微愣了一下。 紧接着,渡又看向查理原本紧锁的眉头,发现它稍微松动了些许,似乎进入了一种更深层的意识状态。 然而这份进展似乎并未让渡感到放松多少,他只是接着轻声描绘了下去: “你不禁开始回忆多多的来历——他是你十岁生日时,来自爷爷的、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当第一次见到渡渡鸟,这早已灭绝的鸟类时,你的内心不禁涌起一股震撼与兴奋的情绪; “而当看到这只渡渡鸟开口说话的时候,你更是被吓了一大跳,觉得这就像是一个奇迹。 “你开始回想与多多日复一日的相处——你发现他是个有时聪明,但有时很笨拙的家伙。 “他总喜欢和你唱反调,又时常满嘴问题跑火车,以至于你问过他名字里的‘多多’是不是……” 渡在讲到这里时稍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看见查理嘴角微动,隐约有上扬的迹象。 “问题多多。”两人几乎是同时低声说出了这个外号。 尽管查理的双眼只在那一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原先空洞的模样,但渡却丝毫不介意。 他轻拍了拍查理的手背,像是在自己的记忆长河中搜索着什么,片刻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你想到了多多的真正身份——他是dodo冒险队的探索者,也是你最重要的伙伴之一。 “你、婷婷、扶幽、虎鲨,你们作为破谜者,和他一起破解了数不清的谜境和案件。 “你们揭开了黑贝街亡灵的真相,破解了地狱温泉的诅咒,在黑雾侏罗纪中同舟共济,也在浮空城的末日里力挽狂澜……” 渡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柔和,就仿若上面的这些都是他曾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dodo——dodo——”渡突然再次低鸣了两声,这清澈的声音好像有一种奇妙的魔力,在无形中拨动着查理脆弱的心弦。 他小心扶了一下脸上的面具,又引导查理的手再次抚过掌心的物件,轻声叙说着未完的故事: “此时此刻,你终于能够确定,在你面前的就是真正的多多。 “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慰涌上了你的心头,你感到异常的放松,好像一切不愉快的记忆都于这时烟消云散。 “你与多多嬉戏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微风拂过镀上金边的叶片,投落下一片婆娑的树影。 “你们累得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一起仰望着漫天粉红的晚霞。 “你看见多多忽然转头注视向你,一双灵动的眼睛里倒映着温暖的晚光,如同两块剔透的琥珀。 “你看见多多缓缓张开了口。 “你不禁屏住呼吸,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想要听清楚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在熟悉的触感与声音的双重刺激下,恍惚中,查理听见了多多低沉而又郑重其事的话语: “查理……你不可能会是杀死我的凶手,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别有用心的阴谋。” . 在那片如梦似幻的晚霞之下,查理听见身旁的多多突然开口说道: “查理……你不可能会是杀死我的凶手,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别有用心的阴谋。” 听完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查理的身体猛然一震,不由得瞪大疑惑的双眼望向多多: “多多,你在说些什么啊?我们刚刚不是还一起玩得好好的吗?” 然而多多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查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却满溢着无尽的哀伤与怜惜。 也是这时,那些先前被查理抛之脑后的记忆忽然潮水般席卷而来,肆无忌惮地在他大脑中横冲直撞。 查理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不要!我不要看!”他嘶哑着嗓子喊道。 忽然感受到羽毛轻柔扫过身躯的触感,查理在颤抖中抬起头,看见多多正在用翅膀温柔地拍着自己。 在查理恍惚的目光中,一具鲜血淋漓的鸟躯和完好无缺的多多忽然重叠在了一起。 他忍不住猛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面前的渡渡鸟,仿佛害怕他下一秒就会如泡沫般消失不见。 “多多……我所认识的多多已经死了!你不是多多,你到底是谁?”他听见自己如此哭喊着质问道。 “不……查理,尽管这并不是个真实的世界,”多多用温柔而哀伤的语气回答,“但是我确实是你记忆中的多多……” 查理感觉到多多又亲昵地蹭了蹭自己的脸颊,泪水沁入他的羽毛,洇染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虽然还想再陪你久一些,但夜晚要来了,我的时间不多了……”多多仰望着那片已经成了紫罗兰色的天空。 “什、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啊……”查理颤抖着,将那笨重的鸟躯拥入怀中。 多多伸展着那小而滑稽的双翼,向查理回以一个笨拙却温暖的拥抱: “对不起,查理,我无法告诉你太多信息……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自私的请求,同样也是一个并不轻松的任务……” “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找出藏在这一切背后的、那真正的真相…… “无论何时,都请一定要记住,杀死我的人绝对、绝对不可能会是你……” 听着多多逐渐飘渺的声音,查理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形体化作一片片光羽,也开始了消散。 “多多!不要走!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查理跪坐在地面,绝望地大喊着。 他徒劳地伸出手,却只能无措地看着那些光点毫无停留地穿过自己的掌心,回归向幽邃漆黑的夜空。 “对不起…… “谢谢…… “保重…… “再见……” 似乎有细微的咽泣声在空中不舍地盘旋。 查理最终什么也没能抓住。 第162章 梦醒时分 “多多!” 查理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声呼唤着方才还近在咫尺的伙伴。 然而他并未看见那只渡渡鸟,取而代之最先感受到的,是掌心之中一抹熟悉而柔软的触感。 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死灰复燃,他急切地低下脑袋,想要确认多多就在自己的怀中。 然而就在他看清的一瞬间,那最后的一抹火花便也在寒风的呼啸下彻底飘散无踪。 因为跃入查理视野的,只不过是一件圆环状的、系着许多羽毛的精致工艺品。 随着大脑逐渐开始运转,熟悉的记忆也翻涌而出——查理想起这是婷婷前不久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所抓握住的,只不过是捕梦网上作为点缀的、多多的羽毛。 是啊,多多已经死了…… 如坠冰窟般的感觉让查理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原来又回到了那个灰暗的现实之中。 那么,自己先前和多多的交流,只不过是一场虚妄的美梦吗?查理怔怔地端详着手中的捕梦网,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来不及多想,借着昏黄的灯光,查理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另一道身影,他不由得扭头望去。 查理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身边只坐着一个戴着面具的渡。 这让他瞬间警惕起来,眼神闪烁地自言自语着:“渡……渡渡鸟……” 查理戒备地抱紧了怀中的捕梦网,试图让滞涩的大脑飞快运转,努力拼凑着这一切的关联。 查理突然睁大了眼睛,他死死地盯着渡,语调也不由自主地提高:“渡,这真的是你的名字吗?你到底是谁?” “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你和多多又究竟有什么关系?埃克斯他们现在又在哪里?”语无伦次的问题从他口中争先恐后地冒出。 然而渡只是沉默地坐在原位,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查理,这让后者感到一种被愚弄的屈辱。 “回答我啊!”查理低沉地嘶吼了一声,甚至抬起双臂,想要抓住眼前的渡问个明白。 渡不闪不避,倒是查理在几乎就要抓住他的刹那,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一行径到底有多么冲动与鲁莽。 他的胳膊突然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之中,随后便颓然无力地放了下来,又将脑袋垂得更低。 一声叹息伴随肩膀的起伏,查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般,再度紧紧抱住怀中的捕梦网。 不难看出,他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小幅度地打着颤。 一时之间,只余无声的静寂在房间内静静弥漫。 过了几秒钟,查理又突然低声开口,语气之中满是哀恸:“多多……他明明已经离我们而去了啊…… “但是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在幻觉中看到他?又为什么要如此戏耍我的痛苦?” 渡看不见查理脸上的表情,却听得出那声声质问中带着愤怒,又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脆弱与悲伤。 “你难道——觉得这样很好玩吗?!”查理猛然抬起头,晶莹的泪水在泛红的眼眶中打着转。 被那灼人的目光盯着,一直沉默的渡却是率先错开了视线。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渡,这确实是我的真名。 “而多多……他是我的一位朋友。 “所以我会知道你们的一些往事,但请相信我……我对你们并无恶意。” 渡的手指不自觉地轻颤了几下,似是在努力控制某种激动的情绪:“查理……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别想转移话题!”查理打断了渡不自然的关心,眼神警惕而凌厉,“我怎么不知道——多多还有你这样一位朋友?” “那你现在知道了,这之间并不存在冲突,不是吗?”渡的反驳带着些急切,直接堵住了查理继续问下去的话头。 “但是凭什么你就能断定,我不会是杀死多多的凶手?”查理深吸一口气,直接换了个询问的切入点。 “你就那么确定,自己一定了解当时的情景?” “这个问题,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查理被问得一怔,他再度试图努力回忆多多死前的场景,却只能从记忆的迷雾中揪出些破碎的画面。 头疼欲裂的感觉卷土重来,查理猛地抱住了脑袋,手中的捕梦网也“啪嗒”一声掉落于地。 渡弯下腰,将捕梦网捡起,小心拂去羽毛上沾染的灰尘,又重新交还到了查理手上:“不要努力回忆了,查理……” 他轻声劝道:“为什么,你就不能试着更相信一些自己呢? “明明连当时的场景都无法完全记清,你又还有什么理由如此笃定,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是啊,为什么呢……被渡这么一反问,查理忽然也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 他在迟疑中重新收下了捕梦网,眼底又不禁翻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我记得它本该被我藏在柜子的最深处……你又是怎么找出来的?” “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需要你自己去慢慢寻找了。”渡的语气再度恢复了平静与从容。 他稍微歪了下脑袋,柔顺的栗发半掩住那幅苍白的面具,勾勒出了一道柔和的轮廓。 这给查理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既视感,让他一时不禁有些出神。 就好像,他应该在梦中见过这样的场景——但自己已经记不清那场梦了。 渡伸展了下手掌,似乎想要安慰查理,但最终又缩了回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 “但我相信,现在的你,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正如我相信……多多也一定希望你能够去找出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真的吗?多多真的希望我去找出真相?”尽管下意识地问出了口,但查理心中已经有了对应的答案。 渡郑重地点了点头,再次确认道:“是的,我相信他一定是这么希望的。” 在这句话之后,查理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时间久到渡要以为他不会再有任何言语。 但最终,查理抬眼看向渡,目光中蕴含着坚定的决心:“好,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利落地拿着捕梦网翻身下床,却在开门的前一刻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渡坐在椅子上的背影。 “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和多多……到底是什么关系?”渡听见查理如此问道。 “他是我的一位朋友,”他背对着查理,声音中满是怅惘,“一位……已故之友。” “我知道了,”查理的语气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肃穆,“我需要去见见……真正的多多。” 渡听见身后的门忽然“咔哒”一声打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查理冲了出去。 渡轻扶了一下面具,在座位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出。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站起身来,转身踱向已经敞开的门扉。 渡静立在门边,望着正在客厅中交谈的几人,面具后的双眼怀揣着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查理已经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 而接下来,就将是属于所有人的、探寻真相的旅程了。 第163章 捕梦见魂 “带我去见见多多,好吗?” 说实话,当听到查理这句哀恸的请求时,不只是被他望着的埃克斯,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埃克斯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渡,却只看见他静静地伫立在门边,既像是位置身事外的看客,又像是个少言寡语的背后灵。 埃克斯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努力推测着查理此刻到底处在一种什么状态。 是渡利用了某种方法,让查理误以为多多还存活在这个世上吗?所谓的“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 但很快,埃克斯便否定了自己的这一猜测。 如果查理认为多多依旧活着的话,他的目光应该是迫切侥幸的,而不该像现在这般满含着真挚和哀伤。 那么为何,查理会如此笃定自己能够带他去见已经死去的多多呢? 难不成,他想要前往浮空城…… 在查理哀伤目光的注视下,即便是埃克斯也感到了一阵慌乱的无所适从。 他小心翼翼地地斟酌着词句,生怕自己的回答会再次戳伤查理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最终,埃克斯试探着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查理……你指的是多多的幽灵居民吗?” 这句话并未直接点明“多多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一残酷的事实…… 如果查理还迷失在某种状态之中,理应会对自己的问句感到莫名其妙。埃克斯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查理只是微怔一下,紧接着便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想要见的并非多多作为幽灵居民的数据……我想见到的是真正的多多。” 他垂下眼帘,声音低沉却掩不住其中隐约的颤抖:“我想要,去给多多扫个墓……” 话音未落,查理又抬眼望向扶幽,眼中满是期冀:“是吧扶幽?我们还没给多多扫过墓呢。” “等等,婷婷和虎鲨呢?”他环视四周,脸上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他们怎么不在这里?是和雁姐姐他们出去了吗?” 扶幽心中无声一叹,他能看出查理的精神状态似乎已经恢复了不少,这着实为他带来了不少慰藉。 但与此同时,扶幽却只能用复杂的目光静静注视着查理,苦恼于如何给他解释当下的情况。 “唐,你快摸一下,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烧糊涂了。”西奥突然出声,打断了几人的思绪。 唐晓翼不想对某人“关切”的建议做出任何回应,只是默默在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转身将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毫不掩饰地打量了查理一番,这才沉声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被唐晓翼那沉稳的目光盯着,又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罕有的严肃,查理的心中隐隐有些发虚。 他下意识地撇开了和唐晓翼对视的眼神:“还行吧……我觉得我现在状态挺好的。” 唐晓翼忽地扭头看向了另一边,语气中带着些怀疑:“渡……你到底对查理做了些什么?” 听到这句话,查理这才注意到渡不知何时已经从房间走了出来,正站在自己的侧后方。 他也跟着将视线投向了那位戴着面具的少年,满怀疑惑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只是让他接受了本来接受不了的事实,”渡的回答简明扼要,“仅此而已。” “希望仅是如此。”西奥微眯眼睛审视着渡,目光中带着些耐人寻味的光彩。 这时,亚瑟温声插入了他们的对话:“要不你们先找个位置坐下吧?我们可以慢慢聊。” “好。”查理没有推脱,点点头后便动作自然地走向了扶幽身边的空位。 然而就在刚走出几步的时候,查理忽然察觉到渡仍然站在原地,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在略一迟疑后,查理主动转过身去,伸手拉住了渡的手腕,试图邀请他坐到自己的旁边来。 查理的力气并不是很大,如果渡有心,完全可以很轻松地甩开他的手表示拒绝。 但是渡什么也没做,只是任由查理拉扯着自己,就这样安静而又顺从地坐在了后者的身旁。 在沉默片刻后,查理忽然有些飘忽地开口道:“我刚刚……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他开始讲述自己在梦境中的所见,绘声绘色的模样就好像还沉浸在那一几近真实的场景之中。 当提到多多对他说的那番话时,查理的语气变得格外笃定:“多多说,我不可能是杀死他的凶手,这一切都是一场滔天的阴谋。 “尽管我请求多多不要走,但似乎是因为天黑了,他最终还是离开了……”查理怅然而不舍地叙述了多多的再次离去。 在座的几人终于恍然大悟——渡之所以能够缓解查理的症状,是因为他直接借由多多之口,否定了查理内心之中那个根深蒂固的认知。 那个关于他造成,或者是直接杀死了多多的认知。 扶幽忽然伸出手,好奇地指向了查理怀中的物品:“这是什么…… “我记得,刚刚并没有……在房间中见到这件物品……” 查理注视着手中那件精美的捕梦网,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这个捕梦网……其实是前不久婷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说实话,这本该是一件很有纪念意义的礼物——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的话…… “我记得自己早已将它藏在了柜子的最深处,但现在,渡却将它带到了我的身边。” “等等,捕梦网……”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查理忽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样两眼一亮。 “如果说,刚才那真的是一场梦的话;又如果说,捕梦网真的像传闻中那般有‘捕捉美梦’的效果……” 查理犹疑地推测着,又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渡。 “那么,这一切是不是意味着……我在梦中见到的——真的是多多的灵魂?”他的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希冀。 “我不知道。”然而渡别过头去,避开了查理眼中期冀的光芒。 就在查理有些有些失落之时,突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了自己的手背。 这让查理一愣,不由得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发现原来是扶幽眼含慰藉地注视着自己。 “我就知道,多多的离开……绝对不会是你造成的!” 扶幽的微笑中透着一抹释然,仿佛心中那块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第164章 同归 胡说八道……望着挨坐在一起的三名少年,唐晓翼的心中却升起了一种莫名的警惕。 他毫不犹豫地怀疑,“多多”告诉查理的信息,正是渡想要借多多之口,向他们传递的信息。 不过唐晓翼本来也坚信着,多多的死亡不可能是查理造成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大概连鸡都没亲手杀过吧? 那么,渡或者他背后的势力,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为了利用查理以及他们之手,去揭开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还是他真的掌握了一些无法告诉我们、却极其重要的情报? 说实话,唐晓翼更倾向于后面这一推测——但前者的可能性,也绝对不容忽视。 尽管渡口口声声说自己对他们没有恶意,也做出了与之相符合的言行,但我们却不清楚他真正的立场究竟为何…… 这让唐晓翼感到异常矛盾,就像有人告诉你他在你身边埋了个地雷,却没跟你说那到底是个玩具还是真货。 但既然查理选择相信你,既然你拥有着我们所无法抗衡的力量,既然你选择让他们去寻求真相…… 那么希望直到最后,你都能够遵守曾经的承诺,不要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吧…… 如履薄冰的感觉让唐晓翼倍感无奈,他深深地望了渡一眼,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 有关查理梦境的讨论暂且告一段落,埃克斯忽然站了起来:“既然大家都有前往浮空城的打算…… “那么剩下的内容,我们要不就在路上进行讨论吧。” 见无人提出异议,埃克斯又将视线投向了查理,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对了查理,就在你失去意识的时候,我们这边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查理很轻易地就听出了埃克斯言语中的暗示,这与他隐约的不祥预感不谋而合,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 他仰头望向埃克斯,眼中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光彩又黯淡了几分,只是无助地等待着对方将要述说的噩耗。 旁边的扶幽默默握住了查理微微颤抖的手,试图以此带给他些许温暖与支持。 埃克斯注视着查理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但请你一定要相信,现在还不算太迟,我们仍旧有挽回这一切的机会。” “好,我相信你。”查理重重地点了点头,感激地回握住扶幽的手。 既然那不幸之事已然发生,如果他连这都不相信的话,那么一切或许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 飞机在前往浮空城的天空中平稳滑翔,但座舱内的气氛显然并不轻松。 埃克斯再次详细地复述了查理昏迷后发生的事,并告知了本人那些不幸的结果。 这让查理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低垂的眉眼间满是沉重,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已经装入纸袋子里的捕梦网。 即便是扶幽也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安慰查理,因为他知道,查理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信息。 亚瑟静静地凝视着对面的渡,海蓝色的眼眸中隐约浮起一层复杂的暗流。 他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不自然的静寂:“请问……我可以称呼您为渡吗?” “好的,亚瑟·冯·蒙哥马利先生。”渡的声音平和。 “称呼我为亚瑟即可。”亚瑟轻咳一声,并未对渡轻而易举地说出自己的全名感到太过诧异。 “作为交换,还请你在称呼我的时候,不要使用敬语。”这是渡的回应。 亚瑟明白了渡的言下之意,对方更希望他们能够以平等的身份进行接下来的交流。 他无声颔首,又试图在想象中透过面具,与那双让他们捉摸不透的眼睛对视:“不知你是否能够解答我的一个问题……” “请说。”渡耐心地等待着亚瑟继续说下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亚瑟的问题出人意料地单刀直入:“为什么,你要选择杀死遗迹里的那尾人鱼呢?” 这个问题让座舱内的空气微微凝固,即便是情绪低落的查理,也忍不住将注意力投向了这边。 明知面前这位正是杀死了自己同类的凶手,亚瑟的语气竟然没有丝毫愤怒,只余下平和中透着的深切哀伤。 原本,在埃克斯告知他遗迹下藏有一尾人鱼时,他是那么期待与对方的正面交流,想要寻到许多问题的答案。 但作为dodo冒险队的赞助者,当得知那尾人鱼对他们展现出的恶意时,亚瑟的内心不禁一阵五味杂陈。 到了现在,他更是只能知晓那位同类冰冷的死讯,甚至无力对凶手提起丝毫复仇之心。 亚瑟甚至隐约觉得,渡这样做一定隐藏着某种难以启齿的苦衷——正如他不明白,人鱼为何会对查理他们抱有那么大的恶意。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其实我也不希望事情落到这一地步。”渡语气平静,却隐约流露出一丝歉意。 “尽管你们或许难以相信,但他早已无可救药。 “与其让他继续这么生不如死地活下去,不如让他早日获得解脱……” “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这番话给人的感觉就像在谈论一位熟悉的老友……亚瑟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他忍不住追问道:“听你的语气,你似乎认识他?” “或许吧。”渡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 但旁听的埃克斯可以确定,起码人鱼是认出了渡的,而他更是在死前呼喊着后者的名字。 稍作停顿后,渡继续说道:“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事实是,他并非你的同族。” 没有对渡轻易看出自己并非人类感到困惑,亚瑟只是一怔,新的和旧的疑惑一起在他的脑海中翻腾。 心念电转间,亚瑟将视线投向那几片鱼鳞,接着又朝埃克斯询问道:“方便让我拿出来看看吗?” “那是自然。”埃克斯轻轻点头。 亚瑟很轻松地就从盒子里取出了一片银蓝色的鳞片,他掀起衣袖,露出手腕处自己身体的鱼鳞与之比对。 他无法用肉眼看出两者之间的差异,但能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感觉在自己内心之中油然而生。 然而,就在亚瑟想要用力抓住那抹违和感时,它又像条滑腻的小鱼,从指缝间悄然溜走了。 第165章 天幕奇遇 见亚瑟出神地凝望着那枚鳞片有好一会了,埃克斯忍不住关切地开口:“有感觉到什么吗?” 亚瑟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埃克斯:“我从这张鳞片上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环视一圈,视线最终投落到了渡的身上,眼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我倾向于相信你的说法…… “但实际上,还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请问你是否能够告诉我,人鱼族与天幕族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关系?” 听到亚瑟的问题,查理和扶幽不禁相互对视一眼,一个困扰他们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曾几何时,查理询问过埃克斯,为什么他们的赞助者——大西洋船王亚瑟,也会参与进对天幕文明的研究之中。 但那个时候,埃克斯以权限不足为由,并未给出令他们满意的答复。 而现在看来,答案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亚瑟的身体中流淌着人鱼一系的血脉,这不仅让他的生长周期远比普通人要长,也让他拥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 天幕族的人类也拥有着许多超出常人想象的能力——或许在接触天幕文明遗物的过程中,亚瑟隐约察觉到了人鱼族与天幕族之间的联系。 这也解释了亚瑟为何在接获埃克斯的讯息后,第一时间就选择放下手头的事务,马不停蹄地赶来与他们会合。 此时此刻,面对着有可能知晓一切的渡,即便是亚瑟也再难掩住心中的疑虑,直接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而亚瑟接下来的解释,则进一步印证了他们心中的猜测: “原先我以为,自己之所以能够对天幕族的遗物产生特殊的感应,是因为作为适格者的身份。 “前不久,我前往探望了我的母亲安菲特里特,询问她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是的,在母亲的带领下,当年幸存下来的族人于大西洋的角落里,重新建设了一个新的家园。” 亚瑟将目光投向查理与扶幽,简要地解释了一句。 “在与母亲闲聊的过程中,我忽然想到安卡曾与天幕族同行的事情,于是告诉她自己正参与到一个特殊文明的研究之中。 “我向母亲简要概述了天幕族那些奇怪的特质,并询问她在悠长的生命中,是否对类似的人类群落存在印象。 “就在我谈及天幕文明离群索居的特征时,母亲突然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最后母亲告诉我,她在陆地上生活时,确实曾与一群奇怪的人类产生过短暂的交集。 “母亲本以为那是一场普通的赶集,直到有个异域服饰的年轻男性突然拦下了她。”亚瑟紧紧盯着渡。 “他厉声斥责我的母亲,为何她能够如此安然自得地混迹于寻常族类之中,并称这里并无她的容身之所。 “他警告我的母亲,若是她执意留存于此,只怕会招来不详的灾厄,不仅自身在劫难逃,更是会殃及池鱼。 “母亲本以为他所提及的事情,是我们这一系人鱼与无眼人鱼之间的恩怨,不由得担心他们会为了追杀自己而牵连无辜。 “她当即焦急地向那位男子询问,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那位男子面色古怪,但态度好歹是缓和了一些,说这才是‘他们这一族’应有的觉悟。” “也就是说,”查理的注意力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你的母亲安菲特里特……她曾经也遇见过天幕族的人类吗?” “我想大概率是的。”亚瑟轻轻颔首,继续讲述了下去。 . 欧洲的集市总是人声鼎沸,安菲特里特紧跟着这名神秘莫测的青年,在拥挤狭窄的街道上穿梭。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农产品、烤肉和香料的气味,商贩们吆喝兜售着自己的商品,人们吵吵嚷嚷地讨价还价。 人群逐渐稀薄,空气中的烤肉与香料的气息也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来源于泥土与树木的芳香。 安菲特里特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被这位青年引到了集市的边缘,不禁警觉地停下了脚步。 在方才的相处中,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对方并非人鱼——起码不可能是自己的同族。 他们到底看中了我什么?是自己作为女性的身份……还是所拥有着的人鱼血脉? 安菲特里特能够感知到周围出现了几道异样的目光,其中蕴含的不善意味让她心中一凛。 “你们想干什么?”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凭借对环境的熟悉而逃离,现在却失去了那样的把握。 这让安菲特里特不由得后悔起来,自己或许是有些过于风声鹤唳了,居然被人以那种模棱两可的借口哄骗到这里来。 “唉……”青年转过身,单手叉腰,苦恼地挠了挠头发,“女人啊……果然就是善变。 “明明刚刚说两句就不安成那幅模样,现在居然已经在思考逃跑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言论从何而来……但你并非我的同族。”安菲特里特冷声打断了他,又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不就是手腕上没长鳞片吗?”青年大大方方地掀起层层叠叠的衣袖,露出了健壮光滑的小臂,“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注视着安菲特里特变幻莫测的表情,他忽然戏谑地咧嘴一笑:“看来你真的对自己所拥有的力量一无所知…… “也就你运气好,碰巧赶上这些安定的年份了,如果是在那些动荡的日子里,你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放心吧,那些盯着你的都是我们的人,如果你非走不可……我们也绝对不会强人所难。 “毕竟我们还是很尊重同族的选择的,只不过看在你什么都不懂的份上,才好心拉你一把。” 青年转过身,朝背后的安菲特里特摆了摆手:“是选择回去,等待不知何时降临的灾厄…… “还是接受自己生来注定的命运,跟随我们一起前往一个新的世界……自己选吧。” 望着青年不徐不急却又毫无回首之意的背影,安菲特里特站在原地,纠结地抿了抿唇。 她似乎听到四周传来窸窣低语,那些刺探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催促着自己作出选择。 希望自己的选择没错……安菲特里特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第166章 人以群分 跟随着眼前这名神秘莫测的年轻男性,安菲特里特终于来到了集市的尽头。 她回首望去,这里已经看不到集市中心的热闹景象,行色匆匆的过客也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最外侧的摊位。 “稍微在这等我一下。”青年简短地嘱咐一句,便掀开两人眼前的油布门帘,钻入了一顶破旧的帐篷之中。 安菲特里特等在原地,紧绷的神经让她不知所措地打量着眼前这家不起眼的小店。 它就和自己的外表一样安静,就这样坐落在集市的最外围,四周仅有几株矮小的灌木相伴。 安菲特里特的视线落在帐篷门口处的一块小木板上,看见上面随意地涂写着“占卜”的单词,周边还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 把摊位设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可不像是想要赚钱的模样……她完全可以想象到,这家店铺这几日里门可罗雀的生意。 虽然猎巫运动早已随着人类观念的进步而落幕,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经营这个业务…… 正当安菲特里特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之际,那位年轻男性又掀开布帘走了出来。 青年一眼就看出了她内心的不安,不由得一挑眉毛:“都已经来到这里了,真的不打算再深入了解一些吗?” 见安菲特里特的表情微有松动,青年又友好地笑了笑:“萨满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剩下的就是你的选择了。” 希望不会少一块肉……安菲特里特迟疑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和青年一起进入了帐篷。 然而让她震惊的是,明明帐篷外面的模样是那般破败陈旧,内部装潢却华丽得令人感到不真实。 墙面挂着即便在昏暗中也难掩光彩的黄金和宝石,地上铺着厚实华贵的长毛地毯,淡雅的熏香飘散在空气之中。 正对着安菲特里特的,是一张用丝绸盖住的木桌,精致的纹样昭示着它绝非凡品的事实。 桌上摆放着一个镶金装饰的方形木盒,盒盖打开着,内里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木桌后侧是一个兽皮做成的软榻,上面堆满着奢华纹样的靠垫,青年所说的萨满便盘坐在软榻的中央。 萨满身着鹿皮、头饰长羽,面容上的皱纹如山间的沟壑那般深邃,双眼如鹰隼那般锐利。 一位健壮的女子默然立于一旁,几乎将全身都藏于阴影之中,安菲特里特差点就没能发现她的存在。 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这样的环境给安菲特里特带来了一种微妙的不安感,她不安地咽下一口唾沫,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慌乱。 青年恭敬地朝萨满行了一礼:“师傅,我在集市中寻到了一名遗落在外的族人,请您过目……” 萨满审视着安菲特里特,用那戴满了金戒指的手轻抚过桌面上的水晶球,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很快就被了然取而代之。 片刻后,安菲特里特听见萨满对青年沉声说道:“她并非我们的同族。” “可是我明明就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青年逞强似地辩解着,却被萨满一个严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他威严地轻斥一声,接着便将目光投落到了安菲特里特身上。 “很抱歉,来自海上的贵客,尊贵的‘海神之子’,这里并非招待您的合适之地。” 萨满带着一身的配饰沉重地起身,他谦卑地垂下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庄严的仪式感。 “我愚钝的学徒学艺不精,误将您引领到了此处,以至于差点耽误了您宝贵的命运。 “您并不属于我们的族群,请您将方才经历过的一切遗忘,务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萨满稍一沉吟,接着便微侧过头,向青年吩咐道:“既然这是你擅自结下的因,那么理应由你亲自剪去那扭曲的果。 “你立刻将这位贵客送回集市,在原处与她道别,切记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在萨满的威严的凝视下,即便的方才还游刃有余的青年也失去了那一身的傲气,连忙点头应诺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朝安菲特里特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后者送出了这个神秘气息浓郁的帐篷。 一路上,青年不住地向安菲特里特赔礼道歉,却选择对对方的种种疑问避而不答。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最初相遇的地方,熙熙攘攘的行人并未注意到这去而复返的两人。 临别时,安菲特里特踌躇着,尝试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关于‘灾厄’……方便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青年对此只是摇了摇头,隐瞒的意味不言而喻:“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并非我们的族人,灾厄是不会找上你的。” 他又有些庆幸地松了口气:“还好你和我们接触的时间不算太久……不然我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惩罚呢。” 没给安菲特里特继续询问下去的机会,话音未落,青年便急匆匆地和她挥手告辞。 直到目送青年身着异域服饰的身影完全消失于拥挤的人群之中,喧闹的声音才如潮水般重新涌回了安菲特里特的耳中。 她打开随身带着的怀表看了一眼,发现时间实际上只过去了一小会。 自己方才似乎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做了一场荒诞到极致的白日梦。 . 那些人似乎并没有警告我不要回去找他们…… 第二天,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安菲特里特循着记忆中的原路,又来到了那顶帐篷所在的地方。 然而安菲特里特却惊讶地发现,那顶帐篷好像是连夜人间蒸发了一般,徒留几丛灌木在风中瑟瑟发抖。 搬走了吗……安菲特里特狐疑地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前,向店主打听这里的帐篷去了哪里。 店主却只是一头雾水地回答道:“这里一直都是空地啊……小姑娘,你可能记错地方了。” 难道那真的只是场黄粱一梦?安菲特里特愕然地环视四周,萨满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又猛地扭头望去,却没能像昨天感知那些熟悉而异样的视线。 尽管心中充满了失落与遗憾,但安菲特里特却隐约意识到,她或许再也没有和他们相遇的机会了。 此后,她的生活一如既往,确实没再遇见那般神秘莫测的人们,也没有所谓的“灾厄”找上门来。 她没有主动探查过这件事,只是时不时会想起萨满深不可测的眼神,和青年最后那个匆忙的告别。 第167章 力量之源 在亚瑟温和悦耳的叙述声中,大家听完了安菲特里特与疑似天幕族人类相遇的故事。 “就像是一个保密性很好的传销组织……”唐晓翼忍不住低声吐槽道,西奥则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正当查理与扶幽还沉浸在这个故事耐人寻味的结局时,渡已经抢先开口,将他们的注意力拉回到现实中来。 他回答了亚瑟还未来得及出口的疑问:“安菲特里特,也就是你的母亲……当年所遇到的应该就是天幕族的人类了。” 查理推测道:“他们出现在了集市上,或许是为了向当地的人民购买粮食或者其他所需物品?” “确实……”扶幽将视线投向了安卡,看见后者了然颔首,“这也印证了安卡之前的说法……” “是的。”埃克斯也点头赞同了两人的推测,却忽然话锋一转。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对于安卡和安菲特里特,天幕族似乎都将他们错认为了与自己类似的存在呢? “尤其是在第一次遇见安卡的时候,他们甚至将他当作了神明去朝拜。” 听到这个问题,安卡歪着脑袋一脸迷茫,又伸出爪子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而你又说那条人鱼不是亚瑟的同族…… “难不成,那一条人鱼和天幕族才是同族一般的存在吗?” 渡在沉默中权衡了片刻,这才轻轻一点头:“我觉得你们有权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天幕族的力量,是来自于他们所祭拜的‘神明’——那条人鱼也差不多。 “但无论是安卡,还是你们认知中的人鱼族,他们的力量并非来自于此。” 或许是为了组织措辞,渡稍微顿了一下:“可以这么理解,那是一种对于天幕族所拥有的力量的模仿——极为高明的模仿。” “模仿……”西奥蹙着眉头喃喃一声,指尖摩挲着用于记录的笔记纸。 “那么他们的力量到底是来源于何处呢?以至于只有少数天幕族人能够分辨出其中的差异……” 不等有人回答,他便用笔杆子敲着笔记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已知,亚瑟的祖先是古代亚特兰蒂斯的居民。 “而无论是人鱼的长生不老,还是他们预言海上天气的特殊能力,都可以追溯到巨人族的最后一员——奥菲斯的身上。 “在巨人族生活的年代,植物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而他们也利用植物发展生物能的科技,将自己的文明提升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高度。” 西奥将目光投向了专心听讲中的安卡:“至于安卡—— “不死鸟一族本就是巨人族利用植物的复制技术所创造出来的物种,能够通过遗传记忆而不断重生。” “你的意思是……”扶幽明白了西奥的意思,“安卡和亚瑟的能力……实际上都来自于巨人族!” “目前来看确实如此,但扶幽小朋友,你为什么不再试着继续往上追溯一些呢?”西奥右手掌心向上舒张,做了个“格局打开”的手势。 “是啊,”查理接口道,“我们现在只知道了安卡和亚瑟的能力可以追溯到巨人族身上…… “但我们仍旧不知道,这究竟是巨人族与生俱来的能力,还是也是从其他地方获得的。” “查理提出的问题直击重点,”埃克斯赞许地看了查理一眼,“而且我认为,植物或许是一个很好的落点。 “由于时间不够,我与西奥并未将那张羊皮纸的文字全部解读出来,但可以确定的是,它的内容和树木有关。 “尽管巨人族已经在那场滔天的灾难之中灭绝,但他们的植物却部分留存了下来,甚至与一些谜境的形成相关。 “包括这一次的地下遗迹……”说到这里,埃克斯不禁垂下眼帘,棕褐色的眸中也泛起几许涟漪。 “记得安卡说,自己与那群人的初遇,也是在巨人族的遗迹……”唐晓翼看向安卡,回忆着补充了一句。 “或许他们当时便是追逐着那种与自身类似的力量,从而来到了巨人族的遗迹。”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曾经默认过我的一个猜想,”唐晓翼看向旁观的渡,“天幕族所朝拜的——是一位鸟类神明,没错吧?” 在渡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时,唐晓翼便又自言自语地接着分析了下去: “我猜,他们大概是将突然从遗迹深处现身的安卡,误认成了那位神明的化身。 “也因此,直到族群中类似‘萨满’的存在指正这一错误后,他们才停止了那些近乎盲目的膜拜。” “我们并不知晓,天幕族的人类是如何知晓赐予自己那种力量的神明的真身的。 “但从他们壁画中频繁出现的羽状图案看来,他们至少知道那是一位鸟类的神明。” “然而,莱勒港壁画与‘赐予力量’相关的内容中,却只是一个从云层裂缝中探出的一个巨爪。 “那并不像是属于鸟类的爪足,实话说,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 “我猜想,这既可能与天幕族的绘画避讳相关,又或许因为那位神明既生有巨爪又长有羽毛—— “但那样一来,他们又为什么要朝拜和壁画上的‘神明’一点都不像的安卡?” 唐晓翼目不转睛地盯着渡,眼神灼人:“所以我现在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想—— “也许,赐予天幕族力量的‘神明’,与那种力量的真正来源,实际上是两回事。” “……”与唐晓翼四目相对,渡沉默了片刻。 他忽地在轻笑中鼓了鼓掌:“能够就现有的信息分析到这种程度,唐老大你真的很厉害……” 西奥镜片一闪,瞬间捕捉到了一个不得了的词语,嘴角微微上扬:“唐老大?” 在西奥疑惑并戏谑的目光中,唐晓翼略带尴尬地掩口轻咳一声:“咳咳……那不是重点。” 他好不容易才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正题:“你就说,我的这个分析到底对不对吧。” “唐老大……”幽幽的语气,配上令人尴尬的称谓,直接将曾经去过莱勒港的三人一狼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忽视了最重要的一个点。”渡身体前倾,又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表示否定。 他一本正经地问唐晓翼:“为什么——你会这么相信古代人的绘画技术呢?” “……”唐晓翼忽地愣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啊?” 查理试探着,替一时陷入迷茫的唐晓翼询问道:“只是因为……画的不像?” “并不完全是。”像是恶作剧终于得逞了那般,渡心情不错地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是想给你的猜想提供一个新的视角罢了。” “就天幕族力量的来源这一点,你的猜想基本正确。” 他又扭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怅然:“啊……要落地了呢……” 第168章 样品交接 尽管已经到达了浮空城,但这里的街道仍旧人多眼杂,显然并非继续深入讨论先前话题的场所。 也因此,一行人在离开机场之后,直接选择了马不停蹄地前往浮空城的研究所。 或许是由于埃克斯已经提前告知过,当他打开实验室的门时,莉莉安与罗兰已经在那里静候多时了。 “下午好,忒修斯先生,以及各位朋友。”莉莉安的声音有如春风般和煦,她微笑着轻抬起手,朝众人挥了几下。 罗兰则静静地站在莉莉安的轮椅后面,她微微低头,以一记优雅得无可挑剔的鞠躬表达了对众人的问候。 埃克斯率先走上前,将两个透明的盒子递交给了莉莉安,又轻声道:“辛苦你了。” 白发的少女用双手接过盒子,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微笑:“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莉莉安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两个盒子,透过透明的盒盖,仔细地观察着里面的鳞片。 少女那双奇异的红瞳中闪着好奇与专注的光芒:“这就是遗迹中,那条人鱼身上的鳞片吗?” 在得到埃克斯肯定的答复后,莉莉安又抬起头,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亚瑟。 “不知蒙哥马利先生……您可曾从这些鳞片上感受到什么?” “我确实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感,”亚瑟注视着那些鳞片,眉头微皱,“这条人鱼似乎并非我的同族。” “其他种族的人鱼吗?”莉莉安托着下巴,轻声喃喃了一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 “对了,请问你们方便让我取走其中的一片鱼鳞样本吗?”亚瑟忽然温和地开口询问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希望让母亲看看这枚奇特的鳞片——她应该会对此感兴趣的。” “当然可以。” 在埃克斯的授意下,莉莉安小心翼翼地打开样品盒,将一片银蓝色的鱼鳞取出来交给了亚瑟。 “谢谢。”亚瑟接过鳞片,对着光线仔细端详,又感受到了原先那种微妙的违和感。 他轻轻地点点头,用一条干净的手帕将鳞片包好,然后小心翼翼地贴身存放。 “这是那些树根的样本吧……”莉莉安观察着那些碎屑,白皙的手指在无意识中轻抚着盒壁。 “我记得鹩哥他们的报告上说,这些树根异常坚韧,几乎无法采集……” 她抬头望向埃克斯,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好奇:“那么——你们最后是怎么取样的呢?” “啊……给树根取样的并非是浮空城的研究人员。”埃克斯挠挠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交代工作了,还没和莉莉安介绍清楚。 他侧开一个身位,指了指旁边的渡:“忘记和你介绍了,这位少年是渡。 “他不仅在莱勒港遗迹中保护了晓翼他们,同时也帮助我们获取了树根的样本。” “原来你就是传闻中的那位渡。”莉莉安露出一副恍然的模样,操控轮椅来到了渡的身前。 她微微仰起脑袋,似乎是想要看清渡面具下的模样,银白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无暇的光泽。 莉莉安友好地伸出了一只手:“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莉莉安·伯莎,直接称呼我为莉莉安也没关系的。” “你好,莉莉安小姐。”渡低头注视着莉莉安悬在半空的手掌,却迟迟没有回握。 “不知你是否能够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渡歪着脑袋,像是在好奇着什么,“你也是适格者吗?” 莉莉安眨了眨那双水润的红瞳,有些疑惑地点头道:“我确实是适格者,怎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渡轻轻摇摇头,似乎没打算对此做出任何解释。 他很快就伸出右手和莉莉安握了一下,两人总算是正式打过招呼了。 然而,罗兰的目光却紧紧锁定在渡的脸上,那双犹如绿宝石般好看的眼睛里隐隐透着几分不善的光彩。 渡注意到了罗兰的注视,似乎是心虚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又忽地扭头看向一旁的查理。 “那个……查理啊,你看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望着那副覆盖了一整张脸的面具,查理尴尬地沉默下来,觉得自己怎么说都不合适。 “我觉得你应该照照镜子,”西奥在一旁提议道,语气带着一些戏谑,“毕竟我们这些外人——可说不清你脸上到底有什么。” “但与其照镜子,我为什么不直接向本人询问呢?”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样还方便一些。” 他看向罗兰,直接开口问道:“所以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能否告诉我,我的脸上到底有什么呢?” “nothing.(什么都没有)”罗兰却只是收回目光,冷淡地留下了一个简短的单词。 莉莉安轻笑着打圆场道:“抱歉,忘记和你介绍了,这位是罗兰·加西亚,我的实验助理。” “她的性子有点慢热,也不太擅长与人交流,所以还请你多多担待。” “原来如此。”渡理解似地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直接称呼你为罗兰小姐吗?” 罗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闭上双眼,似乎是默许了渡的这一提议。 尽管她的表情看上去始终如一,但某一瞬间,查理却在那双绿宝石般的眸中捕捉到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那个……”莉莉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脸上忽然浮现出几分疑惑之色,“是叫婷婷与虎鲨吧,这次怎么没有见到他们呀?” “哦,是这样的。”唐晓翼瞥了一眼失落下来的查理与扶幽,替两人解释道,“他们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原来如此。”值得庆幸的是,莉莉安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对此深究下去。 她将注意力转移到最后的那张羊皮纸上,表情又恢复了专注:“这确实是天幕族的符号文字,我会另外安排研究人员进行解读的。” 尽管认为渡可能对这些文字有所了解,但如果可以,埃克斯并不想事事都依靠这位神秘的少年。 “大概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埃克斯如此问道。 莉莉安沉思了片刻,这才谨慎地开口回答道:“关于样品的检验与羊皮纸内容的解读,我们会尽快进行。 “但考虑到研究的复杂性和精确性,保守估计至少需要等到明天。” “辛苦你们了。”埃克斯颔首示意道,“如果结果出来了的话,还请尽快告知我们。” “好的。” “那么今天我们就先行告辞了,不再耽误你们的工作。” “那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莉莉安坐在原位,朝他们挥手致意。 第169章 「文盲」 目送着一行人终于离开实验室,莉莉安忽然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地瘫软在了轮椅之中。 她闭上双眼,凭感觉摘下眼镜插到实验服胸前的兜中,最后才将白皙的手指无力地搭在扶手上。 罗兰静静地站在轮椅后,手指悄无声息地搭上了莉莉安颤抖的肩头,似乎是想要给予她些许慰藉。 然而,莉莉安摇摇头拒绝了罗兰的好意,轻拍掉对方的双手,又顺便揉了揉太阳穴。 “我没事,只是身体稍微有些不舒服而已。”莉莉安的语气轻松平静,却依旧压抑不住来自喉咙最深处的颤抖。 过了片刻,她才轻声吩咐道,声音恢复了平静,其中却仿佛透着无尽的疲惫:“罗兰…… “去把解读小组的人叫过来吧,是时候让他们开始工作了。” 罗兰垂下那双绿色的眼眸,安静地注视了莉莉安一会,最终只是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 . 就在一行人刚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渡忽然神秘兮兮地凑到了埃克斯的旁边:“埃克斯……” 埃克斯听见渡压低了声音,在自己耳畔轻声道:“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能看看你们浮空城所获得的一件物品……” “说吧,是什么物品?”埃克斯脚步一顿,他微微偏过头,等待着渡的下文。 …… 在听完渡对那件物品的描述后,埃克斯转过身,先是略带歉意地看了眼查理,这才对众人说道: “在去见多多之前,我们得先去一趟存放天幕族物品的仓库。” “仓库?”西奥一扬眉毛,同时将审视的目光投向渡,“只希望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要是我真有那方面的意思,就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进行请求了。”渡两手一摊,对于西奥的不信任显然有些无奈。 “那可不一定……”唐晓翼随口接话道,“你难道没有听过‘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个典故吗?” 听到唐晓翼的话,渡难得沉默了几秒,最终闷声闷气地嘀咕了一句:“我讨厌语文和历史……” 渡的自语还是传到了一行人的耳中,埃克斯不由得一愣,接着便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啊……知识还是挺重要的。”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接着便试着开口解释道:“我想想,这个典故的意思好像是……” “咳咳……”眼见话题被这群人越扯越远,始作俑者唐晓翼赶忙干咳几下打断了他们。 他又“好心”劝道:“埃克斯你先别折腾了,如果文盲不想听这些东西,再怎么和他解释也是没用的。” 尽管忽然被贴上“文盲”的标签似乎让渡有些莫名其妙,但好在埃克斯也因此不再纠结于向他解释这个典故的意思。 查理看向渡,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渡,你是想要看和天幕文明相关的物品吗?” 看见渡轻轻点了点头,他又看向埃克斯,正色回答道:“既然是渡的请求,那我对此没有意见。”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去仓库吧。”埃克斯最终应许下来,他示意大家跟上,往一个方向走去。 . 为了研究方便,浮空城将放置天幕族相关物品的仓库,与对应的实验室设在了同一栋大楼内。 也因此,一行人甚至不用离开研究所,在楼内就可以直接前往对应的仓库了。 在跟着埃克斯行进的时候,亚瑟有些出神地望着掠过的一扇扇门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关于他们此前在谜境内见到的第二幅壁画……我有一些新的想法。” 突然的声音使得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亚瑟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我们之前的猜测正确,即每幅壁画实际上都对应的是一个事件的话…… “那么那声巨大的爆炸声,或许就已经代表了对应事件的发生。” “但是,如果想要将那个圆形和爆炸声联系起来……”亚瑟托着下巴,微微皱起眉头。 “《圣经》里好像有个相关的故事,但即便是我,也觉得将它作为解释太过牵强。” “就算那个解释有些牵强,你试着说说看也无妨。”唐晓翼摇摇头,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解读方向。 “好,”亚瑟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据《约书亚记》第六章所述,为了攻陷耶利哥城,约书亚命令祭司抬起约柜绕城行走一周。 “第七日时,城墙奇迹般塌陷而下,以色列人便趁机攻入城内,夺取了耶利哥城。” 埃克斯若有所思道:“确实……第二幅壁画的涵义明显不如第一幅明确,亚瑟能联想到这个故事已经很厉害了。” 他点了点太阳穴,继续思索道:“如果暂时不考虑爆炸声,从圆本身的概念入手……又如何呢?” “圆形的象征意义可多了去了……”西奥扶了一下眼镜,意味深长道,“完美、循环、统一、和谐…… “如果真的按这个方向去探讨的话,就连整合资料都是一项大工程呢……” 西奥话音刚落,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渡突然开口了:“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见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自己,渡似乎是有些心虚地挠了挠面具——毕竟他摸不到自己的脸。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解释了下去:“如果照你们的逻辑,每幅壁画都对应一件事的话…… “我觉得……虎鲨所看到的圆形和爆炸声,应该确实如亚瑟所说,共同指代着某一个事件。” 唐晓翼和西奥无声交换了一下目光,皆是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抹相同的疑虑。 但他们都没有出声打扰渡的侃侃而谈,只是耐心地等待他的下文——毕竟这家伙的口比蚌壳还难撬开。 渡歪着脑袋:“既然对应的壁画中出现了爆炸声,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那个圆其实是爆炸留下的坑洞?” 就这? 西奥饶有兴致地挑起了一边眉毛,明显怀疑这个答案来得太过简单,甚至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 唐晓翼则瞥了眼一头雾水的查理,此时后者正在扶幽贴心的解释下,努力跟上他们的话题。 他不着痕迹地移回视线,盯着渡双眼的位置,肯定道:“我猜,你说的实际上就是事实。” “所谓‘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渡却是耸了耸肩,“我只是从‘文盲’的视角给了你们一个解读罢了。” 第170章 交易 “原来在当时那个谜境中,大家在被分开后,都看见了一幅不同的壁画……那我理应也看见了一幅壁画才对。” 在扶幽贴心而简要的复述下,查理的思绪终于算是追上了他们此时所谈论的话题。 他轻声感叹着,抬手抓了抓自己的一头黑发,似乎是对现状有些无奈:“原来在我昏迷的时候,你们已经聊了这么多吗?” “是啊……”唐晓翼的目光透着一抹特殊的意味,若有所指道,“话说回来,查理你可得好好感谢一下渡。” 他指了指自己话语中的主人公:“在我们谈论这些内容的时候,他可是,一,直,都,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呢……” 是啊……刚刚醒来的时候情绪波动太大了,都没来得及感谢渡。查理有些抱歉地点点头。 好在现在补救的话,还算为时未晚……查理看向渡,真诚地道谢了一声:“谢谢你了。” 渡轻轻点头,算是收下了查理这份口头上的感谢,语气不起波澜:“我应该做的,不用谢。” “等等……”查理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渡的目光也浮起了几分困惑。 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又狐疑道:“刚刚……亚瑟好像没说第二幅壁画是虎鲨看到的吧? “如果真如唐晓翼所说,你当时在我身边的话……又是如何隔着一扇门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呢?” 渡两手一摊,似乎是非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你们应该能够理解的吧,这对我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行吧……”这可是渡啊……查理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不明不白却似乎合乎情理的解释。 他又将目光投向了亚瑟等人,征询似地眨了眨眼睛:“那这样一来,你们还差我所看见的那幅壁画是吗?” “查理……”亚瑟担忧地唤了一声,目光中饱含着关切,“不要勉强自己。” 联想到自己回忆时所经历的痛苦,扶幽眼中的关心既紧张又谨慎:“是啊……” “放心吧,我有分寸。”查理却是微翘嘴角,朝他们露出了一个放宽心的笑容,又比划出一个“ok”的手势。 然而,就在下一秒,查理脸上的微笑突然凝固住了——唐晓翼突然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尽管不痛,但查理还是下意识地捂住脑门,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呜……你干嘛!” 唐晓翼不屑地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嘲弄:“有分寸你个头。” 他抬手指向不远处一个“安全出口”的荧光绿标牌:“要是待会出了什么幺蛾子,你是想出门左拐直接看医生吗?”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查理不甘心地嘀咕着,心中却明白唐晓翼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如果我不去回忆的话……”他撇撇嘴,赌气似的看向唐晓翼,“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个啊,简单。”唐晓翼放下手,直接将目光移向了渡,褪去了讥讽的眼中又翻涌起几分无奈。 他缓缓竖起手指,做出一个猜测的手势:“尽管你方才声称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内容…… “但我猜那只不过是个托词——”唐晓翼话锋一转,“或许,就连‘虎鲨’也是你故意卖给查理的破绽…… “实际上……你本来就知道查理所看见的第三幅壁画上的内容,是吗?” 唐晓翼身体微微前倾,俯视着比他还要矮上一些的渡,琥珀色的眼眸深邃而锐利。 “甚至有这样一种可能,那个遗迹壁画上的内容,本身就对你有着某些特殊的意义。 “既然你选择了让他们去找寻真相,那么作为一切的推动者,自己不先做出些表示怎么行?” 渡似乎也并不意外唐晓翼的这番推测,他错开后者的目光,直接走到了所有人的前方。 “尽管没有亲眼见过那些壁画……”渡背对着他们,坦然承认道,“但你的猜测没错,我确实知晓第三幅壁画上应该是什么样的内容。 “你们也不用勉强查理去回忆那幅壁画的内容了,因为那确实是普通人所无法承受的画面。” “终于不继续装糊涂了?”西奥推了推眼镜,镜片随着他的动作闪过一道凛冽的白光。 查理迟疑片刻,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开口询问道:“所以……请问你愿意告诉我们第三幅壁画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吗?” 渡稍微侧过身,朝身后的众人露出了半边面具,语调忽地低沉下来:“我确实能够选择性地向你们透露那幅壁画的内容。” “但是,这并不是免费的。”渡抬起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圈,“要想获得那个情报,你们需要和我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这是图穷匕见了?西奥皱起眉头,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警惕。 查理感觉到渡的目光透过面具直接锁定了自己,声音中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我需要……取走你所拥有的一件物品。” 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有些迷茫,查理眨了眨眼睛,不解地询问道:“可以先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吗?” “抱歉,我不能说。”渡缓缓摇了摇头,“但或许很久之后,你才会知道我到底取走了什么。 “总之就我看来,这对你们所有人而言,绝非一场亏本的交易。” 渡话语中若有似无的蛊惑让唐晓翼心头涌起一阵不安,他直接上前一步,挡在了查理的身前。 “知道吗?”唐晓翼的声音警惕而坚定,“你现在就像一个魔鬼——还是口舌最不好的那一类。” 在一行人有所戒备的目光中,渡稍微愣了一下,随后便轻轻笑了起来,似乎对这个比喻并不反感。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玩味:“魔鬼吗?虽然老套,可确实是个不错的比喻……” 渡歪着脑袋,用指尖轻轻敲击着自己的面具:“但无论如何,这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易——难道不是吗?” 西奥皱着眉头,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质疑:“先说说看,你愿意付出什么作为交换? “如果仅是选择性地告诉我们那幅壁画的内容,似乎并不足以让等价交换到你想要的东西。” 就在众人交谈之际,唐晓翼突然发现眼前的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埃克斯等人——他们对此也感到诧异。 唐晓翼心中一惊,目光迅速在人群之中搜寻,意识到此时此刻,渡就站在自己方才的位置上。 紧盯着站在查理身前的渡,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却还是努力抑制住了直接冲上去的冲动。 洛基与唐晓翼心有灵犀,他低伏着庞大的躯体,无声无息地绕到了查理的侧后方,预防着某些不测。 渡微仰着脑袋,将食指轻抵在面具对应着口部的位置——那是最底下的那个黑洞: “关于我所能够给出的代价…… “除了告诉你们那幅壁画上的内容以外,我还将竭尽全力去拯救你所珍视之人…… “那么,查理——你愿意接受我的这个交易吗?” 他稍稍一歪脑袋,语气平静而理所应当,就仿佛在询问查理今天晚上想吃些什么。 第171章 关系网效应 注意到查理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动摇,扶幽忍不住扭头盯着渡,目光中闪着不解的忿然。 “我还以为……”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因为扶幽突然意识到,渡与他们非亲非故的事实——既没有亲缘关系,也没有法律责任。 扶幽唯一知道的,渡与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纠葛,或许只是他曾经模糊地提及过的那些可以归咎于自己的事情。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渡当时对埃克斯所言的,那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这也导致了现在看来,渡之所以帮助他们,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选择——而他们对渡的目的一无所知。 更重要的是,扶幽也察觉到了,渡每次使用那种超乎常理的能力,似乎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样想来,渡现在提出交易要求,就并非不可理解、更非不可原谅的一件事了。 渡曾经所表现出的善意,竟让自己产生了他对我们别无所求的错觉……而这又在此时被无情戳破。 想到这里,扶幽的内心不禁翻涌起一阵复杂的不甘,可他所能做的只有无奈地抿紧双唇。 . “查理。”埃克斯沉声唤道,他上下打量着渡,棕褐色的双眼平静得如同看不见底的古井。 最后,埃克斯将视线移回了查理身上,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尽管渡此前帮助了我们很多……” 埃克斯并没有表示出自己的立场,只是如此警示了一句:“但你要清楚,魔鬼的交易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查理此时已经面露难色,他错开了目光,不敢再去直视渡面具上那对深邃的黑洞,仿佛那里面藏着无尽的深渊。 他又跌跌撞撞地后退一步,撞上了洛基厚实的肩膀,但好歹是和渡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渡只是默默地看着查理踉跄地远离自己,似乎并没有步步紧逼的意思。 感受到扶幽轻轻握住自己的手腕,查理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觉得那就像失足者跌落深渊之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垂下眼帘,目光闪烁,就连声音中也充满了纠结:“可是......我听说魔鬼其实很守信的。” “只要交易确定下来,他们便能够满足你的条件……”查理的声音如梦呓那般细微。 “不,查理,你错了。”亚瑟却忽然开口,坚定地否认了查理的这一说法,又替他分析了下去。 “魔鬼只是看似守信,但归根究底,他们只不过是在遵循钱货两清的‘交易原则’罢了。 “也因此,你会看到魔鬼所营造出的一种‘守信’的假象——但那交易往往都是不等价的。” 亚瑟的神情庄重而严肃,他抬手比划出一个天平的姿势,然而两边明显高低不平。 “作为魔鬼,他们玩弄文字游戏的手段极为高明,即便他们看似遵守了诺言,却依旧能够让人在不觉间坠入陷阱。” “请你一定要小心。”亚瑟对查理轻轻点了点头,最后深深看了渡一眼,眼神中饱含着警示的意味。 “但是渡答应了,会竭力救出‘我所珍视之人’……”查理低声自语着,神色复杂无比。 他又抬头看向众人,目光中的无助几乎能够动人心弦:“那是我们所无法做到的,不是吗?” 包括埃克斯在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没人有把握对此提出任何异议。 这份沉默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等等……”就在此时,西奥突然打破了这份沉默,那双瞪大的翠眼很快又习惯性地眯了起来。 他凝重地盯着渡,沉声说出了一个让查理不解的词语:“关于‘关系网效应’,你都知道些什么?” 唐晓翼也反应了过来,紧跟着追问出另一个问题:“你此前曾将适格者称作‘被诅咒的身份’,为什么?” “‘关系网效应’?”查理扶着洛基,看着西奥的目光中满是疑惑,“那是什么玩意?” 他又一头雾水地扭头看向唐晓翼:“你在说什么……适格者是被诅咒的身份?为什么?” 然而,渡打断了查理,又平静地提醒道:“请注意,我此刻要交易的对象……并不是你们。” 尽管他此时依旧望着查理,但所有人都明白,渡此番言辞直指向意图插言于这场交易的两人。 “被诅咒的身份吗……”西奥没有和渡进行进一步的抬杠,只是沉默下来,似乎又陷入了思考。 唐晓翼不忿地咬紧牙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明白与魔鬼争辩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见两人都安静下来,查理只能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目光低垂看着地板,脸上满是难以抉择的纠结。 “等等……”查理忽然抬起头,目光质疑地盯着渡,“你所说的‘我所珍视之人’……包括现在被鬼影迷踪带走的婷婷与虎鲨吗?” 渡语气平和地做出回应:“如果你将他们视作‘所珍视之人’的话,那么我便会履行我们的交易内容。” 查理也和两人那样安静了下来,他皱着眉头挠了挠头发,脸上的纠结之色愈发明显。 “对了。“埃克斯突然开口,他神色复杂地望向查理,目光中蕴含着让后者感到不解的歉意。 “在说明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之前,请允许我再次向你们道一声抱歉。 “关于‘适格者’,此前我对你们的说法……其实有所隐瞒。”埃克斯的神色坦诚而认真。 在说话间,他的目光短暂地在扶幽和查理之间徘徊,最终还是定格在了后者身上。 “你们可能已经注意到了,目前出现的适格者,大多数都是你们所熟悉的人…… “而在此之前,我们便已经注意到了部分适格者之间,其实是存在有某种联系的——比如互相认识。 “以此为切入点,我们对他们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的梳理和研究,并整理出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在经过讨论后,我们选择将这种关系模式称作‘关系网效应’。” 埃克斯目光复杂地望着查理,注意到他眼中的颤抖,心知对方或许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内容。 即便如此,埃克斯还是选择压下心中的不忍,一字一句地说了下去: “最终我们发现,这个关系网的核心,正是你们四人。” 第172章 确认内容 听完埃克斯的解释后,查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我……我们是中心?”他无措地自语着,又在慌乱中扭头看向了扶幽。 出乎查理意料的是,在知晓这一情况后,扶幽并没有表现出像他那般的震惊。 相反,他望向查理的眼神躲躲闪闪,又带着一丝不忍和犹豫——显然不是刚刚才知道这一效应的存在。 在查理茫然无助的目光之中,扶幽嘴唇微微颤抖着,终于鼓起勇气,也开始向他解释这一切: “当时你们在地下遗迹的时候……西奥他们曾简单地提到过‘关系网效应’……” “浮空城之所以没有在社会上进行适格者的大规模筛查……那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我们才是这一切的中心……” 也就是说,我们身边的很多人都可能是适格者……听着扶幽未完的话语,查理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不由得联想到了墨爸爸曾经给自己讲过的医院怪谈,又回忆起即便并非适格者,李老师也还是因为他们而受到了伤害。 这一切似似乎都在不懈而无情地证明着同一个猜想,他们才是这一切的中心——查理感觉这个认知几乎要将自己压垮。 “此前浮空城给我们的u盘中……其实是有标明安卡和西奥……作为适格者曾初步探索过那个遗迹的记录…… “我问过唐晓翼了……他查看u盘时,那些记录还在……他也没有擅自修改过那份报告…… “但是到我们手上以后……这一部分却不翼而飞……不然我们或许可以早一些察觉到关系网效应…… “后面u盘报废……他们也无法通过我们的复述察觉到异常……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死无对证……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不仅是浮空城,就连鬼影迷踪……也不想让我们知道关系网效应的存在……” 查理的思绪混乱,几乎难以继续聆听扶幽后续的解释,倒是埃克斯忽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的眼底流露出了自责的色彩,“我理应早点意识到的,以你们的能力,不应该察觉不到这一点……” “所以……”查理猛地扭头盯着渡,震惊在退去后化作愤怒的燃料,燃烧殆尽后又只剩下了灰烬般的无助。 “与其说是多多的朋友……你会出现在我们身边的真正原因——是上面那些才对吗?” “多多的……朋友……?”扶幽轻皱起眉,怀疑地喃喃着,“可就连查理都不认识你……” 面对查理的质疑,渡并没有回避的意味,语气依旧自然而平静:“如果你们非要这么理解的话,大致方向也不算错。” 尽管注意到查理眼中的愤怒逐渐升温,渡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歪脑袋。 他再次提出了交易的问题:“那么——查理,你是否愿意和我进行这笔交易呢?” 或许是意识到与渡争吵毫无意义,查理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那股冉冉升起的怒火。 他缓缓吐出了胸中的那口浊气,声音沙哑而疲惫:“我再考虑一下。” 渡听话地点点头,对查理的情绪表示了理解:“好的,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是你本该拥有的权利。 “但请注意,我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当然,你们也一样。” 查理没有回应渡的话语,而是闭上双眼深呼吸了几次,尽最大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 正如埃克斯所提醒的那般,与魔鬼的交易并非儿戏,稍有不慎便可能“人财两空”。 而他们,甚至对那所谓的“空”一无所知。 在短暂的冷静之后,查理重新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但最终定格在了渡的身上。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另外的价钱。”渡轻轻摇了摇头,却明显是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只需要知道,无论是这场交易,还是我自己本身,都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呵……”总是强调这些,怕真没人猜到你心里有鬼啊……西奥冷笑一声。 查理紧皱起眉头,隐约意识到那另一场交易,不过是渡为了回避问题的而找的借口罢了。 但是,渡说能够拯救婷婷与虎鲨,还有我所珍视之人……这个条件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即便知晓那可能是能燃尽一切的业火,他也可能会如同飞蛾那般扑棱着翅膀,一往无前地冲进去。 查理站直了身子,琥珀色的双目明亮如炬,紧盯着面前的渡。 他沉声说道:“我需要——再确认一遍完整的交易内容。” 渡轻轻点头,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故事:“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我将向你们透露第三幅壁画的内容。 “与此同时,我会竭尽全力拯救你所珍视之人。 “而作为代价,我可以取走你所拥有的一件物品——这就是你所想要知晓的天平两端。” 语毕,渡两手轻轻一摊,就好像是一位最为懒散的销售员在向客户兜售自己的商品。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这位客户,实际上别无选择。 “那第三幅壁画,是我当时在谜境中看到的那幅吗?“查理一字一句地问道,”上面的内容……你又能告诉我们多少?” 渡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只能尽我所能,将你们可以知晓的部分告诉你们。” 查理继续追问道:“再确认一次,你口中的我‘所珍视之人’,是否包括尧婷婷与胡沙?” 渡点了点头:“当然。” “在你拯救了我‘所珍视之人’后,他们会安然无恙吗?” “我会竭尽全力让他们安然无恙。”渡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查理的眉心略微舒展,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你所说的‘竭尽全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我的一切……”渡张开双臂,看上去天真无邪得像个想要拥抱世界的孩子。 又或许,他真正想要拥抱的对象仅仅只是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让查理的背脊莫名泛起一层寒意。 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警惕而质疑地望着渡,脸上同时也写满了无措。 “查理……”渡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查理,仍旧没有跟上来。 他稍微一歪脑袋,栗色的发丝柔顺地垂下,声音温和得像在哄小孩入睡。 “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在短暂的冷静之后,查理重新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但最终定格在了渡的身上。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另外的价钱。”渡轻轻摇了摇头,却明显是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只需要知道,无论是这场交易,还是我自己本身,都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呵……”总是强调这些,怕真没人猜到你心里有鬼啊……西奥冷笑一声。 查理紧皱起眉头,隐约意识到那另一场交易,不过是渡为了回避问题的而找的借口罢了。 但是,渡说能够拯救婷婷与虎鲨,还有我所珍视之人……这个条件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即便知晓那可能是能燃尽一切的业火,他也可能会如同飞蛾那般扑棱着翅膀,一往无前地冲进去。 查理站直了身子,琥珀色的双目明亮如炬,紧盯着面前的渡。 他沉声说道:“我需要——再确认一遍完整的交易内容。” 渡轻轻点头,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故事:“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我将向你们透露第三幅壁画的内容。 “与此同时,我会竭尽全力拯救你所珍视之人。 “而作为代价,我可以取走你所拥有的一件物品——这就是你所想要知晓的天平两端。” 语毕,渡两手轻轻一摊,就好像是一位最为懒散的销售员在向客户兜售自己的商品。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这位客户,实际上别无选择。 “那第三幅壁画,是我当时在谜境中看到的那幅吗?“查理一字一句地问道,”上面的内容……你又能告诉我们多少?” 渡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只能尽我所能,将你们可以知晓的部分告诉你们。” 查理继续追问道:“再确认一次,你口中的我‘所珍视之人’,是否包括尧婷婷与胡沙?” 渡点了点头:“当然。” “在你拯救了我‘所珍视之人’后,他们会安然无恙吗?” “我会竭尽全力让他们安然无恙。”渡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查理的眉心略微舒展,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你所说的‘竭尽全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我的一切……”渡张开双臂,看上去天真无邪得像个想要拥抱世界的孩子。 又或许,他真正想要拥抱的对象仅仅只是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让查理的背脊莫名泛起一层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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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警惕而质疑地望着渡,脸上同时也写满了无措。 “查理……”渡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查理,仍旧没有跟上来。 他稍微一歪脑袋,栗色的发丝柔顺地垂下,声音温和得像在哄小孩入睡。 “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在短暂的冷静之后,查理重新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但最终定格在了渡的身上。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另外的价钱。”渡轻轻摇了摇头,却明显是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只需要知道,无论是这场交易,还是我自己本身,都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呵……”总是强调这些,怕真没人猜到你心里有鬼啊……西奥冷笑一声。 查理紧皱起眉头,隐约意识到那另一场交易,不过是渡为了回避问题的而找的借口罢了。 但是,渡说能够拯救婷婷与虎鲨,还有我所珍视之人……这个条件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即便知晓那可能是能燃尽一切的业火,他也可能会如同飞蛾那般扑棱着翅膀,一往无前地冲进去。 查理站直了身子,琥珀色的双目明亮如炬,紧盯着面前的渡。 他沉声说道:“我需要——再确认一遍完整的交易内容。” 渡轻轻点头,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故事:“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我将向你们透露第三幅壁画的内容。 “与此同时,我会竭尽全力拯救你所珍视之人。 “而作为代价,我可以取走你所拥有的一件物品——这就是你所想要知晓的天平两端。” 语毕,渡两手轻轻一摊,就好像是一位最为懒散的销售员在向客户兜售自己的商品。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这位客户,实际上别无选择。 “那第三幅壁画,是我当时在谜境中看到的那幅吗?“查理一字一句地问道,”上面的内容……你又能告诉我们多少?” 渡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只能尽我所能,将你们可以知晓的部分告诉你们。” 查理继续追问道:“再确认一次,你口中的我‘所珍视之人’,是否包括尧婷婷与胡沙?” 渡点了点头:“当然。” “在你拯救了我‘所珍视之人’后,他们会安然无恙吗?” “我会竭尽全力让他们安然无恙。”渡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查理的眉心略微舒展,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你所说的‘竭尽全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我的一切……”渡张开双臂,看上去天真无邪得像个想要拥抱世界的孩子。 又或许,他真正想要拥抱的对象仅仅只是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让查理的背脊莫名泛起一层寒意。 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警惕而质疑地望着渡,脸上同时也写满了无措。 “查理……”渡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查理,仍旧没有跟上来。 他稍微一歪脑袋,栗色的发丝柔顺地垂下,声音温和得像在哄小孩入睡。 “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在短暂的冷静之后,查理重新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但最终定格在了渡的身上。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另外的价钱。”渡轻轻摇了摇头,却明显是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只需要知道,无论是这场交易,还是我自己本身,都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呵……”总是强调这些,怕真没人猜到你心里有鬼啊……西奥冷笑一声。 查理紧皱起眉头,隐约意识到那另一场交易,不过是渡为了回避问题的而找的借口罢了。 但是,渡说能够拯救婷婷与虎鲨,还有我所珍视之人……这个条件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即便知晓那可能是能燃尽一切的业火,他也可能会如同飞蛾那般扑棱着翅膀,一往无前地冲进去。 查理站直了身子,琥珀色的双目明亮如炬,紧盯着面前的渡。 他沉声说道:“我需要——再确认一遍完整的交易内容。” 渡轻轻点头,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故事:“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我将向你们透露第三幅壁画的内容。 “与此同时,我会竭尽全力拯救你所珍视之人。 “而作为代价,我可以取走你所拥有的一件物品——这就是你所想要知晓的天平两端。” 语毕,渡两手轻轻一摊,就好像是一位最为懒散的销售员在向客户兜售自己的商品。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这位客户,实际上别无选择。 “那第三幅壁画,是我当时在谜境中看到的那幅吗?“查理一字一句地问道,”上面的内容……你又能告诉我们多少?” 渡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只能尽我所能,将你们可以知晓的部分告诉你们。” 查理继续追问道:“再确认一次,你口中的我‘所珍视之人’,是否包括尧婷婷与胡沙?” 渡点了点头:“当然。” “在你拯救了我‘所珍视之人’后,他们会安然无恙吗?” “我会竭尽全力让他们安然无恙。”渡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查理的眉心略微舒展,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你所说的‘竭尽全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我的一切……”渡张开双臂,看上去天真无邪得像个想要拥抱世界的孩子。 又或许,他真正想要拥抱的对象仅仅只是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让查理的背脊莫名泛起一层寒意。 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警惕而质疑地望着渡,脸上同时也写满了无措。 “查理……”渡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查理,仍旧没有跟上来。 他稍微一歪脑袋,栗色的发丝柔顺地垂下,声音温和得像在哄小孩入睡。 “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在短暂的冷静之后,查理重新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但最终定格在了渡的身上。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另外的价钱。”渡轻轻摇了摇头,却明显是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只需要知道,无论是这场交易,还是我自己本身,都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呵……”总是强调这些,怕真没人猜到你心里有鬼啊……西奥冷笑一声。 查理紧皱起眉头,隐约意识到那另一场交易,不过是渡为了回避问题的而找的借口罢了。 但是,渡说能够拯救婷婷与虎鲨,还有我所珍视之人……这个条件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即便知晓那可能是能燃尽一切的业火,他也可能会如同飞蛾那般扑棱着翅膀,一往无前地冲进去。 查理站直了身子,琥珀色的双目明亮如炬,紧盯着面前的渡。 他沉声说道:“我需要——再确认一遍完整的交易内容。” 渡轻轻点头,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故事:“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我将向你们透露第三幅壁画的内容。 “与此同时,我会竭尽全力拯救你所珍视之人。 “而作为代价,我可以取走你所拥有的一件物品——这就是你所想要知晓的天平两端。” 语毕,渡两手轻轻一摊,就好像是一位最为懒散的销售员在向客户兜售自己的商品。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这位客户,实际上别无选择。 “那第三幅壁画,是我当时在谜境中看到的那幅吗?“查理一字一句地问道,”上面的内容……你又能告诉我们多少?” 渡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只能尽我所能,将你们可以知晓的部分告诉你们。” 查理继续追问道:“再确认一次,你口中的我‘所珍视之人’,是否包括尧婷婷与胡沙?” 渡点了点头:“当然。” “在你拯救了我‘所珍视之人’后,他们会安然无恙吗?” “我会竭尽全力让他们安然无恙。”渡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查理的眉心略微舒展,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你所说的‘竭尽全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我的一切……”渡张开双臂,看上去天真无邪得像个想要拥抱世界的孩子。 又或许,他真正想要拥抱的对象仅仅只是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让查理的背脊莫名泛起一层寒意。 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警惕而质疑地望着渡,脸上同时也写满了无措。 “查理……”渡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查理,仍旧没有跟上来。 他稍微一歪脑袋,栗色的发丝柔顺地垂下,声音温和得像在哄小孩入睡。 “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在短暂的冷静之后,查理重新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但最终定格在了渡的身上。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另外的价钱。”渡轻轻摇了摇头,却明显是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只需要知道,无论是这场交易,还是我自己本身,都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呵……”总是强调这些,怕真没人猜到你心里有鬼啊……西奥冷笑一声。 查理紧皱起眉头,隐约意识到那另一场交易,不过是渡为了回避问题的而找的借口罢了。 但是,渡说能够拯救婷婷与虎鲨,还有我所珍视之人……这个条件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即便知晓那可能是能燃尽一切的业火,他也可能会如同飞蛾那般扑棱着翅膀,一往无前地冲进去。 查理站直了身子,琥珀色的双目明亮如炬,紧盯着面前的渡。 他沉声说道:“我需要——再确认一遍完整的交易内容。” 渡轻轻点头,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故事:“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我将向你们透露第三幅壁画的内容。 “与此同时,我会竭尽全力拯救你所珍视之人。 “而作为代价,我可以取走你所拥有的一件物品——这就是你所想要知晓的天平两端。” 语毕,渡两手轻轻一摊,就好像是一位最为懒散的销售员在向客户兜售自己的商品。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这位客户,实际上别无选择。 “那第三幅壁画,是我当时在谜境中看到的那幅吗?“查理一字一句地问道,”上面的内容……你又能告诉我们多少?” 渡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只能尽我所能,将你们可以知晓的部分告诉你们。” 查理继续追问道:“再确认一次,你口中的我‘所珍视之人’,是否包括尧婷婷与胡沙?” 渡点了点头:“当然。” “在你拯救了我‘所珍视之人’后,他们会安然无恙吗?” “我会竭尽全力让他们安然无恙。”渡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查理的眉心略微舒展,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你所说的‘竭尽全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我的一切……”渡张开双臂,看上去天真无邪得像个想要拥抱世界的孩子。 又或许,他真正想要拥抱的对象仅仅只是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让查理的背脊莫名泛起一层寒意。 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警惕而质疑地望着渡,脸上同时也写满了无措。 “查理……”渡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查理,仍旧没有跟上来。 他稍微一歪脑袋,栗色的发丝柔顺地垂下,声音温和得像在哄小孩入睡。 “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在短暂的冷静之后,查理重新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但最终定格在了渡的身上。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另外的价钱。”渡轻轻摇了摇头,却明显是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只需要知道,无论是这场交易,还是我自己本身,都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呵……”总是强调这些,怕真没人猜到你心里有鬼啊……西奥冷笑一声。 查理紧皱起眉头,隐约意识到那另一场交易,不过是渡为了回避问题的而找的借口罢了。 但是,渡说能够拯救婷婷与虎鲨,还有我所珍视之人……这个条件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即便知晓那可能是能燃尽一切的业火,他也可能会如同飞蛾那般扑棱着翅膀,一往无前地冲进去。 查理站直了身子,琥珀色的双目明亮如炬,紧盯着面前的渡。 他沉声说道:“我需要——再确认一遍完整的交易内容。” 渡轻轻点头,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故事:“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我将向你们透露第三幅壁画的内容。 “与此同时,我会竭尽全力拯救你所珍视之人。 “而作为代价,我可以取走你所拥有的一件物品——这就是你所想要知晓的天平两端。” 语毕,渡两手轻轻一摊,就好像是一位最为懒散的销售员在向客户兜售自己的商品。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这位客户,实际上别无选择。 “那第三幅壁画,是我当时在谜境中看到的那幅吗?“查理一字一句地问道,”上面的内容……你又能告诉我们多少?” 渡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我只能尽我所能,将你们可以知晓的部分告诉你们。” 查理继续追问道:“再确认一次,你口中的我‘所珍视之人’,是否包括尧婷婷与胡沙?” 渡点了点头:“当然。” “在你拯救了我‘所珍视之人’后,他们会安然无恙吗?” “我会竭尽全力让他们安然无恙。”渡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查理的眉心略微舒展,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你所说的‘竭尽全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我的一切……”渡张开双臂,看上去天真无邪得像个想要拥抱世界的孩子。 又或许,他真正想要拥抱的对象仅仅只是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让查理的背脊莫名泛起一层寒意。 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警惕而质疑地望着渡,脸上同时也写满了无措。 “查理……”渡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查理,仍旧没有跟上来。 他稍微一歪脑袋,栗色的发丝柔顺地垂下,声音温和得像在哄小孩入睡。 “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第173章 所有物 查理愣怔在原地,与那双不见底的幽邃黑洞对视,眼中又闪过一丝迟疑与犹豫。 在内心深处,他忍不住开始反问自己:我到底拥有着什么?渡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自己所拥有的,又是否真的足以支付这笔交易背后的沉重代价? 在重新审视过交易内容后,查理忽然意识到,渡所将要付出的,远远超出了他先前的想象。 在沉默之中,查理感到自己的嘴唇渐渐变得干燥,他有些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再次开口: “虽然你说过你不能告诉我你要取走的东西,但是,能不能让我试着猜猜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可以,”渡轻轻颔首,向查理伸出了三根手指,“我给你三次机会来猜,我会如实回答。” 查理思索片刻,很快便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既然目的是拯救我‘所珍视之人’,那你应该不会夺走他们吧?” “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我并没有在其中看见任何从属的痕迹,正如他们并非你的所有物。” 查理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居然忽略了被放在开头的那个至关重要的限定词。 还剩两次机会……如果想要问出渡想要的东西,自己应该再谨慎一些——但应该怎么谨慎呢? 查理再次审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思索了好一会,这才自认为深思熟虑地问道:“那么,是我作为人的某一部分吗?” “魂、肉、骨吗……?”渡轻笑出声,查理却无法揣摩出其中所蕴含的意味,“这确实是个很讨巧的问法。” 渡的语气一转:“但或许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低劣,因为我既不对人类的身体感兴趣,也不打算收取你的记忆与情感。” 可是我听说魔鬼都钟爱于收取人类的灵魂之类的啊……投其所好的答案被略带不屑地否定了,查理有些迷茫。 等等,我们似乎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他的脑海中忽然白光一闪,思绪也开始活跃起来。 事实上,渡并没有正面承认过自己是所谓的“魔鬼”,那完全是出自唐晓翼指责他的气话。 而就连渡本人,也只不过是曾经过称赞那是一个不错的比喻罢了。 那么自己的所有物中,到底有什么值得渡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家伙那么执着呢……查理的视线在思索中游移不定。 “多多的朋友”……这几个字骤然划过查理的脑海,他瞳孔一缩,紧接着便下意识地看向了捕梦网。 你想要的是这个捕梦网吗?这个疑问几乎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刻被查理强行咽了回去。 渡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忽地在他耳畔回荡:“或许很久之后,你才会知道我到底取走了什么。” 既然都已经表示得都这么明确了,那么现在自己手上的捕梦网,就一定不是渡想要取走的东西。 为此浪费一个提问机会明显是不值得的事情——但或许,可以从另一个方向入手。 与此同时,又有一种可能性在查理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来。 念及此处,他猛地抬起脑袋:“你所需要的东西……和多多有关?” 这也是此时此刻,查理脑海中所能想到的,可能最接近正确答案的猜测——尽管他多么希望这个联想只是杞人忧天。 出乎查理的意料的是,渡微微歪着头,回答的声音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疑惑:“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你确定吗?”听出了渡语气中的困惑,查理追问的声音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我确定。”渡的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就好像之前那一闪而过的迟疑不过是查理的错觉。 尽管三个问题都没有触及到那个代价的核心,但在问完之后,查理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 渡注视着查理,将原先竖起的三指缓缓收了回去:“好的查理,你已经耗尽了三次提问的机会。 “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和我进行这笔交易呢?”他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语气与先前如出一辙。 查理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本来就别无选择——但那三个问题确实让他平静了不少。 尽管心中仍旧存在有很多疑虑,但为了伙伴们,此刻自己并没有退缩的理由。 不多时,查理便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点了点头:“好的……我同意和你进行这场交易。” “好的,我明白了。”渡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查理的决定。 然而,正当查理以为交易会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渡却在他面前猛地一个转身,迈开轻快的步伐离一行人越来越远。 查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和不安,他迅速反应过来,冲着对方的背影喊道:“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呢!” 渡头也不回,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朝背后的一行人挥了挥手:“现在还没到交易的时候…… “但请诸位放心,我与查理之间的交易依然有效。”他的声音悠悠传来,似乎是在安抚查理不安的心。 看见渡无比自然地绕过了自己,唐晓翼最终还是控制住了伸手拉住他的冲动,只是皱起眉头追问一声:“你现在想去哪?” 渡侧过身,若无其事地朝他摊了摊手:“当然是继续我们的路程——去仓库啊。” 他的语气中满是令唐晓翼感到不爽的理所应当:“做事嘛,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埃克斯望着渡的背影,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疑虑的光芒,但他还是沉声道:“走吧。” 他的一切……查理有些出神,感觉到渡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萦绕。 他本期望能够通过交易深入了解渡的目的,却不曾想这反倒让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境地。 眼角余光注意到扶幽眼中流露出的担忧,查理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于紧张。 查理用宽慰的眼神与扶幽对视:“其实啊,如果渡还是像之前那样对我们毫无索求的话,我反而会更加担心和警惕。” 他认真地注视着扶幽的双眼,每个字都是那样掷地有声:“因为,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 念及此处,他猛地抬起脑袋:“你所需要的东西……和多多有关?” 这也是此时此刻,查理脑海中所能想到的,可能最接近正确答案的猜测——尽管他多么希望这个联想只是杞人忧天。 出乎查理的意料的是,渡微微歪着头,回答的声音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疑惑:“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你确定吗?”听出了渡语气中的困惑,查理追问的声音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我确定。”渡的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就好像之前那一闪而过的迟疑不过是查理的错觉。 尽管三个问题都没有触及到那个代价的核心,但在问完之后,查理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 渡注视着查理,将原先竖起的三指缓缓收了回去:“好的查理,你已经耗尽了三次提问的机会。 “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和我进行这笔交易呢?”他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语气与先前如出一辙。 查理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本来就别无选择——但那三个问题确实让他平静了不少。 尽管心中仍旧存在有很多疑虑,但为了伙伴们,此刻自己并没有退缩的理由。 不多时,查理便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点了点头:“好的……我同意和你进行这场交易。” “好的,我明白了。”渡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查理的决定。 然而,正当查理以为交易会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渡却在他面前猛地一个转身,迈开轻快的步伐离一行人越来越远。 查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和不安,他迅速反应过来,冲着对方的背影喊道:“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呢!” 渡头也不回,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朝背后的一行人挥了挥手:“现在还没到交易的时候…… “但请诸位放心,我与查理之间的交易依然有效。”他的声音悠悠传来,似乎是在安抚查理不安的心。 看见渡无比自然地绕过了自己,唐晓翼最终还是控制住了伸手拉住他的冲动,只是皱起眉头追问一声:“你现在想去哪?” 渡侧过身,若无其事地朝他摊了摊手:“当然是继续我们的路程——去仓库啊。” 他的语气中满是令唐晓翼感到不爽的理所应当:“做事嘛,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埃克斯望着渡的背影,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疑虑的光芒,但他还是沉声道:“走吧。” 他的一切……查理有些出神,感觉到渡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萦绕。 他本期望能够通过交易深入了解渡的目的,却不曾想这反倒让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境地。 眼角余光注意到扶幽眼中流露出的担忧,查理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于紧张。 查理用宽慰的眼神与扶幽对视:“其实啊,如果渡还是像之前那样对我们毫无索求的话,我反而会更加担心和警惕。” 他认真地注视着扶幽的双眼,每个字都是那样掷地有声:“因为,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 念及此处,他猛地抬起脑袋:“你所需要的东西……和多多有关?” 这也是此时此刻,查理脑海中所能想到的,可能最接近正确答案的猜测——尽管他多么希望这个联想只是杞人忧天。 出乎查理的意料的是,渡微微歪着头,回答的声音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疑惑:“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你确定吗?”听出了渡语气中的困惑,查理追问的声音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我确定。”渡的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就好像之前那一闪而过的迟疑不过是查理的错觉。 尽管三个问题都没有触及到那个代价的核心,但在问完之后,查理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 渡注视着查理,将原先竖起的三指缓缓收了回去:“好的查理,你已经耗尽了三次提问的机会。 “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和我进行这笔交易呢?”他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语气与先前如出一辙。 查理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本来就别无选择——但那三个问题确实让他平静了不少。 尽管心中仍旧存在有很多疑虑,但为了伙伴们,此刻自己并没有退缩的理由。 不多时,查理便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点了点头:“好的……我同意和你进行这场交易。” “好的,我明白了。”渡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查理的决定。 然而,正当查理以为交易会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渡却在他面前猛地一个转身,迈开轻快的步伐离一行人越来越远。 查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和不安,他迅速反应过来,冲着对方的背影喊道:“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呢!” 渡头也不回,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朝背后的一行人挥了挥手:“现在还没到交易的时候…… “但请诸位放心,我与查理之间的交易依然有效。”他的声音悠悠传来,似乎是在安抚查理不安的心。 看见渡无比自然地绕过了自己,唐晓翼最终还是控制住了伸手拉住他的冲动,只是皱起眉头追问一声:“你现在想去哪?” 渡侧过身,若无其事地朝他摊了摊手:“当然是继续我们的路程——去仓库啊。” 他的语气中满是令唐晓翼感到不爽的理所应当:“做事嘛,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埃克斯望着渡的背影,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疑虑的光芒,但他还是沉声道:“走吧。” 他的一切……查理有些出神,感觉到渡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萦绕。 他本期望能够通过交易深入了解渡的目的,却不曾想这反倒让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境地。 眼角余光注意到扶幽眼中流露出的担忧,查理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于紧张。 查理用宽慰的眼神与扶幽对视:“其实啊,如果渡还是像之前那样对我们毫无索求的话,我反而会更加担心和警惕。” 他认真地注视着扶幽的双眼,每个字都是那样掷地有声:“因为,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 念及此处,他猛地抬起脑袋:“你所需要的东西……和多多有关?” 这也是此时此刻,查理脑海中所能想到的,可能最接近正确答案的猜测——尽管他多么希望这个联想只是杞人忧天。 出乎查理的意料的是,渡微微歪着头,回答的声音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疑惑:“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你确定吗?”听出了渡语气中的困惑,查理追问的声音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我确定。”渡的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就好像之前那一闪而过的迟疑不过是查理的错觉。 尽管三个问题都没有触及到那个代价的核心,但在问完之后,查理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 渡注视着查理,将原先竖起的三指缓缓收了回去:“好的查理,你已经耗尽了三次提问的机会。 “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和我进行这笔交易呢?”他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语气与先前如出一辙。 查理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本来就别无选择——但那三个问题确实让他平静了不少。 尽管心中仍旧存在有很多疑虑,但为了伙伴们,此刻自己并没有退缩的理由。 不多时,查理便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点了点头:“好的……我同意和你进行这场交易。” “好的,我明白了。”渡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查理的决定。 然而,正当查理以为交易会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渡却在他面前猛地一个转身,迈开轻快的步伐离一行人越来越远。 查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和不安,他迅速反应过来,冲着对方的背影喊道:“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呢!” 渡头也不回,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朝背后的一行人挥了挥手:“现在还没到交易的时候…… “但请诸位放心,我与查理之间的交易依然有效。”他的声音悠悠传来,似乎是在安抚查理不安的心。 看见渡无比自然地绕过了自己,唐晓翼最终还是控制住了伸手拉住他的冲动,只是皱起眉头追问一声:“你现在想去哪?” 渡侧过身,若无其事地朝他摊了摊手:“当然是继续我们的路程——去仓库啊。” 他的语气中满是令唐晓翼感到不爽的理所应当:“做事嘛,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埃克斯望着渡的背影,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疑虑的光芒,但他还是沉声道:“走吧。” 他的一切……查理有些出神,感觉到渡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萦绕。 他本期望能够通过交易深入了解渡的目的,却不曾想这反倒让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境地。 眼角余光注意到扶幽眼中流露出的担忧,查理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于紧张。 查理用宽慰的眼神与扶幽对视:“其实啊,如果渡还是像之前那样对我们毫无索求的话,我反而会更加担心和警惕。” 他认真地注视着扶幽的双眼,每个字都是那样掷地有声:“因为,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 念及此处,他猛地抬起脑袋:“你所需要的东西……和多多有关?” 这也是此时此刻,查理脑海中所能想到的,可能最接近正确答案的猜测——尽管他多么希望这个联想只是杞人忧天。 出乎查理的意料的是,渡微微歪着头,回答的声音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疑惑:“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你确定吗?”听出了渡语气中的困惑,查理追问的声音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我确定。”渡的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就好像之前那一闪而过的迟疑不过是查理的错觉。 尽管三个问题都没有触及到那个代价的核心,但在问完之后,查理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 渡注视着查理,将原先竖起的三指缓缓收了回去:“好的查理,你已经耗尽了三次提问的机会。 “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和我进行这笔交易呢?”他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语气与先前如出一辙。 查理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本来就别无选择——但那三个问题确实让他平静了不少。 尽管心中仍旧存在有很多疑虑,但为了伙伴们,此刻自己并没有退缩的理由。 不多时,查理便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点了点头:“好的……我同意和你进行这场交易。” “好的,我明白了。”渡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查理的决定。 然而,正当查理以为交易会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渡却在他面前猛地一个转身,迈开轻快的步伐离一行人越来越远。 查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和不安,他迅速反应过来,冲着对方的背影喊道:“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呢!” 渡头也不回,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朝背后的一行人挥了挥手:“现在还没到交易的时候…… “但请诸位放心,我与查理之间的交易依然有效。”他的声音悠悠传来,似乎是在安抚查理不安的心。 看见渡无比自然地绕过了自己,唐晓翼最终还是控制住了伸手拉住他的冲动,只是皱起眉头追问一声:“你现在想去哪?” 渡侧过身,若无其事地朝他摊了摊手:“当然是继续我们的路程——去仓库啊。” 他的语气中满是令唐晓翼感到不爽的理所应当:“做事嘛,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埃克斯望着渡的背影,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疑虑的光芒,但他还是沉声道:“走吧。” 他的一切……查理有些出神,感觉到渡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萦绕。 他本期望能够通过交易深入了解渡的目的,却不曾想这反倒让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境地。 眼角余光注意到扶幽眼中流露出的担忧,查理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于紧张。 查理用宽慰的眼神与扶幽对视:“其实啊,如果渡还是像之前那样对我们毫无索求的话,我反而会更加担心和警惕。” 他认真地注视着扶幽的双眼,每个字都是那样掷地有声:“因为,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 念及此处,他猛地抬起脑袋:“你所需要的东西……和多多有关?” 这也是此时此刻,查理脑海中所能想到的,可能最接近正确答案的猜测——尽管他多么希望这个联想只是杞人忧天。 出乎查理的意料的是,渡微微歪着头,回答的声音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疑惑:“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你确定吗?”听出了渡语气中的困惑,查理追问的声音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我确定。”渡的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就好像之前那一闪而过的迟疑不过是查理的错觉。 尽管三个问题都没有触及到那个代价的核心,但在问完之后,查理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 渡注视着查理,将原先竖起的三指缓缓收了回去:“好的查理,你已经耗尽了三次提问的机会。 “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和我进行这笔交易呢?”他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语气与先前如出一辙。 查理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本来就别无选择——但那三个问题确实让他平静了不少。 尽管心中仍旧存在有很多疑虑,但为了伙伴们,此刻自己并没有退缩的理由。 不多时,查理便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点了点头:“好的……我同意和你进行这场交易。” “好的,我明白了。”渡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查理的决定。 然而,正当查理以为交易会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渡却在他面前猛地一个转身,迈开轻快的步伐离一行人越来越远。 查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和不安,他迅速反应过来,冲着对方的背影喊道:“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呢!” 渡头也不回,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朝背后的一行人挥了挥手:“现在还没到交易的时候…… “但请诸位放心,我与查理之间的交易依然有效。”他的声音悠悠传来,似乎是在安抚查理不安的心。 看见渡无比自然地绕过了自己,唐晓翼最终还是控制住了伸手拉住他的冲动,只是皱起眉头追问一声:“你现在想去哪?” 渡侧过身,若无其事地朝他摊了摊手:“当然是继续我们的路程——去仓库啊。” 他的语气中满是令唐晓翼感到不爽的理所应当:“做事嘛,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埃克斯望着渡的背影,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疑虑的光芒,但他还是沉声道:“走吧。” 他的一切……查理有些出神,感觉到渡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萦绕。 他本期望能够通过交易深入了解渡的目的,却不曾想这反倒让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境地。 眼角余光注意到扶幽眼中流露出的担忧,查理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于紧张。 查理用宽慰的眼神与扶幽对视:“其实啊,如果渡还是像之前那样对我们毫无索求的话,我反而会更加担心和警惕。” 他认真地注视着扶幽的双眼,每个字都是那样掷地有声:“因为,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 念及此处,他猛地抬起脑袋:“你所需要的东西……和多多有关?” 这也是此时此刻,查理脑海中所能想到的,可能最接近正确答案的猜测——尽管他多么希望这个联想只是杞人忧天。 出乎查理的意料的是,渡微微歪着头,回答的声音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疑惑:“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你确定吗?”听出了渡语气中的困惑,查理追问的声音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我确定。”渡的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就好像之前那一闪而过的迟疑不过是查理的错觉。 尽管三个问题都没有触及到那个代价的核心,但在问完之后,查理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 渡注视着查理,将原先竖起的三指缓缓收了回去:“好的查理,你已经耗尽了三次提问的机会。 “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和我进行这笔交易呢?”他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语气与先前如出一辙。 查理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本来就别无选择——但那三个问题确实让他平静了不少。 尽管心中仍旧存在有很多疑虑,但为了伙伴们,此刻自己并没有退缩的理由。 不多时,查理便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点了点头:“好的……我同意和你进行这场交易。” “好的,我明白了。”渡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查理的决定。 然而,正当查理以为交易会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渡却在他面前猛地一个转身,迈开轻快的步伐离一行人越来越远。 查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和不安,他迅速反应过来,冲着对方的背影喊道:“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呢!” 渡头也不回,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朝背后的一行人挥了挥手:“现在还没到交易的时候…… “但请诸位放心,我与查理之间的交易依然有效。”他的声音悠悠传来,似乎是在安抚查理不安的心。 看见渡无比自然地绕过了自己,唐晓翼最终还是控制住了伸手拉住他的冲动,只是皱起眉头追问一声:“你现在想去哪?” 渡侧过身,若无其事地朝他摊了摊手:“当然是继续我们的路程——去仓库啊。” 他的语气中满是令唐晓翼感到不爽的理所应当:“做事嘛,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埃克斯望着渡的背影,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疑虑的光芒,但他还是沉声道:“走吧。” 他的一切……查理有些出神,感觉到渡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萦绕。 他本期望能够通过交易深入了解渡的目的,却不曾想这反倒让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境地。 眼角余光注意到扶幽眼中流露出的担忧,查理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于紧张。 查理用宽慰的眼神与扶幽对视:“其实啊,如果渡还是像之前那样对我们毫无索求的话,我反而会更加担心和警惕。” 他认真地注视着扶幽的双眼,每个字都是那样掷地有声:“因为,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 念及此处,他猛地抬起脑袋:“你所需要的东西……和多多有关?” 这也是此时此刻,查理脑海中所能想到的,可能最接近正确答案的猜测——尽管他多么希望这个联想只是杞人忧天。 出乎查理的意料的是,渡微微歪着头,回答的声音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疑惑:“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你确定吗?”听出了渡语气中的困惑,查理追问的声音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我确定。”渡的语气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就好像之前那一闪而过的迟疑不过是查理的错觉。 尽管三个问题都没有触及到那个代价的核心,但在问完之后,查理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 渡注视着查理,将原先竖起的三指缓缓收了回去:“好的查理,你已经耗尽了三次提问的机会。 “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和我进行这笔交易呢?”他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语气与先前如出一辙。 查理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本来就别无选择——但那三个问题确实让他平静了不少。 尽管心中仍旧存在有很多疑虑,但为了伙伴们,此刻自己并没有退缩的理由。 不多时,查理便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点了点头:“好的……我同意和你进行这场交易。” “好的,我明白了。”渡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查理的决定。 然而,正当查理以为交易会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渡却在他面前猛地一个转身,迈开轻快的步伐离一行人越来越远。 查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和不安,他迅速反应过来,冲着对方的背影喊道:“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呢!” 渡头也不回,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朝背后的一行人挥了挥手:“现在还没到交易的时候…… “但请诸位放心,我与查理之间的交易依然有效。”他的声音悠悠传来,似乎是在安抚查理不安的心。 看见渡无比自然地绕过了自己,唐晓翼最终还是控制住了伸手拉住他的冲动,只是皱起眉头追问一声:“你现在想去哪?” 渡侧过身,若无其事地朝他摊了摊手:“当然是继续我们的路程——去仓库啊。” 他的语气中满是令唐晓翼感到不爽的理所应当:“做事嘛,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埃克斯望着渡的背影,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疑虑的光芒,但他还是沉声道:“走吧。” 他的一切……查理有些出神,感觉到渡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萦绕。 他本期望能够通过交易深入了解渡的目的,却不曾想这反倒让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境地。 眼角余光注意到扶幽眼中流露出的担忧,查理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于紧张。 查理用宽慰的眼神与扶幽对视:“其实啊,如果渡还是像之前那样对我们毫无索求的话,我反而会更加担心和警惕。” 他认真地注视着扶幽的双眼,每个字都是那样掷地有声:“因为,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 第174章 恶魔的证明 稍作思索后,唐晓翼迅速追上了独自前行的渡,又微俯下身——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与后者平视的机会。 尽管只是作为推测,但唐晓翼的语气十分笃定:“你是故意将第二幅壁画的意义透露给我们的。 “而你的目的也很简单,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特殊性——也就是掌握了我们所不了解的信息。 “因为查理不能回忆第三幅壁画的内容,你便利用这一点,顺理成章地引诱他与你进行交易。” 渡甚至没有将头转向唐晓翼这边,只是冷淡地回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而且壁画的内容是你们先开始讨论的。” 渡的回答显然有些出乎唐晓翼的意料,他略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居然没有直接否认吗? 唐晓翼很快便继续追问道:“但你本可以只是静静地旁观,而不插足于我们的讨论之中。 “而如果你不出声的话,后面的交易也就不会发生了,不是吗?” “我只是觉得,”渡终于稍微偏过了脑袋,语气有些微妙,“你们所讨论的方向太离谱了。” 话音方落,不等唐晓翼有所回应,渡便直接加快步伐向前继续走去。 放任渡远离了自己,唐晓翼停留在原地微眯起眼睛,不自觉地抬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他低声自语着,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我们讨论的方向太离谱了?该说不愧是……手握标准答案的人吗? “但是你确实没办法完全否认我所说的那一点——毕竟它可是‘恶魔的证明’呢……” 就在唐晓翼出神之际,埃克斯一行人赶了上来,查理好奇的声音则打破了沉默:“‘恶魔的证明’?那是什么?” “想要证明恶魔存在很简单,想要证明恶魔不存在却难如登天……”唐晓翼没头没脑地喃喃着,“而渡显然事先知道壁画的内容……” 见查理和扶幽脸上都浮现出了不解的神情,唐晓翼神秘一笑,显然不打算再深入解释下去。 “总而言之,就是渡无法证明自己没有刻意诱导这场交易的事实——有傻瓜被他算计了。” 然而,唐晓翼并没有在查理的眼中看见因为被算计而不满的光芒:“可我觉得,只要能够救出婷婷他们,那么这场交易便是必要且值得的。” 四目相对,唐晓翼略微一怔,竟是率先移开视线,不再去看查理那平静且坚定的目光。 “反正和你交易的是他,不是我……”唐晓翼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 在那个与交易相关的小插曲结束后,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储存天幕文明相关物品的仓库门前。 埃克斯替他们打开了厚重的文物库房门,一阵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并不令人感到厌恶。 随着埃克斯打开了电灯开关,天花板上的照明设备一排接一排地亮了起来,将原本黑暗的仓库照得亮如白昼。 查理仰起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只见四周都是高大的金属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箱子。 金属架与金属架之间形成了一个个通道,它们一直延伸向更深更远的地方,直至在视野尽头汇聚。 扶幽好奇地凑近了附近的一个箱子,注意到标签上不仅印着复杂的编码,还有与物品相关的文字描述。 埃克斯对渡说道:“关于你要找的那件物品,我得先花点时间查查放哪了。” 渡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便扭过头去,似乎也在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和渡简要说明一句后,埃克斯又看向查理与扶幽二人:“你们可以在这里随便看看。 “不过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封存起来的,如果你们想要拿什么出来看看的话……西奥,就麻烦你了。” “好,我知道了。”西奥点点头,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注意到一旁两人好奇看戏的表情,西奥转动翠绿的眼珠子,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们一眼。 看戏的小心思就这么被发现了,查理挠挠脑袋,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话说,西奥好像是埃克斯的学生来着……想到这里,查理对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好像也没那么意外了。 尽管此前曾有过简短的交谈,但扶幽明显也还是对这突然的现状有些不知所措:“那就……麻烦你了……” 西奥扬起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你们自己随便逛逛吧,我跟着就行。” . 另一边,埃克斯看向唐晓翼,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记错,晓翼之前接触的主要都是纸质文件吧?” 唐晓翼点点头:“嗯,但也曾来过这里一次。”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随便看看吧。”对唐晓翼说完这句话后,埃克斯冲着亚瑟点头致意一下,便移开了视线。 唐晓翼将目光转向了亚瑟,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问我不问你,这么说……你之前也来过这里?” “确实有幸来过几次,”亚瑟微微一笑,又毛遂自荐道,“需要我带你四处看看吗?” 唐晓翼也懒得和亚瑟客气:“那就随便逛逛吧。” . 安顿好一行人后,埃克斯这才重新看向了渡:“走吧,我带你去管理系统那里查查你要找的东西。” 似乎才回过神来,渡先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在埃克斯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你们这里有梯子吗?我已经找到那件东西在哪里了。” 真省事啊……埃克斯在内心无声感慨一句,但表面还是维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好,跟我来吧。”他对渡轻轻点了下头。 说完之后,埃克斯又回头看了眼其他人,见他们都在仓库中好奇地参观着,这才带着渡往深处走去。 扶幽好奇地凑近了附近的一个箱子,注意到标签上不仅印着复杂的编码,还有与物品相关的文字描述。 埃克斯对渡说道:“关于你要找的那件物品,我得先花点时间查查放哪了。” 渡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便扭过头去,似乎也在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和渡简要说明一句后,埃克斯又看向查理与扶幽二人:“你们可以在这里随便看看。 “不过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封存起来的,如果你们想要拿什么出来看看的话……西奥,就麻烦你了。” “好,我知道了。”西奥点点头,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注意到一旁两人好奇看戏的表情,西奥转动翠绿的眼珠子,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们一眼。 看戏的小心思就这么被发现了,查理挠挠脑袋,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话说,西奥好像是埃克斯的学生来着……想到这里,查理对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好像也没那么意外了。 尽管此前曾有过简短的交谈,但扶幽明显也还是对这突然的现状有些不知所措:“那就……麻烦你了……” 西奥扬起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你们自己随便逛逛吧,我跟着就行。” . 另一边,埃克斯看向唐晓翼,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记错,晓翼之前接触的主要都是纸质文件吧?” 唐晓翼点点头:“嗯,但也曾来过这里一次。”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随便看看吧。”对唐晓翼说完这句话后,埃克斯冲着亚瑟点头致意一下,便移开了视线。 唐晓翼将目光转向了亚瑟,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问我不问你,这么说……你之前也来过这里?” “确实有幸来过几次,”亚瑟微微一笑,又毛遂自荐道,“需要我带你四处看看吗?” 唐晓翼也懒得和亚瑟客气:“那就随便逛逛吧。” . 安顿好一行人后,埃克斯这才重新看向了渡:“走吧,我带你去管理系统那里查查你要找的东西。” 似乎才回过神来,渡先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在埃克斯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你们这里有梯子吗?我已经找到那件东西在哪里了。” 真省事啊……埃克斯在内心无声感慨一句,但表面还是维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好,跟我来吧。”他对渡轻轻点了下头。 说完之后,埃克斯又回头看了眼其他人,见他们都在仓库中好奇地参观着,这才带着渡往深处走去。 扶幽好奇地凑近了附近的一个箱子,注意到标签上不仅印着复杂的编码,还有与物品相关的文字描述。 埃克斯对渡说道:“关于你要找的那件物品,我得先花点时间查查放哪了。” 渡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便扭过头去,似乎也在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和渡简要说明一句后,埃克斯又看向查理与扶幽二人:“你们可以在这里随便看看。 “不过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封存起来的,如果你们想要拿什么出来看看的话……西奥,就麻烦你了。” “好,我知道了。”西奥点点头,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注意到一旁两人好奇看戏的表情,西奥转动翠绿的眼珠子,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们一眼。 看戏的小心思就这么被发现了,查理挠挠脑袋,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话说,西奥好像是埃克斯的学生来着……想到这里,查理对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好像也没那么意外了。 尽管此前曾有过简短的交谈,但扶幽明显也还是对这突然的现状有些不知所措:“那就……麻烦你了……” 西奥扬起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你们自己随便逛逛吧,我跟着就行。” . 另一边,埃克斯看向唐晓翼,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记错,晓翼之前接触的主要都是纸质文件吧?” 唐晓翼点点头:“嗯,但也曾来过这里一次。”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随便看看吧。”对唐晓翼说完这句话后,埃克斯冲着亚瑟点头致意一下,便移开了视线。 唐晓翼将目光转向了亚瑟,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问我不问你,这么说……你之前也来过这里?” “确实有幸来过几次,”亚瑟微微一笑,又毛遂自荐道,“需要我带你四处看看吗?” 唐晓翼也懒得和亚瑟客气:“那就随便逛逛吧。” . 安顿好一行人后,埃克斯这才重新看向了渡:“走吧,我带你去管理系统那里查查你要找的东西。” 似乎才回过神来,渡先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在埃克斯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你们这里有梯子吗?我已经找到那件东西在哪里了。” 真省事啊……埃克斯在内心无声感慨一句,但表面还是维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好,跟我来吧。”他对渡轻轻点了下头。 说完之后,埃克斯又回头看了眼其他人,见他们都在仓库中好奇地参观着,这才带着渡往深处走去。 扶幽好奇地凑近了附近的一个箱子,注意到标签上不仅印着复杂的编码,还有与物品相关的文字描述。 埃克斯对渡说道:“关于你要找的那件物品,我得先花点时间查查放哪了。” 渡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便扭过头去,似乎也在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和渡简要说明一句后,埃克斯又看向查理与扶幽二人:“你们可以在这里随便看看。 “不过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封存起来的,如果你们想要拿什么出来看看的话……西奥,就麻烦你了。” “好,我知道了。”西奥点点头,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注意到一旁两人好奇看戏的表情,西奥转动翠绿的眼珠子,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们一眼。 看戏的小心思就这么被发现了,查理挠挠脑袋,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话说,西奥好像是埃克斯的学生来着……想到这里,查理对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好像也没那么意外了。 尽管此前曾有过简短的交谈,但扶幽明显也还是对这突然的现状有些不知所措:“那就……麻烦你了……” 西奥扬起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你们自己随便逛逛吧,我跟着就行。” . 另一边,埃克斯看向唐晓翼,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记错,晓翼之前接触的主要都是纸质文件吧?” 唐晓翼点点头:“嗯,但也曾来过这里一次。”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随便看看吧。”对唐晓翼说完这句话后,埃克斯冲着亚瑟点头致意一下,便移开了视线。 唐晓翼将目光转向了亚瑟,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问我不问你,这么说……你之前也来过这里?” “确实有幸来过几次,”亚瑟微微一笑,又毛遂自荐道,“需要我带你四处看看吗?” 唐晓翼也懒得和亚瑟客气:“那就随便逛逛吧。” . 安顿好一行人后,埃克斯这才重新看向了渡:“走吧,我带你去管理系统那里查查你要找的东西。” 似乎才回过神来,渡先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在埃克斯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你们这里有梯子吗?我已经找到那件东西在哪里了。” 真省事啊……埃克斯在内心无声感慨一句,但表面还是维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好,跟我来吧。”他对渡轻轻点了下头。 说完之后,埃克斯又回头看了眼其他人,见他们都在仓库中好奇地参观着,这才带着渡往深处走去。 扶幽好奇地凑近了附近的一个箱子,注意到标签上不仅印着复杂的编码,还有与物品相关的文字描述。 埃克斯对渡说道:“关于你要找的那件物品,我得先花点时间查查放哪了。” 渡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便扭过头去,似乎也在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和渡简要说明一句后,埃克斯又看向查理与扶幽二人:“你们可以在这里随便看看。 “不过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封存起来的,如果你们想要拿什么出来看看的话……西奥,就麻烦你了。” “好,我知道了。”西奥点点头,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注意到一旁两人好奇看戏的表情,西奥转动翠绿的眼珠子,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们一眼。 看戏的小心思就这么被发现了,查理挠挠脑袋,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话说,西奥好像是埃克斯的学生来着……想到这里,查理对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好像也没那么意外了。 尽管此前曾有过简短的交谈,但扶幽明显也还是对这突然的现状有些不知所措:“那就……麻烦你了……” 西奥扬起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你们自己随便逛逛吧,我跟着就行。” . 另一边,埃克斯看向唐晓翼,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记错,晓翼之前接触的主要都是纸质文件吧?” 唐晓翼点点头:“嗯,但也曾来过这里一次。”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随便看看吧。”对唐晓翼说完这句话后,埃克斯冲着亚瑟点头致意一下,便移开了视线。 唐晓翼将目光转向了亚瑟,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问我不问你,这么说……你之前也来过这里?” “确实有幸来过几次,”亚瑟微微一笑,又毛遂自荐道,“需要我带你四处看看吗?” 唐晓翼也懒得和亚瑟客气:“那就随便逛逛吧。” . 安顿好一行人后,埃克斯这才重新看向了渡:“走吧,我带你去管理系统那里查查你要找的东西。” 似乎才回过神来,渡先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在埃克斯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你们这里有梯子吗?我已经找到那件东西在哪里了。” 真省事啊……埃克斯在内心无声感慨一句,但表面还是维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好,跟我来吧。”他对渡轻轻点了下头。 说完之后,埃克斯又回头看了眼其他人,见他们都在仓库中好奇地参观着,这才带着渡往深处走去。 扶幽好奇地凑近了附近的一个箱子,注意到标签上不仅印着复杂的编码,还有与物品相关的文字描述。 埃克斯对渡说道:“关于你要找的那件物品,我得先花点时间查查放哪了。” 渡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便扭过头去,似乎也在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和渡简要说明一句后,埃克斯又看向查理与扶幽二人:“你们可以在这里随便看看。 “不过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封存起来的,如果你们想要拿什么出来看看的话……西奥,就麻烦你了。” “好,我知道了。”西奥点点头,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注意到一旁两人好奇看戏的表情,西奥转动翠绿的眼珠子,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们一眼。 看戏的小心思就这么被发现了,查理挠挠脑袋,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话说,西奥好像是埃克斯的学生来着……想到这里,查理对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好像也没那么意外了。 尽管此前曾有过简短的交谈,但扶幽明显也还是对这突然的现状有些不知所措:“那就……麻烦你了……” 西奥扬起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你们自己随便逛逛吧,我跟着就行。” . 另一边,埃克斯看向唐晓翼,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记错,晓翼之前接触的主要都是纸质文件吧?” 唐晓翼点点头:“嗯,但也曾来过这里一次。”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随便看看吧。”对唐晓翼说完这句话后,埃克斯冲着亚瑟点头致意一下,便移开了视线。 唐晓翼将目光转向了亚瑟,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问我不问你,这么说……你之前也来过这里?” “确实有幸来过几次,”亚瑟微微一笑,又毛遂自荐道,“需要我带你四处看看吗?” 唐晓翼也懒得和亚瑟客气:“那就随便逛逛吧。” . 安顿好一行人后,埃克斯这才重新看向了渡:“走吧,我带你去管理系统那里查查你要找的东西。” 似乎才回过神来,渡先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在埃克斯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你们这里有梯子吗?我已经找到那件东西在哪里了。” 真省事啊……埃克斯在内心无声感慨一句,但表面还是维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好,跟我来吧。”他对渡轻轻点了下头。 说完之后,埃克斯又回头看了眼其他人,见他们都在仓库中好奇地参观着,这才带着渡往深处走去。 扶幽好奇地凑近了附近的一个箱子,注意到标签上不仅印着复杂的编码,还有与物品相关的文字描述。 埃克斯对渡说道:“关于你要找的那件物品,我得先花点时间查查放哪了。” 渡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便扭过头去,似乎也在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和渡简要说明一句后,埃克斯又看向查理与扶幽二人:“你们可以在这里随便看看。 “不过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封存起来的,如果你们想要拿什么出来看看的话……西奥,就麻烦你了。” “好,我知道了。”西奥点点头,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注意到一旁两人好奇看戏的表情,西奥转动翠绿的眼珠子,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们一眼。 看戏的小心思就这么被发现了,查理挠挠脑袋,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话说,西奥好像是埃克斯的学生来着……想到这里,查理对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好像也没那么意外了。 尽管此前曾有过简短的交谈,但扶幽明显也还是对这突然的现状有些不知所措:“那就……麻烦你了……” 西奥扬起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你们自己随便逛逛吧,我跟着就行。” . 另一边,埃克斯看向唐晓翼,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记错,晓翼之前接触的主要都是纸质文件吧?” 唐晓翼点点头:“嗯,但也曾来过这里一次。”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随便看看吧。”对唐晓翼说完这句话后,埃克斯冲着亚瑟点头致意一下,便移开了视线。 唐晓翼将目光转向了亚瑟,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问我不问你,这么说……你之前也来过这里?” “确实有幸来过几次,”亚瑟微微一笑,又毛遂自荐道,“需要我带你四处看看吗?” 唐晓翼也懒得和亚瑟客气:“那就随便逛逛吧。” . 安顿好一行人后,埃克斯这才重新看向了渡:“走吧,我带你去管理系统那里查查你要找的东西。” 似乎才回过神来,渡先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在埃克斯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你们这里有梯子吗?我已经找到那件东西在哪里了。” 真省事啊……埃克斯在内心无声感慨一句,但表面还是维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好,跟我来吧。”他对渡轻轻点了下头。 说完之后,埃克斯又回头看了眼其他人,见他们都在仓库中好奇地参观着,这才带着渡往深处走去。 扶幽好奇地凑近了附近的一个箱子,注意到标签上不仅印着复杂的编码,还有与物品相关的文字描述。 埃克斯对渡说道:“关于你要找的那件物品,我得先花点时间查查放哪了。” 渡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接着便扭过头去,似乎也在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和渡简要说明一句后,埃克斯又看向查理与扶幽二人:“你们可以在这里随便看看。 “不过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封存起来的,如果你们想要拿什么出来看看的话……西奥,就麻烦你了。” “好,我知道了。”西奥点点头,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注意到一旁两人好奇看戏的表情,西奥转动翠绿的眼珠子,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们一眼。 看戏的小心思就这么被发现了,查理挠挠脑袋,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话说,西奥好像是埃克斯的学生来着……想到这里,查理对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好像也没那么意外了。 尽管此前曾有过简短的交谈,但扶幽明显也还是对这突然的现状有些不知所措:“那就……麻烦你了……” 西奥扬起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你们自己随便逛逛吧,我跟着就行。” . 另一边,埃克斯看向唐晓翼,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记错,晓翼之前接触的主要都是纸质文件吧?” 唐晓翼点点头:“嗯,但也曾来过这里一次。”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随便看看吧。”对唐晓翼说完这句话后,埃克斯冲着亚瑟点头致意一下,便移开了视线。 唐晓翼将目光转向了亚瑟,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问我不问你,这么说……你之前也来过这里?” “确实有幸来过几次,”亚瑟微微一笑,又毛遂自荐道,“需要我带你四处看看吗?” 唐晓翼也懒得和亚瑟客气:“那就随便逛逛吧。” . 安顿好一行人后,埃克斯这才重新看向了渡:“走吧,我带你去管理系统那里查查你要找的东西。” 似乎才回过神来,渡先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在埃克斯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你们这里有梯子吗?我已经找到那件东西在哪里了。” 真省事啊……埃克斯在内心无声感慨一句,但表面还是维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好,跟我来吧。”他对渡轻轻点了下头。 说完之后,埃克斯又回头看了眼其他人,见他们都在仓库中好奇地参观着,这才带着渡往深处走去。 第175章 花与木牌 很快,渡便拿着活动梯和埃克斯一起走了回来。 埃克斯曾好心地询问渡是否需要自己帮拿梯子,但后者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又稍微把梯子拿得离他远了一些。 尽管不太理解渡这样做的用意,但埃克斯也没再试图把活揽过来干,只是默默地跟在一旁。 看见渡拿着活动梯经过身边,唐晓翼一挑眉毛,露出些许诧异的神情:“原来你还需要梯子吗? “我还以为,”他用手在空中比划着,“你应该会用一些更加魔幻的方式去获取高处的东西……” 出乎唐晓翼意料的是,渡居然停下脚步,挑衅似的和他抬杠了一句:“我用梯子怎么你了。 “制造和使用工具,可是增强了人类适应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呢……” “……”唐晓翼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渡会给出这样的回应,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但他还是忍不住吐槽道:“知道吗?你这句话就像从参考书上原原本本地抄下来的一样。” “不,”渡继续向前走去,声音随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飘散在架子间的通道之中,“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文盲罢了……” 这么记仇的吗?望着渡的背影,唐晓翼低下头,有些迷惑地和亚瑟交换了一下目光。 这可是你自己给他安上的标签……亚瑟眨巴眨巴那双海蓝色的眼睛,表情微妙地两手一摊。 总感觉,渡在面对他们时会莫名的孩子气……埃克斯在心中暗自思忖着,他朝两人打了个招呼,便继续跟了上去。 . 在埃克斯的注视下,渡终于停下脚步,将梯子放在地面,接着便稳稳地攀了上去。 等到再下来的时候,埃克斯便看见已经有一个不大的盒子安稳地躺在了他的掌心。 见渡取得了他感兴趣的物品,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脸上或多或少都浮现出了好奇之色。 见渡只是拿着盒子默不作声,查理忍不住直接向埃克斯询问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这个啊……”埃克斯扫了一眼盒子上的标签,确认无误后才在回忆中缓缓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天幕文明时,从鬼影迷踪成员的尸体附近找到的那块木牌。” 听到这里,西奥眉头微皱,警惕地看向渡:“这枚木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或者说——你打算用它来做什么?” 然而渡无视了西奥的问题,径自向埃克斯询问道:“我可以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吗?” 见埃克斯轻轻点头给予了许可,渡便熟练地拆开盒子,取出了被包裹在内的一枚木牌。 这是一块约莫巴掌大的深褐色木牌,细腻的表面明显经过了精心的打磨,边角也被处理得圆润光滑。 木牌的中心位置雕刻着一朵形似牡丹的花朵,每一片花瓣都清晰可见,它们层次分明而错落有致。 如此精细的雕工将这朵大花雕刻得饱满而生动,让它栩栩如生地绽放在木牌之上。 除此之外,木牌的正面与背面就只保留下了天然的木纹,没有任何多余的雕刻。 “原来……”扶幽的声音充满了恍然大悟的意味,“这就是你们曾经提到过的木牌…… “记得之前……鬼影迷踪放入查理抽屉中的木盒上……也雕刻着和它差不多的花朵……” 这也将查理的好奇心彻底激发出来,他又凑近了一些:“是啊……所以这朵大花怎么了吗?也代表着什么东西吗? “那会不会是另一位神明?和鬼影迷踪又是什么关系?是他们现在所朝拜的神明吗?” 面对查理连珠炮似的问题,渡并未直接给出明确的答案:“这上面的力量,确实和亚瑟、安卡身上所具有的力量同源。” “如果要更具体一些……”渡稍微顿了一下,“那么可以说,它能够替被兽侵扰者掩盖住自己的气息。” “可是当时我所遇到的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埃克斯皱眉回忆道,“他似乎还是被兽啃噬致死了……” “那么他身上或许拥有着能够吸引兽的东西,过大的吸引力让这件物品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他当时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又或许他本身就是天幕族的后裔?”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正如那一对在夺取“银羽之晶”后飞速逃窜的黑袍人,他们所招来的兽也直接导致了一头座头鲸的惨死。 想到这里,埃克斯忍不住抬头四望,只见周边的金属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此时此刻,埃克斯只觉得其中每一件与天幕族相关的遗物,或许都是令“兽”垂涎的美味。 既然连这块木牌都没能保护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那么浮空城长期以来的平安无事就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了。 可埃克斯并没有再追问,为何同样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浮空城却能够安然无恙如此之久。 很大概率是来自“故乡”方的庇护吧……但对于适格者以天幕族及后裔,他们的态度又似乎有所不同,那是为什么呢? 看渡之前对查理提出的交易,他一定对“关系网效应”的内幕有所了解,但要如何撬开他的嘴呢? 对于这个棘手的问题,埃克斯实在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 正当埃克斯陷入沉思之时,亚瑟忽然若有所思地轻声开口:“照查理的思考方向,又联系上我们与天幕族并非同族的事实…… “那么这个花朵符号与之前天幕族壁画上的羽毛图腾,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指向同一地位的存在?” 唐晓翼接过话头,眉头微皱:“花朵本身就是植物所有的一个器官,如果它真的也象征着一位神明……” “那么换一句话来说,你和安卡所拥有的力量,实际上能够追溯到这位神明身上?” 旁听着他们的推测,即便是埃克斯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目光再次投向渡: “我们此前就知道,在巨人族统治地球的年代,植物具有着巨大的能量,而巨人族的绿色皮肤中则富含有叶绿体。 “如果那位神明真的与树木相关,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那个时候…… “他们实际上是与这位神明并肩同行? “又或者——巨人族本身就是那位神明的造物?” “原来……”扶幽的声音充满了恍然大悟的意味,“这就是你们曾经提到过的木牌…… “记得之前……鬼影迷踪放入查理抽屉中的木盒上……也雕刻着和它差不多的花朵……” 这也将查理的好奇心彻底激发出来,他又凑近了一些:“是啊……所以这朵大花怎么了吗?也代表着什么东西吗? “那会不会是另一位神明?和鬼影迷踪又是什么关系?是他们现在所朝拜的神明吗?” 面对查理连珠炮似的问题,渡并未直接给出明确的答案:“这上面的力量,确实和亚瑟、安卡身上所具有的力量同源。” “如果要更具体一些……”渡稍微顿了一下,“那么可以说,它能够替被兽侵扰者掩盖住自己的气息。” “可是当时我所遇到的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埃克斯皱眉回忆道,“他似乎还是被兽啃噬致死了……” “那么他身上或许拥有着能够吸引兽的东西,过大的吸引力让这件物品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他当时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又或许他本身就是天幕族的后裔?”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正如那一对在夺取“银羽之晶”后飞速逃窜的黑袍人,他们所招来的兽也直接导致了一头座头鲸的惨死。 想到这里,埃克斯忍不住抬头四望,只见周边的金属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此时此刻,埃克斯只觉得其中每一件与天幕族相关的遗物,或许都是令“兽”垂涎的美味。 既然连这块木牌都没能保护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那么浮空城长期以来的平安无事就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了。 可埃克斯并没有再追问,为何同样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浮空城却能够安然无恙如此之久。 很大概率是来自“故乡”方的庇护吧……但对于适格者以天幕族及后裔,他们的态度又似乎有所不同,那是为什么呢? 看渡之前对查理提出的交易,他一定对“关系网效应”的内幕有所了解,但要如何撬开他的嘴呢? 对于这个棘手的问题,埃克斯实在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 正当埃克斯陷入沉思之时,亚瑟忽然若有所思地轻声开口:“照查理的思考方向,又联系上我们与天幕族并非同族的事实…… “那么这个花朵符号与之前天幕族壁画上的羽毛图腾,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指向同一地位的存在?” 唐晓翼接过话头,眉头微皱:“花朵本身就是植物所有的一个器官,如果它真的也象征着一位神明……” “那么换一句话来说,你和安卡所拥有的力量,实际上能够追溯到这位神明身上?” 旁听着他们的推测,即便是埃克斯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目光再次投向渡: “我们此前就知道,在巨人族统治地球的年代,植物具有着巨大的能量,而巨人族的绿色皮肤中则富含有叶绿体。 “如果那位神明真的与树木相关,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那个时候…… “他们实际上是与这位神明并肩同行? “又或者——巨人族本身就是那位神明的造物?” “原来……”扶幽的声音充满了恍然大悟的意味,“这就是你们曾经提到过的木牌…… “记得之前……鬼影迷踪放入查理抽屉中的木盒上……也雕刻着和它差不多的花朵……” 这也将查理的好奇心彻底激发出来,他又凑近了一些:“是啊……所以这朵大花怎么了吗?也代表着什么东西吗? “那会不会是另一位神明?和鬼影迷踪又是什么关系?是他们现在所朝拜的神明吗?” 面对查理连珠炮似的问题,渡并未直接给出明确的答案:“这上面的力量,确实和亚瑟、安卡身上所具有的力量同源。” “如果要更具体一些……”渡稍微顿了一下,“那么可以说,它能够替被兽侵扰者掩盖住自己的气息。” “可是当时我所遇到的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埃克斯皱眉回忆道,“他似乎还是被兽啃噬致死了……” “那么他身上或许拥有着能够吸引兽的东西,过大的吸引力让这件物品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他当时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又或许他本身就是天幕族的后裔?”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正如那一对在夺取“银羽之晶”后飞速逃窜的黑袍人,他们所招来的兽也直接导致了一头座头鲸的惨死。 想到这里,埃克斯忍不住抬头四望,只见周边的金属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此时此刻,埃克斯只觉得其中每一件与天幕族相关的遗物,或许都是令“兽”垂涎的美味。 既然连这块木牌都没能保护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那么浮空城长期以来的平安无事就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了。 可埃克斯并没有再追问,为何同样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浮空城却能够安然无恙如此之久。 很大概率是来自“故乡”方的庇护吧……但对于适格者以天幕族及后裔,他们的态度又似乎有所不同,那是为什么呢? 看渡之前对查理提出的交易,他一定对“关系网效应”的内幕有所了解,但要如何撬开他的嘴呢? 对于这个棘手的问题,埃克斯实在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 正当埃克斯陷入沉思之时,亚瑟忽然若有所思地轻声开口:“照查理的思考方向,又联系上我们与天幕族并非同族的事实…… “那么这个花朵符号与之前天幕族壁画上的羽毛图腾,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指向同一地位的存在?” 唐晓翼接过话头,眉头微皱:“花朵本身就是植物所有的一个器官,如果它真的也象征着一位神明……” “那么换一句话来说,你和安卡所拥有的力量,实际上能够追溯到这位神明身上?” 旁听着他们的推测,即便是埃克斯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目光再次投向渡: “我们此前就知道,在巨人族统治地球的年代,植物具有着巨大的能量,而巨人族的绿色皮肤中则富含有叶绿体。 “如果那位神明真的与树木相关,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那个时候…… “他们实际上是与这位神明并肩同行? “又或者——巨人族本身就是那位神明的造物?” “原来……”扶幽的声音充满了恍然大悟的意味,“这就是你们曾经提到过的木牌…… “记得之前……鬼影迷踪放入查理抽屉中的木盒上……也雕刻着和它差不多的花朵……” 这也将查理的好奇心彻底激发出来,他又凑近了一些:“是啊……所以这朵大花怎么了吗?也代表着什么东西吗? “那会不会是另一位神明?和鬼影迷踪又是什么关系?是他们现在所朝拜的神明吗?” 面对查理连珠炮似的问题,渡并未直接给出明确的答案:“这上面的力量,确实和亚瑟、安卡身上所具有的力量同源。” “如果要更具体一些……”渡稍微顿了一下,“那么可以说,它能够替被兽侵扰者掩盖住自己的气息。” “可是当时我所遇到的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埃克斯皱眉回忆道,“他似乎还是被兽啃噬致死了……” “那么他身上或许拥有着能够吸引兽的东西,过大的吸引力让这件物品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他当时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又或许他本身就是天幕族的后裔?”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正如那一对在夺取“银羽之晶”后飞速逃窜的黑袍人,他们所招来的兽也直接导致了一头座头鲸的惨死。 想到这里,埃克斯忍不住抬头四望,只见周边的金属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此时此刻,埃克斯只觉得其中每一件与天幕族相关的遗物,或许都是令“兽”垂涎的美味。 既然连这块木牌都没能保护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那么浮空城长期以来的平安无事就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了。 可埃克斯并没有再追问,为何同样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浮空城却能够安然无恙如此之久。 很大概率是来自“故乡”方的庇护吧……但对于适格者以天幕族及后裔,他们的态度又似乎有所不同,那是为什么呢? 看渡之前对查理提出的交易,他一定对“关系网效应”的内幕有所了解,但要如何撬开他的嘴呢? 对于这个棘手的问题,埃克斯实在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 正当埃克斯陷入沉思之时,亚瑟忽然若有所思地轻声开口:“照查理的思考方向,又联系上我们与天幕族并非同族的事实…… “那么这个花朵符号与之前天幕族壁画上的羽毛图腾,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指向同一地位的存在?” 唐晓翼接过话头,眉头微皱:“花朵本身就是植物所有的一个器官,如果它真的也象征着一位神明……” “那么换一句话来说,你和安卡所拥有的力量,实际上能够追溯到这位神明身上?” 旁听着他们的推测,即便是埃克斯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目光再次投向渡: “我们此前就知道,在巨人族统治地球的年代,植物具有着巨大的能量,而巨人族的绿色皮肤中则富含有叶绿体。 “如果那位神明真的与树木相关,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那个时候…… “他们实际上是与这位神明并肩同行? “又或者——巨人族本身就是那位神明的造物?” “原来……”扶幽的声音充满了恍然大悟的意味,“这就是你们曾经提到过的木牌…… “记得之前……鬼影迷踪放入查理抽屉中的木盒上……也雕刻着和它差不多的花朵……” 这也将查理的好奇心彻底激发出来,他又凑近了一些:“是啊……所以这朵大花怎么了吗?也代表着什么东西吗? “那会不会是另一位神明?和鬼影迷踪又是什么关系?是他们现在所朝拜的神明吗?” 面对查理连珠炮似的问题,渡并未直接给出明确的答案:“这上面的力量,确实和亚瑟、安卡身上所具有的力量同源。” “如果要更具体一些……”渡稍微顿了一下,“那么可以说,它能够替被兽侵扰者掩盖住自己的气息。” “可是当时我所遇到的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埃克斯皱眉回忆道,“他似乎还是被兽啃噬致死了……” “那么他身上或许拥有着能够吸引兽的东西,过大的吸引力让这件物品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他当时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又或许他本身就是天幕族的后裔?”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正如那一对在夺取“银羽之晶”后飞速逃窜的黑袍人,他们所招来的兽也直接导致了一头座头鲸的惨死。 想到这里,埃克斯忍不住抬头四望,只见周边的金属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此时此刻,埃克斯只觉得其中每一件与天幕族相关的遗物,或许都是令“兽”垂涎的美味。 既然连这块木牌都没能保护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那么浮空城长期以来的平安无事就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了。 可埃克斯并没有再追问,为何同样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浮空城却能够安然无恙如此之久。 很大概率是来自“故乡”方的庇护吧……但对于适格者以天幕族及后裔,他们的态度又似乎有所不同,那是为什么呢? 看渡之前对查理提出的交易,他一定对“关系网效应”的内幕有所了解,但要如何撬开他的嘴呢? 对于这个棘手的问题,埃克斯实在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 正当埃克斯陷入沉思之时,亚瑟忽然若有所思地轻声开口:“照查理的思考方向,又联系上我们与天幕族并非同族的事实…… “那么这个花朵符号与之前天幕族壁画上的羽毛图腾,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指向同一地位的存在?” 唐晓翼接过话头,眉头微皱:“花朵本身就是植物所有的一个器官,如果它真的也象征着一位神明……” “那么换一句话来说,你和安卡所拥有的力量,实际上能够追溯到这位神明身上?” 旁听着他们的推测,即便是埃克斯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目光再次投向渡: “我们此前就知道,在巨人族统治地球的年代,植物具有着巨大的能量,而巨人族的绿色皮肤中则富含有叶绿体。 “如果那位神明真的与树木相关,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那个时候…… “他们实际上是与这位神明并肩同行? “又或者——巨人族本身就是那位神明的造物?” “原来……”扶幽的声音充满了恍然大悟的意味,“这就是你们曾经提到过的木牌…… “记得之前……鬼影迷踪放入查理抽屉中的木盒上……也雕刻着和它差不多的花朵……” 这也将查理的好奇心彻底激发出来,他又凑近了一些:“是啊……所以这朵大花怎么了吗?也代表着什么东西吗? “那会不会是另一位神明?和鬼影迷踪又是什么关系?是他们现在所朝拜的神明吗?” 面对查理连珠炮似的问题,渡并未直接给出明确的答案:“这上面的力量,确实和亚瑟、安卡身上所具有的力量同源。” “如果要更具体一些……”渡稍微顿了一下,“那么可以说,它能够替被兽侵扰者掩盖住自己的气息。” “可是当时我所遇到的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埃克斯皱眉回忆道,“他似乎还是被兽啃噬致死了……” “那么他身上或许拥有着能够吸引兽的东西,过大的吸引力让这件物品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他当时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又或许他本身就是天幕族的后裔?”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正如那一对在夺取“银羽之晶”后飞速逃窜的黑袍人,他们所招来的兽也直接导致了一头座头鲸的惨死。 想到这里,埃克斯忍不住抬头四望,只见周边的金属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此时此刻,埃克斯只觉得其中每一件与天幕族相关的遗物,或许都是令“兽”垂涎的美味。 既然连这块木牌都没能保护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那么浮空城长期以来的平安无事就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了。 可埃克斯并没有再追问,为何同样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浮空城却能够安然无恙如此之久。 很大概率是来自“故乡”方的庇护吧……但对于适格者以天幕族及后裔,他们的态度又似乎有所不同,那是为什么呢? 看渡之前对查理提出的交易,他一定对“关系网效应”的内幕有所了解,但要如何撬开他的嘴呢? 对于这个棘手的问题,埃克斯实在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 正当埃克斯陷入沉思之时,亚瑟忽然若有所思地轻声开口:“照查理的思考方向,又联系上我们与天幕族并非同族的事实…… “那么这个花朵符号与之前天幕族壁画上的羽毛图腾,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指向同一地位的存在?” 唐晓翼接过话头,眉头微皱:“花朵本身就是植物所有的一个器官,如果它真的也象征着一位神明……” “那么换一句话来说,你和安卡所拥有的力量,实际上能够追溯到这位神明身上?” 旁听着他们的推测,即便是埃克斯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目光再次投向渡: “我们此前就知道,在巨人族统治地球的年代,植物具有着巨大的能量,而巨人族的绿色皮肤中则富含有叶绿体。 “如果那位神明真的与树木相关,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那个时候…… “他们实际上是与这位神明并肩同行? “又或者——巨人族本身就是那位神明的造物?” “原来……”扶幽的声音充满了恍然大悟的意味,“这就是你们曾经提到过的木牌…… “记得之前……鬼影迷踪放入查理抽屉中的木盒上……也雕刻着和它差不多的花朵……” 这也将查理的好奇心彻底激发出来,他又凑近了一些:“是啊……所以这朵大花怎么了吗?也代表着什么东西吗? “那会不会是另一位神明?和鬼影迷踪又是什么关系?是他们现在所朝拜的神明吗?” 面对查理连珠炮似的问题,渡并未直接给出明确的答案:“这上面的力量,确实和亚瑟、安卡身上所具有的力量同源。” “如果要更具体一些……”渡稍微顿了一下,“那么可以说,它能够替被兽侵扰者掩盖住自己的气息。” “可是当时我所遇到的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埃克斯皱眉回忆道,“他似乎还是被兽啃噬致死了……” “那么他身上或许拥有着能够吸引兽的东西,过大的吸引力让这件物品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他当时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又或许他本身就是天幕族的后裔?”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正如那一对在夺取“银羽之晶”后飞速逃窜的黑袍人,他们所招来的兽也直接导致了一头座头鲸的惨死。 想到这里,埃克斯忍不住抬头四望,只见周边的金属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此时此刻,埃克斯只觉得其中每一件与天幕族相关的遗物,或许都是令“兽”垂涎的美味。 既然连这块木牌都没能保护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那么浮空城长期以来的平安无事就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了。 可埃克斯并没有再追问,为何同样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浮空城却能够安然无恙如此之久。 很大概率是来自“故乡”方的庇护吧……但对于适格者以天幕族及后裔,他们的态度又似乎有所不同,那是为什么呢? 看渡之前对查理提出的交易,他一定对“关系网效应”的内幕有所了解,但要如何撬开他的嘴呢? 对于这个棘手的问题,埃克斯实在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 正当埃克斯陷入沉思之时,亚瑟忽然若有所思地轻声开口:“照查理的思考方向,又联系上我们与天幕族并非同族的事实…… “那么这个花朵符号与之前天幕族壁画上的羽毛图腾,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指向同一地位的存在?” 唐晓翼接过话头,眉头微皱:“花朵本身就是植物所有的一个器官,如果它真的也象征着一位神明……” “那么换一句话来说,你和安卡所拥有的力量,实际上能够追溯到这位神明身上?” 旁听着他们的推测,即便是埃克斯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目光再次投向渡: “我们此前就知道,在巨人族统治地球的年代,植物具有着巨大的能量,而巨人族的绿色皮肤中则富含有叶绿体。 “如果那位神明真的与树木相关,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那个时候…… “他们实际上是与这位神明并肩同行? “又或者——巨人族本身就是那位神明的造物?” “原来……”扶幽的声音充满了恍然大悟的意味,“这就是你们曾经提到过的木牌…… “记得之前……鬼影迷踪放入查理抽屉中的木盒上……也雕刻着和它差不多的花朵……” 这也将查理的好奇心彻底激发出来,他又凑近了一些:“是啊……所以这朵大花怎么了吗?也代表着什么东西吗? “那会不会是另一位神明?和鬼影迷踪又是什么关系?是他们现在所朝拜的神明吗?” 面对查理连珠炮似的问题,渡并未直接给出明确的答案:“这上面的力量,确实和亚瑟、安卡身上所具有的力量同源。” “如果要更具体一些……”渡稍微顿了一下,“那么可以说,它能够替被兽侵扰者掩盖住自己的气息。” “可是当时我所遇到的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埃克斯皱眉回忆道,“他似乎还是被兽啃噬致死了……” “那么他身上或许拥有着能够吸引兽的东西,过大的吸引力让这件物品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他当时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又或许他本身就是天幕族的后裔?”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正如那一对在夺取“银羽之晶”后飞速逃窜的黑袍人,他们所招来的兽也直接导致了一头座头鲸的惨死。 想到这里,埃克斯忍不住抬头四望,只见周边的金属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此时此刻,埃克斯只觉得其中每一件与天幕族相关的遗物,或许都是令“兽”垂涎的美味。 既然连这块木牌都没能保护那个鬼影迷踪的成员,那么浮空城长期以来的平安无事就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了。 可埃克斯并没有再追问,为何同样获取了天幕文明的遗物,浮空城却能够安然无恙如此之久。 很大概率是来自“故乡”方的庇护吧……但对于适格者以天幕族及后裔,他们的态度又似乎有所不同,那是为什么呢? 看渡之前对查理提出的交易,他一定对“关系网效应”的内幕有所了解,但要如何撬开他的嘴呢? 对于这个棘手的问题,埃克斯实在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 正当埃克斯陷入沉思之时,亚瑟忽然若有所思地轻声开口:“照查理的思考方向,又联系上我们与天幕族并非同族的事实…… “那么这个花朵符号与之前天幕族壁画上的羽毛图腾,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指向同一地位的存在?” 唐晓翼接过话头,眉头微皱:“花朵本身就是植物所有的一个器官,如果它真的也象征着一位神明……” “那么换一句话来说,你和安卡所拥有的力量,实际上能够追溯到这位神明身上?” 旁听着他们的推测,即便是埃克斯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目光再次投向渡: “我们此前就知道,在巨人族统治地球的年代,植物具有着巨大的能量,而巨人族的绿色皮肤中则富含有叶绿体。 “如果那位神明真的与树木相关,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那个时候…… “他们实际上是与这位神明并肩同行? “又或者——巨人族本身就是那位神明的造物?” 第176章 纠葛不清 随着埃克斯最后的那个问题落下,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渡轻轻转动脑袋,众人感受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却如雪泥鸿爪般不留丝毫痕迹。 最终,渡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打破了一道无形的束缚,也让一行人重新找回了呼吸的节奏。 但与此同时,渡却是这么说的:“你们分析的很有道理。” 这样的回答对他们而言显然过于模棱两可,西奥忍不住追问道:“所以,这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然而渡只是两手一摊,隔着面具众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够听出语气所带着的一丝迷茫与无奈:“我不知道……” 这让渴望真相的众人眼中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一些失望之色,气氛再度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查理摸了摸下巴,突然试探性地开口:“让我猜猜……渡,你应该是来自于那个所谓的‘故乡’吧?” 听见这个问题,渡稍微一歪脑袋,仿佛是默认了查理的这个猜想——真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查理巧妙地用手影投射出一只鸟的形象,他一边摇晃十指模仿飞翔的动作,一边继续发问: “我猜那个鸟形神明,大概率就是你们‘故乡’的统治者吧……起码是其中之一? “那么,祂知不知道天幕族的存在?知道他们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故乡’的下落吗? “祂知道还有另一个似乎与植物相关的神明吗?对那位神明又抱持着什么样的一种态度?”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渡只是不慌不忙地竖起了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她知道。” “至于其他问题的答案……”渡缓缓收回食指,两手一摊似乎是在表明自己的无知,“我不知道。” 唐晓翼虚着眼睛,忍不住吐槽道:“一问三不知,我怎么感觉你除了打架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渡闻言,却只是狡黠地轻轻一笑:“所以说啊,我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全知全能。” 他顿了一下,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在寻找真相的这条道路上,我其实也不过是一位与你们并肩同行的普通人罢了。” “那就……”扶幽眨眨眼睛,脸上也浮现出了真诚的神色,“请多多指教了……?” “嗯哼~”渡点点头,似乎是心情不错地应了一声,“那就感谢扶幽的理解啦。” 唐晓翼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努力抑制住自己在这个和谐而温馨的时刻想要翻一个白眼的冲动。 听着一行人的讨论,埃克斯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脑海中也随之翻涌着各种思绪。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渡来自于那个所谓的“故乡”,并且似乎与天幕族所对应的神明有所交情。 同时,埃克斯惊奇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在不经意间接受了一个事实——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神明。 然而,埃克斯也意识到,如果渡所透露的信息是正确的话,那么他对于许多事情的了解程度似乎并不比他们多多少。 另外,在向他们透露信息这一方面,渡似乎受到了非常大的限制,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他使用能力时所需付出的代价。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因为此方世界的排斥,还是与那位鸟形神明的意愿相关? 等等……之前渡向我们透露信息时,总会说类似“有权知晓”或者“能够承受”之类的字眼,难道问题出在我们的认知上吗? 还有此前渡和查理的交易,这究竟是一件必要的程序,还是他本身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行,想不明白…… 埃克斯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即便是到了现在,天幕族的后裔似乎仍在执着地寻找“故乡”,也夺走了用于占卜的“银羽之晶”。 但是,为什么当真正见到了“故乡”的来客之时,相比于更为友好的语言沟通,两方选择的却是大打出手? 随着他们对这一切的了解加深,再回过头来看时,那个地下遗迹的诡异之处也愈发明显。 既有树根形成的骨架,又有天幕族人类的骨骸,还有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当真是混乱复杂。 记得渡取出的那张羊皮纸上写有与树木相关的内容,希望能对我们的研究多一些帮助…… 还有那个时候,人鱼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自称为“弃子”?又到底是谁的弃子? 既然现在鬼影迷踪收容了一些天幕族后裔,那么他们现在的研究方向又变成了什么呢? 如果还是寻找“故乡”,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花朵所指代的那位神明又是否扮演着支持者的角色? 若真是如此,这两位神明对彼此的存在又抱持着怎样的态度呢?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所知晓的信息又有矛盾的地方了。”埃克斯的思绪被西奥突然插入的话语打断。 但西奥并未直接继续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托起下巴,似乎在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片刻后,西奥抬起眼来,先是毫不掩饰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这才接着继续说道: “要知道,鬼影迷踪那边是有天幕族后裔的存在的——此前你们在莱勒港遗迹的遭遇则证实了这一点。 “而安卡与安菲特里特的故事也都表明了,他们中有人拥有能够区分出两种力量的手段。 “明明此前天幕族都会由于‘灾厄’——或许是兽的追杀,又或者是其他未知的原因,而选择与异族主动划清界限。 “这些‘异族’,不仅包括了对他们这个文明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包括拥有力量但并非同源的人鱼等族类。 “可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了,那些后裔现在正和鬼影迷踪以及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搅合不清。 “就像在那个地下遗迹中,既存在有天幕族的骸骨,又存在有亚瑟并非同族、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 “而那个遗迹的坐标,是由鬼影迷踪‘友情’提供给我们的,构成洞窟的骨架也都是坚不可摧的树根。” “你们难道不觉得——”西奥推了推眼镜,其后的翠眸中满是质疑,“这样的组合……很诡异吗?” 仓库再度陷入了沉默,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并不简单。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因为此方世界的排斥,还是与那位鸟形神明的意愿相关? 等等……之前渡向我们透露信息时,总会说类似“有权知晓”或者“能够承受”之类的字眼,难道问题出在我们的认知上吗? 还有此前渡和查理的交易,这究竟是一件必要的程序,还是他本身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行,想不明白…… 埃克斯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即便是到了现在,天幕族的后裔似乎仍在执着地寻找“故乡”,也夺走了用于占卜的“银羽之晶”。 但是,为什么当真正见到了“故乡”的来客之时,相比于更为友好的语言沟通,两方选择的却是大打出手? 随着他们对这一切的了解加深,再回过头来看时,那个地下遗迹的诡异之处也愈发明显。 既有树根形成的骨架,又有天幕族人类的骨骸,还有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当真是混乱复杂。 记得渡取出的那张羊皮纸上写有与树木相关的内容,希望能对我们的研究多一些帮助…… 还有那个时候,人鱼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自称为“弃子”?又到底是谁的弃子? 既然现在鬼影迷踪收容了一些天幕族后裔,那么他们现在的研究方向又变成了什么呢? 如果还是寻找“故乡”,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花朵所指代的那位神明又是否扮演着支持者的角色? 若真是如此,这两位神明对彼此的存在又抱持着怎样的态度呢?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所知晓的信息又有矛盾的地方了。”埃克斯的思绪被西奥突然插入的话语打断。 但西奥并未直接继续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托起下巴,似乎在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片刻后,西奥抬起眼来,先是毫不掩饰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这才接着继续说道: “要知道,鬼影迷踪那边是有天幕族后裔的存在的——此前你们在莱勒港遗迹的遭遇则证实了这一点。 “而安卡与安菲特里特的故事也都表明了,他们中有人拥有能够区分出两种力量的手段。 “明明此前天幕族都会由于‘灾厄’——或许是兽的追杀,又或者是其他未知的原因,而选择与异族主动划清界限。 “这些‘异族’,不仅包括了对他们这个文明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包括拥有力量但并非同源的人鱼等族类。 “可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了,那些后裔现在正和鬼影迷踪以及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搅合不清。 “就像在那个地下遗迹中,既存在有天幕族的骸骨,又存在有亚瑟并非同族、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 “而那个遗迹的坐标,是由鬼影迷踪‘友情’提供给我们的,构成洞窟的骨架也都是坚不可摧的树根。” “你们难道不觉得——”西奥推了推眼镜,其后的翠眸中满是质疑,“这样的组合……很诡异吗?” 仓库再度陷入了沉默,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并不简单。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因为此方世界的排斥,还是与那位鸟形神明的意愿相关? 等等……之前渡向我们透露信息时,总会说类似“有权知晓”或者“能够承受”之类的字眼,难道问题出在我们的认知上吗? 还有此前渡和查理的交易,这究竟是一件必要的程序,还是他本身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行,想不明白…… 埃克斯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即便是到了现在,天幕族的后裔似乎仍在执着地寻找“故乡”,也夺走了用于占卜的“银羽之晶”。 但是,为什么当真正见到了“故乡”的来客之时,相比于更为友好的语言沟通,两方选择的却是大打出手? 随着他们对这一切的了解加深,再回过头来看时,那个地下遗迹的诡异之处也愈发明显。 既有树根形成的骨架,又有天幕族人类的骨骸,还有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当真是混乱复杂。 记得渡取出的那张羊皮纸上写有与树木相关的内容,希望能对我们的研究多一些帮助…… 还有那个时候,人鱼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自称为“弃子”?又到底是谁的弃子? 既然现在鬼影迷踪收容了一些天幕族后裔,那么他们现在的研究方向又变成了什么呢? 如果还是寻找“故乡”,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花朵所指代的那位神明又是否扮演着支持者的角色? 若真是如此,这两位神明对彼此的存在又抱持着怎样的态度呢?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所知晓的信息又有矛盾的地方了。”埃克斯的思绪被西奥突然插入的话语打断。 但西奥并未直接继续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托起下巴,似乎在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片刻后,西奥抬起眼来,先是毫不掩饰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这才接着继续说道: “要知道,鬼影迷踪那边是有天幕族后裔的存在的——此前你们在莱勒港遗迹的遭遇则证实了这一点。 “而安卡与安菲特里特的故事也都表明了,他们中有人拥有能够区分出两种力量的手段。 “明明此前天幕族都会由于‘灾厄’——或许是兽的追杀,又或者是其他未知的原因,而选择与异族主动划清界限。 “这些‘异族’,不仅包括了对他们这个文明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包括拥有力量但并非同源的人鱼等族类。 “可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了,那些后裔现在正和鬼影迷踪以及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搅合不清。 “就像在那个地下遗迹中,既存在有天幕族的骸骨,又存在有亚瑟并非同族、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 “而那个遗迹的坐标,是由鬼影迷踪‘友情’提供给我们的,构成洞窟的骨架也都是坚不可摧的树根。” “你们难道不觉得——”西奥推了推眼镜,其后的翠眸中满是质疑,“这样的组合……很诡异吗?” 仓库再度陷入了沉默,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并不简单。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因为此方世界的排斥,还是与那位鸟形神明的意愿相关? 等等……之前渡向我们透露信息时,总会说类似“有权知晓”或者“能够承受”之类的字眼,难道问题出在我们的认知上吗? 还有此前渡和查理的交易,这究竟是一件必要的程序,还是他本身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行,想不明白…… 埃克斯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即便是到了现在,天幕族的后裔似乎仍在执着地寻找“故乡”,也夺走了用于占卜的“银羽之晶”。 但是,为什么当真正见到了“故乡”的来客之时,相比于更为友好的语言沟通,两方选择的却是大打出手? 随着他们对这一切的了解加深,再回过头来看时,那个地下遗迹的诡异之处也愈发明显。 既有树根形成的骨架,又有天幕族人类的骨骸,还有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当真是混乱复杂。 记得渡取出的那张羊皮纸上写有与树木相关的内容,希望能对我们的研究多一些帮助…… 还有那个时候,人鱼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自称为“弃子”?又到底是谁的弃子? 既然现在鬼影迷踪收容了一些天幕族后裔,那么他们现在的研究方向又变成了什么呢? 如果还是寻找“故乡”,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花朵所指代的那位神明又是否扮演着支持者的角色? 若真是如此,这两位神明对彼此的存在又抱持着怎样的态度呢?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所知晓的信息又有矛盾的地方了。”埃克斯的思绪被西奥突然插入的话语打断。 但西奥并未直接继续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托起下巴,似乎在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片刻后,西奥抬起眼来,先是毫不掩饰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这才接着继续说道: “要知道,鬼影迷踪那边是有天幕族后裔的存在的——此前你们在莱勒港遗迹的遭遇则证实了这一点。 “而安卡与安菲特里特的故事也都表明了,他们中有人拥有能够区分出两种力量的手段。 “明明此前天幕族都会由于‘灾厄’——或许是兽的追杀,又或者是其他未知的原因,而选择与异族主动划清界限。 “这些‘异族’,不仅包括了对他们这个文明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包括拥有力量但并非同源的人鱼等族类。 “可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了,那些后裔现在正和鬼影迷踪以及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搅合不清。 “就像在那个地下遗迹中,既存在有天幕族的骸骨,又存在有亚瑟并非同族、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 “而那个遗迹的坐标,是由鬼影迷踪‘友情’提供给我们的,构成洞窟的骨架也都是坚不可摧的树根。” “你们难道不觉得——”西奥推了推眼镜,其后的翠眸中满是质疑,“这样的组合……很诡异吗?” 仓库再度陷入了沉默,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并不简单。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因为此方世界的排斥,还是与那位鸟形神明的意愿相关? 等等……之前渡向我们透露信息时,总会说类似“有权知晓”或者“能够承受”之类的字眼,难道问题出在我们的认知上吗? 还有此前渡和查理的交易,这究竟是一件必要的程序,还是他本身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行,想不明白…… 埃克斯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即便是到了现在,天幕族的后裔似乎仍在执着地寻找“故乡”,也夺走了用于占卜的“银羽之晶”。 但是,为什么当真正见到了“故乡”的来客之时,相比于更为友好的语言沟通,两方选择的却是大打出手? 随着他们对这一切的了解加深,再回过头来看时,那个地下遗迹的诡异之处也愈发明显。 既有树根形成的骨架,又有天幕族人类的骨骸,还有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当真是混乱复杂。 记得渡取出的那张羊皮纸上写有与树木相关的内容,希望能对我们的研究多一些帮助…… 还有那个时候,人鱼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自称为“弃子”?又到底是谁的弃子? 既然现在鬼影迷踪收容了一些天幕族后裔,那么他们现在的研究方向又变成了什么呢? 如果还是寻找“故乡”,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花朵所指代的那位神明又是否扮演着支持者的角色? 若真是如此,这两位神明对彼此的存在又抱持着怎样的态度呢?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所知晓的信息又有矛盾的地方了。”埃克斯的思绪被西奥突然插入的话语打断。 但西奥并未直接继续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托起下巴,似乎在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片刻后,西奥抬起眼来,先是毫不掩饰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这才接着继续说道: “要知道,鬼影迷踪那边是有天幕族后裔的存在的——此前你们在莱勒港遗迹的遭遇则证实了这一点。 “而安卡与安菲特里特的故事也都表明了,他们中有人拥有能够区分出两种力量的手段。 “明明此前天幕族都会由于‘灾厄’——或许是兽的追杀,又或者是其他未知的原因,而选择与异族主动划清界限。 “这些‘异族’,不仅包括了对他们这个文明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包括拥有力量但并非同源的人鱼等族类。 “可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了,那些后裔现在正和鬼影迷踪以及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搅合不清。 “就像在那个地下遗迹中,既存在有天幕族的骸骨,又存在有亚瑟并非同族、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 “而那个遗迹的坐标,是由鬼影迷踪‘友情’提供给我们的,构成洞窟的骨架也都是坚不可摧的树根。” “你们难道不觉得——”西奥推了推眼镜,其后的翠眸中满是质疑,“这样的组合……很诡异吗?” 仓库再度陷入了沉默,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并不简单。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因为此方世界的排斥,还是与那位鸟形神明的意愿相关? 等等……之前渡向我们透露信息时,总会说类似“有权知晓”或者“能够承受”之类的字眼,难道问题出在我们的认知上吗? 还有此前渡和查理的交易,这究竟是一件必要的程序,还是他本身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行,想不明白…… 埃克斯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即便是到了现在,天幕族的后裔似乎仍在执着地寻找“故乡”,也夺走了用于占卜的“银羽之晶”。 但是,为什么当真正见到了“故乡”的来客之时,相比于更为友好的语言沟通,两方选择的却是大打出手? 随着他们对这一切的了解加深,再回过头来看时,那个地下遗迹的诡异之处也愈发明显。 既有树根形成的骨架,又有天幕族人类的骨骸,还有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当真是混乱复杂。 记得渡取出的那张羊皮纸上写有与树木相关的内容,希望能对我们的研究多一些帮助…… 还有那个时候,人鱼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自称为“弃子”?又到底是谁的弃子? 既然现在鬼影迷踪收容了一些天幕族后裔,那么他们现在的研究方向又变成了什么呢? 如果还是寻找“故乡”,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花朵所指代的那位神明又是否扮演着支持者的角色? 若真是如此,这两位神明对彼此的存在又抱持着怎样的态度呢?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所知晓的信息又有矛盾的地方了。”埃克斯的思绪被西奥突然插入的话语打断。 但西奥并未直接继续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托起下巴,似乎在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片刻后,西奥抬起眼来,先是毫不掩饰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这才接着继续说道: “要知道,鬼影迷踪那边是有天幕族后裔的存在的——此前你们在莱勒港遗迹的遭遇则证实了这一点。 “而安卡与安菲特里特的故事也都表明了,他们中有人拥有能够区分出两种力量的手段。 “明明此前天幕族都会由于‘灾厄’——或许是兽的追杀,又或者是其他未知的原因,而选择与异族主动划清界限。 “这些‘异族’,不仅包括了对他们这个文明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包括拥有力量但并非同源的人鱼等族类。 “可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了,那些后裔现在正和鬼影迷踪以及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搅合不清。 “就像在那个地下遗迹中,既存在有天幕族的骸骨,又存在有亚瑟并非同族、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 “而那个遗迹的坐标,是由鬼影迷踪‘友情’提供给我们的,构成洞窟的骨架也都是坚不可摧的树根。” “你们难道不觉得——”西奥推了推眼镜,其后的翠眸中满是质疑,“这样的组合……很诡异吗?” 仓库再度陷入了沉默,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并不简单。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因为此方世界的排斥,还是与那位鸟形神明的意愿相关? 等等……之前渡向我们透露信息时,总会说类似“有权知晓”或者“能够承受”之类的字眼,难道问题出在我们的认知上吗? 还有此前渡和查理的交易,这究竟是一件必要的程序,还是他本身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行,想不明白…… 埃克斯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即便是到了现在,天幕族的后裔似乎仍在执着地寻找“故乡”,也夺走了用于占卜的“银羽之晶”。 但是,为什么当真正见到了“故乡”的来客之时,相比于更为友好的语言沟通,两方选择的却是大打出手? 随着他们对这一切的了解加深,再回过头来看时,那个地下遗迹的诡异之处也愈发明显。 既有树根形成的骨架,又有天幕族人类的骨骸,还有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当真是混乱复杂。 记得渡取出的那张羊皮纸上写有与树木相关的内容,希望能对我们的研究多一些帮助…… 还有那个时候,人鱼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自称为“弃子”?又到底是谁的弃子? 既然现在鬼影迷踪收容了一些天幕族后裔,那么他们现在的研究方向又变成了什么呢? 如果还是寻找“故乡”,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花朵所指代的那位神明又是否扮演着支持者的角色? 若真是如此,这两位神明对彼此的存在又抱持着怎样的态度呢?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所知晓的信息又有矛盾的地方了。”埃克斯的思绪被西奥突然插入的话语打断。 但西奥并未直接继续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托起下巴,似乎在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片刻后,西奥抬起眼来,先是毫不掩饰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这才接着继续说道: “要知道,鬼影迷踪那边是有天幕族后裔的存在的——此前你们在莱勒港遗迹的遭遇则证实了这一点。 “而安卡与安菲特里特的故事也都表明了,他们中有人拥有能够区分出两种力量的手段。 “明明此前天幕族都会由于‘灾厄’——或许是兽的追杀,又或者是其他未知的原因,而选择与异族主动划清界限。 “这些‘异族’,不仅包括了对他们这个文明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包括拥有力量但并非同源的人鱼等族类。 “可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了,那些后裔现在正和鬼影迷踪以及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搅合不清。 “就像在那个地下遗迹中,既存在有天幕族的骸骨,又存在有亚瑟并非同族、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 “而那个遗迹的坐标,是由鬼影迷踪‘友情’提供给我们的,构成洞窟的骨架也都是坚不可摧的树根。” “你们难道不觉得——”西奥推了推眼镜,其后的翠眸中满是质疑,“这样的组合……很诡异吗?” 仓库再度陷入了沉默,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并不简单。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因为此方世界的排斥,还是与那位鸟形神明的意愿相关? 等等……之前渡向我们透露信息时,总会说类似“有权知晓”或者“能够承受”之类的字眼,难道问题出在我们的认知上吗? 还有此前渡和查理的交易,这究竟是一件必要的程序,还是他本身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行,想不明白…… 埃克斯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即便是到了现在,天幕族的后裔似乎仍在执着地寻找“故乡”,也夺走了用于占卜的“银羽之晶”。 但是,为什么当真正见到了“故乡”的来客之时,相比于更为友好的语言沟通,两方选择的却是大打出手? 随着他们对这一切的了解加深,再回过头来看时,那个地下遗迹的诡异之处也愈发明显。 既有树根形成的骨架,又有天幕族人类的骨骸,还有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当真是混乱复杂。 记得渡取出的那张羊皮纸上写有与树木相关的内容,希望能对我们的研究多一些帮助…… 还有那个时候,人鱼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自称为“弃子”?又到底是谁的弃子? 既然现在鬼影迷踪收容了一些天幕族后裔,那么他们现在的研究方向又变成了什么呢? 如果还是寻找“故乡”,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花朵所指代的那位神明又是否扮演着支持者的角色? 若真是如此,这两位神明对彼此的存在又抱持着怎样的态度呢?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所知晓的信息又有矛盾的地方了。”埃克斯的思绪被西奥突然插入的话语打断。 但西奥并未直接继续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托起下巴,似乎在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片刻后,西奥抬起眼来,先是毫不掩饰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这才接着继续说道: “要知道,鬼影迷踪那边是有天幕族后裔的存在的——此前你们在莱勒港遗迹的遭遇则证实了这一点。 “而安卡与安菲特里特的故事也都表明了,他们中有人拥有能够区分出两种力量的手段。 “明明此前天幕族都会由于‘灾厄’——或许是兽的追杀,又或者是其他未知的原因,而选择与异族主动划清界限。 “这些‘异族’,不仅包括了对他们这个文明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包括拥有力量但并非同源的人鱼等族类。 “可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了,那些后裔现在正和鬼影迷踪以及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搅合不清。 “就像在那个地下遗迹中,既存在有天幕族的骸骨,又存在有亚瑟并非同族、疑似来自‘故乡’的人鱼。 “而那个遗迹的坐标,是由鬼影迷踪‘友情’提供给我们的,构成洞窟的骨架也都是坚不可摧的树根。” “你们难道不觉得——”西奥推了推眼镜,其后的翠眸中满是质疑,“这样的组合……很诡异吗?” 仓库再度陷入了沉默,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并不简单。 第177章 「华」非「话」 西奥并没有给众人太多思考的时间,他轻轻咽下一口唾沫以缓解喉咙的干涩,紧接着又抛出了另外的问题: “上述问题暂且不论,莱勒港遗迹中的那两个疑似天幕族后裔的家伙,他们口中的‘尊主’、‘神话’到底指的是谁? “如果指的是那位鸟形神明,那么他们为何要与这家伙大打出手,又与花朵指代的神明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如果指代的是与花朵相关的神明,那么他们现在对于自己力量源头的那位神明,又抱持着什么样的一种态度?” “我感觉……”查理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推测,但他的语气之中不无迟疑,“他们说的应该是这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 他转头观察起安静旁听的渡,似乎在试图从对方细微的反应中寻找到自己推测的佐证。 “照我们现在的推测,赐予天幕族力量的神明并非那位鸟形神明,而祂似乎也未曾回应过他们。 “而现在,我所知的浮空城所获取的来自鬼影迷踪的物品中,至少有两件与花朵关系匪浅。 “更何况,尽管寻求‘故乡’似乎是天幕族不变的执念,但时间确实能够改变很多东西。 “如果,那位花朵相关的神明愿意帮助他们达成这执念般的目的,那么……” 就在查理的猜想即将展开之际,一旁的唐晓翼突然喃喃自语起来:“花朵?等等……” 听见其他人似乎有了什么新的想法,查理微微一愣,接着便不解地闭上嘴巴看向唐晓翼。 只见他环视了一圈,然后以一种胸有成竹的口吻问道:“说说吧,你们认为‘神话’这两个字应该怎么写?” 西奥诧异地瞥了唐晓翼一眼,不耐烦地嘲讽道:“原来文盲是会传染的吗?你现在连字都不会写了?” 唐晓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敷衍地点点头:“啊对对对,你先写出来再看看谁是文盲。” 尽管观察到渡只是安静地注视着这边,但是查理却似乎能够脑补出他无奈的语气:你们没完了是吧? 扶幽趁机轻声对渡说道:“其实我觉得……你懂的挺多的……不像是个真正的文盲……” 渡稍微偏过脑袋,似乎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自嘲,用只有扶幽能听清的音量道:“那还真是……多谢了。” “没事……”扶幽显然没有听出渡的言外之意,他心情不错地点了点头,自然无比地收下了这份感谢。 扶幽和渡相处的还挺融洽的嘛……查理觉得自己应该不用为渡的人际关系操心,便也欣慰地移开了目光。 西奥稍微敛起自己的不耐,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唐晓翼一眼,最后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两个词语。 “果然……”唐晓翼仅是瞥了一眼便心下了然,接着又转向渡,“这字……是不是不太对?” 渡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好一会,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然后才缓缓开口:“这个还行,但第二个我觉得不太对。” “这你都能看出来?”西奥微微皱起眉头,先是本能地怀疑了一句,但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他托着下巴,又试探性地写下了另外一个词语,若有所思道:“不是‘神话’的话,难不成是‘神化’吗? “但相比于名词,这玩意好像更像是一个动词……又或者说——是第一个字的问题?” 渡的确认明显让唐晓翼的思路更为清晰,这使得他忍不住稍微提高了声调:“我们此前或许都被思维定势所迷惑了。 “尽管读音相同,但当时那位黑袍人想要指代的意思,可能并非我们常规理解的那个词语。” 西奥摩挲着下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此前研究的方向……” “与其去惋惜你所浪费的时间,不如把精力集中在这到底是哪个字上。”唐晓翼利落地打断了西奥的思路。 “真是‘灯下黑’啊……”他又轻叹一声,语气中不无唏嘘之意,“明明此前答案都摆在眼前了,我们却对它视而不见。 “‘尊主’作为他们对于神明的敬称,出自那位男性较为口语话的表达,我们对于这个词语的理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在西奥与高兴毫不沾边的目光中,唐晓翼伸出食指,毫不见外地在笔记本上点了点:“但有关这个‘神话’……” “记得在莱勒港的遗迹中,这个称呼实际上是出自另一位女性黑袍人之口,用少言寡语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但与男性较为随意的敬称相比,女性的话语以四字一句的形式呈现,相比起来也更加正式和庄重。” 唐晓翼将目光投向查理二人,见他们都点头对自己的回忆表示了赞同,这才继续分析下去: “所谓‘神话有令’,神明话语中的命令——你们此前都觉得这个解读方向是合理的,没错吧? “如果我们这样去理解,那么‘神话’明显可以指向多位神明——既可能是鸟形神明,也可能是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 在唐晓翼的引导下,亚瑟双眼忽地一亮,他顿时领悟了前者的意图,又帮忙接过话题: “据我所知,在神秘学或宗教的祷告中,使用模糊或指向不明的词汇来描述神明是不被接受的,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大忌。 “如果那位女性的言辞确实如祷告那般正式——其中甚至可能还具有类似言灵的力量,那么她不应该犯下这样明显的错误。” 见亚瑟与自己如此默契,唐晓翼微微抬起下巴,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另一个角度重新思考。 “据我们已知的信息,鬼影迷踪背后的那位神明与花朵之间似乎存在着紧密的关联……” 唐晓翼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夺过西奥手中的笔,迅速而流畅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华”字。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时那位女性所说的词组,实际上是这个才对?” 西奥沉默地注视着那个被故意写丑的夸张大字,脸上的表情短暂地阴沉了一下,又无声握紧了右拳。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他托着下巴,又试探性地写下了另外一个词语,若有所思道:“不是‘神话’的话,难不成是‘神化’吗? “但相比于名词,这玩意好像更像是一个动词……又或者说——是第一个字的问题?” 渡的确认明显让唐晓翼的思路更为清晰,这使得他忍不住稍微提高了声调:“我们此前或许都被思维定势所迷惑了。 “尽管读音相同,但当时那位黑袍人想要指代的意思,可能并非我们常规理解的那个词语。” 西奥摩挲着下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此前研究的方向……” “与其去惋惜你所浪费的时间,不如把精力集中在这到底是哪个字上。”唐晓翼利落地打断了西奥的思路。 “真是‘灯下黑’啊……”他又轻叹一声,语气中不无唏嘘之意,“明明此前答案都摆在眼前了,我们却对它视而不见。 “‘尊主’作为他们对于神明的敬称,出自那位男性较为口语话的表达,我们对于这个词语的理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在西奥与高兴毫不沾边的目光中,唐晓翼伸出食指,毫不见外地在笔记本上点了点:“但有关这个‘神话’……” “记得在莱勒港的遗迹中,这个称呼实际上是出自另一位女性黑袍人之口,用少言寡语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但与男性较为随意的敬称相比,女性的话语以四字一句的形式呈现,相比起来也更加正式和庄重。” 唐晓翼将目光投向查理二人,见他们都点头对自己的回忆表示了赞同,这才继续分析下去: “所谓‘神话有令’,神明话语中的命令——你们此前都觉得这个解读方向是合理的,没错吧? “如果我们这样去理解,那么‘神话’明显可以指向多位神明——既可能是鸟形神明,也可能是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 在唐晓翼的引导下,亚瑟双眼忽地一亮,他顿时领悟了前者的意图,又帮忙接过话题: “据我所知,在神秘学或宗教的祷告中,使用模糊或指向不明的词汇来描述神明是不被接受的,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大忌。 “如果那位女性的言辞确实如祷告那般正式——其中甚至可能还具有类似言灵的力量,那么她不应该犯下这样明显的错误。” 见亚瑟与自己如此默契,唐晓翼微微抬起下巴,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另一个角度重新思考。 “据我们已知的信息,鬼影迷踪背后的那位神明与花朵之间似乎存在着紧密的关联……” 唐晓翼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夺过西奥手中的笔,迅速而流畅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华”字。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时那位女性所说的词组,实际上是这个才对?” 西奥沉默地注视着那个被故意写丑的夸张大字,脸上的表情短暂地阴沉了一下,又无声握紧了右拳。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他托着下巴,又试探性地写下了另外一个词语,若有所思道:“不是‘神话’的话,难不成是‘神化’吗? “但相比于名词,这玩意好像更像是一个动词……又或者说——是第一个字的问题?” 渡的确认明显让唐晓翼的思路更为清晰,这使得他忍不住稍微提高了声调:“我们此前或许都被思维定势所迷惑了。 “尽管读音相同,但当时那位黑袍人想要指代的意思,可能并非我们常规理解的那个词语。” 西奥摩挲着下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此前研究的方向……” “与其去惋惜你所浪费的时间,不如把精力集中在这到底是哪个字上。”唐晓翼利落地打断了西奥的思路。 “真是‘灯下黑’啊……”他又轻叹一声,语气中不无唏嘘之意,“明明此前答案都摆在眼前了,我们却对它视而不见。 “‘尊主’作为他们对于神明的敬称,出自那位男性较为口语话的表达,我们对于这个词语的理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在西奥与高兴毫不沾边的目光中,唐晓翼伸出食指,毫不见外地在笔记本上点了点:“但有关这个‘神话’……” “记得在莱勒港的遗迹中,这个称呼实际上是出自另一位女性黑袍人之口,用少言寡语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但与男性较为随意的敬称相比,女性的话语以四字一句的形式呈现,相比起来也更加正式和庄重。” 唐晓翼将目光投向查理二人,见他们都点头对自己的回忆表示了赞同,这才继续分析下去: “所谓‘神话有令’,神明话语中的命令——你们此前都觉得这个解读方向是合理的,没错吧? “如果我们这样去理解,那么‘神话’明显可以指向多位神明——既可能是鸟形神明,也可能是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 在唐晓翼的引导下,亚瑟双眼忽地一亮,他顿时领悟了前者的意图,又帮忙接过话题: “据我所知,在神秘学或宗教的祷告中,使用模糊或指向不明的词汇来描述神明是不被接受的,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大忌。 “如果那位女性的言辞确实如祷告那般正式——其中甚至可能还具有类似言灵的力量,那么她不应该犯下这样明显的错误。” 见亚瑟与自己如此默契,唐晓翼微微抬起下巴,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另一个角度重新思考。 “据我们已知的信息,鬼影迷踪背后的那位神明与花朵之间似乎存在着紧密的关联……” 唐晓翼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夺过西奥手中的笔,迅速而流畅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华”字。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时那位女性所说的词组,实际上是这个才对?” 西奥沉默地注视着那个被故意写丑的夸张大字,脸上的表情短暂地阴沉了一下,又无声握紧了右拳。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他托着下巴,又试探性地写下了另外一个词语,若有所思道:“不是‘神话’的话,难不成是‘神化’吗? “但相比于名词,这玩意好像更像是一个动词……又或者说——是第一个字的问题?” 渡的确认明显让唐晓翼的思路更为清晰,这使得他忍不住稍微提高了声调:“我们此前或许都被思维定势所迷惑了。 “尽管读音相同,但当时那位黑袍人想要指代的意思,可能并非我们常规理解的那个词语。” 西奥摩挲着下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此前研究的方向……” “与其去惋惜你所浪费的时间,不如把精力集中在这到底是哪个字上。”唐晓翼利落地打断了西奥的思路。 “真是‘灯下黑’啊……”他又轻叹一声,语气中不无唏嘘之意,“明明此前答案都摆在眼前了,我们却对它视而不见。 “‘尊主’作为他们对于神明的敬称,出自那位男性较为口语话的表达,我们对于这个词语的理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在西奥与高兴毫不沾边的目光中,唐晓翼伸出食指,毫不见外地在笔记本上点了点:“但有关这个‘神话’……” “记得在莱勒港的遗迹中,这个称呼实际上是出自另一位女性黑袍人之口,用少言寡语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但与男性较为随意的敬称相比,女性的话语以四字一句的形式呈现,相比起来也更加正式和庄重。” 唐晓翼将目光投向查理二人,见他们都点头对自己的回忆表示了赞同,这才继续分析下去: “所谓‘神话有令’,神明话语中的命令——你们此前都觉得这个解读方向是合理的,没错吧? “如果我们这样去理解,那么‘神话’明显可以指向多位神明——既可能是鸟形神明,也可能是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 在唐晓翼的引导下,亚瑟双眼忽地一亮,他顿时领悟了前者的意图,又帮忙接过话题: “据我所知,在神秘学或宗教的祷告中,使用模糊或指向不明的词汇来描述神明是不被接受的,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大忌。 “如果那位女性的言辞确实如祷告那般正式——其中甚至可能还具有类似言灵的力量,那么她不应该犯下这样明显的错误。” 见亚瑟与自己如此默契,唐晓翼微微抬起下巴,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另一个角度重新思考。 “据我们已知的信息,鬼影迷踪背后的那位神明与花朵之间似乎存在着紧密的关联……” 唐晓翼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夺过西奥手中的笔,迅速而流畅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华”字。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时那位女性所说的词组,实际上是这个才对?” 西奥沉默地注视着那个被故意写丑的夸张大字,脸上的表情短暂地阴沉了一下,又无声握紧了右拳。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他托着下巴,又试探性地写下了另外一个词语,若有所思道:“不是‘神话’的话,难不成是‘神化’吗? “但相比于名词,这玩意好像更像是一个动词……又或者说——是第一个字的问题?” 渡的确认明显让唐晓翼的思路更为清晰,这使得他忍不住稍微提高了声调:“我们此前或许都被思维定势所迷惑了。 “尽管读音相同,但当时那位黑袍人想要指代的意思,可能并非我们常规理解的那个词语。” 西奥摩挲着下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此前研究的方向……” “与其去惋惜你所浪费的时间,不如把精力集中在这到底是哪个字上。”唐晓翼利落地打断了西奥的思路。 “真是‘灯下黑’啊……”他又轻叹一声,语气中不无唏嘘之意,“明明此前答案都摆在眼前了,我们却对它视而不见。 “‘尊主’作为他们对于神明的敬称,出自那位男性较为口语话的表达,我们对于这个词语的理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在西奥与高兴毫不沾边的目光中,唐晓翼伸出食指,毫不见外地在笔记本上点了点:“但有关这个‘神话’……” “记得在莱勒港的遗迹中,这个称呼实际上是出自另一位女性黑袍人之口,用少言寡语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但与男性较为随意的敬称相比,女性的话语以四字一句的形式呈现,相比起来也更加正式和庄重。” 唐晓翼将目光投向查理二人,见他们都点头对自己的回忆表示了赞同,这才继续分析下去: “所谓‘神话有令’,神明话语中的命令——你们此前都觉得这个解读方向是合理的,没错吧? “如果我们这样去理解,那么‘神话’明显可以指向多位神明——既可能是鸟形神明,也可能是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 在唐晓翼的引导下,亚瑟双眼忽地一亮,他顿时领悟了前者的意图,又帮忙接过话题: “据我所知,在神秘学或宗教的祷告中,使用模糊或指向不明的词汇来描述神明是不被接受的,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大忌。 “如果那位女性的言辞确实如祷告那般正式——其中甚至可能还具有类似言灵的力量,那么她不应该犯下这样明显的错误。” 见亚瑟与自己如此默契,唐晓翼微微抬起下巴,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另一个角度重新思考。 “据我们已知的信息,鬼影迷踪背后的那位神明与花朵之间似乎存在着紧密的关联……” 唐晓翼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夺过西奥手中的笔,迅速而流畅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华”字。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时那位女性所说的词组,实际上是这个才对?” 西奥沉默地注视着那个被故意写丑的夸张大字,脸上的表情短暂地阴沉了一下,又无声握紧了右拳。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他托着下巴,又试探性地写下了另外一个词语,若有所思道:“不是‘神话’的话,难不成是‘神化’吗? “但相比于名词,这玩意好像更像是一个动词……又或者说——是第一个字的问题?” 渡的确认明显让唐晓翼的思路更为清晰,这使得他忍不住稍微提高了声调:“我们此前或许都被思维定势所迷惑了。 “尽管读音相同,但当时那位黑袍人想要指代的意思,可能并非我们常规理解的那个词语。” 西奥摩挲着下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此前研究的方向……” “与其去惋惜你所浪费的时间,不如把精力集中在这到底是哪个字上。”唐晓翼利落地打断了西奥的思路。 “真是‘灯下黑’啊……”他又轻叹一声,语气中不无唏嘘之意,“明明此前答案都摆在眼前了,我们却对它视而不见。 “‘尊主’作为他们对于神明的敬称,出自那位男性较为口语话的表达,我们对于这个词语的理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在西奥与高兴毫不沾边的目光中,唐晓翼伸出食指,毫不见外地在笔记本上点了点:“但有关这个‘神话’……” “记得在莱勒港的遗迹中,这个称呼实际上是出自另一位女性黑袍人之口,用少言寡语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但与男性较为随意的敬称相比,女性的话语以四字一句的形式呈现,相比起来也更加正式和庄重。” 唐晓翼将目光投向查理二人,见他们都点头对自己的回忆表示了赞同,这才继续分析下去: “所谓‘神话有令’,神明话语中的命令——你们此前都觉得这个解读方向是合理的,没错吧? “如果我们这样去理解,那么‘神话’明显可以指向多位神明——既可能是鸟形神明,也可能是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 在唐晓翼的引导下,亚瑟双眼忽地一亮,他顿时领悟了前者的意图,又帮忙接过话题: “据我所知,在神秘学或宗教的祷告中,使用模糊或指向不明的词汇来描述神明是不被接受的,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大忌。 “如果那位女性的言辞确实如祷告那般正式——其中甚至可能还具有类似言灵的力量,那么她不应该犯下这样明显的错误。” 见亚瑟与自己如此默契,唐晓翼微微抬起下巴,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另一个角度重新思考。 “据我们已知的信息,鬼影迷踪背后的那位神明与花朵之间似乎存在着紧密的关联……” 唐晓翼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夺过西奥手中的笔,迅速而流畅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华”字。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时那位女性所说的词组,实际上是这个才对?” 西奥沉默地注视着那个被故意写丑的夸张大字,脸上的表情短暂地阴沉了一下,又无声握紧了右拳。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他托着下巴,又试探性地写下了另外一个词语,若有所思道:“不是‘神话’的话,难不成是‘神化’吗? “但相比于名词,这玩意好像更像是一个动词……又或者说——是第一个字的问题?” 渡的确认明显让唐晓翼的思路更为清晰,这使得他忍不住稍微提高了声调:“我们此前或许都被思维定势所迷惑了。 “尽管读音相同,但当时那位黑袍人想要指代的意思,可能并非我们常规理解的那个词语。” 西奥摩挲着下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此前研究的方向……” “与其去惋惜你所浪费的时间,不如把精力集中在这到底是哪个字上。”唐晓翼利落地打断了西奥的思路。 “真是‘灯下黑’啊……”他又轻叹一声,语气中不无唏嘘之意,“明明此前答案都摆在眼前了,我们却对它视而不见。 “‘尊主’作为他们对于神明的敬称,出自那位男性较为口语话的表达,我们对于这个词语的理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在西奥与高兴毫不沾边的目光中,唐晓翼伸出食指,毫不见外地在笔记本上点了点:“但有关这个‘神话’……” “记得在莱勒港的遗迹中,这个称呼实际上是出自另一位女性黑袍人之口,用少言寡语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但与男性较为随意的敬称相比,女性的话语以四字一句的形式呈现,相比起来也更加正式和庄重。” 唐晓翼将目光投向查理二人,见他们都点头对自己的回忆表示了赞同,这才继续分析下去: “所谓‘神话有令’,神明话语中的命令——你们此前都觉得这个解读方向是合理的,没错吧? “如果我们这样去理解,那么‘神话’明显可以指向多位神明——既可能是鸟形神明,也可能是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 在唐晓翼的引导下,亚瑟双眼忽地一亮,他顿时领悟了前者的意图,又帮忙接过话题: “据我所知,在神秘学或宗教的祷告中,使用模糊或指向不明的词汇来描述神明是不被接受的,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大忌。 “如果那位女性的言辞确实如祷告那般正式——其中甚至可能还具有类似言灵的力量,那么她不应该犯下这样明显的错误。” 见亚瑟与自己如此默契,唐晓翼微微抬起下巴,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另一个角度重新思考。 “据我们已知的信息,鬼影迷踪背后的那位神明与花朵之间似乎存在着紧密的关联……” 唐晓翼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夺过西奥手中的笔,迅速而流畅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华”字。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时那位女性所说的词组,实际上是这个才对?” 西奥沉默地注视着那个被故意写丑的夸张大字,脸上的表情短暂地阴沉了一下,又无声握紧了右拳。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他托着下巴,又试探性地写下了另外一个词语,若有所思道:“不是‘神话’的话,难不成是‘神化’吗? “但相比于名词,这玩意好像更像是一个动词……又或者说——是第一个字的问题?” 渡的确认明显让唐晓翼的思路更为清晰,这使得他忍不住稍微提高了声调:“我们此前或许都被思维定势所迷惑了。 “尽管读音相同,但当时那位黑袍人想要指代的意思,可能并非我们常规理解的那个词语。” 西奥摩挲着下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此前研究的方向……” “与其去惋惜你所浪费的时间,不如把精力集中在这到底是哪个字上。”唐晓翼利落地打断了西奥的思路。 “真是‘灯下黑’啊……”他又轻叹一声,语气中不无唏嘘之意,“明明此前答案都摆在眼前了,我们却对它视而不见。 “‘尊主’作为他们对于神明的敬称,出自那位男性较为口语话的表达,我们对于这个词语的理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在西奥与高兴毫不沾边的目光中,唐晓翼伸出食指,毫不见外地在笔记本上点了点:“但有关这个‘神话’……” “记得在莱勒港的遗迹中,这个称呼实际上是出自另一位女性黑袍人之口,用少言寡语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但与男性较为随意的敬称相比,女性的话语以四字一句的形式呈现,相比起来也更加正式和庄重。” 唐晓翼将目光投向查理二人,见他们都点头对自己的回忆表示了赞同,这才继续分析下去: “所谓‘神话有令’,神明话语中的命令——你们此前都觉得这个解读方向是合理的,没错吧? “如果我们这样去理解,那么‘神话’明显可以指向多位神明——既可能是鸟形神明,也可能是那位与花朵相关的神明。” 在唐晓翼的引导下,亚瑟双眼忽地一亮,他顿时领悟了前者的意图,又帮忙接过话题: “据我所知,在神秘学或宗教的祷告中,使用模糊或指向不明的词汇来描述神明是不被接受的,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大忌。 “如果那位女性的言辞确实如祷告那般正式——其中甚至可能还具有类似言灵的力量,那么她不应该犯下这样明显的错误。” 见亚瑟与自己如此默契,唐晓翼微微抬起下巴,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另一个角度重新思考。 “据我们已知的信息,鬼影迷踪背后的那位神明与花朵之间似乎存在着紧密的关联……” 唐晓翼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夺过西奥手中的笔,迅速而流畅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华”字。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时那位女性所说的词组,实际上是这个才对?” 西奥沉默地注视着那个被故意写丑的夸张大字,脸上的表情短暂地阴沉了一下,又无声握紧了右拳。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第178章 交易木牌 “看来……”唐晓翼故作深沉地轻闭起双眼,凭空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是时候让唐老师带你们领略一下汉字的魅力了。” 哈哈,装大尾巴狼真好玩……查理和扶幽表情怪异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耸了耸肩,又双双无奈地叹了口气。 认为学无止境的埃克斯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是十分诚恳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唐晓翼继续说下去。 这似乎也极大程度上地满足了唐晓翼的虚荣心理,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接着分析道: “在汉语中,‘华’实际上是一个多音字,当它读作第一声时,在古语中与‘花’字通用。 “第二声较为常见,这里就不多解释了;而当它读作第四声时,可能指的是‘华山’或者对应的姓氏。 “如果那位女性当时所说的是这个‘神华’的话……”唐晓翼转了转手中的笔,“那么就基本能够解释那个花朵的符号了。 “可你不是说……”查理挠了挠头发,眼中浮现出几分质疑,“它只有在第一声时才有花朵的古意吗?” “这个嘛……”唐晓翼仰着脑袋做出一副思索状,右手也在不经意间挠了挠后脖颈。 “毕竟,语言本身就是灵活多样富于变化的,或许那个人感觉这么念更加顺口也说不定? “而且我听说,人们在表达某些比较复杂或深奥的概念时,会刻意选择使用不太常见的词汇或发音……” 话还没说完,唐晓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解释有些过于牵强,索性若无其事地两手一摊: “总之,我的这些推测都是基于那位神明与花朵有紧密联系的前提下提出的,先打靶再画圈的猜想,仅供参考。” 埃克斯轻拍手掌肯定道:“无论最终的答案到底为何,都得先感谢晓翼为我们带来的精彩分析。” 西奥则撇了撇嘴,他将双手抱在胸前,显然对唐晓翼的推理仍持保留态度:“虽然你最后的解释勉强能够圆上前面的推测,但其中主观臆断的成分仍旧不少。” “大胆想象,小心求证。”唐晓翼理直气壮地抬起下巴,又扭头看了向渡,“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嗯嗯,我觉得你说得对。” 渡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这不禁让唐晓翼露出了些扫兴的表情。 “所以……”查理见状,忍不住试探性地替唐晓翼说出了结论,“现在站在鬼影迷踪背后的,真的是一位花型神明?” “大概吧,我也不清楚。” “可是祂为什么……要帮天幕族的后裔寻找‘故乡’……”前一个问题还不算完全解决,扶幽只觉得自己的问题更多了。 查理突然又抬眼看向了渡:“渡……既然你来自‘故乡’,那么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们不让天幕文明回归呢?” “因为——”渡的声音低沉悠长,让人捉摸不透其中的情绪,“这个文明,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这没有温度的答案似乎瞬间凝固了整个仓库的空气,查理只觉得一股凛冽的寒意猛地窜上脊梁,让他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 “小伙子,你的想法疑似有点太极端了……”唐晓翼眯起眼睛,话语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这样吗?”渡摩挲着手中的木牌,语气有些淡漠。 “确实,说的不小心有些太多了……那么刚刚那句话,你们就当没听到吧。” 他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而是直接看向了埃克斯,话锋一转道:“总之——我感觉这玩意不太干净,介意我把他烧掉吗?” 或许是受到渡方才的言论影响,埃克斯并未立即答应他的请求,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他深深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面具少年,最后才缓缓开口:“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我确实感受到了你对我们的善意。 “就我目前来看,你们这边对于天幕族后裔与适格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明显的态度差异。 “天幕族从‘故乡’的神明处获得了力量,他们回不到‘故乡’,却要忍受兽不知疲倦的追杀。 “仅是与他们有所关联,便可能引火烧身。”或许是联想到了什么,埃克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中透出几分怜悯。 “适格者没有力量,却拥有能够接触天幕文明遗物的权限,又能够无端蒙受‘故乡’的庇佑,不被兽所侵扰。 “尽管其中的差异让我感到十分困惑,但我现在暂时不打算追问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因为即便问了,你也不一定愿意告诉我们答案。这是埃克斯的言下之意。 “我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是,在你们的目的达成之后,那些天幕族后裔到底会怎么样? “既然你们不接受他们,那么他们是否仍要继续在兽的追杀下逃亡,以至于最后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在众人好奇并戒备的目光之中,渡低垂脑袋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后,渡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似乎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埃克斯,请问你愿意同我做个交易吗?” 埃克斯显然没料到这场交易会来得如此突然,他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重复道:“交易?” “和查理的前一个交易还没完成呢,你现在又想做些什么?”西奥则立刻对渡的提议表示质疑,语气中满是不满和警惕。 然而和此前一样,渡再次无视了西奥:“这次的交易内容很简单,我需要获得这块木牌的所有权。 “作为交换,我会向你透露‘适格者’的部分真相——注意,或许只是部分。” 埃克斯注视着渡手中的木牌,却是利落地应许下了这个交易请求:“可以,我接受这个交易。” 见埃克斯答应得如此爽快,西奥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雷欧,你真的要和他做这个交易吗?” 这没有温度的答案似乎瞬间凝固了整个仓库的空气,查理只觉得一股凛冽的寒意猛地窜上脊梁,让他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 “小伙子,你的想法疑似有点太极端了……”唐晓翼眯起眼睛,话语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这样吗?”渡摩挲着手中的木牌,语气有些淡漠。 “确实,说的不小心有些太多了……那么刚刚那句话,你们就当没听到吧。” 他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而是直接看向了埃克斯,话锋一转道:“总之——我感觉这玩意不太干净,介意我把他烧掉吗?” 或许是受到渡方才的言论影响,埃克斯并未立即答应他的请求,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他深深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面具少年,最后才缓缓开口:“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我确实感受到了你对我们的善意。 “就我目前来看,你们这边对于天幕族后裔与适格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明显的态度差异。 “天幕族从‘故乡’的神明处获得了力量,他们回不到‘故乡’,却要忍受兽不知疲倦的追杀。 “仅是与他们有所关联,便可能引火烧身。”或许是联想到了什么,埃克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中透出几分怜悯。 “适格者没有力量,却拥有能够接触天幕文明遗物的权限,又能够无端蒙受‘故乡’的庇佑,不被兽所侵扰。 “尽管其中的差异让我感到十分困惑,但我现在暂时不打算追问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因为即便问了,你也不一定愿意告诉我们答案。这是埃克斯的言下之意。 “我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是,在你们的目的达成之后,那些天幕族后裔到底会怎么样? “既然你们不接受他们,那么他们是否仍要继续在兽的追杀下逃亡,以至于最后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在众人好奇并戒备的目光之中,渡低垂脑袋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后,渡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似乎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埃克斯,请问你愿意同我做个交易吗?” 埃克斯显然没料到这场交易会来得如此突然,他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重复道:“交易?” “和查理的前一个交易还没完成呢,你现在又想做些什么?”西奥则立刻对渡的提议表示质疑,语气中满是不满和警惕。 然而和此前一样,渡再次无视了西奥:“这次的交易内容很简单,我需要获得这块木牌的所有权。 “作为交换,我会向你透露‘适格者’的部分真相——注意,或许只是部分。” 埃克斯注视着渡手中的木牌,却是利落地应许下了这个交易请求:“可以,我接受这个交易。” 见埃克斯答应得如此爽快,西奥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雷欧,你真的要和他做这个交易吗?” 这没有温度的答案似乎瞬间凝固了整个仓库的空气,查理只觉得一股凛冽的寒意猛地窜上脊梁,让他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 “小伙子,你的想法疑似有点太极端了……”唐晓翼眯起眼睛,话语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这样吗?”渡摩挲着手中的木牌,语气有些淡漠。 “确实,说的不小心有些太多了……那么刚刚那句话,你们就当没听到吧。” 他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而是直接看向了埃克斯,话锋一转道:“总之——我感觉这玩意不太干净,介意我把他烧掉吗?” 或许是受到渡方才的言论影响,埃克斯并未立即答应他的请求,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他深深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面具少年,最后才缓缓开口:“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我确实感受到了你对我们的善意。 “就我目前来看,你们这边对于天幕族后裔与适格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明显的态度差异。 “天幕族从‘故乡’的神明处获得了力量,他们回不到‘故乡’,却要忍受兽不知疲倦的追杀。 “仅是与他们有所关联,便可能引火烧身。”或许是联想到了什么,埃克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中透出几分怜悯。 “适格者没有力量,却拥有能够接触天幕文明遗物的权限,又能够无端蒙受‘故乡’的庇佑,不被兽所侵扰。 “尽管其中的差异让我感到十分困惑,但我现在暂时不打算追问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因为即便问了,你也不一定愿意告诉我们答案。这是埃克斯的言下之意。 “我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是,在你们的目的达成之后,那些天幕族后裔到底会怎么样? “既然你们不接受他们,那么他们是否仍要继续在兽的追杀下逃亡,以至于最后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在众人好奇并戒备的目光之中,渡低垂脑袋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后,渡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似乎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埃克斯,请问你愿意同我做个交易吗?” 埃克斯显然没料到这场交易会来得如此突然,他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重复道:“交易?” “和查理的前一个交易还没完成呢,你现在又想做些什么?”西奥则立刻对渡的提议表示质疑,语气中满是不满和警惕。 然而和此前一样,渡再次无视了西奥:“这次的交易内容很简单,我需要获得这块木牌的所有权。 “作为交换,我会向你透露‘适格者’的部分真相——注意,或许只是部分。” 埃克斯注视着渡手中的木牌,却是利落地应许下了这个交易请求:“可以,我接受这个交易。” 见埃克斯答应得如此爽快,西奥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雷欧,你真的要和他做这个交易吗?” 这没有温度的答案似乎瞬间凝固了整个仓库的空气,查理只觉得一股凛冽的寒意猛地窜上脊梁,让他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 “小伙子,你的想法疑似有点太极端了……”唐晓翼眯起眼睛,话语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这样吗?”渡摩挲着手中的木牌,语气有些淡漠。 “确实,说的不小心有些太多了……那么刚刚那句话,你们就当没听到吧。” 他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而是直接看向了埃克斯,话锋一转道:“总之——我感觉这玩意不太干净,介意我把他烧掉吗?” 或许是受到渡方才的言论影响,埃克斯并未立即答应他的请求,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他深深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面具少年,最后才缓缓开口:“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我确实感受到了你对我们的善意。 “就我目前来看,你们这边对于天幕族后裔与适格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明显的态度差异。 “天幕族从‘故乡’的神明处获得了力量,他们回不到‘故乡’,却要忍受兽不知疲倦的追杀。 “仅是与他们有所关联,便可能引火烧身。”或许是联想到了什么,埃克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中透出几分怜悯。 “适格者没有力量,却拥有能够接触天幕文明遗物的权限,又能够无端蒙受‘故乡’的庇佑,不被兽所侵扰。 “尽管其中的差异让我感到十分困惑,但我现在暂时不打算追问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因为即便问了,你也不一定愿意告诉我们答案。这是埃克斯的言下之意。 “我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是,在你们的目的达成之后,那些天幕族后裔到底会怎么样? “既然你们不接受他们,那么他们是否仍要继续在兽的追杀下逃亡,以至于最后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在众人好奇并戒备的目光之中,渡低垂脑袋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后,渡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似乎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埃克斯,请问你愿意同我做个交易吗?” 埃克斯显然没料到这场交易会来得如此突然,他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重复道:“交易?” “和查理的前一个交易还没完成呢,你现在又想做些什么?”西奥则立刻对渡的提议表示质疑,语气中满是不满和警惕。 然而和此前一样,渡再次无视了西奥:“这次的交易内容很简单,我需要获得这块木牌的所有权。 “作为交换,我会向你透露‘适格者’的部分真相——注意,或许只是部分。” 埃克斯注视着渡手中的木牌,却是利落地应许下了这个交易请求:“可以,我接受这个交易。” 见埃克斯答应得如此爽快,西奥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雷欧,你真的要和他做这个交易吗?” 这没有温度的答案似乎瞬间凝固了整个仓库的空气,查理只觉得一股凛冽的寒意猛地窜上脊梁,让他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 “小伙子,你的想法疑似有点太极端了……”唐晓翼眯起眼睛,话语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这样吗?”渡摩挲着手中的木牌,语气有些淡漠。 “确实,说的不小心有些太多了……那么刚刚那句话,你们就当没听到吧。” 他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而是直接看向了埃克斯,话锋一转道:“总之——我感觉这玩意不太干净,介意我把他烧掉吗?” 或许是受到渡方才的言论影响,埃克斯并未立即答应他的请求,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他深深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面具少年,最后才缓缓开口:“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我确实感受到了你对我们的善意。 “就我目前来看,你们这边对于天幕族后裔与适格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明显的态度差异。 “天幕族从‘故乡’的神明处获得了力量,他们回不到‘故乡’,却要忍受兽不知疲倦的追杀。 “仅是与他们有所关联,便可能引火烧身。”或许是联想到了什么,埃克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中透出几分怜悯。 “适格者没有力量,却拥有能够接触天幕文明遗物的权限,又能够无端蒙受‘故乡’的庇佑,不被兽所侵扰。 “尽管其中的差异让我感到十分困惑,但我现在暂时不打算追问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因为即便问了,你也不一定愿意告诉我们答案。这是埃克斯的言下之意。 “我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是,在你们的目的达成之后,那些天幕族后裔到底会怎么样? “既然你们不接受他们,那么他们是否仍要继续在兽的追杀下逃亡,以至于最后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在众人好奇并戒备的目光之中,渡低垂脑袋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后,渡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似乎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埃克斯,请问你愿意同我做个交易吗?” 埃克斯显然没料到这场交易会来得如此突然,他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重复道:“交易?” “和查理的前一个交易还没完成呢,你现在又想做些什么?”西奥则立刻对渡的提议表示质疑,语气中满是不满和警惕。 然而和此前一样,渡再次无视了西奥:“这次的交易内容很简单,我需要获得这块木牌的所有权。 “作为交换,我会向你透露‘适格者’的部分真相——注意,或许只是部分。” 埃克斯注视着渡手中的木牌,却是利落地应许下了这个交易请求:“可以,我接受这个交易。” 见埃克斯答应得如此爽快,西奥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雷欧,你真的要和他做这个交易吗?” 这没有温度的答案似乎瞬间凝固了整个仓库的空气,查理只觉得一股凛冽的寒意猛地窜上脊梁,让他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 “小伙子,你的想法疑似有点太极端了……”唐晓翼眯起眼睛,话语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这样吗?”渡摩挲着手中的木牌,语气有些淡漠。 “确实,说的不小心有些太多了……那么刚刚那句话,你们就当没听到吧。” 他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而是直接看向了埃克斯,话锋一转道:“总之——我感觉这玩意不太干净,介意我把他烧掉吗?” 或许是受到渡方才的言论影响,埃克斯并未立即答应他的请求,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他深深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面具少年,最后才缓缓开口:“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我确实感受到了你对我们的善意。 “就我目前来看,你们这边对于天幕族后裔与适格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明显的态度差异。 “天幕族从‘故乡’的神明处获得了力量,他们回不到‘故乡’,却要忍受兽不知疲倦的追杀。 “仅是与他们有所关联,便可能引火烧身。”或许是联想到了什么,埃克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中透出几分怜悯。 “适格者没有力量,却拥有能够接触天幕文明遗物的权限,又能够无端蒙受‘故乡’的庇佑,不被兽所侵扰。 “尽管其中的差异让我感到十分困惑,但我现在暂时不打算追问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因为即便问了,你也不一定愿意告诉我们答案。这是埃克斯的言下之意。 “我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是,在你们的目的达成之后,那些天幕族后裔到底会怎么样? “既然你们不接受他们,那么他们是否仍要继续在兽的追杀下逃亡,以至于最后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在众人好奇并戒备的目光之中,渡低垂脑袋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后,渡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似乎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埃克斯,请问你愿意同我做个交易吗?” 埃克斯显然没料到这场交易会来得如此突然,他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重复道:“交易?” “和查理的前一个交易还没完成呢,你现在又想做些什么?”西奥则立刻对渡的提议表示质疑,语气中满是不满和警惕。 然而和此前一样,渡再次无视了西奥:“这次的交易内容很简单,我需要获得这块木牌的所有权。 “作为交换,我会向你透露‘适格者’的部分真相——注意,或许只是部分。” 埃克斯注视着渡手中的木牌,却是利落地应许下了这个交易请求:“可以,我接受这个交易。” 见埃克斯答应得如此爽快,西奥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雷欧,你真的要和他做这个交易吗?” 这没有温度的答案似乎瞬间凝固了整个仓库的空气,查理只觉得一股凛冽的寒意猛地窜上脊梁,让他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 “小伙子,你的想法疑似有点太极端了……”唐晓翼眯起眼睛,话语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这样吗?”渡摩挲着手中的木牌,语气有些淡漠。 “确实,说的不小心有些太多了……那么刚刚那句话,你们就当没听到吧。” 他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而是直接看向了埃克斯,话锋一转道:“总之——我感觉这玩意不太干净,介意我把他烧掉吗?” 或许是受到渡方才的言论影响,埃克斯并未立即答应他的请求,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他深深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面具少年,最后才缓缓开口:“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我确实感受到了你对我们的善意。 “就我目前来看,你们这边对于天幕族后裔与适格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明显的态度差异。 “天幕族从‘故乡’的神明处获得了力量,他们回不到‘故乡’,却要忍受兽不知疲倦的追杀。 “仅是与他们有所关联,便可能引火烧身。”或许是联想到了什么,埃克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中透出几分怜悯。 “适格者没有力量,却拥有能够接触天幕文明遗物的权限,又能够无端蒙受‘故乡’的庇佑,不被兽所侵扰。 “尽管其中的差异让我感到十分困惑,但我现在暂时不打算追问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因为即便问了,你也不一定愿意告诉我们答案。这是埃克斯的言下之意。 “我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是,在你们的目的达成之后,那些天幕族后裔到底会怎么样? “既然你们不接受他们,那么他们是否仍要继续在兽的追杀下逃亡,以至于最后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在众人好奇并戒备的目光之中,渡低垂脑袋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后,渡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似乎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埃克斯,请问你愿意同我做个交易吗?” 埃克斯显然没料到这场交易会来得如此突然,他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重复道:“交易?” “和查理的前一个交易还没完成呢,你现在又想做些什么?”西奥则立刻对渡的提议表示质疑,语气中满是不满和警惕。 然而和此前一样,渡再次无视了西奥:“这次的交易内容很简单,我需要获得这块木牌的所有权。 “作为交换,我会向你透露‘适格者’的部分真相——注意,或许只是部分。” 埃克斯注视着渡手中的木牌,却是利落地应许下了这个交易请求:“可以,我接受这个交易。” 见埃克斯答应得如此爽快,西奥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雷欧,你真的要和他做这个交易吗?” 这没有温度的答案似乎瞬间凝固了整个仓库的空气,查理只觉得一股凛冽的寒意猛地窜上脊梁,让他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 “小伙子,你的想法疑似有点太极端了……”唐晓翼眯起眼睛,话语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这样吗?”渡摩挲着手中的木牌,语气有些淡漠。 “确实,说的不小心有些太多了……那么刚刚那句话,你们就当没听到吧。” 他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而是直接看向了埃克斯,话锋一转道:“总之——我感觉这玩意不太干净,介意我把他烧掉吗?” 或许是受到渡方才的言论影响,埃克斯并未立即答应他的请求,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他深深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面具少年,最后才缓缓开口:“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我确实感受到了你对我们的善意。 “就我目前来看,你们这边对于天幕族后裔与适格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明显的态度差异。 “天幕族从‘故乡’的神明处获得了力量,他们回不到‘故乡’,却要忍受兽不知疲倦的追杀。 “仅是与他们有所关联,便可能引火烧身。”或许是联想到了什么,埃克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中透出几分怜悯。 “适格者没有力量,却拥有能够接触天幕文明遗物的权限,又能够无端蒙受‘故乡’的庇佑,不被兽所侵扰。 “尽管其中的差异让我感到十分困惑,但我现在暂时不打算追问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因为即便问了,你也不一定愿意告诉我们答案。这是埃克斯的言下之意。 “我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是,在你们的目的达成之后,那些天幕族后裔到底会怎么样? “既然你们不接受他们,那么他们是否仍要继续在兽的追杀下逃亡,以至于最后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在众人好奇并戒备的目光之中,渡低垂脑袋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后,渡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似乎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埃克斯,请问你愿意同我做个交易吗?” 埃克斯显然没料到这场交易会来得如此突然,他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重复道:“交易?” “和查理的前一个交易还没完成呢,你现在又想做些什么?”西奥则立刻对渡的提议表示质疑,语气中满是不满和警惕。 然而和此前一样,渡再次无视了西奥:“这次的交易内容很简单,我需要获得这块木牌的所有权。 “作为交换,我会向你透露‘适格者’的部分真相——注意,或许只是部分。” 埃克斯注视着渡手中的木牌,却是利落地应许下了这个交易请求:“可以,我接受这个交易。” 见埃克斯答应得如此爽快,西奥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雷欧,你真的要和他做这个交易吗?” 第179章 交易愉快 “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埃克斯宽慰地朝西奥摇摇头,既示意他不要过于担心,也表明了自己心意已决。 “好,我欣赏你的爽快。”随着渡手腕轻轻用力,那块木牌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与此同时,他的双手迅速相击发出一声脆响,仿佛在确认着一个无形的契约。 紧接着渡分开双手,左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落下的木牌,右手则自然地向埃克斯伸去。 埃克斯也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同渡稳稳相握,他的脸上并没有笑意,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道:“交易愉快。” . 注意到亚瑟正出神地望着虚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唐晓翼忍不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嘿,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啊……”亚瑟如梦方醒般地回过神来,他轻皱起眉头,“我刚刚……好像在空中看见了很多飞舞的线。” “飞蚊症?不至于吧,难道你所看见的是……”唐晓翼略微诧异地一挑眉毛,下意识地向渡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查理注意到了这边的对话,好奇地看向安卡:“既然亚瑟好像看见了什么,那安卡呢?” “好像有什么窜过去,又不见了?”安卡不确定地歪歪脑袋,似乎在努力回忆着刚才的一瞬间,“反正没太看清楚。” 算了,有渡在这里镇场子,问题应该不大……尽管什么也没看到,但查理还是相信渡能够处理好一切。 . 另一边,渡抛了抛手中的木牌,随口征询道:“既然交易完成,那我就开始烧了哦。” “嗯……”埃克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后便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叫停,只见渡轻轻一挥手,那块木牌便凭空浮起,底端窜起了一小丛黑色的火焰。 几乎就在出现后的一瞬间,这火焰便“轰”地一声膨胀开来,肆虐着将一整块木牌全然吞噬。 最终,埃克斯只能看着木牌在黑炎中一点点地消失,最终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明显是注意到了埃克斯的反应,渡轻拍手掌似乎是在散去不存在的尘埃,又微微侧过头: “是在担心我跑单吗?这个你其实完全可以放心,我不会食言。” 当目睹渡轻松地将木牌烧成灰烬后,埃克斯原本打算当作无事发生,不料还是被对方捕捉到了自己的迟疑。 “不……”他咽下一口唾沫,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我刚刚只是想说,仓库内严禁明火……” 渡沉默片刻,他扫了一眼刚刚木牌的位置,轻描淡写道:“放心吧,烧不到其他地方的。” “喂,”西奥催促的声音插了进来,“既然木牌已经按你的意愿烧掉了,那你所承诺的信息呢?” 渡抬手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示意西奥稍安勿躁,又转向埃克斯:“借一步说话。” 然而,查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喊住正要离去的渡:“你刚刚说,这块雕着花朵的木牌不太干净……” 他将目光投向了埃克斯,询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木盒当时被唐晓翼带走了,现在是在你们这边。” 埃克斯眼神微动,很快就明白了查理的言下之意,便对渡解释道:“此前查理他们收到了一个来自鬼影迷踪的木盒。 “值得在意的事情是,那个木盒的表面也雕着一朵花……不过它现在应该在实验室,会有影响吗?” 渡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大碍:“只要那件物品不在这里就行。” “那我们呢?”就在这时,亚瑟突然出声询问,“既然按照你的意思,我们的力量来自于那位……呃,花形神明。” 为了方便,他最终还是选择像查理那样,用一个与“鸟形神明”相对应的词语,去指代另一位神明。 “既然我们已经决定支持你当下的行动,那么我们需不需要离开这个房间?” 渡利落地给出了答案:“你们就这么待在这里也无妨。” “好,”埃克斯也没再多说什么,他朝其他人点头致意,“那我们就先失陪一下了。” . 埃克斯紧跟着渡的步伐,两人一路向前,直至身后众人的交谈声完全淹没在深沉的寂静中。 他们抵达仓库的尽头,又转过一个弯角,埃克斯眼角余光瞥见一行人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外。 在经过几个金属架后,渡脚步忽地一顿,终于转过身来,与埃克斯面对面站定。 尽管那副苍白的面具将渡的面容给全然遮住,但通过周边凝重的氛围,埃克斯不难想象出其下表情的严肃。 不知等待了多久,埃克斯终于听见了渡郑重其事的声音:“埃克斯……或者说是雷欧·忒修斯。 “接下来,我要向你展示的东西十分重要……那是我与你交易的一部分,也是关于‘适格者’的真相。 “我不知道这个真相能够存在多久,也不清楚你能够从中理解多少,但请你务必集中全部精力。” 真相……埃克斯也被对方这非同寻常的语气所感染,不禁感到心跳加速,嘴唇也有些干涩。 他紧盯着那副面具上代表着双眼的区域,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唾沫,最后轻微地点了点头。 渡站在原地,埃克斯注意到他的双肩忽然耸起又缓缓降下,似乎是做了一个悠长的深呼吸。 “好了,那么现在——请你伸出手来吧。” 埃克斯听见渡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他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有种不属于此世的飘渺。 这真的就是……自己所寻求的真相吗? 埃克斯不禁屏住了呼吸,他掌心向上缓缓伸出,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位在等待圣餐的信徒。 渡也伸出左手,掌心向下,缓缓覆上了埃克斯的手掌。 两手相接的刹那,埃克斯只感受到了一种冰凉光滑的触感,这与他预期的温暖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非人的物质。 这股莫名的凉意仿若能够触及灵魂深处,让埃克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他很快便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 通过掌心的触觉,埃克斯清楚地感受到了那片物体的形状与轮廓,是一张类似扑克牌的薄片。 他注视着渡的手背,感觉其上的皮肤看起来与任何一位普通的少年都并无太大差别。 就在埃克斯在胡乱猜测着渡可能展示的内容时,后者低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我要把手移开了。” 埃克斯一个激灵迅速收回发散的思绪,又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我会集中精神的。” 第180章 逆位的命运之轮 确认埃克斯准备完毕后,渡轻轻颔首,开始缓缓抽离自己的手掌,动作缓慢得如同一个最神圣的仪式。 埃克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看见一幅富有神秘感的画像逐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最先入眼的是两只金黄色的小兽,它们优雅地栖息在牌面的左右两角,身后的翅膀自然地舒展开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巨大的轮子,它的周边环绕着胡狼、蛇,以及一只身披铠甲、手持宝剑的人面狮身像。 位于牌面最后两角的,还是一对身长双翼的金黄色动物——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切的图案都呈现出一个倒置的姿态。 就在渡完全抽离手掌的瞬间,埃克斯突然听到耳畔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是那样清晰而又刺耳。 他的瞳孔微微缩紧,只见那张卡牌已经全然碎裂,化作无数片没有质量的光羽,在掌心飘散无踪。 尽管看得出渡已经极力放缓了动作,但这对于埃克斯而言仍旧是一次极为短暂的瞥见。 然而,埃克斯仍然竭尽全力地记住了这张卡牌的大致布局,并且实际上,他对这张卡牌的内容并不陌生。 这是一张逆位的大阿卡那牌——命运之轮(the wheel of fortune)。 . 正当埃克斯依旧注视着自己的掌心,陷入对那张塔罗牌内容的思考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然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埃克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现实,迅速回过神来,发现渡的整个身体都在因为咳嗽而颤抖。 他急忙向前迈出一步,想要扶住渡摇摇欲坠的身体,却不料后者微微摇头,拒绝了他的这份好意。 而渡似乎又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虚弱,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远离了埃克斯,扶住金属架子试图保持住自己的平衡。 只听一声细微的“嗞——”声,埃克斯下意识地向声音的来源投以视线,随后便震惊地发现渡扶住金属架子的手掌竟然缓缓凹陷进去。 他睁大双眼,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后怕与惊惧,也意识到了渡为何会在方才阻止自己的接触。 在渡的触碰下,金属架子竟然开始变形,它发出微弱的呻吟声,落在埃克斯的耳中像是雷鸣那般震耳欲聋。 埃克斯没再试图上前,他站在原地望着这位一直不以真容示人的少年,声音中难得带上了几分关切:“渡……你没事吧?” 然而,渡并没有回应——他也无暇进行回应,只是在竭尽全力压制住自己的咳嗽声。 没过多久,渡的咳嗽声就渐渐平息,他朝埃克斯无力地摆了摆手,以此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如果真的不是逢场作戏,那么这份关于‘适格者’的真相……原来有这么沉重吗? 埃克斯不难看出渡仍在极力掩饰身体的不适,他忍不住轻蹙眉头,意识到这大概就是透露真相的代价。 渡稍微站直了一些,他扶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面具,对埃克斯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在埃克斯担心的目光之中,渡甚至轻笑出声:“揭示真相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点反噬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更何况,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场交易,我只不过是用行动履行了这个契约罢了。” “谢谢……” 注视着那副掩盖了一切的面具,埃克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除了感谢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不客气。” 渡松开扶在金属架子的手,他扭头打量了一眼那个清晰的掌印,轻轻挥手将它复原如初。 不等埃克斯开口询问,渡就已经将脊梁完全挺直,又继续沉声说道:“埃克斯,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我向你所透露的信息十分重要,你或许很快就能理解到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够选取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揭示这个真相——而那绝不是现在。” 埃克斯嘴唇微动,但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咽下了那句关心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简单的:“好,我明白了。” 渡注视着埃克斯,似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过身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既然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那就先回去与他们会合吧。”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埃克斯望着渡离去的背影,突然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低语声飘入耳中,如同浪花轻轻拍打着金色的海岸。 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尽管渡似乎带着自己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但实际上他们仍与其他人在同一个房间的事实。 按照常理来讲,周边的环境不应该像方才那样这么安静,查理他们也不应该没有察觉到渡方才所弄出的动静。 但前来这边查看情况的,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渡并不想其他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无暇深思渡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埃克斯微垂眼帘,审视着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似乎仍能感受到那股深入灵魂的凉意。 合适的时机吗……他似乎意识到了渡单独将自己拉出来的用意,却不知晓自己是否能够回应对方的期待。 埃克斯重新抬眼望向渡离去的背影,轻轻握紧自己的右手,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自指腹传来。 . 当目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仓库的深处时,唐晓翼用胳膊肘轻轻地戳了戳查理的侧腹:“看吧,你被插队了。” 查理斜睨了唐晓翼一眼,明显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说道:“问题不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与此同时,扶幽出于好奇凑到了西奥的身旁,他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低声念了出来:“‘适格者’……”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西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浑身一颤,又下意识地扭头瞪了扶幽一眼。 扶幽无辜地望着西奥气冲冲的模样,有些害怕缩了缩脑袋,但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鼓起询问的勇气。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关于这个‘关系网效应’……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更何况,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场交易,我只不过是用行动履行了这个契约罢了。” “谢谢……” 注视着那副掩盖了一切的面具,埃克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除了感谢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不客气。” 渡松开扶在金属架子的手,他扭头打量了一眼那个清晰的掌印,轻轻挥手将它复原如初。 不等埃克斯开口询问,渡就已经将脊梁完全挺直,又继续沉声说道:“埃克斯,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我向你所透露的信息十分重要,你或许很快就能理解到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够选取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揭示这个真相——而那绝不是现在。” 埃克斯嘴唇微动,但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咽下了那句关心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简单的:“好,我明白了。” 渡注视着埃克斯,似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过身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既然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那就先回去与他们会合吧。”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埃克斯望着渡离去的背影,突然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低语声飘入耳中,如同浪花轻轻拍打着金色的海岸。 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尽管渡似乎带着自己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但实际上他们仍与其他人在同一个房间的事实。 按照常理来讲,周边的环境不应该像方才那样这么安静,查理他们也不应该没有察觉到渡方才所弄出的动静。 但前来这边查看情况的,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渡并不想其他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无暇深思渡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埃克斯微垂眼帘,审视着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似乎仍能感受到那股深入灵魂的凉意。 合适的时机吗……他似乎意识到了渡单独将自己拉出来的用意,却不知晓自己是否能够回应对方的期待。 埃克斯重新抬眼望向渡离去的背影,轻轻握紧自己的右手,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自指腹传来。 . 当目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仓库的深处时,唐晓翼用胳膊肘轻轻地戳了戳查理的侧腹:“看吧,你被插队了。” 查理斜睨了唐晓翼一眼,明显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说道:“问题不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与此同时,扶幽出于好奇凑到了西奥的身旁,他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低声念了出来:“‘适格者’……”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西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浑身一颤,又下意识地扭头瞪了扶幽一眼。 扶幽无辜地望着西奥气冲冲的模样,有些害怕缩了缩脑袋,但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鼓起询问的勇气。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关于这个‘关系网效应’……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更何况,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场交易,我只不过是用行动履行了这个契约罢了。” “谢谢……” 注视着那副掩盖了一切的面具,埃克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除了感谢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不客气。” 渡松开扶在金属架子的手,他扭头打量了一眼那个清晰的掌印,轻轻挥手将它复原如初。 不等埃克斯开口询问,渡就已经将脊梁完全挺直,又继续沉声说道:“埃克斯,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我向你所透露的信息十分重要,你或许很快就能理解到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够选取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揭示这个真相——而那绝不是现在。” 埃克斯嘴唇微动,但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咽下了那句关心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简单的:“好,我明白了。” 渡注视着埃克斯,似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过身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既然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那就先回去与他们会合吧。”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埃克斯望着渡离去的背影,突然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低语声飘入耳中,如同浪花轻轻拍打着金色的海岸。 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尽管渡似乎带着自己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但实际上他们仍与其他人在同一个房间的事实。 按照常理来讲,周边的环境不应该像方才那样这么安静,查理他们也不应该没有察觉到渡方才所弄出的动静。 但前来这边查看情况的,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渡并不想其他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无暇深思渡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埃克斯微垂眼帘,审视着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似乎仍能感受到那股深入灵魂的凉意。 合适的时机吗……他似乎意识到了渡单独将自己拉出来的用意,却不知晓自己是否能够回应对方的期待。 埃克斯重新抬眼望向渡离去的背影,轻轻握紧自己的右手,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自指腹传来。 . 当目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仓库的深处时,唐晓翼用胳膊肘轻轻地戳了戳查理的侧腹:“看吧,你被插队了。” 查理斜睨了唐晓翼一眼,明显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说道:“问题不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与此同时,扶幽出于好奇凑到了西奥的身旁,他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低声念了出来:“‘适格者’……”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西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浑身一颤,又下意识地扭头瞪了扶幽一眼。 扶幽无辜地望着西奥气冲冲的模样,有些害怕缩了缩脑袋,但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鼓起询问的勇气。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关于这个‘关系网效应’……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更何况,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场交易,我只不过是用行动履行了这个契约罢了。” “谢谢……” 注视着那副掩盖了一切的面具,埃克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除了感谢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不客气。” 渡松开扶在金属架子的手,他扭头打量了一眼那个清晰的掌印,轻轻挥手将它复原如初。 不等埃克斯开口询问,渡就已经将脊梁完全挺直,又继续沉声说道:“埃克斯,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我向你所透露的信息十分重要,你或许很快就能理解到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够选取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揭示这个真相——而那绝不是现在。” 埃克斯嘴唇微动,但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咽下了那句关心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简单的:“好,我明白了。” 渡注视着埃克斯,似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过身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既然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那就先回去与他们会合吧。”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埃克斯望着渡离去的背影,突然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低语声飘入耳中,如同浪花轻轻拍打着金色的海岸。 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尽管渡似乎带着自己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但实际上他们仍与其他人在同一个房间的事实。 按照常理来讲,周边的环境不应该像方才那样这么安静,查理他们也不应该没有察觉到渡方才所弄出的动静。 但前来这边查看情况的,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渡并不想其他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无暇深思渡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埃克斯微垂眼帘,审视着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似乎仍能感受到那股深入灵魂的凉意。 合适的时机吗……他似乎意识到了渡单独将自己拉出来的用意,却不知晓自己是否能够回应对方的期待。 埃克斯重新抬眼望向渡离去的背影,轻轻握紧自己的右手,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自指腹传来。 . 当目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仓库的深处时,唐晓翼用胳膊肘轻轻地戳了戳查理的侧腹:“看吧,你被插队了。” 查理斜睨了唐晓翼一眼,明显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说道:“问题不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与此同时,扶幽出于好奇凑到了西奥的身旁,他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低声念了出来:“‘适格者’……”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西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浑身一颤,又下意识地扭头瞪了扶幽一眼。 扶幽无辜地望着西奥气冲冲的模样,有些害怕缩了缩脑袋,但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鼓起询问的勇气。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关于这个‘关系网效应’……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更何况,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场交易,我只不过是用行动履行了这个契约罢了。” “谢谢……” 注视着那副掩盖了一切的面具,埃克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除了感谢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不客气。” 渡松开扶在金属架子的手,他扭头打量了一眼那个清晰的掌印,轻轻挥手将它复原如初。 不等埃克斯开口询问,渡就已经将脊梁完全挺直,又继续沉声说道:“埃克斯,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我向你所透露的信息十分重要,你或许很快就能理解到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够选取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揭示这个真相——而那绝不是现在。” 埃克斯嘴唇微动,但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咽下了那句关心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简单的:“好,我明白了。” 渡注视着埃克斯,似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过身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既然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那就先回去与他们会合吧。”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埃克斯望着渡离去的背影,突然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低语声飘入耳中,如同浪花轻轻拍打着金色的海岸。 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尽管渡似乎带着自己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但实际上他们仍与其他人在同一个房间的事实。 按照常理来讲,周边的环境不应该像方才那样这么安静,查理他们也不应该没有察觉到渡方才所弄出的动静。 但前来这边查看情况的,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渡并不想其他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无暇深思渡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埃克斯微垂眼帘,审视着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似乎仍能感受到那股深入灵魂的凉意。 合适的时机吗……他似乎意识到了渡单独将自己拉出来的用意,却不知晓自己是否能够回应对方的期待。 埃克斯重新抬眼望向渡离去的背影,轻轻握紧自己的右手,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自指腹传来。 . 当目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仓库的深处时,唐晓翼用胳膊肘轻轻地戳了戳查理的侧腹:“看吧,你被插队了。” 查理斜睨了唐晓翼一眼,明显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说道:“问题不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与此同时,扶幽出于好奇凑到了西奥的身旁,他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低声念了出来:“‘适格者’……”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西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浑身一颤,又下意识地扭头瞪了扶幽一眼。 扶幽无辜地望着西奥气冲冲的模样,有些害怕缩了缩脑袋,但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鼓起询问的勇气。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关于这个‘关系网效应’……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更何况,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场交易,我只不过是用行动履行了这个契约罢了。” “谢谢……” 注视着那副掩盖了一切的面具,埃克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除了感谢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不客气。” 渡松开扶在金属架子的手,他扭头打量了一眼那个清晰的掌印,轻轻挥手将它复原如初。 不等埃克斯开口询问,渡就已经将脊梁完全挺直,又继续沉声说道:“埃克斯,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我向你所透露的信息十分重要,你或许很快就能理解到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够选取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揭示这个真相——而那绝不是现在。” 埃克斯嘴唇微动,但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咽下了那句关心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简单的:“好,我明白了。” 渡注视着埃克斯,似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过身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既然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那就先回去与他们会合吧。”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埃克斯望着渡离去的背影,突然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低语声飘入耳中,如同浪花轻轻拍打着金色的海岸。 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尽管渡似乎带着自己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但实际上他们仍与其他人在同一个房间的事实。 按照常理来讲,周边的环境不应该像方才那样这么安静,查理他们也不应该没有察觉到渡方才所弄出的动静。 但前来这边查看情况的,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渡并不想其他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无暇深思渡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埃克斯微垂眼帘,审视着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似乎仍能感受到那股深入灵魂的凉意。 合适的时机吗……他似乎意识到了渡单独将自己拉出来的用意,却不知晓自己是否能够回应对方的期待。 埃克斯重新抬眼望向渡离去的背影,轻轻握紧自己的右手,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自指腹传来。 . 当目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仓库的深处时,唐晓翼用胳膊肘轻轻地戳了戳查理的侧腹:“看吧,你被插队了。” 查理斜睨了唐晓翼一眼,明显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说道:“问题不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与此同时,扶幽出于好奇凑到了西奥的身旁,他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低声念了出来:“‘适格者’……”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西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浑身一颤,又下意识地扭头瞪了扶幽一眼。 扶幽无辜地望着西奥气冲冲的模样,有些害怕缩了缩脑袋,但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鼓起询问的勇气。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关于这个‘关系网效应’……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更何况,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场交易,我只不过是用行动履行了这个契约罢了。” “谢谢……” 注视着那副掩盖了一切的面具,埃克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除了感谢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不客气。” 渡松开扶在金属架子的手,他扭头打量了一眼那个清晰的掌印,轻轻挥手将它复原如初。 不等埃克斯开口询问,渡就已经将脊梁完全挺直,又继续沉声说道:“埃克斯,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我向你所透露的信息十分重要,你或许很快就能理解到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够选取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揭示这个真相——而那绝不是现在。” 埃克斯嘴唇微动,但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咽下了那句关心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简单的:“好,我明白了。” 渡注视着埃克斯,似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过身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既然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那就先回去与他们会合吧。”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埃克斯望着渡离去的背影,突然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低语声飘入耳中,如同浪花轻轻拍打着金色的海岸。 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尽管渡似乎带着自己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但实际上他们仍与其他人在同一个房间的事实。 按照常理来讲,周边的环境不应该像方才那样这么安静,查理他们也不应该没有察觉到渡方才所弄出的动静。 但前来这边查看情况的,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渡并不想其他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无暇深思渡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埃克斯微垂眼帘,审视着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似乎仍能感受到那股深入灵魂的凉意。 合适的时机吗……他似乎意识到了渡单独将自己拉出来的用意,却不知晓自己是否能够回应对方的期待。 埃克斯重新抬眼望向渡离去的背影,轻轻握紧自己的右手,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自指腹传来。 . 当目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仓库的深处时,唐晓翼用胳膊肘轻轻地戳了戳查理的侧腹:“看吧,你被插队了。” 查理斜睨了唐晓翼一眼,明显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说道:“问题不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与此同时,扶幽出于好奇凑到了西奥的身旁,他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低声念了出来:“‘适格者’……”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西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浑身一颤,又下意识地扭头瞪了扶幽一眼。 扶幽无辜地望着西奥气冲冲的模样,有些害怕缩了缩脑袋,但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鼓起询问的勇气。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关于这个‘关系网效应’……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更何况,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场交易,我只不过是用行动履行了这个契约罢了。” “谢谢……” 注视着那副掩盖了一切的面具,埃克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除了感谢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不客气。” 渡松开扶在金属架子的手,他扭头打量了一眼那个清晰的掌印,轻轻挥手将它复原如初。 不等埃克斯开口询问,渡就已经将脊梁完全挺直,又继续沉声说道:“埃克斯,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我向你所透露的信息十分重要,你或许很快就能理解到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但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够选取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揭示这个真相——而那绝不是现在。” 埃克斯嘴唇微动,但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咽下了那句关心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简单的:“好,我明白了。” 渡注视着埃克斯,似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过身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既然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那就先回去与他们会合吧。”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埃克斯望着渡离去的背影,突然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低语声飘入耳中,如同浪花轻轻拍打着金色的海岸。 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尽管渡似乎带着自己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但实际上他们仍与其他人在同一个房间的事实。 按照常理来讲,周边的环境不应该像方才那样这么安静,查理他们也不应该没有察觉到渡方才所弄出的动静。 但前来这边查看情况的,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渡并不想其他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无暇深思渡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埃克斯微垂眼帘,审视着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似乎仍能感受到那股深入灵魂的凉意。 合适的时机吗……他似乎意识到了渡单独将自己拉出来的用意,却不知晓自己是否能够回应对方的期待。 埃克斯重新抬眼望向渡离去的背影,轻轻握紧自己的右手,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自指腹传来。 . 当目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仓库的深处时,唐晓翼用胳膊肘轻轻地戳了戳查理的侧腹:“看吧,你被插队了。” 查理斜睨了唐晓翼一眼,明显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说道:“问题不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与此同时,扶幽出于好奇凑到了西奥的身旁,他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低声念了出来:“‘适格者’……”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西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浑身一颤,又下意识地扭头瞪了扶幽一眼。 扶幽无辜地望着西奥气冲冲的模样,有些害怕缩了缩脑袋,但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鼓起询问的勇气。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关于这个‘关系网效应’……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第181章 被诅咒的身份 西奥倍感无奈地转回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用笔杆子敲打着笔记本,似乎是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措辞。 “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关系网效应’确实是以你们为中心,向外辐射蔓延的…… “而据唐当时的转述,那家伙声称适格者是一种被诅咒的身份——这引发了我的一个猜想。” 这时,查理也凑了上来,好奇而自然地问道:“什么猜想啊?” 看着周围一群人都不约而同地围到了自己这边,西奥明显感到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耸了耸肩膀。 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笔记本上的字迹,接上自己先前的思绪: “我猜,并非是由于接触了天幕文明遗物的原因,‘适格者’本身其实也会对兽存在有吸引力。 “但或许是由于那种莫名其妙的庇护,我们曾经对兽的存在一无所知,对天幕文明的研究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上。 “我们以为他们只是一个拥有着超能力,却自命不凡、离群索居的奇怪文明,而没能发现他们被兽追杀的命运。” “直至现在,我们这群适格者中,明确目击过兽的只有寥寥几人,我对那玩意的认知也仅停留在你们的的只言片语中。 “如果适格者真的同样也对兽有吸引力,这么一来,没有能力的我们其实和某些东西很像。” 说到这里,西奥略微停顿片刻,他观察着一行人的反应,嘴角也勾起了一道自嘲的弧度。 见西奥停了下来,扶幽下意识地接下话茬:“什么东西……” 西奥瞥了他一眼,然后摊开一只手:“天幕文明的遗物——那些东西在脱离了天幕族后,不照样能够吸引兽吗? “种种迹象都表明,天幕族之所以离群索居,既是因为奔忙在寻找故乡的路上,也是为了避免将灾厄引向普通人。 “这样看来,天幕文明是一个被诅咒的文明,天幕族的遗物也算得上是被诅咒的物品。 “那么渡会将适格者称作被诅咒的身份,也显得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但‘适格者’……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呢?”西奥盯着已经被画得乱七八糟的笔记本,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突然扭头看向查理扶幽二人:“作为‘关系网效应’的中心人物,你们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查理和扶幽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真的毫不知情。 查理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最先不确定地开口道:“我们应该都不是天幕族的后裔吧……” “确实……”唐晓翼托着下巴打量着他们,认可地点了点头,“我印象中的天幕族后裔,基本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看看你们,被两拨人同时跟踪了这么久,如果不是鹩哥被偷袭,简直可以说是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被唐晓翼翻旧账,查理不禁翻了个无语的白眼,不满道:“唐老师啊……您的记性还怪好的咧。” 唐晓翼毫不见外地付之一哂:“那就谢谢查理同学的夸奖了。” 真当我是在夸你吗?查理的嘴角无奈而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但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们手头有什么与天幕文明相关的东西吗……?”扶幽试图沿着这个方向思考下去。 然而,西奥却轻摇手指,否定了他的想法:“扶幽小朋友,你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啊……明明唐刚刚才提到过鹩哥他们呢。 “同样是接触过遗物的人群,浮空城对天幕文明进行研究的工作人员中,依旧有很多非适格者。 “也因此,接触遗物大概率并非导致我们成为适格者的原因,你不如试着从其他方向出发。” “不是接触遗物,但我们和遗物的情况很像……”亚瑟静静旁听着他们的对话,眼中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你的意思是,我们接触过天幕族的人类?又或者是……接触过天幕文明本身? “而我们的接触,并非像我母亲那般只是短暂的相处,而是如同朝夕相处那般自然长久?” 西奥点点头,对此表示了赞同:“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思考方向,但我们目前并没有对应的证据。” 扶幽皱起眉头回忆着自己的关系网,踌躇道:“可是我们认识的人中……似乎没有天幕族的后裔……” 西奥抬头看向天花板,摊开双手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就算你这么说,又有谁知道呢……” “而且如果只是他们几人,曾经与天幕族的家伙长时间相处过……”唐晓翼也提出了新的疑问。 “那么这为何会沿着他们的关系网扩散得这么广泛呢?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因素。” “问题真是越挖越多了……”西奥眼中也露出了一抹疲倦之色,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下大脑的劳累。 然后,他缓缓向前方张开手掌,看见视野尽头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渡和埃克斯正朝这边返回。 五指依次收回,西奥低头看向拳心,以极其细微的声音低语道:“到底是为什么呢?感觉就差临门一脚了……” . 当渡与埃克斯刚刚返回此处时,查理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埃克斯,你知道适格者的真相了吗?” 然而,埃克斯以一个歉意的眼神回应了所有人期待的目光:“有点头绪……但很遗憾,我现在还不能说。” 唐晓翼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与疑惑,他将目光转向渡:“是你的意思?” 渡望着唐晓翼,略微歪了歪脑袋,似乎没有听懂这个问题,又或者只是在默认后者的推测。 在众人的注视下,渡又走到了查理的面前,轻声问道:“查理,你准备好继续我们先前的交易了吗?” 查理望向刚与渡完成了交易的埃克斯,并没有从他深褐色的眼中看到过于明显的警示意味。 这让查理稍微安心了一些,于是他收回目光,声音坚定道:“我准备好了。” “等等,”唐晓翼却突然叫住了他们,意味深长道,“在重新进行交易之前,你们为什么不重新确认一次契约的内容呢?” “有道理,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渡没有对此表示不满,语气轻松而又自然,仿佛并不在意这个小小的插曲。 第182章 「神明」 在众人的注视下,渡与查理很快就再次确认好了他们的交易内容——没有人在这个过程中提出异议。 在查理最终点头应许之后,渡便轻拍双掌,随后又伸出了其中的右手,任清脆的掌声在空中回荡。 注视着那只空空如也的手掌,查理心知渡这是在等待自己的回应,便也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与之稳稳相握。 就在这场交易完成的一刹那,旁观的亚瑟突然睁大双眼,目光中透露出了明显的困惑。 在留心观察之下,唐晓翼敏锐地捕捉到了亚瑟的异样,不由得低声询问:“这次又看见了什么?” 亚瑟迟疑片刻,目光依旧停留于两人相握的手掌上,似乎在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绪:“我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就像有一盏灯因为通电突然亮起来,很快又因为被人按下了开关而熄灭的模样……” “噢……”安卡歪着脑袋评价道,“尽管是有些复杂的比喻,但是似乎很形象。” 尽管西奥方才并未感受到任何异常,但他本就对渡存着戒心,不客气地质问道:“你刚刚做了些什么?” 渡这次终于扭头,正眼瞧向西奥,语气淡然:“只不过是对于交易内容的履行罢了。 “既然我已经获取了那件物品的所有权,那么接下来,就让我来给你们揭晓第三幅壁画的内容吧。”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渡终于要向他们揭晓第三幅壁画的内容了……这个认知让每个人都感到一阵紧张。 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默契而专注地望向渡,感觉就连空气都在此时凝滞。 渡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缓缓开口,艰涩地吐出了一个简短却令人心悸的词组:“‘神明’……” 尽管渡似乎在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但不难听出来,仅是说出这两个字就已经耗费了他巨大的精力。 渡稍微停顿片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唐晓翼注意到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缓慢地松开。 “那幅壁画上,雕刻着天幕族所信仰的,那位鸟形神明的全貌……”渡的话语中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这是她……对于僭越者的惩罚……”他扶着自己的面具,似乎是紧咬着牙关才能勉强挤出这后半句话。 在说完这句话后,渡微垂下脑袋,像是一台耗尽电力的机器人,就这么陷入了一场短暂的静默。 过了好一会,他才重新抬起头,用毫无温度的语气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我能透露的只有这么多。” 唐晓翼微微侧目,发现洛基也在心有灵犀地望着他,并且轻轻点了下脑袋,无声确认着他心中的某些猜想。 “所以……”一个颤抖而带着无尽哀伤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把钝刀那样划破了仓库内冷冰冰的寂静。 众人闻声齐齐转头,只见查理双目失神,怔怔地凝望着渡,脸色苍白如纸:“所以……多多是那样死去的吗?” 话音未落,查理的身体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随着一道沉闷的“咚”声,他重重地跪倒在仓库冰冷的地面上。 查理的脑袋低垂着,眼中泪光闪烁却强忍着不让那些液体滑落,双臂环抱仿佛是在拥着一个不存在的幻影。 就好像只要这么做,那只双眼血洞、浑身粉碎性骨折的渡渡鸟,就依旧毫无生气地躺在他的怀中。 但即便查理再怎么想象,也依旧改变不了怀中一片空荡荡的事实,他所能拥抱住的不过只有自己的痛苦与悲伤。 “僭越、渎神、不可直视神……我明明早该意识到的啊……”哀恸自责的声音无助地破碎在空中。 查理在颤抖中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肩,似乎是想要依靠自己的体温去抵挡那堪比失去一切的痛苦。 在最深沉的静默之后,查理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喊叫:“所以、所以多多的眼睛没了啊!” . 与查理爆发出的悲痛不同,另一边,西奥却是在喃喃低语着:“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内容,声音中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兴奋,而这种兴奋近乎到达了失控的边缘。 西奥猛地抓住埃克斯的肩膀,用力摇了两下:“以他们为中心,神明诅咒了关系网上的所有人! “这就是所谓的、‘适格者’的真相!” “等等。” 然而就在此时,埃克斯突然一把按住西奥的手腕,依旧镇定地望向后者的眼底。 埃克斯沉声道:“西奥,你再好好回忆一下,我们最先发现适格者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西奥注视着那双深棕色的眼眸,它们是那般深邃平静,又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狂热扭曲的倒影。 他于瞬间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微微垂下头错开埃克斯的视线,又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 西奥轻咳两声缓了缓神,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回答道:“大概……四年前吧……” 唐晓翼的嘴唇泛着一种失去血色的苍白,但他还是托着下巴,竭力保持理智加入了这场讨论。 “可是我没记错的话……”唐晓翼的声音有些沙哑,“多多他是今年年初离开的吧…… “难不成……那个谜境有本能够改变历史的岁月史书吗?”回应唐晓翼的,只有四周死一般的静寂。 逆位的命运之轮吗……埃克斯沉默着,忽然想起天幕族人在与安菲特里特交流时也多次提及“命运”二字。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他们成为适格者,或许正与那幅壁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者说,和壁画上的那位神明脱不开关系——不然为什么渡在选择告知他们这个消息的时候会如此谨慎? “适格者”与“命运”相关,但是,他们应该如何将自己所遭遇的这一切与“命运”联系起来呢? 还有查理,关于多多到底如何死亡的,他的认知也改变了好几次……埃克斯不着痕迹地瞥了查理一眼。 那只在遗迹中因为看见“神明”而死去的渡渡鸟,又在这逆位的命运之轮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第183章 「中心」 亚瑟以安抚的姿态轻拍查理的肩膀,目光温和地对扶幽使了个眼色,似乎是在说:查理就先交给你了。 随后他便站起身来,动作显得有些沉重:“我觉得,我们不能只关注第三幅壁画。” 亚瑟环视四周,目光在埃克斯等人身上停留一瞬,最后又落在了渡的身上,却并未期待对方能给出什么回应。 他声音低沉,兀自继续分析了下去:“你方才提到了‘僭越者’……关于这个,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一幅壁画上的人类,其实就是那位‘僭越者’本人,他被毒蛇引诱食用了禁果——我们暂时不知那代表着什么。” 随着猜想的推进,除了查理以外,其他人目光都不由得聚焦在了亚瑟的身上,他也继续说道: “第二幅壁画展示了他的所作所为,第三幅壁画暴露了他的僭越之行,第四幅壁画正是他因此受到的惩罚。” 面对亚瑟这异想天开的推想,渡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就像是一个在安静听故事的人。 自他们开始讨论以后,唐晓翼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他将目光转向亚瑟,带着一丝探究:“我有一个新的问题。” “前两幅壁画,除了婷婷解开的那个谜题之外,似乎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互动性的体验。 “然而,从第三幅壁画开始,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唐晓翼此时压低了声音。 “多多因为目睹了神明的全貌而失去生命,查理因为多多的离去而深受创伤,扶幽也独自经历了溺水的痛苦。 “这种差异出现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又是否和我们现在所遭遇的这一切存在关系?” 亚瑟没有回答唐晓翼的疑问,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他对此也同样感到困惑。 唐晓翼看向埃克斯,映入眼帘的是对方一副沉思的模样,也不知他们此时思绪的方向是否一致。 “埃克斯,关于‘适格者’的真相,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跟我们说明?”唐晓翼不禁怀疑地问道。 埃克斯似乎被这个问题打断了思绪,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唐晓翼一眼,然后又迅速恢复了沉思的状态。 逆位的命运之轮,意味着我们所有人的命运轨迹都偏离了本该有的方向吗? 那么这种偏离的原因是什么?那位神明的力量?可这种改变为何能够跨越时间的藩篱? 渡认为天幕文明是不应该存在的文明,不知那神明是否也持有同样的看法? 要真是如此,那对于他们而言,被天幕文明影响的适格者岂不也是一种不该存在的身份? 可这样一来,‘故乡’为何要庇护我们这些适格者?渡又到底是为何而来? 他让我在合适的时机去使用这条信息,目的是什么?如何使用?使用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是为了让那逆位的命运之轮重新回到正轨?还是为了让我们跳出这个命运,创造出新的走向? …… 太多的未知让埃克斯陷入了迷雾般的沉思,但他的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那简洁而苍白的面具所吸引。 然而,面具的主人却如同雕塑般无声无息地站在原地,仿佛是在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就在这时,查理蓦地抬起了脑袋,眼中盈着晶莹的泪光:“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多多啊…… “神明不可直视,所以渡会说那是普通人所无法承受的画面,我也不能主动去回忆那副壁画的细节。 “难道……原本应该死的人类应该是我吗?是多多替我承担了这个必死的命运吗?” 查理的声音颤抖无比,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他看似无力的双肩上,其中的自责痛苦之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渡见状缓缓蹲下身子,他轻轻地将手覆上了查理的肩头,低声安抚道:“那不是你的错,这是他应该得到的惩罚。” 然而渡的这番话却起到了反效果,查理猛地甩开了他的手,犹如一头被突然激怒的狮子。 查理抬头狠狠瞪视着渡,眼中满溢着愤怒和不解,仿佛既无法理解对方的话语,也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喉咙深处传出威胁性的低吼,紧随其后发出的声音则高亢而又颤抖: “这是多多应该得到的惩罚?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明明在那起事故之前,多多一直都陪伴在我们身边,他到底能做错什么事情?你说啊?!” 渡没有回应,查理的情绪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眼眶中滑落,他用力抹去泪水,继续吼道: “明明那幅壁画中的人才是真正的‘僭越者’,他所犯下的过错,凭什么要让无辜的多多来承担后果? “再说世界上又应该有哪条生命应该这样结束!难道因为那是神明,就可以随意玩弄其他人的命运吗?” “如果那高高在上的神明真的认为事情应当如此发展,那么我反倒宁愿与这样的神明一刀两断!” 周围的其他人都被查理的情绪爆发所震撼,他们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和劝解。 即便如此,扶幽也没有被吓退,他与亚瑟在无言中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最终还是选择陪伴在查理身旁。 西奥的目光在查理与渡两人之间游移,他忽然推了推眼镜,在埃克斯耳畔低声道:“还记得吗? “在亚瑟所讲述的,关于安菲特里特与天幕族短暂接触的往事中,后者似乎很注重‘命运’这个概念。 埃克斯目光复杂地望着查理,在听到西奥的分析后眼神微动,但并没有立即给予回应。 “看你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惊讶?”西奥略带诧异地挑了下眉毛,随后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算了……”他微微摇了摇头,心照不宣地将疑惑咽下,选择继续专注于眼下的分析。 “我猜,由于与天幕文明的接触,他们的命运被某种超乎寻常的力量给扭曲了。 “然而,这种扭曲似乎是以第三幅壁画为节点的,所以只有多多、查理、扶幽的精神和状态受到了影响。” “但如果只是简单地与天幕族的后裔存在长时间的接触,那么诅咒或许只会局限在他们几人身上——类似于遗物。” “可问题在于,他们看到的是那位代表着力量之源的神明,所以诅咒以他们为媒介,通过关系网延伸了出去。 “我们此前的研究方向一定是被误导了。”西奥顿了顿,目光投向依旧跪坐在地面的查理。 微妙的同情在他翠玉般的眸中一掠而过:“其实,那几个笨蛋小孩并不是所谓‘关系网效应’的中心。 “真正作为中心和根源节点的,是那只早就已经死去、名为‘多多’的渡渡鸟才对!” 第184章 「僭越者」 “但是,”西奥微微皱眉,语气中多出了一丝歉意和困惑,“如果按照这个方向进行思考,依然存在一些令我无法理解的地方。 “这也是你之前对我提出的问题:为什么适格者的出现,要比他们探索那个谜境的时间早那么多。 “毕竟以我们的视角进行观测的话,时间是线性的,这是作为人类难以跳脱出去的思维惯性。 “但是关于那种力量的作用方向,我们却一无所知,毕竟这或许是那位神明的视角。 “又或许,天幕文明的力量其实早就对我们产生了影响,我此前的推测实际上是错误的?” “不……”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否定了西奥对自己猜想的否定。 西奥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去,诧异的目光似乎在问:你什么时候凑过来的? “这次即便是我也不得不肯定,你这次的分析与猜想真的很有开创性。” 唐晓翼朝西奥露出一个微笑,尽管在后者看来,这个笑容和往常的轻蔑嘲弄并无太大差异。 但当眼角余光瞥见埃克斯也点点头,低声赞许了一句“不错”后,西奥选择迅速按捺住心头隐隐的不快。 唐晓翼先是微微垂下眼眸,注视着正被扶幽安抚的查理,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光芒。 随后他便猛地跨出一步,灼人的目光也随之转向了渡:“请允许我问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 “渡……”那双琥珀色的双眼微微眯起,唐晓翼仿佛在试图看穿渡的内心,“你会游泳吗? “你是否也经历过溺水的痛苦?我知道这个问题听起来可能莫名其妙,但它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唐晓翼深吸一口气:“或许你并没有完全理解我在问什么……但没关系,让我现在换一种问法……” 说到这里,他身侧的双手不禁微微收紧,紧接着又慢慢地松开了。 “你和壁画上的那位‘僭越者’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查理他们的身边?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猛地提高了声调:“那个遗迹所展现的一切,实际上是你曾经作为‘僭越者’的所作所为,对不对? “由于那幅壁画上雕刻着神明的全貌,祂的力量将你受到惩罚的命运与痛苦在他们身上重现了,是不是?” 随着推测越来越深入,唐晓翼的声音却逐渐低沉下来,隐约带着几分失望和无奈:“所以啊……你才会来到他们身边。” “关于你的这些问题,我无可奉告。” 直视着唐晓翼复杂的目光,渡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略显生硬的措辞却无形中暴露了他的一丝窘迫。 “呵……”唐晓翼的目光锐利如刀,他紧盯着渡的面具,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冷笑,“好一个‘无可奉告’! “你的下一句话该不会是,‘在律师到来之前,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吧?但你哪来的律师?要不要我就地给你找一个?” 他的语气中满是有恃无恐的嘲弄,仿佛在试图挑衅渡的底线,逼他在愤怒中暴露出更多的破绽。 “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看你那么不爽了,”他咬牙切齿道,“面具的作用,不就是用来掩盖你那小丑般可笑的表情的吗?” “随你怎么说。”然而渡没有被唐晓翼激怒,他如此淡然地回应着,选择了直接转身离开。 他的步伐透着几分匆忙,仿佛在逃离这个气氛剑拔弩张的仓库,背影在灯光的照射下又显出了些孤独与落寞。 尽管在较量中看似占据了上风,但当仓库的门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时,唐晓翼的愤怒却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他静静站在原地,目光空洞地凝望着那扇已然合起的门扉,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渡渐行渐远的背影。 唐晓翼微微皱起眉,又无声握紧了拳头,不知道心中莫名涌起的那种空虚和失落从何而来。 在内心深处,他似乎并不希望渡就这样离开,反倒更希望对方能够和自己爆发一场酣畅淋漓的争吵。 不,不能被这家伙左右太多的情绪……最终,唐晓翼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勉强平复了内心的起伏波动。 就在这时,西奥的声音打破了唐晓翼发散的思绪:“我还以为你会追出去。” “不,”唐晓翼微侧过脸瞥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那家伙不会走的,毕竟他和查理的交易还没真正完成。” “嚯,”西奥的眉梢轻轻一挑,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明明刚刚还吵得这么不可开交,又是谁给了你他不会食言的勇气?” “他不会走的。”亚瑟插入了他们的谈话,海蓝色的目光深邃平静,“因为那场交易的见证者,很有可能是一位神明。” “但唐不还猜那家伙是‘僭越者’吗?”西奥轻哼一声,别开目光后耸了耸肩,“算了,谁知道呢……” “但不要忽略这样一种可能,”埃克斯这时低声提醒了一句,“那或许是鬼影迷踪用来离间我们的情报。” 唐晓翼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了。” . 突然察觉到指腹传来的触感变化,扶幽有些困惑地抬起头,只见查理已无声无息地站直了身子。 担忧驱使着扶幽紧跟着站起,长时间的蹲姿使他不可避免地晃了一下,但他还是努力稳住了身形。 见查理的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未干的泪痕,扶幽忍不住担心地唤了一声:“查理……” 感受到了同伴的关心,查理转头看向扶幽,眼神中闪过一丝歉意,但更多的还是感激:“谢谢你,扶幽。” 他朝扶幽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才嘶吼过的嗓子略带沙哑:“刚刚我的情绪确实有些失控,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没事的,我们都可以理解。”亚瑟走上前来,与查理并肩而立,“这种真相,换做谁知道了都不会好受,你不必为此感到抱歉。” 在两人的安抚下,查理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为自己拭去泪水,目光也重新恢复了光彩。 “谢谢你们……”查理的声音中透着一种不屈的决心,“那么接下来,我们就继续按照计划前进吧!” 第185章 墓碑 尽管查理并未明说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埃克斯却觉得,他心中或许已经有了那些问题的答案。 埃克斯走近一步,语气关切地低声问道:“查理,你现在真的不需要先休息一下吗?我担心你会撑不住。” 他看见查理缓缓转过头,两人目光相接,那双琥珀色的眼中闪烁着让人心疼的懂事倔强。 查理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用力勾起一道让人放不下心的弧度:“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要是我现在不去看望多多的话,或许以后就没有勇气去看了呢!” 注视着查理坚定的双眼,除了在心中默然一叹外,埃克斯没再做出劝阻:“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好吧。 “但我希望你能够保证,若是感到身体有任何不适之处,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见埃克斯最终还是同意了自己略显任性的决定,查理的笑容更添几分发自内心的真诚。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一行人刚刚踏出仓库的大门,便看见了在不远处安静等待着他们的渡——看来他的确没有食言的打算。 就在这时,查理停下继续向前的脚步,突然凑近了埃克斯,神秘兮兮地问道:“对了埃克斯,能不能帮我取几件东西过来?” 埃克斯侧过脑袋,轻轻颔首示意查理继续说下去:“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都可以。” 见埃克斯答应得如此爽快,查理便也不再犹豫,微微倾身以确保前者能够清晰听到自己的声音。 起初,埃克斯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查理要求的似乎只是些很正常的东西——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但当查理吐出最后一件物品的名称时,埃克斯的双眼骤然睁大,仿若被雷击中那般愣在了原地。 他于瞬间意识到了查理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忍不住扭头望去,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然而查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泛红的眼眶还残留些许湿润,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担忧和不安:“怎么了吗?” 埃克斯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不,没什么……” 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一个要求啊……埃克斯垂下眼帘,嘴角不禁浮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我会派人去取的。”最终,他只是如此回应道。 . 离开仓库后,在埃克斯的带领下,一行人直接往探索者公共墓园的方向前行。 西斜的日光为街道镀上一层金色,拉长了所有人投落下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沉重。 一行人默默走在前方,而渡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远远地跟随其后,甚至看不出是他们的同路人。 还有一只羽毛与夕光同色的大鸟,在埃克斯的请求下展翅高飞,在半空中监视着渡的一举一动。 一路无话。 终于,在夕阳西下的当口,他们抵达了墓园。 这片墓园对一行人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还有几人曾因送别而亲临此处。 然而,或许是当时的悲伤太过沉重,查理和扶幽已经记不清多多的墓位到底在哪里了。 正当西奥提议去查一下多多的葬身之所时,唐晓翼却突然开口道:“不用了,我知道他的墓位在哪。” 查理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他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唐晓翼……你……” 被众人——尤其是查理与扶幽复杂而微妙的眼神注视着,唐晓翼明显感到有些不自在。 为了掩盖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他抬手虚掩着口轻咳了几声,试图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 唐晓翼故作轻描淡写道:“只不过是记性比你们这群家伙好上不少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尽管已经给出了合理至极的解释,但是其他人是否相信,显然就不是唐晓翼所能掌控的了。 “不愧是唐老师,就是拥有靠谱成年人的基本素养。”只有西奥轻拍手掌,语气中透着几分揶揄。 然而唐晓翼并未像往常那般回应西奥的调侃,他微抬起下巴,将目光投向了更深更远的前方。 夕阳的余晖洒在墓碑上,又映照在他琥珀色的眼底,仿佛一片深邃而寂静的黑色森林。 . 总之,一行人在唐晓翼的带领下找到了正确的位置——只是远远便已看见有人在那里等待。 那是雁,她此时的装束与平日里随意的中性服饰截然不同,一身纯黑的西装显得庄重而又肃穆。 雁的怀中抱着一大束洁白无瑕的百合花,除此之外,她的身后还背着一个长条形的黑色布袋。 当一行人走近时,雁的神情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朝着他们行了一个注目礼:“各位傍晚好,我们又见面了。” 唐晓翼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埃克斯,轻皱眉头投以一个疑惑的目光: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埃克斯轻咳一声,目光有些闪躲:“其实我刚刚还想说,我已经派人过来这里等我们了。” 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好不爽,好想打人……唐晓翼默默注视着埃克斯,嘴角扯出的一丝微笑尴尬而不失礼貌。 但紧接着,他便敛去了脸上的一切表情,又垂下目光,望向面前那块黑灰色的石碑。 注视着走向自己的那位少年,雁眼中的不忍之色愈发浓郁,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怀中的花束递了出去。 查理接过那丛花束,目光掠过每一片都洁白饱满的花瓣,神情肃穆地颔首致意:“谢谢。” 他径直来到墓碑前,微微弯下腰,以一种庄严虔诚的姿态将花束轻轻搁置于石碑前的那一方草坪。 他又小心翼翼地扶正花束,确保它能够在夕阳的余晖下绽放得更加灿烂,正如他们与多多曾经共度的美好时光。 查理目光低垂,指尖轻轻抚过光滑的墓碑——仅经历过几个月风吹雨打的它依旧崭新如故,正如那悲伤而难以磨灭的记忆。 其上的碑文以英文花体镌刻,笔锋凌厉而优雅,金色的晚霞为它们投落出一片细腻夺目的阴影。 『r. i. p. 』 『here lies dodo』 『the last raphus cucullatus in the world』 『(2010-2015)』 感受着墓碑上的尚存的余温,查理轻声将那几行英文花体念了出来,目光中蕴含着无尽的思念与哀伤。 这就是世界上最后一只渡渡鸟的墓碑。 那只未曾真正翱翔于天空中的鸟儿,最终竟是在这片浮空的钢铁之城中找到了他永恒的归宿。 第186章 焚香 在为多多献上花束后,查理又小心翼翼地将捕梦网放在了墓碑上,柔软的羽毛在微风的爱抚下起舞般摇曳。 他的目光柔和,指尖轻轻地在墓碑上滑过,却在某一刻忽地抬首,将视线投向了那一片灿烂的晚空。 今日的夕阳异常壮美,紫罗兰色与灿金之色在如此宏大的画卷中交相辉映,绽放出了一幅绚丽夺目的光景。 厚重的云朵也不复往昔的洁白,它们的边缘被日光染上了赤红的色彩,宛若在天际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番盛大的画面倒映在每个人深邃的眼底,却是衬得角落里那丛素白的百合花更为灿烂无瑕。 就在这时,又有一阵微风悄然拂过墓园,轻轻扰动了这里的寂静,也拨弄着众人被晕染柔和的发丝。 这阵晚风所带来的酥痒感,让查理不由自主地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心中也涌起了一种熟悉的错觉。 就好像,那只渡渡鸟还陪伴在自己身边,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去过——但这只不过是记忆在作祟罢了。 意识到这残酷而冰冷的现实,查理失落地垂下眼帘,以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眨了眨发酸的眼睛。 最终,他只是又低下头,难以自抑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注意到其他人朝自己投来的关切目光,查理微微抬眼,嘴角勾起一个令人宽心的温和微笑。 他轻声自语着,语气中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慨:“我只是觉得,这真的好像一场梦啊……” “在那场梦中,多多与我告别的时候,也是在这么绚烂的晚霞之下。”查理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高远的天际。 “啊……不用为我担心,我真的没事。”他一边这么对众人说着,一边转身看向了雁。 见雁依旧背着那个长条形的黑色布袋,查理便温声请求道:“雁姐姐,你先把那些东西放下吧。 “让你这么一直背着这么重的东西,我也实在过意不去,需要什么东西我自己拿就好。” 雁注视着查理,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她无声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 雁弯下腰,双手缓慢地将布袋横放在了地上,生怕发出任何声响惊扰了这片肃穆的宁静。 查理看在眼中,自然是意会到了雁这么做的用意,他感激地朝后者笑了笑:“谢谢雁姐姐!” 雁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和:“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没有过多耽搁,查理蹲下身子,拉开黑色布袋的拉链,翻找着清点起里面的物品。 没过多久,查理便从其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轻手轻脚地打开后,里面是一捆整齐的竹签香。 查理轻闭起双眼,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为接下来的一系列仪式做好准备。 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目光变得更加专注,迅速清点了一下在场的人数,凭感觉从一大束香中抽出了部分。 查理用打火机点燃香头,橘黄色的火光在竹签香的末端摇曳起舞,淡淡的香火气四散在夕阳之中。 但毕竟是第一次亲手操持焚香的工作,查理的手法生疏而又笨拙,为了使香药燃烧均匀的动作也显得有些慌乱。 当香真正燃烧起来时,升腾的灰烟让查理眉头微皱,更是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旁观着查理这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唐晓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简直想要亲自动手帮忙。 但就在即将迈步上前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一股力量轻轻拉住了。 唐晓翼忍不住扭头看去,只见扶幽正望着自己,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这是查理应该独自完成的仪式。 唐晓翼略微一愣,随即便意识到了扶幽的用意,轻轻收回了差点就要迈出去的步伐。 他无奈地轻叹一声,但实在感觉有些坐立难安,将目光投向了默默等待着的其他人。 . 灰烟袅袅上升,亚瑟站在一旁,静静观察着查理小心翼翼地摆弄那些已经燃烧起来的香。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唐晓翼站在自己身后。 “入乡随俗,你跟着我们做就行了。”他听见唐晓翼在自己耳畔低声说道。 注视着逐渐在竹签香头部熄灭的橘黄火焰,亚瑟默默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你也是。”唐晓翼又转向埃克斯,用同样的语气招呼了一声。 眼角余光瞥见一旁无所事事的西奥,唐晓翼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叫上他。 算了……最终,唐晓翼还是走到西奥面前,略显严肃地说了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吧?” 西奥撇嘴轻轻地哼了一声:“反正轮不到你来教。” . 见手中的香燃烧得越来越旺,尽管燃烧的位置参差不齐,但起码每一支都在燃烧着,查理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走向众人,开始将数量合适的香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 轮到唐晓翼时,他扫了一眼洛基,对查理说道:“把洛基的那份也算我头上吧。” “至于安卡……”唐晓翼稍微顿了一下,“他那份直接让埃克斯代劳也不是不行。” 似乎是没想到唐晓翼会提出如此贴心的提议,查理怔了怔,很快便点点头,朝埃克斯投去一个征询的目光。 “就照晓翼的意思办吧。”埃克斯没有对此提出异议,自然而略带好奇地接下了查理递上的香。 走到西奥面前后,查理停下了脚步,似乎不太确定对方愿不愿意接受自己的邀请。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西奥没有任何犹豫,他挑着眉毛伸出手,无声示意查理将东西递过来。 在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香火后,西奥便冷着脸移开了目光,不再看面前向他轻声道谢的查理。 下一刻,更令查理感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直远远观望着这边的渡居然于此时来到了他的面前。 在那疑惑而有些戒备的目光中,渡轻声说道:“稍微也让我给他上个香吧。” 渡,你到底是不是多多的朋友呢……任疑惑在自己的心头盘旋,查理望着渡,眼底的情绪也变得更为复杂。 但最终,他只是在给渡递上香火的同时,低声回应了一句:“谢谢。” 第187章 烧纸钱 站在墓碑前,查理感受着心中所涌动着各种复杂的情感,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任淡淡的香火气萦绕鼻端,他手持着细长的竹签香,庄重地朝墓碑的方向拜了三拜。 随后查理缓缓走上前去,将分发完后还剩下不少的竹签香,均匀地插在了石碑的两侧。 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竹签香燃尽的部分也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抖落下的几撮灰烬悄然融入细软的草坪。 香烟自燃烧的头部袅袅升起,在晚风的扰动下摇曳飘散,最终消失于漫天温暖的光辉之中。 这一切落在查理的眼中,烟柱仿佛与多多离去时曾化作的光羽相互纠缠,共同编织成一幅美丽而虚幻的画面。 查理出神地望着它们,眼中扑闪着迷离的光芒,仿佛在试图用目光去捕捉住那些飘渺的幻影。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去,随后却是恍然大悟地收了回来——意识到自己其实什么都抓不住。 但他还是忍不住垂眸看向自己一无所有的掌心,轻轻将手握紧,至少是抓住了一分无形的思念。 查理回到原位,将空空如也的手掌合十,再次认真而郑重地朝着墓碑的方向拜了三拜。 多多,愿你在另一个世界,也依旧能够遇到珍视你的人。他在心中如此无声祝福着。 . 在上完香后,查理从黑布袋中取出一个轻飘飘的塑料袋,又随手抽出一支未点燃的竹签香。 他蹲下身子,以碑前的草坪为纸,以手中的竹签香为笔,认真地一笔画下一个封闭的圆形。 随后,查理小心翼翼地打开塑料袋,露出里面的一小沓黄色的纸钱,轻轻摩挲着最上面一张的表面。 他并没有和埃克斯要太多纸钱,毕竟多多并非真的需要它们,这仍然不过是一个寄托哀思的仪式罢了。 查理随手取出几张纸钱,将它们摆放在刚画好的圆圈内,又用打火机点燃了其中的一张。 火焰迅速升腾,黄色的薄纸在高温下迅速向着中心皱缩,边缘也开始变黑,冒起了阵阵黑烟。 稍作等待后,查理又在圆圈内添上几张新的纸钱,让橘黄的火焰能够持续燃烧下去。 同时,他又随手点燃手中那支孤零零的香,袅袅升起的灰烟与黑烟交织在了一起,难以再分彼此。 在将本就不多的纸钱尽数投入圆圈后,查理静静地蹲在一旁,等待着它们燃烧殆尽。 跃动的火光与黄昏一起倒映在他的眼底,明亮而又炽烈,却在不可避免地归于寂寥。 然而就在纸钱即将烧尽的那一刻,一阵狂风突然席卷了整个公墓,将圈内的灰烬与未完全燃烧的纸钱全部卷起。 有机质与无机质一同在空中打着优雅的旋儿,宛若一位友人在为他们献上最后的舞蹈。 还未燃烧殆尽的黄纸被风这么一吹,边缘的火光炽烈一瞬,便也在空中化作了完全的飞灰。 是你吗……注视着纸钱完全燃尽,查理轻叹一声,随手将那根单独的竹签香插在了墓碑的一侧。 少年起身望向依旧灿烂的晚空,大风刮过他的身侧,却吹不散那浓重的思念与哀伤。 随着双肩一起一伏,查理最后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似乎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注入决心。 他转过身去面对众人,目光坚定而又诚恳:“感谢各位愿意一直陪我到现在…… “那么接下来,就请让我进行最后一个步骤吧。” 话音方落,查理迈开步伐,向安静躺在地面的黑布袋走去,然后弯下了腰。 伴随着金属划过地面的清脆声响,他抽出了一根长长的木棍,末端连接着一块闪烁着冷光的金属物件。 这是一把崭新的铲子。 它的出现明显出乎了在场大部分人的预料,扶幽也因此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在听见查理的最后一个要求时,埃克斯的脸上会浮现出那般震惊的神情。 唐晓翼和亚瑟紧盯着铲子倒映的弧光,无声咽下一口唾沫;就连西奥也忍不住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查理……你要做什么……?”扶幽结结巴巴地问道,尽管这个答案看起来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对不起了,扶幽。”查理撑着铲子望向他们,目光中带着一种让扶幽陌生的坚定。 他又转过头去,垂眼看向墓碑的后侧,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也同样对不起了,多多…… “就让我好好看看,在这泥土之下掩埋的真相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查理来到了墓碑的后侧,他紧握着铲子的手柄,指关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查理仰头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然后低下脑袋,缓缓地,开始用铲子挖掘墓碑的后侧。 铲子切入草坪,每一次都带走一层泥土,这样的声音清脆而刺耳,在寂静的公墓显得格外突出。 扶幽的目光紧随着查理的一举一动,感觉每一下铲子的落下都像是铲在自己的心头,让他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然而查理才刚挖几下,西奥就忍不住上前一步,打断了前者的动作:“你先等一下。” 见查理仍旧在继续手头的动作,似乎没有听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模样,西奥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也冷下脸,有些严厉地说道:“一看你就没好好学过铲子怎么用,这样是使不出力的。 “找你这样挖下去,我们等到三更半夜都不一定能看到……呃,泥土下到底埋着什么。” 说到最后,西奥似乎是意识到这样可能会引发某些麻烦的意外,不得不轻咳一声,中途调整了一下措辞。 查理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随后便将手中的铲子递了过去:“那就请你指教了。” 西奥略带傲气地一抬下巴,但还是接过铲子,开始为查理示范铲子的正确用法:“先松松土,再用力往下踩……” 正当查理还在观察西奥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时,突然发现铲子又回到了自己的怀中。 “好了,你就继续挖吧。”西奥转过身,“事了拂衣去”般地挥挥手,“我可是很期待你会找到什么样的真相呢……” “那就——”查理握着铲子回以微微一笑,“请拭目以待吧。” . 然而,在那个小插曲过后,查理的挖掘工作并未如众人所期待的那般取得进展。 随着夜色如浓墨般逐渐降临,众人的心情也如同那缓缓落下的太阳,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查理依旧坚持不懈地挖掘着,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但他并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唐晓翼看着那道疲惫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想要接手的冲动,然而这被查理果断而坚定地拒绝了。 但即便在深蓝色的天空将最后一丝光线吞噬之时,查理手中的铲子也仍旧未能触及到除了泥土以外的物体。 很明显,这是一座空坟。 第188章 空坟 查理站在坑底,手中的铲子被深深插入松软的泥土,在此时仿佛成了他唯一的支撑。 本就紧绷的神经加上长时间的体力劳作,由此反弹的劳累感像是浪潮般一阵一阵地扑向了查理。 他闭上双眼,把全身重量都交付在那已被汗水与泥土弄脏的铲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查理看起来像是刚洗了个澡,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又滴落于地和泥土融为一体。 见查理终于停了下来,扶幽来到坑边跳了下去,伸出双手扶住了他:“查理……你还好吗……?” 扶幽能够感受到,在自己的搀扶下,查理身体的肌肉明显放松了不少,仿佛轻轻一推就能够倒下。 “我没事,谢谢你扶幽。”查理稍微偏过头,朝扶幽露出一个故作轻松与宽慰的笑容。 看见即便查理如此强颜欢笑,但却仍旧掩不住眼神中的疲惫和脆弱,扶幽心中更加不好受了。 感受着掌心被汗水和泥沙浸润的触感,扶幽抿起唇,闷声闷气道:“这没什么好谢的……” “哈哈也是,我们之间哪里用这么客气。”查理自嘲地笑了笑,“那现在就一起上去吧!” “嗯……”扶幽默默地点点头,搀扶着查理的臂膀,两个少年肩并肩地一起往坑外走去。 . 距离他们踏入墓园已经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夜幕低垂,漫天都是钻石般的繁星。 死者安息之地的夜晚并不宁静,蛐蛐的叫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演奏着无人问津的夜曲。 香火已经完全熄灭的当下,现场唯一的光源来自于雁拿着的一个强光手电筒。 她静静地站在一旁,明亮的光既照亮了众人脚下的草坪,也照亮了那张沾满泥土的脸庞。 只听“嚓”的一声,查理将铲子插入草坪,他双手撑在木柄上稳住身形,深深地吸入一口夜晚的空气。 他睁开眼睛环视向众人,声音中的平静似乎能够触及灵魂:“正如你们所见,这是一座空坟。” “多多他……”查理垂下眼帘,被汗水浸染的睫毛扑闪不定,“大概真的是适格者们命运扭曲的中心。” 他的声音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但是你们也都看到了,他不在这里……”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多多他还活着……?”这突然冒出的声音来自扶幽,带着一丝的不确定与期待。 然而扶幽话音未落,便有一个高亢的反驳打断了他:“这不可能!” 查理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实在是过于激烈,他移开瞪着扶幽的目光,轻轻叹了一声。 “扶幽你忘记了吗?”他无力地摇了摇头,“多多他……是在我们的目睹下被埋葬在这里的啊……” “所以……”查理又望向扶幽,以嘶哑的嗓音哀求道,“请不要让我萌生出这种虚无缥缈的希望,好吗?” 扶幽注视着查理的双眼,那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清澈悲伤,像是一汪盈满了伤痛的湖泊。 美好的幻想被对方如此清醒残忍地戳破,扶幽的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他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情绪低落道:“我知道了……抱歉……” 查理安慰似地轻拍扶幽的肩膀,目光转向了站在另一边的埃克斯,声音低沉: “据说在正常的维护下,被铲开过的草坪只需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便能够恢复原样…… “那么——是你们带走了多多的遗体吗?” 埃克斯对查理会提出这个疑问毫不意外,他认真地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沉声道: “查理,我能够理解你此时的悲伤,但我能够很坦诚地告诉你,我们并没有带走多多的遗体。 “如果我们由于某项研究而必须利用到它,那么作为同队破谜者的你们,一定会是知情人。” 听着埃克斯的解释,查理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轻轻阖上了眼帘。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点了点头,并未对埃克斯的解释产生任何质疑:“好的,我知道了。” 只听“哐当”一声,仿佛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那般,查理松开了辅助支撑的铲子。 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就这么摇摇晃晃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幕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即便是离他最近的扶幽也未能及时作出反应。 扶幽的视线紧随着查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又追上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扶幽看见,查理正一步步走向站在灯光边界处的一个模糊人影——那是渡。 为了防止有人在黑暗中不小心踩到,埃克斯拾起铲子,这才和其他人一起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 随着雁调整好强光手电筒的方向,苍白的灯光瞬间笼罩了在了查理与渡两人身上。 只见查理垂着脑袋,伸出的双手像是鹰爪一般,紧紧地扣住了渡的肩膀,似要以此作为最后的依靠。 没有人看得清双方脸上的表情,却能莫名感受到,渡正用一种微妙的眼神俯视着查理。 一行人迅速安静地围了上去,生怕发生什么意外——即便心知肚明这里没人是渡的对手。 几秒钟后,查理才缓缓开口:“渡,你是为了多多才会来到我们身边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用力挤出来的那般痛苦。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多多他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已经接受了多多永远离开我们的事实,但我不希望他到了现在都无法安息……” 查理的指关节因过于用力而更为凸出,伴随着全身的颤抖,他哀恸的恳求在寂寥的夜色下回荡。 然而,这一切都像是几颗被丢入无底深渊中的石子,甚至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回响。 他猛地抬起脑袋,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渡,又高声喊道:“渡,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你说话啊! “你一直都在怂恿我们去寻找真相,但真相的方向究竟在哪里,你得先告诉我们呀!” 配合上完全遮盖住面容的面具,渡依旧是那般沉默着,就仿若一尊最完美的雕像。 第189章 「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灯光下的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对……真相……”查理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呢喃,就这么松开了扣着渡肩膀的手。 过度劳累使得他的背部微微驼起,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那并不宽阔的双肩上。 查理微微向后一晃,脚下的世界旋转着,在勉力支撑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身躯。 他双眼迷离,魔怔般地不断重复着“真相”这个词语,像是被什么驱使着,又逼近了渡一步。 那副面具在他不稳的视野中摇晃,愈发地苍白神秘,为这个人的存在也蒙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 只见查理缓缓抬起一只手,如同在寒风中摇曳的枯枝那般,颤颤巍巍地伸向了渡的面具。 然而,就在查理颤抖的指尖触及到面具的前一瞬间,渡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查理,请不要这么做。”渡的语气轻柔,却掺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那会让我很困扰的。”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了一声轻叹:“总之,请你继续前进吧……只要继续前进,总会找到真相的……” 查理目光涣散,如同坏掉的人偶那般,机械地重复着自己听到的话语:“对……继续前进……只要继续前进就能……” 话音未落,他就猛地甩开了渡的手,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前方一片漆黑的小路狂奔。 那道身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夜色中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没。 “笨蛋,你到底要跑到哪里去?!”唐晓翼眉头紧锁,迅速和洛基一起追了出去。 “等等我们,查理!”安卡大喊着展翅高飞,双翼在夜色中卷出一片气流。 其余几人也紧随其后,脸上尽是焦急与担忧,紧张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墓园中此起彼伏。 沉重的铲子于此刻成了累赘,让埃克斯的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了半拍——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带在手中。 然而就在埃克斯刚跑了几步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让他猛地刹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后方。 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自黑暗中缓步走来——是一直旁观着这场闹剧的西奥。 他踱至到埃克斯面前,语气平静道:“在唐他们冲出去之后,渡就直接消失了。” 微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埃克斯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忽然听见另一边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过去看看?”与此同时,西奥再度开口建议道。 . 只见在黑暗的夜色中,一幅苍白的面具逐渐浮现——是渡双手托着查理,缓步走了回来。 他来到众人面前,小心将查理交到冲在最前方的唐晓翼手上,轻声说道:“他已经很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唐晓翼下意识地接过了查理,那份实实在在的重量让他的双肩微微一沉。 查理的身体略微发凉,其上还残留着挖坟时流下的汗水,拂过的晚风带走了他不少热量。 来不及做出回应,唐晓翼低下头,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直接开始仔细检查起查理的状态。 那还有些稚气的脸上沾满了泥土,显得狼狈不堪,唐晓翼不知道他是单纯的睡着,还是直接昏了过去。 那睡颜并不安稳,他的眉头轻轻皱起,发干的嘴唇微动,呢喃着谁都听不懂的话语。 在确认查理并无大碍后,唐晓翼的目光转向了渡,其中交织着不解与其他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以一种出乎自己预料的平静声音开口:“你说的没错,他确实太累了。” 但比起就这么接受眼下的事实,唐晓翼更想大声质问面前的人,将心中满腹的疑问尽数甩出。 但是他知道,那只会成为自己发泄情绪的借口,最终归于一片的徒劳无功。 而渡,或许只会用那平静不变的语气向自己发出询问:“要交易吗?” 又或者仅是简短的四个字:“无可奉告。” 所以唐晓翼选择了沉默。 他轻轻将失去意识的查理放在了洛基低伏下来的背上,希望后者能在狼王温暖柔软的毛发中,获得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慰藉。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打破了墓园的宁静。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只见埃克斯站在不远处,目光呆滞地望着他们这边。 他的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甚至没有注意到手中的铲子已经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埃克斯异常的反应实在是太过突然,西奥侧过身子,关切地问道:“雷欧?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我没事,手滑了一下而已。”埃克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目光闪烁着,微微摇了摇头。 话音方落,埃克斯便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铲子,同时极力调整着情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平静。 又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埃克斯一眼后,见对方似乎确实没事,西奥也就不打算再追问下去。 “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记得说。”他只是这么提醒了一声。 埃克斯没有迟疑地点点头,接着便和西奥一起快步跟上了不远处的人群。 . 站在唐晓翼身旁,埃克斯紧盯着那副简洁苍白的面具,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之情。 就在刚才,一个几乎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猜想,如同流星般一闪而过。 这个猜测是如此模糊遥远,埃克斯拼尽全力想要抓住它微弱的尾迹,却连其中的依据都看不真切。 然而即便如此,那一瞬间的灵光乍现,还是稍微为埃克斯揭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 埃克斯感觉自己猜到渡到底是谁了——尽管这个猜想就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嘴唇微微颤动,埃克斯欲言又止,感觉自己似乎因为过于震惊而暂时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埃克斯还记得,就在那个诡异的地下墓穴中,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与此同时,渡做出了一个令几乎所有人都感到费解的动作——他无声抬起手,将食指轻抵在了本该是嘴唇的位置。 除了埃克斯以外,没人清楚站在阴影处的那个家伙,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意思。 那是道极其轻微的、只出现在了一人脑海中的声音—— 「嘘——」 第190章 胡思乱想 夜色渐深,又耗费了一些时间,作为东道主的埃克斯在浮空城的旅馆安顿好了一行人。 为了方便照应,在浮空城有固定居住地的某几人,也选择了直接在此处休息一晚。 尽管这次唐晓翼没有主动提出要求,但埃克斯还是特意将他与渡安排在了同一间客房。 埃克斯能够察觉到,尽管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唐晓翼心中仍旧对渡存在有不少的疑问。 尽管这番安排有些冒昧,但希望他能够把握住这次机会,寻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吧…… 即便渡的某些言行举止对于他们而言确实有些过于奇怪,即便我们仍旧不明白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但最重要的是,此刻的埃克斯已经完全相信,渡对他们真的没有恶意——那依据不明的猜想几乎打消了他全部的疑虑。 既然如此,恐怕也就只能像他所说的那样,暂时将一切全权交给时间了。埃克斯轻轻摇头,唇角勾勒出一道苦涩的弧度。 . 在旅馆的走廊,唐晓翼背靠于墙,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眼神锐利地盯着眼前的埃克斯。 “关于婷婷和虎鲨……”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现在姑且是把我糊弄好了,但你打算怎么向他们的家人交代?” 埃克斯微微蹙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目前关于这一点,我确实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毕竟我也不希望把他们的亲人卷入这场天幕文明的风波之中,只能暂时先瞒着了。”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唐晓翼冷哼一声。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埃克斯顿了顿,坚定地迎上唐晓翼的视线,“我会对此负责的。” 唐晓翼注视着埃克斯,心知要说出这样一番话,对方实际上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呵……”尽管能够理解埃克斯的选择,但他还是扬起下巴,冷笑一声,“话说的轻巧,真当自己什么都能负责好的吗? “我只知道我发过这么一个誓,要是你没能把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的话,就等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承受我无尽的怒火吧。” 唐晓翼话语中冰冷的怒意是那般明显,埃克斯轻轻叹了一声,也不再反驳些什么。 “我知道了。”埃克斯转身拧开门把手,尽管唐晓翼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出声音中所夹杂着的疲惫与无奈。 “今天大家都挺不容易的……辛苦你了晓翼,早点睡吧,晚安。” 埃克斯拧着门把手,小心带上了门,任那句“晚安”的尾音伴随着轻微的撞击声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旅馆的走廊重归静寂,唐晓翼站在原地,安静地凝视着那扇对自己关上的门扉。 方才强打精神的不忿褪去,他轻轻闭上眼睛,随之感受到了从骨子里透出的无尽疲惫。 最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唐晓翼晃了一下脑袋,接着也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客房。 只见不远处,渡早就已经钻进了被窝,他侧躺着,好巧不巧地背对着刚从门边返回的唐晓翼。 唐晓翼望向趴在地毯上的洛基,后者轻轻颔首示意没有异常,然后张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对方先你一步投入温暖的被窝,并拒绝了你的小窗交流……看着那一团拱起来的被子,唐晓翼脑海中最先浮现出来的居然是这么一句话。 看来某人的小算盘四舍五入是落空了……但在此之前——到底有什么才算得上是该问的呢? 虽然脑海中思绪纷飞,但当真正获得了直接提问的机会后,唐晓翼却突然感到一阵迷茫。 询问他到底会不会救出婷婷和虎鲨……这个问题查理已经和他做过了交易,他再问也不过是多此一举。 询问他们成为适格者的原因?当下基本可以确定,这身份的形成与那位鸟形神明脱不开关系。 因为查理一行人目睹了壁画,多多由于直视神明而失去生命,他们的命运也被诅咒所扭曲。 作为相关人士,甚至有可能是壁画上的“僭越者”本身,渡对他们深感愧疚——这大约就是他一直帮助他们的缘由。 尽管就时间而言不太对得上——因为“适格者”的出现要比这早上好几年,但这确实是目前最为合理的一种解释。 在提到“神明”的时候,渡明显有在压抑自己的情绪……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 尽管那个猜测结合了鬼影迷踪不知真假的情报,但假设渡真的是“僭越者”,那么他曾经到底做过什么? 考虑到除了似乎与鬼影迷踪处于同一阵营的人鱼之外,目前并没有见到来自“故乡”的其他人……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僭越之行暴露,被神明那般惩罚之后,渡被驱逐出了“故乡”? 可目前他们手上并没有渡是“被放逐者”的证据,而且从各方面来看,他对那位神明也并不存在太大的怨恨或恶意。 算了,神明的想法和作为,又有谁搞得懂呢?唐晓翼背靠门边的墙壁,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 由于感觉上面那些问题和自己并无太大关系,所以唐晓翼决定转移一下视角和思考方向。 比如说,作为这场扭曲的真正核心——那只名为“多多”的渡渡鸟,同时也是查理几人的探索者。 如果不是浮空城,那么他的遗体到底被谁带走了呢?是那群天幕族的后裔吗…… 查理当时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但是渡的回答只不过是让他继续前进,寻找真相。 直视过鸟形神明的禽类啊……他们是想要利用它,去与自己力量之源的神明建立某种联系吗? 但那明明是天幕文明遗留下的壁画,而此前的遗迹中,他们都是用羽状纹路去指代那位神明。 真是越想越不明白,原来那些人此前不画出神明的全貌,不是因为这么做是渎神吗? 可如果他们能够通过绘出神明的全貌建立联系,又何必大费周折去折磨利用一只无辜的渡渡鸟呢? 唐晓翼有这么一种感觉,或许就连渡自己都不知道,那个真相的尽头到底存在着什么。 正如渡曾言,在这条寻求真相的路途上,自己也不过是一位与他们并肩而行的普通人——他认为这所言非虚。 第191章 夜下独谈 据渡的意思,那位鸟形神明知晓着天幕文明的存在,却始终对他们的一切祈祷都无动于衷。 他更是曾发表过这样一番暴论:天幕文明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那位神明难道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现在,天幕族的当代后裔与花形神明纠葛不清,后者更是可能答应了带他们去寻找“故乡”的所在。 而或许是因为处于中心的缘故,这里存在有鬼影迷踪所需要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主动与我们进行接触? 姑且认为,在鬼影迷踪达成目的后,他们能够得偿所愿回归那素未谋面的“故乡”…… 可如果达成目的的是渡这边,那么天幕文明所残留的一切事物——包括他们这群适格者——又将何去何从? 那样的未来,真是既无法看清,也难以设想……唐晓翼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蓦地一跳,竟隐隐作痛起来。 他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纷杂繁乱的思考伴随着一天的劳累,反倒在此时将自己提问的欲望削弱殆尽。 尽管自认为热衷探索未知的事物,但在心中有所挂念的情况下,唐晓翼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唐晓翼忽然觉得,与其去不加限制地揣测那些宏大的问题,他或许应该更多地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先守护好自己所在意的人和事,然后才有资格去追寻隐藏在一切后的真相。他似乎想明白了。 唐晓翼缓步来到渡的床边,忽地重重坐了下来,力度之大甚至让床都跟着摇晃了一下。 他稍稍侧目瞥了眼那只暴露在外的脑袋,尽管只是一点点,还是能看见上面仍旧戴着一副白面具。 “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我曾经是那四个笨蛋小孩,啊……还要算上一只笨鸟的引导者。 “说实话,刚开始我真的很嫌弃他们——而实际上,这也确实是一件情有可原的事情。 “任谁忽然接到了这样一个任务,要带一群傻乎乎的累赘去探险这种事情,都会很不耐烦的,不是吗?” 尽管不知道渡有没有在听,但唐晓翼还是这般絮絮叨叨地说了下去,莫名感觉自己还真是和奶奶越来越像了。 不知为什么,他总是特别容易在这家伙面前卸下防备,以至于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需要保持警惕。 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感受到了渡的善意,而他也真的为拯救他们而拼尽了全力吧…… 除了谜语人这点特别讨人厌以外……稍微思索片刻,唐晓翼暗暗地加上了这么一句话。 “但是到了后来,渐渐地,即便是我和洛基也不得不承认,这群小鬼其实都是些不错的孩子……” 念及此处,唐晓翼疲倦的眼底也稍微浮现出了几分柔和之色:“哪怕他们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他刚想继续往下说,却蓦地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把他们曾一起冒险的故事全盘托出了。 算了,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给这家伙当助眠的夜间小故事吗……唐晓翼无奈地叹了口气。 沉吟片刻后,他再次沉声开口:“我只是觉得,他们的旅途不应该就此结束,理应还有更美好的事物在等待着他们。” 唐晓翼静静望着对面的墙壁,手指轻抚耳垂上的藏银耳环,忽然轻声道:“要交易吗,渡?”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如果你真的拥有救回婷婷与虎鲨,以至改写所有适格者的命运的力量的话…… “如果我能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你的助力,那么我这条已经死过一次的命,就这么给你也无妨。” 渡没有回应,但唐晓翼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那是洛基抬起头,在静静注视着他。 事实证明,三角形确实是最稳定的图形:客房内的三者就这么无言对峙了片刻。 看来,就连魔鬼都在唾弃自己这条从死人之国返回的生命啊……唐晓翼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就连你也认为,现在的我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对吗?”背对着渡,唐晓翼的眼神稍微黯了黯,“也罢。” 他起身离开了床边:“既然你向查理承诺过要竭尽全力,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最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唐晓翼又轻声补充道:“可不要因脸上的面具窒息而死啊……”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请不要这么说自己,唐晓翼……你其实也是个很厉害的笨蛋……] 惊讶中略带着些恼怒,唐晓翼猛地扭过头去,视线如电般射向了被窝里的渡:“你在骂我?!” 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渡物理意义上的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过于逼真的雕塑。 “幻听?你这家伙……不会真的要被面具憋死了吧?”嘴上这么说着,唐晓翼皱起眉头,转身就要去扒拉那团被子。 就在这时,唐晓翼看见被子轻轻一颤恢复了正常的起伏,他的手也因此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这次的声音清晰了许多,语气笃定,却似乎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行吧。”还活着就行……唐晓翼撇了撇嘴,倒是没再说些什么,而是顺手关上了灯。 .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半晌,唐晓翼咬牙切齿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所以你刚刚真的有在骂我,对吧?” 渡毫无反应,只有洛基在黑暗中忽地抬起脑袋,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家破谜者这三更半夜的在抽什么风。 “嘁,就知道装死,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只听一阵被子划过床铺的声音响起,唐晓翼闷着脑袋翻了个身。 . 埃克斯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四周依旧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触及窗帘,仅有稀薄的月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洒下一小片朦胧的银辉。 房间内充满了各种细碎的声响,仿佛舞台剧在幕间休息时,观众们心情轻松的窃窃私语。 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波浪,带着一种微妙的侵略感,让埃克斯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不适。 除此之外,他还够听到自己因突然惊醒而加速的呼吸声,伴随着一种规律的滴答声。 是钟摆走动的声音啊……这个认知让埃克斯稍稍松了口气,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 但很快,他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等等,钟摆? “如果我能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你的助力,那么我这条已经死过一次的命,就这么给你也无妨。” 渡没有回应,但唐晓翼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那是洛基抬起头,在静静注视着他。 事实证明,三角形确实是最稳定的图形:客房内的三者就这么无言对峙了片刻。 看来,就连魔鬼都在唾弃自己这条从死人之国返回的生命啊……唐晓翼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就连你也认为,现在的我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对吗?”背对着渡,唐晓翼的眼神稍微黯了黯,“也罢。” 他起身离开了床边:“既然你向查理承诺过要竭尽全力,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最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唐晓翼又轻声补充道:“可不要因脸上的面具窒息而死啊……”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请不要这么说自己,唐晓翼……你其实也是个很厉害的笨蛋……] 惊讶中略带着些恼怒,唐晓翼猛地扭过头去,视线如电般射向了被窝里的渡:“你在骂我?!” 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渡物理意义上的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过于逼真的雕塑。 “幻听?你这家伙……不会真的要被面具憋死了吧?”嘴上这么说着,唐晓翼皱起眉头,转身就要去扒拉那团被子。 就在这时,唐晓翼看见被子轻轻一颤恢复了正常的起伏,他的手也因此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这次的声音清晰了许多,语气笃定,却似乎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行吧。”还活着就行……唐晓翼撇了撇嘴,倒是没再说些什么,而是顺手关上了灯。 .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半晌,唐晓翼咬牙切齿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所以你刚刚真的有在骂我,对吧?” 渡毫无反应,只有洛基在黑暗中忽地抬起脑袋,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家破谜者这三更半夜的在抽什么风。 “嘁,就知道装死,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只听一阵被子划过床铺的声音响起,唐晓翼闷着脑袋翻了个身。 . 埃克斯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四周依旧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触及窗帘,仅有稀薄的月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洒下一小片朦胧的银辉。 房间内充满了各种细碎的声响,仿佛舞台剧在幕间休息时,观众们心情轻松的窃窃私语。 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波浪,带着一种微妙的侵略感,让埃克斯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不适。 除此之外,他还够听到自己因突然惊醒而加速的呼吸声,伴随着一种规律的滴答声。 是钟摆走动的声音啊……这个认知让埃克斯稍稍松了口气,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 但很快,他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等等,钟摆? “如果我能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你的助力,那么我这条已经死过一次的命,就这么给你也无妨。” 渡没有回应,但唐晓翼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那是洛基抬起头,在静静注视着他。 事实证明,三角形确实是最稳定的图形:客房内的三者就这么无言对峙了片刻。 看来,就连魔鬼都在唾弃自己这条从死人之国返回的生命啊……唐晓翼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就连你也认为,现在的我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对吗?”背对着渡,唐晓翼的眼神稍微黯了黯,“也罢。” 他起身离开了床边:“既然你向查理承诺过要竭尽全力,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最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唐晓翼又轻声补充道:“可不要因脸上的面具窒息而死啊……”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请不要这么说自己,唐晓翼……你其实也是个很厉害的笨蛋……] 惊讶中略带着些恼怒,唐晓翼猛地扭过头去,视线如电般射向了被窝里的渡:“你在骂我?!” 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渡物理意义上的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过于逼真的雕塑。 “幻听?你这家伙……不会真的要被面具憋死了吧?”嘴上这么说着,唐晓翼皱起眉头,转身就要去扒拉那团被子。 就在这时,唐晓翼看见被子轻轻一颤恢复了正常的起伏,他的手也因此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这次的声音清晰了许多,语气笃定,却似乎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行吧。”还活着就行……唐晓翼撇了撇嘴,倒是没再说些什么,而是顺手关上了灯。 .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半晌,唐晓翼咬牙切齿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所以你刚刚真的有在骂我,对吧?” 渡毫无反应,只有洛基在黑暗中忽地抬起脑袋,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家破谜者这三更半夜的在抽什么风。 “嘁,就知道装死,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只听一阵被子划过床铺的声音响起,唐晓翼闷着脑袋翻了个身。 . 埃克斯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四周依旧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触及窗帘,仅有稀薄的月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洒下一小片朦胧的银辉。 房间内充满了各种细碎的声响,仿佛舞台剧在幕间休息时,观众们心情轻松的窃窃私语。 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波浪,带着一种微妙的侵略感,让埃克斯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不适。 除此之外,他还够听到自己因突然惊醒而加速的呼吸声,伴随着一种规律的滴答声。 是钟摆走动的声音啊……这个认知让埃克斯稍稍松了口气,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 但很快,他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等等,钟摆? “如果我能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你的助力,那么我这条已经死过一次的命,就这么给你也无妨。” 渡没有回应,但唐晓翼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那是洛基抬起头,在静静注视着他。 事实证明,三角形确实是最稳定的图形:客房内的三者就这么无言对峙了片刻。 看来,就连魔鬼都在唾弃自己这条从死人之国返回的生命啊……唐晓翼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就连你也认为,现在的我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对吗?”背对着渡,唐晓翼的眼神稍微黯了黯,“也罢。” 他起身离开了床边:“既然你向查理承诺过要竭尽全力,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最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唐晓翼又轻声补充道:“可不要因脸上的面具窒息而死啊……”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请不要这么说自己,唐晓翼……你其实也是个很厉害的笨蛋……] 惊讶中略带着些恼怒,唐晓翼猛地扭过头去,视线如电般射向了被窝里的渡:“你在骂我?!” 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渡物理意义上的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过于逼真的雕塑。 “幻听?你这家伙……不会真的要被面具憋死了吧?”嘴上这么说着,唐晓翼皱起眉头,转身就要去扒拉那团被子。 就在这时,唐晓翼看见被子轻轻一颤恢复了正常的起伏,他的手也因此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这次的声音清晰了许多,语气笃定,却似乎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行吧。”还活着就行……唐晓翼撇了撇嘴,倒是没再说些什么,而是顺手关上了灯。 .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半晌,唐晓翼咬牙切齿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所以你刚刚真的有在骂我,对吧?” 渡毫无反应,只有洛基在黑暗中忽地抬起脑袋,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家破谜者这三更半夜的在抽什么风。 “嘁,就知道装死,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只听一阵被子划过床铺的声音响起,唐晓翼闷着脑袋翻了个身。 . 埃克斯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四周依旧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触及窗帘,仅有稀薄的月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洒下一小片朦胧的银辉。 房间内充满了各种细碎的声响,仿佛舞台剧在幕间休息时,观众们心情轻松的窃窃私语。 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波浪,带着一种微妙的侵略感,让埃克斯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不适。 除此之外,他还够听到自己因突然惊醒而加速的呼吸声,伴随着一种规律的滴答声。 是钟摆走动的声音啊……这个认知让埃克斯稍稍松了口气,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 但很快,他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等等,钟摆? “如果我能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你的助力,那么我这条已经死过一次的命,就这么给你也无妨。” 渡没有回应,但唐晓翼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那是洛基抬起头,在静静注视着他。 事实证明,三角形确实是最稳定的图形:客房内的三者就这么无言对峙了片刻。 看来,就连魔鬼都在唾弃自己这条从死人之国返回的生命啊……唐晓翼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就连你也认为,现在的我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对吗?”背对着渡,唐晓翼的眼神稍微黯了黯,“也罢。” 他起身离开了床边:“既然你向查理承诺过要竭尽全力,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最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唐晓翼又轻声补充道:“可不要因脸上的面具窒息而死啊……”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请不要这么说自己,唐晓翼……你其实也是个很厉害的笨蛋……] 惊讶中略带着些恼怒,唐晓翼猛地扭过头去,视线如电般射向了被窝里的渡:“你在骂我?!” 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渡物理意义上的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过于逼真的雕塑。 “幻听?你这家伙……不会真的要被面具憋死了吧?”嘴上这么说着,唐晓翼皱起眉头,转身就要去扒拉那团被子。 就在这时,唐晓翼看见被子轻轻一颤恢复了正常的起伏,他的手也因此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这次的声音清晰了许多,语气笃定,却似乎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行吧。”还活着就行……唐晓翼撇了撇嘴,倒是没再说些什么,而是顺手关上了灯。 .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半晌,唐晓翼咬牙切齿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所以你刚刚真的有在骂我,对吧?” 渡毫无反应,只有洛基在黑暗中忽地抬起脑袋,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家破谜者这三更半夜的在抽什么风。 “嘁,就知道装死,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只听一阵被子划过床铺的声音响起,唐晓翼闷着脑袋翻了个身。 . 埃克斯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四周依旧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触及窗帘,仅有稀薄的月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洒下一小片朦胧的银辉。 房间内充满了各种细碎的声响,仿佛舞台剧在幕间休息时,观众们心情轻松的窃窃私语。 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波浪,带着一种微妙的侵略感,让埃克斯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不适。 除此之外,他还够听到自己因突然惊醒而加速的呼吸声,伴随着一种规律的滴答声。 是钟摆走动的声音啊……这个认知让埃克斯稍稍松了口气,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 但很快,他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等等,钟摆? “如果我能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你的助力,那么我这条已经死过一次的命,就这么给你也无妨。” 渡没有回应,但唐晓翼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那是洛基抬起头,在静静注视着他。 事实证明,三角形确实是最稳定的图形:客房内的三者就这么无言对峙了片刻。 看来,就连魔鬼都在唾弃自己这条从死人之国返回的生命啊……唐晓翼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就连你也认为,现在的我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对吗?”背对着渡,唐晓翼的眼神稍微黯了黯,“也罢。” 他起身离开了床边:“既然你向查理承诺过要竭尽全力,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最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唐晓翼又轻声补充道:“可不要因脸上的面具窒息而死啊……”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请不要这么说自己,唐晓翼……你其实也是个很厉害的笨蛋……] 惊讶中略带着些恼怒,唐晓翼猛地扭过头去,视线如电般射向了被窝里的渡:“你在骂我?!” 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渡物理意义上的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过于逼真的雕塑。 “幻听?你这家伙……不会真的要被面具憋死了吧?”嘴上这么说着,唐晓翼皱起眉头,转身就要去扒拉那团被子。 就在这时,唐晓翼看见被子轻轻一颤恢复了正常的起伏,他的手也因此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这次的声音清晰了许多,语气笃定,却似乎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行吧。”还活着就行……唐晓翼撇了撇嘴,倒是没再说些什么,而是顺手关上了灯。 .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半晌,唐晓翼咬牙切齿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所以你刚刚真的有在骂我,对吧?” 渡毫无反应,只有洛基在黑暗中忽地抬起脑袋,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家破谜者这三更半夜的在抽什么风。 “嘁,就知道装死,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只听一阵被子划过床铺的声音响起,唐晓翼闷着脑袋翻了个身。 . 埃克斯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四周依旧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触及窗帘,仅有稀薄的月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洒下一小片朦胧的银辉。 房间内充满了各种细碎的声响,仿佛舞台剧在幕间休息时,观众们心情轻松的窃窃私语。 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波浪,带着一种微妙的侵略感,让埃克斯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不适。 除此之外,他还够听到自己因突然惊醒而加速的呼吸声,伴随着一种规律的滴答声。 是钟摆走动的声音啊……这个认知让埃克斯稍稍松了口气,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 但很快,他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等等,钟摆? “如果我能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你的助力,那么我这条已经死过一次的命,就这么给你也无妨。” 渡没有回应,但唐晓翼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那是洛基抬起头,在静静注视着他。 事实证明,三角形确实是最稳定的图形:客房内的三者就这么无言对峙了片刻。 看来,就连魔鬼都在唾弃自己这条从死人之国返回的生命啊……唐晓翼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就连你也认为,现在的我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对吗?”背对着渡,唐晓翼的眼神稍微黯了黯,“也罢。” 他起身离开了床边:“既然你向查理承诺过要竭尽全力,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最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唐晓翼又轻声补充道:“可不要因脸上的面具窒息而死啊……”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请不要这么说自己,唐晓翼……你其实也是个很厉害的笨蛋……] 惊讶中略带着些恼怒,唐晓翼猛地扭过头去,视线如电般射向了被窝里的渡:“你在骂我?!” 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渡物理意义上的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过于逼真的雕塑。 “幻听?你这家伙……不会真的要被面具憋死了吧?”嘴上这么说着,唐晓翼皱起眉头,转身就要去扒拉那团被子。 就在这时,唐晓翼看见被子轻轻一颤恢复了正常的起伏,他的手也因此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这次的声音清晰了许多,语气笃定,却似乎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行吧。”还活着就行……唐晓翼撇了撇嘴,倒是没再说些什么,而是顺手关上了灯。 .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半晌,唐晓翼咬牙切齿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所以你刚刚真的有在骂我,对吧?” 渡毫无反应,只有洛基在黑暗中忽地抬起脑袋,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家破谜者这三更半夜的在抽什么风。 “嘁,就知道装死,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只听一阵被子划过床铺的声音响起,唐晓翼闷着脑袋翻了个身。 . 埃克斯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四周依旧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触及窗帘,仅有稀薄的月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洒下一小片朦胧的银辉。 房间内充满了各种细碎的声响,仿佛舞台剧在幕间休息时,观众们心情轻松的窃窃私语。 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波浪,带着一种微妙的侵略感,让埃克斯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不适。 除此之外,他还够听到自己因突然惊醒而加速的呼吸声,伴随着一种规律的滴答声。 是钟摆走动的声音啊……这个认知让埃克斯稍稍松了口气,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 但很快,他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等等,钟摆? “如果我能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你的助力,那么我这条已经死过一次的命,就这么给你也无妨。” 渡没有回应,但唐晓翼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那是洛基抬起头,在静静注视着他。 事实证明,三角形确实是最稳定的图形:客房内的三者就这么无言对峙了片刻。 看来,就连魔鬼都在唾弃自己这条从死人之国返回的生命啊……唐晓翼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就连你也认为,现在的我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对吗?”背对着渡,唐晓翼的眼神稍微黯了黯,“也罢。” 他起身离开了床边:“既然你向查理承诺过要竭尽全力,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最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唐晓翼又轻声补充道:“可不要因脸上的面具窒息而死啊……”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请不要这么说自己,唐晓翼……你其实也是个很厉害的笨蛋……] 惊讶中略带着些恼怒,唐晓翼猛地扭过头去,视线如电般射向了被窝里的渡:“你在骂我?!” 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渡物理意义上的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过于逼真的雕塑。 “幻听?你这家伙……不会真的要被面具憋死了吧?”嘴上这么说着,唐晓翼皱起眉头,转身就要去扒拉那团被子。 就在这时,唐晓翼看见被子轻轻一颤恢复了正常的起伏,他的手也因此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这次的声音清晰了许多,语气笃定,却似乎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行吧。”还活着就行……唐晓翼撇了撇嘴,倒是没再说些什么,而是顺手关上了灯。 .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半晌,唐晓翼咬牙切齿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所以你刚刚真的有在骂我,对吧?” 渡毫无反应,只有洛基在黑暗中忽地抬起脑袋,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家破谜者这三更半夜的在抽什么风。 “嘁,就知道装死,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只听一阵被子划过床铺的声音响起,唐晓翼闷着脑袋翻了个身。 . 埃克斯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四周依旧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触及窗帘,仅有稀薄的月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洒下一小片朦胧的银辉。 房间内充满了各种细碎的声响,仿佛舞台剧在幕间休息时,观众们心情轻松的窃窃私语。 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波浪,带着一种微妙的侵略感,让埃克斯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不适。 除此之外,他还够听到自己因突然惊醒而加速的呼吸声,伴随着一种规律的滴答声。 是钟摆走动的声音啊……这个认知让埃克斯稍稍松了口气,心情也随之平复下来。 但很快,他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等等,钟摆? 第192章 天台风大 头脑中的困意瞬间烟雾般消散无踪,埃克斯猛地坐了起来,循着声音的方向扭头望去。 尽管身处黑暗之中,但凭借长时间的适应以及微弱光线的照射,埃克斯还是能够勉强辨识出一些轮廓。 他看见钟摆在角落里孤独地摇晃着,每一次摆动都伴随着一道清脆的滴答声,即便在杂音缭绕下也格外突出。 眼角余光中,埃克斯又瞥见了其他熟悉的摆设,它们此刻在黑暗中显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虚幻的纱布轻轻笼罩。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埃克斯无声打了个冷战。 他对这种感觉并不太过陌生,就像就像当时被不知姓名的人鱼拖入噩梦时一样,真实与迷离矛盾地交织在了一起。 埃克斯又环顾了一圈,再次确认这里并非是他们不久之前下榻的旅馆客房,而是自己位于荆棘街49号的卧室。 . 那条人鱼不是被渡亲手杀死了吗,那我为何还会被拖入梦中……鬼影迷踪还有其他类似人鱼的存在? 两次都是将我熟悉的环境作为载体……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这次打算换个地方炸? 但和上次相比似乎也有差异,至少这回我还保留着清醒的记忆……但谁又说得清那是真是假? 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埃克斯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又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如果没记错,这里面应该有一把水果刀……埃克斯缓缓伸出手,指尖无声落在抽屉的把手上。 尽管不太指望一把水果刀能够给自己提供太大的保护,但再怎么说也算得上是聊胜于无…… 抱着这样的想法,埃克斯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就这么轻轻拉开抽屉。 然而出乎埃克斯意料的是,下一刻他就发现抽屉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埃克斯心下一沉,又直接伸手尝试去翻动桌面的文件,但同样未能取得一点成效。 覆盖在物体表面的明明看似只是一层虚幻的轻纱,摸起来给人的感觉却仿佛是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使得他无法与环境产生任何交互。 啧……埃克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在黑暗中皱眉注视向那些轻纱,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 接下来触发剧情的会是什么呢,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还是类似于上次像“西奥”那样的npc? 总之,这里并非真正的荆棘街49号,也不一定安全。在“滴答”声中,埃克斯不由得凑近看向墙上的钟。 覆盖表盘的玻璃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使得他无法得知当下的时间——果然是在梦中吗? 正当埃克斯考虑着接下来的行动时,他忽然注意到,眼前的轻纱似乎存在有一个固定的流向。 它们无风自动,宛如无数倩影在微弱的月光下翩翩起舞,最终汇聚向门口的位置。 埃克斯还注意到,此时此刻那扇通往外界的门,是这里唯一没有被轻纱覆盖的物体。 是在示意我过去吗?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埃克斯在心中如此默念着,却也清楚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可以准备的。 那就让我好好瞧瞧,这次客厅里都有谁在等着我吧……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 埃克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只感觉一阵清凉的夜风如潮水般涌入卧室,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出乎埃克斯预料的是,客厅里没人在等自己——而这里甚至不是他所熟悉的客厅,而是一方广阔的天台。 向前跨出一步后,他抬眼望去,只见薄雾轻笼,天空呈现出一种梦幻的蓝紫色调。 在无垠的天际,一颗颗巨大的行星悬浮在空中,其上的纹路与外部的行星环清晰可见。 看着眼前的景象,埃克斯忍不住想道:要是真的离它们那么近的话,我大概会直接被引力撕碎的吧…… 也就在这时,埃克斯的视线突然被远处的一道人影所吸引。 那人背对着他,倚靠在天台最尽头的栏杆上,似乎是在静静地凝望着夜空。 他的身影在浩渺的夜空下显得格外落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存在。 心中若有所感,埃克斯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离开的房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只有同样广阔无垠的天台。 看来只能继续前进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能正常交流……埃克斯轻咽下一口唾沫,随即便向前走去。 地面的材质似乎是洁白的大理石,反射着夜空柔和朦胧的光辉,走在上面仿佛徜徉于云海之间。 这段路程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漫长,埃克斯很快就看清了那道人影,眸光也随之微微一凝。 他静静地走到那个人的身后,凝视着并不陌生的背影,沉声开口:“渡……是你吗?” 栗发的少年缓慢地转过身来,几缕稍长的鬓发被晚风吹得上下翻飞,划出一道道柔顺的弧线。 目光毫无阻拦地交汇一处,埃克斯震惊地发现,这位总是不以真容示人的少年,此时竟然没有戴着面具。 除了要稚嫩一些外,这是一张与查理极其相似的清秀面庞,尽管眼睛同样是琥珀般的颜色,却显得更为深邃神秘。 当漫天的星光投射其中,那双眼睛仿佛就此化作了宇宙本身,璀璨得甚至让埃克斯移不开视线。 更令人惊讶的是,少年的瞳孔居然像山羊那样是横倒着的长方形,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美感。 眼角余光中,埃克斯又瞥见少年手中持着一个纺锤,其上纺线五彩斑斓如彩虹般绚烂,却显得杂乱无章。 少年微微歪头,向着埃克斯露出一个礼貌的浅笑,轻点一下脑袋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应该提前在房间里等你的,是我疏忽了。”渡的嘴角勾起一抹歉意的弧度,“不过想来那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在房间内花的时间果然是太长了吗……埃克斯闻言,略有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埃克斯在心中如此默念着,却也清楚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可以准备的。 那就让我好好瞧瞧,这次客厅里都有谁在等着我吧……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 埃克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只感觉一阵清凉的夜风如潮水般涌入卧室,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出乎埃克斯预料的是,客厅里没人在等自己——而这里甚至不是他所熟悉的客厅,而是一方广阔的天台。 向前跨出一步后,他抬眼望去,只见薄雾轻笼,天空呈现出一种梦幻的蓝紫色调。 在无垠的天际,一颗颗巨大的行星悬浮在空中,其上的纹路与外部的行星环清晰可见。 看着眼前的景象,埃克斯忍不住想道:要是真的离它们那么近的话,我大概会直接被引力撕碎的吧…… 也就在这时,埃克斯的视线突然被远处的一道人影所吸引。 那人背对着他,倚靠在天台最尽头的栏杆上,似乎是在静静地凝望着夜空。 他的身影在浩渺的夜空下显得格外落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存在。 心中若有所感,埃克斯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离开的房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只有同样广阔无垠的天台。 看来只能继续前进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能正常交流……埃克斯轻咽下一口唾沫,随即便向前走去。 地面的材质似乎是洁白的大理石,反射着夜空柔和朦胧的光辉,走在上面仿佛徜徉于云海之间。 这段路程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漫长,埃克斯很快就看清了那道人影,眸光也随之微微一凝。 他静静地走到那个人的身后,凝视着并不陌生的背影,沉声开口:“渡……是你吗?” 栗发的少年缓慢地转过身来,几缕稍长的鬓发被晚风吹得上下翻飞,划出一道道柔顺的弧线。 目光毫无阻拦地交汇一处,埃克斯震惊地发现,这位总是不以真容示人的少年,此时竟然没有戴着面具。 除了要稚嫩一些外,这是一张与查理极其相似的清秀面庞,尽管眼睛同样是琥珀般的颜色,却显得更为深邃神秘。 当漫天的星光投射其中,那双眼睛仿佛就此化作了宇宙本身,璀璨得甚至让埃克斯移不开视线。 更令人惊讶的是,少年的瞳孔居然像山羊那样是横倒着的长方形,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美感。 眼角余光中,埃克斯又瞥见少年手中持着一个纺锤,其上纺线五彩斑斓如彩虹般绚烂,却显得杂乱无章。 少年微微歪头,向着埃克斯露出一个礼貌的浅笑,轻点一下脑袋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应该提前在房间里等你的,是我疏忽了。”渡的嘴角勾起一抹歉意的弧度,“不过想来那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在房间内花的时间果然是太长了吗……埃克斯闻言,略有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埃克斯在心中如此默念着,却也清楚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可以准备的。 那就让我好好瞧瞧,这次客厅里都有谁在等着我吧……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 埃克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只感觉一阵清凉的夜风如潮水般涌入卧室,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出乎埃克斯预料的是,客厅里没人在等自己——而这里甚至不是他所熟悉的客厅,而是一方广阔的天台。 向前跨出一步后,他抬眼望去,只见薄雾轻笼,天空呈现出一种梦幻的蓝紫色调。 在无垠的天际,一颗颗巨大的行星悬浮在空中,其上的纹路与外部的行星环清晰可见。 看着眼前的景象,埃克斯忍不住想道:要是真的离它们那么近的话,我大概会直接被引力撕碎的吧…… 也就在这时,埃克斯的视线突然被远处的一道人影所吸引。 那人背对着他,倚靠在天台最尽头的栏杆上,似乎是在静静地凝望着夜空。 他的身影在浩渺的夜空下显得格外落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存在。 心中若有所感,埃克斯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离开的房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只有同样广阔无垠的天台。 看来只能继续前进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能正常交流……埃克斯轻咽下一口唾沫,随即便向前走去。 地面的材质似乎是洁白的大理石,反射着夜空柔和朦胧的光辉,走在上面仿佛徜徉于云海之间。 这段路程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漫长,埃克斯很快就看清了那道人影,眸光也随之微微一凝。 他静静地走到那个人的身后,凝视着并不陌生的背影,沉声开口:“渡……是你吗?” 栗发的少年缓慢地转过身来,几缕稍长的鬓发被晚风吹得上下翻飞,划出一道道柔顺的弧线。 目光毫无阻拦地交汇一处,埃克斯震惊地发现,这位总是不以真容示人的少年,此时竟然没有戴着面具。 除了要稚嫩一些外,这是一张与查理极其相似的清秀面庞,尽管眼睛同样是琥珀般的颜色,却显得更为深邃神秘。 当漫天的星光投射其中,那双眼睛仿佛就此化作了宇宙本身,璀璨得甚至让埃克斯移不开视线。 更令人惊讶的是,少年的瞳孔居然像山羊那样是横倒着的长方形,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美感。 眼角余光中,埃克斯又瞥见少年手中持着一个纺锤,其上纺线五彩斑斓如彩虹般绚烂,却显得杂乱无章。 少年微微歪头,向着埃克斯露出一个礼貌的浅笑,轻点一下脑袋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应该提前在房间里等你的,是我疏忽了。”渡的嘴角勾起一抹歉意的弧度,“不过想来那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在房间内花的时间果然是太长了吗……埃克斯闻言,略有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埃克斯在心中如此默念着,却也清楚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可以准备的。 那就让我好好瞧瞧,这次客厅里都有谁在等着我吧……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 埃克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只感觉一阵清凉的夜风如潮水般涌入卧室,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出乎埃克斯预料的是,客厅里没人在等自己——而这里甚至不是他所熟悉的客厅,而是一方广阔的天台。 向前跨出一步后,他抬眼望去,只见薄雾轻笼,天空呈现出一种梦幻的蓝紫色调。 在无垠的天际,一颗颗巨大的行星悬浮在空中,其上的纹路与外部的行星环清晰可见。 看着眼前的景象,埃克斯忍不住想道:要是真的离它们那么近的话,我大概会直接被引力撕碎的吧…… 也就在这时,埃克斯的视线突然被远处的一道人影所吸引。 那人背对着他,倚靠在天台最尽头的栏杆上,似乎是在静静地凝望着夜空。 他的身影在浩渺的夜空下显得格外落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存在。 心中若有所感,埃克斯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离开的房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只有同样广阔无垠的天台。 看来只能继续前进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能正常交流……埃克斯轻咽下一口唾沫,随即便向前走去。 地面的材质似乎是洁白的大理石,反射着夜空柔和朦胧的光辉,走在上面仿佛徜徉于云海之间。 这段路程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漫长,埃克斯很快就看清了那道人影,眸光也随之微微一凝。 他静静地走到那个人的身后,凝视着并不陌生的背影,沉声开口:“渡……是你吗?” 栗发的少年缓慢地转过身来,几缕稍长的鬓发被晚风吹得上下翻飞,划出一道道柔顺的弧线。 目光毫无阻拦地交汇一处,埃克斯震惊地发现,这位总是不以真容示人的少年,此时竟然没有戴着面具。 除了要稚嫩一些外,这是一张与查理极其相似的清秀面庞,尽管眼睛同样是琥珀般的颜色,却显得更为深邃神秘。 当漫天的星光投射其中,那双眼睛仿佛就此化作了宇宙本身,璀璨得甚至让埃克斯移不开视线。 更令人惊讶的是,少年的瞳孔居然像山羊那样是横倒着的长方形,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美感。 眼角余光中,埃克斯又瞥见少年手中持着一个纺锤,其上纺线五彩斑斓如彩虹般绚烂,却显得杂乱无章。 少年微微歪头,向着埃克斯露出一个礼貌的浅笑,轻点一下脑袋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应该提前在房间里等你的,是我疏忽了。”渡的嘴角勾起一抹歉意的弧度,“不过想来那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在房间内花的时间果然是太长了吗……埃克斯闻言,略有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埃克斯在心中如此默念着,却也清楚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可以准备的。 那就让我好好瞧瞧,这次客厅里都有谁在等着我吧……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 埃克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只感觉一阵清凉的夜风如潮水般涌入卧室,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出乎埃克斯预料的是,客厅里没人在等自己——而这里甚至不是他所熟悉的客厅,而是一方广阔的天台。 向前跨出一步后,他抬眼望去,只见薄雾轻笼,天空呈现出一种梦幻的蓝紫色调。 在无垠的天际,一颗颗巨大的行星悬浮在空中,其上的纹路与外部的行星环清晰可见。 看着眼前的景象,埃克斯忍不住想道:要是真的离它们那么近的话,我大概会直接被引力撕碎的吧…… 也就在这时,埃克斯的视线突然被远处的一道人影所吸引。 那人背对着他,倚靠在天台最尽头的栏杆上,似乎是在静静地凝望着夜空。 他的身影在浩渺的夜空下显得格外落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存在。 心中若有所感,埃克斯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离开的房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只有同样广阔无垠的天台。 看来只能继续前进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能正常交流……埃克斯轻咽下一口唾沫,随即便向前走去。 地面的材质似乎是洁白的大理石,反射着夜空柔和朦胧的光辉,走在上面仿佛徜徉于云海之间。 这段路程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漫长,埃克斯很快就看清了那道人影,眸光也随之微微一凝。 他静静地走到那个人的身后,凝视着并不陌生的背影,沉声开口:“渡……是你吗?” 栗发的少年缓慢地转过身来,几缕稍长的鬓发被晚风吹得上下翻飞,划出一道道柔顺的弧线。 目光毫无阻拦地交汇一处,埃克斯震惊地发现,这位总是不以真容示人的少年,此时竟然没有戴着面具。 除了要稚嫩一些外,这是一张与查理极其相似的清秀面庞,尽管眼睛同样是琥珀般的颜色,却显得更为深邃神秘。 当漫天的星光投射其中,那双眼睛仿佛就此化作了宇宙本身,璀璨得甚至让埃克斯移不开视线。 更令人惊讶的是,少年的瞳孔居然像山羊那样是横倒着的长方形,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美感。 眼角余光中,埃克斯又瞥见少年手中持着一个纺锤,其上纺线五彩斑斓如彩虹般绚烂,却显得杂乱无章。 少年微微歪头,向着埃克斯露出一个礼貌的浅笑,轻点一下脑袋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应该提前在房间里等你的,是我疏忽了。”渡的嘴角勾起一抹歉意的弧度,“不过想来那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在房间内花的时间果然是太长了吗……埃克斯闻言,略有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埃克斯在心中如此默念着,却也清楚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可以准备的。 那就让我好好瞧瞧,这次客厅里都有谁在等着我吧……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 埃克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只感觉一阵清凉的夜风如潮水般涌入卧室,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出乎埃克斯预料的是,客厅里没人在等自己——而这里甚至不是他所熟悉的客厅,而是一方广阔的天台。 向前跨出一步后,他抬眼望去,只见薄雾轻笼,天空呈现出一种梦幻的蓝紫色调。 在无垠的天际,一颗颗巨大的行星悬浮在空中,其上的纹路与外部的行星环清晰可见。 看着眼前的景象,埃克斯忍不住想道:要是真的离它们那么近的话,我大概会直接被引力撕碎的吧…… 也就在这时,埃克斯的视线突然被远处的一道人影所吸引。 那人背对着他,倚靠在天台最尽头的栏杆上,似乎是在静静地凝望着夜空。 他的身影在浩渺的夜空下显得格外落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存在。 心中若有所感,埃克斯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离开的房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只有同样广阔无垠的天台。 看来只能继续前进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能正常交流……埃克斯轻咽下一口唾沫,随即便向前走去。 地面的材质似乎是洁白的大理石,反射着夜空柔和朦胧的光辉,走在上面仿佛徜徉于云海之间。 这段路程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漫长,埃克斯很快就看清了那道人影,眸光也随之微微一凝。 他静静地走到那个人的身后,凝视着并不陌生的背影,沉声开口:“渡……是你吗?” 栗发的少年缓慢地转过身来,几缕稍长的鬓发被晚风吹得上下翻飞,划出一道道柔顺的弧线。 目光毫无阻拦地交汇一处,埃克斯震惊地发现,这位总是不以真容示人的少年,此时竟然没有戴着面具。 除了要稚嫩一些外,这是一张与查理极其相似的清秀面庞,尽管眼睛同样是琥珀般的颜色,却显得更为深邃神秘。 当漫天的星光投射其中,那双眼睛仿佛就此化作了宇宙本身,璀璨得甚至让埃克斯移不开视线。 更令人惊讶的是,少年的瞳孔居然像山羊那样是横倒着的长方形,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美感。 眼角余光中,埃克斯又瞥见少年手中持着一个纺锤,其上纺线五彩斑斓如彩虹般绚烂,却显得杂乱无章。 少年微微歪头,向着埃克斯露出一个礼貌的浅笑,轻点一下脑袋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应该提前在房间里等你的,是我疏忽了。”渡的嘴角勾起一抹歉意的弧度,“不过想来那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在房间内花的时间果然是太长了吗……埃克斯闻言,略有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埃克斯在心中如此默念着,却也清楚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可以准备的。 那就让我好好瞧瞧,这次客厅里都有谁在等着我吧……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 埃克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只感觉一阵清凉的夜风如潮水般涌入卧室,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出乎埃克斯预料的是,客厅里没人在等自己——而这里甚至不是他所熟悉的客厅,而是一方广阔的天台。 向前跨出一步后,他抬眼望去,只见薄雾轻笼,天空呈现出一种梦幻的蓝紫色调。 在无垠的天际,一颗颗巨大的行星悬浮在空中,其上的纹路与外部的行星环清晰可见。 看着眼前的景象,埃克斯忍不住想道:要是真的离它们那么近的话,我大概会直接被引力撕碎的吧…… 也就在这时,埃克斯的视线突然被远处的一道人影所吸引。 那人背对着他,倚靠在天台最尽头的栏杆上,似乎是在静静地凝望着夜空。 他的身影在浩渺的夜空下显得格外落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存在。 心中若有所感,埃克斯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离开的房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只有同样广阔无垠的天台。 看来只能继续前进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能正常交流……埃克斯轻咽下一口唾沫,随即便向前走去。 地面的材质似乎是洁白的大理石,反射着夜空柔和朦胧的光辉,走在上面仿佛徜徉于云海之间。 这段路程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漫长,埃克斯很快就看清了那道人影,眸光也随之微微一凝。 他静静地走到那个人的身后,凝视着并不陌生的背影,沉声开口:“渡……是你吗?” 栗发的少年缓慢地转过身来,几缕稍长的鬓发被晚风吹得上下翻飞,划出一道道柔顺的弧线。 目光毫无阻拦地交汇一处,埃克斯震惊地发现,这位总是不以真容示人的少年,此时竟然没有戴着面具。 除了要稚嫩一些外,这是一张与查理极其相似的清秀面庞,尽管眼睛同样是琥珀般的颜色,却显得更为深邃神秘。 当漫天的星光投射其中,那双眼睛仿佛就此化作了宇宙本身,璀璨得甚至让埃克斯移不开视线。 更令人惊讶的是,少年的瞳孔居然像山羊那样是横倒着的长方形,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美感。 眼角余光中,埃克斯又瞥见少年手中持着一个纺锤,其上纺线五彩斑斓如彩虹般绚烂,却显得杂乱无章。 少年微微歪头,向着埃克斯露出一个礼貌的浅笑,轻点一下脑袋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应该提前在房间里等你的,是我疏忽了。”渡的嘴角勾起一抹歉意的弧度,“不过想来那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在房间内花的时间果然是太长了吗……埃克斯闻言,略有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埃克斯在心中如此默念着,却也清楚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可以准备的。 那就让我好好瞧瞧,这次客厅里都有谁在等着我吧……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 埃克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只感觉一阵清凉的夜风如潮水般涌入卧室,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出乎埃克斯预料的是,客厅里没人在等自己——而这里甚至不是他所熟悉的客厅,而是一方广阔的天台。 向前跨出一步后,他抬眼望去,只见薄雾轻笼,天空呈现出一种梦幻的蓝紫色调。 在无垠的天际,一颗颗巨大的行星悬浮在空中,其上的纹路与外部的行星环清晰可见。 看着眼前的景象,埃克斯忍不住想道:要是真的离它们那么近的话,我大概会直接被引力撕碎的吧…… 也就在这时,埃克斯的视线突然被远处的一道人影所吸引。 那人背对着他,倚靠在天台最尽头的栏杆上,似乎是在静静地凝望着夜空。 他的身影在浩渺的夜空下显得格外落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存在。 心中若有所感,埃克斯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离开的房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后只有同样广阔无垠的天台。 看来只能继续前进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能正常交流……埃克斯轻咽下一口唾沫,随即便向前走去。 地面的材质似乎是洁白的大理石,反射着夜空柔和朦胧的光辉,走在上面仿佛徜徉于云海之间。 这段路程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漫长,埃克斯很快就看清了那道人影,眸光也随之微微一凝。 他静静地走到那个人的身后,凝视着并不陌生的背影,沉声开口:“渡……是你吗?” 栗发的少年缓慢地转过身来,几缕稍长的鬓发被晚风吹得上下翻飞,划出一道道柔顺的弧线。 目光毫无阻拦地交汇一处,埃克斯震惊地发现,这位总是不以真容示人的少年,此时竟然没有戴着面具。 除了要稚嫩一些外,这是一张与查理极其相似的清秀面庞,尽管眼睛同样是琥珀般的颜色,却显得更为深邃神秘。 当漫天的星光投射其中,那双眼睛仿佛就此化作了宇宙本身,璀璨得甚至让埃克斯移不开视线。 更令人惊讶的是,少年的瞳孔居然像山羊那样是横倒着的长方形,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美感。 眼角余光中,埃克斯又瞥见少年手中持着一个纺锤,其上纺线五彩斑斓如彩虹般绚烂,却显得杂乱无章。 少年微微歪头,向着埃克斯露出一个礼貌的浅笑,轻点一下脑袋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应该提前在房间里等你的,是我疏忽了。”渡的嘴角勾起一抹歉意的弧度,“不过想来那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在房间内花的时间果然是太长了吗……埃克斯闻言,略有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第193章 逝者如渡 来不及多想,埃克斯就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渡……你单独把我叫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渡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身重新望向夜空,又抬手轻轻拍了拍身旁洁白的栏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他轻声说道,“只是想找个人陪我稍微看看风景罢了。” “好。”埃克斯没有推脱,他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双手搭在栏杆上,与渡并肩而立。 天台上的夜风呼啸,吹得他们的衣物猎猎作响,也让埃克斯自内心涌起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凉意。 他极目远眺,头顶上方是那片梦幻到不科学的星空,脚下则是一片翻涌不息的云海。 至于更下方,他无法透过云海的遮蔽,窥见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景象。 在震撼之余,埃克斯稍稍侧目望去,注意到渡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好好欣赏风景。 相反,他低垂着眉眼,专注于手中的纺锤,安静地拨弄着在夜风中飘动的纺线,却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里……”埃克斯轻轻咽下一口唾沫,语气中透着几分难以置信,“就是天幕族一直在寻找的‘故乡’吗?” 渡闻言稍微一怔,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便抬眼眺望向那星空与云海的交界处。 “这只是我以你们口中的‘故乡’为蓝本构建的一场梦境而已。”他的声音飘渺,也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 “而事实上,用你们人类的语言,我们其实并不把这个地方称作‘故乡’——它有另外的名字。” 渡稍微顿了顿,侧过脑袋朝着埃克斯轻轻一笑:“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不介意跟你聊多一些。” 言下之意是现在不能说吗…… 埃克斯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后两人间便再度陷入了沉默,仅有夜风在他们耳畔呼呼作响。 埃克斯表面上似乎在出神地欣赏着这片壮阔的星空,但实际上,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身旁的渡身上。 摘下面具后的渡像是卸下了一身伪装,少年的眉眼柔和而清晰,让埃克斯心生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就好像,他们的命运早已不知在何时之中相连,如今的相遇不过是一场顺理成章的久别重逢。 尽管眼前的面庞和查理极其相似,但或许是由于经历天差地别,两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埃克斯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哪怕渡实际上并不一定是人类。 这是一个名为“渡”的人。 这是一个来自“故乡”的人。 这是一个曾经就认识自己的人。 这是一个对他们怀着无比善意的人。 这是一个对多多的事情了如指掌的人。 这是一个为接近他们不得不戴上面具的人。 …… 而在上面的一切之后,最重要的是,渡是一个愿意为拯救查理所珍视之人而付出一切的人。 是啊,渡……或者说是渡渡鸟……答案或许一直都被摆在眼前,只是被他们视若无物。 [这是你擅自结下的因,那么理应由你亲自剪去那扭曲的果。] 亚瑟温润的嗓音,此时竟与另一道神秘、低沉且古老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埃克斯的脑海中回荡不休。 “多多”……是你吗?你与我们结下了那般重要的因,现在便是来剪去这般扭曲的果? 尽管不能完全确定这就是他记忆中的那只渡渡鸟,但埃克斯可以肯定,“多多”这个名字无疑能够指向“渡”这个存在。 正如“适格者”已然是命运扭曲后的身份,那么在逆转的命运之轮中,“多多的朋友”这一自称大概也无法幸免——渡撒谎了。 按照这个思路推测下去,既然渡并非“多多的朋友”,那么他的真实身份必然隐藏在“多多的朋友”这一集合的补集中。 而这个补集在排除了“不认识多多的人”这一集合之后,剩下的便是“认识多多但并非他朋友”的这个集合。 这个范围看似庞大无际——即便在浮空城中也能找到不少符合条件的人,艰难到宛若寻找融于大海中的一滴水。 然而,当回想起渡对dodo冒险队展现出的那份异乎寻常的善意时,埃克斯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豁然开朗。 是的,来自渡的那份善意,早已远远超乎了普通朋友之间的界限,更像是某种被深深抑制住的情感在波涛汹涌。 也就在那个时候,埃克斯望着托住查理缓步走回的渡,心中忽地掠过这样一个大胆的猜想: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渡”……就是“多多”本身呢?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燎原的野火一般在他脑海中疯狂蔓延,以至于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所以,那会是一座空坟——因为它的主人压根就没有好好地安息于其中。 可本来又有谁能够想到,那只早该长眠于地下的渡渡鸟,会跨越生与死的界限,重新返回到他们身边。 这个猜测是如此令人感到难以置信,以至于在模糊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埃克斯没能拿稳手中沉重的铲子。 . 曾几何时,尽管埃克斯设想过这个世界可能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却一直相信着那终归能够用科学进行解释。 可在深入研究天幕文明之后,种种不可思议的神迹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甚至让他不得不接受神明存在的事实。 而祂的力量甚至仅仅只需要以一幅壁画为媒介,通过关系网进行延伸,便能够轻而易举地扭曲所有“适格者”的命运。 在此之前,浮空城对查理四人的关注,几乎全部聚焦于他们作为“适格者”的身份上,无意中却忽略了更为核心的问题。 那就是,尽管早已入土为安,但作为dodo冒险队的探索者,多多无疑也应该是适格者的一员。 但在进行研究之时,他们却理所应当般地忽略了他的存在——失去了多多的dodo冒险队,还能称之为完整吗? 而现在,作为“适格者”的真正中心,那只名为“多多”的渡渡鸟,他的命运又到底被扭曲成了什么模样呢? 第194章 分岔路口 念及此处,埃克斯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一眼渡,夜风吹拂着他稍长的栗发,尖尖的耳廓在发丝中若隐若现。 “多多”是在五年前进入查理的生活的,这个时间点,确实比浮空城确认“适格者”身份的存在还要早上不少。 如果“多多”这一存在本身就与天幕文明相关,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他们的命运其实早就已经开始了扭曲? 至于那幅雕刻着“神明”的第三幅壁画,它或许不过是一个引爆点,一个让一切浮出水面的契机。 但埃克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只经自己之手克隆并精心培育出来的渡渡鸟,最后竟然会与天幕文明扯上某种难以名状的关系。 那么——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到底是有着“多多”记忆的其他人,还是承载着其他人记忆的“多多”呢? 而这个“其他人”,和壁画上的那位“僭越者”之间,又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知情人……还是本人? 这个问题唐晓翼不是没有问过,而渡显然对此守口如瓶——然而,在埃克斯心中,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可根据埃克斯的记忆,多多不是在浮空城就是陪伴在查理身旁,除了那第三幅壁画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那所谓的“神明”。 又或者是,在查理等人接触了神明的壁画后,祂的力量逆着时间的洪流,将“多多”与“僭越者”的命运绞结在了一起? 纷繁复杂的问题如同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一般,一时之间让埃克斯陷入了深深的茫然。 埃克斯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渡”,或者说是“多多”,并不希望看见他们的命运就此扭曲下去。 他来到这里,正是为了扭转那逆位的命运之轮,不顾一切地将其回归正位……埃克斯垂眸看向自己轻握的右拳。 目光又转向遥远的云海边界,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命运从未扭曲,那么他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呢? 谁都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够说得准,毕竟作为人类,他们已经在当前的道路上走得太远太远。 就像在人生的岔路口,一旦做出了选择,另一条道路便永远对你关闭,沿途的风景也再与你无关。 除非神明愿意出手,带你回到那个尚未做出选择的时刻——祂似乎确实有那般的伟力。 或许天幕文明从未存在过,dodo冒险队根本没有接触到那幅壁画的机会,他们自然也不会因此成为适格者。 可是当渡的目的达成,逆位的命运之轮回正,天幕文明也如他所愿不复存在,那么他——或者说“多多”——又将何去何从? 这只已经死去的渡渡鸟,在成为渡,与“故乡”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后,又是否还能重新回到查理他们的身边? 埃克斯不知道,只觉得问题似乎又绕回到了原点:“多多”是从一开始就与天幕文明有着某种联系,还是在那幅壁画之后? 他转头注视着渡的侧脸,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不知如何开口道出脑海中万千的思绪。 也罢,无论你究竟是渡还是多多……埃克斯如此在心中默念着,同时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暂时抛开了天幕文明所带来的一切困惑,他最为关心的事情反而是:“渡……在一切结束之后,你还能回到我们的身边吗?” 渡依旧没能捋好手中的一团乱麻,听见埃克斯的问题后,他轻轻一挥手让纺锤飘浮到空中,然后化作无数随风消散的光羽。 在埃克斯灼人的目光中,渡缓缓低下头,目光似乎穿透云层,投向了下方那片无法为人类所看到的疆域。 柔顺的栗色发丝随风轻扬,不仅遮住了琥珀色的横瞳双眼,也让埃克斯难以看清那脸上的表情。 他只看见渡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过了一会才低声开口:“我又何尝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那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不甘,显得脆弱而又飘渺,仿佛被风稍微一吹就能消散无踪。 注视着渡因用力握紧而颤抖的拳头,埃克斯轻叹一声:“查理他们……一直都很想你。” 片刻后,他看见渡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在努力调整好自己低落的情绪,手掌也随之缓缓松开。 “可如果没有记忆的话……那么‘分别’,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渡重新抬头望向了漫天的繁星,他的语气平静低沉,埃克斯却能够从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愁。 他忽地扭头看向埃克斯,弯起的眉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实际上……那也才是原来的剧本。” “‘剧本’?”埃克斯皱起眉头重复了一声,显然对此感到困惑,“抱歉,我不太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没事。”渡似乎并不期望对方现在能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又缓缓摇了摇头。 在此之后,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不知何时,云海下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轰隆声,听起来宛若一阵阵不绝的雷鸣。 埃克斯不解地循声望去,只见他们脚下苍茫的云海开始了剧烈的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云而出。 渡也在注视着下方翻腾的云海,脸上的温度随之冷了下来:“看来有人并不希望你在这里待太久。” “本来还指望着能够多聊一会的……”渡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被打断的无奈与不悦。 他抬手在空中虚握,仿佛握住了一个无形的门把手,随后轻轻一拉,一扇璀璨的光门便在天台上凭空出现。 “中场休息到此结束!”渡强打精神,在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么接下来,就请你们继续在寻找真相的道路上前行啦!” 埃克斯没有询问为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向渡投去一个坚定的目光:“待会见。” 在身体即将完全没入光门的瞬间,他听见渡轻声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说——祝君武运昌隆?” 此时此刻,暂时抛开了天幕文明所带来的一切困惑,他最为关心的事情反而是:“渡……在一切结束之后,你还能回到我们的身边吗?” 渡依旧没能捋好手中的一团乱麻,听见埃克斯的问题后,他轻轻一挥手让纺锤飘浮到空中,然后化作无数随风消散的光羽。 在埃克斯灼人的目光中,渡缓缓低下头,目光似乎穿透云层,投向了下方那片无法为人类所看到的疆域。 柔顺的栗色发丝随风轻扬,不仅遮住了琥珀色的横瞳双眼,也让埃克斯难以看清那脸上的表情。 他只看见渡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过了一会才低声开口:“我又何尝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那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不甘,显得脆弱而又飘渺,仿佛被风稍微一吹就能消散无踪。 注视着渡因用力握紧而颤抖的拳头,埃克斯轻叹一声:“查理他们……一直都很想你。” 片刻后,他看见渡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在努力调整好自己低落的情绪,手掌也随之缓缓松开。 “可如果没有记忆的话……那么‘分别’,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渡重新抬头望向了漫天的繁星,他的语气平静低沉,埃克斯却能够从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愁。 他忽地扭头看向埃克斯,弯起的眉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实际上……那也才是原来的剧本。” “‘剧本’?”埃克斯皱起眉头重复了一声,显然对此感到困惑,“抱歉,我不太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没事。”渡似乎并不期望对方现在能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又缓缓摇了摇头。 在此之后,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不知何时,云海下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轰隆声,听起来宛若一阵阵不绝的雷鸣。 埃克斯不解地循声望去,只见他们脚下苍茫的云海开始了剧烈的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云而出。 渡也在注视着下方翻腾的云海,脸上的温度随之冷了下来:“看来有人并不希望你在这里待太久。” “本来还指望着能够多聊一会的……”渡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被打断的无奈与不悦。 他抬手在空中虚握,仿佛握住了一个无形的门把手,随后轻轻一拉,一扇璀璨的光门便在天台上凭空出现。 “中场休息到此结束!”渡强打精神,在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么接下来,就请你们继续在寻找真相的道路上前行啦!” 埃克斯没有询问为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向渡投去一个坚定的目光:“待会见。” 在身体即将完全没入光门的瞬间,他听见渡轻声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说——祝君武运昌隆?” 此时此刻,暂时抛开了天幕文明所带来的一切困惑,他最为关心的事情反而是:“渡……在一切结束之后,你还能回到我们的身边吗?” 渡依旧没能捋好手中的一团乱麻,听见埃克斯的问题后,他轻轻一挥手让纺锤飘浮到空中,然后化作无数随风消散的光羽。 在埃克斯灼人的目光中,渡缓缓低下头,目光似乎穿透云层,投向了下方那片无法为人类所看到的疆域。 柔顺的栗色发丝随风轻扬,不仅遮住了琥珀色的横瞳双眼,也让埃克斯难以看清那脸上的表情。 他只看见渡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过了一会才低声开口:“我又何尝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那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不甘,显得脆弱而又飘渺,仿佛被风稍微一吹就能消散无踪。 注视着渡因用力握紧而颤抖的拳头,埃克斯轻叹一声:“查理他们……一直都很想你。” 片刻后,他看见渡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在努力调整好自己低落的情绪,手掌也随之缓缓松开。 “可如果没有记忆的话……那么‘分别’,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渡重新抬头望向了漫天的繁星,他的语气平静低沉,埃克斯却能够从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愁。 他忽地扭头看向埃克斯,弯起的眉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实际上……那也才是原来的剧本。” “‘剧本’?”埃克斯皱起眉头重复了一声,显然对此感到困惑,“抱歉,我不太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没事。”渡似乎并不期望对方现在能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又缓缓摇了摇头。 在此之后,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不知何时,云海下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轰隆声,听起来宛若一阵阵不绝的雷鸣。 埃克斯不解地循声望去,只见他们脚下苍茫的云海开始了剧烈的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云而出。 渡也在注视着下方翻腾的云海,脸上的温度随之冷了下来:“看来有人并不希望你在这里待太久。” “本来还指望着能够多聊一会的……”渡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被打断的无奈与不悦。 他抬手在空中虚握,仿佛握住了一个无形的门把手,随后轻轻一拉,一扇璀璨的光门便在天台上凭空出现。 “中场休息到此结束!”渡强打精神,在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么接下来,就请你们继续在寻找真相的道路上前行啦!” 埃克斯没有询问为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向渡投去一个坚定的目光:“待会见。” 在身体即将完全没入光门的瞬间,他听见渡轻声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说——祝君武运昌隆?” 此时此刻,暂时抛开了天幕文明所带来的一切困惑,他最为关心的事情反而是:“渡……在一切结束之后,你还能回到我们的身边吗?” 渡依旧没能捋好手中的一团乱麻,听见埃克斯的问题后,他轻轻一挥手让纺锤飘浮到空中,然后化作无数随风消散的光羽。 在埃克斯灼人的目光中,渡缓缓低下头,目光似乎穿透云层,投向了下方那片无法为人类所看到的疆域。 柔顺的栗色发丝随风轻扬,不仅遮住了琥珀色的横瞳双眼,也让埃克斯难以看清那脸上的表情。 他只看见渡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过了一会才低声开口:“我又何尝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那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不甘,显得脆弱而又飘渺,仿佛被风稍微一吹就能消散无踪。 注视着渡因用力握紧而颤抖的拳头,埃克斯轻叹一声:“查理他们……一直都很想你。” 片刻后,他看见渡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在努力调整好自己低落的情绪,手掌也随之缓缓松开。 “可如果没有记忆的话……那么‘分别’,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渡重新抬头望向了漫天的繁星,他的语气平静低沉,埃克斯却能够从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愁。 他忽地扭头看向埃克斯,弯起的眉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实际上……那也才是原来的剧本。” “‘剧本’?”埃克斯皱起眉头重复了一声,显然对此感到困惑,“抱歉,我不太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没事。”渡似乎并不期望对方现在能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又缓缓摇了摇头。 在此之后,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不知何时,云海下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轰隆声,听起来宛若一阵阵不绝的雷鸣。 埃克斯不解地循声望去,只见他们脚下苍茫的云海开始了剧烈的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云而出。 渡也在注视着下方翻腾的云海,脸上的温度随之冷了下来:“看来有人并不希望你在这里待太久。” “本来还指望着能够多聊一会的……”渡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被打断的无奈与不悦。 他抬手在空中虚握,仿佛握住了一个无形的门把手,随后轻轻一拉,一扇璀璨的光门便在天台上凭空出现。 “中场休息到此结束!”渡强打精神,在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么接下来,就请你们继续在寻找真相的道路上前行啦!” 埃克斯没有询问为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向渡投去一个坚定的目光:“待会见。” 在身体即将完全没入光门的瞬间,他听见渡轻声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说——祝君武运昌隆?” 此时此刻,暂时抛开了天幕文明所带来的一切困惑,他最为关心的事情反而是:“渡……在一切结束之后,你还能回到我们的身边吗?” 渡依旧没能捋好手中的一团乱麻,听见埃克斯的问题后,他轻轻一挥手让纺锤飘浮到空中,然后化作无数随风消散的光羽。 在埃克斯灼人的目光中,渡缓缓低下头,目光似乎穿透云层,投向了下方那片无法为人类所看到的疆域。 柔顺的栗色发丝随风轻扬,不仅遮住了琥珀色的横瞳双眼,也让埃克斯难以看清那脸上的表情。 他只看见渡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过了一会才低声开口:“我又何尝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那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不甘,显得脆弱而又飘渺,仿佛被风稍微一吹就能消散无踪。 注视着渡因用力握紧而颤抖的拳头,埃克斯轻叹一声:“查理他们……一直都很想你。” 片刻后,他看见渡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在努力调整好自己低落的情绪,手掌也随之缓缓松开。 “可如果没有记忆的话……那么‘分别’,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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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重新抬头望向了漫天的繁星,他的语气平静低沉,埃克斯却能够从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愁。 他忽地扭头看向埃克斯,弯起的眉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实际上……那也才是原来的剧本。” “‘剧本’?”埃克斯皱起眉头重复了一声,显然对此感到困惑,“抱歉,我不太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没事。”渡似乎并不期望对方现在能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又缓缓摇了摇头。 在此之后,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不知何时,云海下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轰隆声,听起来宛若一阵阵不绝的雷鸣。 埃克斯不解地循声望去,只见他们脚下苍茫的云海开始了剧烈的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云而出。 渡也在注视着下方翻腾的云海,脸上的温度随之冷了下来:“看来有人并不希望你在这里待太久。” “本来还指望着能够多聊一会的……”渡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被打断的无奈与不悦。 他抬手在空中虚握,仿佛握住了一个无形的门把手,随后轻轻一拉,一扇璀璨的光门便在天台上凭空出现。 “中场休息到此结束!”渡强打精神,在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么接下来,就请你们继续在寻找真相的道路上前行啦!” 埃克斯没有询问为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向渡投去一个坚定的目光:“待会见。” 在身体即将完全没入光门的瞬间,他听见渡轻声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说——祝君武运昌隆?” 此时此刻,暂时抛开了天幕文明所带来的一切困惑,他最为关心的事情反而是:“渡……在一切结束之后,你还能回到我们的身边吗?” 渡依旧没能捋好手中的一团乱麻,听见埃克斯的问题后,他轻轻一挥手让纺锤飘浮到空中,然后化作无数随风消散的光羽。 在埃克斯灼人的目光中,渡缓缓低下头,目光似乎穿透云层,投向了下方那片无法为人类所看到的疆域。 柔顺的栗色发丝随风轻扬,不仅遮住了琥珀色的横瞳双眼,也让埃克斯难以看清那脸上的表情。 他只看见渡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过了一会才低声开口:“我又何尝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那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不甘,显得脆弱而又飘渺,仿佛被风稍微一吹就能消散无踪。 注视着渡因用力握紧而颤抖的拳头,埃克斯轻叹一声:“查理他们……一直都很想你。” 片刻后,他看见渡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在努力调整好自己低落的情绪,手掌也随之缓缓松开。 “可如果没有记忆的话……那么‘分别’,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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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重新抬头望向了漫天的繁星,他的语气平静低沉,埃克斯却能够从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愁。 他忽地扭头看向埃克斯,弯起的眉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实际上……那也才是原来的剧本。” “‘剧本’?”埃克斯皱起眉头重复了一声,显然对此感到困惑,“抱歉,我不太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没事。”渡似乎并不期望对方现在能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又缓缓摇了摇头。 在此之后,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不知何时,云海下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轰隆声,听起来宛若一阵阵不绝的雷鸣。 埃克斯不解地循声望去,只见他们脚下苍茫的云海开始了剧烈的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云而出。 渡也在注视着下方翻腾的云海,脸上的温度随之冷了下来:“看来有人并不希望你在这里待太久。” “本来还指望着能够多聊一会的……”渡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被打断的无奈与不悦。 他抬手在空中虚握,仿佛握住了一个无形的门把手,随后轻轻一拉,一扇璀璨的光门便在天台上凭空出现。 “中场休息到此结束!”渡强打精神,在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么接下来,就请你们继续在寻找真相的道路上前行啦!” 埃克斯没有询问为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向渡投去一个坚定的目光:“待会见。” 在身体即将完全没入光门的瞬间,他听见渡轻声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说——祝君武运昌隆?” 第195章 颈上添花 189x. xx. xx 尽管殿下在沉睡期间将管理童话镇的重任全权交给了我,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需要我真正动手去做的事情。 因为只要我不像殿下那样陷入沉睡,祂留在我身上的部分权柄便能持续维护壁垒的稳定。 也就是说,除了无法前往现实之外,此时此刻的童话镇,与平常实际上并无太大区别。 我依旧能够像往常一样到处乱窜,而其他生灵似乎没有察觉到殿下已经将权柄交给了我,态度与以往并无不同。 理智告诉我这样的生活很平静很美好,然而内心深处却隐约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似乎还缺少了些什么。 . 189x. xx. xx 凭借殿下的权柄,我能够轻而易举地追踪到其他生灵的行踪,包括那只在殿下沉睡后踪迹难寻的玄子。 尽管殿下曾告诉我,若有不懂之处可以向玄子请教,但似乎没有什么好问的——毕竟殿下没有要求,玄子也不用再按着我学习。 我躺在湖面上,仰望着那片深邃的蓝紫色天空,清风拂过外露的皮肤,带来凉意的同时能让我完全放松下来。 身体的舒适让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发散,在接管殿下的权柄后,我清晰地认识到了童话镇到底有多么辽阔。 在新奇感还没退去的时候,我在童话镇四处探索,甚至只是简单地走走停停,就能够轻易地消磨掉一整天的时间。 这里的美景和新鲜事物层出不穷,正如我每次抬头都能看到新的风景,每次转身都是一场新的际遇。 我穿梭于各个生灵的领地,在他们那里蹭吃蹭喝,安静地听着各种高谈阔论,无所事事地消磨着光阴。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熟悉使用权柄之后,我适应了童话镇的辽阔无际,新鲜感也随之消退。 我开始怀念起刚到童话镇时的那段时光,虽然懵懂无知,但却是逃离死亡后最为开心的时刻。 在那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里,我像刚破壳的雏鸟那般,亦步亦趋地跟在殿下的身后,开始认识这个新的世界。 后来,尽管心中有些不情愿,我还是遵循了殿下的意愿,在玄子的安排下进行学习——他真的不是位合格的老师。 中途也曾在殿下沉睡后前往现实探索,尽管那算不上是一次特别愉快的经历……人类依旧和以前一般讨厌。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殿下第二次沉睡后,我感觉现在的生活似乎过于平静无聊,甚至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湖面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而我则像一片落叶般随波逐流,心中充满了空虚和迷茫。 我朝着张开手掌,然后又缓缓握起,感受到掌心中空无一物,正如我空空如也的心。 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这种感觉的根源——我失去了目标:无论是被动施加的任务,还是主动探寻的意愿。 这时湖面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歌声,我不用想也能够知道,那是塞壬开始了歌唱。 我顺势翻了个身,任清冷的湖水没过我过载的大脑,歌声透过液体,听起来更为空灵和遥远。 我凝望着一片黑暗的湖底,借助殿下的权柄,我能够轻而易举地知晓下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 这不可谓不方便——然而正是这种权柄的力量,让我对于童话镇的新奇感几近消失殆尽。 此刻,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玄子,在这漫长的光阴中,他又是如何让自己一直都有事情干的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我打开了童话镇的地图,很快就找到了玄子的所在。 只见他正悠然沉浸在图书馆的书海中,书桌旁的茶杯盈满液体,热气腾腾。 . 189x. xx. xx 我为自己设定了一个短期的目标:从玄子那里找到接下来的目标。 我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毫不犹豫地向他抛出我的困惑与迷茫——毕竟这是殿下赋予我的权利。 我想听听一个活了这么久的生灵,是如何在漫长的光阴中一直都存在有自己的目标的。 然而高傲的玄子从不正眼瞧我,我和我的问题对他来说似乎就像空气——这种态度简直就和我刚来童话镇时一模一样。 有一次他甚至说:“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书呢?或许你脑袋里的那些浆糊,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粘纸了。” 可是我不想看书,我找玄子只是想要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目标,但他是这么回答的:“那你找我顶个鸟用。” 所谓“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在一次的提问再次被漠视后,我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 我决定要找机会报复回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自大的家伙,让他知道什么叫小鸡……不对,是小鸟不好惹! . 189x. xx. xx 我开始了对玄子的整蛊,但不知为何,他总能预知我的动向,然后巧妙地避开我费尽心思设下的陷阱。 最重要、也最可怕的是,他很凶——真的很凶。 现在回想起来,我这段时间所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一时兴起想要报复玄子。 可惜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 . 今天,我突发奇想,偷偷将玄子的下午茶点心换成夹了芥末的饼干。 虽然我明白这对于童话镇的生灵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我还是隐隐期待能看到玄子露出一些不同于平常的表情。 果不其然,当在看书的间隙,玄子忽地瞥见被我动过手脚的点心时,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的神色。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恶作剧阶段性成功的喜悦,同时却也明白,这次铁定是没机会看见他吃下点心了。 正当我打算趁玄子不注意悄悄溜走时,只感觉突然一阵头皮发麻,一道我最不想看见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这可真是一场乏味至极的戏码,蠢鸟。”玄子语气轻松,一口咬碎手中夹着芥末的饼干,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玄子的双眼泛着黄金般的色泽,又充满冰冷和戏谑的笑意,他像拎小鸡一样轻易地把我提了起来。 我本能地运用殿下赋予的权柄试图挣脱玄子的束缚,但他只是随手一挥,一道无形的障壁便出现在我们周边,将那力量尽数挡在了外面。 但不愧是殿下亲自赐予的力量,它的地位果然凌驾于所有生灵之上,即便是一直跟随在祂身边的玄子也难以与之匹敌。 眼角余光中,我窥见那些力量在障壁外疯狂地拍打,很快就出现了“咔嚓咔嚓”的破裂声。 那些裂缝始一出现,就如同蛛网般迅速扩大到了整个屏障上,仿佛随时都可能破碎。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消片刻我便能够重获自由——到那时,我一定要跑得离这家伙远远的。 然而就在我怀揣着重获自由的希望时,玄子的表情突然阴沉了下来,那双金色竖瞳则被怒火的颜色渲染得更为恐怖。 “这是殿下的权柄,不是你的权柄。”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面部肌肉因愤怒而扭曲,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入我的骨髓。 玄子话音方落,我便感受到一股非同寻常的巨力掐住了我的咽喉,气管也像是被铁钳死死扼住那般。 或许是由于无法吸入任何空气,我感受到肺部开始出现了灼烧般的痛感——奇怪,这种感觉不应该出现在我身上。 即便是上次被马匹践踏致死,我所感受到的只是极度的疼痛和生命的迅速流逝,从未如此深入地感受过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然而此时此刻,每一丝痛楚都似乎被无限地放大,我仿佛听见体内的每一个器官都在痛苦的深渊中哀嚎。 力量随着我身体的脱力而逐渐散去,玄子似乎还动用了一些额外的能力——我意识到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四肢悬空的感觉令我陷入前所未有的惊恐,我拼尽全力地挣扎着,试图让玄子就此松开手掌——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我大张着嘴,贪婪地想要汲取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空气,可只感觉到咽喉被禁锢得越来越紧,视野也开始发黑发红。 不要,住手……感到意识在一点点消散,恐慌感驱使我开口求饶,然而除了嘶嘶的气流声外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的耳畔嗡嗡作响,心跳声也如同雷鸣般剧烈,玄子冷冰冰的声音就伴随着这样的声音传来: “我先前对你那些小把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 “但我希望你能够知道,那并不代表着我脾气好……” 尽管视线已经完全模糊,我却能感觉到玄子的嘴角咧到了耳根,尖利的牙齿闪着冰冷的弧光。 我似乎还看到他的面容开始像易碎的瓷器一般龟裂开来,但那或许只是我因视线模糊而产生的错觉。 “这天杀的愚人节你到底要过到什么时候?” 在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贯穿脖子时,我清晰地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它们离我如此之近,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哦,那确实是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大约是我颈椎断裂的声音吧……我那已经模糊不清的意识如此推测着。 整个世界突然坠入了死一般的静寂,剧烈的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像电流那般贯穿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甚至无法因此爆发最后的尖叫。 视线骤然被带着噪点的黑红色全然吞没,我的身体似乎就这么软绵绵地坠落,却感受不到任何触感。 我的意识在黑暗中不断沉沦,玄子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在我耳畔回响。 模糊之中,我似乎听到了他在说些什么。 “血?哼,果然如此…… “真是恶心。” 第196章 劝学 189x. xx. xx 在一片漆黑而寂静的虚无中,我突然看见了光——虽如羽翼般轻盈飘渺,却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引路明灯。 尽管看起来是如此微弱,但是它却散发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让我忍不住朝着那个方向延伸过去。 起初或许只是一缕无比飘渺的思绪,但随着逐渐向那光芒靠拢,我的思绪如同滚雪球般不断聚集膨胀。 在某个未知的时刻,我终于恢复了身体的感知,却感觉到眼皮像被无形的胶水牢牢粘合一样难以分开。 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后,我终于成功地睁开了眼睛,那团光芒随之四散,化作一整块熟悉的天花板。 我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了起来,看见伊西斯就待在一旁,手持莲花杖,眼含关切地注视着我。 看见我终于清醒过来,她似乎是舒了一口气,接着才无奈地问道:“你这次又去招谁惹谁了?” 一回生二回熟,我现在对于方才的死亡其实没有太大的实感,只是闷闷不乐地汇报了自己的战绩。 当明白我所招惹的生灵是玄子之后,即便是伊西斯也陷入了难得的沉默,只是在叹息声中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见伊西斯不打算就此事发表太多评价,我忍不住嘟囔着为自己辩解道:“可是我现在真的太无聊了嘛…… “每天都在童话镇里四处游荡,再这样下去,我觉得自己迟早会变成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伊西斯并未立即回应我抱怨似的辩解,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眼中闪着我所看不懂的光芒。 尽管那双湖水般的眼眸并不像玄子的金瞳令我感到恐惧,但被这么长时间地盯着,我还是难免地不自在起来。 过了良久,伊西斯才用温和但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说道:“或许玄子的提议并没有错,你可以多读些书。” “我不想读书……”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回绝,反应过来后又倔强地补充道,“我又不是没有在图书馆待过……” 然而伊西斯听罢,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在手中具现出一本厚重的书籍,纸页翻卷,我瞥见上面全是晦涩难懂的文书。 “如果我的理解没有偏差,殿下赋予你的权柄只是维系童话镇与现实之间壁垒的稳定性,你还是能够进行正常的阅读的吧。” “还有一些其他琐碎的能力,”我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又补充道,“足以让我能够自保,但是确实没办法直接吸收书中的内容。” “对了,之前为了让我回收虚兽,殿下还给了我窥探现实的权柄。”我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尽管我没办法做到像殿下那样直接回收虚兽,但知道这件事后,殿下并没有把这个权柄回收。” “这样啊……”伊西斯会意地点了点头,“在跟随殿下的这段时间里,你应该多少都意识到了,殿下对于人类的态度是友善的吧?” 我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应和着:毕竟这件事殿下早已向我阐明过了,我现在可没兴趣再次聆听差不多的话语。 尽管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但伊西斯并未生气:“那么你知道为什么,那般的殿下会如此善待这一短命的种族吗?” “因为人类所创造的辉煌文化……”几乎是像在背诵答案那般,我敷衍地回答着,并且期望伊西斯不要再深入这个话题。 然而她并不打算如我所愿,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页,继续悠然道:“没错。 “而书籍,正是人类在那悠长的历史中,用纸页和墨水凝聚的结晶。 “况且,即便是如此短命而傲慢的人类本身,也不得不承认了这样一个真理——‘书是唯一不死的东西’。” 但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感觉自己像在听托特冗长的课程一样无聊,只是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伊西斯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她轻笑着继续说道:“或许你现在觉得这些书籍与你无关,其中记载的文字对你而言也毫无意义……” “但当下,你为了履行与殿下的约定,注定无法利用沉睡来逃避这漫长而无聊的时光。”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伊西斯语气轻快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那些晦涩的典籍你实在无法看懂,那为何不如读些有趣的故事书打发时光呢?” 尽管这番劝说言之有理,但伊西斯在语气中所不经意流露出的说教口吻,却不禁让我感到些许不快。 我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地应道:“我看的故事书也很多啊……才不是一点书都没看呢。” “但你知道吗?这段时日以来,人类同样创造出了无数新奇有趣的故事。 “我相信那足以让你打发当下无聊的时间,直到殿下再次苏醒的那一天。” 听闻此言,我勉强点了点头,却忽地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忍不住就此事做出最后的反抗。 “我……”某只白毛狐狸那凶神恶煞的金眸在我的眼中一闪而过,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我怕在图书馆遇到玄子……” 我心虚地低下头,将目光投向了不安分对对碰的食指们,忽然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掌在抚摸我的脑袋。 “我可爱的小鸟儿啊,你怕是有所疏忽了——图书馆可从来都不是唯一可以阅读的去处呢……” 我忍不住抬起脑袋,恰好对上了伊西斯笑意盈盈的眸子,感觉到她的安抚有如阳光般温暖,渐渐融化了我内心深处的抗拒与不满。 或许伊西斯和那谁说的没错,用人类所书写的故事去打发接下来的时光,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在此之前,我也曾有一段被那些文字吸引的时光。 第197章 阅地纪游 189x. xx. xx 我发现在与伊西斯的交谈过程中,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其实我可以利用殿下赋予的权柄去避开玄子。 算了,起码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还算为时不晚……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迟钝到家了。 而且,其实如果我不主动去招惹玄子的话,他估计也只是和之前一样,把我当作一团空气的吧…… 尽管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忍不住打开地图,瞄了一眼玄子的所在之处——很好,不在我附近。 很好,那家伙现在也不在图书馆,看位置是在跟哪位老朋友叙旧?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算了,才不关我事呢!很快我就制止了自己继续想下去的冲动,反正只要那家伙离我远远的就好了。 再次确认玄子现在不在图书馆附近后,我松了一口气,转而将目光投向眼前的图书馆大门。 好,就让我看看,人类在这段时间又写出了什么能让我感兴趣的故事吧……我做了个深呼吸,下定决心迈步进入了图书馆。 . 正当我穿梭于书架间,寻找那些能吸引我眼球的书本名称时,我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了桌面上。 只见在那个地方,静静地摊开着一本孤零零的书本,显得格外突兀。 哪个缺德的家伙,走了也不把书好好放回去……我皱起眉头,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悦。 然而我转念一想,图书馆本身就有自动整理好书本的功能,便打算置之不理,继续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但那本书在棕色的大木桌上依旧显得过于显眼,仿佛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适感驱使着我将它放回原位。 算了,反正也只是顺手的事情……我无声叹了口气,伸手一招,那沉重的书本便乖乖地飞到了我面前。 在接过那本摊开的书籍后,一条赤红的书签带在我眼前欢快地飞舞,犹如毒蛇在无声吐着信子。 再怎么倒霉也不可能被书给咬一口吧……我很快就甩掉了脑海中荒谬的想法,随手将带子收好。 我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书页内容,不料却被其中两个字眼给吸引住了视线——"人类"。 这个简单的词语仿佛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魔力,令我忍不住继续读了下去。 [自古以来,曾经先后出现过四代人类。] [第一代人类是巨人,他们毁灭于饥饿。] [第二代人类,毁灭于巨大的火灾。] [第三代人类是猿人,他们毁灭于自相残杀。] [后来又出现了第四代人类,他们毁灭于巨浪滔天的大洪灾。] 读到这里,我的思绪开始漫无边际地发散:原来在恐龙之后,地球上还曾出现过这么多个文明,而每一个文明的毁灭,在某种程度上都意味着一个新文明的诞生。 我草草往下翻阅了几页,但接下来的内容却让我感到有些枯燥乏味,难以继续读下去。 我轻轻合上书本,瞄了一眼书脊——《梵蒂冈城国古抄本》,是个很正经的标题。 嗯……看起来确实不是我目前会感兴趣的书。 于是我把它塞回了书架,继续寻找那些可能吸引我的书籍。 . 189x. xx. xx 既然已经寻到了几本感兴趣的书籍,那么接下来,我就该找一个心仪的阅读场所了。 图书馆是肯定不能待着的了,毕竟这可是玄子的一个固定刷新点,我目前还没有在他眼皮底下晃悠的胆子。 而且为了确保鸟身安全,我还得时常更换地点——只有一个不变的原则,离那只白毛狐狸越远越好。 但这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充满新奇感的冒险呢? 我的首个目的地是一片海滩,这里生长着一种神奇的树木,能够结出金子铸就的苹果。 传闻在宙斯与赫拉喜结连理之时,盖亚就是从这片海岸挖了一棵树回去给他们作为结婚礼物,当真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依稀记得,后面还有三位女神为了评出谁最美丽而为了一个金苹果争执不休,嗯,记不太清了…… 等等,我是来这里看书的,想这么多干什么……我晃晃脑袋,把从其他书上看来的内容抛于脑后。 我找到一处干燥的沙地,背靠着冰凉的鲸骨,耳畔是海浪轻柔的拍岸声——惬意。 巨大的骨架恰到好处地为我遮蔽了烈日的炙热,海风也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清凉——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落日的余晖将整片海岸渲染得金红色,我才抬起头,看见树上的金苹果在夕光下愈发璀璨。 . 189x. xx. xx 今天我选择的地点是一条名为“弱水”的河流之畔——其实来这里,也多少带着些好奇心。 我极目远眺,望见流水的源头隐没在层层叠叠的云海之间,宛如直接自天际倾泻而下——据说它与天河相连。 天河弱水,白骨连周,鸿毛不浮,飞鸟难过。嗯……书上是这么写的,读起来有点意思。 呵,弱水,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百闻不如一见,自从在书中得知弱水的存在后,我便怀着好奇与探索的心情来到这里,打算亲自动手一试其神奇。 我轻轻抛下一颗石头,只见它溅起一朵清冽的水花,紧接着便沉入水面,这与我认知中并无不同。 好……再试试羽毛…… 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一根羽毛轻轻放在水面上,然而流水似乎并未给予它任何浮力,羽毛很快便被水流淹没。 “鸿毛不浮”,此言确实非虚,那“飞鸟难过”……又是如何呢? 我自认为不算是飞鸟,也不想抓只代劳的家伙——他们大概会先取笑我的幼稚,然后拒绝我的请求。 我干脆变了只风筝出来:风筝的别称是“纸鸢”和“纸鹞”,“鸢”和“鹞”好像都是鸟的一种…… 所以风筝=纸飞鸟≈飞鸟——我可真是个天才。 河畔的风势颇大——没风也得给我有风,我就这么轻松地放飞风筝,眼看着它越飞越高。 可就在我控制着风筝飞至水面上空时,突然感觉绳线一松,整个风筝竟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掉了下去,完全被弱水吞噬。 好厉害……我咽下一口唾沫,紧紧牵着绳子,小心翼翼地将沉入弱水的风筝打捞起来。 “遇水则腐”……不出我所料,原本崭新完好的风筝此刻变得破破烂烂,只剩下一具残败的骨架。 或许风筝只是被湍急的流水冲得如此破烂不堪……我说不准,但心中仍抱着一丝侥幸。 我就此散去已然破破烂烂的骨架,注视着眼前的流水,心中翻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尽管好奇心驱使着我去探索更多,但理智提醒我,直接伸手去试这弱水的深浅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好吧,我大概还是怕疼的——而还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我不会游泳,万一不小心掉下去了可怎么办…… 虽然是可以用力量浮起来就对了……念及此处,我转而利用殿下的权柄去往深处探索了些许。 令人失望的是,弱水的底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既然探索得差不多了,我也懒得动窝,便就地搭了座亭子,打算在这弱水河畔将就着读一天。 第198章 伊甸园 190x. xx. xx 日复一日,我的生活被寻找合适的阅读场所、阅读以及偶尔处理一些琐碎小事所填满。 不知不觉中,这种平静而充实的生活已经持续很久,时间也来到了二十世纪……按照人类的历法。 每当读完一本小说,我都会忍不住跑到对应生灵的领地去看一眼,正应了那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实话说,在了解了背景故事的前提下,再去和他们聊聊天,还会有一些不同又新奇的发现。 而尽管内心有些膈应,我偶尔还是会利用殿下的权柄,偷偷地窥探现实世界的发展状况。 记得在殿下沉睡之前不久,人类才发明了发电机,开始学会利用一种被称为“电”的能源。 然而到了现在,已经有不少机器被电器所取代,电灯、电车、电影放映机也相继应运而生。 他们真的有能力将神明的能力化为己用……在抛开个人恩怨的情况下,我发自内心地佩服人类的智慧与创造力。 电车……我毫不怀疑,稍微弱小一点的生灵若选择与这庞然大物硬碰硬,会直接被创回复活点。 我端详着手中的机械方块——电影放映机,觉得殿下不让那群家伙跑出去真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决策。 照这发展速度,如果继续放任那群家伙跑出去,人类迟早会记录下他们的身影,并广泛传播。 而当人类深入知晓了童话镇的存在,恐怕会不遗余力地尝试将其占为己有——历史上并不缺乏前车之鉴。 在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后,来自欧洲的殖民者蜂拥而入,对土着居民展开了残酷的奴役甚至屠杀。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葡萄牙人在到达毛里求斯后,短短两百年内,便将原本遍地的渡渡鸟屠杀殆尽…… 念及此处,我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自内心冉冉升起,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差点没拿稳手中的东西。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还是想点别的吧。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动。 我想想,殿下上一次沉睡花费了大约六七十年,那么距离祂下一次苏醒,还有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 等殿下再次醒来时,看到现实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定会怀着愉悦的心情去摆弄那些新奇的玩意吧。 至于我——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这么想着,我随手把放映机放在桌面,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书架。 . 190x. xx. xx 最近没什么特别心仪的阅读地点,我漫无目的地到处散步,找到一个顺眼的地方才会停下来。 抱着手中的书本,不经意间,我停下了脚步,目光也被旁边一处茂密的“果园”所吸引。 我对这个地方有印象,但不仅仅只是局限在书本上——事实上,我曾经来过这里。 除了枝繁叶茂的果树之外,这里遍地都是辉煌的黄金与璀璨的钻石,宛如一片闪耀的海洋。 在人类所着的《圣经》中,这片神奇之地被尊称为“伊甸园”,是耶和华为亚当与夏娃建造的乐园。 我记得,伊甸园除了这些随处可见的珠宝之外,理应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好像是叫“分别善恶果”? [上帝吩咐亚当与夏娃:“园中各样树上的果子你们可以随意吃。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们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死。”] 我之前不知道这里居然藏着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既然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岂有不看的道理? 抱着这样的好奇心,我逐渐深入了伊甸园,每一步都踏在璀璨夺目的珠宝之上,听见它们在我脚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果香,让人心旷神怡。 周围的果树郁郁葱葱,挂满了各种诱人的果实,但我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寻找那传说中的分别善恶树。 走了许久,我终于在一片开阔地中看见了那棵传说中的分别善恶树,它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树干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树上的果实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一半是鲜艳的红色,一半是深邃的黑色,仿佛代表着善恶两极。 这棵树并不特别高大,甚至不用踮起脚尖,我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触及上面的果实。 难怪那两个人类这么轻松就能够监守自盗……但我可没这么蠢,也深知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尽管在拥有了殿下的权柄之后,童话镇的大部分地区对我而言都畅通无阻,但我仍然需要遵守每个区域独特的规则。 既然那老头说不能碰,那我不碰便是。 我站在果树旁,仔细观察着这所谓的“分辨善恶果”,感觉看起来也就那样——可能因为平日里也见过类似的东西。 然而就在此时,树上突然窜出了一条乌黑的蛇:“无知的小鸟,这可不是你应该碰的东西。”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玩意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和那双红玛瑙般的眼睛对视。 我咽下一口唾沫,极力在脑海中找寻关于这条蛇的信息,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撒旦吗?” “我是谁并不重要,”乌黑的长蛇吐着信子,赤红的竖瞳中透露出冰冷的气息,“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直接称呼我为‘蛇’。” 在经历过刚开始的惊吓后,我渐渐回过神来,凑上前去打量着蛇,注意力也从旁边的果实上移开。 蛇的身形修长而优雅,通体乌黑如墨,圆润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幽深的光泽,好看却莫名让我生畏。 “你似乎对我很感兴趣?”蛇突然开口,赤红的信子在吞吐间,似乎带着一丝狡黠和戏谑。 思绪忽地被打断,我微微一愣,随即便下意识地回应道:“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没有撺掇我去碰它? “毕竟传说中,亚当与夏娃正是在你的引诱下食用了这果实,而现在你却在告诫我远离它。” 听了我的疑问,蛇慢慢悠悠地盘在树上,一边享受着阳光的沐浴,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毕竟,你既非亚当,也非夏娃。” “而且你瞧,”蛇摆动尾巴指向了自己,“我已经因为惩罚,落到了只能用肚子行走的地步,可不愿再失去些别的东西。” “更何况,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蛇顿了一顿,昂首望向远方,“现在的我,更宁愿在这片乐土中过上平静的生活。” 第199章 蛇语 190x. xx. xx 听了蛇的解释,我理解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真是看不出来,你居然会向往这种平静的生活。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存在,都是以玩弄人心为乐趣的呢……难道现在魔鬼也会改性?” 蛇赤红的双眼并无太大波澜,但落在我眼中,却似乎能够想象到它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它淡淡地说道:“好,那我现在让你去碰,你碰吧——能顺便咬一口就再好不过了。”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回应道:“我才不碰那玩意。” 蛇优雅地摆了摆尾巴,明显对我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那不就行了,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听出那声音中似乎带着些慵懒的气急败坏,我得逞地笑了笑,对这轻松自然的对话氛围感到很是自在。 “对了,”我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道,“这里不是传说中的伊甸园吗?怎么没有见到亚当和夏娃?” “先不说那两者已经被驱逐出了伊甸园……”蛇懒散地摆弄着尾巴,“更何况他们都是人类,人类可没有资格进入殿下的领域。” “那般狡诈残忍的人类,确实不配踏足这般净土。”我义愤填膺地点了点头,但心中的好奇却并未因此平息,反而愈发旺盛。 “既然现在的生活这么平静,那你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伊甸园这么多生灵,你会像真的蛇那样吃掉它们吗?蛇这么小的嘴巴是怎么吞下这么大的动物的?方不方便演示一下让我看看……” 我的问题似乎无穷无尽,蛇似乎也被我逗乐了,它轻轻摇晃着尾巴,打断了我的连珠炮: “被殿下所垂青的小鸟,你的问题可真不少……不过,在回答你之前,我也想问问,你来到这美丽的伊甸园所为何事?” 在蛇的提醒下,我终于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于是垂眼轻抚着手中的书页,回答道:“我是来找地方看书的。” “看书啊……”蛇瞥了我怀中的书一眼,随后微微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似乎在估量着时间的流逝。 “在这美丽的伊甸园中看书,倒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你这小鸟的眼光倒还是不错。”蛇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赞许。 然而它忽地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棵树下看书为妙,尽管往事已矣斯人已逝,但此处确实发生过不太美好的事情。” 蛇缓缓回头,用那双赤红的眼睛注视着我,我试图从中解读出它真正的情绪,但终究无果。 它继续说道:“不如你到那边的草地上去,那里有一汪清澈的小溪,周围绿草如茵树木成荫,可不正是一个阅读的好去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循着蛇的视线望去,接着便欣然接受了它的建议,在谢过后转身离开。 我找了一处背靠大树的干净地面,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找到上次读到的部分继续读了下去。 清风徐徐拂过,流水潺潺作响,偶有生灵在林间穿梭啼鸣——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合上书本伸了个懒腰,抬头遥望间,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眯着眼睛继续向上伸展,一双发亮的红瞳蓦地映入眼帘,它们就这么悬浮在空中,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呜哇!” 我心头一紧,浑身猛地一个激灵,瞬间转身向后退去,手中凝聚起力量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然而就在看清了那道身影后,我愣住了——那双红玛瑙般的眼睛,可不就来自于今天曾与我交谈过的蛇吗?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放松防备后,抬头望向那条挂在树上的漆黑长蛇,诧异道:“怎么是你?” 蛇松开尾巴从树上轻盈落下,它遥望着我,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嘶声,一双赤红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它看起来并未被我刚才的举动吓到,反而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小鸟儿,你这反应可真是有趣…… “怎么,以为我是什么可怕的怪物吗?” 可不就是吗,谁家蛇会口吐人言啊……尽管心中这么想着,但我只是尴尬地笑着解释道:“被突然出现的你吓了一跳而已。” 蛇摆了摆尾巴,似乎对我的解释并不满意:“‘突然’?你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我挂在你身后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啊……是这样吗?”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背脊顿时一阵发凉,心有余悸的感觉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嗯哼~”蛇似乎并不在意我先前的反应,它游了过来,优雅地拾起了随着我方才的动作摔落在草地上的书。 “《基督山伯爵》……快意恩仇的剧情不可谓不令人着迷——你挑书的眼光还算不错。” 我直视着蛇那双血红的眸子,接过了它递还回来的书本,不禁有些诧异:“你居然读过这本书?” 蛇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是受用:“如此精彩绝伦的复仇史诗,即便是像我这样的生灵,也难免为之动容啊。” 话锋一转,它继续说道:“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对伯爵的复仇之路格外向往?” 我深有感触,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里不无羡慕之意:“毕竟是那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仇嘛……” 谈话间,我抬头仰望天际,只见夕阳的余晖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蓝与点点星光。 我恍然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长年养成的习惯促使着我尽早回到定居点,再在外面待着会让我不安。 于是我对蛇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再见。” 蛇似乎对我的决定早已有所预料,它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双赤红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有缘自会再次相见。” 蛇在黑暗中优雅地摆了摆修长的尾巴,尽管它的语气中透露出善意,但那双血红的竖瞳仍然让我不禁感到一阵心悸。 但总体来说,有了蛇的陪伴,我今天确实在伊甸园度过了一段相当轻松美好的时光。 “不过嘛,单单只是羡慕的话,还远远不够呢……” 就在我抱着书本离开这里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这样一阵细微的低语被微风卷携着掠过耳畔。 错觉?我下意识地顿住脚步,原地凝神细听,试图去捕捉那没入风中的絮语,却只听见了林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我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伊甸园一眼,没能看见蛇目送我离去的身影。 夜色之下,这片黑暗的森林显得格外静谧。 第200章 狐蛇之斗 190x. xx. xx 自那日结识了蛇之后,伊甸园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我时常造访的阅读胜地。 这片静谧的乐土不仅环境本身就优美宜人,更是因为有蛇的陪伴而显得别具一格。 尽管玄子也对阅读情有独钟,但似乎只要我待在那家伙身边,他就会表现得莫名不耐烦。 而在这一段日子里,大部分生灵的领地,也或多或少都被我地作为阅读地点而涉足过了。 但那些生灵要么吵闹得让我静不下心来,要么干脆彻底无视了我这位暂歇于此的过客——比如说伊尔。 我现在可真是羡慕这只小小的花精灵啊,能没日没夜地躲在花苞中酣睡,没有一点多余的烦恼。 所以,在初来乍到的新奇感渐渐消退后,我便会动身前往挑选下一个心仪的阅读地点。 我也曾在伊西斯和托特等生灵的身边阅读过,然而他们所涉猎的书籍过于深奥难懂,总让我自惭形秽。 然而,蛇却与他们截然不同——既不会因为我的存在而不耐,也不曾对我视而不见。 蛇愿意陪伴我度过阅读的时光,我们的话题也总离不开书中的情节,这总会带给我一种独特的愉悦。 无论是惊心动魄的冒险,还是感人至深的情感纠葛,蛇总能以它独特的视角给出令我耳目一新的解读。 似乎只有在与蛇相处时,我才能体会到真正的理解与共鸣——这正是我在其他生灵那里所无法感受到的。 时间悄然过去,不知不觉,我在伊甸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宁静美好的阅读时光,和蛇的友谊似乎也在悄然加深。 就这样,每次离开伊甸园时,我都会满怀期待地盼望着第二天的到来。 因为我知道,有蛇这样一个朋友会在那里静静守候,等待着我的到来。 . 190x. xx. xx 今天在前往图书馆之前,我习惯性地打开了地图,想要避开某只白毛狐狸的出没之地。 嗯……玄子现在不在图书馆,也暂时没有前往那附近的迹象。我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下一刻,我的目光突然凝固在了玄子真正所处的位置上——那不正是伊甸园吗? 他没事去那里做什么?一想到在那里等待着我的蛇,我的心中不禁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令人窒息的感觉瞬间在心头弥漫开来,我来不及多想,只是立即动身,匆匆往那边赶去。 . 明明我已经竭尽全力想要火速赶往伊甸园,却感觉这段往日里熟悉的路程前所未有的漫长。 在焦虑万分之际,我终于抵达了伊甸园,望见浓密的乌云如墨般铺满了天际,隐有雷声在其中轰鸣。 这片树林此刻静得出奇——那并非静谧,而是被一种强大而愤怒的力量所笼罩,再不复往日的活力的死寂。 我几乎感受不到风的存在,只知道所有的生灵都在玄子磅礴的威压下瑟瑟发抖,不敢发出哪怕一点动静。 我极力克制住自身的气息,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存在的视线,躲到了一棵粗壮的树木后面。 终于得以窥探事态的发展,但眼前的景象令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就没能掩藏好自己的气息。 只见周围的大树断的断、倒的倒,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正威严地盘踞于中央,璀璨的金瞳中泛着冷冽的光芒。 此时此刻,玄子正用他那狰狞尖锐的利爪,紧紧地钳制着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是我所认识的蛇。 玄子垂下那巨大的狐狸头颅,凑近了蛇血红的双眼,喉间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其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虽然我一直都看那只蠢鸟很是不爽,但再怎么说,他确确实实是殿下所选定的代理人。 “收好你那属于魔鬼的小把戏,给我离那只天真的蠢鸟远点——他并非你所能染指的生灵。” 尽管被玄子如此牢牢地压在爪下,但蛇眼中的光芒依旧不减,它艰难地抬起头,与对方那双威严的金瞳对视。 蛇吐着鲜红的信子,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陈述的声音并未失去冷静:“高傲的狐狸呀,您难道不知道吗? “那只被殿下赐名为‘渡’的鸟儿啊,他是自己来到伊甸园的,我并未对此进行一丝一毫的干涉……” 然而玄子只是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对蛇的嘲讽与不屑:“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心甘情愿地相信你的那番鬼话吗?”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突然加大了力道,将压在蛇身体上的爪子重重一扭,后者痛苦地扭曲了身体,发出凄厉的嘶嘶声。 然而也是在这一刻,蛇突然发力,猛地调动全身的力量反扑向玄子,两者之间的战斗瞬间再度爆发。 可长时间跟随在殿下身边的玄子又怎么会是泛泛之辈,他始终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姿态,稳稳占据着上风。 与之相对的是,玄子每一次的攻击都如同雷霆万钧那般不可阻挡,让蛇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在最后一次激烈的碰撞后,不出所料,蛇再次被玄子重重地摔落到了地面上,产生的冲击波吹得此处更显狼藉。 而这次,蛇再难以反抗压制躯体的利爪,只能无力地瘫在那里,仿若案板上为人随意宰割的鱼肉。 它显然遭受了重创,原本圆润整齐的黑鳞此刻凌乱不堪地外翻着,修长的身体如同精美的黑瓷般碎裂开来,令人触目惊心。 即便如此,蛇依旧艰难地仰起脑袋,用那双黯淡了不少的血眸与玄子紧紧地四目相对。 我躲在树后面目睹着眼前的一切,浑身都在颤抖着,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理智告诉我,既然我将蛇视作朋友,那么我应该勇敢地冲出去,像小说中的主角那样,将玄子这头猛兽赶走。 然而,我的手却比我脑海中的念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它就这么摸上了我的脖子,轻柔地环绕了一圈。 仿佛突然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咽喉,心脏如雷般狂跳不止,我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瞬间。 我重重地靠在树上,感觉整个人就这么被钉在了原地,犹如尸体般僵硬的身体动弹不得。 我拼命地大口呼吸着,试图以此去对抗那种被活生生掐死的窒息感,却也因此失去了对自身气息的压制。 明显察觉到了什么,玄子突然停下了爪子上的动作,金色的狐瞳与血红的蛇眼同时朝我这边看来。 “嚯呀。” 蛇的语气轻松,而又带着一丝讥诮:“玄子大人,看看这是谁——您来到此处的原因,不正是这只可爱的鸟儿吗?” 第201章 挣扎 190x. xx. xx 终于,在一阵猛烈的挣扎后,那种让我几乎失去意识的窒息感终于消失,眼前黑暗的视野也逐渐恢复清晰。 我猛地推开了身前的树干——尽管它从未真正束缚住我。 我只是泫然欲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重新获得了对生命的感知。 然而,这个动作也让我的身影完全暴露在了对峙着的玄子和蛇的视线之中,尽管他们先前就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 我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们,他们也静静地盯着我,仿佛都在等待着我接下来的动作。 我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意识到如果我不说些什么的话,他们又会重新打起来——而蛇一定会死。 我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简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种感觉也让我的内心愈发慌乱,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眼下的局面。 尽管蛇正狼狈不堪地被玄子压制在爪下,明显处于绝对的劣势,但我却没能从那双猩红的竖瞳中看出一丝惧意。 它扭动脑袋,艰难地望向我,如此鼓励道:“勇敢的鸟儿啊,不要紧张,深呼吸,想好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注视着蛇那已然残破不堪的身躯,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慌乱,终于在蛇的目光中鼓起了勇气,直视向玄子那双璀璨的金眸。 “玄子,你可以放开蛇吗?”我用尽全力才没移开目光,声音中的颤抖连自己都清晰可闻。 “它……它是我的朋友……” “哈,朋友?”玄子打断了我的话语,他扬起高傲的头颅,狐脸上的表情狰狞到会令人发自内心地产生畏惧。 但我却能看出,玄子笑得很是开心愉悦,似乎觉得这是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为滑稽的言论。 就在某一瞬间,他猛地将头颅压低,那双金色的眼眸中闪着戏谑的光芒,两只猛兽般的生灵几乎要鼻尖相顶。 玄子嘴角牵动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后侧尖锐的利齿暴露无遗:“听见了吗?这只蠢鸟说你是他的朋友!” 他的咆哮在乌云密布下的伊甸园回荡,其中满是挑衅与不屑,却没有生灵敢对此做出任何回应。 可面对着如此尖锐的讽刺,蛇却似乎浑然不在意。 它只是用一双冰冷的血色竖瞳盯着玄子,静静地吞吐着口中那鲜红的信子。 我清晰地感受到玄子身上散发出的力量正在不断攀升,如同在海面下汹涌的暗流,也让我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我自然而然地知晓了这么一件事,如果我不立即动手做些什么的话,玄子随时都有可能动手杀掉蛇。 与此同时,我却深刻地意识到,玄子从未真正将我视为能够与他平起平坐的生灵,根本就不会认真听从我的话语。 在他那高傲璀璨的金色竖瞳中,大概我至始至终都不过是一只刚刚破壳的雏鸟,一举一动都稚嫩愚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继续用现有的方式与玄子沟通明显是行不通的,我必须改变策略,寻找一种能够让他认真对待我的方式。 恍惚间,我想到了那位对我而言近乎无所不能的殿下,而玄子对于祂的态度也总是毕恭毕敬。 如果是殿下在这里的话,祂会怎么做呢?这个念头在我几近空白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借助殿下的力量?这我不是没有尝试过,但事实证明那只会激怒玄子,然后让我们死的更快。 又或者是试着模仿殿下的姿态,借以震慑住玄子,为我们争取逃脱的机会与时间? 可我瞬间就悲哀地发现,殿下那种超然物外的恬淡,是我当下根本学习模仿不出来的气度。 同样,我也无法凭空想象出在面对这种情况时,殿下会采取何种行动——要是我真有这般见识,玄子又怎会如此待我? 在这几十上百年的相处中,我似乎从未真正去了解过殿下,然而祂却近乎随意地选择让我成为了祂的代理人。 代理人……对,殿下选择将我作为祂的代理人!这个想法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我迷茫的前路。 “玄子!” 我嘶哑着嗓子叫喊道,竭尽全力让声音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现在以殿下代理人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将蛇放开!”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玄子并没有因为我搬出殿下的威名而垂下他高傲的头颅。 相反,那双金瞳依旧熠熠生辉,如同两轮闪耀的太阳,刺眼得令我几乎不敢直视。 但或许是出于对殿下的尊敬,在片刻的沉默后,玄子最终还是选择松开钳制住蛇的爪子,放了它一条生路——同时也是我的。 玄子缓缓恢复了我更为熟悉的人形,一头银丝如瀑布般流淌而下,金瞳中闪烁着冷漠而孤傲的光辉,宛若一位睥睨一切的神明。 在他所造成的巨大深坑中,身受重创的蛇依旧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只有赤红的瞳闪着诡异的光。 玄子悠然向我这边踱步而来,然而就在经过我身旁的刹那,他蓦地停下了脚步,也让我心中一凛。 他并未正眼看向我,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透出的轻蔑与讥讽几乎要满溢而出。 即便不用扭头去看,我也能够感受到,此时此刻,玄子的金瞳中定然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玄子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中透着风轻云淡的戏谑:“渡啊……没想到你也知道,‘官大一品压死人’这个道理。” 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也想送你一句话——‘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会尊重你作为代理人的选择。 “说实话,我很期待看到你的未来——这样选择以后的未来。” 玄子的语气依旧不起波澜,但我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锐的刀片,一下下割在本就脆弱的心弦上。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咬紧牙关,要紧握住拳头才能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才能不让玄子看清我心中潮水般翻涌的愤怒与恐惧。 第202章 权力 190x. xx. xx 尽管我已经缄口不言,玄子却似乎并未打算就此放过我,继续用冷漠的语气说道:“你以为自己真的了解殿下吗? “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代理人罢了……哼,没再直接借用殿下的名号吗?这次倒是多了点自知之明。 “然而可笑至极的是,你居然狂妄自大到代替殿下做出决策的地步,这简直是对祂的亵渎。” 我猛地扭头怒视着玄子,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他的话语,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是如此干涩,发出任何一丝声音都是奢望。 我只能再次无力地垂下脑袋,心知自己既没有资格与玄子争辩,也完全无法证明自己的价值,只能默默地承受那事实般的嘲讽。 玄子显然对我的反应压根不感兴趣,只是继续以漠然的口吻说道:“如果换做殿下,那么祂必定不会像你这般做出如此无谋的选择。 “不……我说错了,因为实际上,殿下根本没有机会面对这样一个尴尬而难堪的局面。” 我没有回应玄子的嘲讽,也没有勇气去回应——因为我知道,此时的任何言语都是隔靴搔痒,无法改变他对我的看法分毫。 我还清晰地感受到冷汗早已浸透了我的后背,仿佛冰冷的蛇紧贴在我的肌肤上爬行。 站在这里的每一秒钟,对我而言都如身处无间地狱那般煎熬,煎熬到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玄子没再说些什么,他微微眯起那鎏金般的双眸,侧目审视着我沉默不语的样子,似乎觉得无趣至极。 终于,玄子收回那对我而言压迫感拉满的目光,真正离开了伊甸园,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消散。 先前近乎凝固的空气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乌云也无法再承受那积压的重量,瞬间崩溃化作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听到轰鸣的雷声,感受着雨水弹丸般打在身上,我终于得以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却发现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战栗着。 在即将跪倒的那一刻,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向不远处那个满目疮痍的深坑。 我不出所料地失去了平衡,一路滚落直至坑底,满身湿润带着尘土与碎块,显得是那样的狼狈不堪。 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我只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臂,将那条奄奄一息的蛇紧紧拥入怀中。 或许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玄子还是留手了,尽管修长的蛇身如同破碎的黑色瓷器般残破不堪,但它的生机并未完全湮灭。 蛇无力地瘫在我的怀中,那细长而灵动的信子轻轻触碰到我的脸颊,舔舐走一点雨水,又带给我一丝深入骨髓的凉意。 “瞧啊,可怜的小鸟,”蛇血红的眼中带着一丝戏谑,它咧开嘴巴露出尖牙,似乎是在笑,“你所拥有的权力,可真是大得令人羡慕呢。” “这么大的权力有什么用,我不还是什么都无法做到,连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 我咬紧牙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哽咽中颤抖着,又努力抑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但最终,我还是失败了。 . 我一直都知道的,自己从来都没有过真正的权力——归根结底,那只不过是殿下暂且赐予的代理之位,一个虚无的光环。 我终于明白,为何内心深处对水总是怀着一种莫名的厌恶,因为它总会让我联想到自己那如同溺水般的命运。 我的处境和一个溺水者并无太大区别,被命运的洪流无情地裹挟着,无法控制航向,更未曾真正拥有过属于自己的意志。 我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幸运地漂泊到了这样一个安稳的避风港,终于能够过上理想中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现实却残酷地戳破了我的幻想:我依旧逃不开命运随意的摆弄,那所谓的“避风港”只不过是一场空。 我只不过是期冀着获得自保的力量,却不料被裹挟着推上了这个摇摇欲坠的至高之位,无力抗拒无法逃避。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那种绝望的窒息感,不就如同冰冷的海水,无情地将我淹没在无尽的深渊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好后悔,为什么我没能死在那个名为“毛里求斯”的美丽小岛上——作为世界上最后一只渡渡鸟。 那样一来,我至少还能作为一只懵懂无知的动物,在自然的怀抱中拥有属于自己的、最后的尊严与自由。 或许那样一来,也就没有这么多的问题需要我去烦恼了…… . 风雨肆虐交加,我感受到满溢而出的泪水与无尽的雨水交织在一起,不绝地从脸颊滑落。 我不住地哽咽着,低头凝视着蛇破碎不堪的躯体,心中充满着无奈与自责,嘴角却是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笑意。 蛇用灵动鲜红的信子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水,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虚弱的它居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不,其实我以为你不会来的,甚至早就做好了死上一次的准备——毕竟对手是那只高傲可怕的狐狸啊。” 蛇咂了咂嘴,我无法从那猩红的竖瞳中看到半分惧意:“你也知道的,对于我们这些生灵而言,死亡并非意味着真正的回归。” 即便没能完全领悟其中的深意,但我知道蛇说的是事实——对他们而言,死亡并非真正的终结,更像是漫长旅途中的短暂休憩。 然而尽管如此,我还是使劲地摇了摇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愧疚之情。 我也曾多次经历过死亡的痛苦,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不希望蛇因为我的缘故承受那彻骨的虚无感。 蛇脑袋微微前倾,血红的竖瞳似乎比刚才更加明亮,像是两道妖异的烛焰在暗雨中尽情跳动。 它继续说道,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欣赏的意味:“尽管心中怀着那样的恐惧,但你还是勇敢地站了出来。 “而你看,我并未投入死亡的怀抱——这不正说明,你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改变了什么吗? “你以为现在的处境就是一切了吗?别忘了,你可是被殿下所垂青的鸟儿,不然祂为何会将那崇高的权柄移交与你? “而殿下所赐予你的,不仅仅是祂的权柄,更重要的是‘渡’这个名字,一个崭新的生命与身份。” “自从你踏入童话镇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那只任人宰割、只能在人类面前仓皇逃窜的小鸟了,命运之轮已经为你敞开了新的道路。 “瞧啊,这可不是一个虚无空洞的光环,你拥有了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只要你有勇气去使用它。” 第203章 共鸣 190x. xx. xx 蛇低沉嘶哑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魔力,轻轻撩动着我的心弦。 我低着脑袋,紧闭起双眼,任冰冷的雨水流过脸颊,希望能够借此冷却那过于躁动的思绪。 跟随着蛇的话语,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没有恐惧与绝望的阴影,只有无限的自由和可能。 然而,就在我即将沉醉其中,几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时,一阵不祥的预感突然袭来。 我猛地睁眼一看,只见怀中的蛇已经失去了动静,雨水浸入它翻卷的鳞片缝隙,赤红的竖瞳前所未有的呆滞。 “蛇……?”我心中一紧,手掌在蛇身上胡乱抚摸着,心里想着哪怕给出一点反应也好。 此招无果,我又像拎着一条长长的绳索那般托起蛇的躯体,就这么摇晃了几下——依旧无果。 蛇浑身软趴趴的,黑色的脑袋无力地耷拉下去,原本灵动的信子半截露在紧闭的嘴巴外面,没有半点生气。 但我发现,虽然是一副战损的模样,但蛇的躯体还被我安安稳稳地抱在怀中,并未就此消散在雨水之中。 我仔细观察了一番,终于确定蛇尽管看起来像死了一样,但实际上只是因为身受重创而陷入了类似冬眠的状态。 尽管怀中的温度依旧是那般冰冷,我悬着的心却是忽地落回到了原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为蛇找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我将就着把蛇修长的躯体在肩膀上绕了几圈,然后打开地图,希望能够在这附近找到一个洞穴之类的地方。 . 幸运的是,尽管与玄子对峙时的我看起来很是狼狈不堪,但并未被耗费过多的体力。 也因此,我能够毫不费力地扛着蛇,将它带到了这附近的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石窟中。 我在洞穴内找了一处干净平整的地面,随手变出一捧干草,轻轻地将蛇安置在草堆之上。 我无聊地托着腮帮子坐在一旁,听着外面雨水淅沥的声音,心中却感觉似乎还缺少些什么。 对了,蛇好像喜欢晒太阳来着……我突然一拍脑门,脑海中回想起初次见到蛇时的情景。 在那个时候,它就是慵懒地盘在粗壮的树枝上,一边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一边和我侃侃而谈。 用火来帮蛇取暖吗?火焰不太稳定,用温泉似乎比较好……不对不对,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我扭头望向洞窟外部的阴云,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直接改变天气,让艳阳重新普照大地。 那漫天的乌云,大概也是那只狐狸干出来的好事吧……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我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禁对自己先前的迟钝感到尴尬:原本以为把蛇带到这里避雨是明智之举,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一件多余的事情。 但是他……为什么要直接过来找蛇呢?我抚摸着蛇身上翻卷的鳞片,破损的缺口带来一些扎手的痛感。 明明平常总是对我那样爱答不理,有时还会莫名其妙地发火,却偏偏在我和蛇接触的时候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之前没来得及问玄子,那等蛇醒后,或许稍微问问它比较好……我最后忍不住扯了扯蛇伸在外面的信子。 任疑惑在心中翻涌,我起身来到洞穴口,调整好心态集中精神,驱散了那些笼罩在伊甸园上空的乌云。 我抱着蛇来到了外面,感受到灿烂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温暖而令人安心——这是我自己的成果。 我随便找了个能把蛇全身摊开的空旷地面,摆好之后在附近坐了下来,随手取出一本书静静等候。 阳光柔和而不刺眼,阵阵微风送来了草木的清香,先前的焦虑与不安似乎也都随着乌云烟消云散。 我瞥了一眼仍在休眠的蛇,只见它那些翻卷杂乱的鳞片正慢慢回归原位,身躯也恢复了先前的光泽,显然是在慢慢康复中。 我似乎在无意识中勾了勾嘴角,然后翻开书页,低头安心阅读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赤红的竖瞳,正在咫尺之遥与我四目相对。 “啊——!” 仿佛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我猛地惊呼一声,顿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感觉心脏简直要从胸膛中跳出。 我下意识地想要逃开,瞬间坐起身来,并迅速向后挪了几步,尽量离那双眼睛的主人拉开距离。 然而,当抬起头,看清那双赤红竖瞳的主人时,我尴尬地愣住了——原来是已经醒来的蛇。 原来在等蛇醒来的时候,我反倒睡着了吗……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方才的反应实在是过于剧烈了。 蛇似乎并未在意我的失态,它依旧守在原地,鲜红的信子一吞一吐,就这么平静地望着我。 这场景让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蛇的时候,那时的我也曾被它的模样吓到过。 “这天气确实很适合睡觉,小鸟。”蛇的声音低沉而平和,仿佛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见蛇终于恢复了活力,我忍不住扑了上去,生怕它会消失那般,双臂紧紧环抱住那冰凉光滑的身躯。 我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蛇!你……你终于醒了!不管怎么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蛇徐徐吐出那条灵活的红信,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拂过:“是啊,没想到刚醒来就看到你在这里打盹,真是个令人安心的景象。” 我愣了愣神,随即放开了紧拥着蛇的双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可能是太放松了,就这么直接睡着了。” 说完,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蛇的信子带来的微妙触感,让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尽管蛇看起来并无大碍,但我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你真的已经没事了吗? “要不要我请伊西斯帮你看看?她司掌着生命的权柄,也是一位很好的女神。” “不用了,容我感谢你的建议,善良的小鸟。”然而蛇慵懒地摆了摆尾巴,黝黑的鳞片在阳光下泛起柔和的光泽。 “你应该知道的,我作为蛇,在传说中可是魔鬼的化身,他们自然不会待见我这般丑陋怪异的存在。” 在如此的自嘲中,蛇居然低低地笑出声来:“正如你亲眼所见,那只高傲的狐狸,可没把我当成什么好东西。” 蛇忽然昂起头颅,伸出鲜红的信子,轻轻舔舐着自己的獠牙,猩红的双眸似带着几分狡黠的戏谑: “尽管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但你这只小鸟,却实实在在地受殿下所垂青,被赐予了那般至高无上的权柄。” 蛇微微一顿,似乎是在给我消化思索的余地,随即又续上话语:“所以他不愿意你与我过多接触。 “既然这样,你或许还是与我保持距离为妙,不然万一我哪天原形毕露,不小心将你一口囫囵吞下了……可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蜷缩起身子,双手抱住膝盖,却并非因为心生对于蛇的恐惧疏远之意。 我只是听见,自己如此轻声说道:“玄子也一直都不待见我……是不是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方落,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蛇产生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意。 第204章 拭目以待 190x. xx. xx 在刚开始的寒暄过后,我们之间突然陷入了一片异常的沉默,我不说话,蛇也只是静静注视着我。 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去打破这份沉默,唯有蛇吞吐信子时发出的细微嘶嘶声在空气中回荡。 不同于在面对玄子那种近乎凝固的气氛,这份沉默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压力,反而让我感到无比放松。 代理人、权力、命运……我出神地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听到这些简短却复杂的词语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它们像一团纠缠不清的线团,却是在逐渐拧成一股绳,最终化作了蛇当时的那番劝导。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晚风拂过面颊的清凉,缓缓开口:“我知道的,殿下选择将权柄交托于我的目的。 “那是为了维持童话镇与现实的壁垒——据殿下所言,这是只有我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我抬起指尖,上面跃动起一小簇火焰,在夜色下安静地摇曳着——这就是殿下所赐予的、本该是足以让我自保的力量。 然而就在这时,橘红的火焰猛地胀大,无数蝴蝶扇动着烈焰拟态的翅膀,自其中绚烂地飞出。 它们在夜色下翩翩起舞,这梦幻的景象照亮了我们这一方区域,就连蛇那双明亮的红瞳在此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美丽总是短暂的——在夜空中飞舞了一段时间后,火蝶们便逐渐燃尽了自己的身躯,归于夜色化作一片虚无。 但我觉得它们并未真正消失,因为由此带来的光芒,似乎还在照亮着我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 “但是,蛇,或许你说的没错。”我垂眸注视着那团胀大的火焰,如此低声呢喃着。 我轻轻握住了它,看见火光在我的掌心中跳跃,光芒明亮而又炽热,仿若是一颗璀璨无比的星辰。 然而,我却感受不到一丝被灼烧的痛苦,反而觉得它仿佛与我的身体相融,甚至要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自从我踏入童话镇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那只任人宰割、只能在人类面前仓皇逃窜的蠢鸟了。” “时至今日,我拥有了不仅仅是足以自保的力量。”我望向蛇那赤红的双目,“而我甚至从中窥见了一种可能。 “这份权力并非只是一个虚无空洞的光环,而是一个能够让我主宰自己命运、选择道路方向的可能。” 我郑重地说着上面那些话语,可声音却在这个过程中逐渐低沉下来,直至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安静地注视着掌心中的火焰,它在我的掌心中如心脏那般跳动,每一下都带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团火焰逐渐暗淡下来,最终没能逃开熄灭的命运,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之中。 早已环绕在我们周边的黑暗蜂拥而至,唯有蛇那双血红的竖瞳在其中熠熠生辉,如同两颗不灭的钻石。 火焰的熄灭似乎也带走了我心中一部分的热情与坚定,留下的只有一片灰烬般的茫然与空虚。 我抬眸望向蛇那深邃妖异的血眸,知道自己望向它的目光中,一定充满了迷茫与不确定。 然而蛇静默不语,只是在黑暗中安静地注视着我,修长而漆黑的躯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我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自嘲着轻声道:“尽管心中有一些模糊的想法,但我实在不知应该从何做起。 “或许,我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才会知道应该如何使用这份权力,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吧……” “那并不是什么值得过分担忧的事情。”蛇终于开口说话了,它悠然游了上来,似乎有意攀上我的手臂。 由于我并未加以阻拦,所以它很轻易地就缠绕在我的手臂上,冰凉光滑的脑袋穿过虎口,直接落在了我的掌心之中。 蛇直接与我四目相对,那双赤红的竖瞳竟是取代了之前火焰的位置,几乎让我无法移开视线。 “作为一只未曾翱翔过的鸟儿,”蛇在黑暗中微微咧开嘴,鲜红的信子轻轻舔舐着我的手腕,“你现在的困惑再正常不过。” “万事开头难,但是去吧,去试着迈出第一步吧——不要畏手畏脚,也无需过于克制。 “你可知道,我们有的是时间。即便这条道路再漫长曲折,也足够让你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蛇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特殊的磁性,仿佛有冰凉而光润的鳞片在我悄然悄然爬行。 我用拇指轻轻抚摸着蛇的脑袋,享受着鳞片那滑腻的质感,各种各样的思绪一时填满了心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向头顶那一片深邃的夜空,第一次觉得它是那么的宏大无际。 或许,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去思考那么多的东西——我无法否认自己的迷茫,因为那是自欺欺人。 然而,这份迷茫并未让我感到过度的厌恶,因为蛇说的没错,我现在拥有着几乎无尽的时间。 那条被迷雾笼罩的前路,终会在我一步一个脚印的尝试与探索下,逐渐展现出它真实的模样吧。 “你说的很有道理,蛇。”我直视着蛇那双猩红的竖瞳,“尽管一时的迷茫确实令人困扰……” “但没有关系,因为我所拥有的时间足够漫长,足够让我去思考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我的声音逐渐坚定起来。 蛇轻轻颔首,那条鲜红灵活的信子在嘶嘶声中拂过我的手腕,仿若是对我一种默然的赞许。 我没有继续抚摸着它光滑的脑袋,只是郑重地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感谢你所给予的启迪,蛇。 “只不过,我想我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思考如何踏出那最为艰难的第一步。” 话音方落,蛇便优雅地松开了环绕在我手臂上的身躯,低声喃喃着:“去吧鸟儿,让我们拭目以待。” “我相信,答案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微笑着站起身,朝着蛇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开了伊甸园。 听着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在走出几步后,不知为何,我心中猛然涌起一种微妙的既视感。 我下意识地回首望去,只见蛇依旧盘踞在原地,用那双赤红妖异的眼睛目送着我的离去。 “拭目以待……吗?”我轻声低语,声音几乎要被夜风淹没在黑暗中。 第205章 命运纺线 190x. xx. xx 在告别蛇之后,我彻夜未眠。 明明昨晚还对蛇信誓旦旦地做出承诺,但真正到独自思考的时刻,我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烦躁。 试图运用殿下的权柄去掌控自己的命运?尽管殿下并未明令禁止我将这份力量用于其他领域…… 但是,我昨晚的言行真是轻率到像犯了失心疯那样,居然敢当着另一个生灵的面大肆谈论这种事情。 在抓狂的间隙,我暗自庆幸着:还好对方是蛇,如果换做那只白毛狐狸的话,我大概又要被吊起来打了。 对啊,殿下当时并未禁止我将力量用在其他地方……那算不算是默许了我会做出的选择呢? 随着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抓着头发的手不自主地停了下来,负罪感好歹是减轻了不少。 话说回来,命运到底是什么呢?我一下仰躺到了地上,将手伸向空中,却感觉什么都无法触及。 我知道的,在我曾因阅读逗留过的尤加特拉希宇宙树下,就生活着三位拥有“命运”权柄的女神。 然而,当我出于好奇向她们提出疑问时,三位女神都以冷漠的态度,拒绝回答我的任何问题。 老妪模样的乌尔德坚定地告诉我,即便是像奥丁那样的神只,也无法从她们这里获得关于命运的答案。 至于那位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妹妹斯寇蒂,她的不耐之情更是溢于言表,直接毫不客气地剪断了一个纺锤。 尽管有维尔丹尼在旁轻声安抚,但斯寇蒂依然以极具威胁性的语气对我说,如果我再继续追问下去…… 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剪得粉碎,然后拌在亡魂里面喂给看门的刻耳柏洛斯——它大概很乐意改善一下伙食。 由于有面纱的遮挡,我无法窥见斯寇蒂脸上的表情,却觉得她散发的气息比三头犬还要凶恶上数倍。 说不定她的真正长相,也比刻耳柏洛斯还要狰狞……我无奈地把脑袋埋在双膝之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然而当时的我,是这样比了比双方的身高,然后在心中暗自思忖着:打一拳的话,应该可以哭上很久吧…… 总之,我没再纠缠不休地询问她们关于命运的问题,只是识相地阅读起挑选好的书本。 那里环境不错,维尔丹尼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放声高歌,和泉水流淌的声音交织于一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籁。 发完关于命运三女神的牢骚后,我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打了好几个滚,然后才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既然已经知道,从女神们那里得到参考答案是一件无法强求的事情,我便决定转变方向,将注意力转向自身。 我的命运……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我模仿着乌尔德的姿势,将一个纺锤凭空具现在了手中。 作为我生命的开端,最开始的纺线纯白无瑕,象征我活在现实世界中,作为渡渡鸟时那段懵懂无知的岁月。 白色的纺线逐渐延伸,最终与一段黑色的纺线相接,它代表着我的死亡——只知何时,却不知为何。 我所拥有的记忆告诉我,我理应是死于猎人孩童的玩闹追杀之中,他们就这么随意地决定了一个生命的命运。 然而我的理智却在意识的角落中低声细语:这很可能还有待商榷。 因为那片土地满是新生的植株,所以在那个时候,伊尔无法读取到对应时间段的记忆。 或许是殿下的伟力所致?那为何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唯独我成为了童话镇这唯一的例外? 可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早已在茫然失落中放弃继续追寻,情愿任那莫名其妙的上一世随风而去。 总而言之,我带着那些浑浑噩噩的记忆,就这样来到了殿下的身边——至此只在纺线上占据了一小段的长度。 也正是在此之后,我觉得自己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地诞生了——作为一只殿下赐名为“渡”的生灵。 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我或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殿下身后,或是在童话镇无所事事地徘徊,或是在一旁听着生灵们的高谈阔论…… 直至此时,我才深切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开始绽放出独属于它的光彩,喜怒哀乐无一缺憾。 其中也不乏暗淡烦恼的时刻,但也正是这些暗淡,使得那些鲜艳的部分更加璀璨夺目。 时间线在不知不觉中来到最近,我接上了一段黑色的纺线——因为把某只白毛狐狸惹毛了,然后他把我杀了。 然而命运的安排就是这么巧妙,尽管玄子的举动让纺线黑了一截,但也为我铺开了后来的道路。 如果玄子没有杀死我,那么我或许就不会收到伊西斯的建议,更不会在阅读的旅途中邂逅到蛇。 尽管始终捉摸不透蛇藏于漆黑鳞片下的心思,但对于我而言,它确实是一位难得的朋友。 而正因为有蛇的存在,我的阅读之旅才不至于过于无聊——念及此处,我轻轻接上了一段金色的纺线。 虽然玄子的介入带来了一段黯淡的部分,但也正因此,我在蛇的开导下,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拥有了掌控命运的力量。 在编织完代表着现在的颜色后,我试着又在虚空中扯了扯,但纺线并未如我所愿地继续延伸下去。 毕竟,我无法预见自己的未来,所以我无法继续编织那些只存于想象中、未成定数的图案。 我轻轻旋转着手中被五彩纺线缠绕的纺锤,突然间恍然大悟,原来相比于同类,自己的鸟生是这么的丰富多彩。 突然之间,我觉得这样多姿多彩的生活还是挺不错的,还是先不要死在那个啥毛里求斯岛了吧。 感受到时间已经不早,我轻叹一声:编织这长达几百年的纺线,真是既耗费时间又消耗精力。 然而,本来就存在的问题随即又浮现在我的脑海:我应该如何去探寻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呢? 也是这时,一个奇妙的念头突然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既然人类在编故事方面如此厉害,那么他们会不会以一只渡渡鸟为主角去写故事呢? 我漫无边际地想象着,或许在某个未知的角落,正有一本以我为主角的小说静静躺着,等待着不知何时的重见天日。 既然无法从命运三女神那里获得问题的答案,那么我或许可以稍微试着去借助人类的智慧…… 尽管睡眠对于童话镇的生灵并非刚需,但我今天实在是太累太累了,再去图书馆简直是要我的命。 因此,我决定先好好补上一觉,补充我今天消耗的精力——反正这种事情留到明天再去做也不迟。 第206章 重生构想 190x. xx. xx 在经过一场充分的休息后,我精神焕发,决定今天要好好地大干一场。 按照这些日子以来的习惯,我先是打开地图确认了玄子的位置,这才兴致勃勃地动身前往图书馆。 尽管经人类书写出来的典籍浩如烟海,但在目标明确的情况下,动用力量进行检索并非一件过于艰巨的任务。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我的脸——说实话,还挺疼的。 相比起老鹰、乌鸦、天鹅这些名声在外的鸟类,渡渡鸟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简直可以说是默默无闻。 那些记载了渡渡鸟存在的书本,基本上都属于航海日志、旅行记录之类的范畴,而它们所描述的内容也大都千篇一律。 现在,我大概知道玄子为什么总骂我“蠢鸟”了,因为人类就是这么形容的——什么“懒惰”啊、“傻瓜”啊…… 哈哈。 既然情况已然如此,那么更糟的局面自然是接踵而至——我完全没有找到以渡渡鸟为主角的小说。 人类似乎从未设想过这么一种情况,他们所书写的文字,会有幸被一只渡渡鸟所阅读。 我看人类的书,我好。 人不给我写书,人坏。 一番苦中作乐后,我倍感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决定不抱希望地将希望寄托在其他地方:哪怕是当个配角也好啊…… 可就在这时,一阵莫名的寒意突然从我心头涌起,让我浑身汗毛倒竖,手中的书也“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不会错的,这是玄子的气息……多次堪称噩梦的经历,已经成功让玄子成为了我心头的梦魇。 尽管我告诉自己,玄子并非一定会动手,但恐惧依旧让我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一时也手足无措。 没什么好怕的……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故作镇静地打开了地图:当务之急是确定玄子的位置。 果不其然,玄子正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按理来说,离这么远他是感应不到我在这里的。 所以我知道,他并不是来找我的,单纯只是凑巧过来看书的而已——我躲他不等于他要躲我。 但不管怎么说,此地不宜久留,可我又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还想要稍微再挣扎一下。 我在浩瀚的书海中疯狂翻找着:只要是存在渡渡鸟的小说,不管哪本……都可以! 有了! 我猛地睁大眼睛,只见一本书的书页在空中翻飞着,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落入了我的掌心。 名字里没有渡渡鸟……我甚至来不及仔细看清手中这本书的名字,就直接火速逃离了图书馆。 又是一股寒意窜上脊背,找书还是稍微耽搁了一些重要的时间,玄子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胆小鬼。」他只是如此传音道,语气中满是我所熟悉的轻蔑与平静。 尽管心中一阵慌乱,但不知哪来的胆子,我竟然如此回敬道:「略——」 尽管声音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但我已经尽力让自己显得无所畏惧。 好在玄子似乎并未被激怒,也没有追上来——他大概是不屑于对一只雏鸟这么做的。 . “《爱丽丝梦游仙境》……”蛇用尾巴轻轻卷起那本并不算厚的书,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玩味,“一本不错的儿童文学作品。” “原来你是打算借用人类的智慧,去探寻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蛇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然后将书本交还给我。 “确实有这个想法……”我一知半解地挠挠头,“原来是打算找一本以渡渡鸟为主角的小说的,但人类似乎并没有写过这样的故事。” “所以……我只找到了这本有渡渡鸟出现的小说。”我朝蛇晃了晃手中的书本,“将就着看看也无妨。” “好,那就一起看看吧。”蛇并没有多做评论,只是慢悠悠地伸出鲜红的信子,任它轻轻拂过书本的封面。 我也正有此意,于是点了点头,随即来到一片荫蔽处坐下,和蛇一起开始阅读这所谓的儿童读物。 这本书讲述了一个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追着一只会说话的白兔,不经意间掉入了一个神奇的梦境世界中的故事。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显得颠倒错乱,所谓“常理”被彻底颠覆,各种古怪的生物也接连登场。 疯疯癫癫的帽匠、动不动就要砍头的红心皇后、神神秘秘的柴郡猫……当然,还有一只古板的渡渡鸟。 尽管书中描绘的渡渡鸟形象与我认知中的有所出入,但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我的愿望。 这本小说的篇幅并不是太长,我很快就阅读完毕,然后翻回了那个有渡渡鸟登场的章节。 在这个章节里,爱丽丝和一群小动物从眼泪的池塘里游了出来,在草地上坐成一圈,讨论着应该如何把身上弄干。 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我不免对书中那只古板做作的渡渡鸟感到些许失望,觉得它实在是乏善可陈。 然而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的心里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曾经作为渡渡鸟的我存在于童话镇,而渡渡鸟能够作为角色出现在人类虚构出来的小说之中…… 那么,是否存在着这样的一种可能性,通过借助人类的想象与创造力,让这一早已在现实中灭绝的生物于童话镇重生? 尽管根据我在现实中的记忆,作为渡渡鸟的同类们,并没有能力用人类的语言与其他物种进行交流。 但细想之下,这其实并非一件特别值得我在意的事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理所当然。 毕竟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有所变化也是必然的结果——我在来到这里之后,不也拥有了许多想象不到的能力吗? 这个突然萌生的想法让我心动不已,在思考的差不多后,我就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了蛇。 我问蛇:“既然我的种族早已在现实中灭绝,已经成为了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物种…… “那么,它们、还有其他的一些物种,是否有可能通过人类的想象力,在殿下的庭院中重获新生呢?” 「胆小鬼。」他只是如此传音道,语气中满是我所熟悉的轻蔑与平静。 尽管心中一阵慌乱,但不知哪来的胆子,我竟然如此回敬道:「略——」 尽管声音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但我已经尽力让自己显得无所畏惧。 好在玄子似乎并未被激怒,也没有追上来——他大概是不屑于对一只雏鸟这么做的。 . “《爱丽丝梦游仙境》……”蛇用尾巴轻轻卷起那本并不算厚的书,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玩味,“一本不错的儿童文学作品。” “原来你是打算借用人类的智慧,去探寻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蛇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然后将书本交还给我。 “确实有这个想法……”我一知半解地挠挠头,“原来是打算找一本以渡渡鸟为主角的小说的,但人类似乎并没有写过这样的故事。” “所以……我只找到了这本有渡渡鸟出现的小说。”我朝蛇晃了晃手中的书本,“将就着看看也无妨。” “好,那就一起看看吧。”蛇并没有多做评论,只是慢悠悠地伸出鲜红的信子,任它轻轻拂过书本的封面。 我也正有此意,于是点了点头,随即来到一片荫蔽处坐下,和蛇一起开始阅读这所谓的儿童读物。 这本书讲述了一个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追着一只会说话的白兔,不经意间掉入了一个神奇的梦境世界中的故事。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显得颠倒错乱,所谓“常理”被彻底颠覆,各种古怪的生物也接连登场。 疯疯癫癫的帽匠、动不动就要砍头的红心皇后、神神秘秘的柴郡猫……当然,还有一只古板的渡渡鸟。 尽管书中描绘的渡渡鸟形象与我认知中的有所出入,但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我的愿望。 这本小说的篇幅并不是太长,我很快就阅读完毕,然后翻回了那个有渡渡鸟登场的章节。 在这个章节里,爱丽丝和一群小动物从眼泪的池塘里游了出来,在草地上坐成一圈,讨论着应该如何把身上弄干。 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我不免对书中那只古板做作的渡渡鸟感到些许失望,觉得它实在是乏善可陈。 然而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的心里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曾经作为渡渡鸟的我存在于童话镇,而渡渡鸟能够作为角色出现在人类虚构出来的小说之中…… 那么,是否存在着这样的一种可能性,通过借助人类的想象与创造力,让这一早已在现实中灭绝的生物于童话镇重生? 尽管根据我在现实中的记忆,作为渡渡鸟的同类们,并没有能力用人类的语言与其他物种进行交流。 但细想之下,这其实并非一件特别值得我在意的事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理所当然。 毕竟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有所变化也是必然的结果——我在来到这里之后,不也拥有了许多想象不到的能力吗? 这个突然萌生的想法让我心动不已,在思考的差不多后,我就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了蛇。 我问蛇:“既然我的种族早已在现实中灭绝,已经成为了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物种…… “那么,它们、还有其他的一些物种,是否有可能通过人类的想象力,在殿下的庭院中重获新生呢?” 「胆小鬼。」他只是如此传音道,语气中满是我所熟悉的轻蔑与平静。 尽管心中一阵慌乱,但不知哪来的胆子,我竟然如此回敬道:「略——」 尽管声音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但我已经尽力让自己显得无所畏惧。 好在玄子似乎并未被激怒,也没有追上来——他大概是不屑于对一只雏鸟这么做的。 . “《爱丽丝梦游仙境》……”蛇用尾巴轻轻卷起那本并不算厚的书,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玩味,“一本不错的儿童文学作品。” “原来你是打算借用人类的智慧,去探寻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蛇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然后将书本交还给我。 “确实有这个想法……”我一知半解地挠挠头,“原来是打算找一本以渡渡鸟为主角的小说的,但人类似乎并没有写过这样的故事。” “所以……我只找到了这本有渡渡鸟出现的小说。”我朝蛇晃了晃手中的书本,“将就着看看也无妨。” “好,那就一起看看吧。”蛇并没有多做评论,只是慢悠悠地伸出鲜红的信子,任它轻轻拂过书本的封面。 我也正有此意,于是点了点头,随即来到一片荫蔽处坐下,和蛇一起开始阅读这所谓的儿童读物。 这本书讲述了一个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追着一只会说话的白兔,不经意间掉入了一个神奇的梦境世界中的故事。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显得颠倒错乱,所谓“常理”被彻底颠覆,各种古怪的生物也接连登场。 疯疯癫癫的帽匠、动不动就要砍头的红心皇后、神神秘秘的柴郡猫……当然,还有一只古板的渡渡鸟。 尽管书中描绘的渡渡鸟形象与我认知中的有所出入,但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我的愿望。 这本小说的篇幅并不是太长,我很快就阅读完毕,然后翻回了那个有渡渡鸟登场的章节。 在这个章节里,爱丽丝和一群小动物从眼泪的池塘里游了出来,在草地上坐成一圈,讨论着应该如何把身上弄干。 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我不免对书中那只古板做作的渡渡鸟感到些许失望,觉得它实在是乏善可陈。 然而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的心里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曾经作为渡渡鸟的我存在于童话镇,而渡渡鸟能够作为角色出现在人类虚构出来的小说之中…… 那么,是否存在着这样的一种可能性,通过借助人类的想象与创造力,让这一早已在现实中灭绝的生物于童话镇重生? 尽管根据我在现实中的记忆,作为渡渡鸟的同类们,并没有能力用人类的语言与其他物种进行交流。 但细想之下,这其实并非一件特别值得我在意的事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理所当然。 毕竟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有所变化也是必然的结果——我在来到这里之后,不也拥有了许多想象不到的能力吗? 这个突然萌生的想法让我心动不已,在思考的差不多后,我就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了蛇。 我问蛇:“既然我的种族早已在现实中灭绝,已经成为了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物种…… “那么,它们、还有其他的一些物种,是否有可能通过人类的想象力,在殿下的庭院中重获新生呢?” 「胆小鬼。」他只是如此传音道,语气中满是我所熟悉的轻蔑与平静。 尽管心中一阵慌乱,但不知哪来的胆子,我竟然如此回敬道:「略——」 尽管声音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但我已经尽力让自己显得无所畏惧。 好在玄子似乎并未被激怒,也没有追上来——他大概是不屑于对一只雏鸟这么做的。 . “《爱丽丝梦游仙境》……”蛇用尾巴轻轻卷起那本并不算厚的书,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玩味,“一本不错的儿童文学作品。” “原来你是打算借用人类的智慧,去探寻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蛇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然后将书本交还给我。 “确实有这个想法……”我一知半解地挠挠头,“原来是打算找一本以渡渡鸟为主角的小说的,但人类似乎并没有写过这样的故事。” “所以……我只找到了这本有渡渡鸟出现的小说。”我朝蛇晃了晃手中的书本,“将就着看看也无妨。” “好,那就一起看看吧。”蛇并没有多做评论,只是慢悠悠地伸出鲜红的信子,任它轻轻拂过书本的封面。 我也正有此意,于是点了点头,随即来到一片荫蔽处坐下,和蛇一起开始阅读这所谓的儿童读物。 这本书讲述了一个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追着一只会说话的白兔,不经意间掉入了一个神奇的梦境世界中的故事。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显得颠倒错乱,所谓“常理”被彻底颠覆,各种古怪的生物也接连登场。 疯疯癫癫的帽匠、动不动就要砍头的红心皇后、神神秘秘的柴郡猫……当然,还有一只古板的渡渡鸟。 尽管书中描绘的渡渡鸟形象与我认知中的有所出入,但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我的愿望。 这本小说的篇幅并不是太长,我很快就阅读完毕,然后翻回了那个有渡渡鸟登场的章节。 在这个章节里,爱丽丝和一群小动物从眼泪的池塘里游了出来,在草地上坐成一圈,讨论着应该如何把身上弄干。 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我不免对书中那只古板做作的渡渡鸟感到些许失望,觉得它实在是乏善可陈。 然而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的心里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曾经作为渡渡鸟的我存在于童话镇,而渡渡鸟能够作为角色出现在人类虚构出来的小说之中…… 那么,是否存在着这样的一种可能性,通过借助人类的想象与创造力,让这一早已在现实中灭绝的生物于童话镇重生? 尽管根据我在现实中的记忆,作为渡渡鸟的同类们,并没有能力用人类的语言与其他物种进行交流。 但细想之下,这其实并非一件特别值得我在意的事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理所当然。 毕竟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有所变化也是必然的结果——我在来到这里之后,不也拥有了许多想象不到的能力吗? 这个突然萌生的想法让我心动不已,在思考的差不多后,我就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了蛇。 我问蛇:“既然我的种族早已在现实中灭绝,已经成为了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物种…… “那么,它们、还有其他的一些物种,是否有可能通过人类的想象力,在殿下的庭院中重获新生呢?” 「胆小鬼。」他只是如此传音道,语气中满是我所熟悉的轻蔑与平静。 尽管心中一阵慌乱,但不知哪来的胆子,我竟然如此回敬道:「略——」 尽管声音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但我已经尽力让自己显得无所畏惧。 好在玄子似乎并未被激怒,也没有追上来——他大概是不屑于对一只雏鸟这么做的。 . “《爱丽丝梦游仙境》……”蛇用尾巴轻轻卷起那本并不算厚的书,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玩味,“一本不错的儿童文学作品。” “原来你是打算借用人类的智慧,去探寻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蛇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然后将书本交还给我。 “确实有这个想法……”我一知半解地挠挠头,“原来是打算找一本以渡渡鸟为主角的小说的,但人类似乎并没有写过这样的故事。” “所以……我只找到了这本有渡渡鸟出现的小说。”我朝蛇晃了晃手中的书本,“将就着看看也无妨。” “好,那就一起看看吧。”蛇并没有多做评论,只是慢悠悠地伸出鲜红的信子,任它轻轻拂过书本的封面。 我也正有此意,于是点了点头,随即来到一片荫蔽处坐下,和蛇一起开始阅读这所谓的儿童读物。 这本书讲述了一个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追着一只会说话的白兔,不经意间掉入了一个神奇的梦境世界中的故事。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显得颠倒错乱,所谓“常理”被彻底颠覆,各种古怪的生物也接连登场。 疯疯癫癫的帽匠、动不动就要砍头的红心皇后、神神秘秘的柴郡猫……当然,还有一只古板的渡渡鸟。 尽管书中描绘的渡渡鸟形象与我认知中的有所出入,但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我的愿望。 这本小说的篇幅并不是太长,我很快就阅读完毕,然后翻回了那个有渡渡鸟登场的章节。 在这个章节里,爱丽丝和一群小动物从眼泪的池塘里游了出来,在草地上坐成一圈,讨论着应该如何把身上弄干。 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我不免对书中那只古板做作的渡渡鸟感到些许失望,觉得它实在是乏善可陈。 然而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的心里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曾经作为渡渡鸟的我存在于童话镇,而渡渡鸟能够作为角色出现在人类虚构出来的小说之中…… 那么,是否存在着这样的一种可能性,通过借助人类的想象与创造力,让这一早已在现实中灭绝的生物于童话镇重生? 尽管根据我在现实中的记忆,作为渡渡鸟的同类们,并没有能力用人类的语言与其他物种进行交流。 但细想之下,这其实并非一件特别值得我在意的事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理所当然。 毕竟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有所变化也是必然的结果——我在来到这里之后,不也拥有了许多想象不到的能力吗? 这个突然萌生的想法让我心动不已,在思考的差不多后,我就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了蛇。 我问蛇:“既然我的种族早已在现实中灭绝,已经成为了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物种…… “那么,它们、还有其他的一些物种,是否有可能通过人类的想象力,在殿下的庭院中重获新生呢?” 「胆小鬼。」他只是如此传音道,语气中满是我所熟悉的轻蔑与平静。 尽管心中一阵慌乱,但不知哪来的胆子,我竟然如此回敬道:「略——」 尽管声音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但我已经尽力让自己显得无所畏惧。 好在玄子似乎并未被激怒,也没有追上来——他大概是不屑于对一只雏鸟这么做的。 . “《爱丽丝梦游仙境》……”蛇用尾巴轻轻卷起那本并不算厚的书,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玩味,“一本不错的儿童文学作品。” “原来你是打算借用人类的智慧,去探寻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蛇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然后将书本交还给我。 “确实有这个想法……”我一知半解地挠挠头,“原来是打算找一本以渡渡鸟为主角的小说的,但人类似乎并没有写过这样的故事。” “所以……我只找到了这本有渡渡鸟出现的小说。”我朝蛇晃了晃手中的书本,“将就着看看也无妨。” “好,那就一起看看吧。”蛇并没有多做评论,只是慢悠悠地伸出鲜红的信子,任它轻轻拂过书本的封面。 我也正有此意,于是点了点头,随即来到一片荫蔽处坐下,和蛇一起开始阅读这所谓的儿童读物。 这本书讲述了一个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追着一只会说话的白兔,不经意间掉入了一个神奇的梦境世界中的故事。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显得颠倒错乱,所谓“常理”被彻底颠覆,各种古怪的生物也接连登场。 疯疯癫癫的帽匠、动不动就要砍头的红心皇后、神神秘秘的柴郡猫……当然,还有一只古板的渡渡鸟。 尽管书中描绘的渡渡鸟形象与我认知中的有所出入,但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我的愿望。 这本小说的篇幅并不是太长,我很快就阅读完毕,然后翻回了那个有渡渡鸟登场的章节。 在这个章节里,爱丽丝和一群小动物从眼泪的池塘里游了出来,在草地上坐成一圈,讨论着应该如何把身上弄干。 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我不免对书中那只古板做作的渡渡鸟感到些许失望,觉得它实在是乏善可陈。 然而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的心里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曾经作为渡渡鸟的我存在于童话镇,而渡渡鸟能够作为角色出现在人类虚构出来的小说之中…… 那么,是否存在着这样的一种可能性,通过借助人类的想象与创造力,让这一早已在现实中灭绝的生物于童话镇重生? 尽管根据我在现实中的记忆,作为渡渡鸟的同类们,并没有能力用人类的语言与其他物种进行交流。 但细想之下,这其实并非一件特别值得我在意的事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理所当然。 毕竟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有所变化也是必然的结果——我在来到这里之后,不也拥有了许多想象不到的能力吗? 这个突然萌生的想法让我心动不已,在思考的差不多后,我就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了蛇。 我问蛇:“既然我的种族早已在现实中灭绝,已经成为了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物种…… “那么,它们、还有其他的一些物种,是否有可能通过人类的想象力,在殿下的庭院中重获新生呢?” 「胆小鬼。」他只是如此传音道,语气中满是我所熟悉的轻蔑与平静。 尽管心中一阵慌乱,但不知哪来的胆子,我竟然如此回敬道:「略——」 尽管声音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但我已经尽力让自己显得无所畏惧。 好在玄子似乎并未被激怒,也没有追上来——他大概是不屑于对一只雏鸟这么做的。 . “《爱丽丝梦游仙境》……”蛇用尾巴轻轻卷起那本并不算厚的书,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玩味,“一本不错的儿童文学作品。” “原来你是打算借用人类的智慧,去探寻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蛇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然后将书本交还给我。 “确实有这个想法……”我一知半解地挠挠头,“原来是打算找一本以渡渡鸟为主角的小说的,但人类似乎并没有写过这样的故事。” “所以……我只找到了这本有渡渡鸟出现的小说。”我朝蛇晃了晃手中的书本,“将就着看看也无妨。” “好,那就一起看看吧。”蛇并没有多做评论,只是慢悠悠地伸出鲜红的信子,任它轻轻拂过书本的封面。 我也正有此意,于是点了点头,随即来到一片荫蔽处坐下,和蛇一起开始阅读这所谓的儿童读物。 这本书讲述了一个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追着一只会说话的白兔,不经意间掉入了一个神奇的梦境世界中的故事。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显得颠倒错乱,所谓“常理”被彻底颠覆,各种古怪的生物也接连登场。 疯疯癫癫的帽匠、动不动就要砍头的红心皇后、神神秘秘的柴郡猫……当然,还有一只古板的渡渡鸟。 尽管书中描绘的渡渡鸟形象与我认知中的有所出入,但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我的愿望。 这本小说的篇幅并不是太长,我很快就阅读完毕,然后翻回了那个有渡渡鸟登场的章节。 在这个章节里,爱丽丝和一群小动物从眼泪的池塘里游了出来,在草地上坐成一圈,讨论着应该如何把身上弄干。 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我不免对书中那只古板做作的渡渡鸟感到些许失望,觉得它实在是乏善可陈。 然而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的心里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曾经作为渡渡鸟的我存在于童话镇,而渡渡鸟能够作为角色出现在人类虚构出来的小说之中…… 那么,是否存在着这样的一种可能性,通过借助人类的想象与创造力,让这一早已在现实中灭绝的生物于童话镇重生? 尽管根据我在现实中的记忆,作为渡渡鸟的同类们,并没有能力用人类的语言与其他物种进行交流。 但细想之下,这其实并非一件特别值得我在意的事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理所当然。 毕竟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有所变化也是必然的结果——我在来到这里之后,不也拥有了许多想象不到的能力吗? 这个突然萌生的想法让我心动不已,在思考的差不多后,我就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了蛇。 我问蛇:“既然我的种族早已在现实中灭绝,已经成为了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物种…… “那么,它们、还有其他的一些物种,是否有可能通过人类的想象力,在殿下的庭院中重获新生呢?” 「胆小鬼。」他只是如此传音道,语气中满是我所熟悉的轻蔑与平静。 尽管心中一阵慌乱,但不知哪来的胆子,我竟然如此回敬道:「略——」 尽管声音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但我已经尽力让自己显得无所畏惧。 好在玄子似乎并未被激怒,也没有追上来——他大概是不屑于对一只雏鸟这么做的。 . “《爱丽丝梦游仙境》……”蛇用尾巴轻轻卷起那本并不算厚的书,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玩味,“一本不错的儿童文学作品。” “原来你是打算借用人类的智慧,去探寻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蛇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然后将书本交还给我。 “确实有这个想法……”我一知半解地挠挠头,“原来是打算找一本以渡渡鸟为主角的小说的,但人类似乎并没有写过这样的故事。” “所以……我只找到了这本有渡渡鸟出现的小说。”我朝蛇晃了晃手中的书本,“将就着看看也无妨。” “好,那就一起看看吧。”蛇并没有多做评论,只是慢悠悠地伸出鲜红的信子,任它轻轻拂过书本的封面。 我也正有此意,于是点了点头,随即来到一片荫蔽处坐下,和蛇一起开始阅读这所谓的儿童读物。 这本书讲述了一个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追着一只会说话的白兔,不经意间掉入了一个神奇的梦境世界中的故事。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显得颠倒错乱,所谓“常理”被彻底颠覆,各种古怪的生物也接连登场。 疯疯癫癫的帽匠、动不动就要砍头的红心皇后、神神秘秘的柴郡猫……当然,还有一只古板的渡渡鸟。 尽管书中描绘的渡渡鸟形象与我认知中的有所出入,但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我的愿望。 这本小说的篇幅并不是太长,我很快就阅读完毕,然后翻回了那个有渡渡鸟登场的章节。 在这个章节里,爱丽丝和一群小动物从眼泪的池塘里游了出来,在草地上坐成一圈,讨论着应该如何把身上弄干。 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我不免对书中那只古板做作的渡渡鸟感到些许失望,觉得它实在是乏善可陈。 然而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的心里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曾经作为渡渡鸟的我存在于童话镇,而渡渡鸟能够作为角色出现在人类虚构出来的小说之中…… 那么,是否存在着这样的一种可能性,通过借助人类的想象与创造力,让这一早已在现实中灭绝的生物于童话镇重生? 尽管根据我在现实中的记忆,作为渡渡鸟的同类们,并没有能力用人类的语言与其他物种进行交流。 但细想之下,这其实并非一件特别值得我在意的事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理所当然。 毕竟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有所变化也是必然的结果——我在来到这里之后,不也拥有了许多想象不到的能力吗? 这个突然萌生的想法让我心动不已,在思考的差不多后,我就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了蛇。 我问蛇:“既然我的种族早已在现实中灭绝,已经成为了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物种…… “那么,它们、还有其他的一些物种,是否有可能通过人类的想象力,在殿下的庭院中重获新生呢?” 第207章 渡渡鸟奇境记(上) 190x. xx. xx 蛇在我期冀的目光中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吞吐那鲜红的信子。 “我从未深入思考过这种问题,”蛇缓缓开口,“但可以明确告诉你的是,在目前的童话镇里,确实唯有你一个例外。” 我歪着脑袋陷入了沉思,而蛇这时又继续说道:“可生与死,存与亡,谁能够真正定义这些字眼呢? “即便你能够在对应的位置,找到这本书中存在的渡渡鸟,又该如何确定,那一定是你的同类呢?” 蛇提出的问题直击重点,我托着下巴思索了许久,不仅未能得出明确的答案,反而感到心中的烦躁情绪愈发浓烈。 看来我的脑子实在是不适合解决这种深奥复杂的问题,如果继续纠结下去,恐怕永远都无法找到答案。 因为我所怀着的,不过是一种单纯而原初的愿望,只是想要让那些早已灭绝的同伴也能生活在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罢了。 正当我陷入迷惘之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一个想法:与其在这里空想,不如直接做出对应的行动。 思路瞬间打开,我猛地抬起脑袋,盯着蛇那双深邃的红瞳,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我选择亲自去看看!” 蛇似乎对我这果断的决定感到了些许讶异,它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这种感觉莫名让我心中发毛。 片刻之后,蛇缓缓吐着信子,声音依旧平静:“这确实像是你会做出的决定,我认可你的勇气与好奇心。” 从蛇的话语中听到了明确的赞许,我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于是开口邀请道:“那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然而蛇摆动着尾巴,礼貌地摇摇头拒绝了我:“可爱的小鸟,我就静候在这美丽的伊甸园,等你寻到那属于自己的答案。” “好吧。” 尽管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失落,但我并没有过多纠缠蛇,直接独自一鸟踏上了征途。 . 借助殿下的权柄,我很快就找到那本书所对应的领地,远远便望见了那只外表笨拙的渡渡鸟。 此时此刻,它正坐在桌边,和其他一群小动物开着茶会——外形确实与我的同类颇为相似。 正当我打算暗中观察一番,再作下一步打算时,坐在首位的那只灰皮老鼠突然扭头看向了我。 “咳咳!”它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腔调道,“那边的那位朋友,我代表大伙儿诚邀你加入我们的茶会。” 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我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我觉得自己走也不是,干站着也不是。 在纠结了一会后,我终于下定决心,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坐在了它们特意为我腾出来的位子上。 就在我落座之后,老鼠又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简单介绍一下原委。 “这是我从疯帽匠那里学来的,他们说这是一种颇有益的消遣方式,可以优雅地打发掉闲暇的时光……” “别啰嗦了!”然而,旁边的一只鹦鹉突然扑扇起翅膀,不耐烦地打断了老鼠的话语。 它那锐利的目光扫向我,语气中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快点,我可没有一整天时间听你们絮叨!” 我被这只大鹦鹉的粗鲁态度吓了一跳,不由得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渡。” 坐在中间的老鼠抬起爪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斯文地朝我颔首:“好的,渡朋友,现在请你随意享用桌上的点心吧。” “渡?”对面的小鹰歪着脑袋,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我,“你们瞧啊,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你应当尊重我们的新伙伴。”老鼠瞪了小鹰一眼,又严肃地补充道,“不管什么名字,都有着它独特的含义和背后的故事。” “比如……”老鼠顿了顿,似乎想要进一步解释下去,却被其他小动物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给完全打断了。 见它们又吵吵闹闹地聊了起来,完全忽视了我这位多出来的客人,我干脆心安理得地蹭了几块茶点。 解馋之余,我时不时瞄向那只渡渡鸟,它极力想要维持这里的秩序,却被这群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们耍的团团转。 这会是我的同类吗……?我注视着那只手忙脚乱到让人发笑的渡渡鸟,颇有些食不知味。 从外表上看,它确实与我的本体颇为相似,但透露出来的那股气息……却完全表明这就是一只纯粹的幻想生物。 尽管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我还是没有死心,决定再仔细观察观察,毕竟撞到了南墙再回头也不迟。 念及此处,我环顾一圈,目光扫过一只只活泼的小动物,心中却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 在嘈杂的环境中思索片刻,我终于恍然大悟:这个《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领地少了个“爱丽丝”! 我暂时不知如何让这群吵闹的家伙安静下来,于是只好就近戳了戳鹦鹉:“那个……请问你认识一位叫做‘爱丽丝’的人类女孩吗?” 这个名字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在我话音落下的刹那,原本喧嚷的茶桌旁骤然安静了下来。 在几只小动物的窃窃私语中,老鼠用爪子理了理胡须,淡然道:“我听闻,那位爱丽丝小姐已经离开了这里。” “胡说!”鹦鹉不客气地打断道,双翼扇起的狂风让茶点都飘了起来,“分明是那愚蠢傲慢的红皇后,下令砍掉了她的脑袋!” “别胡言乱语了。”然而老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皇家绝不会做出如此暴行,她一定是主动离开此处的。” 我和其他小动物一样,目光随着对话的变化在两者之间游移——这矛盾的说法,当真是让人一头雾水。 鹦鹉气呼呼地转向我,昂首挺胸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无知了!我的年龄比你们加起来还要大,所以我肯定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就在我落座之后,老鼠又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简单介绍一下原委。 “这是我从疯帽匠那里学来的,他们说这是一种颇有益的消遣方式,可以优雅地打发掉闲暇的时光……” “别啰嗦了!”然而,旁边的一只鹦鹉突然扑扇起翅膀,不耐烦地打断了老鼠的话语。 它那锐利的目光扫向我,语气中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快点,我可没有一整天时间听你们絮叨!” 我被这只大鹦鹉的粗鲁态度吓了一跳,不由得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渡。” 坐在中间的老鼠抬起爪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斯文地朝我颔首:“好的,渡朋友,现在请你随意享用桌上的点心吧。” “渡?”对面的小鹰歪着脑袋,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我,“你们瞧啊,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你应当尊重我们的新伙伴。”老鼠瞪了小鹰一眼,又严肃地补充道,“不管什么名字,都有着它独特的含义和背后的故事。” “比如……”老鼠顿了顿,似乎想要进一步解释下去,却被其他小动物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给完全打断了。 见它们又吵吵闹闹地聊了起来,完全忽视了我这位多出来的客人,我干脆心安理得地蹭了几块茶点。 解馋之余,我时不时瞄向那只渡渡鸟,它极力想要维持这里的秩序,却被这群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们耍的团团转。 这会是我的同类吗……?我注视着那只手忙脚乱到让人发笑的渡渡鸟,颇有些食不知味。 从外表上看,它确实与我的本体颇为相似,但透露出来的那股气息……却完全表明这就是一只纯粹的幻想生物。 尽管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我还是没有死心,决定再仔细观察观察,毕竟撞到了南墙再回头也不迟。 念及此处,我环顾一圈,目光扫过一只只活泼的小动物,心中却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 在嘈杂的环境中思索片刻,我终于恍然大悟:这个《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领地少了个“爱丽丝”! 我暂时不知如何让这群吵闹的家伙安静下来,于是只好就近戳了戳鹦鹉:“那个……请问你认识一位叫做‘爱丽丝’的人类女孩吗?” 这个名字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在我话音落下的刹那,原本喧嚷的茶桌旁骤然安静了下来。 在几只小动物的窃窃私语中,老鼠用爪子理了理胡须,淡然道:“我听闻,那位爱丽丝小姐已经离开了这里。” “胡说!”鹦鹉不客气地打断道,双翼扇起的狂风让茶点都飘了起来,“分明是那愚蠢傲慢的红皇后,下令砍掉了她的脑袋!” “别胡言乱语了。”然而老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皇家绝不会做出如此暴行,她一定是主动离开此处的。” 我和其他小动物一样,目光随着对话的变化在两者之间游移——这矛盾的说法,当真是让人一头雾水。 鹦鹉气呼呼地转向我,昂首挺胸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无知了!我的年龄比你们加起来还要大,所以我肯定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就在我落座之后,老鼠又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简单介绍一下原委。 “这是我从疯帽匠那里学来的,他们说这是一种颇有益的消遣方式,可以优雅地打发掉闲暇的时光……” “别啰嗦了!”然而,旁边的一只鹦鹉突然扑扇起翅膀,不耐烦地打断了老鼠的话语。 它那锐利的目光扫向我,语气中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快点,我可没有一整天时间听你们絮叨!” 我被这只大鹦鹉的粗鲁态度吓了一跳,不由得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渡。” 坐在中间的老鼠抬起爪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斯文地朝我颔首:“好的,渡朋友,现在请你随意享用桌上的点心吧。” “渡?”对面的小鹰歪着脑袋,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我,“你们瞧啊,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你应当尊重我们的新伙伴。”老鼠瞪了小鹰一眼,又严肃地补充道,“不管什么名字,都有着它独特的含义和背后的故事。” “比如……”老鼠顿了顿,似乎想要进一步解释下去,却被其他小动物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给完全打断了。 见它们又吵吵闹闹地聊了起来,完全忽视了我这位多出来的客人,我干脆心安理得地蹭了几块茶点。 解馋之余,我时不时瞄向那只渡渡鸟,它极力想要维持这里的秩序,却被这群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们耍的团团转。 这会是我的同类吗……?我注视着那只手忙脚乱到让人发笑的渡渡鸟,颇有些食不知味。 从外表上看,它确实与我的本体颇为相似,但透露出来的那股气息……却完全表明这就是一只纯粹的幻想生物。 尽管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我还是没有死心,决定再仔细观察观察,毕竟撞到了南墙再回头也不迟。 念及此处,我环顾一圈,目光扫过一只只活泼的小动物,心中却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 在嘈杂的环境中思索片刻,我终于恍然大悟:这个《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领地少了个“爱丽丝”! 我暂时不知如何让这群吵闹的家伙安静下来,于是只好就近戳了戳鹦鹉:“那个……请问你认识一位叫做‘爱丽丝’的人类女孩吗?” 这个名字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在我话音落下的刹那,原本喧嚷的茶桌旁骤然安静了下来。 在几只小动物的窃窃私语中,老鼠用爪子理了理胡须,淡然道:“我听闻,那位爱丽丝小姐已经离开了这里。” “胡说!”鹦鹉不客气地打断道,双翼扇起的狂风让茶点都飘了起来,“分明是那愚蠢傲慢的红皇后,下令砍掉了她的脑袋!” “别胡言乱语了。”然而老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皇家绝不会做出如此暴行,她一定是主动离开此处的。” 我和其他小动物一样,目光随着对话的变化在两者之间游移——这矛盾的说法,当真是让人一头雾水。 鹦鹉气呼呼地转向我,昂首挺胸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无知了!我的年龄比你们加起来还要大,所以我肯定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就在我落座之后,老鼠又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简单介绍一下原委。 “这是我从疯帽匠那里学来的,他们说这是一种颇有益的消遣方式,可以优雅地打发掉闲暇的时光……” “别啰嗦了!”然而,旁边的一只鹦鹉突然扑扇起翅膀,不耐烦地打断了老鼠的话语。 它那锐利的目光扫向我,语气中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快点,我可没有一整天时间听你们絮叨!” 我被这只大鹦鹉的粗鲁态度吓了一跳,不由得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渡。” 坐在中间的老鼠抬起爪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斯文地朝我颔首:“好的,渡朋友,现在请你随意享用桌上的点心吧。” “渡?”对面的小鹰歪着脑袋,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我,“你们瞧啊,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你应当尊重我们的新伙伴。”老鼠瞪了小鹰一眼,又严肃地补充道,“不管什么名字,都有着它独特的含义和背后的故事。” “比如……”老鼠顿了顿,似乎想要进一步解释下去,却被其他小动物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给完全打断了。 见它们又吵吵闹闹地聊了起来,完全忽视了我这位多出来的客人,我干脆心安理得地蹭了几块茶点。 解馋之余,我时不时瞄向那只渡渡鸟,它极力想要维持这里的秩序,却被这群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们耍的团团转。 这会是我的同类吗……?我注视着那只手忙脚乱到让人发笑的渡渡鸟,颇有些食不知味。 从外表上看,它确实与我的本体颇为相似,但透露出来的那股气息……却完全表明这就是一只纯粹的幻想生物。 尽管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我还是没有死心,决定再仔细观察观察,毕竟撞到了南墙再回头也不迟。 念及此处,我环顾一圈,目光扫过一只只活泼的小动物,心中却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 在嘈杂的环境中思索片刻,我终于恍然大悟:这个《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领地少了个“爱丽丝”! 我暂时不知如何让这群吵闹的家伙安静下来,于是只好就近戳了戳鹦鹉:“那个……请问你认识一位叫做‘爱丽丝’的人类女孩吗?” 这个名字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在我话音落下的刹那,原本喧嚷的茶桌旁骤然安静了下来。 在几只小动物的窃窃私语中,老鼠用爪子理了理胡须,淡然道:“我听闻,那位爱丽丝小姐已经离开了这里。” “胡说!”鹦鹉不客气地打断道,双翼扇起的狂风让茶点都飘了起来,“分明是那愚蠢傲慢的红皇后,下令砍掉了她的脑袋!” “别胡言乱语了。”然而老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皇家绝不会做出如此暴行,她一定是主动离开此处的。” 我和其他小动物一样,目光随着对话的变化在两者之间游移——这矛盾的说法,当真是让人一头雾水。 鹦鹉气呼呼地转向我,昂首挺胸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无知了!我的年龄比你们加起来还要大,所以我肯定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就在我落座之后,老鼠又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简单介绍一下原委。 “这是我从疯帽匠那里学来的,他们说这是一种颇有益的消遣方式,可以优雅地打发掉闲暇的时光……” “别啰嗦了!”然而,旁边的一只鹦鹉突然扑扇起翅膀,不耐烦地打断了老鼠的话语。 它那锐利的目光扫向我,语气中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快点,我可没有一整天时间听你们絮叨!” 我被这只大鹦鹉的粗鲁态度吓了一跳,不由得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渡。” 坐在中间的老鼠抬起爪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斯文地朝我颔首:“好的,渡朋友,现在请你随意享用桌上的点心吧。” “渡?”对面的小鹰歪着脑袋,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我,“你们瞧啊,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你应当尊重我们的新伙伴。”老鼠瞪了小鹰一眼,又严肃地补充道,“不管什么名字,都有着它独特的含义和背后的故事。” “比如……”老鼠顿了顿,似乎想要进一步解释下去,却被其他小动物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给完全打断了。 见它们又吵吵闹闹地聊了起来,完全忽视了我这位多出来的客人,我干脆心安理得地蹭了几块茶点。 解馋之余,我时不时瞄向那只渡渡鸟,它极力想要维持这里的秩序,却被这群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们耍的团团转。 这会是我的同类吗……?我注视着那只手忙脚乱到让人发笑的渡渡鸟,颇有些食不知味。 从外表上看,它确实与我的本体颇为相似,但透露出来的那股气息……却完全表明这就是一只纯粹的幻想生物。 尽管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我还是没有死心,决定再仔细观察观察,毕竟撞到了南墙再回头也不迟。 念及此处,我环顾一圈,目光扫过一只只活泼的小动物,心中却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 在嘈杂的环境中思索片刻,我终于恍然大悟:这个《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领地少了个“爱丽丝”! 我暂时不知如何让这群吵闹的家伙安静下来,于是只好就近戳了戳鹦鹉:“那个……请问你认识一位叫做‘爱丽丝’的人类女孩吗?” 这个名字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在我话音落下的刹那,原本喧嚷的茶桌旁骤然安静了下来。 在几只小动物的窃窃私语中,老鼠用爪子理了理胡须,淡然道:“我听闻,那位爱丽丝小姐已经离开了这里。” “胡说!”鹦鹉不客气地打断道,双翼扇起的狂风让茶点都飘了起来,“分明是那愚蠢傲慢的红皇后,下令砍掉了她的脑袋!” “别胡言乱语了。”然而老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皇家绝不会做出如此暴行,她一定是主动离开此处的。” 我和其他小动物一样,目光随着对话的变化在两者之间游移——这矛盾的说法,当真是让人一头雾水。 鹦鹉气呼呼地转向我,昂首挺胸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无知了!我的年龄比你们加起来还要大,所以我肯定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就在我落座之后,老鼠又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简单介绍一下原委。 “这是我从疯帽匠那里学来的,他们说这是一种颇有益的消遣方式,可以优雅地打发掉闲暇的时光……” “别啰嗦了!”然而,旁边的一只鹦鹉突然扑扇起翅膀,不耐烦地打断了老鼠的话语。 它那锐利的目光扫向我,语气中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快点,我可没有一整天时间听你们絮叨!” 我被这只大鹦鹉的粗鲁态度吓了一跳,不由得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渡。” 坐在中间的老鼠抬起爪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斯文地朝我颔首:“好的,渡朋友,现在请你随意享用桌上的点心吧。” “渡?”对面的小鹰歪着脑袋,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我,“你们瞧啊,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你应当尊重我们的新伙伴。”老鼠瞪了小鹰一眼,又严肃地补充道,“不管什么名字,都有着它独特的含义和背后的故事。” “比如……”老鼠顿了顿,似乎想要进一步解释下去,却被其他小动物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给完全打断了。 见它们又吵吵闹闹地聊了起来,完全忽视了我这位多出来的客人,我干脆心安理得地蹭了几块茶点。 解馋之余,我时不时瞄向那只渡渡鸟,它极力想要维持这里的秩序,却被这群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们耍的团团转。 这会是我的同类吗……?我注视着那只手忙脚乱到让人发笑的渡渡鸟,颇有些食不知味。 从外表上看,它确实与我的本体颇为相似,但透露出来的那股气息……却完全表明这就是一只纯粹的幻想生物。 尽管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我还是没有死心,决定再仔细观察观察,毕竟撞到了南墙再回头也不迟。 念及此处,我环顾一圈,目光扫过一只只活泼的小动物,心中却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 在嘈杂的环境中思索片刻,我终于恍然大悟:这个《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领地少了个“爱丽丝”! 我暂时不知如何让这群吵闹的家伙安静下来,于是只好就近戳了戳鹦鹉:“那个……请问你认识一位叫做‘爱丽丝’的人类女孩吗?” 这个名字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在我话音落下的刹那,原本喧嚷的茶桌旁骤然安静了下来。 在几只小动物的窃窃私语中,老鼠用爪子理了理胡须,淡然道:“我听闻,那位爱丽丝小姐已经离开了这里。” “胡说!”鹦鹉不客气地打断道,双翼扇起的狂风让茶点都飘了起来,“分明是那愚蠢傲慢的红皇后,下令砍掉了她的脑袋!” “别胡言乱语了。”然而老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皇家绝不会做出如此暴行,她一定是主动离开此处的。” 我和其他小动物一样,目光随着对话的变化在两者之间游移——这矛盾的说法,当真是让人一头雾水。 鹦鹉气呼呼地转向我,昂首挺胸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无知了!我的年龄比你们加起来还要大,所以我肯定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就在我落座之后,老鼠又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简单介绍一下原委。 “这是我从疯帽匠那里学来的,他们说这是一种颇有益的消遣方式,可以优雅地打发掉闲暇的时光……” “别啰嗦了!”然而,旁边的一只鹦鹉突然扑扇起翅膀,不耐烦地打断了老鼠的话语。 它那锐利的目光扫向我,语气中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快点,我可没有一整天时间听你们絮叨!” 我被这只大鹦鹉的粗鲁态度吓了一跳,不由得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渡。” 坐在中间的老鼠抬起爪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斯文地朝我颔首:“好的,渡朋友,现在请你随意享用桌上的点心吧。” “渡?”对面的小鹰歪着脑袋,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我,“你们瞧啊,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你应当尊重我们的新伙伴。”老鼠瞪了小鹰一眼,又严肃地补充道,“不管什么名字,都有着它独特的含义和背后的故事。” “比如……”老鼠顿了顿,似乎想要进一步解释下去,却被其他小动物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给完全打断了。 见它们又吵吵闹闹地聊了起来,完全忽视了我这位多出来的客人,我干脆心安理得地蹭了几块茶点。 解馋之余,我时不时瞄向那只渡渡鸟,它极力想要维持这里的秩序,却被这群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们耍的团团转。 这会是我的同类吗……?我注视着那只手忙脚乱到让人发笑的渡渡鸟,颇有些食不知味。 从外表上看,它确实与我的本体颇为相似,但透露出来的那股气息……却完全表明这就是一只纯粹的幻想生物。 尽管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我还是没有死心,决定再仔细观察观察,毕竟撞到了南墙再回头也不迟。 念及此处,我环顾一圈,目光扫过一只只活泼的小动物,心中却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 在嘈杂的环境中思索片刻,我终于恍然大悟:这个《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领地少了个“爱丽丝”! 我暂时不知如何让这群吵闹的家伙安静下来,于是只好就近戳了戳鹦鹉:“那个……请问你认识一位叫做‘爱丽丝’的人类女孩吗?” 这个名字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在我话音落下的刹那,原本喧嚷的茶桌旁骤然安静了下来。 在几只小动物的窃窃私语中,老鼠用爪子理了理胡须,淡然道:“我听闻,那位爱丽丝小姐已经离开了这里。” “胡说!”鹦鹉不客气地打断道,双翼扇起的狂风让茶点都飘了起来,“分明是那愚蠢傲慢的红皇后,下令砍掉了她的脑袋!” “别胡言乱语了。”然而老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皇家绝不会做出如此暴行,她一定是主动离开此处的。” 我和其他小动物一样,目光随着对话的变化在两者之间游移——这矛盾的说法,当真是让人一头雾水。 鹦鹉气呼呼地转向我,昂首挺胸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无知了!我的年龄比你们加起来还要大,所以我肯定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就在我落座之后,老鼠又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简单介绍一下原委。 “这是我从疯帽匠那里学来的,他们说这是一种颇有益的消遣方式,可以优雅地打发掉闲暇的时光……” “别啰嗦了!”然而,旁边的一只鹦鹉突然扑扇起翅膀,不耐烦地打断了老鼠的话语。 它那锐利的目光扫向我,语气中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快点,我可没有一整天时间听你们絮叨!” 我被这只大鹦鹉的粗鲁态度吓了一跳,不由得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渡。” 坐在中间的老鼠抬起爪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斯文地朝我颔首:“好的,渡朋友,现在请你随意享用桌上的点心吧。” “渡?”对面的小鹰歪着脑袋,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我,“你们瞧啊,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你应当尊重我们的新伙伴。”老鼠瞪了小鹰一眼,又严肃地补充道,“不管什么名字,都有着它独特的含义和背后的故事。” “比如……”老鼠顿了顿,似乎想要进一步解释下去,却被其他小动物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给完全打断了。 见它们又吵吵闹闹地聊了起来,完全忽视了我这位多出来的客人,我干脆心安理得地蹭了几块茶点。 解馋之余,我时不时瞄向那只渡渡鸟,它极力想要维持这里的秩序,却被这群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们耍的团团转。 这会是我的同类吗……?我注视着那只手忙脚乱到让人发笑的渡渡鸟,颇有些食不知味。 从外表上看,它确实与我的本体颇为相似,但透露出来的那股气息……却完全表明这就是一只纯粹的幻想生物。 尽管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我还是没有死心,决定再仔细观察观察,毕竟撞到了南墙再回头也不迟。 念及此处,我环顾一圈,目光扫过一只只活泼的小动物,心中却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 在嘈杂的环境中思索片刻,我终于恍然大悟:这个《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领地少了个“爱丽丝”! 我暂时不知如何让这群吵闹的家伙安静下来,于是只好就近戳了戳鹦鹉:“那个……请问你认识一位叫做‘爱丽丝’的人类女孩吗?” 这个名字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在我话音落下的刹那,原本喧嚷的茶桌旁骤然安静了下来。 在几只小动物的窃窃私语中,老鼠用爪子理了理胡须,淡然道:“我听闻,那位爱丽丝小姐已经离开了这里。” “胡说!”鹦鹉不客气地打断道,双翼扇起的狂风让茶点都飘了起来,“分明是那愚蠢傲慢的红皇后,下令砍掉了她的脑袋!” “别胡言乱语了。”然而老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皇家绝不会做出如此暴行,她一定是主动离开此处的。” 我和其他小动物一样,目光随着对话的变化在两者之间游移——这矛盾的说法,当真是让人一头雾水。 鹦鹉气呼呼地转向我,昂首挺胸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无知了!我的年龄比你们加起来还要大,所以我肯定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第208章 渡渡鸟奇境记(下) 190x. xx. xx “什么‘大’?”一旁的鸭子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起来困惑无比,“可是你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呀,怎么能如此自吹自擂呢?” “再说……”鸭子又用翅膀指向了我,补充道,“你看看渡,他明明才是我们之中最大的那个啊!”——确实,人类的体型在这里是最大的。 鸭子的稚嫩发言让我一时无言以对,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刚刚开始学习人类语言时的自己。 鹦鹉闻言眼神一沉,然而还不等它发作,老鼠便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很显然,你对于‘大’的理解有误。 “鹦鹉口中的‘大’,并非指像是你和蚯蚓那种体型上的大小差异,而是说它的年岁和你的母亲相仿。” 正当鸭子歪着小脑袋陷入沉思时,鹦鹉拍打着翅膀直喊道:“胡说八道!我可比它母亲的年纪大多了!” 在现实世界,鸭子能活多久来着……我不记得了,于是好奇地插嘴问道:“所以你到底多大年纪呢?” 鹦鹉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哽住了,它站在自己的位子上哼哼唧唧,却半天没有吭声。 老鼠适时接过了话题:“看来鹦鹉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年龄了,那我们只能认为,它和它母亲的年纪相差无几了。” 鸭子似乎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思索,它突然开口:“等等,你们说的‘它’指的到底是谁呀,我有点迷糊了。” 我好心替老鼠解释道:“前一个‘它’指的是鹦鹉,后面一个‘它’,指的自然就是你了。” “哦!所以你们在聊我的妈妈!”鸭子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终于明白了大家的对话。 它提议道:“那要不这样,咱们把我的妈妈请过来,让它亲自和鹦鹉比比谁才是更大的那一位?” “那还用比吗?”鹦鹉昂起头,洋洋得意地展示着自己华丽的羽毛,“论年纪,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一只母鸭!” 眼看话题又要陷入僵局,老鼠连忙拍了拍身边的桌面,试图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回到正轨上: “好了好了,关于‘大’的话题我们暂且就只讨论到这里。方才到底聊到哪里啦?我们可得让渡这位新朋友也赶紧跟上话题才行。” 方才一直没作声的渡渡鸟却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昂首挺胸振振有词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建议立即休会,并采取更有效的措施!” “啊?”我被这突兀而直白的言论弄得一怔,还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追问道,“什么措施?” 我的提问显然让渡渡鸟更有精神了,它伸着脖子高声说道:“既然我们谈不拢到底谁大谁小的问题…… “那么,不如让我们采取更为实际的行动!比如举行一场能够用来比较谁更‘大’的赛跑比赛!” 不是,这话题怎么又绕回去了……我无奈扶额。 小鹰也一脸疑惑地问道:“赛跑比赛?那和谁大小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独创的一种全新比赛方式——让速度成为衡量大小的最佳标准!”渡渡鸟得意洋洋地解释道。 “赛跑的时候谁跑得快,谁就更‘大’;谁慢一些,那么谁就相对‘小’一点……明白了吗?” 老鼠慢条斯理地拍着爪子,点头赞同道:“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等等……你刚不是还说要让我跟上你们的话题的吗?怎么也被绕进去了!我将自己无力的吐槽埋在了心底。 “可是……”鸭子突然插嘴,“我们究竟如何确定,谁才是最‘大’的那一个呢?” 渡渡鸟闻言,不慌不忙地挺起那笨拙的身躯,清了清嗓子道:“所以,我要先为你们示范一下规则。 “首先,我们在草地上画一个圈,这就是赛道。 “然后,大家随意在赛道内开始移动,想跑就跑,想停就停,完全自由发挥。 “最后,根据我的观察,谁在赛道上表现得最‘大’,我就宣布谁是获胜者!” “好主意!”鹦鹉看起来颇有信心,它振翅高叫着,催促着渡渡鸟赶快开始这场比赛。 于是,在渡渡鸟的指挥下,一众小动物便急不可耐地离开茶桌,来到草地上勾勒出了一个圆形赛道。 随着一声令下,它们一股脑地窜进了赛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场面一下子好不热闹。 我站在渡渡鸟的旁边,只见它一脸严肃,仔细打量着每一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不时点点头或摇摇头。 这一片喧嚣不知持续了多久,渡渡鸟终于拍拍手,大声宣布道:“够了够了,比赛现在结束! “请大家快快围拢过来,我将评判出到底谁才是你们之中最‘大’的那一个!” 不出所料,飞行身姿矫健的小鹰拔得头筹,紧接着是同样会飞的鹦鹉……渡渡鸟依次给予了它们对应的排名。 然而到了最后,它却将自己短小的翅膀指向了我这个旁观者,宣布我才是最“小”的那一个。 我顿时有些茫然,然后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渡渡鸟忽然从肥硕的翅膀下伸出一双结实的手掌,在空中拍了拍——那赫然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小动物们在掌声下安静下来,只有渡渡鸟用洪亮的嗓门宣布道:“不过,这场比赛每一个小伙伴都是赢家,所以理应都能获得奖品!” 听到这番话,小动物们开心坏了,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太棒了!可是谁来发奖品呢?” 渡渡鸟毫不犹豫,昂首阔步来到我的面前,伸手朝我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当然是我们的这位新朋友啦!” 顷刻间,我就被一群小家伙们团团围住,它们惹得我手足无措起来:“啊?奖品?什么奖品?” 一旁的小鹰扑腾着翅膀,焦急地说:“之前爱丽丝小姐给了我们每人一颗糖果,可我吞得太急,根本没尝到味道,好想再要一次!”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知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凭空变出一盒糖果简直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我将手伸向虚空,注视着小动物们期待的眼神,知道它们都在期盼着我能够拿出那样一份简单的礼物。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小动物们并未发出雀跃的欢呼,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惊恐无比的尖叫。 它们顿时四散而逃。 老鼠慢条斯理地拍着爪子,点头赞同道:“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等等……你刚不是还说要让我跟上你们的话题的吗?怎么也被绕进去了!我将自己无力的吐槽埋在了心底。 “可是……”鸭子突然插嘴,“我们究竟如何确定,谁才是最‘大’的那一个呢?” 渡渡鸟闻言,不慌不忙地挺起那笨拙的身躯,清了清嗓子道:“所以,我要先为你们示范一下规则。 “首先,我们在草地上画一个圈,这就是赛道。 “然后,大家随意在赛道内开始移动,想跑就跑,想停就停,完全自由发挥。 “最后,根据我的观察,谁在赛道上表现得最‘大’,我就宣布谁是获胜者!” “好主意!”鹦鹉看起来颇有信心,它振翅高叫着,催促着渡渡鸟赶快开始这场比赛。 于是,在渡渡鸟的指挥下,一众小动物便急不可耐地离开茶桌,来到草地上勾勒出了一个圆形赛道。 随着一声令下,它们一股脑地窜进了赛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场面一下子好不热闹。 我站在渡渡鸟的旁边,只见它一脸严肃,仔细打量着每一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不时点点头或摇摇头。 这一片喧嚣不知持续了多久,渡渡鸟终于拍拍手,大声宣布道:“够了够了,比赛现在结束! “请大家快快围拢过来,我将评判出到底谁才是你们之中最‘大’的那一个!” 不出所料,飞行身姿矫健的小鹰拔得头筹,紧接着是同样会飞的鹦鹉……渡渡鸟依次给予了它们对应的排名。 然而到了最后,它却将自己短小的翅膀指向了我这个旁观者,宣布我才是最“小”的那一个。 我顿时有些茫然,然后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渡渡鸟忽然从肥硕的翅膀下伸出一双结实的手掌,在空中拍了拍——那赫然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小动物们在掌声下安静下来,只有渡渡鸟用洪亮的嗓门宣布道:“不过,这场比赛每一个小伙伴都是赢家,所以理应都能获得奖品!” 听到这番话,小动物们开心坏了,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太棒了!可是谁来发奖品呢?” 渡渡鸟毫不犹豫,昂首阔步来到我的面前,伸手朝我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当然是我们的这位新朋友啦!” 顷刻间,我就被一群小家伙们团团围住,它们惹得我手足无措起来:“啊?奖品?什么奖品?” 一旁的小鹰扑腾着翅膀,焦急地说:“之前爱丽丝小姐给了我们每人一颗糖果,可我吞得太急,根本没尝到味道,好想再要一次!”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知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凭空变出一盒糖果简直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我将手伸向虚空,注视着小动物们期待的眼神,知道它们都在期盼着我能够拿出那样一份简单的礼物。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小动物们并未发出雀跃的欢呼,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惊恐无比的尖叫。 它们顿时四散而逃。 老鼠慢条斯理地拍着爪子,点头赞同道:“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等等……你刚不是还说要让我跟上你们的话题的吗?怎么也被绕进去了!我将自己无力的吐槽埋在了心底。 “可是……”鸭子突然插嘴,“我们究竟如何确定,谁才是最‘大’的那一个呢?” 渡渡鸟闻言,不慌不忙地挺起那笨拙的身躯,清了清嗓子道:“所以,我要先为你们示范一下规则。 “首先,我们在草地上画一个圈,这就是赛道。 “然后,大家随意在赛道内开始移动,想跑就跑,想停就停,完全自由发挥。 “最后,根据我的观察,谁在赛道上表现得最‘大’,我就宣布谁是获胜者!” “好主意!”鹦鹉看起来颇有信心,它振翅高叫着,催促着渡渡鸟赶快开始这场比赛。 于是,在渡渡鸟的指挥下,一众小动物便急不可耐地离开茶桌,来到草地上勾勒出了一个圆形赛道。 随着一声令下,它们一股脑地窜进了赛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场面一下子好不热闹。 我站在渡渡鸟的旁边,只见它一脸严肃,仔细打量着每一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不时点点头或摇摇头。 这一片喧嚣不知持续了多久,渡渡鸟终于拍拍手,大声宣布道:“够了够了,比赛现在结束! “请大家快快围拢过来,我将评判出到底谁才是你们之中最‘大’的那一个!” 不出所料,飞行身姿矫健的小鹰拔得头筹,紧接着是同样会飞的鹦鹉……渡渡鸟依次给予了它们对应的排名。 然而到了最后,它却将自己短小的翅膀指向了我这个旁观者,宣布我才是最“小”的那一个。 我顿时有些茫然,然后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渡渡鸟忽然从肥硕的翅膀下伸出一双结实的手掌,在空中拍了拍——那赫然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小动物们在掌声下安静下来,只有渡渡鸟用洪亮的嗓门宣布道:“不过,这场比赛每一个小伙伴都是赢家,所以理应都能获得奖品!” 听到这番话,小动物们开心坏了,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太棒了!可是谁来发奖品呢?” 渡渡鸟毫不犹豫,昂首阔步来到我的面前,伸手朝我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当然是我们的这位新朋友啦!” 顷刻间,我就被一群小家伙们团团围住,它们惹得我手足无措起来:“啊?奖品?什么奖品?” 一旁的小鹰扑腾着翅膀,焦急地说:“之前爱丽丝小姐给了我们每人一颗糖果,可我吞得太急,根本没尝到味道,好想再要一次!”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知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凭空变出一盒糖果简直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我将手伸向虚空,注视着小动物们期待的眼神,知道它们都在期盼着我能够拿出那样一份简单的礼物。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小动物们并未发出雀跃的欢呼,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惊恐无比的尖叫。 它们顿时四散而逃。 老鼠慢条斯理地拍着爪子,点头赞同道:“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等等……你刚不是还说要让我跟上你们的话题的吗?怎么也被绕进去了!我将自己无力的吐槽埋在了心底。 “可是……”鸭子突然插嘴,“我们究竟如何确定,谁才是最‘大’的那一个呢?” 渡渡鸟闻言,不慌不忙地挺起那笨拙的身躯,清了清嗓子道:“所以,我要先为你们示范一下规则。 “首先,我们在草地上画一个圈,这就是赛道。 “然后,大家随意在赛道内开始移动,想跑就跑,想停就停,完全自由发挥。 “最后,根据我的观察,谁在赛道上表现得最‘大’,我就宣布谁是获胜者!” “好主意!”鹦鹉看起来颇有信心,它振翅高叫着,催促着渡渡鸟赶快开始这场比赛。 于是,在渡渡鸟的指挥下,一众小动物便急不可耐地离开茶桌,来到草地上勾勒出了一个圆形赛道。 随着一声令下,它们一股脑地窜进了赛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场面一下子好不热闹。 我站在渡渡鸟的旁边,只见它一脸严肃,仔细打量着每一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不时点点头或摇摇头。 这一片喧嚣不知持续了多久,渡渡鸟终于拍拍手,大声宣布道:“够了够了,比赛现在结束! “请大家快快围拢过来,我将评判出到底谁才是你们之中最‘大’的那一个!” 不出所料,飞行身姿矫健的小鹰拔得头筹,紧接着是同样会飞的鹦鹉……渡渡鸟依次给予了它们对应的排名。 然而到了最后,它却将自己短小的翅膀指向了我这个旁观者,宣布我才是最“小”的那一个。 我顿时有些茫然,然后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渡渡鸟忽然从肥硕的翅膀下伸出一双结实的手掌,在空中拍了拍——那赫然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小动物们在掌声下安静下来,只有渡渡鸟用洪亮的嗓门宣布道:“不过,这场比赛每一个小伙伴都是赢家,所以理应都能获得奖品!” 听到这番话,小动物们开心坏了,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太棒了!可是谁来发奖品呢?” 渡渡鸟毫不犹豫,昂首阔步来到我的面前,伸手朝我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当然是我们的这位新朋友啦!” 顷刻间,我就被一群小家伙们团团围住,它们惹得我手足无措起来:“啊?奖品?什么奖品?” 一旁的小鹰扑腾着翅膀,焦急地说:“之前爱丽丝小姐给了我们每人一颗糖果,可我吞得太急,根本没尝到味道,好想再要一次!”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知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凭空变出一盒糖果简直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我将手伸向虚空,注视着小动物们期待的眼神,知道它们都在期盼着我能够拿出那样一份简单的礼物。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小动物们并未发出雀跃的欢呼,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惊恐无比的尖叫。 它们顿时四散而逃。 老鼠慢条斯理地拍着爪子,点头赞同道:“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等等……你刚不是还说要让我跟上你们的话题的吗?怎么也被绕进去了!我将自己无力的吐槽埋在了心底。 “可是……”鸭子突然插嘴,“我们究竟如何确定,谁才是最‘大’的那一个呢?” 渡渡鸟闻言,不慌不忙地挺起那笨拙的身躯,清了清嗓子道:“所以,我要先为你们示范一下规则。 “首先,我们在草地上画一个圈,这就是赛道。 “然后,大家随意在赛道内开始移动,想跑就跑,想停就停,完全自由发挥。 “最后,根据我的观察,谁在赛道上表现得最‘大’,我就宣布谁是获胜者!” “好主意!”鹦鹉看起来颇有信心,它振翅高叫着,催促着渡渡鸟赶快开始这场比赛。 于是,在渡渡鸟的指挥下,一众小动物便急不可耐地离开茶桌,来到草地上勾勒出了一个圆形赛道。 随着一声令下,它们一股脑地窜进了赛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场面一下子好不热闹。 我站在渡渡鸟的旁边,只见它一脸严肃,仔细打量着每一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不时点点头或摇摇头。 这一片喧嚣不知持续了多久,渡渡鸟终于拍拍手,大声宣布道:“够了够了,比赛现在结束! “请大家快快围拢过来,我将评判出到底谁才是你们之中最‘大’的那一个!” 不出所料,飞行身姿矫健的小鹰拔得头筹,紧接着是同样会飞的鹦鹉……渡渡鸟依次给予了它们对应的排名。 然而到了最后,它却将自己短小的翅膀指向了我这个旁观者,宣布我才是最“小”的那一个。 我顿时有些茫然,然后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渡渡鸟忽然从肥硕的翅膀下伸出一双结实的手掌,在空中拍了拍——那赫然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小动物们在掌声下安静下来,只有渡渡鸟用洪亮的嗓门宣布道:“不过,这场比赛每一个小伙伴都是赢家,所以理应都能获得奖品!” 听到这番话,小动物们开心坏了,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太棒了!可是谁来发奖品呢?” 渡渡鸟毫不犹豫,昂首阔步来到我的面前,伸手朝我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当然是我们的这位新朋友啦!” 顷刻间,我就被一群小家伙们团团围住,它们惹得我手足无措起来:“啊?奖品?什么奖品?” 一旁的小鹰扑腾着翅膀,焦急地说:“之前爱丽丝小姐给了我们每人一颗糖果,可我吞得太急,根本没尝到味道,好想再要一次!”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知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凭空变出一盒糖果简直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我将手伸向虚空,注视着小动物们期待的眼神,知道它们都在期盼着我能够拿出那样一份简单的礼物。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小动物们并未发出雀跃的欢呼,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惊恐无比的尖叫。 它们顿时四散而逃。 老鼠慢条斯理地拍着爪子,点头赞同道:“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等等……你刚不是还说要让我跟上你们的话题的吗?怎么也被绕进去了!我将自己无力的吐槽埋在了心底。 “可是……”鸭子突然插嘴,“我们究竟如何确定,谁才是最‘大’的那一个呢?” 渡渡鸟闻言,不慌不忙地挺起那笨拙的身躯,清了清嗓子道:“所以,我要先为你们示范一下规则。 “首先,我们在草地上画一个圈,这就是赛道。 “然后,大家随意在赛道内开始移动,想跑就跑,想停就停,完全自由发挥。 “最后,根据我的观察,谁在赛道上表现得最‘大’,我就宣布谁是获胜者!” “好主意!”鹦鹉看起来颇有信心,它振翅高叫着,催促着渡渡鸟赶快开始这场比赛。 于是,在渡渡鸟的指挥下,一众小动物便急不可耐地离开茶桌,来到草地上勾勒出了一个圆形赛道。 随着一声令下,它们一股脑地窜进了赛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场面一下子好不热闹。 我站在渡渡鸟的旁边,只见它一脸严肃,仔细打量着每一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不时点点头或摇摇头。 这一片喧嚣不知持续了多久,渡渡鸟终于拍拍手,大声宣布道:“够了够了,比赛现在结束! “请大家快快围拢过来,我将评判出到底谁才是你们之中最‘大’的那一个!” 不出所料,飞行身姿矫健的小鹰拔得头筹,紧接着是同样会飞的鹦鹉……渡渡鸟依次给予了它们对应的排名。 然而到了最后,它却将自己短小的翅膀指向了我这个旁观者,宣布我才是最“小”的那一个。 我顿时有些茫然,然后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渡渡鸟忽然从肥硕的翅膀下伸出一双结实的手掌,在空中拍了拍——那赫然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小动物们在掌声下安静下来,只有渡渡鸟用洪亮的嗓门宣布道:“不过,这场比赛每一个小伙伴都是赢家,所以理应都能获得奖品!” 听到这番话,小动物们开心坏了,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太棒了!可是谁来发奖品呢?” 渡渡鸟毫不犹豫,昂首阔步来到我的面前,伸手朝我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当然是我们的这位新朋友啦!” 顷刻间,我就被一群小家伙们团团围住,它们惹得我手足无措起来:“啊?奖品?什么奖品?” 一旁的小鹰扑腾着翅膀,焦急地说:“之前爱丽丝小姐给了我们每人一颗糖果,可我吞得太急,根本没尝到味道,好想再要一次!”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知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凭空变出一盒糖果简直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我将手伸向虚空,注视着小动物们期待的眼神,知道它们都在期盼着我能够拿出那样一份简单的礼物。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小动物们并未发出雀跃的欢呼,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惊恐无比的尖叫。 它们顿时四散而逃。 老鼠慢条斯理地拍着爪子,点头赞同道:“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等等……你刚不是还说要让我跟上你们的话题的吗?怎么也被绕进去了!我将自己无力的吐槽埋在了心底。 “可是……”鸭子突然插嘴,“我们究竟如何确定,谁才是最‘大’的那一个呢?” 渡渡鸟闻言,不慌不忙地挺起那笨拙的身躯,清了清嗓子道:“所以,我要先为你们示范一下规则。 “首先,我们在草地上画一个圈,这就是赛道。 “然后,大家随意在赛道内开始移动,想跑就跑,想停就停,完全自由发挥。 “最后,根据我的观察,谁在赛道上表现得最‘大’,我就宣布谁是获胜者!” “好主意!”鹦鹉看起来颇有信心,它振翅高叫着,催促着渡渡鸟赶快开始这场比赛。 于是,在渡渡鸟的指挥下,一众小动物便急不可耐地离开茶桌,来到草地上勾勒出了一个圆形赛道。 随着一声令下,它们一股脑地窜进了赛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场面一下子好不热闹。 我站在渡渡鸟的旁边,只见它一脸严肃,仔细打量着每一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不时点点头或摇摇头。 这一片喧嚣不知持续了多久,渡渡鸟终于拍拍手,大声宣布道:“够了够了,比赛现在结束! “请大家快快围拢过来,我将评判出到底谁才是你们之中最‘大’的那一个!” 不出所料,飞行身姿矫健的小鹰拔得头筹,紧接着是同样会飞的鹦鹉……渡渡鸟依次给予了它们对应的排名。 然而到了最后,它却将自己短小的翅膀指向了我这个旁观者,宣布我才是最“小”的那一个。 我顿时有些茫然,然后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渡渡鸟忽然从肥硕的翅膀下伸出一双结实的手掌,在空中拍了拍——那赫然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小动物们在掌声下安静下来,只有渡渡鸟用洪亮的嗓门宣布道:“不过,这场比赛每一个小伙伴都是赢家,所以理应都能获得奖品!” 听到这番话,小动物们开心坏了,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太棒了!可是谁来发奖品呢?” 渡渡鸟毫不犹豫,昂首阔步来到我的面前,伸手朝我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当然是我们的这位新朋友啦!” 顷刻间,我就被一群小家伙们团团围住,它们惹得我手足无措起来:“啊?奖品?什么奖品?” 一旁的小鹰扑腾着翅膀,焦急地说:“之前爱丽丝小姐给了我们每人一颗糖果,可我吞得太急,根本没尝到味道,好想再要一次!”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知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凭空变出一盒糖果简直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我将手伸向虚空,注视着小动物们期待的眼神,知道它们都在期盼着我能够拿出那样一份简单的礼物。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小动物们并未发出雀跃的欢呼,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惊恐无比的尖叫。 它们顿时四散而逃。 老鼠慢条斯理地拍着爪子,点头赞同道:“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等等……你刚不是还说要让我跟上你们的话题的吗?怎么也被绕进去了!我将自己无力的吐槽埋在了心底。 “可是……”鸭子突然插嘴,“我们究竟如何确定,谁才是最‘大’的那一个呢?” 渡渡鸟闻言,不慌不忙地挺起那笨拙的身躯,清了清嗓子道:“所以,我要先为你们示范一下规则。 “首先,我们在草地上画一个圈,这就是赛道。 “然后,大家随意在赛道内开始移动,想跑就跑,想停就停,完全自由发挥。 “最后,根据我的观察,谁在赛道上表现得最‘大’,我就宣布谁是获胜者!” “好主意!”鹦鹉看起来颇有信心,它振翅高叫着,催促着渡渡鸟赶快开始这场比赛。 于是,在渡渡鸟的指挥下,一众小动物便急不可耐地离开茶桌,来到草地上勾勒出了一个圆形赛道。 随着一声令下,它们一股脑地窜进了赛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场面一下子好不热闹。 我站在渡渡鸟的旁边,只见它一脸严肃,仔细打量着每一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不时点点头或摇摇头。 这一片喧嚣不知持续了多久,渡渡鸟终于拍拍手,大声宣布道:“够了够了,比赛现在结束! “请大家快快围拢过来,我将评判出到底谁才是你们之中最‘大’的那一个!” 不出所料,飞行身姿矫健的小鹰拔得头筹,紧接着是同样会飞的鹦鹉……渡渡鸟依次给予了它们对应的排名。 然而到了最后,它却将自己短小的翅膀指向了我这个旁观者,宣布我才是最“小”的那一个。 我顿时有些茫然,然后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渡渡鸟忽然从肥硕的翅膀下伸出一双结实的手掌,在空中拍了拍——那赫然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小动物们在掌声下安静下来,只有渡渡鸟用洪亮的嗓门宣布道:“不过,这场比赛每一个小伙伴都是赢家,所以理应都能获得奖品!” 听到这番话,小动物们开心坏了,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太棒了!可是谁来发奖品呢?” 渡渡鸟毫不犹豫,昂首阔步来到我的面前,伸手朝我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当然是我们的这位新朋友啦!” 顷刻间,我就被一群小家伙们团团围住,它们惹得我手足无措起来:“啊?奖品?什么奖品?” 一旁的小鹰扑腾着翅膀,焦急地说:“之前爱丽丝小姐给了我们每人一颗糖果,可我吞得太急,根本没尝到味道,好想再要一次!”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知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凭空变出一盒糖果简直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我将手伸向虚空,注视着小动物们期待的眼神,知道它们都在期盼着我能够拿出那样一份简单的礼物。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小动物们并未发出雀跃的欢呼,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惊恐无比的尖叫。 它们顿时四散而逃。 第209章 异类视角 190x. xx. xx 事实上,就在渡渡鸟宣布完我是最“小”者的瞬间,我就感到自己的眼皮开始狂跳不止。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油然而生,我的目光紧锁在渡渡鸟缓缓展开的短小翅膀上,心中充满了莫名的紧张和不安。 而就在它拍手示意一众小动物安静下来的那一刻,一股滔天的震撼如浪潮般,猛然扑向了我。 在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被陷阱牢牢捕获的小鸟,只能在狭小的空间中疯狂扑腾着被束缚住的翅膀。 那是……那是属于人类的手臂和手掌!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视野却是在刹那间变得模糊不清。 我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过去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无情地侵袭并充斥着我的整个思绪。 被猎人玩闹着追杀的惊惧,被重重践踏于马蹄下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再次清晰地在我身上重现。 一种强烈的憎恶与厌恶感在我内心深处激荡翻腾,这种情绪我并不陌生,但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体验。 最终,所有的愤怒、悲伤、痛苦如藤蔓般彻底交织在了一起,只剩下了一个单一的词汇——“恶心”。 这种恶心感是如此荒谬,让我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痉挛,煎熬到甚至想要将它们尽数吐出的地步。 千百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互相碰撞、厮杀,我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而紊乱,双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于勉强支撑之际,我听见那只怪物突然高昂着嗓门宣布道:“那当然是我们的这位新朋友啦!” 随后,在我已经变得模糊的视野中,它大腹便便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朝我伸出了那只人类的手。 它的动作流畅得令我难以置信,仿佛这只手天生就该存在于那里——存在于渡渡鸟短小而笨拙的翅膀之下。 我目眦欲裂地盯着眼前的那只人手,内心却汹涌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悔之情。 我居然妄想利用人类的想象力,让自己的同伴们重获新生……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多么可笑而不切实际。 确实,在选择性忽略那些显而易见违和感的前提下,眼前的这只怪物,几乎与我所知的同类无异。 然而,它终究只是人类胡思乱想下的产物,一个荒诞而可笑的、来自于幻想的存在。 更令我难以容忍的是,这只由人类杜撰而出的“怪物”,此刻正狞笑着向我炫耀它的人类手掌! 那只手掌在我眼前上下挥舞着,那份骄傲狂妄的姿态,仿佛是在对我的天真愚蠢进行无情的讽刺和揶揄。 这分明是对我们族群的最大亵渎!我感到内心中原本就存在的失落感,于此刻全然化作了愤怒的燃料。 有什么东西蓦地一拥而上,它们推着我摇摇晃晃,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呼呼的风声。 整个世界似乎在迅速远去,我感觉自己正在坠入一片虚无的深渊,眼中唯一清晰可见的,只有那只刺眼、令人作呕的人类之手。 愤怒的火焰在我的胸中熊熊燃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中奔腾咆哮,几乎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 如同绳子紧绷到了极致,就在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后,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我只知道,自己拿出的不是糖果。 . 我垂下眼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紧攥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异常突出,仿佛即将就要从皮肤中爆出。 被我紧紧握在掌心中的,是一根光滑笔直的树干,仿若生了根一般,深深没入眼前那生灵的胸膛。 更确切地说,这是一杆削尖的木枪,其尖锐的末端从那生灵的身后穿透而出,直挺挺地插入地面。 渡渡鸟……不,我抗拒着用这个名字来称呼眼前这个存在,我更愿意称它为怪物,因为这才是它应有的模样。 怪物发出了凄厉的哀鸣,那巨喙在一开一合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犹如生锈的齿轮在剧烈摩擦。 我凝视着它的双眼,其中的惊恐、痛苦、无助还有绝望纷至沓来,同时又倒映着我——这个造成它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的身影。 它想逃,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反应。 那短小可笑的手臂、翅膀和爪子拼命地扑腾挣扎着,企图挪动身躯逃离这噩梦的牢笼——但这完全是徒劳无功。 因为那道狰狞的创口和深深刺入地面的木枪,早已像冰冷的锁链那样,死死地将它锁在原地。 可它一定想象不到,我同样也想逃离这里。 然而,我却感觉全身仿佛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哪怕稍微挪动一下都是奢望。 我反倒开始羡慕起那些能够一哄而散的小动物们,它们逃跑的身躯看起来是如此自在逍遥。 「嘿,你不是在寻找答案吗?」 就在我挣扎彷徨之时,似乎有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在我耳畔响起。 仿佛自说自话般,那个声音接着又缓缓补充道,是那样具有诱惑力: 「现在答案就摆在你的眼前,是那样的近在咫尺,你就忍心去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吗?」 周遭的喧嚣骤然归于静寂,我轻轻地阖上了双眼,试图将心智就此抽离这荒诞不经的现实。 然而,理智告诉我逃避并非长久之计,我终要面对眼前的一切,正如我答应了蛇要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所以,在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后,我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将视线缓缓地、循着那根深插地面的木枪向前去追溯。 穿出那个怪物躯体的枪身部分依旧光洁如新,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冰冷的铁证摆在面前,我说不清这是不是自己想要寻到的答案。 愤怒的火焰在我的胸中熊熊燃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中奔腾咆哮,几乎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 如同绳子紧绷到了极致,就在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后,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我只知道,自己拿出的不是糖果。 . 我垂下眼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紧攥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异常突出,仿佛即将就要从皮肤中爆出。 被我紧紧握在掌心中的,是一根光滑笔直的树干,仿若生了根一般,深深没入眼前那生灵的胸膛。 更确切地说,这是一杆削尖的木枪,其尖锐的末端从那生灵的身后穿透而出,直挺挺地插入地面。 渡渡鸟……不,我抗拒着用这个名字来称呼眼前这个存在,我更愿意称它为怪物,因为这才是它应有的模样。 怪物发出了凄厉的哀鸣,那巨喙在一开一合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犹如生锈的齿轮在剧烈摩擦。 我凝视着它的双眼,其中的惊恐、痛苦、无助还有绝望纷至沓来,同时又倒映着我——这个造成它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的身影。 它想逃,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反应。 那短小可笑的手臂、翅膀和爪子拼命地扑腾挣扎着,企图挪动身躯逃离这噩梦的牢笼——但这完全是徒劳无功。 因为那道狰狞的创口和深深刺入地面的木枪,早已像冰冷的锁链那样,死死地将它锁在原地。 可它一定想象不到,我同样也想逃离这里。 然而,我却感觉全身仿佛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哪怕稍微挪动一下都是奢望。 我反倒开始羡慕起那些能够一哄而散的小动物们,它们逃跑的身躯看起来是如此自在逍遥。 「嘿,你不是在寻找答案吗?」 就在我挣扎彷徨之时,似乎有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在我耳畔响起。 仿佛自说自话般,那个声音接着又缓缓补充道,是那样具有诱惑力: 「现在答案就摆在你的眼前,是那样的近在咫尺,你就忍心去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吗?」 周遭的喧嚣骤然归于静寂,我轻轻地阖上了双眼,试图将心智就此抽离这荒诞不经的现实。 然而,理智告诉我逃避并非长久之计,我终要面对眼前的一切,正如我答应了蛇要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所以,在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后,我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将视线缓缓地、循着那根深插地面的木枪向前去追溯。 穿出那个怪物躯体的枪身部分依旧光洁如新,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冰冷的铁证摆在面前,我说不清这是不是自己想要寻到的答案。 愤怒的火焰在我的胸中熊熊燃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中奔腾咆哮,几乎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 如同绳子紧绷到了极致,就在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后,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我只知道,自己拿出的不是糖果。 . 我垂下眼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紧攥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异常突出,仿佛即将就要从皮肤中爆出。 被我紧紧握在掌心中的,是一根光滑笔直的树干,仿若生了根一般,深深没入眼前那生灵的胸膛。 更确切地说,这是一杆削尖的木枪,其尖锐的末端从那生灵的身后穿透而出,直挺挺地插入地面。 渡渡鸟……不,我抗拒着用这个名字来称呼眼前这个存在,我更愿意称它为怪物,因为这才是它应有的模样。 怪物发出了凄厉的哀鸣,那巨喙在一开一合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犹如生锈的齿轮在剧烈摩擦。 我凝视着它的双眼,其中的惊恐、痛苦、无助还有绝望纷至沓来,同时又倒映着我——这个造成它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的身影。 它想逃,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反应。 那短小可笑的手臂、翅膀和爪子拼命地扑腾挣扎着,企图挪动身躯逃离这噩梦的牢笼——但这完全是徒劳无功。 因为那道狰狞的创口和深深刺入地面的木枪,早已像冰冷的锁链那样,死死地将它锁在原地。 可它一定想象不到,我同样也想逃离这里。 然而,我却感觉全身仿佛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哪怕稍微挪动一下都是奢望。 我反倒开始羡慕起那些能够一哄而散的小动物们,它们逃跑的身躯看起来是如此自在逍遥。 「嘿,你不是在寻找答案吗?」 就在我挣扎彷徨之时,似乎有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在我耳畔响起。 仿佛自说自话般,那个声音接着又缓缓补充道,是那样具有诱惑力: 「现在答案就摆在你的眼前,是那样的近在咫尺,你就忍心去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吗?」 周遭的喧嚣骤然归于静寂,我轻轻地阖上了双眼,试图将心智就此抽离这荒诞不经的现实。 然而,理智告诉我逃避并非长久之计,我终要面对眼前的一切,正如我答应了蛇要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所以,在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后,我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将视线缓缓地、循着那根深插地面的木枪向前去追溯。 穿出那个怪物躯体的枪身部分依旧光洁如新,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冰冷的铁证摆在面前,我说不清这是不是自己想要寻到的答案。 愤怒的火焰在我的胸中熊熊燃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中奔腾咆哮,几乎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 如同绳子紧绷到了极致,就在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后,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我只知道,自己拿出的不是糖果。 . 我垂下眼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紧攥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异常突出,仿佛即将就要从皮肤中爆出。 被我紧紧握在掌心中的,是一根光滑笔直的树干,仿若生了根一般,深深没入眼前那生灵的胸膛。 更确切地说,这是一杆削尖的木枪,其尖锐的末端从那生灵的身后穿透而出,直挺挺地插入地面。 渡渡鸟……不,我抗拒着用这个名字来称呼眼前这个存在,我更愿意称它为怪物,因为这才是它应有的模样。 怪物发出了凄厉的哀鸣,那巨喙在一开一合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犹如生锈的齿轮在剧烈摩擦。 我凝视着它的双眼,其中的惊恐、痛苦、无助还有绝望纷至沓来,同时又倒映着我——这个造成它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的身影。 它想逃,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反应。 那短小可笑的手臂、翅膀和爪子拼命地扑腾挣扎着,企图挪动身躯逃离这噩梦的牢笼——但这完全是徒劳无功。 因为那道狰狞的创口和深深刺入地面的木枪,早已像冰冷的锁链那样,死死地将它锁在原地。 可它一定想象不到,我同样也想逃离这里。 然而,我却感觉全身仿佛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哪怕稍微挪动一下都是奢望。 我反倒开始羡慕起那些能够一哄而散的小动物们,它们逃跑的身躯看起来是如此自在逍遥。 「嘿,你不是在寻找答案吗?」 就在我挣扎彷徨之时,似乎有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在我耳畔响起。 仿佛自说自话般,那个声音接着又缓缓补充道,是那样具有诱惑力: 「现在答案就摆在你的眼前,是那样的近在咫尺,你就忍心去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吗?」 周遭的喧嚣骤然归于静寂,我轻轻地阖上了双眼,试图将心智就此抽离这荒诞不经的现实。 然而,理智告诉我逃避并非长久之计,我终要面对眼前的一切,正如我答应了蛇要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所以,在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后,我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将视线缓缓地、循着那根深插地面的木枪向前去追溯。 穿出那个怪物躯体的枪身部分依旧光洁如新,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冰冷的铁证摆在面前,我说不清这是不是自己想要寻到的答案。 愤怒的火焰在我的胸中熊熊燃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中奔腾咆哮,几乎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 如同绳子紧绷到了极致,就在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后,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我只知道,自己拿出的不是糖果。 . 我垂下眼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紧攥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异常突出,仿佛即将就要从皮肤中爆出。 被我紧紧握在掌心中的,是一根光滑笔直的树干,仿若生了根一般,深深没入眼前那生灵的胸膛。 更确切地说,这是一杆削尖的木枪,其尖锐的末端从那生灵的身后穿透而出,直挺挺地插入地面。 渡渡鸟……不,我抗拒着用这个名字来称呼眼前这个存在,我更愿意称它为怪物,因为这才是它应有的模样。 怪物发出了凄厉的哀鸣,那巨喙在一开一合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犹如生锈的齿轮在剧烈摩擦。 我凝视着它的双眼,其中的惊恐、痛苦、无助还有绝望纷至沓来,同时又倒映着我——这个造成它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的身影。 它想逃,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反应。 那短小可笑的手臂、翅膀和爪子拼命地扑腾挣扎着,企图挪动身躯逃离这噩梦的牢笼——但这完全是徒劳无功。 因为那道狰狞的创口和深深刺入地面的木枪,早已像冰冷的锁链那样,死死地将它锁在原地。 可它一定想象不到,我同样也想逃离这里。 然而,我却感觉全身仿佛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哪怕稍微挪动一下都是奢望。 我反倒开始羡慕起那些能够一哄而散的小动物们,它们逃跑的身躯看起来是如此自在逍遥。 「嘿,你不是在寻找答案吗?」 就在我挣扎彷徨之时,似乎有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在我耳畔响起。 仿佛自说自话般,那个声音接着又缓缓补充道,是那样具有诱惑力: 「现在答案就摆在你的眼前,是那样的近在咫尺,你就忍心去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吗?」 周遭的喧嚣骤然归于静寂,我轻轻地阖上了双眼,试图将心智就此抽离这荒诞不经的现实。 然而,理智告诉我逃避并非长久之计,我终要面对眼前的一切,正如我答应了蛇要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所以,在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后,我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将视线缓缓地、循着那根深插地面的木枪向前去追溯。 穿出那个怪物躯体的枪身部分依旧光洁如新,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冰冷的铁证摆在面前,我说不清这是不是自己想要寻到的答案。 愤怒的火焰在我的胸中熊熊燃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中奔腾咆哮,几乎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 如同绳子紧绷到了极致,就在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后,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我只知道,自己拿出的不是糖果。 . 我垂下眼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紧攥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异常突出,仿佛即将就要从皮肤中爆出。 被我紧紧握在掌心中的,是一根光滑笔直的树干,仿若生了根一般,深深没入眼前那生灵的胸膛。 更确切地说,这是一杆削尖的木枪,其尖锐的末端从那生灵的身后穿透而出,直挺挺地插入地面。 渡渡鸟……不,我抗拒着用这个名字来称呼眼前这个存在,我更愿意称它为怪物,因为这才是它应有的模样。 怪物发出了凄厉的哀鸣,那巨喙在一开一合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犹如生锈的齿轮在剧烈摩擦。 我凝视着它的双眼,其中的惊恐、痛苦、无助还有绝望纷至沓来,同时又倒映着我——这个造成它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的身影。 它想逃,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反应。 那短小可笑的手臂、翅膀和爪子拼命地扑腾挣扎着,企图挪动身躯逃离这噩梦的牢笼——但这完全是徒劳无功。 因为那道狰狞的创口和深深刺入地面的木枪,早已像冰冷的锁链那样,死死地将它锁在原地。 可它一定想象不到,我同样也想逃离这里。 然而,我却感觉全身仿佛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哪怕稍微挪动一下都是奢望。 我反倒开始羡慕起那些能够一哄而散的小动物们,它们逃跑的身躯看起来是如此自在逍遥。 「嘿,你不是在寻找答案吗?」 就在我挣扎彷徨之时,似乎有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在我耳畔响起。 仿佛自说自话般,那个声音接着又缓缓补充道,是那样具有诱惑力: 「现在答案就摆在你的眼前,是那样的近在咫尺,你就忍心去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吗?」 周遭的喧嚣骤然归于静寂,我轻轻地阖上了双眼,试图将心智就此抽离这荒诞不经的现实。 然而,理智告诉我逃避并非长久之计,我终要面对眼前的一切,正如我答应了蛇要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所以,在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后,我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将视线缓缓地、循着那根深插地面的木枪向前去追溯。 穿出那个怪物躯体的枪身部分依旧光洁如新,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冰冷的铁证摆在面前,我说不清这是不是自己想要寻到的答案。 愤怒的火焰在我的胸中熊熊燃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中奔腾咆哮,几乎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 如同绳子紧绷到了极致,就在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后,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我只知道,自己拿出的不是糖果。 . 我垂下眼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紧攥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异常突出,仿佛即将就要从皮肤中爆出。 被我紧紧握在掌心中的,是一根光滑笔直的树干,仿若生了根一般,深深没入眼前那生灵的胸膛。 更确切地说,这是一杆削尖的木枪,其尖锐的末端从那生灵的身后穿透而出,直挺挺地插入地面。 渡渡鸟……不,我抗拒着用这个名字来称呼眼前这个存在,我更愿意称它为怪物,因为这才是它应有的模样。 怪物发出了凄厉的哀鸣,那巨喙在一开一合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犹如生锈的齿轮在剧烈摩擦。 我凝视着它的双眼,其中的惊恐、痛苦、无助还有绝望纷至沓来,同时又倒映着我——这个造成它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的身影。 它想逃,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反应。 那短小可笑的手臂、翅膀和爪子拼命地扑腾挣扎着,企图挪动身躯逃离这噩梦的牢笼——但这完全是徒劳无功。 因为那道狰狞的创口和深深刺入地面的木枪,早已像冰冷的锁链那样,死死地将它锁在原地。 可它一定想象不到,我同样也想逃离这里。 然而,我却感觉全身仿佛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哪怕稍微挪动一下都是奢望。 我反倒开始羡慕起那些能够一哄而散的小动物们,它们逃跑的身躯看起来是如此自在逍遥。 「嘿,你不是在寻找答案吗?」 就在我挣扎彷徨之时,似乎有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在我耳畔响起。 仿佛自说自话般,那个声音接着又缓缓补充道,是那样具有诱惑力: 「现在答案就摆在你的眼前,是那样的近在咫尺,你就忍心去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吗?」 周遭的喧嚣骤然归于静寂,我轻轻地阖上了双眼,试图将心智就此抽离这荒诞不经的现实。 然而,理智告诉我逃避并非长久之计,我终要面对眼前的一切,正如我答应了蛇要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所以,在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后,我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将视线缓缓地、循着那根深插地面的木枪向前去追溯。 穿出那个怪物躯体的枪身部分依旧光洁如新,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冰冷的铁证摆在面前,我说不清这是不是自己想要寻到的答案。 愤怒的火焰在我的胸中熊熊燃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中奔腾咆哮,几乎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 如同绳子紧绷到了极致,就在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后,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我只知道,自己拿出的不是糖果。 . 我垂下眼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紧攥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异常突出,仿佛即将就要从皮肤中爆出。 被我紧紧握在掌心中的,是一根光滑笔直的树干,仿若生了根一般,深深没入眼前那生灵的胸膛。 更确切地说,这是一杆削尖的木枪,其尖锐的末端从那生灵的身后穿透而出,直挺挺地插入地面。 渡渡鸟……不,我抗拒着用这个名字来称呼眼前这个存在,我更愿意称它为怪物,因为这才是它应有的模样。 怪物发出了凄厉的哀鸣,那巨喙在一开一合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犹如生锈的齿轮在剧烈摩擦。 我凝视着它的双眼,其中的惊恐、痛苦、无助还有绝望纷至沓来,同时又倒映着我——这个造成它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的身影。 它想逃,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反应。 那短小可笑的手臂、翅膀和爪子拼命地扑腾挣扎着,企图挪动身躯逃离这噩梦的牢笼——但这完全是徒劳无功。 因为那道狰狞的创口和深深刺入地面的木枪,早已像冰冷的锁链那样,死死地将它锁在原地。 可它一定想象不到,我同样也想逃离这里。 然而,我却感觉全身仿佛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哪怕稍微挪动一下都是奢望。 我反倒开始羡慕起那些能够一哄而散的小动物们,它们逃跑的身躯看起来是如此自在逍遥。 「嘿,你不是在寻找答案吗?」 就在我挣扎彷徨之时,似乎有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在我耳畔响起。 仿佛自说自话般,那个声音接着又缓缓补充道,是那样具有诱惑力: 「现在答案就摆在你的眼前,是那样的近在咫尺,你就忍心去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吗?」 周遭的喧嚣骤然归于静寂,我轻轻地阖上了双眼,试图将心智就此抽离这荒诞不经的现实。 然而,理智告诉我逃避并非长久之计,我终要面对眼前的一切,正如我答应了蛇要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所以,在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后,我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将视线缓缓地、循着那根深插地面的木枪向前去追溯。 穿出那个怪物躯体的枪身部分依旧光洁如新,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冰冷的铁证摆在面前,我说不清这是不是自己想要寻到的答案。 第210章 暴行 190x. xx. xx 等我从狂乱的混沌中逐渐回过神来时,映入眼帘的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景象。 我将目光投向那只瘫倒在地上的、痛苦挣扎着的、与我同类形体极其相似的怪物身上。 它瑟瑟发抖着,双眼因为惊惶痛苦而瞪得溜圆,嘶哑的惨叫从它张开的鸟喙中断断续续地传出。 凌乱无比的羽毛全部炸开,衬得它的身躯仿佛膨胀了一倍,却仍旧无法掩盖那些遍布其身的恐怖伤口。 有的创口很小,直接贯穿了它的身体;有的创口很大,却没有那么深入;还有的……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 我默默注视着它们,恍然间想起了雨后森林中,那些坑坑洼洼满地都是的水槽。 虽然仅有些许支离破碎的记忆,但我心知肚明,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 即便在那个疯狂的当口,我的理智早已被愤怒的烈火吞噬,可这一事实并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改变。 至于它那对属于人类的手臂,更是被我硬生生地从根部拽了下来,如今一横一竖地堆在一旁,如同两段枯枝。 好不容易,我才将视线从那创口处淌出的黑色液体上收回,紧握着手中的枪杆,无声咽下了一口唾沫。 轻轻扭动手腕,我感受着枪尖探入怪物体内的触感,粘稠而又沉重,如同在搅动一潭死水。 我知道的,那不是血——按照玄子他们的说法,这只怪物的本质不过是一只有灵魂的虚兽。 是的,它并非我的同类,我确实是童话镇迄今为止唯一的例外——这就是问题的答案。 可就在这个答案浮出水面的瞬间,一道名为愤怒的情感,如同浪潮再度扑向了我。 枪杆在我的掌心剧烈地颤抖着,宛如一条濒死的毒蛇在临终前疯狂地扭动。 但我知道,这阵颤抖其实源自于我本身,是我所无法控制的反应。 我缓缓地,将木枪从怪物的体内抽出:“人类的手臂……以及并非鲜红的血液……” 我低垂着眼睛,轻声问道:“为什么?” 手腕随即用力,紧接着的,却是一连串更加狂暴的戳刺、翻搅! 我歇斯底里地,对这只已经濒死的怪物怒吼:“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 伴随着近乎癫狂的咆哮,我一次又一次地将木枪刺入它的躯体。 但我始终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回应,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渴求一个怎样的回应。 我只看见那只怪物在无力地颤抖着,只听见凄厉无助的哀嚎自大张的鸟喙中传出。 这样的折磨过程是如此漫长,似乎令那只怪物陷入了麻木的境地——当然,我也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怪物痛苦的嘶鸣声逐渐变得微弱无力,身体的挣扎也慢慢停止。 我止住了手中的动作,任由枪杆停留在那破碎的躯壳,任由疲惫深深地侵入骨髓之中。 周遭一片死寂,唯有我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在场地之中回荡。 我注视着怪物,那双眼睛原本充满着绝望与惊恐,但此时已经空洞、黯淡且无光。 就在我暴行暂时停歇的这一刻,怪物竟然艰难地睁开眼睛,用一种茫然无辜的眼神凝望着我。 它似乎在困惑,它似乎在不解——既对我的愤怒,也对我的悲伤。 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它仿佛想要向我寻求答案,却又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咳……咳咳……” 怪物费力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使伤口处涌出更多黑色的液体,如同石油般反射着冷冽诡异的光。 它用那已经微弱破碎的声音,缓缓说道:“亲爱的渡朋友……我实在是太过迷糊了……” 怪物的声音中充满了自嘲和哀伤,仿佛在忏悔自己的无知和笨拙,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寻求谅解: “我本想让你更加融入我们的圈子……却不曾想这般怪异的模样会惹怒你……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和痛苦……”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鲁莽……”它挣扎着抬起头,诚恳地凝视着我。 “就当作是我太过笨拙……行么?” “你又懂什么!” 那样的眼神宛如看待一个可悲的受害者,这再次深深激怒了我,我猛地抽出枪杆,用尖锐的枪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鲜血瞬间自伤口如泉水般涌出,染红了那凌乱不堪的羽毛,渗透进了它污秽的身体之中。 “看啊!这才是鲜血!”我无视那钻心的痛楚,目眦欲裂地大声吼道,“和你体内流淌的玩意简直是天差地别!” 话音方落,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那般,我无力地跪倒在地,木枪掉落一旁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怪物,看着鲜血和它体内黑色的液体在杂乱的羽毛中相融,绽放出无数朵污浊妖艳的花。 “所以……”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同类……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渡渡鸟……” 出乎我意料的是,怪物此时轻轻地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反驳道:“不……我就是渡渡鸟…… “自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是生活在这片仙境之中的渡渡鸟……”它的声音虽然那般微小,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也是这份坚定让我心中的怒火死灰复燃,我愤怒地站起身来,展现出自己的本体,浑身的羽毛鳞片般炸开。 “看啊!明明我才是真正的渡渡鸟!”我嘶哑地咆哮着,声音中却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哽咽。 “瞧瞧那双手臂,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渡渡鸟的样子?你这个被人类杜撰出来的怪物!” 那怪物似乎被我的话语彻底击溃了,它无助地垂下脑袋,默默注视着自己那遍体鳞伤的躯壳。 我只看见那只怪物在无力地颤抖着,只听见凄厉无助的哀嚎自大张的鸟喙中传出。 这样的折磨过程是如此漫长,似乎令那只怪物陷入了麻木的境地——当然,我也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怪物痛苦的嘶鸣声逐渐变得微弱无力,身体的挣扎也慢慢停止。 我止住了手中的动作,任由枪杆停留在那破碎的躯壳,任由疲惫深深地侵入骨髓之中。 周遭一片死寂,唯有我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在场地之中回荡。 我注视着怪物,那双眼睛原本充满着绝望与惊恐,但此时已经空洞、黯淡且无光。 就在我暴行暂时停歇的这一刻,怪物竟然艰难地睁开眼睛,用一种茫然无辜的眼神凝望着我。 它似乎在困惑,它似乎在不解——既对我的愤怒,也对我的悲伤。 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它仿佛想要向我寻求答案,却又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咳……咳咳……” 怪物费力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使伤口处涌出更多黑色的液体,如同石油般反射着冷冽诡异的光。 它用那已经微弱破碎的声音,缓缓说道:“亲爱的渡朋友……我实在是太过迷糊了……” 怪物的声音中充满了自嘲和哀伤,仿佛在忏悔自己的无知和笨拙,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寻求谅解: “我本想让你更加融入我们的圈子……却不曾想这般怪异的模样会惹怒你……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和痛苦……”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鲁莽……”它挣扎着抬起头,诚恳地凝视着我。 “就当作是我太过笨拙……行么?” “你又懂什么!” 那样的眼神宛如看待一个可悲的受害者,这再次深深激怒了我,我猛地抽出枪杆,用尖锐的枪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鲜血瞬间自伤口如泉水般涌出,染红了那凌乱不堪的羽毛,渗透进了它污秽的身体之中。 “看啊!这才是鲜血!”我无视那钻心的痛楚,目眦欲裂地大声吼道,“和你体内流淌的玩意简直是天差地别!” 话音方落,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那般,我无力地跪倒在地,木枪掉落一旁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怪物,看着鲜血和它体内黑色的液体在杂乱的羽毛中相融,绽放出无数朵污浊妖艳的花。 “所以……”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同类……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渡渡鸟……” 出乎我意料的是,怪物此时轻轻地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反驳道:“不……我就是渡渡鸟…… “自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是生活在这片仙境之中的渡渡鸟……”它的声音虽然那般微小,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也是这份坚定让我心中的怒火死灰复燃,我愤怒地站起身来,展现出自己的本体,浑身的羽毛鳞片般炸开。 “看啊!明明我才是真正的渡渡鸟!”我嘶哑地咆哮着,声音中却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哽咽。 “瞧瞧那双手臂,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渡渡鸟的样子?你这个被人类杜撰出来的怪物!” 那怪物似乎被我的话语彻底击溃了,它无助地垂下脑袋,默默注视着自己那遍体鳞伤的躯壳。 我只看见那只怪物在无力地颤抖着,只听见凄厉无助的哀嚎自大张的鸟喙中传出。 这样的折磨过程是如此漫长,似乎令那只怪物陷入了麻木的境地——当然,我也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怪物痛苦的嘶鸣声逐渐变得微弱无力,身体的挣扎也慢慢停止。 我止住了手中的动作,任由枪杆停留在那破碎的躯壳,任由疲惫深深地侵入骨髓之中。 周遭一片死寂,唯有我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在场地之中回荡。 我注视着怪物,那双眼睛原本充满着绝望与惊恐,但此时已经空洞、黯淡且无光。 就在我暴行暂时停歇的这一刻,怪物竟然艰难地睁开眼睛,用一种茫然无辜的眼神凝望着我。 它似乎在困惑,它似乎在不解——既对我的愤怒,也对我的悲伤。 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它仿佛想要向我寻求答案,却又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咳……咳咳……” 怪物费力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使伤口处涌出更多黑色的液体,如同石油般反射着冷冽诡异的光。 它用那已经微弱破碎的声音,缓缓说道:“亲爱的渡朋友……我实在是太过迷糊了……” 怪物的声音中充满了自嘲和哀伤,仿佛在忏悔自己的无知和笨拙,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寻求谅解: “我本想让你更加融入我们的圈子……却不曾想这般怪异的模样会惹怒你……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和痛苦……”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鲁莽……”它挣扎着抬起头,诚恳地凝视着我。 “就当作是我太过笨拙……行么?” “你又懂什么!” 那样的眼神宛如看待一个可悲的受害者,这再次深深激怒了我,我猛地抽出枪杆,用尖锐的枪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鲜血瞬间自伤口如泉水般涌出,染红了那凌乱不堪的羽毛,渗透进了它污秽的身体之中。 “看啊!这才是鲜血!”我无视那钻心的痛楚,目眦欲裂地大声吼道,“和你体内流淌的玩意简直是天差地别!” 话音方落,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那般,我无力地跪倒在地,木枪掉落一旁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怪物,看着鲜血和它体内黑色的液体在杂乱的羽毛中相融,绽放出无数朵污浊妖艳的花。 “所以……”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同类……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渡渡鸟……” 出乎我意料的是,怪物此时轻轻地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反驳道:“不……我就是渡渡鸟…… “自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是生活在这片仙境之中的渡渡鸟……”它的声音虽然那般微小,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也是这份坚定让我心中的怒火死灰复燃,我愤怒地站起身来,展现出自己的本体,浑身的羽毛鳞片般炸开。 “看啊!明明我才是真正的渡渡鸟!”我嘶哑地咆哮着,声音中却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哽咽。 “瞧瞧那双手臂,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渡渡鸟的样子?你这个被人类杜撰出来的怪物!” 那怪物似乎被我的话语彻底击溃了,它无助地垂下脑袋,默默注视着自己那遍体鳞伤的躯壳。 我只看见那只怪物在无力地颤抖着,只听见凄厉无助的哀嚎自大张的鸟喙中传出。 这样的折磨过程是如此漫长,似乎令那只怪物陷入了麻木的境地——当然,我也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怪物痛苦的嘶鸣声逐渐变得微弱无力,身体的挣扎也慢慢停止。 我止住了手中的动作,任由枪杆停留在那破碎的躯壳,任由疲惫深深地侵入骨髓之中。 周遭一片死寂,唯有我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在场地之中回荡。 我注视着怪物,那双眼睛原本充满着绝望与惊恐,但此时已经空洞、黯淡且无光。 就在我暴行暂时停歇的这一刻,怪物竟然艰难地睁开眼睛,用一种茫然无辜的眼神凝望着我。 它似乎在困惑,它似乎在不解——既对我的愤怒,也对我的悲伤。 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它仿佛想要向我寻求答案,却又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咳……咳咳……” 怪物费力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使伤口处涌出更多黑色的液体,如同石油般反射着冷冽诡异的光。 它用那已经微弱破碎的声音,缓缓说道:“亲爱的渡朋友……我实在是太过迷糊了……” 怪物的声音中充满了自嘲和哀伤,仿佛在忏悔自己的无知和笨拙,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寻求谅解: “我本想让你更加融入我们的圈子……却不曾想这般怪异的模样会惹怒你……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和痛苦……”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鲁莽……”它挣扎着抬起头,诚恳地凝视着我。 “就当作是我太过笨拙……行么?” “你又懂什么!” 那样的眼神宛如看待一个可悲的受害者,这再次深深激怒了我,我猛地抽出枪杆,用尖锐的枪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鲜血瞬间自伤口如泉水般涌出,染红了那凌乱不堪的羽毛,渗透进了它污秽的身体之中。 “看啊!这才是鲜血!”我无视那钻心的痛楚,目眦欲裂地大声吼道,“和你体内流淌的玩意简直是天差地别!” 话音方落,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那般,我无力地跪倒在地,木枪掉落一旁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怪物,看着鲜血和它体内黑色的液体在杂乱的羽毛中相融,绽放出无数朵污浊妖艳的花。 “所以……”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同类……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渡渡鸟……” 出乎我意料的是,怪物此时轻轻地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反驳道:“不……我就是渡渡鸟…… “自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是生活在这片仙境之中的渡渡鸟……”它的声音虽然那般微小,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也是这份坚定让我心中的怒火死灰复燃,我愤怒地站起身来,展现出自己的本体,浑身的羽毛鳞片般炸开。 “看啊!明明我才是真正的渡渡鸟!”我嘶哑地咆哮着,声音中却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哽咽。 “瞧瞧那双手臂,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渡渡鸟的样子?你这个被人类杜撰出来的怪物!” 那怪物似乎被我的话语彻底击溃了,它无助地垂下脑袋,默默注视着自己那遍体鳞伤的躯壳。 我只看见那只怪物在无力地颤抖着,只听见凄厉无助的哀嚎自大张的鸟喙中传出。 这样的折磨过程是如此漫长,似乎令那只怪物陷入了麻木的境地——当然,我也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怪物痛苦的嘶鸣声逐渐变得微弱无力,身体的挣扎也慢慢停止。 我止住了手中的动作,任由枪杆停留在那破碎的躯壳,任由疲惫深深地侵入骨髓之中。 周遭一片死寂,唯有我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在场地之中回荡。 我注视着怪物,那双眼睛原本充满着绝望与惊恐,但此时已经空洞、黯淡且无光。 就在我暴行暂时停歇的这一刻,怪物竟然艰难地睁开眼睛,用一种茫然无辜的眼神凝望着我。 它似乎在困惑,它似乎在不解——既对我的愤怒,也对我的悲伤。 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它仿佛想要向我寻求答案,却又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咳……咳咳……” 怪物费力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使伤口处涌出更多黑色的液体,如同石油般反射着冷冽诡异的光。 它用那已经微弱破碎的声音,缓缓说道:“亲爱的渡朋友……我实在是太过迷糊了……” 怪物的声音中充满了自嘲和哀伤,仿佛在忏悔自己的无知和笨拙,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寻求谅解: “我本想让你更加融入我们的圈子……却不曾想这般怪异的模样会惹怒你……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和痛苦……”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鲁莽……”它挣扎着抬起头,诚恳地凝视着我。 “就当作是我太过笨拙……行么?” “你又懂什么!” 那样的眼神宛如看待一个可悲的受害者,这再次深深激怒了我,我猛地抽出枪杆,用尖锐的枪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鲜血瞬间自伤口如泉水般涌出,染红了那凌乱不堪的羽毛,渗透进了它污秽的身体之中。 “看啊!这才是鲜血!”我无视那钻心的痛楚,目眦欲裂地大声吼道,“和你体内流淌的玩意简直是天差地别!” 话音方落,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那般,我无力地跪倒在地,木枪掉落一旁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怪物,看着鲜血和它体内黑色的液体在杂乱的羽毛中相融,绽放出无数朵污浊妖艳的花。 “所以……”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同类……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渡渡鸟……” 出乎我意料的是,怪物此时轻轻地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反驳道:“不……我就是渡渡鸟…… “自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是生活在这片仙境之中的渡渡鸟……”它的声音虽然那般微小,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也是这份坚定让我心中的怒火死灰复燃,我愤怒地站起身来,展现出自己的本体,浑身的羽毛鳞片般炸开。 “看啊!明明我才是真正的渡渡鸟!”我嘶哑地咆哮着,声音中却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哽咽。 “瞧瞧那双手臂,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渡渡鸟的样子?你这个被人类杜撰出来的怪物!” 那怪物似乎被我的话语彻底击溃了,它无助地垂下脑袋,默默注视着自己那遍体鳞伤的躯壳。 我只看见那只怪物在无力地颤抖着,只听见凄厉无助的哀嚎自大张的鸟喙中传出。 这样的折磨过程是如此漫长,似乎令那只怪物陷入了麻木的境地——当然,我也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怪物痛苦的嘶鸣声逐渐变得微弱无力,身体的挣扎也慢慢停止。 我止住了手中的动作,任由枪杆停留在那破碎的躯壳,任由疲惫深深地侵入骨髓之中。 周遭一片死寂,唯有我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在场地之中回荡。 我注视着怪物,那双眼睛原本充满着绝望与惊恐,但此时已经空洞、黯淡且无光。 就在我暴行暂时停歇的这一刻,怪物竟然艰难地睁开眼睛,用一种茫然无辜的眼神凝望着我。 它似乎在困惑,它似乎在不解——既对我的愤怒,也对我的悲伤。 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它仿佛想要向我寻求答案,却又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咳……咳咳……” 怪物费力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使伤口处涌出更多黑色的液体,如同石油般反射着冷冽诡异的光。 它用那已经微弱破碎的声音,缓缓说道:“亲爱的渡朋友……我实在是太过迷糊了……” 怪物的声音中充满了自嘲和哀伤,仿佛在忏悔自己的无知和笨拙,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寻求谅解: “我本想让你更加融入我们的圈子……却不曾想这般怪异的模样会惹怒你……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和痛苦……”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鲁莽……”它挣扎着抬起头,诚恳地凝视着我。 “就当作是我太过笨拙……行么?” “你又懂什么!” 那样的眼神宛如看待一个可悲的受害者,这再次深深激怒了我,我猛地抽出枪杆,用尖锐的枪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鲜血瞬间自伤口如泉水般涌出,染红了那凌乱不堪的羽毛,渗透进了它污秽的身体之中。 “看啊!这才是鲜血!”我无视那钻心的痛楚,目眦欲裂地大声吼道,“和你体内流淌的玩意简直是天差地别!” 话音方落,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那般,我无力地跪倒在地,木枪掉落一旁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怪物,看着鲜血和它体内黑色的液体在杂乱的羽毛中相融,绽放出无数朵污浊妖艳的花。 “所以……”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同类……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渡渡鸟……” 出乎我意料的是,怪物此时轻轻地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反驳道:“不……我就是渡渡鸟…… “自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是生活在这片仙境之中的渡渡鸟……”它的声音虽然那般微小,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也是这份坚定让我心中的怒火死灰复燃,我愤怒地站起身来,展现出自己的本体,浑身的羽毛鳞片般炸开。 “看啊!明明我才是真正的渡渡鸟!”我嘶哑地咆哮着,声音中却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哽咽。 “瞧瞧那双手臂,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渡渡鸟的样子?你这个被人类杜撰出来的怪物!” 那怪物似乎被我的话语彻底击溃了,它无助地垂下脑袋,默默注视着自己那遍体鳞伤的躯壳。 我只看见那只怪物在无力地颤抖着,只听见凄厉无助的哀嚎自大张的鸟喙中传出。 这样的折磨过程是如此漫长,似乎令那只怪物陷入了麻木的境地——当然,我也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怪物痛苦的嘶鸣声逐渐变得微弱无力,身体的挣扎也慢慢停止。 我止住了手中的动作,任由枪杆停留在那破碎的躯壳,任由疲惫深深地侵入骨髓之中。 周遭一片死寂,唯有我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在场地之中回荡。 我注视着怪物,那双眼睛原本充满着绝望与惊恐,但此时已经空洞、黯淡且无光。 就在我暴行暂时停歇的这一刻,怪物竟然艰难地睁开眼睛,用一种茫然无辜的眼神凝望着我。 它似乎在困惑,它似乎在不解——既对我的愤怒,也对我的悲伤。 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它仿佛想要向我寻求答案,却又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咳……咳咳……” 怪物费力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使伤口处涌出更多黑色的液体,如同石油般反射着冷冽诡异的光。 它用那已经微弱破碎的声音,缓缓说道:“亲爱的渡朋友……我实在是太过迷糊了……” 怪物的声音中充满了自嘲和哀伤,仿佛在忏悔自己的无知和笨拙,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寻求谅解: “我本想让你更加融入我们的圈子……却不曾想这般怪异的模样会惹怒你……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和痛苦……”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鲁莽……”它挣扎着抬起头,诚恳地凝视着我。 “就当作是我太过笨拙……行么?” “你又懂什么!” 那样的眼神宛如看待一个可悲的受害者,这再次深深激怒了我,我猛地抽出枪杆,用尖锐的枪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鲜血瞬间自伤口如泉水般涌出,染红了那凌乱不堪的羽毛,渗透进了它污秽的身体之中。 “看啊!这才是鲜血!”我无视那钻心的痛楚,目眦欲裂地大声吼道,“和你体内流淌的玩意简直是天差地别!” 话音方落,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那般,我无力地跪倒在地,木枪掉落一旁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怪物,看着鲜血和它体内黑色的液体在杂乱的羽毛中相融,绽放出无数朵污浊妖艳的花。 “所以……”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同类……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渡渡鸟……” 出乎我意料的是,怪物此时轻轻地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反驳道:“不……我就是渡渡鸟…… “自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是生活在这片仙境之中的渡渡鸟……”它的声音虽然那般微小,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也是这份坚定让我心中的怒火死灰复燃,我愤怒地站起身来,展现出自己的本体,浑身的羽毛鳞片般炸开。 “看啊!明明我才是真正的渡渡鸟!”我嘶哑地咆哮着,声音中却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哽咽。 “瞧瞧那双手臂,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渡渡鸟的样子?你这个被人类杜撰出来的怪物!” 那怪物似乎被我的话语彻底击溃了,它无助地垂下脑袋,默默注视着自己那遍体鳞伤的躯壳。 我只看见那只怪物在无力地颤抖着,只听见凄厉无助的哀嚎自大张的鸟喙中传出。 这样的折磨过程是如此漫长,似乎令那只怪物陷入了麻木的境地——当然,我也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怪物痛苦的嘶鸣声逐渐变得微弱无力,身体的挣扎也慢慢停止。 我止住了手中的动作,任由枪杆停留在那破碎的躯壳,任由疲惫深深地侵入骨髓之中。 周遭一片死寂,唯有我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在场地之中回荡。 我注视着怪物,那双眼睛原本充满着绝望与惊恐,但此时已经空洞、黯淡且无光。 就在我暴行暂时停歇的这一刻,怪物竟然艰难地睁开眼睛,用一种茫然无辜的眼神凝望着我。 它似乎在困惑,它似乎在不解——既对我的愤怒,也对我的悲伤。 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它仿佛想要向我寻求答案,却又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咳……咳咳……” 怪物费力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使伤口处涌出更多黑色的液体,如同石油般反射着冷冽诡异的光。 它用那已经微弱破碎的声音,缓缓说道:“亲爱的渡朋友……我实在是太过迷糊了……” 怪物的声音中充满了自嘲和哀伤,仿佛在忏悔自己的无知和笨拙,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寻求谅解: “我本想让你更加融入我们的圈子……却不曾想这般怪异的模样会惹怒你……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和痛苦……”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鲁莽……”它挣扎着抬起头,诚恳地凝视着我。 “就当作是我太过笨拙……行么?” “你又懂什么!” 那样的眼神宛如看待一个可悲的受害者,这再次深深激怒了我,我猛地抽出枪杆,用尖锐的枪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鲜血瞬间自伤口如泉水般涌出,染红了那凌乱不堪的羽毛,渗透进了它污秽的身体之中。 “看啊!这才是鲜血!”我无视那钻心的痛楚,目眦欲裂地大声吼道,“和你体内流淌的玩意简直是天差地别!” 话音方落,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那般,我无力地跪倒在地,木枪掉落一旁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怪物,看着鲜血和它体内黑色的液体在杂乱的羽毛中相融,绽放出无数朵污浊妖艳的花。 “所以……”我绝望地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同类……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渡渡鸟……” 出乎我意料的是,怪物此时轻轻地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反驳道:“不……我就是渡渡鸟…… “自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是生活在这片仙境之中的渡渡鸟……”它的声音虽然那般微小,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也是这份坚定让我心中的怒火死灰复燃,我愤怒地站起身来,展现出自己的本体,浑身的羽毛鳞片般炸开。 “看啊!明明我才是真正的渡渡鸟!”我嘶哑地咆哮着,声音中却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哽咽。 “瞧瞧那双手臂,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渡渡鸟的样子?你这个被人类杜撰出来的怪物!” 那怪物似乎被我的话语彻底击溃了,它无助地垂下脑袋,默默注视着自己那遍体鳞伤的躯壳。 第211章 温柔 190x. xx. xx 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但我却未能感受到由此带来的丝毫暖意,只觉一阵难以言表的乏味涌上心头。 可就在我打算起身离开此处的时候,那怪物却突然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颅,我不由得将目光回望。 我发现,它湿漉漉的眼眸中满是温顺与诚恳,竟然没有流露出哪怕是丝毫的憎恨或愤怒。 “咕……原来是这样啊……渡……”怪物轻声开口,声音微弱如同蚊呐,其中却含着不加掩饰的温柔。 “真是太遗憾了……我之前居然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不然……就可以早点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茶会了……” 怪物的话语中满溢着真诚,这份真诚让我难以理解到了无所适从的地步,落在我的耳中则显得更为讽刺。 就好像,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荒诞到了极点的梦境……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感忽地从我心底迸发而出。 它于顷刻间席卷了我的全身,瞬间将我全部的热量抽离殆尽,让我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狂风呼啸的冰天雪地。 我在无意识中蜷缩起身子,条件反射般裹紧了全身的羽翼,仿佛这样就能够抵御住这场来自内心的寒冬。 在寒意的侵蚀下,那曾让我失去理智的怒火逐渐平息,然后化作灰烬,就此消散于风中。 我凝视着眼前这只遍体鳞伤的怪物,心中的情绪复杂无比,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为什么……你……你在说什么胡话?”我颤抖着,用尽全力才能勉强喊出一道嘶哑的声音。 “你这只丑陋的怪物,别想邀请我去参加你们那可笑的活动!”我听见自己声音中的愤怒是那般空虚。 然而,怪物似乎并未被我色厉内荏的话语所动摇,只是虚弱地侧过头,就这么安静地望着我。 它的目光虽然带着深深的痛苦,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甚至隐隐透出几分同情与怜悯。 这样的目光似乎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怪物的注视下,我忍不住颤抖,忍不住后退。 “你很难过……这让我想起了爱丽丝……”它眯起那双黯淡的眼睛,像是在笑,更像是陷入了一个久远的回忆之中。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哭个不停……口中喃喃自语……我们谁也听不懂……” 它用力地将每一个字眼从喙中挤出,仿佛只要这样,就能让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中得以艰难地延续。 “爱丽丝……那个孤身一人的小女孩……哭了好久……流出的眼泪淹没了……整个花园……也淹没了我们……” 怪物望着我这边,但我能感觉到,它的目光穿越了我的身体,正投向那个不存在于这里的、由泪水积聚而成的池塘。 “爱丽丝边游……边追着老鼠……嘻嘻……想和它讨论猫呀狗呀的……把老鼠吓坏了……” 有虚弱的笑声自它的喉间溢出,但很快,这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所取而代之。 怪物的喘息粗重而紊乱,瘫倒在地的躯体如同一个被反复充气放气的气球。 但它仍旧坚持去叙述自己的回忆,眼中闪着柔和的微光:“最后……我们游到了岸上……商议着如何把身上弄干…… “鹦鹉说它在这里最年长……大伙都得听它的……爱丽丝那个倔强的家伙……还不服气……和它大吵了一架…… “后面……在我的建议下……举行了一场会议式赛跑……我将优胜的顶针……颁给了爱丽丝…… “那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啊……可惜最后……她提到了‘黛娜’……噢…哈…那是一只猫……” 怪物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个饱经风霜的小老头子,在给自己的后辈讲述那曾经的光辉事迹。 可惜它并不知道,这段剧情我早就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仅仅只是听到开头,便能预见到后续的情节。 然而此时此刻,当这段熟悉的故事自怪物口中重现时,却莫名触动了我内心某根脆弱的弦,让我不忍心去打断。 它突然挣扎了一下,艰难地将目光投向了我,那双浑浊黯淡的眼中,终于映出了我笨拙的鸟躯。 “在我的记忆中……你和爱丽丝……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但你和她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理解不了……你为何如此难过……像是柴郡猫那样令我捉摸不透……又如同兔子洞那样深不见底…… “你的悲伤中……夹杂着愤怒和痛苦……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这片……无忧无虑的仙境之中……获得哪怕仅仅只是……一丝的欢愉……” 它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一小股黑色的液体从破碎的喙中涌出,眼中却忽地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 “噢……你是因为看见了我……才那般愤怒的吗……因为我的手……还有并非鲜红的血液…… “但为什么……为何即使我如此模样……你那双美丽的眼中……却仍然没有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解脱呢……” 怪物又失落地垂下脑袋,羽翼无力地扑腾了几下,宛若濒死的飞鸟在最后的时刻拼命向生挣扎。 “不管怎么说……我深感抱歉……渡……看来我们……这次的相处……让你并不快乐……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们就……再好好地……举办一场茶会吧……” 话音未落,怪物便再次痛苦地咳嗽起来,整个躯体在剧烈的颤抖中抽搐,又有漆黑的液体自七窍之中喷涌而出。 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它不甘地阖上那双黯淡浑浊的眼睛,眼角残留的黑色液体缓缓滑落,像是悬挂其上的泪滴。 就在下一个瞬间,怪物的身躯开始从羽翼的尖端迅速破碎,肉体也开始融化,然后化作一缕缕黑烟,在阳光的照耀下随风消散。 尽管那个怪物已经彻底死亡,但似乎仍有什么在束缚着我的身体,让我迈不开沉重的双腿。 所以,我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好像有什么模糊了我的视线,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翻天覆地。 阳光的温暖已然无法抚慰我内心的寒冷,随着黑烟的逐渐消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将我的灵魂一点点掏空,连带着心也一并破碎凋零。 是啊……明明已经亲手杀死了那只怪物,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悲伤呢…… 我木然地伫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接下肆意滚落的泪水。 “鹦鹉说它在这里最年长……大伙都得听它的……爱丽丝那个倔强的家伙……还不服气……和它大吵了一架…… “后面……在我的建议下……举行了一场会议式赛跑……我将优胜的顶针……颁给了爱丽丝…… “那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啊……可惜最后……她提到了‘黛娜’……噢…哈…那是一只猫……” 怪物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个饱经风霜的小老头子,在给自己的后辈讲述那曾经的光辉事迹。 可惜它并不知道,这段剧情我早就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仅仅只是听到开头,便能预见到后续的情节。 然而此时此刻,当这段熟悉的故事自怪物口中重现时,却莫名触动了我内心某根脆弱的弦,让我不忍心去打断。 它突然挣扎了一下,艰难地将目光投向了我,那双浑浊黯淡的眼中,终于映出了我笨拙的鸟躯。 “在我的记忆中……你和爱丽丝……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但你和她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理解不了……你为何如此难过……像是柴郡猫那样令我捉摸不透……又如同兔子洞那样深不见底…… “你的悲伤中……夹杂着愤怒和痛苦……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这片……无忧无虑的仙境之中……获得哪怕仅仅只是……一丝的欢愉……” 它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一小股黑色的液体从破碎的喙中涌出,眼中却忽地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 “噢……你是因为看见了我……才那般愤怒的吗……因为我的手……还有并非鲜红的血液…… “但为什么……为何即使我如此模样……你那双美丽的眼中……却仍然没有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解脱呢……” 怪物又失落地垂下脑袋,羽翼无力地扑腾了几下,宛若濒死的飞鸟在最后的时刻拼命向生挣扎。 “不管怎么说……我深感抱歉……渡……看来我们……这次的相处……让你并不快乐……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们就……再好好地……举办一场茶会吧……” 话音未落,怪物便再次痛苦地咳嗽起来,整个躯体在剧烈的颤抖中抽搐,又有漆黑的液体自七窍之中喷涌而出。 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它不甘地阖上那双黯淡浑浊的眼睛,眼角残留的黑色液体缓缓滑落,像是悬挂其上的泪滴。 就在下一个瞬间,怪物的身躯开始从羽翼的尖端迅速破碎,肉体也开始融化,然后化作一缕缕黑烟,在阳光的照耀下随风消散。 尽管那个怪物已经彻底死亡,但似乎仍有什么在束缚着我的身体,让我迈不开沉重的双腿。 所以,我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好像有什么模糊了我的视线,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翻天覆地。 阳光的温暖已然无法抚慰我内心的寒冷,随着黑烟的逐渐消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将我的灵魂一点点掏空,连带着心也一并破碎凋零。 是啊……明明已经亲手杀死了那只怪物,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悲伤呢…… 我木然地伫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接下肆意滚落的泪水。 “鹦鹉说它在这里最年长……大伙都得听它的……爱丽丝那个倔强的家伙……还不服气……和它大吵了一架…… “后面……在我的建议下……举行了一场会议式赛跑……我将优胜的顶针……颁给了爱丽丝…… “那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啊……可惜最后……她提到了‘黛娜’……噢…哈…那是一只猫……” 怪物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个饱经风霜的小老头子,在给自己的后辈讲述那曾经的光辉事迹。 可惜它并不知道,这段剧情我早就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仅仅只是听到开头,便能预见到后续的情节。 然而此时此刻,当这段熟悉的故事自怪物口中重现时,却莫名触动了我内心某根脆弱的弦,让我不忍心去打断。 它突然挣扎了一下,艰难地将目光投向了我,那双浑浊黯淡的眼中,终于映出了我笨拙的鸟躯。 “在我的记忆中……你和爱丽丝……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但你和她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理解不了……你为何如此难过……像是柴郡猫那样令我捉摸不透……又如同兔子洞那样深不见底…… “你的悲伤中……夹杂着愤怒和痛苦……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这片……无忧无虑的仙境之中……获得哪怕仅仅只是……一丝的欢愉……” 它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一小股黑色的液体从破碎的喙中涌出,眼中却忽地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 “噢……你是因为看见了我……才那般愤怒的吗……因为我的手……还有并非鲜红的血液…… “但为什么……为何即使我如此模样……你那双美丽的眼中……却仍然没有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解脱呢……” 怪物又失落地垂下脑袋,羽翼无力地扑腾了几下,宛若濒死的飞鸟在最后的时刻拼命向生挣扎。 “不管怎么说……我深感抱歉……渡……看来我们……这次的相处……让你并不快乐……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们就……再好好地……举办一场茶会吧……” 话音未落,怪物便再次痛苦地咳嗽起来,整个躯体在剧烈的颤抖中抽搐,又有漆黑的液体自七窍之中喷涌而出。 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它不甘地阖上那双黯淡浑浊的眼睛,眼角残留的黑色液体缓缓滑落,像是悬挂其上的泪滴。 就在下一个瞬间,怪物的身躯开始从羽翼的尖端迅速破碎,肉体也开始融化,然后化作一缕缕黑烟,在阳光的照耀下随风消散。 尽管那个怪物已经彻底死亡,但似乎仍有什么在束缚着我的身体,让我迈不开沉重的双腿。 所以,我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好像有什么模糊了我的视线,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翻天覆地。 阳光的温暖已然无法抚慰我内心的寒冷,随着黑烟的逐渐消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将我的灵魂一点点掏空,连带着心也一并破碎凋零。 是啊……明明已经亲手杀死了那只怪物,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悲伤呢…… 我木然地伫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接下肆意滚落的泪水。 “鹦鹉说它在这里最年长……大伙都得听它的……爱丽丝那个倔强的家伙……还不服气……和它大吵了一架…… “后面……在我的建议下……举行了一场会议式赛跑……我将优胜的顶针……颁给了爱丽丝…… “那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啊……可惜最后……她提到了‘黛娜’……噢…哈…那是一只猫……” 怪物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个饱经风霜的小老头子,在给自己的后辈讲述那曾经的光辉事迹。 可惜它并不知道,这段剧情我早就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仅仅只是听到开头,便能预见到后续的情节。 然而此时此刻,当这段熟悉的故事自怪物口中重现时,却莫名触动了我内心某根脆弱的弦,让我不忍心去打断。 它突然挣扎了一下,艰难地将目光投向了我,那双浑浊黯淡的眼中,终于映出了我笨拙的鸟躯。 “在我的记忆中……你和爱丽丝……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但你和她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理解不了……你为何如此难过……像是柴郡猫那样令我捉摸不透……又如同兔子洞那样深不见底…… “你的悲伤中……夹杂着愤怒和痛苦……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这片……无忧无虑的仙境之中……获得哪怕仅仅只是……一丝的欢愉……” 它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一小股黑色的液体从破碎的喙中涌出,眼中却忽地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 “噢……你是因为看见了我……才那般愤怒的吗……因为我的手……还有并非鲜红的血液…… “但为什么……为何即使我如此模样……你那双美丽的眼中……却仍然没有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解脱呢……” 怪物又失落地垂下脑袋,羽翼无力地扑腾了几下,宛若濒死的飞鸟在最后的时刻拼命向生挣扎。 “不管怎么说……我深感抱歉……渡……看来我们……这次的相处……让你并不快乐……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们就……再好好地……举办一场茶会吧……” 话音未落,怪物便再次痛苦地咳嗽起来,整个躯体在剧烈的颤抖中抽搐,又有漆黑的液体自七窍之中喷涌而出。 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它不甘地阖上那双黯淡浑浊的眼睛,眼角残留的黑色液体缓缓滑落,像是悬挂其上的泪滴。 就在下一个瞬间,怪物的身躯开始从羽翼的尖端迅速破碎,肉体也开始融化,然后化作一缕缕黑烟,在阳光的照耀下随风消散。 尽管那个怪物已经彻底死亡,但似乎仍有什么在束缚着我的身体,让我迈不开沉重的双腿。 所以,我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好像有什么模糊了我的视线,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翻天覆地。 阳光的温暖已然无法抚慰我内心的寒冷,随着黑烟的逐渐消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将我的灵魂一点点掏空,连带着心也一并破碎凋零。 是啊……明明已经亲手杀死了那只怪物,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悲伤呢…… 我木然地伫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接下肆意滚落的泪水。 “鹦鹉说它在这里最年长……大伙都得听它的……爱丽丝那个倔强的家伙……还不服气……和它大吵了一架…… “后面……在我的建议下……举行了一场会议式赛跑……我将优胜的顶针……颁给了爱丽丝…… “那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啊……可惜最后……她提到了‘黛娜’……噢…哈…那是一只猫……” 怪物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个饱经风霜的小老头子,在给自己的后辈讲述那曾经的光辉事迹。 可惜它并不知道,这段剧情我早就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仅仅只是听到开头,便能预见到后续的情节。 然而此时此刻,当这段熟悉的故事自怪物口中重现时,却莫名触动了我内心某根脆弱的弦,让我不忍心去打断。 它突然挣扎了一下,艰难地将目光投向了我,那双浑浊黯淡的眼中,终于映出了我笨拙的鸟躯。 “在我的记忆中……你和爱丽丝……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但你和她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理解不了……你为何如此难过……像是柴郡猫那样令我捉摸不透……又如同兔子洞那样深不见底…… “你的悲伤中……夹杂着愤怒和痛苦……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这片……无忧无虑的仙境之中……获得哪怕仅仅只是……一丝的欢愉……” 它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一小股黑色的液体从破碎的喙中涌出,眼中却忽地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 “噢……你是因为看见了我……才那般愤怒的吗……因为我的手……还有并非鲜红的血液…… “但为什么……为何即使我如此模样……你那双美丽的眼中……却仍然没有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解脱呢……” 怪物又失落地垂下脑袋,羽翼无力地扑腾了几下,宛若濒死的飞鸟在最后的时刻拼命向生挣扎。 “不管怎么说……我深感抱歉……渡……看来我们……这次的相处……让你并不快乐……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们就……再好好地……举办一场茶会吧……” 话音未落,怪物便再次痛苦地咳嗽起来,整个躯体在剧烈的颤抖中抽搐,又有漆黑的液体自七窍之中喷涌而出。 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它不甘地阖上那双黯淡浑浊的眼睛,眼角残留的黑色液体缓缓滑落,像是悬挂其上的泪滴。 就在下一个瞬间,怪物的身躯开始从羽翼的尖端迅速破碎,肉体也开始融化,然后化作一缕缕黑烟,在阳光的照耀下随风消散。 尽管那个怪物已经彻底死亡,但似乎仍有什么在束缚着我的身体,让我迈不开沉重的双腿。 所以,我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好像有什么模糊了我的视线,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翻天覆地。 阳光的温暖已然无法抚慰我内心的寒冷,随着黑烟的逐渐消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将我的灵魂一点点掏空,连带着心也一并破碎凋零。 是啊……明明已经亲手杀死了那只怪物,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悲伤呢…… 我木然地伫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接下肆意滚落的泪水。 “鹦鹉说它在这里最年长……大伙都得听它的……爱丽丝那个倔强的家伙……还不服气……和它大吵了一架…… “后面……在我的建议下……举行了一场会议式赛跑……我将优胜的顶针……颁给了爱丽丝…… “那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啊……可惜最后……她提到了‘黛娜’……噢…哈…那是一只猫……” 怪物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个饱经风霜的小老头子,在给自己的后辈讲述那曾经的光辉事迹。 可惜它并不知道,这段剧情我早就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仅仅只是听到开头,便能预见到后续的情节。 然而此时此刻,当这段熟悉的故事自怪物口中重现时,却莫名触动了我内心某根脆弱的弦,让我不忍心去打断。 它突然挣扎了一下,艰难地将目光投向了我,那双浑浊黯淡的眼中,终于映出了我笨拙的鸟躯。 “在我的记忆中……你和爱丽丝……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但你和她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理解不了……你为何如此难过……像是柴郡猫那样令我捉摸不透……又如同兔子洞那样深不见底…… “你的悲伤中……夹杂着愤怒和痛苦……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这片……无忧无虑的仙境之中……获得哪怕仅仅只是……一丝的欢愉……” 它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一小股黑色的液体从破碎的喙中涌出,眼中却忽地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 “噢……你是因为看见了我……才那般愤怒的吗……因为我的手……还有并非鲜红的血液…… “但为什么……为何即使我如此模样……你那双美丽的眼中……却仍然没有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解脱呢……” 怪物又失落地垂下脑袋,羽翼无力地扑腾了几下,宛若濒死的飞鸟在最后的时刻拼命向生挣扎。 “不管怎么说……我深感抱歉……渡……看来我们……这次的相处……让你并不快乐……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们就……再好好地……举办一场茶会吧……” 话音未落,怪物便再次痛苦地咳嗽起来,整个躯体在剧烈的颤抖中抽搐,又有漆黑的液体自七窍之中喷涌而出。 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它不甘地阖上那双黯淡浑浊的眼睛,眼角残留的黑色液体缓缓滑落,像是悬挂其上的泪滴。 就在下一个瞬间,怪物的身躯开始从羽翼的尖端迅速破碎,肉体也开始融化,然后化作一缕缕黑烟,在阳光的照耀下随风消散。 尽管那个怪物已经彻底死亡,但似乎仍有什么在束缚着我的身体,让我迈不开沉重的双腿。 所以,我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好像有什么模糊了我的视线,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翻天覆地。 阳光的温暖已然无法抚慰我内心的寒冷,随着黑烟的逐渐消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将我的灵魂一点点掏空,连带着心也一并破碎凋零。 是啊……明明已经亲手杀死了那只怪物,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悲伤呢…… 我木然地伫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接下肆意滚落的泪水。 “鹦鹉说它在这里最年长……大伙都得听它的……爱丽丝那个倔强的家伙……还不服气……和它大吵了一架…… “后面……在我的建议下……举行了一场会议式赛跑……我将优胜的顶针……颁给了爱丽丝…… “那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啊……可惜最后……她提到了‘黛娜’……噢…哈…那是一只猫……” 怪物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个饱经风霜的小老头子,在给自己的后辈讲述那曾经的光辉事迹。 可惜它并不知道,这段剧情我早就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仅仅只是听到开头,便能预见到后续的情节。 然而此时此刻,当这段熟悉的故事自怪物口中重现时,却莫名触动了我内心某根脆弱的弦,让我不忍心去打断。 它突然挣扎了一下,艰难地将目光投向了我,那双浑浊黯淡的眼中,终于映出了我笨拙的鸟躯。 “在我的记忆中……你和爱丽丝……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但你和她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理解不了……你为何如此难过……像是柴郡猫那样令我捉摸不透……又如同兔子洞那样深不见底…… “你的悲伤中……夹杂着愤怒和痛苦……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这片……无忧无虑的仙境之中……获得哪怕仅仅只是……一丝的欢愉……” 它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一小股黑色的液体从破碎的喙中涌出,眼中却忽地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 “噢……你是因为看见了我……才那般愤怒的吗……因为我的手……还有并非鲜红的血液…… “但为什么……为何即使我如此模样……你那双美丽的眼中……却仍然没有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解脱呢……” 怪物又失落地垂下脑袋,羽翼无力地扑腾了几下,宛若濒死的飞鸟在最后的时刻拼命向生挣扎。 “不管怎么说……我深感抱歉……渡……看来我们……这次的相处……让你并不快乐……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们就……再好好地……举办一场茶会吧……” 话音未落,怪物便再次痛苦地咳嗽起来,整个躯体在剧烈的颤抖中抽搐,又有漆黑的液体自七窍之中喷涌而出。 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它不甘地阖上那双黯淡浑浊的眼睛,眼角残留的黑色液体缓缓滑落,像是悬挂其上的泪滴。 就在下一个瞬间,怪物的身躯开始从羽翼的尖端迅速破碎,肉体也开始融化,然后化作一缕缕黑烟,在阳光的照耀下随风消散。 尽管那个怪物已经彻底死亡,但似乎仍有什么在束缚着我的身体,让我迈不开沉重的双腿。 所以,我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好像有什么模糊了我的视线,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翻天覆地。 阳光的温暖已然无法抚慰我内心的寒冷,随着黑烟的逐渐消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将我的灵魂一点点掏空,连带着心也一并破碎凋零。 是啊……明明已经亲手杀死了那只怪物,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悲伤呢…… 我木然地伫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接下肆意滚落的泪水。 “鹦鹉说它在这里最年长……大伙都得听它的……爱丽丝那个倔强的家伙……还不服气……和它大吵了一架…… “后面……在我的建议下……举行了一场会议式赛跑……我将优胜的顶针……颁给了爱丽丝…… “那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啊……可惜最后……她提到了‘黛娜’……噢…哈…那是一只猫……” 怪物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个饱经风霜的小老头子,在给自己的后辈讲述那曾经的光辉事迹。 可惜它并不知道,这段剧情我早就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仅仅只是听到开头,便能预见到后续的情节。 然而此时此刻,当这段熟悉的故事自怪物口中重现时,却莫名触动了我内心某根脆弱的弦,让我不忍心去打断。 它突然挣扎了一下,艰难地将目光投向了我,那双浑浊黯淡的眼中,终于映出了我笨拙的鸟躯。 “在我的记忆中……你和爱丽丝……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但你和她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理解不了……你为何如此难过……像是柴郡猫那样令我捉摸不透……又如同兔子洞那样深不见底…… “你的悲伤中……夹杂着愤怒和痛苦……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这片……无忧无虑的仙境之中……获得哪怕仅仅只是……一丝的欢愉……” 它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一小股黑色的液体从破碎的喙中涌出,眼中却忽地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 “噢……你是因为看见了我……才那般愤怒的吗……因为我的手……还有并非鲜红的血液…… “但为什么……为何即使我如此模样……你那双美丽的眼中……却仍然没有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解脱呢……” 怪物又失落地垂下脑袋,羽翼无力地扑腾了几下,宛若濒死的飞鸟在最后的时刻拼命向生挣扎。 “不管怎么说……我深感抱歉……渡……看来我们……这次的相处……让你并不快乐……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我们就……再好好地……举办一场茶会吧……” 话音未落,怪物便再次痛苦地咳嗽起来,整个躯体在剧烈的颤抖中抽搐,又有漆黑的液体自七窍之中喷涌而出。 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它不甘地阖上那双黯淡浑浊的眼睛,眼角残留的黑色液体缓缓滑落,像是悬挂其上的泪滴。 就在下一个瞬间,怪物的身躯开始从羽翼的尖端迅速破碎,肉体也开始融化,然后化作一缕缕黑烟,在阳光的照耀下随风消散。 尽管那个怪物已经彻底死亡,但似乎仍有什么在束缚着我的身体,让我迈不开沉重的双腿。 所以,我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好像有什么模糊了我的视线,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翻天覆地。 阳光的温暖已然无法抚慰我内心的寒冷,随着黑烟的逐渐消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将我的灵魂一点点掏空,连带着心也一并破碎凋零。 是啊……明明已经亲手杀死了那只怪物,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悲伤呢…… 我木然地伫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接下肆意滚落的泪水。 第212章 蛰伏 190x. xx. xx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返回巴别塔的了。 仿若穿行于一片厚重的迷雾中,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且缓慢。 回到卧室的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地熄灭了房间内的所有光亮,任黑暗将每一寸空间都彻底吞噬。 我将自己塞在了一个阴暗狭小的角落,竭尽全力团成一个毫无生气的球体,企图以此逃避当下面临的一切。 然而,我终究未能如愿。 尽管掌心空空如也,但那份来自枪杆的坚硬触感,以及在怪物体内搅动时的黏腻沉重,依旧如此清晰、挥之不去。 尽管理智在辩解,我伤害那只怪物是为了追求自己的答案,而它有很大概率会在某位司掌“生命”权能的神明处重生。 然而,为何我在得到答案后,会被愤怒的潮水冲昏了头脑,对那只本性温顺的怪物施以如此残酷的暴行? 难道仅仅是因为它长着人类的手臂?难道仅仅是因为它体内流淌的,不是和我一样鲜红的血液? 可这样一来,我又到底和那些曾经残害过我们的人类有什么区别?一股难以形容的厌恶之情在我的心中横生。 我无意识地将头颅探入翅膀的温暖庇护下,用颤抖的喙轻柔地衔起了一撮羽毛,柔软的触感顷刻间在舌尖化开。 这是我自己的羽毛……这份触感是如此温暖且熟悉,本应是我心灵的慰藉,此刻却仿佛变成了无情的嘲讽与讽刺。 理智在这刻如同坠入无底的深渊,厌恶、茫然还有无助交织一处,我开始机械般地啃咬起自己的羽毛。 我硬生生地拔出一根根带血的羽管,任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任痛楚自尖端树根般向全身蔓延。 似乎只有亲身体会到这份钻心的苦痛,我才能让自己在迷茫的痛苦中,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的理智。 是啊……我只是因为没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将心底那股对人类根深蒂固的恨意,尽数发泄在了这只可悲无辜的幻想生物身上。 而归根结底,这只怪物的存在并非它本身的过错,它不过是人类用自己荒谬的想象力所重塑、创造出来的产物。 真正应该承担这份怒火的,理应是人类这个族群才对——他们也正是将我们族群赶尽杀绝的罪魁祸首。 而我竟然曾对人类的想象力抱有那般不切实际的幻想,妄图借助那种力量去复活我的族群——真是可笑至极。 心中若有所感,我将脑袋自翅膀的庇护下探出,略带不安地环视着四周,很快就捕捉到了一抹异样的影子。 看形状,这似乎是那只怪物的遗体。 此时它正静静地横陈于房间内的另一个角落,被潮水般的黑暗所包围。 我失神地注视着那具尸骸,只见漆黑的液体正缓缓地自它七窍之中流出,逐渐在地面上积聚成一小片潭水。 随后,这一切全都化作一阵漆黑如墨的烟雾,消散空中,最终与房间内深不见底的黑暗融为一体。 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中,似乎有人类的身影若隐若现,他们时而狞笑地朝我直接扑来,时而骑在马上,高举着手中的长鞭。 我仿佛能够听见那些鞭子在空气中呼啸出声,坚硬的蹄铁践踏于地清脆悦耳,那些声音就这样越来越近……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不知从何而来,驱使着我恶狠狠地扑了过去,誓要与这些残暴的家伙不死不休。 可下一刻,我的身体却重重地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在黑暗中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一阵电流般的剧痛瞬间贯穿了全身,我痛苦地扭曲着身躯,竭力抑制住喉间的嘶吼。 鲜血从方才产生的伤口中缓缓渗出,随着我的扭动,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粘稠痕迹。 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抹布,毫无理智和尊严可言。 但我还是不甘心地挣扎着,拼尽全力去扑打翅膀,终于艰难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周遭的黑暗安静得令人心悸,除了我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荡之外,再无其他半点声息。 我不安地睁大了眼睛,但眼前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它们吞噬了我的视野,似乎也在慢慢蚕食着我的心智。 “不……不要过来……”我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用羽翼紧紧裹住了自己那笨拙的鸟躯。 似乎只要这样,我就能在这片黑暗在获得些许温暖和安全感的庇护。 可那些阴森的影子又从黑暗中浮现而出,他们嬉笑着怪叫着,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 我瑟瑟发抖着,全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炸开了,恐惧让我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尖叫道: “不!离我远点!” 霎时间如同曙光破晓,黑暗被彻底驱散,周围的一切重新清晰展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剧烈的冲击波以我为中心猛然向外迸发,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狼藉之中。 所有的物件都被狂风无情地卷起,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一道道巨响像是近在咫尺的雷鸣。 一时间,我的身边布满了四分五裂的残骸,在这股力量下,就连坚固的墙壁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我呆呆地环视着这片骇人的景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眼因刚才的恐惧而睁得溜圆。 我看向自己的身下,地面已经被一片斑驳的血迹染红,看起来比我随手画出的涂鸦还要荒诞可笑。 失去了那种窒息的紧迫感,在这片狼藉却明亮的景象中,我波动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伴随着剧痛和恐惧的消退,我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绝望中使用了力量。 我想起来了,殿下早已将部分权柄赐予给我,而那份力量,并不仅仅局限于能够让我自保的领域。 虽然已无力改变族群灭绝的命运,但凭借这样的力量,我仍有机会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去寻找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那也正是我要寻求的答案之一。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恢复成了人形,然后垂下目光,凝视着那双沾满血迹的手掌。 “是啊……接下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愚蠢的小鸟?”也不知在模仿着谁的语气,我如此向自己发问。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不知从何而来,驱使着我恶狠狠地扑了过去,誓要与这些残暴的家伙不死不休。 可下一刻,我的身体却重重地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在黑暗中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一阵电流般的剧痛瞬间贯穿了全身,我痛苦地扭曲着身躯,竭力抑制住喉间的嘶吼。 鲜血从方才产生的伤口中缓缓渗出,随着我的扭动,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粘稠痕迹。 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抹布,毫无理智和尊严可言。 但我还是不甘心地挣扎着,拼尽全力去扑打翅膀,终于艰难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周遭的黑暗安静得令人心悸,除了我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荡之外,再无其他半点声息。 我不安地睁大了眼睛,但眼前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它们吞噬了我的视野,似乎也在慢慢蚕食着我的心智。 “不……不要过来……”我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用羽翼紧紧裹住了自己那笨拙的鸟躯。 似乎只要这样,我就能在这片黑暗在获得些许温暖和安全感的庇护。 可那些阴森的影子又从黑暗中浮现而出,他们嬉笑着怪叫着,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 我瑟瑟发抖着,全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炸开了,恐惧让我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尖叫道: “不!离我远点!” 霎时间如同曙光破晓,黑暗被彻底驱散,周围的一切重新清晰展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剧烈的冲击波以我为中心猛然向外迸发,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狼藉之中。 所有的物件都被狂风无情地卷起,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一道道巨响像是近在咫尺的雷鸣。 一时间,我的身边布满了四分五裂的残骸,在这股力量下,就连坚固的墙壁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我呆呆地环视着这片骇人的景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眼因刚才的恐惧而睁得溜圆。 我看向自己的身下,地面已经被一片斑驳的血迹染红,看起来比我随手画出的涂鸦还要荒诞可笑。 失去了那种窒息的紧迫感,在这片狼藉却明亮的景象中,我波动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伴随着剧痛和恐惧的消退,我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绝望中使用了力量。 我想起来了,殿下早已将部分权柄赐予给我,而那份力量,并不仅仅局限于能够让我自保的领域。 虽然已无力改变族群灭绝的命运,但凭借这样的力量,我仍有机会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去寻找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那也正是我要寻求的答案之一。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恢复成了人形,然后垂下目光,凝视着那双沾满血迹的手掌。 “是啊……接下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愚蠢的小鸟?”也不知在模仿着谁的语气,我如此向自己发问。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不知从何而来,驱使着我恶狠狠地扑了过去,誓要与这些残暴的家伙不死不休。 可下一刻,我的身体却重重地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在黑暗中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一阵电流般的剧痛瞬间贯穿了全身,我痛苦地扭曲着身躯,竭力抑制住喉间的嘶吼。 鲜血从方才产生的伤口中缓缓渗出,随着我的扭动,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粘稠痕迹。 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抹布,毫无理智和尊严可言。 但我还是不甘心地挣扎着,拼尽全力去扑打翅膀,终于艰难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周遭的黑暗安静得令人心悸,除了我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荡之外,再无其他半点声息。 我不安地睁大了眼睛,但眼前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它们吞噬了我的视野,似乎也在慢慢蚕食着我的心智。 “不……不要过来……”我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用羽翼紧紧裹住了自己那笨拙的鸟躯。 似乎只要这样,我就能在这片黑暗在获得些许温暖和安全感的庇护。 可那些阴森的影子又从黑暗中浮现而出,他们嬉笑着怪叫着,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 我瑟瑟发抖着,全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炸开了,恐惧让我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尖叫道: “不!离我远点!” 霎时间如同曙光破晓,黑暗被彻底驱散,周围的一切重新清晰展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剧烈的冲击波以我为中心猛然向外迸发,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狼藉之中。 所有的物件都被狂风无情地卷起,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一道道巨响像是近在咫尺的雷鸣。 一时间,我的身边布满了四分五裂的残骸,在这股力量下,就连坚固的墙壁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我呆呆地环视着这片骇人的景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眼因刚才的恐惧而睁得溜圆。 我看向自己的身下,地面已经被一片斑驳的血迹染红,看起来比我随手画出的涂鸦还要荒诞可笑。 失去了那种窒息的紧迫感,在这片狼藉却明亮的景象中,我波动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伴随着剧痛和恐惧的消退,我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绝望中使用了力量。 我想起来了,殿下早已将部分权柄赐予给我,而那份力量,并不仅仅局限于能够让我自保的领域。 虽然已无力改变族群灭绝的命运,但凭借这样的力量,我仍有机会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去寻找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那也正是我要寻求的答案之一。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恢复成了人形,然后垂下目光,凝视着那双沾满血迹的手掌。 “是啊……接下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愚蠢的小鸟?”也不知在模仿着谁的语气,我如此向自己发问。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不知从何而来,驱使着我恶狠狠地扑了过去,誓要与这些残暴的家伙不死不休。 可下一刻,我的身体却重重地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在黑暗中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一阵电流般的剧痛瞬间贯穿了全身,我痛苦地扭曲着身躯,竭力抑制住喉间的嘶吼。 鲜血从方才产生的伤口中缓缓渗出,随着我的扭动,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粘稠痕迹。 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抹布,毫无理智和尊严可言。 但我还是不甘心地挣扎着,拼尽全力去扑打翅膀,终于艰难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周遭的黑暗安静得令人心悸,除了我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荡之外,再无其他半点声息。 我不安地睁大了眼睛,但眼前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它们吞噬了我的视野,似乎也在慢慢蚕食着我的心智。 “不……不要过来……”我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用羽翼紧紧裹住了自己那笨拙的鸟躯。 似乎只要这样,我就能在这片黑暗在获得些许温暖和安全感的庇护。 可那些阴森的影子又从黑暗中浮现而出,他们嬉笑着怪叫着,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 我瑟瑟发抖着,全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炸开了,恐惧让我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尖叫道: “不!离我远点!” 霎时间如同曙光破晓,黑暗被彻底驱散,周围的一切重新清晰展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剧烈的冲击波以我为中心猛然向外迸发,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狼藉之中。 所有的物件都被狂风无情地卷起,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一道道巨响像是近在咫尺的雷鸣。 一时间,我的身边布满了四分五裂的残骸,在这股力量下,就连坚固的墙壁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我呆呆地环视着这片骇人的景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眼因刚才的恐惧而睁得溜圆。 我看向自己的身下,地面已经被一片斑驳的血迹染红,看起来比我随手画出的涂鸦还要荒诞可笑。 失去了那种窒息的紧迫感,在这片狼藉却明亮的景象中,我波动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伴随着剧痛和恐惧的消退,我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绝望中使用了力量。 我想起来了,殿下早已将部分权柄赐予给我,而那份力量,并不仅仅局限于能够让我自保的领域。 虽然已无力改变族群灭绝的命运,但凭借这样的力量,我仍有机会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去寻找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那也正是我要寻求的答案之一。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恢复成了人形,然后垂下目光,凝视着那双沾满血迹的手掌。 “是啊……接下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愚蠢的小鸟?”也不知在模仿着谁的语气,我如此向自己发问。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不知从何而来,驱使着我恶狠狠地扑了过去,誓要与这些残暴的家伙不死不休。 可下一刻,我的身体却重重地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在黑暗中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一阵电流般的剧痛瞬间贯穿了全身,我痛苦地扭曲着身躯,竭力抑制住喉间的嘶吼。 鲜血从方才产生的伤口中缓缓渗出,随着我的扭动,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粘稠痕迹。 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抹布,毫无理智和尊严可言。 但我还是不甘心地挣扎着,拼尽全力去扑打翅膀,终于艰难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周遭的黑暗安静得令人心悸,除了我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荡之外,再无其他半点声息。 我不安地睁大了眼睛,但眼前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它们吞噬了我的视野,似乎也在慢慢蚕食着我的心智。 “不……不要过来……”我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用羽翼紧紧裹住了自己那笨拙的鸟躯。 似乎只要这样,我就能在这片黑暗在获得些许温暖和安全感的庇护。 可那些阴森的影子又从黑暗中浮现而出,他们嬉笑着怪叫着,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 我瑟瑟发抖着,全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炸开了,恐惧让我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尖叫道: “不!离我远点!” 霎时间如同曙光破晓,黑暗被彻底驱散,周围的一切重新清晰展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剧烈的冲击波以我为中心猛然向外迸发,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狼藉之中。 所有的物件都被狂风无情地卷起,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一道道巨响像是近在咫尺的雷鸣。 一时间,我的身边布满了四分五裂的残骸,在这股力量下,就连坚固的墙壁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我呆呆地环视着这片骇人的景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眼因刚才的恐惧而睁得溜圆。 我看向自己的身下,地面已经被一片斑驳的血迹染红,看起来比我随手画出的涂鸦还要荒诞可笑。 失去了那种窒息的紧迫感,在这片狼藉却明亮的景象中,我波动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伴随着剧痛和恐惧的消退,我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绝望中使用了力量。 我想起来了,殿下早已将部分权柄赐予给我,而那份力量,并不仅仅局限于能够让我自保的领域。 虽然已无力改变族群灭绝的命运,但凭借这样的力量,我仍有机会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去寻找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那也正是我要寻求的答案之一。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恢复成了人形,然后垂下目光,凝视着那双沾满血迹的手掌。 “是啊……接下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愚蠢的小鸟?”也不知在模仿着谁的语气,我如此向自己发问。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不知从何而来,驱使着我恶狠狠地扑了过去,誓要与这些残暴的家伙不死不休。 可下一刻,我的身体却重重地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在黑暗中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一阵电流般的剧痛瞬间贯穿了全身,我痛苦地扭曲着身躯,竭力抑制住喉间的嘶吼。 鲜血从方才产生的伤口中缓缓渗出,随着我的扭动,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粘稠痕迹。 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抹布,毫无理智和尊严可言。 但我还是不甘心地挣扎着,拼尽全力去扑打翅膀,终于艰难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周遭的黑暗安静得令人心悸,除了我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荡之外,再无其他半点声息。 我不安地睁大了眼睛,但眼前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它们吞噬了我的视野,似乎也在慢慢蚕食着我的心智。 “不……不要过来……”我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用羽翼紧紧裹住了自己那笨拙的鸟躯。 似乎只要这样,我就能在这片黑暗在获得些许温暖和安全感的庇护。 可那些阴森的影子又从黑暗中浮现而出,他们嬉笑着怪叫着,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 我瑟瑟发抖着,全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炸开了,恐惧让我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尖叫道: “不!离我远点!” 霎时间如同曙光破晓,黑暗被彻底驱散,周围的一切重新清晰展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剧烈的冲击波以我为中心猛然向外迸发,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狼藉之中。 所有的物件都被狂风无情地卷起,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一道道巨响像是近在咫尺的雷鸣。 一时间,我的身边布满了四分五裂的残骸,在这股力量下,就连坚固的墙壁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我呆呆地环视着这片骇人的景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眼因刚才的恐惧而睁得溜圆。 我看向自己的身下,地面已经被一片斑驳的血迹染红,看起来比我随手画出的涂鸦还要荒诞可笑。 失去了那种窒息的紧迫感,在这片狼藉却明亮的景象中,我波动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伴随着剧痛和恐惧的消退,我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绝望中使用了力量。 我想起来了,殿下早已将部分权柄赐予给我,而那份力量,并不仅仅局限于能够让我自保的领域。 虽然已无力改变族群灭绝的命运,但凭借这样的力量,我仍有机会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去寻找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那也正是我要寻求的答案之一。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恢复成了人形,然后垂下目光,凝视着那双沾满血迹的手掌。 “是啊……接下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愚蠢的小鸟?”也不知在模仿着谁的语气,我如此向自己发问。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不知从何而来,驱使着我恶狠狠地扑了过去,誓要与这些残暴的家伙不死不休。 可下一刻,我的身体却重重地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在黑暗中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一阵电流般的剧痛瞬间贯穿了全身,我痛苦地扭曲着身躯,竭力抑制住喉间的嘶吼。 鲜血从方才产生的伤口中缓缓渗出,随着我的扭动,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粘稠痕迹。 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抹布,毫无理智和尊严可言。 但我还是不甘心地挣扎着,拼尽全力去扑打翅膀,终于艰难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周遭的黑暗安静得令人心悸,除了我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荡之外,再无其他半点声息。 我不安地睁大了眼睛,但眼前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它们吞噬了我的视野,似乎也在慢慢蚕食着我的心智。 “不……不要过来……”我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用羽翼紧紧裹住了自己那笨拙的鸟躯。 似乎只要这样,我就能在这片黑暗在获得些许温暖和安全感的庇护。 可那些阴森的影子又从黑暗中浮现而出,他们嬉笑着怪叫着,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 我瑟瑟发抖着,全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炸开了,恐惧让我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尖叫道: “不!离我远点!” 霎时间如同曙光破晓,黑暗被彻底驱散,周围的一切重新清晰展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剧烈的冲击波以我为中心猛然向外迸发,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狼藉之中。 所有的物件都被狂风无情地卷起,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一道道巨响像是近在咫尺的雷鸣。 一时间,我的身边布满了四分五裂的残骸,在这股力量下,就连坚固的墙壁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我呆呆地环视着这片骇人的景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眼因刚才的恐惧而睁得溜圆。 我看向自己的身下,地面已经被一片斑驳的血迹染红,看起来比我随手画出的涂鸦还要荒诞可笑。 失去了那种窒息的紧迫感,在这片狼藉却明亮的景象中,我波动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伴随着剧痛和恐惧的消退,我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绝望中使用了力量。 我想起来了,殿下早已将部分权柄赐予给我,而那份力量,并不仅仅局限于能够让我自保的领域。 虽然已无力改变族群灭绝的命运,但凭借这样的力量,我仍有机会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去寻找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那也正是我要寻求的答案之一。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恢复成了人形,然后垂下目光,凝视着那双沾满血迹的手掌。 “是啊……接下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愚蠢的小鸟?”也不知在模仿着谁的语气,我如此向自己发问。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不知从何而来,驱使着我恶狠狠地扑了过去,誓要与这些残暴的家伙不死不休。 可下一刻,我的身体却重重地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在黑暗中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一阵电流般的剧痛瞬间贯穿了全身,我痛苦地扭曲着身躯,竭力抑制住喉间的嘶吼。 鲜血从方才产生的伤口中缓缓渗出,随着我的扭动,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粘稠痕迹。 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抹布,毫无理智和尊严可言。 但我还是不甘心地挣扎着,拼尽全力去扑打翅膀,终于艰难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周遭的黑暗安静得令人心悸,除了我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荡之外,再无其他半点声息。 我不安地睁大了眼睛,但眼前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它们吞噬了我的视野,似乎也在慢慢蚕食着我的心智。 “不……不要过来……”我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用羽翼紧紧裹住了自己那笨拙的鸟躯。 似乎只要这样,我就能在这片黑暗在获得些许温暖和安全感的庇护。 可那些阴森的影子又从黑暗中浮现而出,他们嬉笑着怪叫着,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 我瑟瑟发抖着,全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炸开了,恐惧让我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尖叫道: “不!离我远点!” 霎时间如同曙光破晓,黑暗被彻底驱散,周围的一切重新清晰展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剧烈的冲击波以我为中心猛然向外迸发,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狼藉之中。 所有的物件都被狂风无情地卷起,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一道道巨响像是近在咫尺的雷鸣。 一时间,我的身边布满了四分五裂的残骸,在这股力量下,就连坚固的墙壁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我呆呆地环视着这片骇人的景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眼因刚才的恐惧而睁得溜圆。 我看向自己的身下,地面已经被一片斑驳的血迹染红,看起来比我随手画出的涂鸦还要荒诞可笑。 失去了那种窒息的紧迫感,在这片狼藉却明亮的景象中,我波动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伴随着剧痛和恐惧的消退,我的神智逐渐恢复清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绝望中使用了力量。 我想起来了,殿下早已将部分权柄赐予给我,而那份力量,并不仅仅局限于能够让我自保的领域。 虽然已无力改变族群灭绝的命运,但凭借这样的力量,我仍有机会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去寻找自己接下来的道路吗?那也正是我要寻求的答案之一。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恢复成了人形,然后垂下目光,凝视着那双沾满血迹的手掌。 “是啊……接下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愚蠢的小鸟?”也不知在模仿着谁的语气,我如此向自己发问。 第213章 答案(上) 190x. xx. xx “我想……向人类复仇。” 我低垂着头颅,如同自问自答般轻声低语,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回荡。 这句话中似乎蕴含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当我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紧随其后的,是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迅速成型,并开始咕噜咕噜地发酵冒泡。 没错,就是复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怨毒的情绪在我心头翻涌,如同一团将熄的余烬被再次点燃,然后迅速蔓延成熊熊燃烧的火焰。 而那只怪物的存在,不啻于在这份基础上添上了一份干燥的薪柴,让火焰燃烧得更为旺盛。 伴随着我情绪的汹涌澎湃,力量失控地向外发散,连带着周围散落一地的残骸也开始蠢蠢欲动。 就在我又即将被愤怒、仇恨等各种负面情绪吞噬的时候,一道朦胧的身影突然在我混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是殿下——那位将我接引至此处、并给予我新生与力量的无上存在。 我仿佛在这一地狼藉中感受到了祂的存在,我依旧无法形容那种气息,只知道它能令内心涌起一阵莫名的安宁。 我深吸一口气,内心狂乱的波澜渐渐平息下来,那道身影也随之在我的脑海中更为清晰。 淡蓝色的长发如同一匹上好的绸缎,在虚空中温柔地舞动环绕,殿下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祂缓缓地转身看向我,动作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为之凝滞。 殿下的嘴角挂着一丝恬静温和的微笑,这笑容是那样令我熟悉,仿佛能驱散我心中最后的阴霾。 与往常有所不同的是,祂的双眼此时是睁开的,那没有瞳孔的眼球中是一片虚幻的银白,如同深邃的夜空,又似浩渺的宇宙。 无数的星点于其中闪烁,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逐渐汇聚成一个令我目眩神迷的漩涡星海。 在那虚幻又深邃的目光注视下,我躁动的思绪渐渐冷却下来,转而试图先去理清那如同乱麻般纷杂的思绪。 殿下啊……祂是那样喜爱人类的存在,甚至曾特意找我进行谈话,试图改变我对人类根深蒂固的偏见。 我不得不承认,经过殿下的开导,又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如今确实对人类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我由衷地欣赏起他们的智慧,惊叹于那天马行空的创造力——但至今为止,仅是如此而言。 毕竟,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与仇恨,又怎会单凭我目前的所听所闻所感所悟,就能够被轻易地化解于无形呢? 我长叹一口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深知如果我真的想要向人类复仇,那必然绕不过此刻正陷于沉睡的殿下。 殿下会如何看待我的这个选择呢? 我不知道,我很茫然,正如我一直都捉摸不透殿下的想法。 我紧蹙着眉头,从地上站起身来,在一地狼藉中徘徊了几圈,然后发现脚下这堆东西实在是太过碍事了。 正当我打算动手整理房间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袭来,似乎让我看见了一丝可能的曙光。 倘若殿下之所以如此看重人类,仅仅只是因为,祂欣赏着人类所创造出的璀璨文明…… 如果,殿下要我去喜爱的,并非当下的这一代人类呢? . 我恍然想起了在远古时代,那曾一度称霸整个地球的恐龙族群。 它们拥有着庞大傲人的身躯,踏遍了无垠的山川大地,有的更是能在云霄之上自在翱翔。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类生物,最终却毁灭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我亲眼所见到的它们,还是殿下为了方便讲解,而信手在桌面上捏造出的一片虚幻投影。 我一边整理着房间内的狼藉,一边任由思绪飘飞,朝着我所无法看到的遥远未来。 也许,现在盘踞于那片大地上的人类,也终将步上恐龙的后尘,在漫长的岁月中湮没无踪。 因为自古以来,地球已经见证过四代人类的更迭轮替——如今我们所见的,不过是第五代人类。 可对于那些前几代消逝的文明,殿下却从未显露过任何特殊的情感——祂总是那般波澜不惊。 或许对于殿下这样无上的存在而言,曾经或现存的任何文明,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 至于人类的兴衰存亡、文明的轮替更迭,甚至不会在祂的庭院里激起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涟漪。 我猜想,殿下对这一代人类所展现出善意与好奇,不啻于对夜空中最为璀璨的一颗星辰投以短暂的注目。 而即便我不去管这一代人类,大概也迟早会有下一个新兴的文明取而代之,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加灿烂辉煌。 而届时,殿下多半只会将对于这一代人类的喜爱,顺理成章地转移至下一个新兴的文明之上。 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凭借漫长的时间,去等待这所谓的第五代人类自然消逝——但我等不了。 我注视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手掌,感受到急不可耐的渴望在心头翻腾,恨不得立刻用当代人类的鲜血作为它们的洗礼。 因为我既不是殿下,也做不到像祂那样对一切都淡然处之,我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曾被人类杀害的小鸟而已。 尽管我的胸襟并未宽广到能够完全原谅人类的所作所为,却也清楚这种灭绝一切的做法并非正路。 是的,理智上我明白,自己如今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和那些亵渎我族群的人类并无太大差别。 然而在这件事上,我早已抛开了一切顾虑,不再在乎自己是否会堕落到和他们同样卑劣的境地。 或许这并非头一回,但我发誓,这将是最后一次。 等到那一天,殿下自漫长的沉睡中重新苏醒之时,我一定会坦诚地向祂解释我的所有用意。 我并不奢望殿下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我只会做好一切觉悟,安静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与裁决。 正当我打算动手整理房间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袭来,似乎让我看见了一丝可能的曙光。 倘若殿下之所以如此看重人类,仅仅只是因为,祂欣赏着人类所创造出的璀璨文明…… 如果,殿下要我去喜爱的,并非当下的这一代人类呢? . 我恍然想起了在远古时代,那曾一度称霸整个地球的恐龙族群。 它们拥有着庞大傲人的身躯,踏遍了无垠的山川大地,有的更是能在云霄之上自在翱翔。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类生物,最终却毁灭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我亲眼所见到的它们,还是殿下为了方便讲解,而信手在桌面上捏造出的一片虚幻投影。 我一边整理着房间内的狼藉,一边任由思绪飘飞,朝着我所无法看到的遥远未来。 也许,现在盘踞于那片大地上的人类,也终将步上恐龙的后尘,在漫长的岁月中湮没无踪。 因为自古以来,地球已经见证过四代人类的更迭轮替——如今我们所见的,不过是第五代人类。 可对于那些前几代消逝的文明,殿下却从未显露过任何特殊的情感——祂总是那般波澜不惊。 或许对于殿下这样无上的存在而言,曾经或现存的任何文明,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 至于人类的兴衰存亡、文明的轮替更迭,甚至不会在祂的庭院里激起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涟漪。 我猜想,殿下对这一代人类所展现出善意与好奇,不啻于对夜空中最为璀璨的一颗星辰投以短暂的注目。 而即便我不去管这一代人类,大概也迟早会有下一个新兴的文明取而代之,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加灿烂辉煌。 而届时,殿下多半只会将对于这一代人类的喜爱,顺理成章地转移至下一个新兴的文明之上。 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凭借漫长的时间,去等待这所谓的第五代人类自然消逝——但我等不了。 我注视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手掌,感受到急不可耐的渴望在心头翻腾,恨不得立刻用当代人类的鲜血作为它们的洗礼。 因为我既不是殿下,也做不到像祂那样对一切都淡然处之,我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曾被人类杀害的小鸟而已。 尽管我的胸襟并未宽广到能够完全原谅人类的所作所为,却也清楚这种灭绝一切的做法并非正路。 是的,理智上我明白,自己如今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和那些亵渎我族群的人类并无太大差别。 然而在这件事上,我早已抛开了一切顾虑,不再在乎自己是否会堕落到和他们同样卑劣的境地。 或许这并非头一回,但我发誓,这将是最后一次。 等到那一天,殿下自漫长的沉睡中重新苏醒之时,我一定会坦诚地向祂解释我的所有用意。 我并不奢望殿下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我只会做好一切觉悟,安静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与裁决。 正当我打算动手整理房间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袭来,似乎让我看见了一丝可能的曙光。 倘若殿下之所以如此看重人类,仅仅只是因为,祂欣赏着人类所创造出的璀璨文明…… 如果,殿下要我去喜爱的,并非当下的这一代人类呢? . 我恍然想起了在远古时代,那曾一度称霸整个地球的恐龙族群。 它们拥有着庞大傲人的身躯,踏遍了无垠的山川大地,有的更是能在云霄之上自在翱翔。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类生物,最终却毁灭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我亲眼所见到的它们,还是殿下为了方便讲解,而信手在桌面上捏造出的一片虚幻投影。 我一边整理着房间内的狼藉,一边任由思绪飘飞,朝着我所无法看到的遥远未来。 也许,现在盘踞于那片大地上的人类,也终将步上恐龙的后尘,在漫长的岁月中湮没无踪。 因为自古以来,地球已经见证过四代人类的更迭轮替——如今我们所见的,不过是第五代人类。 可对于那些前几代消逝的文明,殿下却从未显露过任何特殊的情感——祂总是那般波澜不惊。 或许对于殿下这样无上的存在而言,曾经或现存的任何文明,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 至于人类的兴衰存亡、文明的轮替更迭,甚至不会在祂的庭院里激起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涟漪。 我猜想,殿下对这一代人类所展现出善意与好奇,不啻于对夜空中最为璀璨的一颗星辰投以短暂的注目。 而即便我不去管这一代人类,大概也迟早会有下一个新兴的文明取而代之,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加灿烂辉煌。 而届时,殿下多半只会将对于这一代人类的喜爱,顺理成章地转移至下一个新兴的文明之上。 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凭借漫长的时间,去等待这所谓的第五代人类自然消逝——但我等不了。 我注视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手掌,感受到急不可耐的渴望在心头翻腾,恨不得立刻用当代人类的鲜血作为它们的洗礼。 因为我既不是殿下,也做不到像祂那样对一切都淡然处之,我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曾被人类杀害的小鸟而已。 尽管我的胸襟并未宽广到能够完全原谅人类的所作所为,却也清楚这种灭绝一切的做法并非正路。 是的,理智上我明白,自己如今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和那些亵渎我族群的人类并无太大差别。 然而在这件事上,我早已抛开了一切顾虑,不再在乎自己是否会堕落到和他们同样卑劣的境地。 或许这并非头一回,但我发誓,这将是最后一次。 等到那一天,殿下自漫长的沉睡中重新苏醒之时,我一定会坦诚地向祂解释我的所有用意。 我并不奢望殿下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我只会做好一切觉悟,安静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与裁决。 正当我打算动手整理房间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袭来,似乎让我看见了一丝可能的曙光。 倘若殿下之所以如此看重人类,仅仅只是因为,祂欣赏着人类所创造出的璀璨文明…… 如果,殿下要我去喜爱的,并非当下的这一代人类呢? . 我恍然想起了在远古时代,那曾一度称霸整个地球的恐龙族群。 它们拥有着庞大傲人的身躯,踏遍了无垠的山川大地,有的更是能在云霄之上自在翱翔。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类生物,最终却毁灭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我亲眼所见到的它们,还是殿下为了方便讲解,而信手在桌面上捏造出的一片虚幻投影。 我一边整理着房间内的狼藉,一边任由思绪飘飞,朝着我所无法看到的遥远未来。 也许,现在盘踞于那片大地上的人类,也终将步上恐龙的后尘,在漫长的岁月中湮没无踪。 因为自古以来,地球已经见证过四代人类的更迭轮替——如今我们所见的,不过是第五代人类。 可对于那些前几代消逝的文明,殿下却从未显露过任何特殊的情感——祂总是那般波澜不惊。 或许对于殿下这样无上的存在而言,曾经或现存的任何文明,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 至于人类的兴衰存亡、文明的轮替更迭,甚至不会在祂的庭院里激起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涟漪。 我猜想,殿下对这一代人类所展现出善意与好奇,不啻于对夜空中最为璀璨的一颗星辰投以短暂的注目。 而即便我不去管这一代人类,大概也迟早会有下一个新兴的文明取而代之,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加灿烂辉煌。 而届时,殿下多半只会将对于这一代人类的喜爱,顺理成章地转移至下一个新兴的文明之上。 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凭借漫长的时间,去等待这所谓的第五代人类自然消逝——但我等不了。 我注视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手掌,感受到急不可耐的渴望在心头翻腾,恨不得立刻用当代人类的鲜血作为它们的洗礼。 因为我既不是殿下,也做不到像祂那样对一切都淡然处之,我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曾被人类杀害的小鸟而已。 尽管我的胸襟并未宽广到能够完全原谅人类的所作所为,却也清楚这种灭绝一切的做法并非正路。 是的,理智上我明白,自己如今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和那些亵渎我族群的人类并无太大差别。 然而在这件事上,我早已抛开了一切顾虑,不再在乎自己是否会堕落到和他们同样卑劣的境地。 或许这并非头一回,但我发誓,这将是最后一次。 等到那一天,殿下自漫长的沉睡中重新苏醒之时,我一定会坦诚地向祂解释我的所有用意。 我并不奢望殿下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我只会做好一切觉悟,安静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与裁决。 正当我打算动手整理房间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袭来,似乎让我看见了一丝可能的曙光。 倘若殿下之所以如此看重人类,仅仅只是因为,祂欣赏着人类所创造出的璀璨文明…… 如果,殿下要我去喜爱的,并非当下的这一代人类呢? . 我恍然想起了在远古时代,那曾一度称霸整个地球的恐龙族群。 它们拥有着庞大傲人的身躯,踏遍了无垠的山川大地,有的更是能在云霄之上自在翱翔。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类生物,最终却毁灭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我亲眼所见到的它们,还是殿下为了方便讲解,而信手在桌面上捏造出的一片虚幻投影。 我一边整理着房间内的狼藉,一边任由思绪飘飞,朝着我所无法看到的遥远未来。 也许,现在盘踞于那片大地上的人类,也终将步上恐龙的后尘,在漫长的岁月中湮没无踪。 因为自古以来,地球已经见证过四代人类的更迭轮替——如今我们所见的,不过是第五代人类。 可对于那些前几代消逝的文明,殿下却从未显露过任何特殊的情感——祂总是那般波澜不惊。 或许对于殿下这样无上的存在而言,曾经或现存的任何文明,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 至于人类的兴衰存亡、文明的轮替更迭,甚至不会在祂的庭院里激起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涟漪。 我猜想,殿下对这一代人类所展现出善意与好奇,不啻于对夜空中最为璀璨的一颗星辰投以短暂的注目。 而即便我不去管这一代人类,大概也迟早会有下一个新兴的文明取而代之,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加灿烂辉煌。 而届时,殿下多半只会将对于这一代人类的喜爱,顺理成章地转移至下一个新兴的文明之上。 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凭借漫长的时间,去等待这所谓的第五代人类自然消逝——但我等不了。 我注视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手掌,感受到急不可耐的渴望在心头翻腾,恨不得立刻用当代人类的鲜血作为它们的洗礼。 因为我既不是殿下,也做不到像祂那样对一切都淡然处之,我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曾被人类杀害的小鸟而已。 尽管我的胸襟并未宽广到能够完全原谅人类的所作所为,却也清楚这种灭绝一切的做法并非正路。 是的,理智上我明白,自己如今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和那些亵渎我族群的人类并无太大差别。 然而在这件事上,我早已抛开了一切顾虑,不再在乎自己是否会堕落到和他们同样卑劣的境地。 或许这并非头一回,但我发誓,这将是最后一次。 等到那一天,殿下自漫长的沉睡中重新苏醒之时,我一定会坦诚地向祂解释我的所有用意。 我并不奢望殿下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我只会做好一切觉悟,安静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与裁决。 正当我打算动手整理房间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袭来,似乎让我看见了一丝可能的曙光。 倘若殿下之所以如此看重人类,仅仅只是因为,祂欣赏着人类所创造出的璀璨文明…… 如果,殿下要我去喜爱的,并非当下的这一代人类呢? . 我恍然想起了在远古时代,那曾一度称霸整个地球的恐龙族群。 它们拥有着庞大傲人的身躯,踏遍了无垠的山川大地,有的更是能在云霄之上自在翱翔。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类生物,最终却毁灭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我亲眼所见到的它们,还是殿下为了方便讲解,而信手在桌面上捏造出的一片虚幻投影。 我一边整理着房间内的狼藉,一边任由思绪飘飞,朝着我所无法看到的遥远未来。 也许,现在盘踞于那片大地上的人类,也终将步上恐龙的后尘,在漫长的岁月中湮没无踪。 因为自古以来,地球已经见证过四代人类的更迭轮替——如今我们所见的,不过是第五代人类。 可对于那些前几代消逝的文明,殿下却从未显露过任何特殊的情感——祂总是那般波澜不惊。 或许对于殿下这样无上的存在而言,曾经或现存的任何文明,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 至于人类的兴衰存亡、文明的轮替更迭,甚至不会在祂的庭院里激起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涟漪。 我猜想,殿下对这一代人类所展现出善意与好奇,不啻于对夜空中最为璀璨的一颗星辰投以短暂的注目。 而即便我不去管这一代人类,大概也迟早会有下一个新兴的文明取而代之,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加灿烂辉煌。 而届时,殿下多半只会将对于这一代人类的喜爱,顺理成章地转移至下一个新兴的文明之上。 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凭借漫长的时间,去等待这所谓的第五代人类自然消逝——但我等不了。 我注视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手掌,感受到急不可耐的渴望在心头翻腾,恨不得立刻用当代人类的鲜血作为它们的洗礼。 因为我既不是殿下,也做不到像祂那样对一切都淡然处之,我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曾被人类杀害的小鸟而已。 尽管我的胸襟并未宽广到能够完全原谅人类的所作所为,却也清楚这种灭绝一切的做法并非正路。 是的,理智上我明白,自己如今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和那些亵渎我族群的人类并无太大差别。 然而在这件事上,我早已抛开了一切顾虑,不再在乎自己是否会堕落到和他们同样卑劣的境地。 或许这并非头一回,但我发誓,这将是最后一次。 等到那一天,殿下自漫长的沉睡中重新苏醒之时,我一定会坦诚地向祂解释我的所有用意。 我并不奢望殿下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我只会做好一切觉悟,安静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与裁决。 正当我打算动手整理房间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袭来,似乎让我看见了一丝可能的曙光。 倘若殿下之所以如此看重人类,仅仅只是因为,祂欣赏着人类所创造出的璀璨文明…… 如果,殿下要我去喜爱的,并非当下的这一代人类呢? . 我恍然想起了在远古时代,那曾一度称霸整个地球的恐龙族群。 它们拥有着庞大傲人的身躯,踏遍了无垠的山川大地,有的更是能在云霄之上自在翱翔。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类生物,最终却毁灭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我亲眼所见到的它们,还是殿下为了方便讲解,而信手在桌面上捏造出的一片虚幻投影。 我一边整理着房间内的狼藉,一边任由思绪飘飞,朝着我所无法看到的遥远未来。 也许,现在盘踞于那片大地上的人类,也终将步上恐龙的后尘,在漫长的岁月中湮没无踪。 因为自古以来,地球已经见证过四代人类的更迭轮替——如今我们所见的,不过是第五代人类。 可对于那些前几代消逝的文明,殿下却从未显露过任何特殊的情感——祂总是那般波澜不惊。 或许对于殿下这样无上的存在而言,曾经或现存的任何文明,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 至于人类的兴衰存亡、文明的轮替更迭,甚至不会在祂的庭院里激起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涟漪。 我猜想,殿下对这一代人类所展现出善意与好奇,不啻于对夜空中最为璀璨的一颗星辰投以短暂的注目。 而即便我不去管这一代人类,大概也迟早会有下一个新兴的文明取而代之,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加灿烂辉煌。 而届时,殿下多半只会将对于这一代人类的喜爱,顺理成章地转移至下一个新兴的文明之上。 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凭借漫长的时间,去等待这所谓的第五代人类自然消逝——但我等不了。 我注视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手掌,感受到急不可耐的渴望在心头翻腾,恨不得立刻用当代人类的鲜血作为它们的洗礼。 因为我既不是殿下,也做不到像祂那样对一切都淡然处之,我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曾被人类杀害的小鸟而已。 尽管我的胸襟并未宽广到能够完全原谅人类的所作所为,却也清楚这种灭绝一切的做法并非正路。 是的,理智上我明白,自己如今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和那些亵渎我族群的人类并无太大差别。 然而在这件事上,我早已抛开了一切顾虑,不再在乎自己是否会堕落到和他们同样卑劣的境地。 或许这并非头一回,但我发誓,这将是最后一次。 等到那一天,殿下自漫长的沉睡中重新苏醒之时,我一定会坦诚地向祂解释我的所有用意。 我并不奢望殿下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我只会做好一切觉悟,安静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与裁决。 正当我打算动手整理房间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袭来,似乎让我看见了一丝可能的曙光。 倘若殿下之所以如此看重人类,仅仅只是因为,祂欣赏着人类所创造出的璀璨文明…… 如果,殿下要我去喜爱的,并非当下的这一代人类呢? . 我恍然想起了在远古时代,那曾一度称霸整个地球的恐龙族群。 它们拥有着庞大傲人的身躯,踏遍了无垠的山川大地,有的更是能在云霄之上自在翱翔。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类生物,最终却毁灭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我亲眼所见到的它们,还是殿下为了方便讲解,而信手在桌面上捏造出的一片虚幻投影。 我一边整理着房间内的狼藉,一边任由思绪飘飞,朝着我所无法看到的遥远未来。 也许,现在盘踞于那片大地上的人类,也终将步上恐龙的后尘,在漫长的岁月中湮没无踪。 因为自古以来,地球已经见证过四代人类的更迭轮替——如今我们所见的,不过是第五代人类。 可对于那些前几代消逝的文明,殿下却从未显露过任何特殊的情感——祂总是那般波澜不惊。 或许对于殿下这样无上的存在而言,曾经或现存的任何文明,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 至于人类的兴衰存亡、文明的轮替更迭,甚至不会在祂的庭院里激起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涟漪。 我猜想,殿下对这一代人类所展现出善意与好奇,不啻于对夜空中最为璀璨的一颗星辰投以短暂的注目。 而即便我不去管这一代人类,大概也迟早会有下一个新兴的文明取而代之,甚至可能比现在更加灿烂辉煌。 而届时,殿下多半只会将对于这一代人类的喜爱,顺理成章地转移至下一个新兴的文明之上。 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凭借漫长的时间,去等待这所谓的第五代人类自然消逝——但我等不了。 我注视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手掌,感受到急不可耐的渴望在心头翻腾,恨不得立刻用当代人类的鲜血作为它们的洗礼。 因为我既不是殿下,也做不到像祂那样对一切都淡然处之,我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曾被人类杀害的小鸟而已。 尽管我的胸襟并未宽广到能够完全原谅人类的所作所为,却也清楚这种灭绝一切的做法并非正路。 是的,理智上我明白,自己如今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和那些亵渎我族群的人类并无太大差别。 然而在这件事上,我早已抛开了一切顾虑,不再在乎自己是否会堕落到和他们同样卑劣的境地。 或许这并非头一回,但我发誓,这将是最后一次。 等到那一天,殿下自漫长的沉睡中重新苏醒之时,我一定会坦诚地向祂解释我的所有用意。 我并不奢望殿下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我只会做好一切觉悟,安静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与裁决。 第214章 答案(下) 190x. xx. xx 可我竟然一点也无法预见,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究竟会如何回应我破碎璀璨星辰般的举动。 我所能设想到的最严厉的惩罚,不过是归于死亡的怀抱——但在这个地方,真的有死亡的存在吗? 不,殿下或许真的拥有着那样的权能,但即便如此,我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能够为我的族群进行那样一场盛大的复仇,对我而言已是一个意外之喜,更是一种莫大的慰藉。 毕竟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本该死于人类的暴行之下,如今不过是延续了那个早已注定的结局罢了。 如果没有,那也不要紧。 我只知道,自那一刻起,我将彻底摆脱过去的阴霾,并以此为崭新的起点重新启程。 正因曾深受失去和创伤的折磨,我必将更加珍视接下来将要行走的每一步路。 在为族群复仇、亲手将人类赶向灭绝之后,无论下一个新生的文明将呈现出怎样的面貌,我都将毫不吝惜地向他们投以喜爱之情。 尽管等待新文明的孕育、产生到兴起,或许需要历经漫长的岁月,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如殿下每一次的沉睡都仿佛穿越了千秋万载,我们所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思路顿时豁然开朗,而我对此深信不疑。 但在真正行动之前,还需要前往一个地方……我将目光投向窗户,抬起手掌轻轻一拨。 只听“唰”的一声,猩红的窗帘便顺从地自两侧散开滑落,一股明亮的光芒顿时倾泻而入。 注视着窗外的一切,我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感觉这实在是过于刺眼,以至于要将我灼伤。 于是我转过身,动身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因为我还记得,蛇曾缓缓开口,承诺它会静候于美丽的伊甸园,等待我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 跟随着定位一直深入,我远远地便望见了那条熟悉的身影。 此时此刻,蛇正盘踞在伊甸园的中央,在那棵外形奇特的分别善恶树下。 它修长的身躯在草坪上绕成了一个好看的形状,黑曜石般的鳞片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明显是注意到了我的到来,蛇缓缓抬起脑袋,向我这边投来血色的目光,嘶嘶吐动着分叉的红信。 唯有拂过的微风在不解地轻语,我们就这样安静地相视着,彼此都没有率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的打算。 我知道,蛇正在耐心地等候着我主动开口。 这样一段寂静的时光,无疑是让我进行喘息和考虑的最后良机。 倘若我内心还存在有丝毫的犹豫,如今便是回头的最佳时刻。 内心深处隐隐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它说,从未自由翱翔过的鸟儿吧,现在还来得及,请你回头吧。 它告诉我,只要我肯回头,殿下或许根本不会知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即便借助我不曾知晓的权柄,殿下最终得知了真相,或许也会视而不见,将它们当作一场虚无的幻梦。 我依旧可以作为那只不谙世事的小鸟,跟随在殿下身后,在童话镇里无忧无虑地度过漫长的时间,耐心地等待着这第五代人类文明迎来终结。 然而,当最后真正将这份未来摆在眼前进行权衡时,我却发现内心中浮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之情。 我既不想要那条苟且屈服的退路,也不想要那样漫无目的的未来——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因为那颗怀揣着复仇之火的种子,早在遥远的过去,就被我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深处。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它的树根早已蔓延入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盘根错节又根深蒂固。 我也曾想听从殿下的劝解,试图暂时放下心中对人类近乎偏执的怨恨与偏见——但我失败了。 身为族群中唯一的幸存者,我终究无法心安理得地踽踽独活于世,而我的思想本质上也与野兽无异。 这样的思想是那样纯粹而又可笑,一旦认定了某个目标,便不愿再松开幼稚的尖牙与利爪。 这份仇恨近乎偏执,就这样成了我无法摆脱的枷锁,将我层层禁锢在一座荆棘丛生的牢笼之中。 我蜷缩着身躯,颤抖着抬起头颅,能透过牢笼的缝隙,遥遥望见外界那片自由无虑的天地。 可一旦我真正尝试去触碰,剧毒的荆棘就会狠狠刺破我的灵魂,将灼烧般的痛苦烙印在赤裸的理智之上。 所以我放弃了挣扎——因为我知道那是徒劳。 如今,这株生根了太久的古树,终于在漫长的岁月中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刻,蓬勃地开花结果。 . 明媚的阳光自天际洒落,温暖而又和煦,将整个伊甸园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 然而在我们两者之间,却弥漫着一种漫长而难熬的沉默,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我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露的声音在这片宁静中格外突兀:“蛇啊……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话音方落,蛇那双血红的竖瞳微微一动,但它只是静静注视着我,并未立即作出回应。 “很好,我的小鸟儿。”缓缓吞吐了两下红信后,蛇沉声开口,“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答案,让你扫去了从前的迷惘与挣扎?” 我咬了咬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坚定凶狠:“我决定……要亲手去毁灭这一代人类文明。” “亲手毁灭人类文明啊……”蛇轻声重复着我的话语,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凝视着那双猩红的眼眸,只觉得它们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岩浆,灼热而神秘的光芒令我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仿佛被那炽热的色彩所感染,兴奋与忐忑交织在一起,我感到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 内心深处隐隐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它说,从未自由翱翔过的鸟儿吧,现在还来得及,请你回头吧。 它告诉我,只要我肯回头,殿下或许根本不会知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即便借助我不曾知晓的权柄,殿下最终得知了真相,或许也会视而不见,将它们当作一场虚无的幻梦。 我依旧可以作为那只不谙世事的小鸟,跟随在殿下身后,在童话镇里无忧无虑地度过漫长的时间,耐心地等待着这第五代人类文明迎来终结。 然而,当最后真正将这份未来摆在眼前进行权衡时,我却发现内心中浮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之情。 我既不想要那条苟且屈服的退路,也不想要那样漫无目的的未来——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因为那颗怀揣着复仇之火的种子,早在遥远的过去,就被我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深处。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它的树根早已蔓延入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盘根错节又根深蒂固。 我也曾想听从殿下的劝解,试图暂时放下心中对人类近乎偏执的怨恨与偏见——但我失败了。 身为族群中唯一的幸存者,我终究无法心安理得地踽踽独活于世,而我的思想本质上也与野兽无异。 这样的思想是那样纯粹而又可笑,一旦认定了某个目标,便不愿再松开幼稚的尖牙与利爪。 这份仇恨近乎偏执,就这样成了我无法摆脱的枷锁,将我层层禁锢在一座荆棘丛生的牢笼之中。 我蜷缩着身躯,颤抖着抬起头颅,能透过牢笼的缝隙,遥遥望见外界那片自由无虑的天地。 可一旦我真正尝试去触碰,剧毒的荆棘就会狠狠刺破我的灵魂,将灼烧般的痛苦烙印在赤裸的理智之上。 所以我放弃了挣扎——因为我知道那是徒劳。 如今,这株生根了太久的古树,终于在漫长的岁月中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刻,蓬勃地开花结果。 . 明媚的阳光自天际洒落,温暖而又和煦,将整个伊甸园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 然而在我们两者之间,却弥漫着一种漫长而难熬的沉默,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我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露的声音在这片宁静中格外突兀:“蛇啊……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话音方落,蛇那双血红的竖瞳微微一动,但它只是静静注视着我,并未立即作出回应。 “很好,我的小鸟儿。”缓缓吞吐了两下红信后,蛇沉声开口,“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答案,让你扫去了从前的迷惘与挣扎?” 我咬了咬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坚定凶狠:“我决定……要亲手去毁灭这一代人类文明。” “亲手毁灭人类文明啊……”蛇轻声重复着我的话语,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凝视着那双猩红的眼眸,只觉得它们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岩浆,灼热而神秘的光芒令我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仿佛被那炽热的色彩所感染,兴奋与忐忑交织在一起,我感到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 内心深处隐隐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它说,从未自由翱翔过的鸟儿吧,现在还来得及,请你回头吧。 它告诉我,只要我肯回头,殿下或许根本不会知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即便借助我不曾知晓的权柄,殿下最终得知了真相,或许也会视而不见,将它们当作一场虚无的幻梦。 我依旧可以作为那只不谙世事的小鸟,跟随在殿下身后,在童话镇里无忧无虑地度过漫长的时间,耐心地等待着这第五代人类文明迎来终结。 然而,当最后真正将这份未来摆在眼前进行权衡时,我却发现内心中浮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之情。 我既不想要那条苟且屈服的退路,也不想要那样漫无目的的未来——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因为那颗怀揣着复仇之火的种子,早在遥远的过去,就被我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深处。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它的树根早已蔓延入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盘根错节又根深蒂固。 我也曾想听从殿下的劝解,试图暂时放下心中对人类近乎偏执的怨恨与偏见——但我失败了。 身为族群中唯一的幸存者,我终究无法心安理得地踽踽独活于世,而我的思想本质上也与野兽无异。 这样的思想是那样纯粹而又可笑,一旦认定了某个目标,便不愿再松开幼稚的尖牙与利爪。 这份仇恨近乎偏执,就这样成了我无法摆脱的枷锁,将我层层禁锢在一座荆棘丛生的牢笼之中。 我蜷缩着身躯,颤抖着抬起头颅,能透过牢笼的缝隙,遥遥望见外界那片自由无虑的天地。 可一旦我真正尝试去触碰,剧毒的荆棘就会狠狠刺破我的灵魂,将灼烧般的痛苦烙印在赤裸的理智之上。 所以我放弃了挣扎——因为我知道那是徒劳。 如今,这株生根了太久的古树,终于在漫长的岁月中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刻,蓬勃地开花结果。 . 明媚的阳光自天际洒落,温暖而又和煦,将整个伊甸园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 然而在我们两者之间,却弥漫着一种漫长而难熬的沉默,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我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露的声音在这片宁静中格外突兀:“蛇啊……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话音方落,蛇那双血红的竖瞳微微一动,但它只是静静注视着我,并未立即作出回应。 “很好,我的小鸟儿。”缓缓吞吐了两下红信后,蛇沉声开口,“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答案,让你扫去了从前的迷惘与挣扎?” 我咬了咬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坚定凶狠:“我决定……要亲手去毁灭这一代人类文明。” “亲手毁灭人类文明啊……”蛇轻声重复着我的话语,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凝视着那双猩红的眼眸,只觉得它们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岩浆,灼热而神秘的光芒令我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仿佛被那炽热的色彩所感染,兴奋与忐忑交织在一起,我感到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 内心深处隐隐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它说,从未自由翱翔过的鸟儿吧,现在还来得及,请你回头吧。 它告诉我,只要我肯回头,殿下或许根本不会知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即便借助我不曾知晓的权柄,殿下最终得知了真相,或许也会视而不见,将它们当作一场虚无的幻梦。 我依旧可以作为那只不谙世事的小鸟,跟随在殿下身后,在童话镇里无忧无虑地度过漫长的时间,耐心地等待着这第五代人类文明迎来终结。 然而,当最后真正将这份未来摆在眼前进行权衡时,我却发现内心中浮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之情。 我既不想要那条苟且屈服的退路,也不想要那样漫无目的的未来——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因为那颗怀揣着复仇之火的种子,早在遥远的过去,就被我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深处。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它的树根早已蔓延入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盘根错节又根深蒂固。 我也曾想听从殿下的劝解,试图暂时放下心中对人类近乎偏执的怨恨与偏见——但我失败了。 身为族群中唯一的幸存者,我终究无法心安理得地踽踽独活于世,而我的思想本质上也与野兽无异。 这样的思想是那样纯粹而又可笑,一旦认定了某个目标,便不愿再松开幼稚的尖牙与利爪。 这份仇恨近乎偏执,就这样成了我无法摆脱的枷锁,将我层层禁锢在一座荆棘丛生的牢笼之中。 我蜷缩着身躯,颤抖着抬起头颅,能透过牢笼的缝隙,遥遥望见外界那片自由无虑的天地。 可一旦我真正尝试去触碰,剧毒的荆棘就会狠狠刺破我的灵魂,将灼烧般的痛苦烙印在赤裸的理智之上。 所以我放弃了挣扎——因为我知道那是徒劳。 如今,这株生根了太久的古树,终于在漫长的岁月中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刻,蓬勃地开花结果。 . 明媚的阳光自天际洒落,温暖而又和煦,将整个伊甸园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 然而在我们两者之间,却弥漫着一种漫长而难熬的沉默,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我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露的声音在这片宁静中格外突兀:“蛇啊……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话音方落,蛇那双血红的竖瞳微微一动,但它只是静静注视着我,并未立即作出回应。 “很好,我的小鸟儿。”缓缓吞吐了两下红信后,蛇沉声开口,“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答案,让你扫去了从前的迷惘与挣扎?” 我咬了咬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坚定凶狠:“我决定……要亲手去毁灭这一代人类文明。” “亲手毁灭人类文明啊……”蛇轻声重复着我的话语,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凝视着那双猩红的眼眸,只觉得它们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岩浆,灼热而神秘的光芒令我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仿佛被那炽热的色彩所感染,兴奋与忐忑交织在一起,我感到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 内心深处隐隐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它说,从未自由翱翔过的鸟儿吧,现在还来得及,请你回头吧。 它告诉我,只要我肯回头,殿下或许根本不会知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即便借助我不曾知晓的权柄,殿下最终得知了真相,或许也会视而不见,将它们当作一场虚无的幻梦。 我依旧可以作为那只不谙世事的小鸟,跟随在殿下身后,在童话镇里无忧无虑地度过漫长的时间,耐心地等待着这第五代人类文明迎来终结。 然而,当最后真正将这份未来摆在眼前进行权衡时,我却发现内心中浮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之情。 我既不想要那条苟且屈服的退路,也不想要那样漫无目的的未来——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因为那颗怀揣着复仇之火的种子,早在遥远的过去,就被我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深处。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它的树根早已蔓延入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盘根错节又根深蒂固。 我也曾想听从殿下的劝解,试图暂时放下心中对人类近乎偏执的怨恨与偏见——但我失败了。 身为族群中唯一的幸存者,我终究无法心安理得地踽踽独活于世,而我的思想本质上也与野兽无异。 这样的思想是那样纯粹而又可笑,一旦认定了某个目标,便不愿再松开幼稚的尖牙与利爪。 这份仇恨近乎偏执,就这样成了我无法摆脱的枷锁,将我层层禁锢在一座荆棘丛生的牢笼之中。 我蜷缩着身躯,颤抖着抬起头颅,能透过牢笼的缝隙,遥遥望见外界那片自由无虑的天地。 可一旦我真正尝试去触碰,剧毒的荆棘就会狠狠刺破我的灵魂,将灼烧般的痛苦烙印在赤裸的理智之上。 所以我放弃了挣扎——因为我知道那是徒劳。 如今,这株生根了太久的古树,终于在漫长的岁月中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刻,蓬勃地开花结果。 . 明媚的阳光自天际洒落,温暖而又和煦,将整个伊甸园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 然而在我们两者之间,却弥漫着一种漫长而难熬的沉默,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我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露的声音在这片宁静中格外突兀:“蛇啊……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话音方落,蛇那双血红的竖瞳微微一动,但它只是静静注视着我,并未立即作出回应。 “很好,我的小鸟儿。”缓缓吞吐了两下红信后,蛇沉声开口,“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答案,让你扫去了从前的迷惘与挣扎?” 我咬了咬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坚定凶狠:“我决定……要亲手去毁灭这一代人类文明。” “亲手毁灭人类文明啊……”蛇轻声重复着我的话语,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凝视着那双猩红的眼眸,只觉得它们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岩浆,灼热而神秘的光芒令我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仿佛被那炽热的色彩所感染,兴奋与忐忑交织在一起,我感到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 内心深处隐隐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它说,从未自由翱翔过的鸟儿吧,现在还来得及,请你回头吧。 它告诉我,只要我肯回头,殿下或许根本不会知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即便借助我不曾知晓的权柄,殿下最终得知了真相,或许也会视而不见,将它们当作一场虚无的幻梦。 我依旧可以作为那只不谙世事的小鸟,跟随在殿下身后,在童话镇里无忧无虑地度过漫长的时间,耐心地等待着这第五代人类文明迎来终结。 然而,当最后真正将这份未来摆在眼前进行权衡时,我却发现内心中浮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之情。 我既不想要那条苟且屈服的退路,也不想要那样漫无目的的未来——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因为那颗怀揣着复仇之火的种子,早在遥远的过去,就被我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深处。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它的树根早已蔓延入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盘根错节又根深蒂固。 我也曾想听从殿下的劝解,试图暂时放下心中对人类近乎偏执的怨恨与偏见——但我失败了。 身为族群中唯一的幸存者,我终究无法心安理得地踽踽独活于世,而我的思想本质上也与野兽无异。 这样的思想是那样纯粹而又可笑,一旦认定了某个目标,便不愿再松开幼稚的尖牙与利爪。 这份仇恨近乎偏执,就这样成了我无法摆脱的枷锁,将我层层禁锢在一座荆棘丛生的牢笼之中。 我蜷缩着身躯,颤抖着抬起头颅,能透过牢笼的缝隙,遥遥望见外界那片自由无虑的天地。 可一旦我真正尝试去触碰,剧毒的荆棘就会狠狠刺破我的灵魂,将灼烧般的痛苦烙印在赤裸的理智之上。 所以我放弃了挣扎——因为我知道那是徒劳。 如今,这株生根了太久的古树,终于在漫长的岁月中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刻,蓬勃地开花结果。 . 明媚的阳光自天际洒落,温暖而又和煦,将整个伊甸园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 然而在我们两者之间,却弥漫着一种漫长而难熬的沉默,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我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露的声音在这片宁静中格外突兀:“蛇啊……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话音方落,蛇那双血红的竖瞳微微一动,但它只是静静注视着我,并未立即作出回应。 “很好,我的小鸟儿。”缓缓吞吐了两下红信后,蛇沉声开口,“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答案,让你扫去了从前的迷惘与挣扎?” 我咬了咬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坚定凶狠:“我决定……要亲手去毁灭这一代人类文明。” “亲手毁灭人类文明啊……”蛇轻声重复着我的话语,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凝视着那双猩红的眼眸,只觉得它们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岩浆,灼热而神秘的光芒令我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仿佛被那炽热的色彩所感染,兴奋与忐忑交织在一起,我感到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 内心深处隐隐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它说,从未自由翱翔过的鸟儿吧,现在还来得及,请你回头吧。 它告诉我,只要我肯回头,殿下或许根本不会知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即便借助我不曾知晓的权柄,殿下最终得知了真相,或许也会视而不见,将它们当作一场虚无的幻梦。 我依旧可以作为那只不谙世事的小鸟,跟随在殿下身后,在童话镇里无忧无虑地度过漫长的时间,耐心地等待着这第五代人类文明迎来终结。 然而,当最后真正将这份未来摆在眼前进行权衡时,我却发现内心中浮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之情。 我既不想要那条苟且屈服的退路,也不想要那样漫无目的的未来——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因为那颗怀揣着复仇之火的种子,早在遥远的过去,就被我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深处。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它的树根早已蔓延入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盘根错节又根深蒂固。 我也曾想听从殿下的劝解,试图暂时放下心中对人类近乎偏执的怨恨与偏见——但我失败了。 身为族群中唯一的幸存者,我终究无法心安理得地踽踽独活于世,而我的思想本质上也与野兽无异。 这样的思想是那样纯粹而又可笑,一旦认定了某个目标,便不愿再松开幼稚的尖牙与利爪。 这份仇恨近乎偏执,就这样成了我无法摆脱的枷锁,将我层层禁锢在一座荆棘丛生的牢笼之中。 我蜷缩着身躯,颤抖着抬起头颅,能透过牢笼的缝隙,遥遥望见外界那片自由无虑的天地。 可一旦我真正尝试去触碰,剧毒的荆棘就会狠狠刺破我的灵魂,将灼烧般的痛苦烙印在赤裸的理智之上。 所以我放弃了挣扎——因为我知道那是徒劳。 如今,这株生根了太久的古树,终于在漫长的岁月中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刻,蓬勃地开花结果。 . 明媚的阳光自天际洒落,温暖而又和煦,将整个伊甸园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 然而在我们两者之间,却弥漫着一种漫长而难熬的沉默,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我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露的声音在这片宁静中格外突兀:“蛇啊……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话音方落,蛇那双血红的竖瞳微微一动,但它只是静静注视着我,并未立即作出回应。 “很好,我的小鸟儿。”缓缓吞吐了两下红信后,蛇沉声开口,“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答案,让你扫去了从前的迷惘与挣扎?” 我咬了咬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坚定凶狠:“我决定……要亲手去毁灭这一代人类文明。” “亲手毁灭人类文明啊……”蛇轻声重复着我的话语,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凝视着那双猩红的眼眸,只觉得它们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岩浆,灼热而神秘的光芒令我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仿佛被那炽热的色彩所感染,兴奋与忐忑交织在一起,我感到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 内心深处隐隐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它说,从未自由翱翔过的鸟儿吧,现在还来得及,请你回头吧。 它告诉我,只要我肯回头,殿下或许根本不会知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即便借助我不曾知晓的权柄,殿下最终得知了真相,或许也会视而不见,将它们当作一场虚无的幻梦。 我依旧可以作为那只不谙世事的小鸟,跟随在殿下身后,在童话镇里无忧无虑地度过漫长的时间,耐心地等待着这第五代人类文明迎来终结。 然而,当最后真正将这份未来摆在眼前进行权衡时,我却发现内心中浮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之情。 我既不想要那条苟且屈服的退路,也不想要那样漫无目的的未来——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因为那颗怀揣着复仇之火的种子,早在遥远的过去,就被我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深处。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它的树根早已蔓延入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盘根错节又根深蒂固。 我也曾想听从殿下的劝解,试图暂时放下心中对人类近乎偏执的怨恨与偏见——但我失败了。 身为族群中唯一的幸存者,我终究无法心安理得地踽踽独活于世,而我的思想本质上也与野兽无异。 这样的思想是那样纯粹而又可笑,一旦认定了某个目标,便不愿再松开幼稚的尖牙与利爪。 这份仇恨近乎偏执,就这样成了我无法摆脱的枷锁,将我层层禁锢在一座荆棘丛生的牢笼之中。 我蜷缩着身躯,颤抖着抬起头颅,能透过牢笼的缝隙,遥遥望见外界那片自由无虑的天地。 可一旦我真正尝试去触碰,剧毒的荆棘就会狠狠刺破我的灵魂,将灼烧般的痛苦烙印在赤裸的理智之上。 所以我放弃了挣扎——因为我知道那是徒劳。 如今,这株生根了太久的古树,终于在漫长的岁月中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刻,蓬勃地开花结果。 . 明媚的阳光自天际洒落,温暖而又和煦,将整个伊甸园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之中。 然而在我们两者之间,却弥漫着一种漫长而难熬的沉默,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我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露的声音在这片宁静中格外突兀:“蛇啊……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话音方落,蛇那双血红的竖瞳微微一动,但它只是静静注视着我,并未立即作出回应。 “很好,我的小鸟儿。”缓缓吞吐了两下红信后,蛇沉声开口,“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答案,让你扫去了从前的迷惘与挣扎?” 我咬了咬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坚定凶狠:“我决定……要亲手去毁灭这一代人类文明。” “亲手毁灭人类文明啊……”蛇轻声重复着我的话语,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凝视着那双猩红的眼眸,只觉得它们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岩浆,灼热而神秘的光芒令我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仿佛被那炽热的色彩所感染,兴奋与忐忑交织在一起,我感到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 第215章 毁灭 190x. xx. xx 原本,我还存在有一些担心和疑虑,因为归根结底,蛇是存在于这方童话镇之中的生灵。 我曾设想过,蛇会站在与殿下相同的立场上,试图用冗长的言辞来劝阻我的狂妄、自大与疯狂。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蛇没有这么做。 我无法从那双红瞳中看到丝毫的评判与责备,反而似乎有什么在其中翻腾燃烧,叫我为之而不由自主地战栗。 那么,对于我的想法,蛇到底抱持着一种怎样的情绪呢?怀着几分好奇与不安,我忍不住想要去确认。 “蛇啊……”于是我注视着蛇的眼睛,开口问道,“你对我的决定……真的没有一点异议吗?” “异议?” 蛇微微前倾修长的身体,慵懒地将这个词语放在舌尖舔舐,似乎在细细品味其中的滋味。 任悠然摆动的尾巴在草地上留下蜿蜒的印记,许久之后,蛇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沉静如水: “这是你自己历经迷茫痛苦所得出的答案,我为什么要对它提出异议?我又有什么资格对它提出异议? “既然在你眼中,当今统治地球的人类是那样一种残酷、疯狂又可憎的梦魇,那么他们就是。 “作为梦醒之人,想要不顾一切地去摆脱自己内心的梦魇,这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所以放手去做吧,未曾翱翔过的小鸟——要知道,这是你为自己所选择的崭新道路。 “如若总是瞻前顾后畏手畏脚,那么即便拥有了能够改变命运的翅膀,那也是飞不高的呢……” 蛇那低沉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碎了我心中最后的疑虑,只留下一块棱角分明的执念。 我不由自主地牵动嘴角,勾起一道自嘲的弧度:明明为了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执念,我早已做好了舍弃一切的觉悟。 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最后时刻,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在原地停滞不前? 我所渴望的,不正是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仇吗? “是啊……”我低垂眼帘如此自语着,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回答哪一个问题。 我缓缓抬眼,注视着那棵傲然屹立在伊甸园中心的分别善恶树,感觉自己比预料中的还要平静。 “那么,就请让我好好地再看一眼吧……”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这份平静如同暴雨将至的最后预言。 “让我看看……这个即将被世界上最后一只渡渡鸟所毁灭的人类文明……”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伊甸园内回荡,虚无缥缈,宛若一缕被整个世界遗忘的亡魂。 . 借助殿下的权柄,我将目光投向现实,逐渐聚焦于此时的人类世界。 阴暗潮湿的工厂内,机器在运作中隆隆作响,工人们被迫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劳作,妇女和儿童也难逃剥削的命运。 他们有的站在街边的商店橱窗内,两眼渴望地望着其中陈列的最新款留声机和黑胶唱片,却很快就被无情地赶走。 而与此同时,上层阶级却过着无忧无虑的优渥生活,在外荒淫挥霍无度,在内载歌载舞、纵夜狂欢。 富人们身着光鲜亮丽的礼服,登上花费重金购入的福特t型车,却全然不顾街头巷尾,那些衣不蔽体孩子们的哭嚎和乞讨。 恍然间,我又回忆起了自己曾在某位贵族的领地内,旁观所见的出猎一幕。 那时的居民们无不战战兢兢,生怕稍有怠慢便会遭受飞来的横祸,而那对父子明显将这视为自己与生俱来的特权。 即使听见了我被无情践踏于马蹄之下的哀嚎,他们的眼中也未曾流露出一丝怜悯之情,明显是驾轻就熟。 只有我那句简单至极的嘲讽,好不容易才在其中激起几分愤怒的色彩,紧接着的便是更为狠厉的惩戒。 “看啊,穷人依旧在泥沼般的贫困中挣扎,富人依旧在酒池肉林的糜烂中沉沦。”注视着现实中的景象,我居然轻轻地笑出声来。 “即便文明已经发展到了如此璀璨夺目的程度,人类对于自己的同类,也谈不上有多少慈悲之心……” 注意到蛇并未回应,于是我收回了注意力,看见它正凝视着远方出神,便也顺着它的目光望去。 只见在那天际的尽头,一轮硕大的红日正缓缓西沉。 此时此刻,整个伊甸园都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红光之中,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甜美馥郁的气息。 我喃喃道:“就此无知无觉地毁灭于这番景色中,对人类而言或许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但现实这么辽阔无际,应该从哪里开始才好?我微蹙起眉头,在纠结中有些无所适从。 正当我想要开口向蛇征询意见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突然被现实中的某一处给吸引了过去。 那里存在着一道明亮迷人的光芒,像是夜空中最为璀璨的星辰,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它似乎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力,让我无法移开目光,忍不住想要亲自去触碰一番。 于是,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缓缓向那片光芒靠近。 就在触及的瞬间,我顿时感到有一股暖意像电流一样涌上指尖,让我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就在我发愣时,突然听见一阵携着嘶嘶声的低语传入耳畔:“很好,可爱的小鸟,你已经迈出了最为艰难的一步。”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猛地转身一看,只见蛇正用那双幽邃的红瞳注视着我。 “那里……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我迟疑地指向那个方向,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困惑。 随即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没有殿下所赐予的权柄,蛇无法像我那样窥探到现实的景象。 更何况,那道曾经夺目的光芒已然此时熄灭,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于是,我暂且将蛇搁置在一边,忍不住带着疑惑和好奇,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 可我眼前所见的唯有一片狼藉,象征毁灭的烟尘遮天蔽日,同时也遮蔽了我探知的视线。 于是我随意地挥了挥手,就此掀起一阵狂风,将那阵烟尘彻底吹散。 然而在烟尘散去后,我所能看见的唯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它仿佛吞噬了所有的秘密和痕迹,也让我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带着几分好奇与不甘心,我转头向蛇询问道:“就在刚刚……你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可蛇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如水:“真是可惜……” “或许是能力有限的缘故,对于你的问题,我无法给出任何答案。” 错觉吗……蛇的回答让我陷入了短暂的自我怀疑。 我轻蹙起眉头,又忍不住缓缓扫视了一圈,却发现那附近似乎连人类活动的痕迹都未曾存在过。 也不知是感到放松还是失望,我轻轻地叹了一声:“看来,第一步不如预想中的顺利……” “第一步的顺利与否,其实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蛇的信子拂过我的脸颊,似乎是在安慰我。 “重要的是,这表明你已经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并愿意为之付诸行动,不是吗?” 我深吸一口气,挥散了胸中郁结的些许气馁:“也是……” 第216章 『神明』 190x. xx. xx 可就在我打算继续下一步行动时,却突然感觉自己所掌握的力量开始了躁动。 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它牵引着我的感官,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开始拉扯我的视线。 我本能地抗拒着,却感到整个世界突然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就连风都仿佛止住了呼吸。 我的思绪也陷入了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砰砰作响,宛如钟摆在挣扎中咆哮嘶吼。 除此之外,还有一阵空虚的嗡鸣声时起时伏,我分不清它究竟是来自于环境,还是寂静本身的回鸣。 我在颤抖中咽下一口唾沫,这细微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宛如滚滚倾落的山洪。 任由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我像是一具被操纵的木偶,只能缓缓地抬起头颅。 只见伊甸园逐渐被扭曲而变形的影子所笼罩,它们宛如癫狂的藤蔓般肆虐蔓延,将本来柔和的霞光吞噬殆尽。 在遥远的地平线,晚霞的颜色愈发浓重诡谲,既像是一团过分绚烂的火焰,又像是一滩已然凝固的鲜血。 可这本来不应发生。 因为在我的认知中,夕阳早已沉入山野,此刻应该是繁星点缀的夜空。 我想要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呼吸是如此艰难,就连眼球也像要被生生掐出眼眶。 ——但这还远未结束。 仿佛要将我的脖颈生生扭断一般,那股力量强迫我继续痛苦地仰起头颅,直至达到艰难的九十度。 只见一道银白色的身影遮天蔽日,就这样在猩红的天际缓缓展开。 . “啧啧……真是没有想到,殿下居然会为了你提前苏醒……”蛇平静而玩味的声音唤回了我的部分思绪。 可它的声音不再低沉而富有磁性,语句中夹杂着电流般的杂音,时而抽搐地跳动,时而离奇地拉长。 “看来,这次要以失败落幕了呢……”蛇的声音中罕见地透露出一丝情绪,那是惋惜——但不是为了我而惋惜。 我极力转动眼球往蛇的方向看去,刚好正正地对上了它的视线,眼瞳的颜色浑浊无比,却和狰狞的天空如出一辙。 蛇修长的身躯已经扭曲变形,原本流畅优美的曲线荡然无存,轮廓也像是锯齿那般参差嶙峋。 本应圆润有致的鳞片变得模糊不清,伴随着无数马赛克式的噪点,蛇的整个身形都在不断闪烁、抖动。 即便仿佛下一刻就将支离破碎,它却对着我咧开了那猩红的大口,嘶嘶的杂音自喉咙深处涌现。 我竟是第一次看见蛇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虚幻、那么癫狂,锐利的尖牙在颤抖中伴随着苍白的重影。 “但是不要紧,毕竟你是如此一只可爱又愚蠢的小鸟,给出的答案就连我也要惊叹不已。” 宛若一头彻底撕去伪装的魔鬼,蛇毫不吝啬对我的溢美之词,又被电子噪音搅拌成毒液般的讥讽。 那些本该让我备受鼓舞的词句,此时此刻却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只能让我感受到一种如坠冰窟般的深寒。 蛇吐着信子,以狡黠怪异的腔调发出了最后的低语:“我很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噢,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话音方落,那已变得参差怪异的躯体竟在我的注视下整个炸开,无言而利落地向我道了别。 霎那间,一股黑色的液体狠狠地糊上了的我的脸颊,那种触感令人作呕,好在很快便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然而奇怪的是,我仍能清晰感觉到脸上存留有温热的湿润——仿佛是从我的眼眶中直接流出来的。 大概是在惩罚我的走神,体内那股力量突然狠狠地悸动了一下,强行将我的视线重新拽回头顶的天穹。 尽管依旧如白雾一般飘渺不定,但我能感受到那道身影高大得令人生畏,宛若整个世界唯一的主宰。 整个灵魂都在战栗中颤抖,我的身体本能地想要跪拜下来,虔诚地臣服在那无上存在的脚边。 但体内的那道力量,却依旧像锁链一般禁锢住我的躯体,拒绝让我做出半点服从的姿态。 在那遮天蔽日的银白光芒之下,伊甸园的一切都黯淡无光,即便是天空中的猩红也黯然失色。 当那道身影在无垠的苍穹中逐渐清晰时,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被狠狠重压在地的窒息感。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全身上下无比剧烈的痛楚,骨骼仿佛都在压迫下不堪重负地破碎。 滚烫而粘稠的液体似乎自体内涌出,淌满了我的躯体,我甚至无暇亲自去确认那究竟是何物。 滚烫的液体亦盈满了我的眼眶,它们将我的视野渲染得模糊猩红,又带来一种灼烧般的痛感。 可即便如此,我却依旧无法移开视线,只能任由那液体顺着面庞,肆意地滚落而下。 而就在这朦胧的视野中,那道高大威严的身影却愈发的清晰,终于于某一刻展现出了自己真实的面目。 . 这是我头一次目睹如此美丽、如此庄严、如此不同凡响的生灵。 祂的整体宛若一只巨大无比的银白色凤凰,却又远非如此简陋的形容就能够概括——因为祂无处不在。 无数虚幻的丝绸状光束环绕在祂的周身,仿佛能够屏蔽掉一切世俗的杂质,并未被猩红的晚霞染上半分赤色。 无数对银白如雪的羽翼在虚空中缓缓舒展,直至覆盖整个苍穹,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圣洁的光辉。 祂高昂着威严的头颅,就在那双同样银白的巨大眼眸中,点点繁星般的光芒时隐时现。 那渐次闪烁着的微光是如此诱人,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目光聚焦其上,想要探求其中的奥秘。 就在我痴迷其中,几乎忘却了身上的剧痛时,我却发现,那些光点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星星”。 那原来是无数颗微小而精巧的瞳孔,也正是它们,在其中组成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旋涡! 就在我发现真相的这一刻,所有的瞳孔竟同时缓缓眨动了起来——混乱得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却又存在着十足的美感。 无一例外地,它们将视线投射到了我这个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存在身上。 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瞬间将我淹没,宛若浩渺的宇宙于这一刻迸发出全部的引力,无情地将我彻底搅碎,然后吞噬。 撕裂般的剧痛自眼眶深处传来,如同无数根带有倒刺的细针正疯狂地扎进我的眼球,又想要将它们生生钩出眼眶。 “啊啊啊啊啊啊——!” 血腥味自口中弥漫开来,我顶着那股力量的钳制,终于在痛楚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在那无垠的视线中,下一瞬间,我的眼球就彻底爆碎成了无数块碎肉,和体液、血液一起夺眶而出。 可我被注视着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轻,而那份痛苦仍在无上限地积累叠加,简直要将我的意识彻底摧毁。 这份痛苦究竟从何而来是被注视着的代价吗是我为自己的愤怒执念复仇心所付出的代价吗还是存在本身的惩罚? 那些曾经绚烂的存在晚霞的猩红绿意的生机还有那银白的威严全部不过是我孤独妄想中的泡影? 我又是谁我眼前的一切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我为何要独自承受这般的重压我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抛弃的可悲虫子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这黑暗的一部分? 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痛苦,什么才是解脱,唯一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宛若永恒的混沌。 …… 是啊,我早该意识到的,无论是这股力量的来源,还是那种不言而喻的熟悉感。 但这次与那次截然不同,不再是“沉睡”,而是“苏醒”——带着前所未有的狂放与霸道。 算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只知道,在那仿若永恒的一瞬,自己真真切切地看见了—— 「神明」 第217章 万劫不复 xxxx. xx. xx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只知道在某一刻,呼啸的烈风化作无数把锐利的尖刀,狠厉无情地撕开了包裹住我意识的那片混沌。 就这样,我被迫苏醒过来,然而迎接我的,唯有仿若无穷无尽的、撕裂般的痛楚。 喧嚣的狂风如此肆虐,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或许是因为,我就是这气味的源头。 我感觉自己的血肉与破碎的骨骼似乎都被粗暴地绞在了一起,支离破碎的身体像是一块被狠狠拧过的抹布。 但这并没有把我拧干,我的全身依旧湿漉漉的,仿佛被浸泡在血液和其他污秽不堪的体液之中。 在那痛苦的深潭中,我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闷哼,不料却因此牵动到了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 像是在我的体表浇上了一捧滚烫的熔岩,一股更为撕心裂肺的疼痛霎那间贯穿全身。 我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紧随而来的那阵剧痛像是像是无数把钝刀,反复地刺入我的身体,然后无情地翻搅五脏六腑。 同时,还有滚烫的液体自眼眶、口鼻处汩汩涌出,有的被狂风卷走,有的则就此凝固在了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 撕裂般的痛楚宛如永无止尽的鞭笞,我再也难以忍受这样的折磨,终于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我用尽全力去哀嚎,尽管喉咙痛得像是被锋利的刀刃生生割开,沙哑难听的嗓音宛如一口破旧的风箱。 呼啸的烈风无情地灌入我大开的口中,卷携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我的咽喉翻腾。 我忍不住去咳嗽、去呕吐,像是想要将内脏尽数呕出,然而这只会让疼痛在体内更加疯狂地蔓延。 眼睛、喉咙、肺脏、腹部……?我已经分不清源头到底是哪里,只觉得疼痛如同肆意的尖刀在神经上舞动穿梭。 …… 时间渐渐流逝,尽管痛楚并未得以削减半分,但我的意识已然麻木,如同在寒风中摇曳将熄的烛火。 从最初的哀嚎到后来的嘶吼,我的喉咙在刀割般的疼痛中逐渐嘶哑无力,最终只余下一阵阵濒死的低吟。 …… xxxx. xx. xx 原来……我上次只是昏过去了而已吗? 可到底过去了多久?几年,几个月,几天……还是仅仅转瞬即逝的一刻?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意识再度回归之时,耳畔所能够听见的,依旧只有那凛冽不息的风声。 这狂暴的烈风仿佛永不休止,如同一把刚刚磨好的尖刀,一次次穿透、切割我的血肉。 可是对比起现下所承受的痛苦,这是如此的微不足道,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轻风拂面。 因为还有更加深重的痛楚,它们早已在我的血肉中生根发芽,贪婪地以我的一切作为滋养。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于滚烫的岩浆之中,灼热的气体顺着气管流淌而下,然后在体内肆意翻腾、燃烧。 我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身上的新伤旧痕,嘶哑难听的低吟自喉咙深处难以抑制地溢出。 我想要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想要通过咳嗽将阻塞喉咙的血块咳出,哪怕是将五脏六腑都呕出也在所不惜。 可我的灵魂却被囚禁于这样一具虚弱破碎的濒死之躯,早已无力做出任何看起来本该理所应当的行为。 在这无尽的痛苦之中,我开始怀疑,其实自己早已死去,只留在灵魂彷徨于某一层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甘心地咬紧残存的牙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睁大双眼,想要拼尽全力看清这周围的一切。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映入眼帘的依旧只有一片深重的黑暗,没有光明,同样也没有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我的眼眶深处传来了如同野兽撞击般的剧痛,伴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这才发现,我的眼眶之中早已空空如也,只有狂风肆虐地充盈其中,无情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拼尽全力去回溯支离破碎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到造成当下处境的根源。 猩红的晚霞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有一道银白胜雪的身影随之浮现,耀目得让前者黯然失色。 无数银白色的羽翼在虚空中缓缓舒展,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圣洁的光辉,让我不觉痴迷其中。 仿佛是这片漫长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我忍不住向这样的存在投以视线,更想要去深入探究。 可就在下一瞬间,一阵恐怖的剧痛自我脑内迸发而出,生生将我的理智劈成了无数支离破碎的残渣。 …… xxxx. xx. xx 剧烈的痛楚早已让我麻木,这似乎成为了生命的常态,生来便与我相伴,然后如影随形。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散落一地,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引诱着我去将它们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卷。 然而我却隐约察觉到,那些碎片实在是太过锋利,贸然觊觎的话,或许只会将我的意识切割得七零八落。 所以我只是努力压抑住体内翻腾的痛楚,强迫残存的意识集中在感官之上,艰难地感受着外界的环境。 大概是因为失去了视觉的缘故,在这一片黑暗中,我的听觉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 伴随着咆哮的狂风,我隐约捕捉到了一阵低沉有力的拍动声响,一下一下地撼动着我的鼓膜。 这声音是如此杂乱无章,宛如一群鸽子骤然间因受惊而扑腾着起飞,无数翅膀拍打空气簌簌作响。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在不住颠簸晃动,仿若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撕裂般的剧痛也一浪高过一浪。 好痛……是不是有好多鸽子在飞……听说海水浸泡伤口会更疼……我讨厌水……别让我沉下去…… 我咬紧牙关,坚持着不被这样的剧痛淹没,然后继续尽自己所能,去感知外部环境的一切情况。 很快,我便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无法自由伸展,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环状物死死束缚。 这种处境,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微不足道的树枝,被一只凶狠的猛禽整个握在了爪中。 更别说这只猛禽完全不知轻重,像是用尽全力那般,死死地将我钳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即便在这股蛮力的蹂躏下,树枝早已扭曲变形,汁液自裂口处渗出,折断破碎的声音仿若哀嚎。 然而,对于这样的猛禽而言,我这样的存在是如此微小,根本无法引起它的一点注意。 处于这样的绝境,我不得不竭尽全力动用体内残存的力量,试图去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它们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调遣,只是高傲漠然地维系着最后一缕生机,不让我就此陨落黄泉。 就在痛苦的迷茫之中,我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睁大了那双早已干枯的眼睑。 于是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几乎是从喉咙中硬生生地扯出了那几个字: “希……珀尔?” 每说出一个音节,都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刃在我的声带中肆意翻搅,血腥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得更为浓烈。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原本呼啸的风声却在瞬间沉寂下来,宛如化作了一潭无声的死水。 取而代之再度袭来的,唯有那种让我莫名熟悉的、被整个宇宙所注视的压迫感。 尽管这次的视线远不及之前那般摄人心魄,却足以让我这风中残烛般的意识骤然暗淡,然后熄灭。 我再度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映入眼帘的依旧只有一片深重的黑暗,没有光明,同样也没有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我的眼眶深处传来了如同野兽撞击般的剧痛,伴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这才发现,我的眼眶之中早已空空如也,只有狂风肆虐地充盈其中,无情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拼尽全力去回溯支离破碎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到造成当下处境的根源。 猩红的晚霞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有一道银白胜雪的身影随之浮现,耀目得让前者黯然失色。 无数银白色的羽翼在虚空中缓缓舒展,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圣洁的光辉,让我不觉痴迷其中。 仿佛是这片漫长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我忍不住向这样的存在投以视线,更想要去深入探究。 可就在下一瞬间,一阵恐怖的剧痛自我脑内迸发而出,生生将我的理智劈成了无数支离破碎的残渣。 …… xxxx. xx. xx 剧烈的痛楚早已让我麻木,这似乎成为了生命的常态,生来便与我相伴,然后如影随形。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散落一地,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引诱着我去将它们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卷。 然而我却隐约察觉到,那些碎片实在是太过锋利,贸然觊觎的话,或许只会将我的意识切割得七零八落。 所以我只是努力压抑住体内翻腾的痛楚,强迫残存的意识集中在感官之上,艰难地感受着外界的环境。 大概是因为失去了视觉的缘故,在这一片黑暗中,我的听觉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 伴随着咆哮的狂风,我隐约捕捉到了一阵低沉有力的拍动声响,一下一下地撼动着我的鼓膜。 这声音是如此杂乱无章,宛如一群鸽子骤然间因受惊而扑腾着起飞,无数翅膀拍打空气簌簌作响。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在不住颠簸晃动,仿若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撕裂般的剧痛也一浪高过一浪。 好痛……是不是有好多鸽子在飞……听说海水浸泡伤口会更疼……我讨厌水……别让我沉下去…… 我咬紧牙关,坚持着不被这样的剧痛淹没,然后继续尽自己所能,去感知外部环境的一切情况。 很快,我便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无法自由伸展,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环状物死死束缚。 这种处境,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微不足道的树枝,被一只凶狠的猛禽整个握在了爪中。 更别说这只猛禽完全不知轻重,像是用尽全力那般,死死地将我钳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即便在这股蛮力的蹂躏下,树枝早已扭曲变形,汁液自裂口处渗出,折断破碎的声音仿若哀嚎。 然而,对于这样的猛禽而言,我这样的存在是如此微小,根本无法引起它的一点注意。 处于这样的绝境,我不得不竭尽全力动用体内残存的力量,试图去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它们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调遣,只是高傲漠然地维系着最后一缕生机,不让我就此陨落黄泉。 就在痛苦的迷茫之中,我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睁大了那双早已干枯的眼睑。 于是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几乎是从喉咙中硬生生地扯出了那几个字: “希……珀尔?” 每说出一个音节,都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刃在我的声带中肆意翻搅,血腥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得更为浓烈。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原本呼啸的风声却在瞬间沉寂下来,宛如化作了一潭无声的死水。 取而代之再度袭来的,唯有那种让我莫名熟悉的、被整个宇宙所注视的压迫感。 尽管这次的视线远不及之前那般摄人心魄,却足以让我这风中残烛般的意识骤然暗淡,然后熄灭。 我再度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映入眼帘的依旧只有一片深重的黑暗,没有光明,同样也没有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我的眼眶深处传来了如同野兽撞击般的剧痛,伴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这才发现,我的眼眶之中早已空空如也,只有狂风肆虐地充盈其中,无情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拼尽全力去回溯支离破碎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到造成当下处境的根源。 猩红的晚霞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有一道银白胜雪的身影随之浮现,耀目得让前者黯然失色。 无数银白色的羽翼在虚空中缓缓舒展,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圣洁的光辉,让我不觉痴迷其中。 仿佛是这片漫长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我忍不住向这样的存在投以视线,更想要去深入探究。 可就在下一瞬间,一阵恐怖的剧痛自我脑内迸发而出,生生将我的理智劈成了无数支离破碎的残渣。 …… xxxx. xx. xx 剧烈的痛楚早已让我麻木,这似乎成为了生命的常态,生来便与我相伴,然后如影随形。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散落一地,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引诱着我去将它们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卷。 然而我却隐约察觉到,那些碎片实在是太过锋利,贸然觊觎的话,或许只会将我的意识切割得七零八落。 所以我只是努力压抑住体内翻腾的痛楚,强迫残存的意识集中在感官之上,艰难地感受着外界的环境。 大概是因为失去了视觉的缘故,在这一片黑暗中,我的听觉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 伴随着咆哮的狂风,我隐约捕捉到了一阵低沉有力的拍动声响,一下一下地撼动着我的鼓膜。 这声音是如此杂乱无章,宛如一群鸽子骤然间因受惊而扑腾着起飞,无数翅膀拍打空气簌簌作响。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在不住颠簸晃动,仿若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撕裂般的剧痛也一浪高过一浪。 好痛……是不是有好多鸽子在飞……听说海水浸泡伤口会更疼……我讨厌水……别让我沉下去…… 我咬紧牙关,坚持着不被这样的剧痛淹没,然后继续尽自己所能,去感知外部环境的一切情况。 很快,我便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无法自由伸展,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环状物死死束缚。 这种处境,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微不足道的树枝,被一只凶狠的猛禽整个握在了爪中。 更别说这只猛禽完全不知轻重,像是用尽全力那般,死死地将我钳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即便在这股蛮力的蹂躏下,树枝早已扭曲变形,汁液自裂口处渗出,折断破碎的声音仿若哀嚎。 然而,对于这样的猛禽而言,我这样的存在是如此微小,根本无法引起它的一点注意。 处于这样的绝境,我不得不竭尽全力动用体内残存的力量,试图去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它们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调遣,只是高傲漠然地维系着最后一缕生机,不让我就此陨落黄泉。 就在痛苦的迷茫之中,我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睁大了那双早已干枯的眼睑。 于是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几乎是从喉咙中硬生生地扯出了那几个字: “希……珀尔?” 每说出一个音节,都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刃在我的声带中肆意翻搅,血腥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得更为浓烈。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原本呼啸的风声却在瞬间沉寂下来,宛如化作了一潭无声的死水。 取而代之再度袭来的,唯有那种让我莫名熟悉的、被整个宇宙所注视的压迫感。 尽管这次的视线远不及之前那般摄人心魄,却足以让我这风中残烛般的意识骤然暗淡,然后熄灭。 我再度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映入眼帘的依旧只有一片深重的黑暗,没有光明,同样也没有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我的眼眶深处传来了如同野兽撞击般的剧痛,伴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这才发现,我的眼眶之中早已空空如也,只有狂风肆虐地充盈其中,无情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拼尽全力去回溯支离破碎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到造成当下处境的根源。 猩红的晚霞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有一道银白胜雪的身影随之浮现,耀目得让前者黯然失色。 无数银白色的羽翼在虚空中缓缓舒展,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圣洁的光辉,让我不觉痴迷其中。 仿佛是这片漫长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我忍不住向这样的存在投以视线,更想要去深入探究。 可就在下一瞬间,一阵恐怖的剧痛自我脑内迸发而出,生生将我的理智劈成了无数支离破碎的残渣。 …… xxxx. xx. xx 剧烈的痛楚早已让我麻木,这似乎成为了生命的常态,生来便与我相伴,然后如影随形。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散落一地,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引诱着我去将它们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卷。 然而我却隐约察觉到,那些碎片实在是太过锋利,贸然觊觎的话,或许只会将我的意识切割得七零八落。 所以我只是努力压抑住体内翻腾的痛楚,强迫残存的意识集中在感官之上,艰难地感受着外界的环境。 大概是因为失去了视觉的缘故,在这一片黑暗中,我的听觉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 伴随着咆哮的狂风,我隐约捕捉到了一阵低沉有力的拍动声响,一下一下地撼动着我的鼓膜。 这声音是如此杂乱无章,宛如一群鸽子骤然间因受惊而扑腾着起飞,无数翅膀拍打空气簌簌作响。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在不住颠簸晃动,仿若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撕裂般的剧痛也一浪高过一浪。 好痛……是不是有好多鸽子在飞……听说海水浸泡伤口会更疼……我讨厌水……别让我沉下去…… 我咬紧牙关,坚持着不被这样的剧痛淹没,然后继续尽自己所能,去感知外部环境的一切情况。 很快,我便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无法自由伸展,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环状物死死束缚。 这种处境,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微不足道的树枝,被一只凶狠的猛禽整个握在了爪中。 更别说这只猛禽完全不知轻重,像是用尽全力那般,死死地将我钳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即便在这股蛮力的蹂躏下,树枝早已扭曲变形,汁液自裂口处渗出,折断破碎的声音仿若哀嚎。 然而,对于这样的猛禽而言,我这样的存在是如此微小,根本无法引起它的一点注意。 处于这样的绝境,我不得不竭尽全力动用体内残存的力量,试图去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它们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调遣,只是高傲漠然地维系着最后一缕生机,不让我就此陨落黄泉。 就在痛苦的迷茫之中,我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睁大了那双早已干枯的眼睑。 于是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几乎是从喉咙中硬生生地扯出了那几个字: “希……珀尔?” 每说出一个音节,都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刃在我的声带中肆意翻搅,血腥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得更为浓烈。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原本呼啸的风声却在瞬间沉寂下来,宛如化作了一潭无声的死水。 取而代之再度袭来的,唯有那种让我莫名熟悉的、被整个宇宙所注视的压迫感。 尽管这次的视线远不及之前那般摄人心魄,却足以让我这风中残烛般的意识骤然暗淡,然后熄灭。 我再度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映入眼帘的依旧只有一片深重的黑暗,没有光明,同样也没有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我的眼眶深处传来了如同野兽撞击般的剧痛,伴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这才发现,我的眼眶之中早已空空如也,只有狂风肆虐地充盈其中,无情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拼尽全力去回溯支离破碎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到造成当下处境的根源。 猩红的晚霞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有一道银白胜雪的身影随之浮现,耀目得让前者黯然失色。 无数银白色的羽翼在虚空中缓缓舒展,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圣洁的光辉,让我不觉痴迷其中。 仿佛是这片漫长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我忍不住向这样的存在投以视线,更想要去深入探究。 可就在下一瞬间,一阵恐怖的剧痛自我脑内迸发而出,生生将我的理智劈成了无数支离破碎的残渣。 …… xxxx. xx. xx 剧烈的痛楚早已让我麻木,这似乎成为了生命的常态,生来便与我相伴,然后如影随形。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散落一地,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引诱着我去将它们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卷。 然而我却隐约察觉到,那些碎片实在是太过锋利,贸然觊觎的话,或许只会将我的意识切割得七零八落。 所以我只是努力压抑住体内翻腾的痛楚,强迫残存的意识集中在感官之上,艰难地感受着外界的环境。 大概是因为失去了视觉的缘故,在这一片黑暗中,我的听觉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 伴随着咆哮的狂风,我隐约捕捉到了一阵低沉有力的拍动声响,一下一下地撼动着我的鼓膜。 这声音是如此杂乱无章,宛如一群鸽子骤然间因受惊而扑腾着起飞,无数翅膀拍打空气簌簌作响。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在不住颠簸晃动,仿若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撕裂般的剧痛也一浪高过一浪。 好痛……是不是有好多鸽子在飞……听说海水浸泡伤口会更疼……我讨厌水……别让我沉下去…… 我咬紧牙关,坚持着不被这样的剧痛淹没,然后继续尽自己所能,去感知外部环境的一切情况。 很快,我便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无法自由伸展,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环状物死死束缚。 这种处境,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微不足道的树枝,被一只凶狠的猛禽整个握在了爪中。 更别说这只猛禽完全不知轻重,像是用尽全力那般,死死地将我钳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即便在这股蛮力的蹂躏下,树枝早已扭曲变形,汁液自裂口处渗出,折断破碎的声音仿若哀嚎。 然而,对于这样的猛禽而言,我这样的存在是如此微小,根本无法引起它的一点注意。 处于这样的绝境,我不得不竭尽全力动用体内残存的力量,试图去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它们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调遣,只是高傲漠然地维系着最后一缕生机,不让我就此陨落黄泉。 就在痛苦的迷茫之中,我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睁大了那双早已干枯的眼睑。 于是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几乎是从喉咙中硬生生地扯出了那几个字: “希……珀尔?” 每说出一个音节,都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刃在我的声带中肆意翻搅,血腥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得更为浓烈。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原本呼啸的风声却在瞬间沉寂下来,宛如化作了一潭无声的死水。 取而代之再度袭来的,唯有那种让我莫名熟悉的、被整个宇宙所注视的压迫感。 尽管这次的视线远不及之前那般摄人心魄,却足以让我这风中残烛般的意识骤然暗淡,然后熄灭。 我再度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映入眼帘的依旧只有一片深重的黑暗,没有光明,同样也没有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我的眼眶深处传来了如同野兽撞击般的剧痛,伴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这才发现,我的眼眶之中早已空空如也,只有狂风肆虐地充盈其中,无情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拼尽全力去回溯支离破碎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到造成当下处境的根源。 猩红的晚霞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有一道银白胜雪的身影随之浮现,耀目得让前者黯然失色。 无数银白色的羽翼在虚空中缓缓舒展,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圣洁的光辉,让我不觉痴迷其中。 仿佛是这片漫长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我忍不住向这样的存在投以视线,更想要去深入探究。 可就在下一瞬间,一阵恐怖的剧痛自我脑内迸发而出,生生将我的理智劈成了无数支离破碎的残渣。 …… xxxx. xx. xx 剧烈的痛楚早已让我麻木,这似乎成为了生命的常态,生来便与我相伴,然后如影随形。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散落一地,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引诱着我去将它们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卷。 然而我却隐约察觉到,那些碎片实在是太过锋利,贸然觊觎的话,或许只会将我的意识切割得七零八落。 所以我只是努力压抑住体内翻腾的痛楚,强迫残存的意识集中在感官之上,艰难地感受着外界的环境。 大概是因为失去了视觉的缘故,在这一片黑暗中,我的听觉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 伴随着咆哮的狂风,我隐约捕捉到了一阵低沉有力的拍动声响,一下一下地撼动着我的鼓膜。 这声音是如此杂乱无章,宛如一群鸽子骤然间因受惊而扑腾着起飞,无数翅膀拍打空气簌簌作响。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在不住颠簸晃动,仿若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撕裂般的剧痛也一浪高过一浪。 好痛……是不是有好多鸽子在飞……听说海水浸泡伤口会更疼……我讨厌水……别让我沉下去…… 我咬紧牙关,坚持着不被这样的剧痛淹没,然后继续尽自己所能,去感知外部环境的一切情况。 很快,我便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无法自由伸展,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环状物死死束缚。 这种处境,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微不足道的树枝,被一只凶狠的猛禽整个握在了爪中。 更别说这只猛禽完全不知轻重,像是用尽全力那般,死死地将我钳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即便在这股蛮力的蹂躏下,树枝早已扭曲变形,汁液自裂口处渗出,折断破碎的声音仿若哀嚎。 然而,对于这样的猛禽而言,我这样的存在是如此微小,根本无法引起它的一点注意。 处于这样的绝境,我不得不竭尽全力动用体内残存的力量,试图去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它们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调遣,只是高傲漠然地维系着最后一缕生机,不让我就此陨落黄泉。 就在痛苦的迷茫之中,我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睁大了那双早已干枯的眼睑。 于是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几乎是从喉咙中硬生生地扯出了那几个字: “希……珀尔?” 每说出一个音节,都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刃在我的声带中肆意翻搅,血腥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得更为浓烈。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原本呼啸的风声却在瞬间沉寂下来,宛如化作了一潭无声的死水。 取而代之再度袭来的,唯有那种让我莫名熟悉的、被整个宇宙所注视的压迫感。 尽管这次的视线远不及之前那般摄人心魄,却足以让我这风中残烛般的意识骤然暗淡,然后熄灭。 我再度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映入眼帘的依旧只有一片深重的黑暗,没有光明,同样也没有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我的眼眶深处传来了如同野兽撞击般的剧痛,伴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这才发现,我的眼眶之中早已空空如也,只有狂风肆虐地充盈其中,无情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拼尽全力去回溯支离破碎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到造成当下处境的根源。 猩红的晚霞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有一道银白胜雪的身影随之浮现,耀目得让前者黯然失色。 无数银白色的羽翼在虚空中缓缓舒展,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圣洁的光辉,让我不觉痴迷其中。 仿佛是这片漫长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我忍不住向这样的存在投以视线,更想要去深入探究。 可就在下一瞬间,一阵恐怖的剧痛自我脑内迸发而出,生生将我的理智劈成了无数支离破碎的残渣。 …… xxxx. xx. xx 剧烈的痛楚早已让我麻木,这似乎成为了生命的常态,生来便与我相伴,然后如影随形。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散落一地,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引诱着我去将它们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卷。 然而我却隐约察觉到,那些碎片实在是太过锋利,贸然觊觎的话,或许只会将我的意识切割得七零八落。 所以我只是努力压抑住体内翻腾的痛楚,强迫残存的意识集中在感官之上,艰难地感受着外界的环境。 大概是因为失去了视觉的缘故,在这一片黑暗中,我的听觉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 伴随着咆哮的狂风,我隐约捕捉到了一阵低沉有力的拍动声响,一下一下地撼动着我的鼓膜。 这声音是如此杂乱无章,宛如一群鸽子骤然间因受惊而扑腾着起飞,无数翅膀拍打空气簌簌作响。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在不住颠簸晃动,仿若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撕裂般的剧痛也一浪高过一浪。 好痛……是不是有好多鸽子在飞……听说海水浸泡伤口会更疼……我讨厌水……别让我沉下去…… 我咬紧牙关,坚持着不被这样的剧痛淹没,然后继续尽自己所能,去感知外部环境的一切情况。 很快,我便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无法自由伸展,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环状物死死束缚。 这种处境,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微不足道的树枝,被一只凶狠的猛禽整个握在了爪中。 更别说这只猛禽完全不知轻重,像是用尽全力那般,死死地将我钳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即便在这股蛮力的蹂躏下,树枝早已扭曲变形,汁液自裂口处渗出,折断破碎的声音仿若哀嚎。 然而,对于这样的猛禽而言,我这样的存在是如此微小,根本无法引起它的一点注意。 处于这样的绝境,我不得不竭尽全力动用体内残存的力量,试图去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它们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调遣,只是高傲漠然地维系着最后一缕生机,不让我就此陨落黄泉。 就在痛苦的迷茫之中,我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睁大了那双早已干枯的眼睑。 于是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几乎是从喉咙中硬生生地扯出了那几个字: “希……珀尔?” 每说出一个音节,都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刃在我的声带中肆意翻搅,血腥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得更为浓烈。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原本呼啸的风声却在瞬间沉寂下来,宛如化作了一潭无声的死水。 取而代之再度袭来的,唯有那种让我莫名熟悉的、被整个宇宙所注视的压迫感。 尽管这次的视线远不及之前那般摄人心魄,却足以让我这风中残烛般的意识骤然暗淡,然后熄灭。 我再度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映入眼帘的依旧只有一片深重的黑暗,没有光明,同样也没有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我的眼眶深处传来了如同野兽撞击般的剧痛,伴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这才发现,我的眼眶之中早已空空如也,只有狂风肆虐地充盈其中,无情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拼尽全力去回溯支离破碎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到造成当下处境的根源。 猩红的晚霞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有一道银白胜雪的身影随之浮现,耀目得让前者黯然失色。 无数银白色的羽翼在虚空中缓缓舒展,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圣洁的光辉,让我不觉痴迷其中。 仿佛是这片漫长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我忍不住向这样的存在投以视线,更想要去深入探究。 可就在下一瞬间,一阵恐怖的剧痛自我脑内迸发而出,生生将我的理智劈成了无数支离破碎的残渣。 …… xxxx. xx. xx 剧烈的痛楚早已让我麻木,这似乎成为了生命的常态,生来便与我相伴,然后如影随形。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散落一地,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引诱着我去将它们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卷。 然而我却隐约察觉到,那些碎片实在是太过锋利,贸然觊觎的话,或许只会将我的意识切割得七零八落。 所以我只是努力压抑住体内翻腾的痛楚,强迫残存的意识集中在感官之上,艰难地感受着外界的环境。 大概是因为失去了视觉的缘故,在这一片黑暗中,我的听觉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 伴随着咆哮的狂风,我隐约捕捉到了一阵低沉有力的拍动声响,一下一下地撼动着我的鼓膜。 这声音是如此杂乱无章,宛如一群鸽子骤然间因受惊而扑腾着起飞,无数翅膀拍打空气簌簌作响。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在不住颠簸晃动,仿若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撕裂般的剧痛也一浪高过一浪。 好痛……是不是有好多鸽子在飞……听说海水浸泡伤口会更疼……我讨厌水……别让我沉下去…… 我咬紧牙关,坚持着不被这样的剧痛淹没,然后继续尽自己所能,去感知外部环境的一切情况。 很快,我便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无法自由伸展,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环状物死死束缚。 这种处境,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微不足道的树枝,被一只凶狠的猛禽整个握在了爪中。 更别说这只猛禽完全不知轻重,像是用尽全力那般,死死地将我钳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即便在这股蛮力的蹂躏下,树枝早已扭曲变形,汁液自裂口处渗出,折断破碎的声音仿若哀嚎。 然而,对于这样的猛禽而言,我这样的存在是如此微小,根本无法引起它的一点注意。 处于这样的绝境,我不得不竭尽全力动用体内残存的力量,试图去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它们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调遣,只是高傲漠然地维系着最后一缕生机,不让我就此陨落黄泉。 就在痛苦的迷茫之中,我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睁大了那双早已干枯的眼睑。 于是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几乎是从喉咙中硬生生地扯出了那几个字: “希……珀尔?” 每说出一个音节,都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刃在我的声带中肆意翻搅,血腥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得更为浓烈。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原本呼啸的风声却在瞬间沉寂下来,宛如化作了一潭无声的死水。 取而代之再度袭来的,唯有那种让我莫名熟悉的、被整个宇宙所注视的压迫感。 尽管这次的视线远不及之前那般摄人心魄,却足以让我这风中残烛般的意识骤然暗淡,然后熄灭。 我再度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218章 一落千丈 xxxx. xx. xx 狂风依旧在我耳边呼啸不止,仿佛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永恒的伴奏。 这声音早已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变得习以为常,甚至失去了将我唤醒的能力。 取而代之唤醒我的,是一阵猛然袭来的失重感,将我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生生拽出。 就在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我意识到,先前死死束缚住我的力量居然已经消失无踪。 我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这一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才会去渴求、向往的自由。 但很快,我便意识了到这份自由是多么虚假、可笑、无力。 我赤裸地暴露于刀锋般的狂风中,只能感受着它们无情地将我割裂,却又不割断那最后一丝生机。 我艰难地喘息着,麻木的神经已经难以描摹痛苦的形状,也无法分清它们究竟来源于何处。 在痛楚的蚕食下,我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像是一件即将报废的机器,弹簧以滑稽的姿态暴露在外。 可是那股不再听从我调遣的力量,依旧在最低限度地维持着我的生命,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下雨时聚而不散的水滴。 如果没有它们的存在,我想我的肢体必将像枯槁绝望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肆意伸展蔓延。 在那早已残破不堪的躯壳内,内脏大概会似稀泥一般相互挤压,最终从缺口溢出体外。 而在这些早已面目全非的物体中,唯有血液能够作为最后的纽带,可也逃不开断裂的终局。 但我根本不愿感谢那股力量的眷顾,因为死亡对于如今的我而言,早已是求而不得的解脱。 这样的折磨近乎残酷地拉长了我对时间的感知,生的意志却又在绝望中矛盾地死灰复燃。 我开始拼尽全力去挣扎,第一步便是试图挥动双臂,在一片漆黑中抓住什么有实感的存在。 一根飞舞的草叶、一片散落的羽毛,甚至只是一片入手即化的雪花……什么都好。 但不出预料的是,我的努力全部落空——因为,我几乎完全失去了对这残躯的掌控权。 除了那难以描摹的痛楚之外,我还能麻木地感受到自己在虚无的黑暗中翻腾打转,直至逐渐稳定在一个诡异的姿势上。 至于我那失去了控制的四肢,像是几件没来得及被人套上的袖管,毫无章法地在空中摇曳。 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尽头的痛楚、似无休止的下坠……这就是我此刻最真实、最绝望的处境。 我的意识就这么游离在一个不见边际的混沌之中,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是否会有尽头。 血腥味再度充斥于口腔,我听见自己发出了破碎而无力的哀嚎,宛若在向世界进行最后的呼救。 可除了不绝呼啸的狂风之外,在这一片泥沼的黑暗之中,回应我的唯有更加沉重的寂静。 …… xxxx. xx. xx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放弃了挣扎,甚至逐渐适应了这仿佛永不休止的失重感。 然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无聊与疲倦感,如树根般开始在我的意识中蔓延。 好累……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就这样张大嘴巴,打一个毫不体面的哈欠。 可惜的是,此时此刻,就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我都已经无力无法完成了。 我只是艰难地试着张开嘴,还来不及吸入那些凛冽的气体,下颌处就顿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痛感。 看来我的下巴没有飞出去,还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勉强挂在那里。我苦中作乐地自嘲着。 意识又变得朦朦胧胧,我习惯性地合上了那双聊胜于无的眼睑,试图任凭自己坠入一场永恒的长眠。 …… xxxx. xx. xx 我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成功睡过去,只知道有一声巨响如同惊雷,骤然在我耳畔炸响。 不管怎么说,它不仅成功地将我从梦境的边缘给生生拽了回去,又具现成了实质,狠狠地撞击在我的身上。 我感觉不仅仅是身体,就连意识都仿佛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每个碎片都承受着比之前更为剧烈的痛楚。 可紧随其后的是一记同样猛烈的震荡,它把我摔得七荤八素,却也让我意识到自己还勉强算是个整体。 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我那懵懂麻木的意识几乎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和推测。 而在那一地动山摇的瞬间之后,整个世界就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是自己被一股刺骨的寒意给无情地吞噬。 仅存的空气被生生挤出体内,取而代之灌入我口鼻的,是一股极为冰冷的液体。 然而,这样的冰冷完全不能压制我体内灼烧般的痛感,反而与之交织在一起,让我承受着双重的折磨。 窒息感使我本能地想要去咳嗽,但喉间只能勉强溢出几声极为微弱的喘息,然后和痛楚一起化作无数翻滚的气泡。 一股从未有过的痛觉随之袭来,如无数蚂蚁同时在内外噬咬我的骨肉,一点一点侵蚀着我最后的神智。 朦胧的意识忽然惊觉,我的身体仍旧在持续不断地下沉,没有受到一丝一毫能够作为浮力的阻力。 “鸿毛不浮”“遇水则腐”……哈哈,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我曾经好奇过的弱水啊。 我讨厌水……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呢……反正我早已完全丧失了挣扎的意愿与力气…… 我只是毫不怀疑,自己的鲜血在水面一定漾开了一朵很漂亮的花。 也不知道,同为液体的血液能不能在弱水上浮起来……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要亲自试试才行啊…… …… xxxx. xx. xx 自己到底在天空中坠落了多久,又或是在水底沉浮了多长时间……这一切我都无从知晓。 也许是刹那,也许是永恒。我不断地自问自答,却始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只知道,在某一个不知名的时刻,意识自混沌中悠然回归。 我缓缓睁开双眼,迎接我的依旧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既没有感受到那撕裂般的剧痛,也没有意料之中的窒息感。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居然让我心中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 但好在,有一阵刺骨的寒意穿透肌肤,无情地取而代之。 第219章 弱水深溟 xxxx. xx. xx 那阵彻骨的寒意将我紧紧包裹,然后剥夺走了我身上的最后一丝温度。 与此同时,这冰冷的液体又宛如无数微小的蚂蚁,自内自外地噬咬着我的骨肉。 可对比起之前那凶猛无情的痛楚,这可要轻松得多,甚至到了要让人心生愉悦的地步。 除此之外,我还能隐约感受到,那股力量依旧在固执地维系着我的最后一丝生机。 正是由于这股力量的存在,我才没有继续向那未知的深渊沉沦,而是就此悬浮在某片不知名的黑暗中。 它就这样自顾自地,将我的灵魂禁锢在这具破碎的躯壳之中,哪怕我的意识早已放弃了一切挣扎。 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凝固,唯有微乎其微的水声,能够在这虚无的黑暗中激起一圈圈微弱的涟漪。 但不管怎么说,或许我终于能够在这弱水编织而成的囚笼中,获得一份永恒的安宁。 …… xxxx. xx. xx 我的意识如同一根在黑暗中摇曳不定的烛火,时而清醒明亮,时而暗淡模糊。 并非是我不愿真正长眠,而是那股力量,它不允准我的意识就此长久地辞别。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仿佛就此永远停留在一个节点之上—— 既非过去,也非未来。 …… xxxx. xx. xx 也不知道,最终是我适应了弱水,还是这弱水适应了我的存在。 我能隐约感受到,自己正在吞吐着弱水,以之代替呼吸空气。 起初,我尚能清晰地感受到细小鲜明的痛楚,也只是任它们在体内体外肆虐。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痛楚逐渐转化为了麻木的钝痛,我甚至无法再感知到具体的创口。 而到了最后,这一切都只化作一份刺骨的寒意,如幽灵般久久不散,就此萦绕着我混沌的意识。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躯体已经溶化于无形,血肉渗入冰冷苍茫的弱水,宛如冬花消融于暖阳。 我感觉,自己在生命中的那些奔波与苦涩,均渐渐溶解其间。 唯有永续不息的水波在我的耳畔此起彼伏,时而是轻柔可人的低声细语,时而是暴躁如雷的呼喝怒骂。 我的灵魂就在这无底的深渊彷徨,随波逐流地应和着这些变幻莫测的旋律。 …… xxxx. xx. xx 我早已习惯了迷失,我知道自己的迷失毫无意义,但那并不仅仅只是迷失。 我似乎生来就习惯了这份无所归属的茫然,就如同呼吸一般理所当然。 我追忆着自己的过往,却发现它们正逐渐在我的意识中模糊、消散。 我到底是谁?是从哪里来?又将要去往何方? 我对此一概不知。 那无边的黑暗、彻骨的深寒、时起时伏的水声,已经成为了我此刻唯一的一切。 …… xxxx. xx. xx 我似乎又一次坠入了一段虚无缥缈的梦境。 在那片朦胧的梦中,我重新化作了一只羽翼尚未丰满的雏鸟。 当时的世界是那般纯粹明亮,阳光自树冠的缝隙倾泻而下,在湿润的泥地上投落处一片斑驳的树影。 在这片光影交错的天地之中,我展开那对笨拙的翅膀,和同类们肆意追逐嬉戏。 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鼻而来,空气中弥漫着自由的气息。 我在泥泞之中轻盈跳跃,就此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接着又好奇地东张西望。 我是大自然的孩子,与万物和谐相生,甚至还未学会什么是悲伤和忧愁。 那时的我,心中尚且怀揣着对世界无尽的的好奇与憧憬。 既没有对未来的无端的恐惧与期许,也毋需去思考那么多惹人烦恼的问题。 我只是活在当下,尽情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 然而,无论再怎么温馨、熟悉,这依旧只不过是一场稍纵即逝的美梦。 因为,有一阵刺骨的深寒突然闯入,毫不留情地将这一切破碎零落。 它未曾给予任何预警,也不带有一丝怜悯,就这样,狠狠地将我从那世外桃源般的梦乡中拽离。 我还想对那片梦乡承诺我的归去——我的寄身之处也好,我的真正故乡也罢。 可那股力量,却无情地告知了我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已然无所寄托。 不,是一直如此。 …… xxxx. xx. xx …… xxxx. xx. xx …… xxxx. xx. xx 对不起…… ……………… xxxx. xx. xx 我似乎听见了一阵若有似无的轰鸣声,宛如浪涛拍击礁石的回响。 起初,在那片深邃混沌的黑暗之中,我的意识只不过是稍稍抬起了脑袋。 长久地徘徊于真实与梦境之间,虚妄的希望如同泡沫一般堆积,早已多到了让我失去一切希望的地步。 然而,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那阵轰鸣声却愈发清晰地逼近。 我的意识于懵懂之中上浮,心底也渐渐升起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实感。 如果是从前的我,或许还会拼尽全力去挣扎,尝试抓住这一线求之不得的曙光。 可事到如今,我早已在水底彷徨太久,以至于连最基本的自我也变得陌生遥远。 我隐隐约约意识到,水外的世界过于多彩、磅礴,大到我的梦承载不下。 这具残破的躯壳,这颗疲惫的灵魂,都已经麻木到了只想寻求最后的长眠。 可命运似乎并不打算如我所愿,我依旧无法选择自己的道路。 我依旧只是一叶随波逐流的小舟。 …… xxxx. xx. xx 一只温凉柔软的手掌突然探入水中,牢牢地抓住了我。 我茫然地推测,那被紧紧握住的部分,大概是我的手腕。 自手腕处传来的那股力量,温柔、坚定、却又不容抗拒,以一种理所应当的态度将我向上牵引。 水流的喧哗声骤然在耳畔清晰起来,我的意识被这股外力强硬地自混沌中拽出,重新与肉体合二为一。 我逐渐恢复了对形体的感知,感受到自己正在逆流而上,正在穿越那无边的虚无。 弱水依旧环绕着我的周身,却已不似之前那般寒冷彻骨、混沌苍茫。 就在某一个未知的瞬间,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我的身体骤然越过了一道未知的平面。 似乎有大量的水珠被我的动作激起,在身后化作万千闪烁的流光——可惜我依旧与这美景无缘。 但是我能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宛若一整面玻璃在身后轰然碎裂,然后在耳边回荡不休。 潮声渐渐被人声与风声所取代,它们是那般嘈杂,然而我并不听得清其中的含义。 淹没于这片喧嚣之中,我的意识又开始恍惚迷离,感觉一切都在重新变得遥不可及。 或许,我只不过是又坠入了另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第220章 重获新生 xxxx. xx. xx 我感觉自己的双脚触碰到了地面。 坚硬、湿润、温暖,仿佛第一次降生于世的体验。 冰凉的液体顺着肌肤淌落,象征着我终于从那弱水构筑的牢笼之中离开。 尽管这绝非我愿,但在获得自由的那一刻,我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轻松与解脱。 我从未感觉到空气原来是这么轻柔温和,如同身姿轻盈的蝴蝶,一下拥上了我的全身。 可这份恍惚的解脱感并未持续太久,因为拉扯我腕部的那只手掌忽地松开,我也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仿佛整个世界瞬间分崩离析,我就这样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潮湿坚硬的地面上。 真实的感觉强烈得令我泫然欲泣,我几乎是本能地伸展四肢,想要去迎接这久违的拥抱。 可当我真正这样做的时候,坚硬锐利的礁石于无底的黑暗划破了我的肌肤,撕心裂肺的痛楚如花般绽放。 看来我的躯壳尚且过于虚弱,虚弱到还没有为重新投身这个世界做好万全的准备。 剧痛迅速蔓延至全身,一股天旋地转的恶心感又如怒涛汹涌而至,狠狠地冲击着我的意识。 胃部和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喉管内的液体疯狂上涌,我跪伏在地面,剧烈地呕吐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吐出了什么,充盈全身的弱水?抑或是是内脏和碎肉的混合物? 应该是前者吧……因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似乎并未充斥整个口腔,取而代之的更像是纯粹的液体。 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被生生掏空的容器,被人颠三倒四,想要压榨出其中的最后一滴液体。 我试图聚集起一丝微弱的力气,好让自己能抬起手去擦拭嘴角不断淌下的液体。 可越是如此,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便愈发地让我力不从心,直到让我的手臂无力地砸在地面。 在一阵无济于事的挣扎后,我整个人直接瘫软下去,狼狈不堪地倒在了一片污浊之中。 我的口鼻瞬间被不断涌出的液体阻塞,我开始剧烈地咳嗽,意识也变得愈发模糊。 我拼尽全力睁开双眼,想要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去确认眼前究竟存在着什么。 可就在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失去了双眼。 尽管如此,我的视野却并非空无一物。 无数光怪陆离的色彩犹如走马灯般在我眼前飞速掠过,每一次的闪烁都令我头疼欲裂,仿佛要撕裂我的意识。 然后,这一切的纷繁与喧嚣,终究归于了沉寂的黑暗。 …… xxxx. xx. xx 我的意识朦朦胧胧,像是飘在空中,又像是被一团厚重的雾气包裹着。 我猜测,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温暖柔软的触感熟悉而又陌生,像是来自上一世的幻觉。 “醒了?” 如同冷风掠过寂静的湖面,一个声音突然自黑暗中传来,让我的身体下意识地一僵。 那是谁的声音?我为什么会对此觉得如此熟悉?它会不会伤害我?又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一连串的疑虑和恐惧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眼前的黑暗变得窒息,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大口喘气。 不……不要再来了……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试图发出声音,但喉咙仿佛被紧紧扼住,只能在内心恳求着,也不知道是在乞求谁的原谅。 我剧烈地颤抖着,紧咬的牙关不住打颤,胃部也随之痉挛起来,战栗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连同无力的躯壳一同颤栗的,还有那些已经支离破碎的回忆。 它们像是一群凶猛的野兽,在我的脑海中咆哮着、嘶吼着,撕扯着我脆弱的灵魂,然后将其贪婪地吞噬殆尽。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支撑起虚弱的身体,好不让这个温暖的地方受到哪怕一点玷污。 然而,无力的双手终究无法支撑起沉重的身体,最后一丝希望在挣扎中化作泡影。 绝望瞬间笼罩了我的全部,我瞪大空空如也的双眼,张开嘴想要拼尽全力发出最后的尖叫。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股舒缓的力量开始在我的体内流动,温柔地抚慰着我那遍体鳞伤的灵魂。 “别怕,我在这里……”女性温柔的嗓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是我所熟悉的音色。 意识缓缓自无边的恐惧中脱离,我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喘息也不似先前那般凌乱无章。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盖着的被子,柔软温暖的织物触感让我找回了一丝安全感。 我迟钝地在记忆深处中细细翻找,许久之后才隐约分辨出,那个声音的主人是伊西斯。 可在说完那两句安抚的话语后,伊西斯就陷入了沉默,过分安静的环境开始让我有些不安。 但随即,我注意到了身侧被子那微微凹陷下去的触感,那带着温度的痕迹令我的内心稍稍平静了些许。 以我对伊西斯的了解,她大概是将手掌放在了那里,表示自己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静静守候。 只要我愿意,便能够伸出手去,握住那只温暖的手掌,然后感受到伊西斯传递过来的力量。 可惜的是,现在的我实在是太累太累,甚至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再动一下。 . 192x. xx. xx 尽管伊西斯并未限制我的活动范围,但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我的世界仅仅只局限于那张狭小温馨的床铺。 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惧与焦虑如影随形,每时每刻都笼罩着我,让我对外界抱有无限的戒备与警惕。 我曾双手合十,恳求伊西斯不要停下那股安抚的力量,因为那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然而,她温柔而坚定地拒绝了我,告诉我那只是暂时的缓解,无法完全根治我内心的恐惧。 身体深处的寒意使我不住地瑟瑟发抖,我紧紧裹着被子,企图从中获得一丝一毫的慰藉。 我蜷缩在床铺最深处的那个角落,恨不得能化作一缕青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与那片黑暗融为一体。 第221章 治愈之路(上) 192x. xx. xx 房间里寂静无声,但任何突然产生的——哪怕只是织物相互摩擦的细微声响,都足以让我重新陷入歇斯底里的恐慌。 我会在瞬间绷紧全身的每一寸肌肉,冰冷的汗水迅速浸湿后背,然后沿着脊椎缓缓淌下。 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我无法寻找到任何逃离的方向,只能抓紧被子,徒劳地睁大那双空洞的眼眶。 似乎有什么在我的喉间翻涌,可能是一声尖叫,又或者是急促的喘息,伴随着剧烈无比的挣扎。 在恐惧的侵蚀下,我那本就脆弱的意识逐渐变得涣散,只能依稀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无力和绝望感。 …… 待狂乱的意识逐渐平息,我察觉到温热的液体自眼眶溢出,顺着面庞的曲线肆意流淌。 它们有的顺着我的下巴滑落,将我身下的被单打湿;有的从唇角沁入舌尖,咸涩无比。 也是这时,我才注意到,在我坠入惶恐的深渊时,那阵春日和风般温煦的细语究竟从何而来。 那是伊西斯在轻声安抚着我,一字一句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滋润着我干裂的意识。 在伊西斯温暖的怀抱之中,我渐渐感觉身体从高度紧绷的状态中脱离,意识也随之恢复了平静。 在内心深处,我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反应究竟有多么失控,多么不合常理。 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彻底驱散来自灵魂最深处的那份恐慌与痛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将意识无情地吞没。 我想要直接向伊西斯道歉,但只要一张开口,空气便会带给我的嗓子以刀割般的疼痛,然后化作一阵剧烈的咳嗽。 所以我只能咬紧牙关,任由眼眶中的泪水与沙哑的抽泣交织在一起,用颤抖的指尖在伊西斯的掌心慌张地书写: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好没用……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与困扰……] 然而,伊西斯只是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用有些粗糙却温暖的指尖,在我的掌心缓缓写道: [不必急于书写,时间还很充裕,足以让我们静静等待。] . 192x. xx. xx 在伊西斯的引导和耐心开解下,我终于鼓起勇气,牵起了她那生有老茧的温暖手掌。 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次,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向床铺以外的世界迈出了第一步。 刚一离开那个熟悉的领域,周遭的环境顿时变得陌生而令人生畏,让我心生退怯之意。 或许是我的表情过于明显,伊西斯搭着我的双肩,俯下身来温声细语地安抚着我。 她让我先稳稳站定,不要轻举妄动,还歉意地告诉我,自己有事需要稍微离开一会。 在我怯生生地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之后,伊西斯最后给了我一个温暖有力的拥抱。 我听话地站在原地,心中无助而又惶恐,生怕自己的一个小动作就会惹来不测,活像是准备被父母丢掉的小孩。 我听见伊西斯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窗户,清新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一股脑儿涌了进来,带走了屋内有些阴冷的气息。 尽管身处一片黑暗,但我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脚下原本冰凉坚硬的地在一点点地变得温暖柔软。 然后,阳光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轻轻地牵起了我的手掌。 …… 在伊西斯的引导下,我仔细感受着这片喧闹的黑暗,凭借残存的感官逐渐重拾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我听见鸟儿在树梢之间跳跃,发出欢快悦耳的啁啾啼鸣,空气中则弥漫着青草和树木的清新芬芳。 尽管心中仍旧隐约存着些许畏惧,但不可否认,在这些气息的环绕下,我这些天来阴郁沉重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我们在房间内缓缓地踱着步,在伊西斯的柔声指引下,我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四周的环境。 我一点点地摸清墙壁、桌椅的温度、轮廓与位置,然后在脑海内勾勒出了一幅模糊的景象。 或许是一直卧床休养的缘故,我的四肢僵硬无力,协调性也不尽如人意,就像是一堆长久未曾调试过的零件。 我的步履笨拙,好几次都因为没有掌握好平衡而差点踉跄摔倒,好在伊西斯总能及时将我拥入怀中。 她会低声安慰着我,用手掌轻轻抚过我颤抖的后背,温暖而坚定的触感逐渐平复了我内心的惶恐。 …… 在房间内绕行一周后,伊西斯终于又引领着我回到了原点——那个狭小温馨的床铺。 她贴心地将窗户开在了我的床边,我趴在窗沿,开心地眯起眼睛,任由温暖的阳光抚慰着我的身心。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感受到枝叶与花朵温柔地拂过我的掌心,带来一阵柔软的瘙痒。 我近乎贪婪地感受着这种久违的触感,只觉得体内原本凝滞的某种东西化开,然后就此缓缓流动。 所 以我转过身,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伊西斯那温暖有力的手掌。 我轻轻抚摸着她手心的褶皱,然后写道:[我想要出去,感受外面的世界。] 伊西斯体贴地捋了捋我蓬乱的头发,柔和的语气带上了些许宠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今天应该已经很累了吧,是该好好休息了。 “但我向你保证,当你真正做好了踏足外界的准备时,整个庭院的风景,都将以一种最美好的姿态呈现在你的面前。” . 192x. xx. xx 令我深感遗憾的是,伊西斯并不能时刻都陪伴在我的身边,她也有着诸多需要亲自处理的事务。 当从伊西斯那低沉柔和的嗓音中得知这一事实时,我表示了理解,也知道自己不应因贪念她的陪伴而无理取闹。 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觉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底也涌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与孤独之感。 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伊西斯通常会选择在我睡着时悄然离去,然后嘱托自己的侍女好好照看我。 可在单独面对我的时候,那些侍女的行事却极其小心翼翼,几乎连呼吸和行走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我感觉,这群侍女仿佛想要将自己变成空气一般,让我顺理成章地忽略她们的存在。 然而她们似乎忘记了,我只是失去了视觉,其他剩余的感知尚且没有迟钝到一种令人咂舌的地步。 在和侍女们相处的过程中,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恐惧与忌惮之意。 就仿佛我是一头可怕至极的怪物,稍微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情,就会嗷呜将她们一口吃掉。 但我只是一个需要好好休息的病患,才不是她们想象中那么可怕的怪物……这不禁令我有些难过。 所以在这种时候,为了避发生某些不愉快的事情,我都会选择闭目装睡,然后希望伊西斯能够尽快回来。 第222章 治愈之路(下) 192x. xx. xx 在我的满心期待与不懈要求下,伊西斯今天终于答应,带我到宫殿之外的庭院透透气。 我的内心早已按捺不住对自由的向往,甚至设想过自己会直接撒开伊西斯的手,满庭院地尽情撒欢。 可当真正迈出房门的那一刻,我还是将伊西斯的手掌紧紧地攥在了掌心,作为这无际黑暗中的唯一指引。 我小心翼翼地感受着足下草地的触感,其间带着尚未干涸的露水,尖尖的草叶触及皮肤,带来一种并非疼痛的酥痒。 卷携着鸟鸣以及各种芬芳的气息,微风缓缓拂面而来,轻声向我诉说着庭院内蓬勃的生机。 许是怕自己被吹走,然后迷失在这喧嚣的黑暗之中,我不由得将伊西斯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些。 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伊西斯给予了我一个有力温暖的反握,仿佛是在说:我就在这里,别害怕。 随后,她缓缓牵引着我前行,细致入微地为我讲述着那些我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着的景象。 她说水池里的莲花已然绽放,风信子在灿烂的风中翩翩起舞,还有无数艳丽的花瓣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致中洒落纷飞…… 伊西斯对自己精心栽种的每一株植物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地向我描述着它们的美丽与生机。 我一边安静地听着,一边茫然而好奇地眨动眼睑,已经逐渐习惯了失去眼球后的空洞与不协调感。 尽管无法亲眼目睹,但在伊西斯的娓娓道来中,我的脑海中也缓缓展开了一幅五彩缤纷的画卷。 然而,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易逝,我们很快又回到了门口。 牵着伊西斯的手掌,我只能在一片漆黑中安静回望,心中满是对下次出门的期待与憧憬。 . 192x. xx. xx 今天如往常一般,伊西斯牵起我的手,带着我踏出宫殿,来到她悉心照料的庭院中散步。 在这些日子里,我早已熟悉这里优美的环境,心中不禁涌起了要探索更远地方的冲动。 所以我鼓起了勇气,向伊西斯提议,希望她能够牵着我的手,去领略更为遥远的风景。 注意到伊西斯停下了脚步,我下意识地仰头望去,在一片黑暗中等待着她的回应。 片刻之后,伊西斯的声音终于从那个方向传来:“或许你说的没错,今天我们可以试着走得再远一些。” 可在我听来,她的语调比往常显得更为慎重和沉静,仿佛蕴含着某种我尚且无法理解的深意。 这不禁在内心深处泛起一丝不安的涟漪,我将伊西斯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些,似乎这样就能够多一些安全感。 伊西斯敏锐地捕捉到了我内心的不安,她轻轻牵起我的手,又用那粗糙温暖的掌心覆在我的手背上。 她鼓舞地写下了这么一行字:[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也绝不会松开牵着你的这只手。] 在伊西斯那句承诺的安抚下,我心中的不安逐渐消散,于是呼出一口长气,轻轻点了点头。 在她的引领下,我就此踏上了未知的旅程,甚至不知道现在这里是否还属于庭院的范围。 扑面而来的气息越发清新湿润,带着一股青草和泥土的芳香,让我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就在某个瞬间,伊西斯俯下身,在我耳畔轻声道:“现在,做几个深呼吸,放松你的身体。” 于是我照做了,任由那股清新的气息一点点的充盈自己的肺腑,然后向四肢百骸延伸。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股潺潺的水声,自四面八方环绕来的声音清晰真切,好似近在咫尺。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疑虑,伊西斯握着我的手,低声道:“别紧张,那只是河流的流水声,我们已经来到了河畔。” 河畔?水声?心底砰然升起一阵惶恐,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向我特意说明这些事情。 我只觉得耳畔的流水声瞬间放大了数倍,一阵阵波涛汹涌的声音无情地拍打着我的意识,仿佛是什么不祥之兆。 周遭的黑暗开始变得冰冷与绝望,一种窒息般的不适感油然而生,将我生生地推向了一场虚无缥缈的噩梦之中。 与此同时,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深处,涌现出无尽的恐惧与痛苦,瞬间占据了我的全部意识。 我一下跪倒在地,双膝传来剧烈的疼痛,而我依旧没有放开伊西斯的手掌,反而更加用力地掐紧。 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我绝望地张大嘴巴,却怎么都无法吸入代表着解脱的空气。 ……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再次从混沌中挣脱出来时,发现自己正无力地倚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止不住地颤抖着。 伊西斯做到了她的承诺,在我身陷于那片无底的黑暗深渊中时,依旧没有松开我的手。 回忆起刚刚的那一幕,意识到自己的指甲可能曾深深地陷入伊西斯的肌肤中,我的心中顿时涌起一 阵愧疚。 “很好,你做的很好。”可伊西斯只是拍了拍我,如此鼓舞道,“一切都好,没事的,你很安全。” 那潺潺的水声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温柔和煦的微风,我在其中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我颤颤巍巍地拿过伊西斯的手掌,在她温热的掌心处写下一行行歉意的字迹——都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了。 而对于我那失控的举动,伊西斯依旧没有产生任何怪罪或指责,只是轻轻地哼唱起一首古老悠扬的歌谣。 在我的神经又放松了一些后,她将一个冰凉湿润的东西轻轻放入了我的掌心——是莲蓬。 其中孕育着鲜嫩可口的莲子,它们散发着独有的馨香,随着我的拨弄而滚落掌心。 我迫不及待地将其中一枚送入口中,清爽甘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上绽放,就连嗓子也舒适了许多。 然而,唯有那莲心的苦涩是我难以下咽的。 舌根被那抹无端的苦涩所刺痛,我皱起眉头,忍不住吐出了舌尖。 我听见伊西斯发出了一声闷闷的轻笑,随即,她那温热有力的手掌便落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抬起手,抓住那只拂过发梢的手掌,赌气似地在上面写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可在感到伊西斯似乎有将手抽离的趋势时,我反倒不愿意就这般轻易放她离开。 所以我拉着伊西斯的手掌,将它再次放回了我的头顶。 第223章 人际关系 192x. xx. xx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伊西斯的悉心照料下度过。 我回忆不起自己是如何落到这样凄惨的地步的,眼窝空空如也,嗓子嘶哑得难以发出任何声音。 我试图引动希珀尔留在体内的力量,然而它们却沉寂得如同死水一般,无论我如何呼唤,都不愿听从我的调遣。 我隐约感觉到,这与我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那些碎片实在是太过尖锐,每当我试图触碰的时候,它们都会无情地让我遍体鳞伤。 所以,伊西斯将它们用一个精致的盒子装了起来。 她告诉我,等到一个合适的时间,会让我慢慢将它们拼凑完整——我对此没有意见。 我在她的掌心中缓缓写道:[希珀尔呢?如果我的感知没有出错的话,她已经醒来了。] 伊西斯摸着我的脑袋,语气柔和:“殿下最近有些忙,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才会来见你。” 联想到了那些似乎被冻结的力量,我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我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情?] 伊西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轻声回答:“……你不要多想。” 尽管仍心存疑虑,但见伊西斯明显不愿意多提,我便也不再询问。 可还是有一股莫名的失落与愧疚感在心中悄然升起。 所以,我向伊西斯抗议,告诉她我今天要吃好多好多薯条。 . 192x. xx. xx 我恢复了不少活力,现在这种情况下,仅是在熟悉的庭院玩耍,已经不需要时刻牵着伊西斯的手。 虽然对于再次前往河畔仍心存畏惧,但至少,我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落得如此难看的境地。 所以,在经过我的同意后,伊西斯开始陆续邀请一些生灵前来宫殿探望我。 从几乎没有交流过的库库尔坎,到也曾担任过我老师的托特;有的陌生,有的熟悉;有的冷漠疏离,有的热情洋溢。 与那些曾经熟悉的生灵们重拾联系,似乎比克服心底那股对于河水的恐惧要更为容易。 美中不足的是,有些生灵的举止过于神经兮兮,时不时就会弄出一些很吵的声音。 虽然那样的喧嚣并未达到让我由衷讨厌的程度,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对此感到困扰。 而每当这种情况发生,我就会感受到,有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威压自伊西斯身上散发出来,连空气都微微凝固。 好在这股威压并不是针对我的,只会迫使噪音的源头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嗓门,使得宫殿重新恢复宁静。 值得一提的事情是,在与那些生灵寒暄时,我能够察觉到一种若有似无的小心翼翼。 起初,这种微妙的感觉稍纵即逝,如烟雾般游移不定,我几乎要将它们当作自己的错觉忽略而过。 偶尔,我会故作无意地将话题引向自己曾经的过往,试图探寻了解更多与被封存的记忆相关的事情。 然而,他们总会很快转移话锋,用其他内容将我的疑问岔开,避重就轻地带过这个话题。 在这么试探了几次之后,我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忌并非空穴来风——他们确实在对我隐瞒着什么。 伊西斯也曾特地嘱咐我,不要随意触碰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我吃着茶点,落寞在心中悄然滋生。 希珀尔这次沉睡的时间比上次要短得多,是因为我做了些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情吗?我不禁开始反思。 我也曾向希珀尔留在我体内的那股力量询问,但它们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并未对我的疑问做出任何回应。 但我知道,希珀尔一定能听见我的问题,但她却选择了避而不答,就像前来探望我的那些生灵一样。 面对这种情况,我只能将心中的疑虑深深埋藏,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谈话继续下去。 . 192x. xx. xx 今天前来探望我的生灵是伊尔。 我记得她,那只总是睡意朦胧的花精灵,我们似乎还曾一同踏上过一个短暂的旅程。 可对于那段记忆,我只有寥寥些许模糊不清的印象,估摸着是当时一起被伊西斯封存了起来。 此时阳光正好,伊西斯特意允许我们一起走出宫殿,在她精心打理的庭院里漫步。 微风轻拂,我听见树木摇曳着沙沙作响,或许有在石板地面泼洒下一片斑驳的阴凉。 我和伊尔并肩而行,刚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但我们都不是健谈的生灵,很快便耗尽了话题。 好在这份沉默并没有让我产生任何的尴尬与不适,反倒轻松自然,我也能够清晰感受到伊尔的存在。 我轻车熟路地转过一个小径,穿过一片葱郁的灌木丛,来到了一片盛开的月季花丛前。 我蹲下身子,轻柔地抚摸着那娇艳欲滴的花朵,感受到一股迷人的芳香自其中散发而出。 尽管知道伊西斯一直都在远处观望着这个方向,但我还是难以抑制住内心深处那阵隐约翻涌的好奇。 我小心翼翼地扯过一片带着锯齿的叶片,在上面偷偷写道:[伊尔,我曾经做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可是伊尔很安静,安静到让我怀疑她并未注意到我写下的这行字迹,又或者是已经离开了这里。 唯一能够让我确认伊尔还呆在这里的,只有那根被微微压弯的枝条——她大概正坐在月季花上。 过了很久,伊尔才淡淡地反问了我一句话:“你就不怕,伊西斯发现你在向我询问这些问题吗?” 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睑,继续在叶片上写道:[可你是花精灵,如果愿意的话,将我们的聊天内容屏蔽掉应该不在话下吧。] “可以是可以,”花叶轻摇,伊尔似乎是换了个坐姿,“但与此同时,我也可以选择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我甚至可以解除遮蔽,让伊西斯知晓我们的对话内容——你也不想她知道这件事吧?” 听出伊尔话语之中的狡黠,我不由得撇了撇嘴,只能暗自接受这个不尽如人意的结果。 毕竟,我也不想让伊西斯过于担心我的情况,所以只是在绿叶上潦草地写下一个[好吧]。 然而,就在我打算起身继续前行时,伊尔又开口了:“渡……关于你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第224章 记忆魔盒 192x. xx. xx 我能够听出,当伊尔问出那个问题时,她的语气中蕴含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担心、顾虑、同情…… 但最深处所翻涌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就如同在面对我时,那些战战兢兢的侍女们。 我的心不禁沉了下去,但还是诚实地点点头,在叶片上写道:[是的,很多过去的事情,我都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包括我们曾一同前往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也包括希珀尔这次苏醒前所发生的一切。] 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本残破的书,有的书页字迹清晰,有的书页却空白模糊,甚至是支离破碎。 在我写完那行字后,伊尔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就连月季那馥郁的香气似乎也随之凝固。 过了良久,她轻轻叹息一声,终于缓缓开口:“我觉得,或许,这其实并不是件坏事。 “可能伊西斯还没告诉你,现在你能够在她的宫殿里静心疗养,几乎全都是殿下的安排。” 伊尔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 “相比于我所认识的、曾经的你,现在的你已经单纯美好到……近乎不真实的地步了。 “也许永远不让你回想起过去,又或许只是时候未到……殿下的安排,又有谁能真正揣摩得透呢? “而一旦你最终恢复了记忆,究竟会变成何种模样,祂又将如何处置你,我们也一概不知……” 伊尔的声音逐渐低微,最终只剩下一道几不可闻的叹息,这不由得让我感到了一阵迷茫与无助。 或许是为了缓解这沉重的气氛,我用指尖戳戳伊尔,然后在叶片上写道:[我倒觉得这情况有些新奇有趣。] 伊尔明显被我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弄糊涂了,语调中带着明显的困惑:“有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微微勾起嘴角,继续写道:[因为在我的记忆中,这还是你头一次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可伊尔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道:“只是因为看不下去你那一无所知的傻样,才不小心多嘴了一些罢了……还请你不要自作多情。” 并未被伊尔那略有生硬的语气所影响,我又伸出手指,在叶片上谨慎而认真地写道: [不管怎么说,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才会和我说这么多的,谢谢你,伊尔。 [但就我本身而言,还是希望能够拼好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因为现在的我,终归是不完整的。] 写到这里,我不由得顿了顿,咽下一口唾沫后才继续写道: [即便那些记忆会给我带来痛苦,但与之相比起来,对未知的恐惧与不安才更让我难以忍受。] 然而,还未等伊尔作出回应,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掌就已轻轻抚上了我的头顶,让我不自主地双肩一耸。 那熟悉的感觉让我瞬间意识到,来者正是伊西斯,她甚至可能早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们身旁。 我这才恍然大悟,伊尔根本没有屏蔽掉伊西斯对于这里的感知,她也一定对我们之前的交谈一清二楚。 不过细想之下,也是我疏忽了,因为伊尔当时也没有明确表示自己到底会怎么做……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缩了缩脑袋,顿时有些心虚,像是做错事被当场捉住的孩子。 我听见,伊尔用恭敬的语气向伊西斯问好:“日安,尊贵的生命与健康之女神。” 伊西斯的到来让这片花园陷入了一片静默,唯有温暖的阳光和和煦的微风依旧在我们之间流淌。 终于,还是伊西斯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声音如清泉般动人:“孩子,为什么你要如此执着于过去的记忆? “就算那其中蕴含着的是痛苦、仇恨与创伤,仅是触碰便会让你遍体鳞伤,你也一定要去追寻吗?” 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伊西斯这番话语中没有丝毫责备的意味,只有深深的关切和挂念。 心头不住地漾起波纹,我咬了咬嘴唇,感觉实在是有太多的想法和疑惑在脑海中翻涌。 经过一番挣扎与犹豫,我最终还是轻点了一下头,又将脑袋低垂下去,紧紧攥住伊西斯的一根手指。 我微微耷拉着眉毛,小心翼翼地在她的掌心中写道:[你以前也答应过我的……] “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心和选择……” 伊西斯沉吟片刻,而后无奈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些无奈和怜悯:“那我们谁也没有劝阻的资格。” 她温柔地拍了拍我的头顶,肃然继续道:“我会找个时间,和殿下好好谈谈的…… “只是到时候,就请你做好承受一切的觉悟了。 “而无论结果到底如何,都请你不要忘记这么一个事实——生命是美好而可贵的。” 最后,她牵起我的手,转向在一旁静候多时的伊尔,语气一扫先前若有似无的忧郁: “那么,亲爱的伊尔,今天的探视就暂且告一段落吧,愿你能有愉快的一天。” 我听见,伊尔恭敬地回答道:“谨遵您的吩咐,尊贵的生命与健康之女神。” 在伊尔离开后,伊西斯便牵起我的手,柔和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疲惫:“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我听话地点了点头,任凭她引领着我的脚步,离开庭院,回到宫殿。 一路无话。 . 192x. xx. xx 然而,自伊尔那日的拜访过后,伊西斯再也没和我提过和记忆有关的事情。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宁静与平淡。 伊西斯并未停止邀请其他生灵的拜访,就连伊尔也偶尔会再次现身。 不过无论是我还是她,都默契地避开了那天在花园里曾经谈及的话题,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然而在内心深处,我却始终记挂着伊西斯曾经许下的承诺。 只是每当我想要开口询问时,内心深处就会油然升起一阵强烈的心虚与愧疚感。 因为我能够意识到,那些被封存起来的记忆并非什么美好的事物,否则他们也不会刻意进行遮掩。 我生怕伊西斯会为了我的事情而过于烦恼,最终只能将那个问题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我也曾考虑过,不去对那份记忆追根究底,只是安安分分地过着现在这样平静温馨的生活。 可每当注意到内心深处那个盒子的存在时,我都会忍不住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抚摸上面的纹理。 这可真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呢……我轻叹一声,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些记忆正在微微颤动。 第225章 玄子到访 192x. xx. xx 今日天朗气清,就在我逗弄着树梢上的鸟雀时,伊西斯突然将我唤了回去。 我察觉到,虽然她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平和,却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肃穆。 所以我直接小跑着回到了伊西斯的身边,连灌木丛扫过小腿的刺痛也浑然不觉。 伊西斯先是伸手,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脑袋,随后将手掌缓缓收了回去。 “明天,”她的语气缓慢而谨慎,似乎字句都在斟酌,“玄子将会莅临此处,前来探望你。” 这很不寻常。 伊西斯话音方落,我的心头便突然被一阵强烈的不安感所笼罩,就连耳畔也出现了嗡鸣声。 因为在以往,无论是邀请谁过来,伊西斯都不会提前告知过我,更何况是提前一天就先行通知。 玄子?似乎是那位时常追随在希珀尔身边的存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令我微微一怔。 伊西斯为何会选择邀请他前来?是因为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是为了我那被封存起来的记忆? 然而,更让我困惑的是,伊西斯为何要提前一天告诉我这个消息? 可还没等我想明白,便突然感到喉咙一阵骤然的收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呼吸。 我剧烈咳嗽起来,双手也本能地去抓挠脖颈,那种窒息的感觉似乎想要将我拖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好在伊西斯一直守候在我身旁,她温暖有力的大手将我拽了回来,又将踉跄的我轻轻拥入怀中。 不……还不能去回忆……我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感受到脸颊上温热的触感,下意识地抚了上去。 看来,我和玄子的关系可算不上有多融洽,甚至可能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之间也发生过不甚愉快的事情。 以至于,尽管已经无法回忆起当初发生的一切,但我的身体却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些痛苦的经历。 “别多想,孩子。”伊西斯的安抚让我回过神来,“如果实在不愿意,我可以替你推掉这次的见面。” 可我却轻轻摇了摇头,在她的掌心写道:[我没事,还是照你原来的安排来就好。] 尽管内心深处仍有难以言喻的恐惧在徘徊,但我早已下定决心要面对这一切。 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知晓了我的意愿,伊西斯没有多加阻拦,只是拉住我那还未抽离的手指,然后将我的整只手掌都握在了掌心。 “我明白了,但无论如何,都请不要勉强自己。” 我感受着伊西斯掌心的温度,点点头努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想以此表明自己并无大碍。 然而,却似乎有一根刺悄然扎入了内心深处,带来一阵难以名状的隐痛。 我今天没再出门。 . 192x. xx. xx 忐忑、恐惧、期待、不安……各种矛盾的情绪充斥着内心,使得我彻夜难眠。 在曙光尚未升起之时,我就已经打开了床边的窗户,等待着温暖阳光的到来。 清晨宁静,我只能感受到微凉的晨风轻轻拂过脸庞,卷起散乱的发丝随意飘摇。 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却仍旧忍不住打颤。 那绝不只是清晨的凉意所致,更多的还是源于内心深处对于未知的恐惧与焦虑。 我木然地等待着,直到温暖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却似乎没能融化我心中的深寒。 …… 我站在那熟悉的房门前,感觉脚下仿佛生了根,迟迟不敢迈步进去。 伊西斯静静伫立一旁,她的存在无疑是我的定心丸——可惜的是,这次我不能像往常那样牵起她的手。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麻烦了她太多太多。 就在我徘徊之际,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突然自门内传来:“身为此地的主人,却让客人如此久等…… “据我所知,这可实在不是一件礼貌的行为啊……” 这就是玄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特别的磁性,慵懒、随意,却没有丝毫感情的起伏。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努力平复着内心接连涌上的惶恐与不安。 我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所有的勇气,跨过门槛,踏入了房间的内部。 …… 尽管视野内一片黑暗,但我知道,隔着一张桌子,玄子此时正坐在我的对面。 笼罩在我们之间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谁也没有急于打破,仿佛时间就此凝滞不前。 我无法看见玄子此刻的神情,不知他到底是在一语不发地注视着我,又或许视线已漠然游移到别处。 唯一能够清晰感受到的,是一股沉寂而凝重的威压弥漫了整个房间,令我发自内心地战栗。 桌面上摆放着几样可口的点心,它们散发着甜美诱人的香气,却完全无法使我生出一点胃口。 我无从得知玄子内心的想法,只知道自己全身僵硬,不敢挪动分毫,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他。 几张白纸铺在桌面,我紧握着笔,可大脑一片空白,昨夜思考许久的疑问此刻竟全被抛于脑后。 终于,还是玄子率先漫不经心地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的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轻佻:“伊西斯女神的宫殿啊……环境倒是不错,看来你这些日子过的还算滋润。” 我清晰地感受到,玄子冰冷的视线现在正一动不动地落在我的身上,仿佛穿透了我的一切,让我喘不过气来。 一股莫名的恐惧自内心深处汹涌而出,我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发抖,冷汗也沿着后背缓缓流淌而下。 我本能地将头垂得更低,又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笔杆,仿佛那就是我此时唯一的精神寄托。 良久,我才勉强稳住情绪,在脑海里反复练习着措辞,好不容易才重新鼓起了勇气。 察觉到玄子似乎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愿,我调整了一下握笔的姿势,谨慎地写道: [尊敬的玄子大人,能够再次与你相见,实在是让我感到三生有幸。 [只是不知,我曾经做过什么,竟会让你对我持有如此之大的意见?] 我听见了笔尖与纸张摩擦作响的沙沙声,它们在安静的房间里明显得格外刺耳。 空气仿佛在这种压迫的氛围下凝固了一般,就连寻常的呼吸也让我感到有些艰难。 [还请你不吝赐教,我一定……] 可还没写完最后一句话,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一股猛烈的力道自我紧握笔杆的右手猛地传来! 那力道之大,让笔尖在纸面上深深地划出一道印痕,紧接着笔就飞了出去,“啪嗒啪嗒”地落在了某个黑暗的角落。 第226章 重拾过往 192x. xx. xx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窒息的感觉随即再次袭来,宛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四周的寂静是那样令人心悸,我用尽全力想要吸入哪怕一丝空气,却只换来更剧烈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 还有剧烈有力的心跳声敲打着我混沌的大脑,不断地提醒我:当下的这一切并非能够醒来的噩梦。 我想要颤抖,想要逃离,可全身却僵硬得如同石雕,每一个器官都在尖叫着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死死压在我的右手上,十指连心的疼痛如利刃般没入体内。 我听见玄子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语气嘲弄而讥讽:“求求你,还是先饶了我吧—— “渡,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无辜可怜的模样,有多令我感到作呕吗?”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质问一个可笑的傻瓜。 “省省这般虚与委蛇的把戏吧,或许能骗过伊西斯,但对你我而言,都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玄子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我迷茫地睁大眼睛,却只能徒劳地注视着无尽的黑暗。 明明每个字我都听得懂,可一旦串联起来,却只会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困惑茫然。 曾经的我……到底做过些什么……竟引起了他如此之大的不快和厌恶?我的大脑对此一片空白。 玄子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打断了我的困惑与迷惘:“哈,你不是想要自己失去的记忆吗?” “简单得很……我这就好好地、让你明白个够。”他的语调骤然一滞,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冷静。 与此同时,又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按在了我的脑门上,粗暴的力度和伊西斯的温柔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浑身一震,只觉得内心深处那个盒子猛地颤动起来,像是迫不及待化茧成蝶的虫蛹。 玄子压低了声音,继续在我耳畔道,字字诛心:“关于你私通魔鬼,妄图毁灭现有人类文明的那些破事……” 这句话的音量虽然不高,却犹如雷霆般在我内心炸响,震得我头晕目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私通、魔鬼、毁灭……它们是那么的陌生可怖,都是我这些日子里从未接触过的词汇。 此时此刻,它们化作无数尖锐的刀片,无情地刺入了我的脑海,将封存记忆的盒子彻底引爆。 我只觉得大脑内部仿佛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无数喧嚣一下子涌出,将我的感官彻底淹没。 我眼前的黑暗也被光怪陆离的色彩彻底撕裂,双眼猩红的黑蛇、伤痕累累的渡渡鸟、圣洁的银色身影…… 它们在我的眼前快速闪过,最后,滔天的弱水卷携着无底的黑暗,将这所有的一切彻底淹没。 一股冰冷的窒息感随之席卷而来,伴随着全身被撕裂般的痛楚,恶心与恐惧在我心底疯狂滋长。 我猛地回过神来,却感觉脊梁仿佛再也无法支撑全身的重量,只能无助地瘫在桌面。 一股强烈的干呕感涌上心头,但就在即将爆发的瞬间,那股感觉却冲破了我长久以来的沉默。 “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嗓子如刀尖划过的痛感,嘶哑而凄厉的尖叫自我的喉咙溢出,声嘶力竭得几近失音。 同时,我感到一股热流瞬间充盈了空洞的眼眶,然后顺着脸颊肆意滑落。 原来,这才是我完整的过去…… 一只曾被人类残忍杀害,并且极端厌恶他们的渡渡鸟…… 可我的所作所为,已经和被我视作污秽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了…… 深入骨髓的仇恨感卷土重来,还有一股股绝望、自我厌弃的情绪在心底疯狂滋长。 我试图理清这一切的脉络,但思绪就像缠绕在我喉头的乱麻,让我的大脑陷入一片几近窒息的空白。 理智告诉我,我拥有着无尽的时间,本可以耐心等待岁月的长河自然淘汰人类的文明。 但内心的仇恨与渴望是那般强烈,促使我主动加速了这一进程,以求能尽快摆脱无尽的煎熬。 可归根结底,我的做法实在是太过急于求成,过于鲁莽和短视了。 我低估了希珀尔对人类文明的珍视程度—— 又或者,她单纯地只是希望一切能够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不愿他者插手干预? 我已无从得知——唯一清楚的是,我最终失败了,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怪不得伊西斯要刻意将这份记忆封存,难怪希珀尔对我的呼唤无动于衷,怪不得其他生灵在面对我时小心翼翼…… 原来,所有怪异与不解的果,都必有一个扭曲的因作为开端。 我依旧对人类怀着深切的痛恨。 然而此时此刻,更令我厌恶的,却是这个和人类同样丑陋、失败的自己…… ……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勉强打起精神,缓缓撑起上身,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喘息,未来得及凝固的液体顺着下巴滴落。 至于玄子,他早在我意识尚且一片混沌的时候,就已经松开了压制住我的手,转身离开了我的身旁。 突然有清脆的掌声自我身后响起,将我那游离不清的神智勉强唤了回来。 “好了——”那是玄子略带戏谑与玩味的嗓音,听起来依旧是那样的不紧不慢。 “现在,我已经将你被封存的记忆全盘托出,那么就请你好自为之吧。” 玄子似乎在和伊西斯交谈,但我的精神世界已经如同风中残烛,完全无心去听取他们的对话。 “最后,尊贵的生命与健康之女神,请允许我在此先行向您告辞。”我模糊的意识捕捉到了玄子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忍着尖刀划过喉咙的痛楚,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希珀尔……她……还好吗?” 然而回应我的并非答案,而是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整个人粗暴地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双脚瞬间离地,虚弱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如落叶随着那股狂风般的力量摇晃。 就在下一瞬间,只听“砰”的一声,我的脑袋狠狠地撞上了一面坚硬的墙壁,眼前的黑暗顿时一片金星乱舞。 那只大手的主人似乎就是玄子,他毫不留情地将我摁在墙上,身上散发出一股冰冷而凶狠的怒气。 “玄子!”我听见伊西斯在不远处发出了一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慌乱和担忧。 然而玄子对此置若罔闻,他的手依旧在死死地掐着我的喉咙,未曾松懈过一丝一毫。 第227章 『僭越者』 192x. xx. xx “真是没想到啊,渡……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有脸提起殿下?”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玄子的声音冰冷而刺耳,仿佛是从齿缝中生生挤出来的一般。 玄子猛地加重了掐住我喉咙的力道,我发出一声痛苦的喘息,又几乎直接昏死过去。 “还敢在我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用那种方式直呼祂的名号?” “呵,也对……看来伊西斯并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他的声音骤然一沉,却更加让我感到心悸。 “至于你那混沌不堪的脑子,则根本注意不到其中的分别。” 玄子突然发出一道怪异的笑声,其中满是恶意和玩味:“但没关系,我可没有好心到要和他们一起瞒下去。 “让我来为你揭晓这一切的答案吧…… “现在的你,已经彻底失去了称呼祂为殿下的一切资格——就在你胆敢违背祂意志的那一刻起!” “你这个——该死的,僭!越!者!” 他厉声喝道,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般砸在我的心头。 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汹涌而出,我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之中翻腾挣扎。 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一点点变得冰冷,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忽略了一件如此重要的事实。 那就是,自那个命运的转折点之后,我就一直都用“希珀尔”去指代她…… 这个曾经充满敬意的称号,如今若再从我口中吐出,只会显得那般廉价、讽刺与亵渎。 我已不配直呼她的尊号,正如我已然失去了被她所宠爱、所信任的所有资格。 是啊,或许就连希珀尔自身,也拒绝我再像原本那样称呼她…… …… “殿下真是看走了眼,祂将那般崇高的权柄赐予了你,你就是这么回报祂的?!” 玄子的怒喝声似乎是从遥远的彼岸传来,我的意识在黑暗的漩涡中时起时落。 此时此刻,我的脑海中唯一清晰存在的,只有那个刺目的事实—— 我已经坠入深渊,彻底沦为了一个……一个该死的……“僭越者”…… 这一认知无情地撕裂了我最后一点希望,所有求生的欲望都在这一刻彻底枯竭。 我感受到房间内笼罩着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其中回荡。 我竭力抬起头,想要在这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直视玄子那双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想象着,它们一定是一双如同太阳般璀璨耀眼的竖瞳,却又透着刺骨的寒意。 我痛苦地打了个寒颤,又忍不住吞咽下一口唾液。 被死死掐住的咽喉想要滚动,发出了一道巨大的咕噜声,仿佛是野兽在死前最后的低吼。 然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在声带上随意跳舞的刀尖: “杀……了我……吧……” 话音刚落,我就感受到脖颈上的力度猛地加大。 这种窒息的感觉是那般熟悉,我喘不上气,就连眼前的黑暗都扭曲变形。 我似乎看见,手持镰刀的死神正缓缓朝这里走来。 可我只是释然地阖上了眼睑,任由黑暗将我完全吞噬。 是的,我只不过是在迎接一场早已期盼的解脱罢了…… 一个可悲而该死的僭越者,注定要接受的、最后的惩罚而已。 然而我听见,有一道轻轻的嗤笑自黑暗中传来:“杀了你?” 话音未落,我只感觉掐住脖子的力道陡然加大,同时身体也被粗暴地往上一提。 玄子的语调骤然一平:“你以为——” 后脑和脊背被按压着划过粗糙的墙壁,那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其中的内容物生生挤出。 “我会,这么,轻易地—— “满足你的愿望吗?!” 就在下一个瞬间,一阵失重感骤然袭来,我整个人都被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剧烈的撞击让我咳嗽不止,呼吸紊乱猩甜,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但死神那阴恻恻的身影,却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粒,迅速消散于黑暗当中。 不,请不要走…… 就算非要离开,起码也带上我啊…… 我狼狈不堪地趴伏在地,朝着死神消失的那个方向,无力地伸出了手。 可我却连手臂都抬不起来,只能任由五指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蜷曲爬行。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地踏在了我伸出的手掌上! 钻心的疼痛瞬间自手背蔓延开来,我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仿佛要将残存的理智给生生撕裂。 “我可没有兴趣……花费时间去杀一具尸体。” 玄子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冷冽得如同山川之上降下的霜雪。 我清晰地感受到手背上那股力道在狠狠地拧动,活活将手掌摧残得遍体鳞伤。 可就在我以为自己的手掌要被生生折断时,那股力道却是毫不留念地离开了。 已经分不清眼眶里的到底是什么液体,我只是蜷缩成一团,止不住地颤抖哭泣。 …… 许久之后,我稍稍回过神来,感受到有人在小心翼翼地安抚着我。 察觉到了我的反应,那温暖有力的臂膀似乎想要轻轻将我拥入怀中。 可就在这时,我却猛地暴起。 我狠狠地推开了那个试图给予我温暖的身影,扯着嗓子,近乎癫狂地咆哮起来: “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活着让你们觉得很好玩吗?还是你们想要继续看我的笑话?” 这几句话仿佛也抽走了我体内的所有力气,我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孩子……” 耳畔响起了一道温柔到令我无法相信的声音——是伊西斯的声音。 “玄子他……已经走了。” 她甚至没有因为我的反抗而退缩分毫,一边说着,一边坚定地将我重新拥入温暖的怀抱之中。 我的双手胡乱地抓挠着,想要从伊西斯的怀抱中挣脱出去,却只归于一片的徒劳无功。 觉察到伊西斯只是更加用力地将我搂紧,我的泪水又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伊西斯……为什么…… “为什么在知晓我犯下如此滔天大错后,你还能这么温柔,一直都不放弃我?” “傻孩子,我怎么会放弃你呢?”伊西斯低声说道,语气中是无尽的怜惜与温柔。 她的手掌轻抚上我的脸颊,以母亲般温柔的方式替我拭去了流出的泪水。 “毕竟就连殿下,也从未有过放弃你的意思啊……” 我瞬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嘶哑的嗓音中满是难以置信的不解:“什么?” 第228章 自我裁决 192x. xx. xx 见我停止了无谓的挣扎,伊西斯摸了摸我的脑袋,继续温声解释道: “忘记了吗?伊尔曾和你提到过,这一切都是殿下的安排。 “祂只是让你在这好好疗养,从来没有说过要处理掉你。” 我一时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沙哑着嗓子道:“不……不可能……玄子他明明……” 可还没等我说完,伊西斯就打断了我的话语:“我知道的,都是我太优柔寡断了……” 她的语气中满是自责:“我应该更加坚定一些立场,让殿下亲自过来,而不是让玄子进行插手。 “如果是殿下亲临此处,那么祂一定不会让你陷入如此痛苦的境地。” 我沉默下来,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让我无法判断伊西斯说的是真是假。 片刻之后,我才平静地开口回应道:“但我确实做过那样的事情,这一点玄子已经让我完全回忆起来了。” “但我相信你只是一时迷失了方向,本性并非如此,殿下也愿意给予你重新再来的机会……” 可我打断了伊西斯,声音喑哑而低沉:“可是你知道吗?我并不后悔。 “关于我曾经在希珀尔沉睡期间,违背她意愿所犯下的一切罪过。” 我感觉到伊西斯的身体微微一震,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做出如此回应。 她将手掌覆上我的眼睛,温度宛如初春的暖阳,似乎企图以驱散我心底那片无边的阴霾。 隐约听到伊西斯用颤抖的嗓音在说着什么,但那些话语落在我的耳中,却已如隔世之音。 我的感官麻木到了无法分辨任何一个词语的含义,只能感受到喉咙处仿佛被生生撕裂的剧痛。 还有一种无边的苍凉在心底逐渐蔓延,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棵被生生掏空的枯木。 “我此生遗憾的事情不多,其一是没能完成对人类的复仇,其二是无法选择自己的死亡。” 说完这句话后,我狠下心来,咬牙挣脱了伊西斯温暖的怀抱。 她似乎还想再次将我拥入怀中,可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手臂,任由我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她的身边。 我看不见伊西斯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出,她的脸上一定写满了悲伤、痛心和无助。 可我不能回头,因为那不是我想走的路——我至始至终都没有退路可走。 …… 我独自一人行走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来自四肢百骸的疼痛钻心而深刻。 可相比于我心底那滔天的仇恨和自我厌恶,这点痛楚又算得上什么呢? 我不知自己要去往哪里,只是下意识地一直往前,如果碰到阻碍,就迟钝地转个弯。 又或许,我从未真正拥有过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感受到,希珀尔留在我体内的力量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黑暗波动起伏,扭曲成了一片混沌的旋涡…… . 192x. xx. xx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宁静、熟悉的黑暗……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周围的一切似乎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确实,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也并非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而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我彻底拼好了那些被封存的记忆碎片,就连内心也犹如经历了一场彻底的绞碎和重塑。 我毫不怀疑玄子给予我的记忆是否真实,因为他不屑于去这么做,而我更是连怀疑的资格都没有。 我意识到,在进入了这个名为“童话镇”的世界后,希珀尔赋予了我一个全新的名字和身份。 这或许正意味着,从那一刻起,我的存在和生命便完全成为了她的所有物。 作为一件所有物,我的一切甚至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自然是没有选择命运与生死的权力的。 我当初的所作所为,在其他生灵看来,或许也不过是一只被宠坏的宠物,在肆无忌惮地僭越主人的尊严罢了。 而现在,一个背叛了主人的畜牲,一个该死的僭越者,又凭什么指望能在她的眼皮底下轻易获得解脱? 我自嘲地勾起嘴角,无声嘲笑着自己是多么愚蠢,竟造就了那样一场可笑的闹剧。 我费力地支撑起身体,可预料中的痛楚却没有如约而至——看来伊西斯已经帮我治疗过了。 但内心深处的空虚和自我厌恶感反倒愈加膨胀,挤压着我的灵魂,让我喘不过气来。 可即便如此,对于希珀尔本身,我却怎么也提不起丝毫的憎恶之心。 那并非我没有去憎恨她的恐惧或立场,这一切似乎源于某些我说不清的缘由。 我只知道在内心深处,她依旧是那般神圣而不可亵渎的存在——即便她或许已不再视我为亲信。 心中忽然若有所感,我下意识扭过头去,视线直直地撞进了那片黑暗与虚无的混沌。 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嗓音,如同砂纸相互摩擦般刺耳:“伊西斯,你在那里吗?” “我就在你身边。”伊西斯极致温柔的嗓音自那个方向传来,像是如约而至的春风。 这熟悉的声音瞬间冲刷掉了我心中的不安与惶恐,我甚至想要像往常那样依偎其中,将所有的痛苦与创伤抛之脑后。 可就在下一瞬间,我却抿紧了双唇,用全身力气去压下了那份冲动——我不配。 我强迫自己转过头去,努力让嗓音宛如一潭毫无任何起伏的死水:“对不起,伊西斯。” 沉默片刻后,我才继续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我希望你能够离开这里,让我单独一个人静一静。”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随时都有可能功亏一篑,让那个虚伪的假面化作齑粉。 我听见了伊西斯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既没有向我靠近,也没有远离。 她也在犹豫、彷徨,在做着最后的斗争。 可终究,伊西斯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再做任何劝阻,似乎就打算这样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我忽然唐突地补充了一句:“对了……” 这令伊西斯的脚步声猛然一顿,我咽下一口苦涩的唾沫,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告诉希珀尔,我就在这里静候她的旨意。 “我会安静地呆在这里,哪也不去……直到她对我做出相应的处置。 “对于她的一切安排,我悉听尊便,绝不会有半分怨言。” 这是我最后的承诺。 “好的,我知道了。”我能够听出,伊西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颤抖。 可最终,她只是轻声叹了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好休息。” 听着伊西斯的脚步声逐渐被黑暗完全吞没,我的内心不由得翻腾起一阵酸楚的滋味。 孤独、寂静、黑暗……这一切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都是那样的让我恐惧。 但我现在别无选择。 第229章 黑暗囚笼 192x. xx. xx 这是我在这片黑暗中虚度的第一天。 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我听不到房间内有任何其他的动静。 希珀尔的召唤并未如我所愿降临,就连体内的力量也毫无动静。 她或许正在权衡,应当如何妥善处置我这个“僭越者”——这确实需要一段时间去深思熟虑。 不过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 192x. xx. xx 这是我等待的第三天,希珀尔没有回应。 黑暗依旧寂静无声,等待也仍在继续。 可就仅仅这短短的几个日夜,我便已经开始对时间的流速产生了错乱的感受。 伊西斯并没有处理掉我床边的窗扉,这是她所给予我的最后一点自由。 只要我一伸手,就能够轻易打开它。 届时,夹杂着鸟鸣、树响与风声,各种富有生命力的气息会自外界扑面而来。 可我拒绝去打开那扇通往外界的窗扉,宁愿选择在这片压抑的死寂之中煎熬。 也许内心深处,我仍存有一丝侥幸的希冀。 可为什么,明明才第三天,我就觉得时间的流逝变得如此漫长而难熬了? …… 192x. xx. xx 这是等待的第十天。 没有回应。 笼罩我的黑暗与寂静如实质一般沉重,彷徨、孤独与绝望在我的心口疯长。 这时而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整个世界除了我之外,再无其他生命的存在。 就连大脑也仿佛被黑暗麻痹,无法产生任何清晰连贯的思绪,不住地游走在种种念头之间。 徒劳无功的期盼,深植于内心的渴望,正慢慢割裂我神智中最后的清明。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还拥有着等待的勇气和决心。 …… 192x. xx. xx 没有回应。 …… 192x. xx. xx 没有回应。 …… 192x. xx. xx 没有回应…… ……………… xxxx. xx. xx 依旧没有回应。 为了不让困兽般的思绪彻底陷入混沌的泥沼,我有时会在房间内漫无目的地徘徊行走。 一步,两步,三步…… 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如同节拍器那样单调反复,却能够带来除了呼吸与心跳声外的其他声音。 在行走的途中,我会反复触摸房间内的一切摆设,将它们的形状、质感、温度、位置统统刻印在脑海里。 有时候,我会摸到门,但它是关着的——正如那扇我拒绝打开的窗。 在漫长的黑暗中,我会反复强迫自己去思考:为什么希珀尔还没有任何动静? 她到底是在权衡惩戒的力度或手段?还是彻底遗弃了我的存在? 又或者……她依旧在耐心等待我的悔过? 对于这一切,我无从知晓。 我越是去用力地思考,越是陷入无解的泥沼。 最终,我只能将这个无解的谜团抛诸脑后,继续在这个漆黑封闭的牢笼里徘徊。 直到身心俱疲,我才会随地倒下,紧闭上双眼,任凭黑暗吞噬我的意识。 而这,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中,唯一可以短暂“睡去”的方式。 希珀尔留在体内的那股力量,依旧在拒绝我的长眠。 待再次睁开眼时,依旧是这片死一般的寂静,和永恒重复着的黑暗。 …… xxxx. xx. xx 如此漫长而难熬的等待,已经完全让我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我也不明白记录它的意义是什么。 在这仿佛永恒的黑暗中,过去、现在和未来早已交融成一片混沌的汪洋,让我分不清梦与现实的界限。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困在了永恒的循环之中,只是在重复、重复、不断地重复…… 枯燥得令人绝望,绝望得令人麻木。 我甚至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个不曾终结的梦境,还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酷刑。 但不管怎样,除了继续坚持下去,我已经别无选择。 因为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因为这就是我如今,所能做到的全部。 …… xxxx. xx. xx 在一次漫无目的的徘徊中,我的手又触摸到了那扇熟悉的门。 然而这次与以往不同,它微微敞开着,似乎正在邀请我步入外面的世界。 我猛地止住了脚步,呼吸不自觉地加快,精神也瞬间高度紧绷。 透过门框构成的平面,我似乎能够隐约听见外面的世界正在运转——清脆的鸟鸣,树叶的低语…… 这一刻,我多么渴望能够抛下这个静止的空间,就这样迈步走出去,去重新拥抱那些习以为常的平凡。 然而,就在我即将跨出那一步时,内心深处却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它们像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拉扯着我,使我下意识地后退,离那扇门越来越远。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配出去,那扇门外的世界对我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禁忌之果。 而这片黑暗与寂静,正是我为自己筑起的、一座无形的牢笼。 我甘愿被它困住,既无勇气也无资格去打破它,哪怕只是迈出微小的一步。 …… 我缓缓睁开了双眼,感受到一股坚硬的触感与冰凉的气息——就来自于我身下的地面。 耳畔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规律的心跳声。 四周也依旧是那片熟悉的黑暗,仿佛一堵无形的高墙,将我与外界隔绝开来。 但不知为何,这熟悉的景象却让我如释重负,内心随之泛起一阵莫名的安心。 我意识到,或许是因为身心的疲惫达到了极点,自己在这片黑暗与寂静中睡着了。 而现在,我醒了,重新回到了这个漆黑封闭的空间。 是啊……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 xxxx. xx. xx …… xxxx. xx. xx …… xxxx. xx. xx …… xxxx. xx. xx …… xxxx. xx. xx 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中还存在着其他的声音。 所以当一阵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时,我整个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我甚至怀疑,那只是我的幻听——这般类似的错觉,对我来说早已变得习以为常。 然而那阵声音并未随着我的怀疑而就此消失,甚至反而越来越近。 同时,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在我心中悄然滋生,让我变得坐立不安。 可就在接下来的某一个瞬间,那阵原本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 “是我。”从那个方向,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混乱的思绪逐渐回到正轨,感觉这道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第230章 新的眼睛 xxxx. xx. xx “伊西斯……?” 我尝试着向那个方向发出询问,但声音嘶哑,几乎找不到说话的感觉。 “是我。”我听见那道声音再次肯定而温柔地回答道,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关切。 她或许只是出于关心,来看看我的状况。这样的想法在我心中显得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而后,才有另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她或许是为我带来了希珀尔终于做出的判决。 可出乎意料的是,我并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感到惶恐不安,反而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或许是因为,太久的等待与煎熬,不仅混淆了我对于时间的感知,也让我的感官完全麻木。 伊西斯走近了些,我能听见她带着些许犹豫的脚步声,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迟疑。 是因为我的反应过于冷静平和?是因为希珀尔对我的处置安排不尽如人意?还是…… “渡……” 罕有地,我听见伊西斯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语气中满是小心翼翼。 “殿下祂……”伊西斯迟疑了片刻,才缓缓道出这句话的后半部分,“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的心跳依旧保持着沉稳的节奏,好像早已对任何结果都有了无比充分的思想准备。 是赦免还是惩罚?是生存是死亡?是希望还是绝望?……这些对我而言,似乎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差别。 我也不愿再去思考这些,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个方向,等待着伊西斯将为我带来的最后宣判。 内心无畏亦无所谓,毕竟我早已将自己的一切命运,抛诸于希珀尔的决定之中。 见我毫无反应,伊西斯又继续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殿下祂并没有明确告知我具体的内容。” 我本以为自己对于一切都已经不再关心,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中却仍旧不可避免地涌起几分失落。 没想到希珀尔的决定竟然还是个谜一般的未知数,让我无法得知自己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殿下只是吩咐我,将‘它们’带给你。”伊西斯的声音恢复了往常温柔的语调。 她轻执起我的手,确认我没有抗拒的意思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入了我的掌心。 那是两颗滑腻冰凉的圆球,轻轻一握便会发出微弱的碰撞声响,在这片寂静中显得分外清晰。 我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两颗琥珀……”伊西斯迟疑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措辞,“你的眼睛,新的。” 眼睛?这怎么可能……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一僵,感觉掌心的触感骤然变得分外诡异。 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茫然地问道:“为什么?” “‘让渡自己去体会吧,否则他永远无法真正领会其中的意义’。”伊西斯顿了顿,用同样的语调复述道,“这是殿下的原话。” 我沉默以对,只是任由那两颗冰凉的球体在掌心里滚来滚去,听见它们摩擦、碰撞,发出或刺耳或清脆的声响。 我竭力按捺住内心翻腾的困惑、迷茫和隐隐的不安,可终究无法对希珀尔的决定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理解。 伊西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你将祂给你的安排视作惩罚的话,那么这就是惩罚的一部分。” 我察觉到伊西斯的目光,复杂得我难以用文字去描摹:“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本来也没有拒绝的打算……我艰难地将口中的唾液咽了下去。 “一部分啊……”我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却是在追问什么,“那还有呢?” “殿下祂并没有明确告知我具体的内容。”伊西斯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祂只是告诉我,等到你为一切做好准备之后,就自行前往巴别塔的塔顶去找祂。 “只要你去了,那么祂就一定会在那里等你。” “我知道了。” 我将那番话深深地记在脑海,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然后无声等待着伊西斯的下一步动作。 沉默片刻后,她温柔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音:“接下来,我要为你安装上这两颗新的眼睛。” “过程或许会有些痛苦,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挺过去的。” “你需要准备一下吗?”伊西斯似乎在确认,我是否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 我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准备的,现在就开始吧。” 伊西斯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温柔的力度和我记忆中别无二致。 在短暂的逗留之后,她松开了手。 顷刻之间,我感觉到那两颗琥珀离开了手掌,大概是在伊西斯的操控下悬浮了起来。 “那我就开始了。”伊西斯的语气坚定柔和,仿佛之前我所察觉到的紧张不安只是错觉。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放空思绪,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改变。 随着一阵轻微的刺痛感自两眼同时传来,我就知道,伊西斯开始了。 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那两颗全新的琥珀眼球正在逐步与我的身体建立联系,然后融合。 我能感受到有一股暖流在我的眼眶中流淌,这种陌生而舒适的感觉令我下意识地放松了些许。 可就在我以为会一直顺利下去的时候,一股强烈的排斥感突然自我体内最深处汹涌而出。 那并非源于希珀尔的力量,真要说的话……它们好像来自于我本身? 可很快,这些朦胧的念头就被一阵剧痛给搅得粉碎,就连我的神智也被硬生生地拽回现实。 如同凶残的野兽一般,这两股不同的力量在我的体内激烈厮杀,不顾一切地争夺着主导权。 它们碰撞产生的火花仿佛点燃了我的内脏,然后从那里开始,像燎原的大火那般迅速蔓延至全身。 我无法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感觉每一寸肌肤都在这番炙烤下变得焦灼,就连呼出的气体也滚烫无比。 那股能量甚至越聚越凶,疯狂地在我体内张牙舞爪,仿佛要肆意将我的眼眶撑爆,将新的眼球挤出体外。 第231章 仪式结束 xxxx. xx. xx 伊西斯闷哼一声,我能感受到她正在努力维持一切的稳定,但她的力量也在那狂暴的冲击下逐渐不支。 就在这危急时刻,我艰难地朝伊西斯挤出一句大吼:“实在不行……就算了!” 尽管对自己的身体一无所知,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毫无头绪,但我还是向伊西斯发出了请求。 即便是以后再也与美丽的风景无缘,即便永远都要活在黑暗的世界之中,我也心甘情愿。 并非出于轻率或绝望,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我不想让伊西斯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伊西斯对于我的请求不为所动,她没有回应,甚至依旧在坚持融合的进程。 也就在此时,有另一只温凉的手掌悄然覆上了我的额头,带给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 我能够清晰地感知并确认,这并非伊西斯的手,因为那触感和力度都是如此的独特。 那掌心所散发的力量像是一股清凉的泉水,缓缓淌入我的眼眶,熄灭了那些炙热的火焰。 在那些暴起的力量都被坚实地镇压住后,我感觉体内的一切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平衡。 至于那股自我体内最深处涌出的力量,此刻则悄然退了回去,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那对眼球也随之安分下来,非常自然地与我的身体建立了联系,仿佛它们原本就属于这里。 经过了那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波折,一切都在顺利地朝着好的方向继续发展。 当最后一丝不安分的能量也归于平静后,那只温凉的手掌才悄然从我的额头撤离。 我终于得以放松紧绷的四肢,长长地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只觉得一阵身心俱疲。 但我知道,作为这个仪式的主导者,伊西斯所承受的疲惫只会比我更甚。 由于生怕会出现其他意外,我仍旧心存顾虑,没敢贸然睁开眼睛:“伊西斯,你……还好吗?” 我循着感觉走到伊西斯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冰凉的温度让我不安地皱起眉头。 可她轻轻将手掌抽离,安抚地摸了摸我的脑袋:“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尽管伊西斯努力营造出一派泰然自若的模样,但我依然能够捕捉到她的语调中隐隐含着一丝不太自然的颤抖,仿佛是在强撑着什么。 我站在原地,无助地绞着手指,愧疚地向伊西斯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除了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是希珀尔吗?” 然而对于我连珠炮般的疑问,伊西斯没有给予半点回应。 她只是用那温润如水的嗓音,轻声问道:“你难道就不想先亲眼见证一下,这个全新的世界究竟和原来有何不同吗?” “可是你……”我踌躇着,欲言又止。 “请相信我,我真的没事。”伊西斯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而依旧温柔如初。 我凝望着那片黑暗,心里清楚就算我现在直接睁开双眼,大概也无法从她的面容上解读出什么。 但既然伊西斯如此要求,我也就暂且压下心底的疑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现在可以睁眼了吗?”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伊西斯语中带笑。 她的语调轻快,这让我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惩罚的一部分,还是一个全新的礼物。 不过对于这双全新的眼睛,我感觉自己其实也怀着几分雀跃与期待,像是迫不及待拆开礼物的孩童。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那份期待与惴惴不安,最后一次认真感受起眼前的黑暗。 然而不知是否是错觉,我感觉那片漆黑已经不再寂寥纯粹,而是带上了些许不一样的生机。 感受着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我鼓起勇气,终于缓缓地睁开了这双全新的眼睛。 . 明亮的光线骤然撞入我的眼眸,它们是那样的刺目,令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眼。 待稍微适应了一些后,我这才环视四周,第一次用眼睛看清楚这间我待了许久的房间。 一切摆设都与我曾经通过触摸想象到的别无二致,但现在却多了一层全新的体验。 我能清晰地看见它们的形状、颜色,甚至就连在阳光照耀下产生的质感都一览无遗。 相比于原来,这双眼睛所看到的视野似乎存在着某种我说不出的差异,但我现在还来不及去细细体验。 因为很快,我就急切地将视线聚焦在了伊西斯的身上。 她身着一袭素白的丝绸长裙,乌黑柔顺的秀发随意地垂散在肩头,身姿端庄而又优雅。 她的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被丝绸的褶皱轻轻遮挡,仿佛是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秘密。 这一切都与我记忆中的模样如出一辙,温婉祥和得如同一场虚幻温柔的梦境。 然而,就在我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伊西斯的双手时,我瞬间僵在了原地。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连忙拉起她的手掌,撩开那层层叠叠的丝绸,想要看清遮掩其下的秘密。 明显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暴起,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又试图直接抽回自己的手掌。 但在刚刚举行完仪式的当下,伊西斯显得疲惫又虚弱,她的挣扎也理所应当地失败了。 只见她的手掌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痕,如同一件精致的瓷器在被无情敲击后支离破碎。 黑色渗人的痕迹沿着裂缝疯狂蔓延,宛如一条条毒蛇在她的掌心肆虐,狰狞得令我不敢直视。 我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被揪了一下,意识到伊西斯一直都在强撑着不愿让我担心,但眼下的痛苦显然已经超过了她能够承受的极限。 我用双手捂住伊西斯那冰凉的手掌,竭尽全力想要将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希望能稍微缓解她的痛苦。 “是不是因为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因为我并不是这里的原生生灵,所以会和这里的一切发生排斥……” 然而,伊西斯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放心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232章 重获视野 xxxx. xx. xx 我看见,伊西斯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神态,就仿佛那些可怖的伤痕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别说傻话了!你看看你的手……”我不忍直视那骇人的伤痕,只能更加用力地捂紧她的手掌。 “这真的没什么,过段时间它们就会自己愈合的。”伊西斯温声安抚道,试图让我放下心来。 可内心的自责让我无法就这样放下心来,直接自顾自地琢磨起,到底请谁来帮伊西斯看看比较合适。 然而一时心急之下,我竟然想不起除了伊西斯以外,究竟还有哪个神只能拥有治愈伤痛的力量。 反而有句尴尬的“医者不自医”不请自来。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一道淡蓝色的身影突然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让我两眼一亮。 “希珀尔!没错,希珀尔她一定有办法帮你治疗的,对不对?她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吗?” 我焦急地环视四周,希望能从房间的某个角落捕捉到希珀尔的身影,可却是一无所获。 这时,伊西斯的一声轻笑打断了我的焦急寻找,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语气轻快: “虽然看起来确实有些吓人,但实际上,这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伤痕罢了,真的并无大碍。 “还好刚才有殿下出手,替我镇压住了一切,否则这场仪式可没这么容易就能结束啊……” “等等……”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信息,忍不住微眯起眼睛,怀疑地追问道,“所以希珀尔她刚刚真的在这里?” 察觉到自己被巧妙地套了话,伊西斯轻蹙眉头,忍不住嗔了我一句:“歪脑筋动的倒不少。” 说着,她抽回了自己那双布满触目惊心裂纹的手,自然地交叠于小腹之前,没有再加以遮掩。 “这点小伤就不劳你费心了。”伊西斯的眼角眉梢都微微上扬,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与其操心这些,你不如先好好适应失而复得的视觉吧。”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还是显出一些勉强。 “适应视觉的时间有的是,不急于这一时,”我依旧放不下心,“相比起来,还是你的伤比较重要……” “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你大可以放心,我还是清楚自己身体情况到底如何的。” 尽管伊西斯一再努力解释说这些伤势无碍,但这显然并未达到预期效果,反倒激起了我内心中固执的一面。 所以我不依不饶地伸出小指,板起脸威胁道:“那你得先拉钩保证,自己说过的话不许反悔!” 伊西斯拿我没辙,无奈地笑了笑,也伸出小指和我勾在一起:“好吧,我拉钩保证。”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做完这一串幼稚的把戏,我心中的担忧终于稍稍缓解,才满意地点点头,算是放过了伊西斯。 “无论如何,等你为一切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后,记得去见殿下,祂大概还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的。” “好,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以此表示自己会记得伊西斯的叮嘱。 在说完这句话后,我本能地往门口的方向望去,目光在那里徘徊片刻,接着便有些后怕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见伊西斯已经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我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向她确认:“那么现在……我可以出门了吗?” 伊西斯微微一笑,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以一种优雅而缓慢的步伐朝门外走去。 “傻孩子,你随时都可以出门的。”她柔和的声音自悠扬的风中传来。 走到门边时,伊西斯稍作驻足,侧身朝我投来一个温柔的眼神:“一直都没有人不给你出门啊。 “一直都没有。” . 193x. xx. xx 我来到一处高地,俯瞰着这片广阔无垠的领土,感觉一切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极尽梦幻的蓝紫色天空,看不到顶峰的象牙色高塔,以及如同调色盘般、色彩不一的领土…… 但不知为何,我的内心深处却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违和感,感觉现在的视觉体验与以往有着微妙的差异。 是因为童话镇真的发生了某些我不知道的变化? 还是因为我失去视觉太久,导致感觉变得陌生? 又或者是眼睛本身的差异,让视野产生了变化? …… 种种可能性在我的脑海中掠过,我微微皱起眉头,试图捕捉这种陌生感的源头,却始终无法寻得确切的答案。 于是我试图引动体内的那股力量,希望能从中窥探出一些端倪——不出所料地失败了。 自从那一次被希珀尔严惩之后,除了不允许我陷入长时间的沉睡以外,它们对我的一切召唤都置若罔闻。 回想起来,在那次事件之后,就我知道的、自己与希珀尔的直接接触,仅仅只有两次。 最初是被弱水中捞起时那一次——这个我暂且持保留意见,却也想不到除了她之外到底还能有谁。 第二次则是前不久,在我重新获得视觉的过程中,她出手镇压了一切的不稳定因素——这一点已经被伊西斯亲口确认过了。 也不知道,在第三次见面时,希珀尔决定给予我的、剩下的惩罚到底会是什么…… 我轻轻阖上双眼,感受到凌厉的大风拂过体侧,却怎么也吹不散内心深处盘旋不去的迷惑。 最终,我只能暂且将这一切抛于脑后,在这方广阔无际的世界里漫无目的地继续散步。 途中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一些其他的生灵:陌生的对我视若无睹,部分有交情的会上来寒暄几句。 我能够感受到,尽管没有特别明显地表现出来,但他们依旧对我曾经做过的事情颇有微词。 更有甚者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不仅兴趣盎然地问我当年“灭世”的心得体会,还问我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我只能无奈地抽搐着嘴角,打了几个马虎眼糊弄过去,暗自感慨这群家伙当真是一点空气都不会读。 当然,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他们憋了一肚子坏水,单纯就是想膈应我罢了。 第233章 恶魔之眼 193x. xx. xx 行走的脚步声忽而被一阵喧嚣的流水声所打断,我不由自主地放缓速度,循声抬头眺望。 只见在遥远的天边,有一道水流凌厉地劈开层层叠叠的云海,然后倾泻于地,继续向前奔流而去。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悄然指引着我,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再次来到了弱水河畔。 这是一个生灵罕至的地方,唯有不断奔腾的流水,能够与岸边那锐利而单调的礁石相互映衬。 这里也是一个曾经将我彻底淹没的地方——对于这个地方,我并没有留存太多美好的回忆。 更何况,相比于上一次探索时的荒芜冷清,此刻这里多了一抹不和谐的白色身影——是玄子。 知道这只白毛狐狸一定来者不善,我不由得心中一凛,直接停下脚步,谨慎地望了过去。 果不其然,尽管相隔着一整片弱水河流,但他依旧轻松地发现了我的存在,并投来了一记玩味的眼神。 “嚯。” 玄子发出了一声轻笑,他的唇角挑起一道刻薄的弧度,微微眯起的眼中满是揶揄的神色。 紧接着,他又似笑非笑地开口:“能让殿下亲自出手,你这对‘新眼睛’……可还真是厉害呢。” 面对玄子的讥讽,我下意识绷紧了身形,强作镇定地应对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可他似乎并未在意我的反应,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中的戏谑之色更甚。 我听见玄子继续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将这双‘稀世珍宝’给所有生灵展示一番了呢。” 我不客气地回敬过去:“有什么好展示的,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好好看过这双眼睛长什么样。” 话音刚落,我就不由得产生了些许心虚之意,却还是勉强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我并不是完全没有看过,只是相比起原来的那双,这双新的眼睛有着某些明显的不同。 只不过,我下意识地不想去深思,不愿意去探寻希珀尔为什么要将它们塑造成这般怪异的模样。 任这般想法在脑中打着旋儿,我反问起玄子:“难道你自己没有眼睛吗?没事看我的干什么?” 玄子似乎将我的色厉内荏给完全看穿了,他轻蔑地眯了眯眼睛:“既然你自己也没好好看过…… “那不妨趁着清闲,在这奔腾的河流中好好看看,殿下所赐予你的、这双新眼睛的真容?” 见我沉默不语,他又继续撺掇道:“这可是你自己亲手换来的,别告诉我,你现在连承担后果的勇气都没有了……” 看就看,谁怕谁……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只狐狸的这三寸不烂之舌激起了些许胜负之心。 我警惕地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近了河畔,想要仔细打量这副眼睛的样子。 但与平静如镜的湖面不同,在这白沫飞溅、波涛汹涌的水流中,我完全看不清自己的倒影。 尽管如此,我脑海中仍能清晰地描述出那双眼睛的模样,晶莹剔透——毕竟那就是真正的琥珀。 然而,它们的瞳孔却是一个横向的长方形,看起来既怪异又诡谲,以至于会令我心生不安。 在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并打算离那只白毛狐狸越远越好时,突然感到有一阵阴森的气流拂过耳畔。 我猛地扭头看去,发现方才还远远站在对面的玄子,此刻竟是站在了离我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 这家伙……应该不会直接把我推下去吧……这个可怕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所幸,玄子似乎并没有将我踹入弱水的打算,只是注视着我的眼睛,唇角噙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你可知晓……什么动物的瞳孔是横着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玄子就已经将视线移开,他优雅地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水面上一点。 在此之后,我们面前那一片奔腾的弱水河流竟渐渐平静下来,宛如一面光滑明净的镜子,将天空、云彩和我们的身影都一并清晰地倒映在了水中。 我不敢直视玄子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只得将视线投向水面,清晰地看见了自己那双怪异的新眼睛。 在眼角的余光中,我捕捉到镜中的玄子依旧在注视着我,似乎对我眼中的异样与情绪都很感兴趣。 “拥有横瞳的,最有代表性的动物之一……”他缓缓开口,语气中满是戏谑的意味,“是山羊。” 就在我意识到了什么的瞬间,玄子似乎故意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在欣赏我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 但他依旧悠然自得,只是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在人类的某些宗教文化中,山羊被奉为恶魔的化身之一。 “甚至就连撒旦,也常以半人半羊的形象示人。”我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玄子的意有所指。 是蛇……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我便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喘不过气的感觉让我几乎窒息。 我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扭曲模糊,时而能看见水镜中玄子那讥讽的冷笑,时而只剩下一片混沌的虚无。 伴随着在脑海中回荡的心跳声,玄子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如同飘散风中的轻烟。 “想来,你过去所犯下的罪孽与恶行,都被殿下尽数烙印在了这双怪异的眼眸之上。 “从今往后,每当睁开双眼,你就将亲眼注视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片黑暗与罪恶。 “至于你所爱和所恨的一切,也都将被这双恶魔般的眼睛给无情洞穿、无处可逃……” 第234章 裁决之约 193x. xx. xx 然而玄子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道出某句话的瞬间,我的神智竟从一片混沌中骤然清醒。 希珀尔的惩罚啊……就这?不可能吧…… 我心中忽然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玄子今天的话语,真是冗长到了近乎聒噪的地步。 一股极致的无聊与乏味涌上心头,我甚至觉得这个惩罚与先前的痛苦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注视着眼前的弱水,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是我沉入弱水时曾思考过的问题。 于是我微微侧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玄子身上,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你有刀吗?” 玄子似乎愣了愣,随即将眼睛眯成两条细缝:“即便我真有一把小刀在身,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你指望我会心甘情愿地把它交到你手上? “——我可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着这样的义务……” 心中忽而升起些许不耐,我直接打断了玄子喋喋不休的嘲弄:“那就算了。” 我起身扫视了一圈河畔,很快就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块形状让我颇为满意的礁石。 我捡起那块石头掂量了几下,那表面粗糙的质地和它的同伴们如出一辙——但这并没有影响我的选择。 我选择它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它足够锋利——锋利到能够轻而易举地划破我的皮肤。 “你可别忘了,我的这条命四舍五入是希珀尔给的,还没有资格就这么轻松容易地去死。” 我如此喃喃自语着,仿佛是在替自己解释,又或者只是陷入了某段遥远的回忆之中。 我又回到了河边,将石块最为尖锐的那一端抵在自己的手腕处,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力一划。 伴随着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殷红的鲜血顿时如注般从伤口涌出,顺着我的腕部流淌而下。 我注视着它们坠入如镜的弱水,在水面溅起点点红色的水花,在水中则如花般妖艳绽放。 然而这绚烂的色彩也只是昙花一现,那抹妖娆的红很快就悄无声息地沉入水底,无影无踪。 我静静地站在河畔,注视着最后一点血迹也完全隐没于河水之中,这才扭头望去。 只见身后空无一物,唯有苍风在萧瑟作响。 就好像,刚刚还在戏谑嘲弄着我的玄子,不过只是一场飘渺的幻觉。 我重新回过头,注视着归于奔腾的弱水,自顾自地轻声低语: “看啊……鲜血同样会沉于弱水……” . 193x. xx. xx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和适应,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决定亲自去见希珀尔。 沿着通往巴别塔的道路前行,我意外地发现,这一路上居然没有遇见玄子那只白毛狐狸。 尽管如果真要具体来说的话,自从上次的匆匆一别后,我就再没见过他的身影。 以至于我有时甚至会怀疑,那天出现在弱水河畔的玄子,是否只不过是我的一场幻觉。 虽然没有看见玄子,但在这一路上,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其他生灵带着些好奇的目光。 他们都在猜测,希珀尔究竟会对我这个“僭越者”做出什么样的惩罚。 尽管已经对此做了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但在内心深处,我同样无法抑制地对希珀尔的决定感到好奇。 我不认为她会如此轻易地宽恕我所犯下的罪行,却也想不出她还能对我施加何种更重的惩罚。 在胡思乱想之际,不知不觉间,我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曾经在此处栖身的房间。 当我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狼藉,和我上次离开时的模样相比几乎毫无变化。 我搬来一张椅子,静静地坐在窗前,眺望着外面那一片熟悉的风景。 我闭上双眼,用指尖轻轻抚摸着眼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颗琥珀在里面自然地转动着。 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许会对这份异样心存着万分厌恶,甚至选择直接动手将它们挖出来。 但既然我已经做出了承诺,会对希珀尔给予的惩罚悉听尊便,那么现在也只能静待命运的发落。 . 我在窗前静静地坐了许久,直到太阳渐渐西斜。 赤红的晚霞映照在房间的窗帘上,将室内晕染成了一片温暖柔和的橘红。 我眺望着窗外,感觉眼前的景色似乎与我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熟悉得如同昨日重现。 但我的心头却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或许是因为一切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此之外,我只知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所以我缓缓将目光从窗外的景色中抽离,站起身来,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狼藉的房间。 我沿着墙壁慢悠悠地踱步,漆黑的影子紧贴着身体亦步亦趋,仿佛是另一个我。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没有人打扰,没有人过问,我只是任由纷纷扰扰的思绪在内心潮水般翻涌。 而到了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被我独自咽下,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指尖忽然碰到了门缘,我不由得蓦地停下了脚步。 我回过头,目光在这一片凌乱中徘徊,最终却还是打消了心中动手整理的念头。 毕竟,下次再回到这里到底是什么时候,现在也还无从得知。 于是,我轻轻关上了门,将纷扰的思绪与这片狼藉一同留在了身后的房间之内。 . 我沿着似乎永无止境的阶梯,缓步向巴别塔的顶层行进。 我看见每一级台阶在脚下逐一后移,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回荡,单调而又寂寥。 随着一级级的攀登,我先前在房间内久坐才勉强稳定的心绪,此刻竟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在踌躇起伏的心绪间,我终于来到了楼梯的尽头,踏上了那间宽阔的天台。 视线豁然开朗,万千星辰的辉光毫无保留地笼罩而下,刺眼的光芒令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待视线逐渐适应这明亮的光线,我发现天台的正中央处,摆放着一张小巧雅致的茶座。 一袭白衣的希珀尔正微微侧身坐于其旁,她凝望着那无际的星空,目光并未投向我所在的方向。 尽管相隔着一段距离,我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希珀尔身上所散发的、那种不同寻常的气质。 只不过,相较于往日的优雅从容,此刻的她身上多了几分肃穆的威严,仿佛连空气也为之凝固。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颈,我莫名感到有些窒息。 第235章 尊称之由 193x. xx. xx 这些日子以来,我偶尔会回忆起那个被浸染得一片猩红的伊甸园。 外形奇特的分别善恶树矗立在万千阴影的中央,扭曲的枝干缀满了果实,蛇则盘踞其下。 它吐着鲜红的信子,浑浊的双眼与天空同色,漆黑的躯体崎岖怪异,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支离破碎。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遮天蔽日的银白巨物。 在我记忆深处的画面中,那道身影总是被无数丝绸般柔美的光辉所笼罩,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华美、高贵、威严……尽管已经完全记不清其中的细节,但我依旧会下意识地用类似的词语进行形容。 我心里清楚,那光辉掩映之下的,十有八九就是希珀尔的本体。 而这模糊的记忆,大概率也是她的手笔——勉强可以看作对我的一种保护。 . 在思绪一阵乱飞的走神之际,我骤然感受到一阵熟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循着感觉望过去,只见希珀尔朝这边侧过了脑袋,又轻轻颔首,明显是在示意我过去。 虽然有压力,但还在承受范围内…… 于是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迈步走过去。 我没敢擅自在希珀尔对面的座位入座,只是低垂着目光,注视着桌面的两套茶具。 看来伊西斯说的没错,希珀尔还是想要和我好好谈谈的,尽管我无法预知到最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 莫名感觉有些尴尬,于是我收回了纷乱的思绪,大着胆开口问候道:“晚上好。” “晚上好,渡。”希珀尔的语调温和而平静,如同自皎洁明月倾落而下的银色光华。 然而,她似乎隐带着某种深意,将话锋轻轻一转:“你不必过于紧张,试着先把招呼打完吧。” 听着这久违却依旧熟悉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将本就低垂的脑袋垂得更深。 尽管之前还在伊西斯与玄子面前大放厥词,但当真正站在希珀尔面前时,我还是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比起现在的平静,我甚至希望希珀尔的态度能够更加凶恶残暴一些,好让我不那么心虚难安。 话题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跑远了…… 其实在来之前,我就曾设想过与希珀尔相见的场景,甚至在心中反复演练过这场对话。 但无论我如何努力,我都无法像很久以前那样,自然而然地用那个久违的尊称去指代她。 或许,这也是作为“僭越者”,所要接受的惩罚之一……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多次徒劳的尝试后,我最终决定采取较为保守的做法——避免直接称呼希珀尔的名讳。 但我的小心思却被希珀尔风轻云淡地点了出来,以至于让我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在借题发挥为难我。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后,我再次开口:“晚上好,希珀尔……” 但和之前一样,在我企图用那个仅有两字的敬称去指代面前的希珀尔时,依旧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好像有一堵无形的高墙横亘在我的咽喉,让我难以将那两个文字吐露而出,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希珀尔微抬着那无瑕的面容,静静地注视着我的每一个小动作,没有丝毫言语。 最终,她只是随意地摆了摆那纤纤素手,示意我不用再努力了,直接就坐即可。 “谢谢……” 我顿时感觉如释重负,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土里,简直听不见自己细若蚊呐的声音。 我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在希珀尔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莫名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一时无话,四周就此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阵阵微风在我们耳畔徐徐吹拂。 在这难熬的沉默中,希珀尔率先动了动手,拿起一旁的白瓷水壶,慢条斯理地为两套茶具分别斟上清冽的水。 水流注入茶杯的声音清脆悦耳,但落在我的耳中,却仿佛带着一种莫名的压力,让我的心头更加不安。 我用眼角余光窥着希珀尔的侧颜,皎洁如月的容颜平静安详,并未因为接下来可能展开的话题出现一丝一毫的波动。 直到每个茶杯都盛满了水,她才将水壶放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始终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希珀尔端起一杯清水,优雅地抿了一口。 然后,她以平和的语气开口道:“希珀尔,这是我为自己取的名字。” 我能清晰感受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视线从遥远的星空收回,重新落了在我身上。 希珀尔的脸上带着一丝淡然的笑意,似乎对我方才的窘迫心知肚明,却并不打算就此深究。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她继续说道,“而就我本身而言,也并不介意其他生灵直接呼唤这个名讳。 “但或许是因为,幻想生物们全都源自人类——这一深受阶级观念影响的社会动物的想象力,所以他们总会下意识地以其他尊称来指代我的存在。 “久而久之,他们倒是固定下了‘殿下’这唯一的称谓。”希珀尔似乎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而,她话语中蕴含的深意却让我心底升起了更多疑惑,仿佛气泡般咕嘟咕嘟地不断冒出。 我偷偷瞄了她几眼,片刻后才确定,希珀尔暂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又或许只是在等待我发问。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直接问道:“可我听玄子说,我无法像以前那样称呼你,是来自于你对‘僭越者’的惩罚。” 作为一个“僭越者”,居然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将这番话说出口……话音刚落,我不由得有些心虚。 可希珀尔似乎并未过于在意这件事,只是又轻轻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那并非来源于我的惩罚——又或者说,那本就并非惩罚的一种。” 第236章 称呼之变 193x. xx. xx 这不是来源于希珀尔的惩罚……?我对希珀尔的话语感到不解,还想要再问明白一些。 可没等我开口,希珀尔又接着说了下去:“希望我所想要传达的意思,并没有复杂到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即便你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将我尊称为‘殿下’,那么,以现在的方式进行称呼也并无不妥。 “所以,你不必过于纠结于此。” 尽管希珀尔的解释让我稍微释然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打消我心头的疑虑。 因为我依旧没有明白,关于“称呼的变化”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希珀尔的手笔? 如果这是她的作为所导致的结果,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她不认为这是惩罚? 可照玄子的意思,他认为这一改变,明显和我成为了“僭越者”存在密切的关联…… 我想不明白,却也隐约意识到,如果直接询问希珀尔,大概只会得到与之前相似的模糊回答。 我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希珀尔,只见她依旧安静沉着地端坐对面。 微风轻轻撩拨着她淡蓝色的长发,却无法在这汪幽深的潭水上掀起半分波澜。 我甚至有这样一种感觉,希珀尔方才的话语根本就没有安慰我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那么她是否在向我暗示,这种改变的出现,还存在有其他我所不知晓的原因? 怀揣着这样的猜想,我开始沿着记忆的长河逆流而上,试图找到这一转变的节点,进而揪出这一切的根源。 随着那些记忆的片段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我曾经所经受过的一切疼痛,又再度潮水般涌来。 但我只是咬紧了牙关,紧握住手中那温润如玉的茶杯,坚持在有些破碎的记忆之中搜寻着。 我依稀记得,第一次直接称呼希珀尔的名字,正是在她用大概是爪子的部位紧紧钳着我的那段时间。 以此为基点继续往前追溯,无数的记忆碎片逐渐汇成了一个旋涡,吸引我的视线向着一点投去。 那正是我做出僭越之举的瞬间,也是我所能够推测到的,所有改变最可能发生的起点。 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我出神地注视着杯中的清水,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变得模糊。 似乎有一个光点在我的眼前跳跃,像是一颗明亮迷人的星辰,吸引着我的目光,让我情不自禁地探出了手。 我恍然回忆起来,就在亲手触碰到它的瞬间,我隐约感受到,有一股炽热的能量窜上了指尖。 然而待到烟雾散尽,我只在那个地方发现了一个大坑,似乎并没有其他值得在意的异常之处。 我当时也转而向蛇进行了询问,然而看看它的反应,大概是对此一无所知。 紧接着,希珀尔意外地提前苏醒。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去过多地去回忆。 现在想来,我只觉得那次僭越的经历如同一段支离破碎的梦,在我心底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谜团。 念及此处,我抬眼望向希珀尔,略一沉吟后便开口问道:“我有一个问题。” 不过脑子的话刚说出口,我就感到内心涌上了一阵心虚,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我偷偷瞄了希珀尔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敢继续说下去:“呃……是关于我曾经‘僭越之行’的问题……” 只见希珀尔面色依旧平和,她微微颔首,明显是在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应该没事……我稍微安心了一些,做了个深呼吸,这才鼓起勇气开始描述当时的情景。 “你觉得……”我神情疑惑地比划着,“我当时看见的那个光点,会不会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或许吧。”然而,希珀尔的回答简洁且含糊。 听她的语气,似乎既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打算与我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可我还是不甘心,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你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吗?” 话音刚落,我就意识到希珀尔当时还处于沉睡之中,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我转念一想,如果她真的对此毫不知情,那又为何会因此而那么及时地提前苏醒呢?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询问的角度:“那你当时在沉睡的时候……有什么异样的感受吗?” 可希珀尔只是端着茶杯,静静凝望着穹顶处那无际的星空,看起来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 我耐着性子等待了许久,希珀尔才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如水:“醒了就是醒了,仅此而已。” 她的回答如此平静,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也断了我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 在此之后,我们再度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我开始感到坐立难安,又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为了询问希珀尔对于我这个“僭越者”剩余的惩罚安排。 然而希珀尔坐姿端庄,出神地凝望着那片遥远的星空,似乎已经将我的存在给完全抛于脑后。 我不敢轻易打破这份沉默,只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一颗颗硕大无比的星辰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我又垂下目光,无聊地拨弄着桌面的茶杯,看见一圈圈涟漪在透明的液体中渐次荡漾开来。 内心的疑虑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下又一下地冲刷着我的心扉,让等待在这一刻变得愈发煎熬。 最终,我实在是无法继续忍耐下去,率先出声道:“所以,关于对于我的、剩下的惩罚安排……到底是什么?” 希珀尔稍微一怔,似乎这才意识到我仍在这里,她缓缓转过脑袋,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听伊西斯说了,”希珀尔轻声道,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欣慰,“这段时间,你读了很多书。” 听了这番话语,我顿时感觉脸上一片火烧火燎,不由得低下脑袋,心中也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突然提及此事,只知道那春风般的话语落在耳中,显得是那么的讽刺。 第237章 复仇之书 193x. xx. xx 我能感觉到,希珀尔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我的身上:“我必须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有所疏忽。 “我确实低估了,人类所记录下来的历史、以及他们虚构出来的故事,会对你产生的影响。 “我同样没能预见到,你会在蛇的诱导下,产生灭绝人类的想法,并果断地为此付诸行动。” 见希珀尔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先开诚布公地点出了自己的不足,我的心头不禁更添了一份困惑与不安。 我急切地希望希珀尔能跳过这些铺垫,直接说明她对我的惩罚安排,好让我悬着的心尽快落下去。 然而,当我试图开口询问时,却发现自己的喉头是如此干涩喑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发声。 与此同时,希珀尔温柔地将食指抵在唇前,无声示意着我,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要保持安静。 然后,她优雅地伸出另一只手,一本厚重的书籍凭空出现,轻轻落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我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也就在目光触及那本书书名的瞬间,我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本书,正是我在第一次遇到蛇时所阅读的——《基督山伯爵》。 想来也是这本书,让我首次明晰了复仇的概念,并感受到了它的独特魅力。 . 凝视着那本书籍的封面,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静待希珀尔再度开口说下去。 然而希珀尔却陷入了沉默,只是将这本人类笔下的佳作捧在手中,低下头,安静地翻阅起来。 一时之间,天台上只余纸张翻动的声音,宛如微风拂过树梢的轻响——真是一个静谧安详的景象。 可我却只能无所适从地处于其中,又感到一阵莫名的焦躁和无措涌上心头,一阵坐立难安。 在我不安的等待中,过了许久,希珀尔终于重新抬起头,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感慨: “人类之所以为人类,正因为他们生而拥有着这样无尽的想象力,能够在纸页间编织出如此震撼人心的故事。” 希珀尔优雅地挥了挥手,那本书便翩然悬于空中,无数的纸页在翻卷中沙沙作响。 我眼角余光窥见,每一个镌刻于书页上的文字都在散发着淡淡的微光,灿若点点繁星。 “然而,这些文字中也隐藏着毒刺与荆棘,如若没有在内心中筑起坚定的防线,便可能被其刺伤,甚至在不知不觉中误入歧途。 “就如同你曾在与蛇的交流中,不知不觉中被那狡黠的话语所蛊惑,从而汲取了复仇的动力一般。” 听到希珀尔的这番话语,我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惭愧。 在那温和的注视下,我感觉自己被彻底看穿了,所有的过往、挣扎和想法都在她面前无处遁形。 然而在内心深处,我仍然固执地认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即便那意味着落至和那些可憎的人类一样卑劣的境地。 尽管未曾对此感到后悔过,可我也知晓,凭借自己当初的作为和如今的立场,根本没有资格和希珀尔辩解分毫。 也是这时,希珀尔的声音唤回了我游离的思绪:“我不会强求你就此轻易地放下对人类的偏见。 “因为我知道,那是一段被仇恨与痛苦深深烙印的回忆,以至于你根本无法轻易释怀。” 希珀尔的话语这让我稍微抬起了眼帘,可她只是顿了顿,随即就将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对你那些偏执的想法视而不见,更何况是在你已经为此付诸了实际行动的当下。 “我希望你能够明白的是,这些文字不仅仅记录了复仇的波澜壮阔,其中同样蕴含着各种深刻的训诫。 “或许你未曾察觉到,在唐泰斯·埃德蒙漫长而残酷的复仇征途中,他未曾获得任何真正的快乐和救赎,他只是将其视为上帝的意志罢了。 “而在目睹自己复仇行为所带来的、更多伤痛与悲剧的同时,唐泰斯·埃德蒙的内心也长期饱受煎熬。” 希珀尔缓慢地将目光从我的身上抽离,语气轻缓而悠远:“这对他而言,才是复仇最为沉重的代价。” 见我沉默以对,希珀尔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道:“你或许曾自诩为那位基督山伯爵,但在我的眼中,你与他完全不一样。 “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拥有着野兽记忆的你,是能够从复仇中获得某种报复性的满足感的。 “你曾经坚定地表示,自己不介意堕落至和你的仇人一般卑劣的境地,也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代价的准备。 “但事实上,在真正地做出了那样的灭世之举后,你却不像唐泰斯那样拥有勇气去直面那些可怕的后果。 “我不禁想要追问,在你的眼中,所谓的、能够承受的代价和惩罚……究竟是什么呢?” 希珀尔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似乎是在等待着我的回应。 然而,她只给了我短暂的思考时间,却并未留给我回答的机会。 希珀尔轻轻地将茶杯放回台面,自问自答道:“是无边的痛苦、自我的放逐,抑或是……一心求死? “你是否打算,将自己造成的混乱与痛苦统统抛之脑后,然后通过接受惩罚,逃避这一切荒诞不经的现实?” 也就在此时,希珀尔微微睁开了双眼,那隐藏在睫毛后的银色眼球是如此虚无,万千的白色星点于其中流转。 她注视着我,语气稍稍一沉:“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童话镇并非没有真正的死亡,但那却是最懦弱无能的一种逃避方式。” 希珀尔平静的话语宛如一道惊雷,直接在我耳边炸响,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我内心最隐秘、最不愿直视的角落。 我本深信,通过复仇就能够洗刷掉过去的一切耻辱、仇恨与伤痛,能够让我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然而此时此刻,在希珀尔毫不留情的剖析下,我终于透过内心的镜面,看清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至始至终,我都不过是一个被仇恨和痛苦所驱使的丑陋傀儡,更何谈掌握自己的命运、从而获得真正自由呢? 我甚至从未做好承受一切的勇气和觉悟,只是在一味自欺欺人、逃避现实的过程中,选择走上了那条复仇的不归之路。 你……真的不后悔吗?我忍不住对内心中那个卑劣的自己发问,感觉答案似乎不再像原来一般坚定。 我无言以对,只能低垂下脑袋,紧攥着放在双腿上的拳头,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着。 也是这时,希珀尔沉稳的声音再次落入我的耳中,如同一柄终于从天而坠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既然如此,那么我对你的惩罚……便是—— “好好注视着这一代人类文明。” 第238章 陌生之力 193x. xx. xx 我猛地抬头,望向对面的那道依旧淡然如水的身影,只觉得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关于你对于我的惩罚……”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就只是这些吗?” 希珀尔并未直接回应我的质疑,只是轻轻闭上那双银白色的眼睛,随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她温声向我征询道。 “……没有。”我目光闪躲,最后甚至直接垂下了脑袋。 尽管终于如我所愿,确认了剩下的惩罚内容,但我的心中完全没有因此获得哪怕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觉得,这个惩罚看起来简单到了一种不真实的地步,似乎只要我稍作努力,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完成。 然而事实上,这个惩罚像是一柄锐利的剑,深深地刺入了我的的骨髓,直指我内心深处那份对于人类刻骨铭心的仇恨。 在希珀尔的审视之下,我再次感到自己无处遁形,仿佛浑身赤裸地背负着各种沉重的枷锁,被压得几近窒息。 我也不知道,这个惩罚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解脱,还是另一种更为漫长、更为残酷的煎熬。 . 在那之后,我们又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沉默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 理智在脑海的角落里轻声提醒,既然我的目的已经达成,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随时都可以选择离开。 然而,我心中确实仍有许多疑问未解,它们像是藤蔓一般盘根错节,将我牢牢地束缚在了原位。 在这些难以释怀的疑惑中,我偷偷瞄向对面的希珀尔,只见她似乎又将目光转向了辽阔的星空。 在一片静谧中,希珀尔无瑕的侧脸显得尤为遥远和安详,让我忍不住怀疑,她是否又将我的存在给抛于脑后。 可我既不敢轻易打破这份宁静,又无法抑制住内心的焦虑,只能规规矩矩地坐在原位,小心翼翼四处张望。 我首先望向了天上那些硕大无比的星辰,其上色彩斑驳无章,宛如一幅幅深邃而神秘的画卷。 我不禁好奇,为何这些星辰能如此吸引希珀尔的视线,可看了许久都没能看出点所以然。 视线自然而然地转移开来,我将目光扫向了空旷的天台,但地面除了一片冷霜似的月华外,再无他物。 最终,我垂下眼帘,将视线投向了更近的桌面,注视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 准确来说,我是在盯着那两颗崭新的琥珀色眼睛,看着它们在皎洁的月色下熠熠生辉。 然而,无论我如何努力去适应,那形状怪异的瞳孔却始终令我难以接受,感觉就像是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而我心中剩余的问题,也多多少少与这双眼睛相关。 . 过了良久,我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将茶杯托起,看见杯中的清水在颤动中泛起层层的粼光。 随后,我将杯沿抵在了微启的唇边,轻轻闭上双眼,仰首一饮而尽。 感受着冰冷的液体顺着干涩的喉咙缓缓下淌,我紧张的身心终于获得了片刻的清爽与舒缓。 我重新睁开眼睛,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目光转向希珀尔,看见她依旧保持着那份安详的姿态。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打破了这份寂静:“在伊西斯给我安上新眼睛的时候,你也在场吧?” 尽管希珀尔动作未变,但我能够感受到她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我身上,估计是给出了一个默认的答案。 “那么,”我不安地咽下一口唾沫,继续问道,“你是否知道,在我的体内,存在有另外一股力量?” 希珀尔用指尖轻轻绕着自己淡蓝色的发丝,声音平静而柔和:“我知道。” 我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踌躇地追问道:“这……是不是和我来自现实有关系?” 没有回答。 面对希珀尔的缄默,我只得继续谨慎地引导话题:“既然你当时在场,那么一定知道,这股力量曾经失控过…… “我曾经对它的存在一无所知,可就在我重新获得眼睛的时候,它突然暴起,伤害到了伊西斯。” 一想起伊西斯那遍布漆黑裂痕的手掌,我就不由得心头一紧,又有一股愧疚的情绪油然而生。 “希珀尔……”我唤出了这个名字,“你就打算放任它继续存在吗?难道没有想过要处理一下吗?” 过了片刻,我才听见希珀尔平静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处理……怎么处理?我倒是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随着这句话语落下,我就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威压自她身上散发出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我缓了缓神,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恳切又坚定:“我想要知道,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它似乎与我来自现实的缘故有关,却完全不受我的控制,又与这个幻想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担心它会再次失控,从而伤害到更多的生灵。 “我并不奢望自己能够完全控制住它,所以……如果你有能力让它彻底消失,也不是不可以。” “我确实可以直接解决掉它。”希珀尔淡淡道,“但你要清楚,它并非什么外来的因素,而是作为你的一部分而存在。” 她稍作停顿,继续说了下去:“换而言之,如若我强行剔除了这道能量的存在,那么你也将同它一起消逝于无形。” 虽然早已隐约察觉到,这股不受我控制的力量,与我这个来自于现实的生灵存在有密切的联系…… 但当希珀尔用平和的语调亲自证实这一点时,我还是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敲了一下,剧烈地颤动起来。 现在,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存在的违和感,仿佛站在一面镜子前,却只能从中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那镜中的生灵,只能默默地垂下脑袋,用空洞的目光注视着面前同样空空如也的杯底。 过了许久,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着,一阵阵寒意从内心深处悄然蔓延。 也是这时,希珀尔依旧平静如水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可是,那毕竟并非我打算给予你的惩罚。” 第239章 一问一答 193x. xx. xx 听见希珀尔的话语,我茫然地望向她那双轻轻合着的眼眸,心头却不由自主地燃起一丝期冀的火苗。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体内的这道能量?”我不确定地开口,好奇着希珀尔的解决方案。 “这股力量源自你本身,所以我无权擅自对它进行干涉。”然而,希珀尔只是报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一边说着,一边亲手为我斟满了空空的茶杯,那份悠然自得的神态却令我心生一丝不安与困惑。 在这童话镇,居然也存在有她无法做到的事情?可直觉告诉我,希珀尔的话语中不会存在半点欺骗的痕迹。 直到将茶壶轻轻放回桌面,希珀尔才继续说了下去:“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探寻答案的方向。 “直面这股力量的存在,并试着去接纳它,甚至将它视作你自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知晓它为什么会存在,进而找到你所追寻的答案。 “更进一步说,我期望你最终能够驾驭这股力量,而非被它所主宰……” 就在我等待着希珀尔继续深入讲解时,她却突然话锋一转,用一句简洁而有力的询问结束了话题: “明白了吗?” 我茫然地点点头,却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伊西斯那满是裂痕的双手,内心于惶惶中生出几分动摇。 这股狂暴的力量……真的有可能为我所用吗?我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感觉喉咙莫名发紧。 希珀尔明显没有直接处理掉我的打算,如果我不去试图掌控它,那万一它又跑出来伤害了其他生灵怎么办? 所以我下定决心,直接追问道:“可我甚至没有和那股力量沟通的方法……我该怎么做才好?”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显而易见,希珀尔并未打算向我透露更多细节,这让我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我努力驱散心头的失望,转而将注意力拉回希珀尔方才的建议上去。 虽然就当下而言,那股力量看似不受我的控制,但它终归也是我自身的一部分,希珀尔也给出了那样一个可能性。 可她给出的方向实在是过于笼统,也不愿意好好回答问题,看来只能靠我自己去思考该从哪些方向入手了…… 也是这时我忽然察觉到,希珀尔那无形的目光已经悄然离开了我的身上,转而投射向了别处的远方。 这细微的变化打断了我的思绪,同时也让我意识到,自己当下最大的疑惑算是从她那里得到了初步的解答。 尽管还有一些留存的问题在心头萦绕不去,但就目前而言,它们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迫切和重要。 可看在希珀尔没有亲口要我离开此处的份上,那么我也不介意趁着这段时间,再多问一些问题。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开口问道:“我应该如何承担那个……注视着人类文明的惩罚呢?” “到时,我会解开留在你身上的、部分权柄的封印。”希珀尔稍微一顿,“至于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原来并不是强制性的要求吗……心中刚浮现出这个偷奸耍滑的想法,我顿时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些杂念甩出脑海,随即便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投向那遥远的星空。 在凝望着颗颗星辰之时,又有一个问题悄然从我心底泡泡般冒了出来。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杯中的倒影,内心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就此事向希珀尔求证。 最终,我还是鼓起勇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关于这双新的眼睛,它们真的是‘恶魔的眼睛’吗?” 这实际上是玄子的说法,但在希珀尔确认称呼的变化并非出自她手后,我不由得对那个说法产生了怀疑。 我甚至猜想,希珀尔其实什么都没和玄子说。 这样一想,那只白毛狐狸之前对我说的一切,或许都不过是出自他的臆想和胡诌罢了。 然而在我抛出这个问题后,希珀尔依旧只是静静凝望着星空,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我方才的发问。 我清楚地知道,希珀尔绝对不可能没有听到这个问题,只是她选择了像现在这样保持缄默……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一股突如其来的失落之情,在我心头如雾气般逐渐氤氲开来。 没关系的……我自嘲地摇了摇头,觉得希珀尔不给予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反倒是一件好事。 我坐在座位上,又稍微想了一下,感觉自己似乎暂时没有更多的问题想要向希珀尔求证了。 所以我直接一口气饮尽了杯中的清水,随后起身向希珀尔微微鞠躬,作为最后告别的礼节。 然而,就在前脚即将踏上楼梯、离开此处的当口,我却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我没有扭头望向那道几乎能够融于月华的身影,只是垂下眼帘,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楼梯。 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还存在有一个带着几分怨气的问题,已经困扰了我很久很久。 它就像一根微不足道的小刺,平日里我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也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 但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那隐约的刺痛便会悄然袭来,让我久久无法释怀。 尽管知道,就算我鼓起勇气问出这个问题,希珀尔也不会动怒,更不会顾左右而言他。 可真正让我踌躇不决的,是希珀尔像面对之前的某些问题一般,选择了对此视而不见。 因为这种回答是那样一种深不可测的沉默,比任何尖锐刻薄的言语都更让我无所适从。 它就像一团温柔的棉花,能够将我整个人都紧紧地裹在其中,然后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助感。 只听“咕噜”一声,我默默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感觉有一股无力感逐渐在心头蔓延开来,几乎要将我整个人压垮。 可最终,我还是努力告诉自己:即便希珀尔选择了不去回答,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无法强求。 而且我害怕的是,如果这次我一声不吭地放弃,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没有将它问出口的机会了。 第240章 告一段落 193x. xx. xx 与其继续让自己在困惑中挣扎,不如选择直接将这个问题问出口,这样反而更让我感到轻松自在。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压抑住内心的惴惴不安,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而干涩: “为了给我定下这个惩罚,你到底花费了多长时间呢?” 在我的话音完全落下后,天台又被一阵压抑的沉默给全然笼罩,仿佛空气也凝固于这一刻。 至于希珀尔,她甚至没有将视线投落到我的身上。 虽然早就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但我内心深处依旧暗暗期冀着希珀尔能够回答我的问题。 所以我保持着提问者应有的耐心,默默站在原地,等待着那可能存在的回应。 然而希珀尔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让我几乎已经打消了等待的念头,准备就此离开。 然而就在我即将踏下楼梯之时,希珀尔的声音突然自我身后传来,如同一阵温柔的晚风。 “过了多久?”她如此轻声问道。 听见希珀尔终于做出了回应,我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内心有一阵复杂的情感翻涌而出。 我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回答:“按照人类的历法……大概有十几年吧。” 感受到天台又恢复了往常的静谧,我意识到,希珀尔或许已经不打算就这个话题多做解释了。 所以我默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将那些纷杂的思绪统统抛于脑后,打算直接离开天台。 可就在此时,又有一道飘渺的低语传入我的耳中,仿佛随时可能就此消逝于一片虚无: “原来那算久吗?” 我猛地回头望去,只见广阔的天台空无一物,唯有一地寂寥的霜华。 紧接着,一阵狂乱的风骤然扑面袭来,将我满头的发丝吹得凌乱不堪。 . 193x. xx. xx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希珀尔重新恢复了她曾赐予我的权柄,然后不再过问。 一切似乎都逐渐回归了原有的轨道,平静得仿佛未曾出现过任何波澜。 可我发现,自己待在伊西斯宫殿中的时间,明显要比过去长的多了。 至于伊西斯对待我的态度,也依旧如我在失忆期间那般无二——毕竟她就是这么一位温柔的女神。 在我的执意要求下,我终于得以仔细检查伊西斯的手,确保那股曾经在我体内肆虐的能量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暗伤与隐疾。 在此之后,我独自一人坐在宫殿外的花园,尝试听从希珀尔的建议,与那另一股深藏于体内的力量进行沟通。 可无论我如何努力去感知,都无法捕捉到它的一丝踪迹,就好像它根本就未曾存在过那般。 想来也是,如果不是在我接受新眼球的时候,那股力量突然暴起,我甚至没有机会知道它的存在。 伊西斯利用自己的权柄仔细给我检查了一遍,然而即便是她,也同样甚至没能找到那股力量存在的迹象。 我试图向伊西斯打听关于这股力量的线索,但她抱歉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对此知之甚少。 关于这股力量的来由,希珀尔必定只会比我们了解得更多——我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 可当我向希珀尔提问时,她却婉拒去透露更多细节,反而让我自己去探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虽然不明白希珀尔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能隐约意识到,她大概率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将希珀尔当天所说的话记下来。 然后,便是在不断的尝试中,小心翼翼地寻找继续前行的道路。 . 193x. xx. xx 童话镇很大,大到能容纳下所有人类的想象力。 童话镇很小,小到让我今天又和玄子不期而遇。 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向人类学习学习,在出门之前看看黄历,好避开某些麻烦的事情。 不过或许也是太久没有使用过权柄的缘故,我都要忘记了,自己曾有在出门前查看玄子到底在哪里的习惯。 也就在感受到那股熟悉气息的瞬间,伴随着一阵熟悉的窒息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我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心里知道玄子其实并没有动手。 毕竟,这都是他留给我的、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在作祟,于此刻将我带回了曾经的那阵痛苦之中。 就在我一边强压身心的不适,一边思索应该如何面对玄子时,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这看上去是玄子的必经之路,而他看起来也完全没有为了我而绕道而行的打算。 说实话,我都贴心地替玄子想好自己这次的死法了。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我们仅仅只是擦肩而过。 玄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有那双太阳般耀眼的金色竖瞳微微一转,瞥了我一眼。 我顿时感到一阵汗毛倒竖,希望自己就此变作路边一颗不起眼的野草,被这家伙彻底忽视。 可惜玄子并未如我所愿,而是在与我擦肩而过的一瞬,用低沉的嗓音轻唤了一声: “渡……”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那道投向我的视线骤然变得狠厉无比,如同两道永世流淌的熔岩。 “这次,你可不要让殿下失望啊……” 话音方落,玄子便平静地收回那锐利的视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沿着原路踱步前行。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我的身后,单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切最终都只归于一片静谧。 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发冷,连仅仅只是站立在原地都变得有些困难。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渐渐从那种发自内心的寒意中缓过神来,心头却突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于是,我气呼呼地转过身,对着玄子远去的方向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大声喊道: “看好了,你这只白毛的老狐狸! “这次,我一定不会让希珀尔失望的!” 然而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当说出这句话时,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我心中萦绕不去。 大概率还是为自己曾经的举动心虚吧……我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很快就将这个疑虑抛于脑后。 然后,朝着与玄子相反的方向,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241章 隔世之窥 193x. xx. xx 在恢复记忆、并接受了希珀尔惩罚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暂住在伊西斯的宫殿里。 尽管那里欢迎我随时将其作为新家,但在内心深处,我总认为自己不配接受伊西斯所给予的这么多恩惠。 每当看见那永远温暖如春的笑容,我就不禁感到些许愧疚,深知自己给伊西斯带来了太多的麻烦。 而且我觉得,自己不能、也不应该永远依偎于伊西斯的羽翼之下——正如雏鸟终有离巢之时。 所以在挣扎再三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挑了个良辰吉日,郑重其事地告别了伊西斯。 伊西斯没有挽留,只是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脑袋,温声告诉我,她这里永远都会为我留有一席之地。 . 在告别伊西斯后,我回到了自己曾经在巴别塔的栖居之地,打算在重新入住之前好好整理一番。 推开房门的霎那,我隐约感受到了希珀尔存留于此处的些许气息,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显然,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希珀尔曾造访过这里。 但她并没有帮我整理这里的打算,一切都依旧维持在我离开时的原状。 看着房间满地的狼藉,我心中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可更多的还是交织在一起的无奈与疲倦。 尽管我随时都能换一个全新的房间,但或许是因为这里承载了太多回忆的缘故,我终究还是不太舍得这片熟悉的地方。 我回忆着曾经的过往,在不知不觉中将整个房间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感觉自己愈发疲倦。 而且,在整理的过程中,我却感觉有些东西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或许曾经有,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我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挑拣,然后毅然决然地将那些物品丢弃。 随着一件件物品消失在空气之中,房间似乎一下子变得空荡了许多,让我不由得轻叹一声。 接着我又来到窗前,感觉那猩红的窗帘怎么看怎么刺眼,但一时又不知道换成什么颜色。 不太想去仔细思考,我只感觉,白色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最后换完窗帘后,我又在窗前静静地坐了许久。 . 193x. xx. xx 我更频繁地观察起现实世界的景象。 尽管内心仍旧存有些许芥蒂,但那毕竟是希珀尔的惩罚,契约的束缚使我不得不这么做。 只是这双新的眼睛……我轻闭双眼做了个深呼吸,同时忍不住抬手,轻抚着眼皮底下的它们。 我难以准确描述,通过这双眼睛所看到的景象与以往有何不同,但心中总萦绕着一股微妙的不协调感。 至于潜藏的那另一股力量……我至今依旧毫无头绪,只能将其暂时搁置一旁,不去过多纠结。 于是,我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人类世界当今的发展景象之上。 与上次所见相比,人类的创造力依旧惊人,使得自身的科技文化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其中,最令我瞩目的发明莫过于飞机——一个长相怪异、内部结构精巧无比的钢铁巨物。 借助它,人类终于摆脱了双脚的桎梏,创造了即便身无双翼,也能够翱翔于天际的奇迹。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涌起了一丝羡慕之情。 这也在我的脑海中激起一个新的问题:如果放任人类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他们是否有可能触及到这个世界的边界? 毕竟,尽管我无法确定童话镇相对现实世界的确切坐标,但玄子他们之前确实经常穿梭于两界之间。 而就我对希珀尔的理解,她所希望的是两界能够保持一个相互隔绝的状态,这也是她让我作为代理人的原因所在。 如今,我已经部分持有了希珀尔的权柄,即便在她进入沉睡之时,那些家伙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但内心对于人类的些许隐忧依旧挥之不去,所以我直接前往天台,向希珀尔询问了这个问题。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无妨。”——这显然并不足以让我完全释怀。 沉默片刻后,希珀尔缓缓地抬起手,指尖探向了那片遥远的星空,继续说道: “相较于现实,童话镇的坐标其实并不固定。 “但这个天台、这片星空,确实是离现实最近的地方。”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我陷入了沉默,心中隐约感受到她的话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可希珀尔似乎没有就此多做解释的意向,而与此同时,我也暂且没有其他想要询问的问题。 又在天台逗留了一会后,我选择了暂且按捺下心头的疑虑,向希珀尔示意后准备离开。 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只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回首望去。 只见那片夜空依旧璀璨,无数的星辰悬浮其上,仿佛在以自身的永恒与我对视。 . 193x. xx. xx 继续将视线聚焦回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伴随着对科技的不断探索,人类已经在多个领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和进步。 除了我之前关注的航天领域之外,他们在化学工业、医学、物理学领域都有着重大的突破。 虽然我不太搞得懂这些东西,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当今的娱乐方式也变得更为多样,就连电影也摆脱了黑白默剧的束缚。 然而,这光鲜亮丽的一切,却依旧掩不住笼罩其上的那层沉重阴影。 在我遭受惩罚、与世隔绝的那段岁月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冲突,现实爆发了一场波及全球的惨烈战争。 硝烟遮蔽了天日,生灵涂炭,连绵不绝的战火几乎使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摆的泥沼。 就在人们尚未从战争的阴霾中完全走出之时,经济大萧条如同瘟疫般蔓延,随处可见民不聊生的景象。 诚然,虽然科技的发展与迭代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但他们依旧逃不开战争与贫困所带来的死亡。 在追求着进步的同时,人类却也将自己抛向了一个无可摆脱的困境,这矛盾的景象着实令我费解。 为什么,他们能够一边追求科技进步所带来的美好未来,一边像野兽那样残酷无情地对待自己的同类? 我想不明白,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即便自己什么也不做,人类迟早也会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 虽然没有从希珀尔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我是这么认为的:倘若这就是人类自作自受的恶果,那么她一定不会出手干预。 理性告诉我,这本该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景象,但我却对此怀揣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因为我相信,在人类文明终结的余烬之中,必定能够孕育出更为璀璨、充满希望的下一代文明。 我希望能够亲眼见证人类文明终结的那一刻,然后目睹新的生命与希望在这片废墟上重新绽放。 所以,请允许我向人类文明献上最为真挚的祝福。 毕竟,尽管我无法确定童话镇相对现实世界的确切坐标,但玄子他们之前确实经常穿梭于两界之间。 而就我对希珀尔的理解,她所希望的是两界能够保持一个相互隔绝的状态,这也是她让我作为代理人的原因所在。 如今,我已经部分持有了希珀尔的权柄,即便在她进入沉睡之时,那些家伙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但内心对于人类的些许隐忧依旧挥之不去,所以我直接前往天台,向希珀尔询问了这个问题。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无妨。”——这显然并不足以让我完全释怀。 沉默片刻后,希珀尔缓缓地抬起手,指尖探向了那片遥远的星空,继续说道: “相较于现实,童话镇的坐标其实并不固定。 “但这个天台、这片星空,确实是离现实最近的地方。”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我陷入了沉默,心中隐约感受到她的话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可希珀尔似乎没有就此多做解释的意向,而与此同时,我也暂且没有其他想要询问的问题。 又在天台逗留了一会后,我选择了暂且按捺下心头的疑虑,向希珀尔示意后准备离开。 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只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回首望去。 只见那片夜空依旧璀璨,无数的星辰悬浮其上,仿佛在以自身的永恒与我对视。 . 193x. xx. xx 继续将视线聚焦回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伴随着对科技的不断探索,人类已经在多个领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和进步。 除了我之前关注的航天领域之外,他们在化学工业、医学、物理学领域都有着重大的突破。 虽然我不太搞得懂这些东西,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当今的娱乐方式也变得更为多样,就连电影也摆脱了黑白默剧的束缚。 然而,这光鲜亮丽的一切,却依旧掩不住笼罩其上的那层沉重阴影。 在我遭受惩罚、与世隔绝的那段岁月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冲突,现实爆发了一场波及全球的惨烈战争。 硝烟遮蔽了天日,生灵涂炭,连绵不绝的战火几乎使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摆的泥沼。 就在人们尚未从战争的阴霾中完全走出之时,经济大萧条如同瘟疫般蔓延,随处可见民不聊生的景象。 诚然,虽然科技的发展与迭代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但他们依旧逃不开战争与贫困所带来的死亡。 在追求着进步的同时,人类却也将自己抛向了一个无可摆脱的困境,这矛盾的景象着实令我费解。 为什么,他们能够一边追求科技进步所带来 的美好未来,一边像野兽那样残酷无情地对待自己的同类? 我想不明白,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即便自己什么也不做,人类迟早也会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 虽然没有从希珀尔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我是这么认为的:倘若这就是人类自作自受的恶果,那么她一定不会出手干预。 理性告诉我,这本该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景象,但我却对此怀揣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因为我相信,在人类文明终结的余烬之中,必定能够孕育出更为璀璨、充满希望的下一代文明。 我希望能够亲眼见证人类文明终结的那一刻,然后目睹新的生命与希望在这片废墟上重新绽放。 所以,请允许我向人类文明献上最为真挚的祝福。 毕竟,尽管我无法确定童话镇相对现实世界的确切坐标,但玄子他们之前确实经常穿梭于两界之间。 而就我对希珀尔的理解,她所希望的是两界能够保持一个相互隔绝的状态,这也是她让我作为代理人的原因所在。 如今,我已经部分持有了希珀尔的权柄,即便在她进入沉睡之时,那些家伙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但内心对于人类的些许隐忧依旧挥之不去,所以我直接前往天台,向希珀尔询问了这个问题。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无妨。”——这显然并不足以让我完全释怀。 沉默片刻后,希珀尔缓缓地抬起手,指尖探向了那片遥远的星空,继续说道: “相较于现实,童话镇的坐标其实并不固定。 “但这个天台、这片星空,确实是离现实最近的地方。”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我陷入了沉默,心中隐约感受到她的话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可希珀尔似乎没有就此多做解释的意向,而与此同时,我也暂且没有其他想要询问的问题。 又在天台逗留了一会后,我选择了暂且按捺下心头的疑虑,向希珀尔示意后准备离开。 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只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回首望去。 只见那片夜空依旧璀璨,无数的星辰悬浮其上,仿佛在以自身的永恒与我对视。 . 193x. xx. xx 继续将视线聚焦回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伴随着对科技的不断探索,人类已经在多个领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和进步。 除了我之前关注的航天领域之外,他们在化学工业、医学、物理学领域都有着重大的突破。 虽然我不太搞得懂这些东西,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当今的娱乐方式也变得更为多样,就连电影也摆脱了黑白默剧的束缚。 然而,这光鲜亮丽的一切,却依旧掩不住笼罩其上的那层沉重阴影。 在我遭受惩罚、与世隔绝的那段岁月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冲突,现实爆发了一场波及全球的惨烈战争。 硝烟遮蔽了天日,生灵涂炭,连绵不绝的战火几乎使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摆的泥沼。 就在人们尚未从战争的阴霾中完全走出之时,经济大萧条如同瘟疫般蔓延,随处可见民不聊生的景象。 诚然,虽然科技的发展与迭代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但他们依旧逃不开战争与贫困所带来的死亡。 在追求着进步的同时,人类却也将自己抛向了一个无可摆脱的困境,这矛盾的景象着实令我费解。 为什么,他们能够一边追求科技进步所带来的美好未来,一边像野兽那样残酷无情地对待自己的同类? 我想不明白,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即便自己什么也不做,人类迟早也会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 虽然没有从希珀尔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我是这么认为的:倘若这就是人类自作自受的恶果,那么她一定不会出手干预。 理性告诉我,这本该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景象,但我却对此怀揣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因为我相信,在人类文明终结的余烬之中,必定能够孕育出更为璀璨、充满希望的下一代文明。 我希望能够亲眼见证人类文明终结的那一刻,然后目睹新的生命与希望在这片废墟上重新绽放。 所以,请允许我向人类文明献上最为真挚的祝福。 毕竟,尽管我无法确定童话镇相对现实世界的确切坐标,但玄子他们之前确实经常穿梭于两界之间。 而就我对希珀尔的理解,她所希望的是两界能够保持一个相互隔绝的状态,这也是她让我作为代理人的原因所在。 如今,我已经部分持有了希珀尔的权柄,即便在她进入沉睡之时,那些家伙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但内心对于人类的些许隐忧依旧挥之不去,所以我直接前往天台,向希珀尔询问了这个问题。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无妨。 ”——这显然并不足以让我完全释怀。 沉默片刻后,希珀尔缓缓地抬起手,指尖探向了那片遥远的星空,继续说道: “相较于现实,童话镇的坐标其实并不固定。 “但这个天台、这片星空,确实是离现实最近的地方。”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我陷入了沉默,心中隐约感受到她的话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可希珀尔似乎没有就此多做解释的意向,而与此同时,我也暂且没有其他想要询问的问题。 又在天台逗留了一会后,我选择了暂且按捺下心头的疑虑,向希珀尔示意后准备离开。 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只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回首望去。 只见那片夜空依旧璀璨,无数的星辰悬浮其上,仿佛在以自身的永恒与我对视。 . 193x. xx. xx 继续将视线聚焦回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伴随着对科技的不断探索,人类已经在多个领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和进步。 除了我之前关注的航天领域之外,他们在化学工业、医学、物理学领域都有着重大的突破。 虽然我不太搞得懂这些东西,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当今的娱乐方式也变得更为多样,就连电影也摆脱了黑白默剧的束缚。 然而,这光鲜亮丽的一切,却依旧掩不住笼罩其上的那层沉重阴影。 在我遭受惩罚、与世隔绝的那段岁月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冲突,现实爆发了一场波及全球的惨烈战争。 硝烟遮蔽了天日,生灵涂炭,连绵不绝的战火几乎使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摆的泥沼。 就在人们尚未从战争的阴霾中完全走出之时,经济大萧条如同瘟疫般蔓延,随处可见民不聊生的景象。 诚然,虽然科技的发展与迭代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但他们依旧逃不开战争与贫困所带来的死亡。 在追求着进步的同时,人类却也将自己抛向了一个无可摆脱的困境,这矛盾的景象着实令我费解。 为什么,他们能够一边追求科技进步所带来的美好未来,一边像野兽那样残酷无情地对待自己的同类? 我想不明白,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即便自己什么也不做,人类迟早也会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 虽然没有从希珀尔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我是这么认为的:倘若这就是人类自作自受的恶果,那么她一定不会出手干预。 理性告诉我,这本该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景象,但我却对此怀揣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因为我相信,在人类文明终结的余烬之中,必定能够孕育出更为璀璨、充满希望的下一代文明。 我希望能够亲眼见证人类文明终结的那一刻,然后目睹新的生命与希望在这片废墟上重新绽放。 所以,请允许我向人类文明献上最为真挚的祝福。 毕竟,尽管我无法确定童话镇相对现实世界的确切坐标,但玄子他们之前确实经常穿梭于两界之间。 而就我对希珀尔的理解,她所希望的是两界能够保持一个相互隔绝的状态,这也是她让我作为代理人的原因所在。 如今,我已经部分持有了希珀尔的权柄,即便在她进入沉睡之时,那些家伙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但内心对于人类的些许隐忧依旧挥之不去,所以我直接前往天台,向希珀尔询问了这个问题。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无妨。”——这显然并不足以让我完全释怀。 沉默片刻后,希珀尔缓缓地抬起手,指尖探向了那片遥远的星空,继续说道: “相较于现实,童话镇的坐标其实并不固定。 “但这个天台、这片星空,确实是离现实最近的地方。”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我陷入了沉默,心中隐约感受到她的话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可希珀尔似乎没有就此多做解释的意向,而与此同时,我也暂且没有其他想要询问的问题。 又在天台逗留了一会后,我选择了暂且按捺下心头的疑虑,向希珀尔示意后准备离开。 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只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回首望去。 只见那片夜空依旧璀璨,无数的星辰悬浮其上,仿佛在以自身的永恒与我对视。 . 193x. xx. xx 继续将视线聚焦回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伴随着对科技的不断探索,人类已经在多个领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和进步。 除了我之前关注的航天领域之外,他们在化学工业、医学、物理学领域都有着重大的突破。 虽然我不太搞得懂这些东西,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当今的娱乐方式也 变得更为多样,就连电影也摆脱了黑白默剧的束缚。 然而,这光鲜亮丽的一切,却依旧掩不住笼罩其上的那层沉重阴影。 在我遭受惩罚、与世隔绝的那段岁月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冲突,现实爆发了一场波及全球的惨烈战争。 硝烟遮蔽了天日,生灵涂炭,连绵不绝的战火几乎使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摆的泥沼。 就在人们尚未从战争的阴霾中完全走出之时,经济大萧条如同瘟疫般蔓延,随处可见民不聊生的景象。 诚然,虽然科技的发展与迭代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但他们依旧逃不开战争与贫困所带来的死亡。 在追求着进步的同时,人类却也将自己抛向了一个无可摆脱的困境,这矛盾的景象着实令我费解。 为什么,他们能够一边追求科技进步所带来的美好未来,一边像野兽那样残酷无情地对待自己的同类? 我想不明白,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即便自己什么也不做,人类迟早也会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 虽然没有从希珀尔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我是这么认为的:倘若这就是人类自作自受的恶果,那么她一定不会出手干预。 理性告诉我,这本该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景象,但我却对此怀揣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因为我相信,在人类文明终结的余烬之中,必定能够孕育出更为璀璨、充满希望的下一代文明。 我希望能够亲眼见证人类文明终结的那一刻,然后目睹新的生命与希望在这片废墟上重新绽放。 所以,请允许我向人类文明献上最为真挚的祝福。 毕竟,尽管我无法确定童话镇相对现实世界的确切坐标,但玄子他们之前确实经常穿梭于两界之间。 而就我对希珀尔的理解,她所希望的是两界能够保持一个相互隔绝的状态,这也是她让我作为代理人的原因所在。 如今,我已经部分持有了希珀尔的权柄,即便在她进入沉睡之时,那些家伙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但内心对于人类的些许隐忧依旧挥之不去,所以我直接前往天台,向希珀尔询问了这个问题。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无妨。”——这显然并不足以让我完全释怀。 沉默片刻后,希珀尔缓缓地抬起手,指尖探向了那片遥远的星空,继续说道: “相较于现实,童话镇的坐标其实并不固定。 “但这个天台、这片星空,确实是离现实最近的地方。”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我陷入了沉默,心中隐约感受到她的话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可希珀尔似乎没有就此多做解释的意向,而与此同时,我也暂且没有其他想要询问的问题。 又在天台逗留了一会后,我选择了暂且按捺下心头的疑虑,向希珀尔示意后准备离开。 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只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回首望去。 只见那片夜空依旧璀璨,无数的星辰悬浮其上,仿佛在以自身的永恒与我对视。 . 193x. xx. xx 继续将视线聚焦回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伴随着对科技的不断探索,人类已经在多个领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和进步。 除了我之前关注的航天领域之外,他们在化学工业、医学、物理学领域都有着重大的突破。 虽然我不太搞得懂这些东西,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当今的娱乐方式也变得更为多样,就连电影也摆脱了黑白默剧的束缚。 然而,这光鲜亮丽的一切,却依旧掩不住笼罩其上的那层沉重阴影。 在我遭受惩罚、与世隔绝的那段岁月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冲突,现实爆发了一场波及全球的惨烈战争。 硝烟遮蔽了天日,生灵涂炭,连绵不绝的战火几乎使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摆的泥沼。 就在人们尚未从战争的阴霾中完全走出之时,经济大萧条如同瘟疫般蔓延,随处可见民不聊生的景象。 诚然,虽然科技的发展与迭代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但他们依旧逃不开战争与贫困所带来的死亡。 在追求着进步的同时,人类却也将自己抛向了一个无可摆脱的困境,这矛盾的景象着实令我费解。 为什么,他们能够一边追求科技进步所带来的美好未来,一边像野兽那样残酷无情地对待自己的同类? 我想不明白,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即便自己什么也不做,人类迟早也会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 虽然没有从希珀尔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我是这么认为的:倘若这就是人类自作自受的恶果,那么她一定不会出手干预。 理性告诉我,这本该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景象,但我却对此怀揣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因为我相信,在人类文明 终结的余烬之中,必定能够孕育出更为璀璨、充满希望的下一代文明。 我希望能够亲眼见证人类文明终结的那一刻,然后目睹新的生命与希望在这片废墟上重新绽放。 所以,请允许我向人类文明献上最为真挚的祝福。 毕竟,尽管我无法确定童话镇相对现实世界的确切坐标,但玄子他们之前确实经常穿梭于两界之间。 而就我对希珀尔的理解,她所希望的是两界能够保持一个相互隔绝的状态,这也是她让我作为代理人的原因所在。 如今,我已经部分持有了希珀尔的权柄,即便在她进入沉睡之时,那些家伙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但内心对于人类的些许隐忧依旧挥之不去,所以我直接前往天台,向希珀尔询问了这个问题。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无妨。”——这显然并不足以让我完全释怀。 沉默片刻后,希珀尔缓缓地抬起手,指尖探向了那片遥远的星空,继续说道: “相较于现实,童话镇的坐标其实并不固定。 “但这个天台、这片星空,确实是离现实最近的地方。”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我陷入了沉默,心中隐约感受到她的话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可希珀尔似乎没有就此多做解释的意向,而与此同时,我也暂且没有其他想要询问的问题。 又在天台逗留了一会后,我选择了暂且按捺下心头的疑虑,向希珀尔示意后准备离开。 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只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回首望去。 只见那片夜空依旧璀璨,无数的星辰悬浮其上,仿佛在以自身的永恒与我对视。 . 193x. xx. xx 继续将视线聚焦回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伴随着对科技的不断探索,人类已经在多个领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和进步。 除了我之前关注的航天领域之外,他们在化学工业、医学、物理学领域都有着重大的突破。 虽然我不太搞得懂这些东西,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当今的娱乐方式也变得更为多样,就连电影也摆脱了黑白默剧的束缚。 然而,这光鲜亮丽的一切,却依旧掩不住笼罩其上的那层沉重阴影。 在我遭受惩罚、与世隔绝的那段岁月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冲突,现实爆发了一场波及全球的惨烈战争。 硝烟遮蔽了天日,生灵涂炭,连绵不绝的战火几乎使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摆的泥沼。 就在人们尚未从战争的阴霾中完全走出之时,经济大萧条如同瘟疫般蔓延,随处可见民不聊生的景象。 诚然,虽然科技的发展与迭代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但他们依旧逃不开战争与贫困所带来的死亡。 在追求着进步的同时,人类却也将自己抛向了一个无可摆脱的困境,这矛盾的景象着实令我费解。 为什么,他们能够一边追求科技进步所带来的美好未来,一边像野兽那样残酷无情地对待自己的同类? 我想不明白,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即便自己什么也不做,人类迟早也会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 虽然没有从希珀尔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我是这么认为的:倘若这就是人类自作自受的恶果,那么她一定不会出手干预。 理性告诉我,这本该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景象,但我却对此怀揣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因为我相信,在人类文明终结的余烬之中,必定能够孕育出更为璀璨、充满希望的下一代文明。 我希望能够亲眼见证人类文明终结的那一刻,然后目睹新的生命与希望在这片废墟上重新绽放。 所以,请允许我向人类文明献上最为真挚的祝福。 毕竟,尽管我无法确定童话镇相对现实世界的确切坐标,但玄子他们之前确实经常穿梭于两界之间。 而就我对希珀尔的理解,她所希望的是两界能够保持一个相互隔绝的状态,这也是她让我作为代理人的原因所在。 如今,我已经部分持有了希珀尔的权柄,即便在她进入沉睡之时,那些家伙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但内心对于人类的些许隐忧依旧挥之不去,所以我直接前往天台,向希珀尔询问了这个问题。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无妨。”——这显然并不足以让我完全释怀。 沉默片刻后,希珀尔缓缓地抬起手,指尖探向了那片遥远的星空,继续说道: “相较于现实,童话镇的坐标其实并不固定。 “但这个天台、这片星空,确实是离现实最近的地方。”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我陷入了沉默,心中隐约感受到她的话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可希珀尔似乎没有就此多做解释的意向,而与此同时,我也暂且没 有其他想要询问的问题。 又在天台逗留了一会后,我选择了暂且按捺下心头的疑虑,向希珀尔示意后准备离开。 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只觉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回首望去。 只见那片夜空依旧璀璨,无数的星辰悬浮其上,仿佛在以自身的永恒与我对视。 . 193x. xx. xx 继续将视线聚焦回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伴随着对科技的不断探索,人类已经在多个领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和进步。 除了我之前关注的航天领域之外,他们在化学工业、医学、物理学领域都有着重大的突破。 虽然我不太搞得懂这些东西,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当今的娱乐方式也变得更为多样,就连电影也摆脱了黑白默剧的束缚。 然而,这光鲜亮丽的一切,却依旧掩不住笼罩其上的那层沉重阴影。 在我遭受惩罚、与世隔绝的那段岁月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冲突,现实爆发了一场波及全球的惨烈战争。 硝烟遮蔽了天日,生灵涂炭,连绵不绝的战火几乎使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摆的泥沼。 就在人们尚未从战争的阴霾中完全走出之时,经济大萧条如同瘟疫般蔓延,随处可见民不聊生的景象。 诚然,虽然科技的发展与迭代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但他们依旧逃不开战争与贫困所带来的死亡。 在追求着进步的同时,人类却也将自己抛向了一个无可摆脱的困境,这矛盾的景象着实令我费解。 为什么,他们能够一边追求科技进步所带来的美好未来,一边像野兽那样残酷无情地对待自己的同类? 我想不明白,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即便自己什么也不做,人类迟早也会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 虽然没有从希珀尔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但我是这么认为的:倘若这就是人类自作自受的恶果,那么她一定不会出手干预。 理性告诉我,这本该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景象,但我却对此怀揣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 因为我相信,在人类文明终结的余烬之中,必定能够孕育出更为璀璨、充满希望的下一代文明。 我希望能够亲眼见证人类文明终结的那一刻,然后目睹新的生命与希望在这片废墟上重新绽放。 所以,请允许我向人类文明献上最为真挚的祝福。 第242章 最近之地 193x. xx. xx 在那次整理好房间之后,我重新在巴别塔定居下来。 虽然并未得以实现当初的夙愿,但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开启了一段全新的生活。 . 194x. xx. xx 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平淡无奇的日子就这样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偶尔能够在塔内或者外头遇见玄子的身影,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来找我的麻烦。 他总是自然而然地忽视了我的存在,就像是在对待空气中的一缕青烟,熟视无睹地从我或近或远的地方掠过。 究竟是他不屑于过多搭理我这个“僭越者”?还是觉得继续戏弄我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乐趣? 我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绪,却也满足于这暂时的和平与宁静,算是乐的个清闲自在。 说起来……相比于那只白毛狐狸,还是希珀尔比较难以遇见。 尽管在拥有了权柄后,我能够把握童话镇所有生灵的位置,但唯独无权知晓她的坐标。 不过想来,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一件事。 毕竟希珀尔是这个位面的主宰,我这个仅仅借助她的力量行事的代理人,最好还是少些非分之想。 更何况,如果我真的想要见到希珀尔,借助传音主动和她请示一声,然后前往天台就可以了。 如果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事情,直接传音交流也无妨——好吧,其实我也没遇见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事实上,除了时常会和伊西斯闲聊之外,我偶尔也会忍不住和希珀尔吐槽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知道她肯定能听到我那些琐碎的抱怨,但却鲜少回应——真是一个绝佳的倾听者。 . 194x. xx. xx 突然回想起希珀尔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被某种挥之不去的感觉驱使着,来到了巴别塔的天台之上。 天台空旷无比,凌冽的大风刮过我的体侧,漫天的星辰投落一地光华,和我遥遥相对。 希珀尔说,这里是离现实最近的地方……我缓慢踱至天台的边缘,低头看见无际的云海在足下翻涌。 尽管知晓自己即便掉下去也死不了,但念及那过于骇人的高度差,我还是忍不住默默咽下了一口唾沫。 待到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抛之脑后,我模仿着希珀尔当时的动作,缓缓朝那遥远的星空伸出了手…… …… 就这样,我与那无数的星星大眼瞪小眼了许久。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头顶那片星空依旧如原来一般熠熠生辉,什么异样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这个动作看起来也真够傻的……这么想着,我长叹一口气,把手放了下来。 在随手变出一张椅子坐下后,我开始细细梳理自己那些纷乱的直觉与思绪。 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天台一直都是个庄重而充满仪式感的地方。 正是在这里,希珀尔曾向尚且懵懂无知的我发出邀请,询问我是否愿意成为她的代理人。 也是在这里,希珀尔将自身的权柄部分赐予了我,请求我在她沉睡之时守护好童话镇的壁垒。 还是在这里,在我做出那等僭越之行后,希珀尔让我来到此处,亲口宣布了对于我的最后一项惩罚。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我的心绪不禁变得沉重起来,忽然感觉自己的一生其实挺没意思的。 我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努力将思绪重新集中,审视起那些让我产生疑虑的细节。 其中之一,便是在那次接受权柄之后,希珀尔要求尚且未适应新力量的我去直视她。 紧接着,我便因为鲁莽地直视了希珀尔,遭受了来自权柄的剧烈反噬,甚至直接昏死了过去,还在醒后被玄子嘲笑了一番。 尽管一直都猜不透希珀尔的想法,但我始终觉得,她与玄子那些恶趣味的生灵截然不同。 我总有一种隐约的直觉,希珀尔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地点进行那些仪式,存在着某些我所不知道的考量。 终于,在一次偶然的询问间,希珀尔答非所问,向我透露了“这里确实是离现实最近的地方”。 这些看似无心的字句宛若一根细线,将我脑中的种种疑虑与线索串联贯通,让我不至于再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结合我目前所知的事实:我来自于现实,就连体内的那股力量也与现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伊西斯为我融合那双新的眼睛时,那另一股力量突然暴起反抗,明显是在排斥这个世界的一切。 那么,在我此前接受希珀尔的权柄,并因为直视她而昏过去后……会不会…… 那个时候,我真的……仅仅只是简单地晕过去了吗? 我很想直接向希珀尔发出询问,但心中莫名清楚,她很可能不会就这么简单地给予我答复。 希珀尔她……大概只会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我几乎能够想象出她那平静淡然的语气与神态。 我轻叹一口气,感觉种种迷雾在脑中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大胆的猜想。 对于那个猜想,我难免心存期待,却又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在证实它的过程中,引发某些失控的情况。 但我觉得,如果是希珀尔的话,应该能妥善处理这一切……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念及此处,我将自己的猜想整理了一下,一五一十地借助传音告诉了希珀尔,并征询起她的意见。 说实话,相比于先前那一长串的推测和猜想,我想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我想要在希珀尔口中这个离现实最近的地方,尝试呼唤出深藏在体内中的、另一股力量。 但我不敢妄自行动,所以……只能请希珀尔亲自过来压压场子了。 . 估摸着希珀尔短时间内不会回应,我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手在云海间捏造出一只凤凰的形象。 虽然只有模糊的印象,但我心里清楚,这和我当时看见的希珀尔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所以我挥手散去了那只云朵凤凰,最后仰头望了一眼头顶的星空,便打算暂时离开这里。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希珀尔这次的回复来得异常迅速: 「等你真正准备好了,就来天台找我吧。」 第243章 失败尝试 194x. xx. xx 在整理好心情,做好简单的心理准备后,我再次踏上了巴别塔的顶端。 我放眼望去,只见希珀尔慵懒地斜倚在云雾编织的长椅上,柔顺的淡蓝色长发在夜风中徐徐飘扬。 我并不清楚她究竟是刚刚抵达,还是早已在此守候多时,但这显然并不是我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到来,希珀尔这才将视线从遥远的星辰上收回,转而投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一边小心翼翼地向着希珀尔那边走近几步,一边思虑着该开口说些什么比较好。 然而,希珀尔用那空灵而略带飘渺的嗓音,先一步打破了沉默:“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吗?” 思绪被希珀尔这突兀的开场白所打断,我下意识地点点头,低低地应了一个“是”字。 也不知希珀尔对我的答案有何看法,我只是见她略一颔首,轻声道:“那就请你尽情发挥了。” 话音方落,她便将投落到我身上的目光移开,宛如一尊静止的雕像那般,安详而又肃穆。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绪稳定下来,内心的紧张敦促着我在这一刻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注视着头顶上那片无垠的星空,我模仿之前尝试过的方式,再次呼唤起体内那股与现实世界相关联的神秘力量。 在理想的状况下,我自然是希望这股力量在苏醒之后,能够与我建立起某种沟通与默契。 退一步说,即便它不能完全受控,我也希望它能够向我承诺,不会在无意中伤害到其他生灵。 然而,若是我无法与它建立联系,我也做好了不惜一切代价、强行唤醒它的准备。 因为我想要从它身上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能够解开我心中谜团的答案。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深信着希珀尔一定能够妥善处理好任何失控的局面,这也是我底气的来由。 .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无论我如何沉浸、如何专注,就是什么异样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冷冽的夜风拂过我的体侧,却吹不走我心头愈演愈烈的焦虑——因为我生怕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我不时用眼角余光去窥探希珀尔的反应,只见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身着的长裙随风起伏荡漾。 明明除此之外,希珀尔就像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静静地坐在那里,能够与这洒满清冷光华的天台和谐相融。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安详肃穆的存在,却在无形中给我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我难以忽视。 我深吸一口气,想要继续努力,但唯一能够听见的,只有天台上令人焦躁的死寂回响。 不,若是仔细聆听,还有我的呼吸、我的心跳,都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中异常清晰刺耳。 ……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暗自接受了此次的失败,无奈地放弃了一切尝试。 心中五味杂陈,还有一种愧疚的情绪在悄然滋长,令我不敢去面对就在不远处的希珀尔。 明明是我邀请她作为见证者亲自到场,但我却什么都没能做到,只是白白浪费了她宝贵的时光。 我该如何开口道歉?该用怎样的语言为自己的失败的推测开脱?希珀尔会不会因此而再次惩罚我?…… 这些问题在我的心中翻涌,我不知道它们的答案,只能任由它们将我的脑袋搅得一片空白。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希珀尔的面前,完全不敢抬头看她。 在漫长而难熬的沉默之后,我才干巴巴地挤出了几个字:“对不起……我……” 然而就在这时,希珀尔突然开口,直接打断了我的结结巴巴的道歉:“无妨。” “你的推测是存在着合理性的,你无须为此而向我道歉。”她的语调依旧平和,让我稍微放下了心。 但显然,这并不足以驱散我心头的疑虑,所以我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趁机在这里向她问个明白: “可是我尝试了很久,它都没有任何反应……是不是因为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 “并非如此,”希珀尔缓缓摇头,云淡风轻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这或许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我一知半解地重复着这个有些生疏的词语。 希珀尔没有直接回应,只是在自己的身旁不远处,具现出了另一张云雾缭绕的椅子。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她朝我轻轻招了招手,明显是在示意我移步过去坐下。 我略一迟疑,但还是遵从了希珀尔这突如其来的指示,茫然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随后,我循着希珀尔的视线,也将目光投望向了那璀璨无际的星辰云海,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希珀尔率先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而她的开场白,也一如既往地令我有些措手不及。 “你应该还记得,上次我赐予你权柄的那一幕吧?” 我心中微微一震,没想到在我还没有主动开口询问的时候,希珀尔居然会自己提及此事。 我不由得扭头看去,只见希珀尔轻托着脸颊,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拨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对于当下的情况,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赶紧点了点头,安静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没等多久,希珀尔便接着说了下去:“事实上,在你因为直视我而昏死过去之后,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沉默了片刻,忍不住诧异地重复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希珀尔淡然地重复了一遍,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心中的疑惑如潮水般涌来,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现了偏差,或者是我对那次经历的理解有误。 可是,她不是刚刚还承认了我的推测是合理的吗? 难道是存在着合理性,但并非是正确答案? 不会是在和我玩文字游戏吧……种种矛盾与不解交织在心头,让我再次陷入了沉思。 我开始试图重新整理起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思绪,希望能够从这片嘈杂的混沌中窥见一线曙光。 然而,就在我努力寻找着答案的时候,整个世界在突然之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静寂。 晚风拂过天台的声音、我呼吸的声音、心跳的声音、思考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份安静是如此突如其来,几乎要让我产生这样一种错觉,就好像连自己的存在都快要消失于无形。 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一切都像无数的支流在某一处汇于一处,从此只剩下了唯一的那条干流。 “渡。” 希珀尔那飘渺的声音突然响起,落入我耳中清晰无比——这就是此时此刻,天台上唯一存在的干流。 我不由得抬眼望去,只见希珀尔并未将目光投落在我的身上,只是在静静地眺望着远处。 我看见,她的嘴唇缓缓张开,宛如电影中的特写镜头,每一个细节都在这死一般的静寂中被无限放大。 “我准备,又要陷入沉睡了。” 第244章 棋局之择 194x. xx. xx “你要……沉睡?”下意识地,我干涩地重复了一遍希珀尔的话语,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才多少年啊?我记得,你上次苏醒的时间可比现在要长的多……”我猛地刹住了话语。 一股难言的情绪潮水般涌上心头,我忽然意识到,希珀尔这次之所以提前苏醒,是因为我的缘故。 所以,她才会在眼下这个时候提前陷入沉睡吗……念及此处,一股莫名的恐慌瞬间笼罩了我的心头。 我此时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明明我还没能找到关于体内那股能量的答案,眼下的尝试也似乎毫无进展。 而且我害怕这股力量在某时再次突然失控,而除了希珀尔,童话镇没有能够压制住它的存在。 颤抖着声音,我再也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惶恐不安,忍不住高声喊道:“等等,希珀尔!” 注意到希珀尔向我投来的视线,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竟然在急切之下直呼了她的名字。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强迫自己对上希珀尔的视线,然后继续说道: “难道你打算就这样陷入沉睡吗?关于那股力量,你就没有什么其他要交代给我的事情吗? “你就不怕在你陷入沉睡的时候,它作为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再次失控伤害到其他生灵吗?” 我能感觉到,在听完这些问题之后,希珀尔缓缓将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移开,投向了另一个方向。 “无妨。”她语气平和如常,似乎对我的问题早已有所预料,“它不敢轻举妄动,或者说……暂时还不敢。”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希珀尔罕有地继续解释道:“我说你需要一个契机,但它又何尝不是在等待着一个契机呢?” 这句话语正如同一道惊雷,使我的心神狠狠地一震:难道那股深藏在我体内的力量,居然拥有着自己的意识? 我顿时瞪大了双眼,感觉心头的恐惧于此时愈演愈烈:那么……它又到底在虎视眈眈地等待着什么呢? 一个可怕的猜想突然在心头浮现,我连忙开口追问:“关于我的这双眼睛,你是不是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 然而,希珀尔只是淡淡地反问道:“作为一头野兽,在自身的领地受到了侵犯时,选择进行反抗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她这番答非所问的话语令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我下意识地往椅子里缩了缩,惊疑不定地望向希珀尔。 我蜷缩在椅子里,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却完全无法理解为何会陷入这样一种茫然无措的境地。 我努力压下内心的恐慌,咽下一口唾沫,才勉强找回了些许声音:“希珀尔,你明明早就知道了它的存在…… “如果不是那一天它突然暴起,那么你甚至不会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在我身上做些什么?” 然而面对我的质问,希珀尔依旧熟视无睹,只是轻松地换了一个看起来更加舒适的姿势。 “作为一只野兽,在面对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存在之时,选择臣服于对方…… “或者蛰伏起来,耐心等待一个能够一击致命的机会,都同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迷茫而警惕地望着希珀尔,只见她神色淡然,好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话音落下,希珀尔突然收回了先前不知在何处的视线,径直望向了我——我读不懂那种目光。 “如果你只是一头野兽的话,会做出的……无非就是这样的选择之一吧?”希珀尔的语气中罕见地带着些玩味。 我从来都没有想象过,向来淡漠柔和的她,居然也会用这样的语气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但或许是因为你缺乏表演的天赋吧,至少在我看来,你扮演的一点也不像野兽。 “我甚至希望,我们能够拥有坐下来,并且好好谈一谈的机会。” 希珀尔的语调又恢复了往常的淡然,就好像方才的一切不过是我过于紧张而产生的错觉。 又似乎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猛然攥住了我的心脏,使得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但更令我觉得诡异的是,我竟能够莫名地感觉到,希珀尔那几句话并非是在对我说。 希珀尔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对她做出回应,可现状似乎并不如她所愿。 我强撑着镇定下来,再次试图开口询问道:“希珀尔,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我作为你的代理人?又到底想要在我身上做些什么?” “同样,我也在等待你做出选择。”希珀尔淡然一笑——直到这时,她依旧在答非所问。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莫名其妙地就明白了一件事:希珀尔的这句话终于是在对我说了。 “你是先手的黑棋,而只有在黑棋走了之后,白棋才能落子。” 希珀尔顿了顿,她深深地注视着我,继续道:“但你的选择,将决定最终由谁去执起这个白棋。”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坦白地对希珀尔表示了自己的疑惑与不解:“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暂且不论我体内的那股力量,你说我需要做出选择,但我要选择些什么呢? “而由谁来执起‘白棋’,又到底有什么区别?” 望着我一脸困惑不安的模样,希珀尔的嘴角依旧保持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又似乎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无妨,”她收回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摆了摆手,“你就当我是在这次沉睡前,最后意识不清的胡言乱语也好。” “但无论将来会如何选择,你能否问心无愧落子无悔,并在之后坦然面对,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虽然希珀尔自己说这是随口胡言,但其中隐隐透露出的那份庄重感,却令我不觉中都为之震撼。 一时之间,我只是怔怔地注视着她的侧颜,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应这番无厘头的胡言乱语。 见我毫无反应,希珀尔也并未等待,只是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就算你的选择最终让我成为了执起‘白棋’的那一方,亦无妨。 “因为无论你将要做出什么选择,那都是你的权利,都出自于你的自由意志……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 第245章 离别之惑 194x. xx. xx 说话间,希珀尔的嗓音渐渐变得微弱而虚无,却使得周遭的气氛愈发肃穆庄重。 我隐约察觉到,似乎有什么要来了,不由得去凝神细听,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字句。 然而,希珀尔微垂着脑袋,始终是没有把那最后一句话语说完整,便戛然而止了。 我不解地望着希珀尔,只见一缕缕皎洁的荧光开始自她体内发散而出,如同一轮正在缓缓升起的明月。 那是无数条飘渺如丝绸般的光带,就这样从希珀尔的体内缓缓浮现,在她的身畔翩翩起舞。 它们仿佛拥有着自己的生命力,时而在天台上旋转盘旋,时而又向着漫天的星空散落开去。 更有一小部分光带甚至来到了我的身边,绕着我轻盈流动,如同无数虚幻的鬼魂在向我无声地告别。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任何一个细微的动静,都会不小心惊扰到这离别的梦幻之影。 随着那些光带自体内抽离,希珀尔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明灭不定的光羽。 在无规律的舞动中,它们零碎地飘散开来,其中的每一片都像是承载着希珀尔的记忆与力量。 尽管这已经是我第二次亲眼见证希珀尔的沉睡,但我依旧为这番景象感到震撼,忍不住睁大眼睛去凝望这一切。 我隐约听到了一阵悠扬而飘渺的歌声,那声线与希珀尔如出一辙,仿佛就是她在亲自轻声吟唱。 伴随着若有似无的旋律,天台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在空中自由地旋舞飞扬,交织成了一幅壮美的画面。 但与此同时,它们也在逐渐远去、黯淡,却好像只是融入了浩渺无垠的星河当中,而并非真正消失。 我试图开口呼唤希珀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仿佛被一阵无形的风卷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我只是孤零零地坐在原位,仰望着这一切,内心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肃穆之感。 至于希珀尔残留在我体内的权柄与力量,也在这一刻沉寂下来,无声为她的沉睡送行。 整个天台重归一片静谧,我久久地注视着希珀尔曾经所在的位置,就好像她还坐在那里。 然而,那里现在只剩下了一张孤寂的空椅,无法给我回应,只是遥遥地与无际的夜空对望。 希珀尔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离开了,留下一连串如同乱麻般缠绕在一起的问题,让我无法释怀。 关于她最后那句未尽的话语,我更是完全无法理解其含义——甚至不知道应该找谁去讨论。 良久,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间感到一股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就连周围的色彩都因此变得黯淡无光。 我站起身,最后回望了一眼头顶那依旧灿烂夺目的星河,便也离开了这个单调无趣的天台。 . 出乎我意料的是,在下楼之后,我居然看到了玄子。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白得像是一尊雕塑,唯有那双金色的瞳眸闪烁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光彩。 说实话,由于每次和玄子的见面都没有善始善终,我也一直无法决定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直觉告诉我,玄子并不是来找我的——他大概是来为希珀尔送行的。 理智上,我或许最好应该像他对待我那样,对他视而不见——但我总觉得那不是我的作风。 片刻之间,我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嘴巴甚至跑到了脑子前面:“希珀尔她……又陷入沉睡了。” 我知道,这其实是一句废话——因为每当希珀尔陷入沉睡,这里所有的生灵都会有所感应。 玄子微微侧头瞥了我一眼,金色的瞳眸罕有地有些黯淡——尽管我不确定这是否只是我的错觉。 “我知道。” 玄子的回应很简短,语气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让我捉摸不透他内心的情绪与真实想法。 说完这句话,玄子便不再多看我一眼,直接转身离去,似乎没有在此多做停留的打算。 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些过往的记忆——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都不那么愉快。 自从我来到这个地方,玄子对我总是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和厌恶——但我始终不知道那从何而来。 我曾经以为是因为自己在他看来过于幼稚的缘故,但现在却隐约觉得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或许与希珀尔对我的青睐有关,又或许更进一步,和我的来源与体内的那股力量存在有一定的联系。 当选择承受着权柄的反噬杀死我,然后目睹到那滩鲜红的血液时……玄子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我对此感到好奇,甚至想要通过抓住这个独处的机会,撬开玄子的一点口风,了解更多东西。 于是我下定决心,对着玄子远去的背影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大喊了一声:“玄子!” 我看见玄子的身影微微一顿,脚下的步伐也骤然止住,明显没料到我会在这时喊住他。 但他并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在默默等待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能感受到,即便只是玄子这副看似毫无攻击性的背影,也还是给了我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竭力稳定住情绪,避免在他面前流露出丝毫胆怯的情绪。 毕竟,我是进行提问的那一个——更何况,即便玄子会突然发难,我现在也有足够的实力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所以我斟酌着语气和措辞,缓缓道:“希珀尔她……之前对我说过,我体内还隐藏着另一股力量。 “关于这股力量,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在我的话音落下后,塔内重归一片死寂,我只能听见自己均匀的呼吸声在耳畔清晰可闻。 玄子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以至于让我开始怀疑他是否根本就没听见我的话,甚至考虑着要不要去重复一遍。 然而就在我纠结的时候,玄子突然沉声开口了:“如果连殿下都这么说了,我想应该是实情吧。” 他的语气中既没有表达任何疑惑,也没有流露丝毫惊讶的情绪,就仿佛这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第246章 现实硝烟 194x. xx. xx 玄子向我透露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似乎是在暗示他对于此事并非没有察觉,却也加剧了我内心的疑虑与好奇。 若要让玄子尽可能地去透露更多信息,我是应该继续追问,还是选择保持沉默呢?我在这两个选择间游移不定。 然而就在我踌躇的时候,玄子接着说了下去:“阿波菲斯、尼德霍格、湿婆……各个神话体系中,都不缺乏灭世的情节与角色。” “你到现在不会还天真地以为,仅凭曾经那件僭越灭世的行径,就足以让那群家伙对你畏惧至此吧?” 他的语气平淡,却偏偏将“僭越”二字咬得格外之重,让我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好在,玄子此时似乎没有和我翻旧账的打算,继续缓缓道:“不过……你也不必去为难他们。” 在说出这句话后,他顿了一下,稍稍侧过身来将视线投向我,金眸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我难以解读的情绪。 “毕竟,就像现在的你对一切仍一无所知一样,或许他们也未曾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害怕着你。” 说着,玄子垂下了眼帘,从他此时的的语调中,我听不出任何像往常一样的讽刺或是揶揄。 “而对于我来说,自然是希望到了最后,你不要选择站在殿下的对立面。”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在某一个短暂的瞬间,我似乎捕捉到他的嘴角勾起了一道有些落寞的弧度——但那确实是一个微笑。 这让眼前的玄子与我记忆中那个永远戏谑而傲慢的他判若两狐,竟让我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这抹转瞬即逝的神情实在是太过陌生,以至于甚至让我忘记了继续去询问玄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就在我反应过来之前,玄子的身影就已经从我的视线中烟消云散,就连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要借助权柄去对玄子不依不饶,将他那条雪白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 但这个想法仅仅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所取代,让我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尽管知道玄子一直都对我有所保留,但我无从得知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到底有多少,有没有比我多。 只是按照我对于希珀尔的了解,莫名有一种感觉,她肯定没有将关于我的一切全都告诉玄子。 即便玄子主动去询问关于我的问题,大概也只能像我之前那样,从那里得到一些语焉不详的答案。 这么想来,玄子迄今为止对我所采取的一切行动,大概也只是在有限的线索下被动应对、摸索前行。 念及此处,我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怨气:那只白毛狐狸,肯定在其中掺杂了不少的私心和偏见。 但现在,明显不是应该被个人情绪左右的时候……我缓缓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凭借理性让注意力回到正轨。 言归正传,如果我真的对这样的玄子穷追不舍,除了可能激怒他之外,又能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或情报呢? 于是我茫然地站在原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一切在一开始或许就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 194x. xx. xx 这段时间,现实又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似乎比我之前错过那场的规模还要大。 前线战场上,炮火声连绵不绝,地面不时被炮弹掀起的泥土所笼罩,滚滚烟尘遮天蔽日。 身着军装的士兵们在枪林弹雨之中冲锋陷阵,除此之外,还有医疗兵争分夺秒地与死神搏斗。 场中瓦砾嶙峋,其中的一草一木无不沾染了鲜血,每个角落都回荡着凄厉的哀嚎与惨叫。 其中的一些士兵军官,在战场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兽性,对手无寸铁的战俘施以最残暴的酷刑。 他们甚至将自己的同类当作小白鼠,在其身上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行径与魔鬼已无两样。 人类高速发展的科技像是一把烈火,既照亮了他们前行的方向,又烧断了一条名为“秩序”的锁链。 即便是远离前线、躲藏在平民区的普通人们也难逃劫难,连做一场安稳的梦都成为了奢望。 他们时刻提心吊胆,生怕轰炸机自头顶呼啸而过,在万籁俱寂的夜晚降下一场名为死亡的焰火。 还有一些士兵会为满足自己最原始的欲望,趁着战乱闯入城区,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 在这场弥漫不绝的硝烟之中,我听见人类的恐惧、哭泣和哀嚎声此起彼伏,像是一场悲怆的交响曲。 但在这死亡与毁灭的绝境之中,人类却展现出了蚂蚁一般的顽强,用尽微薄 的力量支撑自己活下去。 在那硝烟弥漫的废墟之上,甚至有人类选择挺身而出,与志同道合的陌生人一起发出了反抗的呼声。 我借助希珀尔的权柄旁观着这一切,感觉像是在看一场不会被剧透的电影,内心的情绪说不出的复杂。 我一边期待着人类在这场浩劫中走向毁灭的结局,一边又对那血肉纷飞的场面感到了一丝不忍。 等等……“不忍”?我怎么会对人类产生这样的情感……我连忙晃了晃脑袋,甩开脑海内的杂念。 细想之下,或许是因为我常以人形存在,看到的生灵大都是人形,才会导致这种想法的产生…… 思考明白之后,我放下心来,转而将视线投向了现实的某个角落。 在那里,有人正站在断壁残垣之上,挥动着双臂,对围观的其他人类做着声情并茂的演讲。 说实话,人类这复杂而矛盾的多面性居然让我开始有些好奇,他们究竟能不能够度过这样的一场难关。 而当硝烟散尽、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人类能否在这片废墟上重建起辉煌的文明大厦?又将如何面对曾经的敌人? 既然希珀尔惩罚我好好注视着现实,那我就先这么做吧。 毕竟,这一切未知的可能性都让我感到好奇。 甚至可以说,如果人类在这场浩劫中不幸灭亡,我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觉得他们也不过尔尔。 第247章 寻解未果 194x. xx. xx 硝烟弥漫的战争阴云依旧浓重,笼罩着现实的每一个角落,似乎短时间内难以消散。 虽然我对于最终的结果感到好奇,但长久凝视着那片战火纷飞的景象,也不免让我感到了些许疲惫。 所以,我决定暂时将注意力从现实中收回,转而先好好探索自己身上可能存在的问题。 这些困扰萦绕在我心头已久,而在希珀尔再次陷入漫长的沉睡之后,我只能独自去面对它们。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我也不是没有试图找过能够和自己进行讨论的对象,只可惜那些努力始终都是徒劳无功。 我曾找过玄子,但他只是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哦?可为什么我听说的是……你没问题?” 我简直是一头雾水:“我没问题?我现在明明有很多问题的好不好!你到底是听谁说的我没问题?” “……喂!”你个混蛋白毛狐狸,好好的当什么谜语人,在这里给我把话说清楚再走啊喂! 然而,玄子没再多透露半句,用干脆的行动表示自己不想听我啰嗦,直接闪现消失到了我的视野之外。 这家伙对我的态度,倒是变得和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差不多了……我回忆着,说不清这是好是坏。 接着我又找上了伊尔,试探性地向她进行询问,是否曾经对我的存在感到惶恐不安。 伊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她最多怕我再做出什么惹希珀尔生气的蠢事,倒从来没将我视为什么可怕的存在。 但我确实曾在她的身上感受到过一丝隐约的恐惧…… 也许玄子说的是对的,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害怕着我。 面对伊尔的答复,我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该感到沮丧还是高兴,只是忍不住去再三确认了她所言的可信度。 起初伊尔还能勉强维持一些耐心,但她很快就被我的纠缠问烦了,直接“啪”一声合上了娇艳的花苞。 伊尔在花苞里闷声闷气地扬言道,尽管她现在打不过我,但完全可以去伊西斯那里告我的状。 见伊尔明显不想再理会我,我又不甘心地摇了摇花柄,这才离开花园,开始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很自然地,我找上了托特——埃及神话中一位鹭首人身的智慧之神,同时也是我曾经的某位老师。 坦白说,关于是否能够从他那里得到答案,我并没有抱有太高的期望——但即便是些许启示也好。 然而,每当我提出一个问题,托特总能巧妙地反问出三个新的问题——有些我回答得出来,有些则不能。 我被这个神经兮兮的家伙弄得有些不耐烦,可正当我想要离开时,他却突然叫住了我。 只见托特手中捧着那本泛黄的笔记,锐利深邃的鸟瞳带着一抹神秘的笑意,缓缓说道: “既然你认为这与你来自现实有关,那么在现实中寻找答案,或许才是解开这一切因果的关键。” 说的倒轻巧,可希珀尔……尽管我认可托特的观点,却也只能在稍作思索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 兜兜转转了一圈,等我停下脚步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站在了伊西斯的宫殿门前。 来都来了,那索性就进去坐坐吧……探望一下伊西斯,顺便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这么想着,我踏上了面前的台阶。 . 在和伊西斯寒暄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我又提及到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探索的问题。 伊西斯一边安抚我不要过于焦虑,一边主动开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自己也能够尽一些微薄之力。” 伊西斯以前也给我检查过,只可惜当时一无所获……可我还是点点头,接受了伊西斯的好意。 随即,她便沉默地运转起自身的权柄为我进行检查,就这样持续了良久,才终于缓缓开口。 伊西斯说,只有在极其认真地给我进行检查的时候,才能从我身上感受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协调感。 她推测着,那股似乎不属于这里的力量,很可能正与现在所觉察到的这份不协调存在着某种关联。 但随即,伊西斯便带着些歉意地对我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她就再也看不出其他端倪了。 我凝望着伊西斯那双湖水般柔和深邃的眼眸,心中明白,这已经是她所能提供的全部信息。 因此,我理解地点点头,没有再向伊西斯提出更多的问题,在表示谢意之后便离开了她的宫殿。 …… 195x. xx. xx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闷着脑袋独自探寻答案,却始终是徒劳无功。 这让我陷入了一种越来越深的迷茫之中,状态也渐渐变得有些魔怔——这自然引起了伊西斯的注意。 而今天,她终于再也看不下去我这游魂般的模样,亲自找上门来,对我进行了一番恳切的劝说。 她觉得,我应该暂时放下心头那番疑虑,去呼吸外界新鲜的空气,好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可我却狐疑地盯着伊西斯的手掌——尽管上面的伤口早已痊愈,但那段记忆对我而言实在是过于刻骨铭心。 所以我缓缓摇头,婉拒了伊西斯的好意,并表明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再让她或其他生灵受到伤害。 然而,面对我如此执拗的拒绝,伊西斯依旧没有轻言放弃。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现在已经钻进了一个牛角尖里。”她开始直言不讳,语气也趋于严肃。 “如果你继续这样倔强地往里边挤,恐怕会让自己迷失在这片迷雾之中,永远无法触及你所追求的答案。” “可是你不知道!”伊西斯话音方落,我便下意识地打断了她,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希珀尔当时甚至没在和我说话!她、她在试图与我体内的那股力量直接对话,它似乎也在等待着某个契机……” 我顿了顿,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继续道:“然而我却根本不知道希珀尔和它想要做些什么!上次那股力量伤害了你,那下一次呢? “我不想和希珀尔对立,也不想让她成为执起白棋的那一方……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我垂下脑袋,目光落在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手上,无助地呢喃:“但如果,我最终没能掌控好这股力量…… “万一它对童话镇、甚至一切都充满恶意,万一我沦为了它的傀儡,到那个时候,我还是不是我自己?” “我不想看到那样的未来……”我的身体在不住地发抖,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压抑的喘息。 我忍不住双手掩面,瑟瑟发抖着在椅子上蜷缩了一团,却还是感觉指缝透过的光线过于刺眼。 第248章 久远心结 195x. xx. xx 神智开始变得恍惚,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拼命挣扎,却无法从汹涌的浪潮中解脱出来。 然而就在这一片无助的黑暗之中,有人突然拉住了我,将我带回了那个光明温暖的世界之中。 当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被伊西斯自背后轻轻地怀抱,湖泊般柔和的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 “你不必过于忧虑,渡。”她在我耳畔轻声安慰道,“殿下祂应该有着自己的考量,事态还没糟糕到你所想象的那个地步。” 我抬手抚上伊西斯的手掌,感受到那柔软粗糙却熟悉的触感,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失态。 我做了个深呼吸,向伊西斯道歉道:“对不起,只是看不到未来,让我有些太害怕了……” 伊西斯点点头,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温声道:“我能够理解你的顾虑,你无须为此而感到抱歉。” 随后,她松开拥抱我的双臂,重新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与我平视,语气也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柔和: “但你也看到了,像原来那样一直盲目地寻找,是很难找到答案的——牛角尖的路只会越走越窄。 听着伊西斯的话语,我心中有些不服气,鼓起腮帮子低声咕哝着:“我才没有钻进什么牛角尖……” 我赌气地晃动着双腿,又将脑袋撇向另一边,试图以沉默和回避的目光来回应当下讲道理的伊西斯。 可她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只是继续道:“既然殿下都能安心陷入沉睡,你又何必如此忧虑不安呢? “我知道你对我现在的劝说抱有疑虑,但为什么,你就不能稍稍多一些对殿下的信任呢? “即便真的出现了之前的那种情况,我相信祂绝对不可能置之不理,对你袖手旁观的。” 伊西斯似乎被我那固执的态度所感染,因为在话音落下后,她同样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气氛有些凝重,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仿佛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输了这场莫名其妙的较量。 我难以忍受这沉默的压抑感,忍不住偷瞄了伊西斯一眼,只见她双眼轻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她不会要一直等在这里吧……我有些无奈地垂下脑袋,知道伊西斯这么做是出于一片好意。 同样,我明白伊西斯所言非虚,因为曾几何时,希珀尔确实因为我的缘故而提前从沉眠中苏醒。 我也隐约意识到了,即便自己像原先那样继续探索下去,那片迷雾也不会轻易透露出我所渴望的答案。 可我并不想将希珀尔的庇护作为放松的借口,只是希望在这么多年里,能为自己找点事做。 然而,伊西斯那真挚的关心还是令我感到动容,内心不由得翻涌起一股名为“愧疚”的情绪。 种种思绪在脑中回荡盘旋,最终还是我率先退了一步,表示自己暂时愿意接受伊西斯的劝说。 “好吧,”我开口打破了这份难熬的沉默,目光却不敢与伊西斯交汇,“我会试着出去散散心的。” 听到了我的承诺,伊西斯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欣慰之色。 “我知道了,希望你能够记住自己的承诺。 “放轻松,相信殿下,同时更重要的是,相信自己……” 她走过来,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顶,长裙随风轻摆,随后便优雅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 195x. xx. xx 我好好地听从着伊西斯的话语,暂时放下心中的一切困惑,放纵地疯玩了一段时间。 每当一段欢乐的行程结束,我便会打开地图,思考起下一个目的地——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烦恼。 然而,如果我的烦恼能够仅仅只是局限在这点无足轻重的小事之上,那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也就在某个瞬间,伴随着一道模糊而笨拙的身影,有一段久远的记忆忽然浮现上了我的心头。 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我回忆起当年那个疯狂而又偏执的自己,情绪不可避免地变得低落。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眸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仿若还能从中感受到一种粘稠滞涩的触感。 当时的我心中充满着对人类的偏见,将怒火尽数发泄在了那只无辜善良、却又有些神经质的生灵身上。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它最后能够用充满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再狠狠地骂上几句,就好了。 可它却没有这么做,一双湿润的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仍然试图以善意来回应我的怒火与疯狂。 当时的它已经身处濒死的边缘,脑中跑着呼啦啦的走马灯,口中吐露出微弱而含糊不清的声音。 也就在某一个瞬间,它将迷离的目光投向我,主动与我许下了一个不知能不能作数的约定。 因为最后的那份善意,让我对它怀着一种深切的愧疚感,以至于一直刻意地去回避那个约定。 我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认为它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可能并不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 我还期待过它能够忘记我,继续在那个仙境中过着简单宁静的生活,这对它而言未尝不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可这终归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如此一段痛苦的经历,又有谁可以随便说忘就忘的呢? 回想起来,我也曾有一段几乎忘记了一切的时光,那对于我而言,或许本就是一个解脱的选择。 但即便如此,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去揭开那些尘封的记忆,即便其中充斥着悲伤、痛苦与仇恨。 推己及人,既然我自己都无法对过往轻易释怀,又如何奢望它能够就这样忘记那段痛苦的经历? 也因此,当这个约定再次自记忆中浮现,我知道自己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对它视而不见。 这个困扰了我太久太久的心结,如今终于算是等来了被我正视、并打算解决的那一天。 我要亲自去找那只渡渡鸟,要为自己当年偏执而疯狂的所作所为,向它致以最真挚的歉意。 哪怕它不愿意原谅我,甚至不愿意再与我有任何交集,那也无所谓。 . 195x. xx. xx 我蹲在一个灌木丛里,远远地观察着那堆小动物的一举一动,没有被它们发现任何一点踪迹。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至于那只作为我目标的渡渡鸟,我无数次地注视着它从我身边悠然经过,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说实话,我一直都在犹豫,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出现在它们的视野之中。 毕竟我们上次分别时的情景实在是太过难堪,我生怕自己的出现,会再度给它们带来惊慌与不安。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曾经的疯狂似乎并没有给这里带来太多的阴霾,小动物们的生活依旧简单快乐。 第249章 柴郡疯猫(上) 195x. xx. xx 一切如常。 在我的蹲守中,平淡无奇的一天很快就又过去了——今天也依旧没能下定决心出去道歉…… 注视着那只沐浴在夕阳余晖下的渡渡鸟,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准备悄悄从这个藏身之处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有一个好奇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吓得我浑身一震,心脏一顿扑通乱跳。 “嘿,你蹲在这里,究竟是在忙活些什么呢?” 过了好一会,我才将几乎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安抚下来,缓缓侧过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一张近似三角形的嘴巴浮在半空中,尖锐的小牙排列整齐,勾勒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几乎是在看见这张嘴巴的一瞬间,我就判断出了眼前这个家伙的身份——那只古灵精怪的柴郡猫。 大概是因为它只浮现出了一张嘴巴的缘故,我才没能及时发现它的存在,以至于被吓了一大跳。 “你就是柴郡猫?”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碰触那颗粉嫩的小鼻尖,却被它敏捷地躲开了。 没一会,一只全身黑灰相间的猫咪轮廓便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渐渐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身影。 柴郡猫眨了眨那双绿宝石般剔透的眼睛,微笑道:“你竟以问题作答?这可真是个古怪的习惯。” 正说着,它的躯体突然崩解成了好几块,猫头凑近了我的脑袋,其余几条长腿则在一旁漫步游走。 “我大抵是认得你的,”柴郡猫语气玩味,“你是那个宁可背离殿下的意志,也要毁灭人类的疯子。” 听着柴郡猫口中那理所应当的陈述语气,我不高兴地纠正道:“我不是疯子,我有名字,叫‘渡’。” “啊,怎么会呢?”柴郡猫歪着脑袋,似乎有些不解,“我们这儿全都是疯子,我是疯的,你也是疯的。” 我拨弄着脚边嫩绿的草叶,如此低声问道:“那照你这么说,难道就连希珀尔也是疯的吗?” 柴郡猫抖了抖耳朵:“那是一定的,祂实在是太高了,所以比我们都疯得厉害,不然你也不会到这儿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用指尖掐断了草叶。 “那我要说——殿下是不疯的,你同意吗?”柴郡猫反问我,毛茸茸的脑袋在空中不知所谓地飘来荡去。 我皱起眉头,突然感觉和一只疯狂的猫较真确实是件毫无意义的事,于是干脆闭上了嘴巴。 尴尬的沉默在我们两者间弥漫开来,就连柴郡猫那几条在附近慢悠悠踱步的猫腿也有些无精打采了。 终于,柴郡猫重新拼好了自己的形体,蹲坐在我身旁的草坪上,漫不经心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注意到我在盯着它看,柴郡猫抬起头,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噢,我可不愿意舔你那奇怪的爪子。” 我被那抹戏谑的微笑惹的有点恼火,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我什么时候要求你来舔我的爪子了?” 显然,柴郡猫并没有在意我的反应,它伸了个懒腰,修长的尾巴在身后缓慢地摇晃着。 看着柴郡猫那悠哉游哉的模样,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打算悄悄溜走的,却不料被这只怪猫拖住了脚步。 真是只莫名其妙的疯猫……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澜,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 然而就在我临走的前一刻,柴郡猫突然轻声问道:“还没问过,你可喜欢那只渡渡鸟?” 听见这个问题,我顿时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下来,好一会都没作声。 喜欢吗?我在心底默默地反问着自己——如果真的喜欢,又怎么会对它做出那种残忍的事情呢? “我不知道。”良久,我轻轻地叹了一声,“我只是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想要向它道歉罢了。” “哦,我知道那件事。”柴郡猫理解地点点头,“可它明明就在你不远处,为什么你现在不过去呢?” 我注意到它眯起了眼睛,脸上的微笑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探究的意味,不由得一阵心慌。 “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吧。”我闪烁其词,不敢与那双碧绿的眼眸对上视线。 “那你究竟要在何时,才能做好万全的准备呢?”柴郡猫被我的反应勾起了浓厚的兴趣,两只倏忽间睁大的眼睛亮得像是灯泡。 面对这咄咄逼人的追问,我感觉有些烦躁,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必要跟这只疯猫折腾这么久。 于是我背过身去,冷冷地丢下了最后一句话:“我要走了。” “那你要走到哪里去呢?”远远地,柴郡猫的声音自我身后飘渺地飘来,听不出喜怒。 “去哪不行……”我头也不回地嘟囔着,心里想着的自然是离这家伙越远越好。 “哦,那行,只要你走的足够远的话。” 在听到这句话后,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自脊髓窜了上来。 我愣了愣神,恍然意识到,在爱丽丝梦游仙境时,柴郡猫也与她说过同样的话语。 我迟疑地回过头去,只见夜色下的草坪空空如也,柴郡猫的影子已是消失不见,甚至好像从未存在过。 一时之间,我陷入了困惑,有些分不清刚刚那番话究竟是脑海中的一个幻听,还是来自柴郡猫真实的低语。 . 195x. xx. xx 在思虑再三后,我决定先给仙境中的小动物们写上一封信,告知它们自己要过去拜访的消息。 这么做,既是为了让它们——尤其是渡渡鸟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同样也是为了斩断我自己的退路。 毕竟我心中也清楚,如果自己仍只是像之前那样远远地观望下去,那么恐怕永远也无法鼓起面对它们的勇气。 这样一来,我就更别指望,能够向那只被自己伤害过的渡渡鸟表达最为真挚的歉意了。 就在我忐忑不安之际,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拉扯的触感,将我纷飞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我回过神来,只见一只身姿矫健、羽毛鲜亮的青鸟站在窗前,正不耐烦地啄着我手中的信封。 大概是见我的视线重新聚焦,它松开了我手中的信件,没好气地啼鸣了几声,声音清亮悦耳。 你还要不要寄信了?不然我可就先走了。青鸟人性化地歪了歪脑袋,用嗔怪的眼神质问着我。 面对青鸟那略显焦躁的神色,我讪讪一笑,双手合十感谢道:“辛苦了,顺便替我向西王母问声好。” 听到这样的请求,青鸟衔着信件斜睨了我一眼,清澈的眸中分明带着几分积蓄已久的怨气。 但它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振翅而起,就这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 第250章 柴郡疯猫(下) 195x. xx. xx 自从上次寄出信件后,仅仅只过了几天,我便从青鸟那收到了回信。 回信上的文字工整,却在一开始结合了某些历史事件,用很长的篇幅说明了在收到我信件的喜悦之情。 这一定是那只灰皮耗子写的,虚伪……我才懒得去读那些无关紧要的寒暄,直接跳到了最后面。 尽管仍是一大段没什么意义的文字,但我横看竖看之下,好歹是读出来它们表达出了愿意接受我拜访的意愿。 那只老鼠更是在信件中夸下海口,说要给我办一场史无前例的茶会——我对此持保留意见。 视线继续下移,我看见了各式各样的鲜红爪印,想来是那群小动物们蘸着浆果汁印上去的。 指尖从其中的一只鸟爪印上轻轻滑过,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明白这次拜访已成定局。 毕竟,放鸽子可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习惯。 . 195x. xx. xx 在约定的时间还未到来之时,我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下的焦躁,来到了对应的地点附近。 我远远地观察着那群小动物们,只见它们早早地就已经开始了茶会的准备,现场一片热火朝天。 老鼠坐镇在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上,扯着嗓子煞有介事地指挥着,俨然一副指挥官的模样。 在它没有逻辑的指挥下,其他小动物们昏头昏脑地忙东忙西,透着一股子慌乱,效率也不尽如人意。 我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丝不安,感觉老鼠让这群飞禽走兽来给自己办茶会,多少有些勉强过头了。 但我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观察了下去,然后发现自己此行的目标——渡渡鸟的身影并不在其中。 在仔细感受下,我很快就找到了那只渡渡鸟,发现它正躲在不远处的一簇灌木丛中,也在观望着一切。 是在害怕地躲我吗……一阵愧疚失落的情绪自心中油然而生,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脑袋。 违背约定固然可耻,但倘若我不去参加这场茶会的话,它们或许会更加自在的吧?我打起了退堂鼓。 正当我踌躇不决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哦?看来有人还未准备就绪呢。” 即便不用回头,我也能够从这种神出鬼没的感觉中,确定这一定是那只疯头疯脑的灰猫。 心中酝酿的情绪被打断,我直接转头对上了那双碧眼,没好气地问道:“怎么又是你这只疯猫?” “为什么不能是我?真是让猫好奇。”柴郡猫朝我眨了眨眼,接着整个便身形在空气中凝聚而出。 我直勾勾地盯着柴郡猫,有些不善地问道:“别用巧合来搪塞我……你找上来有什么目的?” 然而它并未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优雅地踏着猫步上前,接着向远处的小动物们投去一个好奇的目光。 “你怎么认为都行,”柴郡猫突然扭过头,向我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但猫是哪里都在的,不是吗?” 面对这家伙一如既往神神叨叨的模样,我忍不住撇了撇嘴,不太想和继续它纠缠下去。 然而柴郡猫却好像闲不下来,自顾自地接着道:“依我看,这场茶会定会热闹非凡。” “哦,是吗?那还真是借你吉言了。”我望着那边忙忙碌碌的景象,敷衍着应了一声。 柴郡猫摆着尾巴,朝我歪了歪脑袋,突然话锋一转:“但那可得是在有了主角的情况下,不是么?” 见小动物们那边还没准备好,我下意识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场茶会的主角会是谁?” “我想,那定是一只此时仍窝在草丛里的渡渡鸟。”——我觉得,柴郡猫的答案是一句废话。 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簇草丛,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当年的那些事,心中再次涌起一阵愧疚的情绪。 我抱住双膝,也不知是不是在向柴郡猫发问:“可万一茶会的主角不愿意出面,那又该如何是好?” 在听了我的问题后,柴郡猫好整以暇地舔了舔爪子:“顺便问一下,你喜欢吃糕点吗?” 我疑惑地看向柴郡猫,它则回以一个玩味的微笑:“我想,或许可以用糕点将茶会的主角给引出来。” 我终于大概理解柴郡猫想表达什么意思了,没好气道:“我看起来有这么容易就被蛋糕引出去吗?” “这有谁说的好呢?”柴郡猫眯了眯那双碧眼,然后话锋一转,“那再问一下,你今天想要吃蛋糕吗?” “我害怕万一我出现,那群小动物就会落荒而逃……”我觉得,自己和柴郡猫不在同一个聊天频道上。 “那它们到底是为了谁去准备茶会呢?如果连主角都不肯出面,那看来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我知道柴郡猫说的是事实,沮丧地低头掐起草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 柴郡猫好像被我这番自暴自弃的话逗乐了,它突然开怀大笑起来,在草地上尽情地打着滚。 等它笑够了,才爬起来,抖落身上的草叶说道:“噢,你说的很有道理,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 我叹了一口气,可又听柴郡猫说道:“可如果不先迈出第一步,就无法走到更远的地方,不是吗?” 我愣了愣神,别过脑袋,下意识地反驳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又怎么可能不懂?只是……” 然而还没等我说完,柴郡猫就又突然咧开嘴,兀自笑了起来,笑声带着一种让我背脊生凉的狂放。 只见它又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活像喝醉了酒一般,一会朝东踉跄几步,一会朝西蹒跚几步。 正当我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之时,突然注意到,柴郡猫的身体竟然开始发生了异常的变化。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在它的身上切割,让它的头颅、四肢、躯干渐渐失去了原有的连贯性,变成一堆零散的部件。 数不清的体块在草地上互相追逐嬉戏,看起来就像顽皮的小猫们尽情撒欢,却是渐渐隐去了形体。 我坐在草地上,抱着双膝,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感觉整只鸟都在风中一阵凌乱。 而就在某一瞬间,柴郡猫那三角形的微笑嘴突然正对向我,然后,轻轻地一张一合。 “走呀。” 随后,这张标志性的笑脸也和其他无数的体块一般,渐渐隐没在了虚无的空气之中。 我望着柴郡猫消失的地方,又看向茶会的方向,最后,目光落在了仍蹲在草丛中的渡渡鸟身上。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我坐在原地,只觉得自己心头一阵茫然。 第251章 尴尬茶会 195x. xx. xx 在短暂的恍惚之后,我不得不承认,柴郡猫那莫名其妙的话语中或许确实存在着些许道理。 于是我抬眼望去,只见在一番热火朝天的忙碌之后,小动物们已经布置好了茶会。 此时此刻,它们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圆桌之前,神情有些紧张,却还是忍不住地去交头接耳。 我注意到,其中有两个空出来的座位。 我看向另一边的渡渡鸟,只见它蜷缩在草丛中,时而伸长脖颈向那边张望,时而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我既不知道那只渡渡鸟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确定它到底会不会出来,不由得又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我犹豫不决之时,一阵微风悄无声息地拂过,却似乎携着某只疯猫的余音:“走呀。” 我回过神来,不由得去扪心自问:都已经到这一步了,难道你就忍心半途而废,让它们这半天白忙活吗? 我深吸一口气,晃晃脑袋驱散其中纷杂的思绪,终于鼓起勇气,起身走出了这个藏匿的地方。 可就在我出现的霎那,全场的目光无一例外地向我聚拢而来,又有一阵压抑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会场。 紧接着,所有小动物都浑身一颤,畏缩地垂下了脑袋,就连原本滔滔不绝的老鼠也讪讪地合上了嘴巴。 能够听见的唯有自己沉闷的脚步声,我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知道它们现在怕我也是情有可原的一件事。 所以我强压下内心的局促,尽量自然地在一处空座落座,注意到鹦鹉浑身的羽毛有一瞬间似乎要炸开。 四周一片肃穆,这份尴尬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在其中被无限地拉长。 我暗自咽了咽口水,心里想着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活跃一下气氛,却又无计可施。 终于,那只老鼠率先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开口:“咳咳,我代表在座的各位,欢迎您的到来。” 它捋了捋胸前的白毛,竭力表现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却掩盖不住话语中的生硬和勉强。 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我回忆着自己曾经在书上看过的内容,绞尽脑汁地去思考如何做出回应。 可最终,我只是从座位上站起身,不自在地点着脑袋,尴尬地挤出两个字:“谢……谢谢你们。” 根本没有小动物胆敢和我对上视线,而那只曾经对年龄夸夸其谈的鹦鹉,甚至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过了好一会,老鼠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对上了我的视线,短小的前爪不断地来回搓动。 “恕我冒昧……请问您还有什么其他需要补充的吗?”它向我征询道,声音里满是战战兢兢的紧张。 “没有了,感谢你的热情。”我茫然地摇摇头,只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干涩,接着便坐回了原位。 “那么,非常感谢您的谅解。”老鼠赔笑着,狼狈地移开了视线,但我可以感受到它松了一口气。 仿若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老鼠最后大声宣布道:“那就请各位……尽情享受这场史无前例的茶会吧!” 然而,随着它的话音落下,整个会场便再次陷入了一种新的、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 每个小动物都将注意力专注于眼前的茶点上,用爪子和喙在桌子上刺来戳去,默契得有些诡异。 我能察觉到,小动物们宛如赛跑般急急忙忙,都在试图用狼吞虎咽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局促。 它们咀嚼的声音在这压抑的寂静中无限放大,大过了风吹过树梢,枝叶在我们头顶沙沙的声响。 好像只要自己尽快将桌面上的点心席卷一空,就能够尽快给这场你不情我不愿的会面画上句号。 在这片惹人不耐的喧嚣中,我将视线投向了桌面的那些糕点,缤纷的色彩一时之间令我目不暇接。 又有一阵失落与愧疚蓦然涌上心头,我再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到来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但很快,我便从这一刻的恍惚中惊醒过来,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驱散这些消极的想法。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过来和它们开茶会的吧?我拈起一块糕点,端详着其上奶油的纹路。 不,我当然清楚,自己这次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默默地自问自答着,一口吃下了那块糕点。 浓郁的甜味瞬间在我舌尖绽放,我强忍着饮下一口红茶,才勉强用苦涩压住喉头的咳嗽与不适。 我知道,要是任它们将桌面一扫而空,那这就真的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茶会了——当然,是在失败方面。 我低头看着指尖上的奶油渍,心里清楚现在已经无路可退——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下去了。 因为一旦我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先不说难有下一次,更可怕的是,我将再也无法鼓起面对它们的勇气。 所以我仔细舔干净手上的奶油,终于下定决心,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诡异而沉闷的寂静。 我环视一圈,尽量以最平和友好的语气问道:“你们难道不觉得,茶会的座位空了一个有些奇怪吗?” 话音一落,所有小动物们便立刻停下了咀嚼和进食的动作,整个会场的沉默瞬间变得更加窒息。 它们无一例外地低着脑袋,避开了我审视的目光,躲躲闪闪的神情里满是迟疑和不安。 我默默地叹了一声:如果真的不愿意与我见面,其实可以选择拒绝,又何必像现在这样勉为其难? 但转念一想,或许我曾经的举止实在是过于疯狂,以至于它们生怕拒绝后,我会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可我又不是某只喜怒无常的狐狸……我努力保持内心的镇定,不断提醒着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 我意识到,小动物们并非没有听出我这个问题的真正潜台词,只是没有一个敢去开口应答。 至于那只躲在某处的渡渡鸟,即便我不去特意感知,也能猜到它此刻一定在窥探着这边的一切。 我不知道渡渡鸟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现身,但我知道,它不可能不知晓这场茶会的存在。 第252章 钓渡渡鸟 195x. xx. xx 我还清晰地记得,之前青鸟带来的那封信件上,可是清清楚楚地印着渡渡鸟的爪印。 而此刻,会场上仍旧空着一个位置,这也变相说明了,渡渡鸟的缺席并非小动物们的排挤或者疏忽。 有一幅画面突然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是它们曾经在这里吵吵闹闹、热闹非凡的场景。 我不禁去思考,或许无论是我还是它们,都不愿仅仅只是举办一场气氛沉闷、不欢而散的茶会。 我逐渐收回飘远的思绪,目光再次聚焦在眼前的圆桌上。 只见小动物们似乎都沉浸在“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中,先动的那一只则会被不幸淘汰出局。 既然它们没有说话的意愿,我便也选择了尊重,没有用责问的语气贸然给它们施加任何压力。 我只是端坐在在座位上,耐心地扫视着这一圈低垂的脑袋,期待着谁能首先打破这令人喘不过气的僵持。 周遭一片寂静,我能够清晰地听见微风轻拂草叶和树梢的沙沙声,以及自己平缓的呼吸声。 偶尔,某只小动物会发出一两声急促的喘息,似乎这份沉默比喧嚣更让它们感到压抑和难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气氛也变得愈发凝重,我开始担心,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好在,终于有一只小动物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是小鹰。 小鹰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惶恐,声音颤抖道:”渡渡鸟它……它今天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 “我们找遍了整座森林的角角落落,翻遍了它可能藏匿的所有地方,却还是没能找到它到底躲在了哪里!” 大概是不忍心让小鹰单独面对我的威压,一旁的鸭子也操着“嘎嘎”的嗓音开始为它撑腰: “小鹰在半空中环绕了好几个来回,我们也沿着林间小道走了一圈又一圈,都没能找到它的踪迹……” “我们也没有办法,所以只能提前回来,开始布置茶会……”小鹰耷拉着一双翅膀,补充道。 “哼,那又怎样,反正那家伙迟早会自己回来的。”鹦鹉扇了扇双翼,故作轻佻地说道。 但饶是我也能看出,尽管它竭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可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却出卖了它内心的焦虑不安。 老鼠显然也意识到了鹦鹉它们的狼狈,直接开口打断道:“咳咳,正如您眼下所见…… “尽管我们已经尽力去找寻渡渡鸟的踪迹,但终究是无能为力,还请您不要为此大动肝火。” 见我眼神微动,老鼠又连忙补充道:“如若您真的有何需求,我们一定会设法继续探查下去的。” 听着小动物们诚恳的解释,我理解地点了点头,总算是理解它们此前为何会显得如此不安了。 “不用,辛苦你们了。”我挥挥手,婉拒了老鼠继续寻找渡渡鸟的建议,随即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确实,如果一只生灵真的有意躲藏,那么要想找到它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是近在咫尺。 起码,并非完全是因为我的出现……我自嘲地摇了摇头,同时却是感觉稍微轻松了些许。 于是我端起一块糕点,起身来到最先开口的小鹰身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那蓬松柔软的绒毛触感极佳,只是其下的肌肉在我的抚摸下时不时地绷紧颤抖,暴露了它内心的惶恐不安。 我刻意放缓了语气,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更加亲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们这么尽心尽力了。” 可即便如此,小鹰还是紧闭着双眼,脸上露出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仿佛我下一刻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我被这一幕逗得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打算去进一步惊吓它们,只得最后趁机依依不舍地多摸了几下。 察觉到我终于松开了自己的脑袋,小鹰猛地睁开眼,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完好无损。 它甚至压低了嗓门,小心翼翼地向其他小动物求证:自己的身上是否少了块肉,或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体内穿了出来…… 听见了,什么都听见了……我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勉强绷住脸上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在它们的眼中都被放大解读成了不祥的前兆呢? 我一边如此想着,一边朝着它们晃了晃手中的糕点,微笑道:“为什么我们不试着用这个,把渡渡鸟给引诱出来呢?” 话音落下,只见我对面的老鼠浑身一抖,随后便扭过了脑袋,反倒是我身旁的鹦鹉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它用一种略带质疑的口吻说道:“渡渡鸟又不是什么爱吃蛋糕的鱼儿,仅凭着这些糕点,可未必就能将它给引出来。” 感受到周围的气氛在不经意间变得轻松,我赞许地点点头,向鹦鹉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 “你考虑的很周到,我赞同你的观点。”说实话,我也想试试鹦鹉脑袋的手感,但现在大概还不是时候。 可鹦鹉却好像察觉到了我这瞬间的想法,羽毛呼地炸成了一朵花,随后又像鱼鳞那般慢慢贴合回来。 再次开口时,它的语气已是变得谦逊:“你们都知道的,我年纪比较大,所以懂得自然也就比你们多一些。” 我注意到鸭子眨了眨那双迷茫而水润的大眼睛,明显是想要像之前那样,开口质疑鹦鹉的话语。 然而就在下一刻,鸭子身边的老鼠便眼疾手快地拿起了一块糕点,迅速堵住了它的嘴巴。 在啼笑皆非之际,我也没打算拆它们的台,只是朝单纯的小鸭子眨了眨眼:干得不错,再接再厉。 鸭子嚼着糕点,回以一个困惑的眼神,可我却接上了和鹦鹉的对话:“但如果我们都不去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鹦鹉局促地点点头,承认道:“那确实,毕竟即便活到了我这把年纪,也没有试过用蛋糕去钓渡渡鸟……” 明显是被我的回话转移了注意力,鸭子含着满嘴的糕点,咕哝道:“我……我也很喜欢吃妈妈做的蛋糕……” 见最终还是没能阻止鸭子发言,老鼠小心翼翼地望了我一眼,在确认我没有暴起的趋势后,终于是松了口气。 它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毕竟作为是这里权威性最高的动物之一,片刻后便调整好了状态。 只见老鼠捋着胡须,沉声说道:“关于馈赠礼物以增进感情,这确实是一个古已有之的好办法……” 小鹰好奇地问道:“可是如果你要用蛋糕来钓渡渡鸟的话,首先就要找一个游着渡渡鸟的池塘才行啊。” “放心吧,我知道那个池塘在哪。”我又忍不住揉了揉小鹰的脑袋,发现它这次没那么紧张了。 第253章 破冰相见 195x. xx. xx “放心吧,我知道那个池塘在哪。”我一边摸着小鹰的脑袋,一边朝着渡渡鸟躲藏的方向瞥了一眼。 注意到我的视线,渡渡鸟浑身一颤,连忙将伸长的脖子给缩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躲好。 小鹰歪着脑袋,一副天真灿烂的模样:“可是就算知道池塘在哪里,你总不能空手去钓鱼吧? “我之前在池塘上空飞过,看见士兵们钓鱼的情景,光靠鱼饵的话,可是钓不上什么的啊……” 我将目光从某个方向收回,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周遭的小动物,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已经有所察觉的老鼠身上。 我只是对它轻轻点了点头,语气轻松自在:“没关系,因为我自己就是一根会游泳的鱼竿啊!” 我又拨了一下小鹰头上柔软的绒羽,惹得它下意识地颤了颤翅膀,但还是安安分分地任由我摆布。 我注视着手中的糕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期望接下来的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尽管有些舍不得手中柔软乖顺的触感,但我最终还是松开掌心,让不安的小鹰重获了自由。 见我终于放开可怜的小鹰,其他小动物纷纷竖起了耳朵,用惴惴不安却又带着一丝好奇的目光望向我。 我一边朝那丛灌木走去,一边故作从容地朝它们晃了晃手中的蛋糕,仿佛在说:接下来,你们就好好看着吧! 但与此同时,我的内心其实也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反倒是在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恐惧和焦虑在心底缓缓滋生,我生怕渡渡鸟会因为过去的事情对我避之不及,甚至拔腿就跑。 而到了那个时候,我又该怎么做?是茫然地站在原地,认命般接受这次的失利;还是不顾一切地追上去,强行将它拽回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知道这一切的答案,只是凭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而随着我一步步的接近,渡渡鸟本来修长的脖子几乎要缩到看不见的地步,身子也愈发剧烈地颤抖起来。 但令我暗自松了口气的是,它似乎没有逃跑的意图,只是怯生生地蜷在原地,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我一步步走近。 最终,在离渡渡鸟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我停下了继续向前的脚步,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中那块香气诱人的蛋糕向灌木丛伸去,并尽自己所能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如果只是远远地看着的话,一定会觉得很不自在吧? “虽然我知道这块蛋糕可能不太合你的胃口,但总还是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些。” 话音落下,我没有急着去催促渡渡鸟做出选择,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生怕自己会给它带来太大的压力。 可就在我留心关注着渡渡鸟的一举一动时,不料却突然捕捉到一阵细微的响动自不远处传来。 我循声瞥去,原来是那群小动物们按捺不住性子,尽管有些害怕,但还是好奇地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偷偷张望。 我重新将目光聚焦到眼前的渡渡鸟身上,看见它的视线在我与我身后的那群小动物间游移,似乎是在努力权衡着什么。 终于,渡渡鸟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脑袋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丛中探了出来。 我立刻屏住了呼吸,生怕任何一个不小心的动作都会把它的勇气惊跑,让一切都前功尽弃。 只见在露出脑袋后,渡渡鸟那笨拙的身子也慢吞吞地显露了出来,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它低垂着眼帘,完全不敢直视我的目光,声音中满是难以抑制的颤抖:“渡……我很高兴见到您……来参加我们的茶会……” 尽管我无法确定眼下的情景是否是乐观,但渡渡鸟愿意现身并和我交流,也算是取得了一个阶段性的胜利。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蹲下身子,试图与它保持平视,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同时,我再次向它递出了手中的那块蛋糕,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不管怎么说,我也很高兴你愿意走出来。” 我注意到渡渡鸟对那块糕点似乎并不太感兴趣,而是先将目光投向了躲在树后的小动物们。 顿时有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自那个方向传来,那群家伙也没有闲着,正在这时用自己的方法给渡渡鸟加油打气。 在得到了其他小动物们的鼓励与支持后,渡渡鸟将视线从那边收回,小心翼翼地向我靠近了一些。 那双湿润的眼睛中原本满是不安与忐忑,却在与我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闪过了一丝惊讶的色彩。 我顿时一怔,紧接着便意识到了什么,情绪不由得低落下来,勉强才克制住了去触摸自己眼睛的冲动。 就在我恍惚之际,渡渡鸟便已经垂下眼帘,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我手中那块并不诱人的糕点上。 它稍微动了动身上那对笨拙短小的羽翼,似乎在为如何接过我手中这份小小的礼物而感到烦恼。 然后,渡渡鸟为难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开口:“尽管知道这举动有些逾矩,但还请恕我冒昧…… “那个……若是您不介意的话,不知可否宽恕……容我亲自用嘴来收下这份馈赠呢?” 渡渡鸟闪烁其词,不自在地扇了扇翅膀:“正如您所见,我……我实在是无手可施,真是万分惭愧……” 听见渡渡鸟的推脱,作为始作俑者,我自然知晓着它为何会有这样的担心,眼神微微一黯。 但我还是缓缓朝渡渡鸟摇了摇头,温声安抚道:“我知道,你有更好的方式来收下这份礼物,不必因为我的缘故而如此拘谨。” 然而渡渡鸟不为所动,那挣扎的眼神则让我清楚地意识到了,当年的事情依旧让它难以释怀。 正如我现在并不知道,渡渡鸟究竟是出于自愿,还是仅仅只是迫于我的威压而不得不现身。 第254章 它的选择 195x. xx. xx 我紧咬着下唇,做了个深呼吸,觉得作为加害者的自己,应该主动说点什么去打破这份沉默。 但话到嘴边,我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不自觉地游移到了别处,实在是难掩内心的羞愧与自责。 一种窒息般的寂静笼罩着此处,心跳声如同雷鸣般在我耳畔轰鸣,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我用近乎自语般的声音开了口:“关于很久以前的那件事……我……对不起……真的……” 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呼吸紊乱而又急促,但我依旧强迫自己与渡渡鸟对上视线。 就如同我第一次见到它时那般,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依旧清澈见底,蕴藏着最纯真的善意。 但此时此刻,却有另一些名为“恐惧”、“拘谨”、“不安”的情感充斥其中,让它们不复往日的温暖明亮。 而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 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我终于再难抑制住那些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愧疚与后悔,只能任它们如决堤的洪水般宣泄而出。 这些积蓄多年的情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使我激动得语无伦次,甚至顾不上会不会吓到眼前的渡渡鸟。 “当年的我太过无知、愚蠢了!你那么友善热情地对待我,我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出了那种残忍的事情……” 我一边哽咽,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到了后面,甚至没办法分辨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东西。 到底过了多久呢?等我回过神来,只感觉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视线也完全被滚烫的泪水所模糊。 那股悔恨的情绪仍旧在我胸膛里激烈地回荡,化作一阵汹涌的旋涡,无情地撕扯着我的灵魂。 待到心绪稍微平复一些,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再次直视向渡渡鸟那双清澈的眼眸,忏悔道: “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副模样才是你与生俱来的本来面目,才是真正的、完整的你。 “无关丑陋与否……你就是你,一只一直生活在这片仙境里的渡渡鸟,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是啊……至始至终,唯一丑陋和扭曲的,只有我和我自己的偏见……难道不是吗?” 泪水却仍旧止不住地簌簌而落,我朝渡渡鸟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却感到心里好受了不少。 我垂眸看向手中的蛋糕,心中清楚知道这份赔礼还是太过单薄,却又不知渡渡鸟想要些什么。 我望向它,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中分明写着深深的忐忑与不安,却又隐约闪烁着一丝期冀的亮光。 我深吸一口气,在为接下来所说的话语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后,以一种自暴自弃的语气开口: “正如你所见,这确实只是一份再简单不过的赔礼,我不会强迫你现在就收下它——当然,我也没有那个资格。 “因为我知道,无论什么都无法真正弥补我当年给你带来的伤害,所以我并不奢望你现在、甚至以后能够原谅我。 “如果你打从心底憎恨我、厌恶我,甚至想要狠狠地骂我一顿,都是我应得的,我不会对此有任何怨言。” “因为是我亲手,将自己推到如今的境地的。”我的语气甚至在此时趋于平淡,“这就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 沉默片刻后,我认真地看着渡渡鸟,郑重道:“就我本身而言,自然还是希望能够获得你的原谅。 我顿了顿,继续道:“当然,即便你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我,我也会努力去想尽一切办法来作为弥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话已至此,我的声音低沉无力,其中满溢着虚弱以及疲惫,就连脑袋也一阵阵地发晕。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继续忏悔些什么,所以我最后只是轻叹一声,将手中的蛋糕递了出去。 “对不起……但是现在,该轮到你来做出选择了,关于这一切该如何进行下去的决定……” 话音落下,此处再度陷入了一片沉默,我与渡渡鸟相对无言,谁也没有急于开口打破这份静寂。 我不安地注视着渡渡鸟,生怕它在下一秒就会迈着笨拙的步伐转身离去,永远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我甚至想要开口呐喊,恳请它不要这么做,但我最终只是强压下那份冲动,任由沉默无休止地蔓延。 就在我几乎失去一切希望之时,渡渡鸟终于轻轻开口,将我从绝望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我看得出你的诚意……也相信着,你确实是出于真心在做这一切,属实让我受宠若惊。 渡渡鸟缓缓眨了眨眼,温润的眸子宛若一片镜子般澄澈的湖泊,凝视着我赤裸的灵魂。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所发出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静,都会打断它接下来的话语。 “但正如你说的那样,即便伤口已经愈合,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终归无法磨灭,同样也难以弥补。 “好比将沙砾重新填回沟壑之中,虽然勉强能够遮掩表面的裂痕,但一切都早已回不到原本的模样。” 我的眼神微微一黯,但心中没有一丝怨言——因为这对我而言确实是一个意料之中的回复。 我也没有为自己做出辩解的想法,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默默等待着它的最终判决。 渡渡鸟垂下了脑袋,微微颤动着那对短小的羽翼,似乎是在为接下来的话语作最后的心理建设。 片刻之后,它重新昂起头颅,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彩,却又透着一丝让我困惑的释然。 然而,就在我绷紧神经准备接受那最终判决之时,渡渡鸟却做出了一个让我料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它缓缓伸展开双翼,探出了那双一直小心藏匿起来的手掌,朝着我这边慢慢伸了过来。 我愣了愣,视线不由得被它的动作所吸引,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是在静止的画面中慢慢推进。 在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后,渡渡鸟终于小心翼翼地从我手中接过了那块蛋糕,垂眼凝视着它。 渡渡鸟再次抬眸,清澈的眸子中一片坦然:“但即便如此,我依旧愿意原谅你当年对我做出的那些事。” 话音方落,一阵清风徐徐拂过我们体侧,带动树梢和草叶发出沙沙的细语。 在这令人心安的旋律中,渡渡鸟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轻轻开口: “毕竟,怀恨在心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是么,我亲爱的朋友?” 第255章 笨蛋主角 195x. xx. xx 当那句“最终判决”自渡渡鸟口中吐露而出时,我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周围的景象在我模糊的视线中渐渐变得扭曲失真,唯有那道棕灰色的身影沐浴着阳光,好像本身就在发光发亮。 我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向前扑去,用力将渡渡鸟紧紧拥入怀中,生怕它下一瞬间就会消失不见。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谢谢你愿意露面……谢谢你能够原谅我……”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嗷嗷大哭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见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先前躲在草丛树后偷窥的那群小动物们似乎也再难按捺住内心的雀跃。 有的扑腾着翅膀,有的一蹦一跳,它们就这么七手八脚地钻出了藏身之处,吵吵闹闹地朝我们这边簇拥而来。 小动物们恢复了往日活泼的本性,你一言我一语地七嘴八舌起来,整个会场顿时被喜悦所笼罩。 小鹰扑腾着翅膀,欢快地在空中盘旋,然后俯冲而下:“我就知道,渡渡鸟早晚会露面的!” “原来你就躲在这么近的地方,”鸭子摇摇晃晃地,绕着我们打了个圈,“我们居然都没有发现,真是件怪事。” “我终于知道了,原来用蛋糕是可以钓出渡渡鸟的。”鹦鹉故作老成地点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老鼠捋着胡须,静静旁观这普天同庆的景象,也忍不住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渡渡鸟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端着蛋糕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只是用翅膀安慰般地拍了拍我。 它带着歉意,解释起自己一直隐藏的原因:“我……我之所以一直不现身,是担心这副怪异的模样会刺激到你……” “你这个笨蛋!”我猛地抬起头,直接打断了渡渡鸟即将说出口的话,身体因为激动的情绪而颤抖着。 “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可是主角!如果缺了你的话,这场茶会怎么可能还开得下去啊!” 我又死死抱住渡渡鸟,将脑袋埋进它毛茸茸的羽毛之中,就连自己也分不清脸上的表情是笑是哭。 “我都说了……那副模样并不怪异,也不丑陋!”我哽咽着,语无伦次地闷声道。 “要是我还真的心存芥蒂的话,又怎么会特地来找你呢?那不是给我们大家都找不痛快吗……” 喜悦、愧疚、释然、庆幸……各种情绪在我的内心翻涌个不停,宛若大海在暴风雨中汹涌澎湃。 面对我的失态,渡渡鸟安安静静地呆在我怀抱里,没有丝毫挣扎,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它只是陪着我,偶尔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温柔的鸣叫,仿佛希望能够用这种方式抚慰我失控的情绪。 环绕在一旁的小动物们也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用耐心而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许久之后,尽管呼吸还有些紊乱,但我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从毛茸茸的羽毛中抬起了脑袋。 我轻声问渡渡鸟:“接下来,你想要我做些什么,又或者是给你一些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 听见我最终还是提到了这件事,渡渡鸟的目光有些躲闪,但它很快就下定决心,迎上了我的视线。 渡渡鸟眼含期盼,望着我说道:“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如果可以的话……请问你是否可以给我们一盒糖果作为赔礼呢?” 这个要求简单得简直到了不真实的地步,让我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愣,下意识地向它确认道:“糖果?” 渡渡鸟没有丝毫迟疑,它抖去身上的草屑,重重地点了点脑袋,就这样向我确认了自己的选择。 我瞬间领悟了它的意图,那阵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情再次涌上心头,让我忍不住垂下了视线。 在这几乎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时刻,它居然选择了,去完成我们上次分别时那个未竟的仪式…… 我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复起伏的心绪,对渡渡鸟的选择表示了理解:“我知道了,交给我就好。” 但我还是难掩心中的诧异,忍不住又问道:“除了糖果之外,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吗?” 只见渡渡鸟摇了摇头,清澈的眸中显出几分笑意:“我对现在的生活已经感到无比满足,所以只要一盒糖果就足够了。” “可是……” 我还想要说些什么,觉得这份赔礼实在是太过单薄——就和我方才作为鱼饵给它的蛋糕一样。 然而渡渡鸟摇摇头,用力将我抱得更紧了些,以一种温柔而不容置疑的态度打断了我的话语。 它轻轻将脑袋凑近我的耳畔,悄声道:“因为你的改变本身,对我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和慰藉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赔礼,就如同向深邃的湖泊中投下几滴微不足道的水滴,没你想象中的那般重要。 “不过……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必须现在告知于你。”渡渡鸟将脑袋摆正,目光与我交汇。 注意到它的语气在这一刻变得异常郑重,我心里紧张起来,不禁用尽全力去聆听接下来的话语。 然而渡渡鸟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眸,带着一丝笑意继续道:“无论何时,这里的大门都会向你敞开。 “如果你感到疲倦,或是渴望片刻的宁静,欢迎你像一片树叶落在草地上那样,随时过来放松歇息。” 听完渡渡鸟的这番话语,我稍微一怔,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会后才明白了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啊,这就是它对我所怀有的、一份至始至终的善意……顿时有一股温暖与感动涌上我的心头。 千言万语哽塞在喉间,我的大脑一片混沌,以至于只能用最简单的词语向它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真的……太谢谢了……”可我就连这几个字也说得无比艰难,最终甚至又将脸深深埋入了它温软的羽毛之中。 第256章 糖果仪式 195x. xx. xx “真的……太谢谢了……” 滚烫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用力眨动双眼想要阻止它们的流淌,却终究是徒劳无功。 泪水浸湿了渡渡鸟的羽毛,湿漉漉地沾在我的脸上,然而我却不愿松手,甚至忍不住将它抱得更紧。 就连我道谢的话语,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哽咽,难以让人听出其中含义。 仅存的理智在意识的深处摇头叹息,似乎是在说:看看你现在这狼狈的模样,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然而我心中更多的,却是庆幸:自己最终能够鼓起勇气,来到这里向它们道歉,真是太好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之时,我顿时感到一股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疲倦。 但同时,我的内心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和释然,仿佛灵魂上的重担终于被彻底卸下。 我做了个深呼吸,缓缓松开环绕住渡渡鸟脖颈的双臂,接着又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我环视一圈,看了看四周那些安静而眼含期待的小动物们,最终将目光重新落在渡渡鸟的身上。 “好了,接下来……就让我履行约定吧。” 我轻轻拍了拍手,接着便用双手虚空中抽出了一个精致的糖果盒,郑重地朝渡渡鸟的方向递过去。 视线顺着糖果盒向上移动,我看见在获得自由后,渡渡鸟正趁机享用着我先前赠与的蛋糕。 当它注意到我递去的糖果盒时,显然是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将整块蛋糕狠狠塞入嘴中,却不慎被噎住,顿时一阵咳嗽。 我见状哭笑不得,倒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轻轻拍着它的背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虚着眼睛,还是忍不住吐槽道:“这么着急干嘛,就算稍微晚一点,我也不会吃了你啊……” 渡渡鸟最后咳了几声,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朋友,你的动作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啊……” 在我无奈的目光中,它又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权当略过了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 渡渡鸟拍掉了手上的蛋糕屑,郑重其事地接过糖果盒,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亲爱的朋友,我衷心感谢你能够不辞辛劳、不远万里前来赴约参加我们的茶会。 “而你怀着崇高之心,所赠与的这份贵重且精致的礼物,更是令我实在万分荣幸……” 这家伙能放得开固然令我感到高兴,但是它滔滔不绝所说的这番感谢之辞,实在是让我感到难为情。 所以我连忙摆着手,打断了渡渡鸟的繁文缛节:“太长了太长了!说这么多整得我多不好意思……” 但显然,渡渡鸟对于我的打断还是有些不甘心,似乎还想继续开口,将这番场面话说完整。 但或许是我的表情实在过于窘迫,最终它还是点了点头,生生咽下了那番花里胡哨的客套话。 在简单道了个谢后,渡渡鸟将带着一丝遗憾的目光投向远处:“那就……祝我们这次的茶会圆满成功吧。” 听见这句开场白般的话语,我松了一口气,而不远处围观的那群小动物们则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欢呼声。 等那阵吵嚷声稍微平复了一些,渡渡鸟晃了晃手中的糖果盒,随之便有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它朝我投来一个征询的目光:“不知你是否允许,我将其中的糖果分发给在场的其他小动物们呢? “正如你所见,它们也为此次茶会能够顺利举办,而付出了很多努力。” “当然可以。”我注视着渡渡鸟,微微扬起嘴角,表示自己对此并无异议。 于是渡渡鸟高高举起手中的糖果盒,朝那些围观的小动物们招了招手,大声喊道: “很抱歉,上次赛跑比赛的颁奖环节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而中断……” 它微微一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么现在——就让我们重新开始这个环节吧!” 小动物们听罢,顿时兴高采烈地凑上前来,小鹰更是扑棱着翅膀喊道:“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在一片喧嚣与欢笑中,渡渡鸟开始有条不紊地分发糖果,让每只小动物都能够领到满满的一把。 然而,在给最后一只小动物也发放完糖果后,它却诧异地一歪脑袋,盯着手中的糖果盒打量了许久。 就在某一瞬间,渡渡鸟猛地抬起头,朝我投来了一个疑惑无比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 我能感受到它内心无声的疑惑:为什么分发了这么多,盒子里的糖果却一点都没有少? 可我只是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也学着渡渡鸟的动作一歪脑袋,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尽管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但渡渡鸟很快就明白了我的用意,略带无奈地轻叹一声。 随后,它小心翼翼地将糖果盒盖好,又朝我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再次道了声谢。 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也用一个点头回应了渡渡鸟的礼节,随即便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小鹰身上。 只见那小家伙正有滋有味地享用着五颜六色的糖果,毛茸茸的脸颊鼓鼓的,一脸幸福的模样。 这样一来,它应该不会再抱怨尝不到味道了吧……这样的念头在脑海内一闪而过,让我忍不住摇了摇头。 心中忽然若有所感,我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望去,只见一只狸花灰猫正远远蹲在一棵树下。 注意到我投去的视线,柴郡猫眨了眨那双灯泡似的碧绿眼睛,脸上标志性的笑容丝毫未变。 那只疯猫,不会一直都在看着吧……回想起自己之前那狼狈不堪的丢脸样,我不由得有些心虚。 但好在,我很快就强压下了内心的尴尬,朝柴郡猫传音道:「嘿,你要过来参加我们的茶会吗?」 第257章 动物戏精 195x. xx. xx 在听到我的邀请后,柴郡猫那张猫嘴微微张开,如此回应道:「噢,这可真是个美好而诱人的提议。」 然而接下来,它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随之一转,透着些许惺惺作态的惋惜:「但恐怕,我还是得婉拒你的好意了。」 说罢,柴郡猫便低头垂下了眼帘,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慵懒地舔舐起自己的一只前爪。 修长的尾巴在它身后无精打采地扫动,簌簌作响着,在草地上留下一行蜿蜒的痕迹。 「毕竟猫是不太喜欢参与这种场合的,」片刻后,柴郡猫重新抬起头来,「而人们往往对猫的习惯一无所知。」 反正就是不打算过来了呗,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实在是不习惯这群家伙们的客套话。 渡渡鸟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走神,它稍稍歪过头颅,眼中满是疑惑:“怎么了吗?你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在听到渡渡鸟的关心后,我回过神来,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没什么,只是看见了一只疯猫而已。 “我还好心问那家伙要不要也加入我们的茶会,结果话还没说几句,它就开始东扯西扯……” 正说着,我不由自主地将视线重新投往那棵树下,却惊讶地发现那块草坪上已是空空如也。 就好像从未有猫在那里存在过,只有几缕微风轻拂草地,在阳光下掀起一片金黄色的涟漪。 来不及思考柴郡猫又跑哪里去了,我只在眼角余光中瞥见渡渡鸟浑身一震,仿佛突然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 我疑惑地看向渡渡鸟,接着便听见它发出了几声沙哑的干笑,明显是在掩饰内心的慌乱。 “你、你说的应该是柴郡猫吧?”渡渡鸟凑过来,紧张地压低声音问道,而我自然是点头默认了。 渡渡鸟缩了缩脖子,继续道:“那可是这里最神出鬼没的一个家伙,经常把红心王后给耍得团团转……” 正当和渡渡鸟低声交谈之际,我突然听到附近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响,于是便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看来是离我们最近的老鼠不经意间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而其中的“猫”这个字眼,则让它浑身一震,五颜六色的糖果哗啦啦从手中滚落一地。 紧接着,老鼠便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极其惊恐的尖叫:“猫吗?!有、有猫在这里吗?” 在老鼠即将发出更多尖叫之前,我赶忙伸手捂住了它仍在开合的嘴巴,感到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手心挣扎着想要逃离。 我先是“嘘——”了一声,接着又尽全力低声安抚道:“别怕!那家伙已经拒绝了邀请!” 听到这番话,胆小的老鼠渐渐停止了挣扎,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显然还不太信服。 见状,我连忙继续补充道:“放心吧,它是不会来参加我们的茶会的,而且它也已经离开了。” 与此同时,我也感到有些苦恼与歉疚:方才玩的实在是太过高兴,居然忘记了它们怕猫这么一件事…… 虽然柴郡猫没有现身,但老鼠那一声惊恐的尖叫,仍不幸地引起了周围其他小动物的注意。 正当我担心这场茶会会不会像此前爱丽丝那次一样,最终不欢而散时,另一边又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只见鹦鹉困惑不安地耸起翅膀,扯着它那破锣般的嗓子,高声问道:“真的吗?我没有听错吧?你们刚刚提到了‘猫’?!” 鹦鹉那响亮而直白的质问,宛如一颗炸弹投入现场,顷刻间便在小动物间引发了一阵不安的骚动。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对上了小鹰疑惑不解、却锐利的目光:“你为什么……要捂住老鼠的嘴巴呢?”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紧张了些,而老鼠又不再挣扎,居然让我一时忘记了它的存在。 心中不禁涌上一股窘迫,我连忙松开了捂着老鼠嘴巴的手,同时又感到生出几分歉意与不安。 我眼巴巴地望着老鼠,生怕它下一秒就会将“猫”这个词再次抛出,惹得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好在老鼠也意识到什么不该说,只是有些哆嗦地解释道:“噢,我、我说的是毛……是毛毯!” 它缩着脖子,顺势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又上下摩挲了几下,补充道:“我有点冷,需要一张温暖的毛毯来取暖……” 一旁的鸭子听罢,便立即善意地建议道:“那你不如先到我的背上暖和一会儿,我的羽毛蓬松而又暖和,绝对比任何一张毛毯都要舒服。” 渡渡鸟也随声附和,它将滑稽短小的翅膀举得高过脑袋,做了一个稍显夸张的眺望动作。 似乎是为了给老鼠的请求增添几分合理性,渡渡鸟说道:“朋友们,我看今天的风可真是有些过于喧嚣了,吹的我身子都有些发凉。” 感受着徐徐的微风,我有心想要替渡渡鸟找补,却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够说些什么。 我心虚地瞥向鹦鹉,只见它微微张着喙,目光中满是怀疑的神色,似乎还想要追问些什么。 然而,就在鹦鹉即将开口之际,老鼠一连串不绝的道谢却抢先打破了这微妙尴尬的氛围。 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老鼠身上,只见它打了个寒战,便迅速钻进了鸭子背上那蓬松柔软的羽毛之中。 老鼠像盖被子一样,将自己颤抖不已的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小撮光秃秃的尾巴在外头晃悠。 不一会,它便从柔软的羽毛中探出头来,再次对鸭子致谢道:“我衷心地感谢你,善良的小鸭子。 “你的羽毛实在是太暖和了,远胜过世间的任何一条毛毯,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可比刚才要热乎得多了。” 鸭子显然对老鼠的赞赏很是受用,开心地眯起了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那当然,我也很喜欢自己的羽毛。” 第258章 圆满落幕 195x. xx. xx 在向鸭子道过谢后,老鼠便从它的背上一跃而下,精神抖擞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小动物们。 它熟练地一捋胡须,然后亲切地提议道:“好了朋友们,既然我们都已经领到了糖果…… “那么我们何不一起回到那张圆桌旁继续享受茶会呢?我可是等不及要继续品尝那些诱人的点心了。” 正说着,老鼠舔了舔嘴唇,伸出短小的爪子,凭空搓了几下,仿佛已经提前感受到了糕点的香甜。 然而在另一边,鹦鹉依旧歪着脑袋,用怀疑的目光在我、渡渡鸟以及老鼠三者之间梭巡。 终于,它无奈地闭上双眼,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勉强算是打消了心头的最后一丝疑虑。 “好吧,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鹦鹉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服自己,“说不定我也只是听错了而已。” 顺着鹦鹉的话语,我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着:“是啊,老鼠明明就只是想要一张毛毯罢了……” 可当鹦鹉向这边投来审视的锐利目光时,我只能尴尬地讪笑了几声,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心虚。 好在它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接着便略带不屑地扭过头去,看起来是不打算再深究这件事。 至于其他单纯的小家伙们,似乎从一开始就没太将那声“猫”放在心上,吵闹地跟着我们一起朝圆桌的方向走去。 见这场危机就这么被老鼠和渡渡鸟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了,我暗自松了口气,甚至想要为它们鼓鼓掌。 和渡渡鸟对视一眼后,我赞许地拍了拍它的羽毛,接着便弯腰拾起了不久前滚落在地上的糖果。 我加快步伐追上了走在前头的老鼠,一边将手中的糖果向它递去,一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抱歉,我忘记了……” 然而我话还没有说完,老鼠便立刻惊恐地一缩肩膀,将一根指头抵在唇前,扭头对我“嘘——”了一声。 我无奈地闭上了嘴巴,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知道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在它们面前提起某只存在为妙。 见我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老鼠这才挺起胸膛,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从我手中接过那一捧糖果。 我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诚挚地向老鼠道谢:“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这次为我解围了。” 老鼠用两只爪子将糖果兜在肚皮前,故作谦逊地摇了摇头:“客气了,毕竟您可是我们的贵客。 “这一切,不过是一位领袖应当具备的基本素质而已,还算不得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本领……” 尽管老鼠脸上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但不住甩着的尾巴,却完完全全地暴露出了它内心的得意。 老鼠边说边继续向前走去,而我则驻足在原地,眼前瞬间被紧随而来的小动物们给完全占据。 这群毛茸茸的小家伙们或蹦或跳,吵吵闹闹地从我身边掠过,追随着老鼠的步伐朝圆桌赶去。 我注视着着它们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被这份快活自在的氛围所感染,也轻松地扬起了嘴角。 正当沉浸在这份温馨与和谐中时,我心头突然一动,于是不由自主地转身向远处眺望而去。 只见在阳光的映衬下,一条细长的灰色猫尾正在树丛中一摇一晃,便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虽然嘴上说着不参加,但作为一个围观群众,这家伙还是看的挺开心的嘛……我忍不住腹诽着。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老鼠在远处含糊不清地呼唤着:“来吧,赶快过来!再不尝尝,这些点心可就要凉了。” “来了!”懒得找柴郡猫又躲哪去了,我只是大声应和一声,便朝着小动物们的方向小跑而去。 . 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我和这群活泼可爱的小动物们度过了一段其乐融融的美好时光。 原本满满一桌的点心,在它们如同狂风过境般的大快朵颐之下,很快便被一扫而空。 傍晚时分,粉红色的彩霞渐渐黯淡下去,伴随着点点星光,深蓝的夜色在天际缓缓展开。 随着夜色的降临,小动物们有的被家长唤回,有的打了个哈欠觉得困倦,纷纷告辞离开了茶会。 不知不觉间,整个会场只剩下了寥寥几者还留在原位,我们相顾无言,偶有几道虫鸣能够打破这份宁静。 小鹰环顾四周,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被面前一个奇怪的“生物”给打断了。 这原来是那只老鼠,原本瘦小的它肚皮高高隆起,正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活像一只怪模怪样的皮球。 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老鼠无奈地叹了口气:“噢,朋友们,你看,我吃的实在是太撑了……” “像这般模样,我今晚恐怕是无法自己走回家了。”它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在剩下的三者之间游移。 最终,老鼠的目光落到了小鹰的身上:“也不知道,好心的小鹰,你是否能够帮帮忙,将我送回家中呢?” 小鹰听罢有些发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对老鼠点了点头:“当然,我很乐意送你这只‘皮球老鼠’一程。” 话音刚落,小鹰又似乎是恍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向我和渡渡鸟,脸上写满了为难与关切。 它踌躇着开口:“可是……天色已经不早了,妈妈曾告诫过我,若是不早些休息的话,恐怕会有狼把你们抓走吃掉……” 我与渡渡鸟交换了一个理解的眼神,随后我便会意地一笑,走上前去摸了摸小鹰柔顺的羽毛。 我宽慰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放心吧,我们晚些时候肯定会好好休息的,不会给狼留下任何机会。” 在我的安抚下,小鹰舒服地眯起眼睛,将脑袋在我掌心里蹭了蹭,尾羽也跟着轻轻摇晃起来。 它最后将头回正,用力抖了抖羽翼,咕哝道:“那你可得说到做到,别再让我操心了哦。” 在我再次答应以后,小鹰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将目光投向了仍在草坪上躺着的老鼠。 第259章 仙境夜谭 195x. xx. xx 在我们的围观下,小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俯下身子,想要让那个圆滚滚的老鼠爬上自己的脊背。 然而,老鼠眼巴巴地望着小鹰,却只能像游泳一般划动着四肢,不住地在原地打着滚,更别提爬上去了。 看着眼前这出滑稽的好戏,我一阵哭笑不得,干脆撸起袖子亲自上前,一把将这个“皮球”给抱到了小鹰的背上。 老鼠在小鹰背上刚一躺稳,就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嗝,惊得我们周边的虫鸣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它摸着自己的肚皮,扭过头来看向我,眼神中满是不好意思的歉意,小声嘟囔着感谢的话语。 小鹰则是朝着我们点了点头,最后祝福道:“看来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了……那我就祝你们晚安好梦吧。” “再见,我亲爱的小鹰,祝你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这是渡渡鸟。 “拜拜啦。”这是我。 话音方落,小鹰便拍了拍翅膀,原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接着便借助双翼的力量,矫健地冲上了天空。 可还没飞出多远,我就看见它的身影在夜空中摇摇晃晃,不时还传来几道吃力的喘息声。 我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将老鼠抱起时,所感受到的那股沉甸甸的分量,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能吃得这么重……我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祝愿它们能够一路顺风。 待目送着小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后,我这才回到座位,将视线投向了对面的渡渡鸟。 夜色如水般清凉,萤火虫的光点在我们周边徐徐流淌,只有偶尔的几声虫鸣能够打破这一宁静的氛围。 隔着一张圆桌,我直接对上了渡渡鸟的视线,却在某一瞬间看见其中闪过一丝躲闪的神色。 我十指交叉托起下巴,忍不住出声问道:“直到现在还没有离开……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面对着我坦然的目光,渡渡鸟显得尤为局促,在最后一次闪开视线之后,竟是直接垂下了脑袋。 只见它那双小小的翅膀在胸前紧张地来回搓动,连同全身的羽毛,似乎也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颤抖。 而我只是静静地坐在原位,将渡渡鸟所有的踌躇与不安都尽收眼底,耐心地等待着它主动开口。 在经过了漫长的沉默后,渡渡鸟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微微抬起脑袋,迎上了我的视线。 “请问……你的眼睛……为什么?”它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畏怯与困惑。 果然啊……我早已隐隐预料到它会问出这个问题,内心不由得翻腾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我轻闭双眼,用指腹轻触眼皮,感受到眼球在其下自然滚动,不由得自嘲地轻笑一声。 随后,我移开手指,冲渡渡鸟眨了眨眼:“你应该还记得,许久之前曾发生过的一件事吧? “那时的我偏执而又狂妄,在希珀尔沉睡期间违背了她的意愿,犯下了一些僭越的行径。” 我指着自己的其中一只眼睛,语气平淡道:“而这双眼睛,就是希珀尔给予我的惩罚之一。” “像这样一个永不磨灭的、恶魔般的印记,作为曾经被我伤害过的你……觉得怎么样?” 我凝视着渡渡鸟眼中自己的倒影,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语气也随之多了几分自嘲之意。 “我猜想,你一定觉得它们看起来异常怪异,甚至有些……丑陋吧?真是和这样的我再相配不过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的朋友!” 话音未落,只听渡渡鸟突然大叫了一声,猛地打断了我的话语,又将我吓了一大跳。 看见我满眼的诧异,它好像是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将伸长的脖子缩了回去。 “不,抱歉……哦,我是说,我完全没有那种想法……”渡渡鸟支支吾吾着,望向我的眼神却诚挚无比。 我在道歉声中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方才竟在消极情绪的裹挟下,对这只善良的生灵做出了如此恶意的揣测。 一股强烈的愧疚涌上心头,我不由自主地移开目光,也向渡渡鸟开口道歉:“不,那个……是我的错才对。 “我方才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必须为此向你道歉,还请你不要在意,继续说下去吧……” 见我诚恳地向自己道歉,渡渡鸟无辜地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睛,明显是对此有些受宠若惊。 随后,它便仰起脑袋望向夜空,既像是在数着上面的星星,又好像是在斟酌着脑海中的措辞。 过了良久,渡渡鸟终于缓缓开口,温和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我亲爱的朋友,不知你是否知晓……” 这份真挚的情感不觉中勾起了我的回忆,许多飘渺的画面自我眼前闪现而过,使我不由一怔。 在那些画面之中,渡渡鸟遍体鳞伤地躺在我的枪下,声音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消逝于空气当中。 当时的我也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与它相对而坐,共享这份难得的和谐宁静。 然而,无论岁月和场景如何变迁,渡渡鸟对我的善意却始终如一,让我不禁为之而深深动容。 察觉到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我回过神来,发现渡渡鸟正困惑地在我的眼前晃动着翅膀。 注意到我的视线重新聚焦,它稍微一缩翅膀:“噢,朋友,请原谅我的失礼,因为你方才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我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沉浸在了回忆之中,连忙收回最后游离在外的思绪。 我别开视线,心虚地摸了摸脸颊:“抱歉,我方才确实是有些走神了,请你继续吧,我会专心听下去的。” 见我重新集中注意力,渡渡鸟这才清了清嗓子,收拢起双翼,注视着我的双眼,语气郑重无比: “那么朋友,请允许我再次询问…… “你可知那些温顺善良的小羔羊,它们同样也都拥有着一双如你这般的眸子吗?” 第260章 迷途羔羊 195x. xx. xx 羔羊的眼眸……?我对渡渡鸟开启的话题感到了些许疑惑,却只是点点头,没有贸然开口打断它。 渡渡鸟见状,微微一颔首,继续侃侃而谈道:“实不相瞒,我曾在故事书上读到过这样的一则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个普通的牧羊人,他拥有着一群洁白无瑕的羔羊——不多不少,整整一百只。” “一百只……噢,这可真是个了不起的数目,不是吗?”渡渡鸟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可随即,它又垂下了眼帘,神色黯然地将话锋一转:“然而不幸的是,那样的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在原本的那一百只羔羊中,有一只可怜又无助的小羊羔,它不慎离开洁白的羊群,又迷失了方向。 “陌生的环境令小羊羔感到无助和恐惧,它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一片荒芜中微不可闻。 “它在荒原上拼命地奔跑寻觅,却怎么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也再未遇见和自己一样雪白的同伴。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正当小羊羔几乎濒临绝境之时,牧羊人突然出现在了它的视野之中。 “原来,就在发现这只可怜的羔羊走失之后,牧羊人大惊失色,内心中充满了焦虑与不安。 “他先是将剩下的九十九只羊安置妥当,随后便立即动身,孤身一人踏上了寻羊的道路。 “他循着羊蹄印跨越千山万水,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山谷中与这只走失的小羊重逢。 “虚弱的小羊听见有人在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于是它迷茫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牧羊人。 “尽管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一刻,小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终于重新找到了回家的路。” “至于牧羊人……你能想象,他当时该有多高兴吗?”渡渡鸟眨了眨眼,清澈的眸子中闪烁着几分期许的光彩。 “事实上,在重新找回那只迷途的羔羊后,他的喜悦之情是如此浓烈,甚至远远超过了拥有那九十九只羔羊! “在故事的结尾,牧羊人载歌载舞着,将亲爱的邻居、朋友请到家里,共同庆贺这只小羊的失而复得。” 说完这个故事,渡渡鸟将双手虚握在胸前,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我,陷入了暂时的默然。 由于感觉渡渡鸟并没有将一切道尽,所以我没有贸然开口打断它的思绪。 我只是在安静的等待中,与它的目光交汇一处,心中隐隐升起几分莫名的期待。 片刻之后,渡渡鸟重新开口:“哈,我亲爱的朋友,我觉得你真应该看看那些洁白可爱的小羔羊,看看它们的眼眸。” “纯净、美丽而又澄澈,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就和你现在这双琥珀般通透的眼眸一般无二。” 话音未落,渡渡鸟再次一顿,似乎是在回味着什么,夜色则将它那双清澈的眸子渲染得更为柔和。 良久,它才继续说了下去:“你曾经违背殿下的意愿,走上了那样一条叛逆的歧路,所以祂给予了你这番惩罚。” “但倘若换个角度思考,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殿下赐予你这双眼睛,并非惩罚,而是祝福呢? “祂祝福着你,希望你能够像那只迷途的羔羊一般,终有一天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正确的道路。 “而祂期盼着,你能够用这双纯洁无瑕的眼眸,去看遍、看清这个世界上一切真实美好的事物……” 渡渡鸟后面似乎还说了些什么,温柔而真挚的声音回荡在夜色当中,但我早已无心去听。 视线在不觉中开始游移,就连我的思绪也如同一叶扁舟,在漆黑的潮汐中漂荡起伏。 我回想起,自己在希珀尔沉睡之后,曾无数次地坐在镜前或者湖边,注视着其中那个扭曲怪异的生灵。 每到那时,我总是忍不住向他抛出许多问题——有些是我长期以来的困惑,有些则是漫无边际的呓语。 可是,除了那张与我如出一辙、始终保持着相同表情的脸庞之外,我从未得到过任何答复。 但时至今日,尽管夹杂着安慰的成分,但渡渡鸟的分析确实为我开启了一道崭新的思路。 不是惩罚,而是祝福……?我的思绪像只在迷茫中盘旋的乌鸦,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直到渡渡鸟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我的朋友,请问你是否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呢?” 朋友?正确的方向?这两个词语猛地将我拽回了现实,然而在心念电转间,我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随后,我又摇摇晃晃地起身,绕过横亘于我们之间的圆桌,俯身将渡渡鸟轻轻抱在了怀中。 我下意识地用指尖拂过它柔软的绒羽,清晰地感受到那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撞击在我的掌心。 这是一只真实存在于这个仙境当中的渡渡鸟,而此时此刻,它正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安心而温暖的触感使我逐渐放松了有些紧绷的思绪,就连视线也开始变得朦胧模糊。 我抱着渡渡鸟,脑袋枕在它柔软的羽毛上,在各种矛盾的念头中踌躇纠结,良久之后才轻声开口: “实不相瞒,尽管我曾经向希珀尔询问,可她却并未明确透露过,这双怪异的眼眸到底意味着什么…… “曾几何时,有生灵告诉我,这怪异的横瞳象征着恶魔,正是希珀尔对于我罪行的惩罚之一。” “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甚至带着一丝哽咽的颤抖。 “但现在,你却告诉我,它们其实是寓意着我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并声称这有可能是祝福……” 情绪的潮水汹涌而至,我难以自制地紧紧抓住手中的一丛绒毛,仿佛这就是我此刻唯一的精神寄托。 或许我用力过猛不小心揪疼了渡渡鸟,我能感受到它羽翼下的肌肉一紧,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闷哼。 但即便如此,渡渡鸟依旧没有甩动翅膀或者挣扎一丝一毫,只是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脸颊。 这份始终如一的温柔反而令我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满溢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真的分不清啊……这到底是惩罚还是祝福,我真的分不清……”就连话语也在哽咽中支离破碎。 至于后来,我抿起嘴唇,不再言语,只是更加用力地将渡渡鸟抱在怀里。 仿佛只要这样,就不会让自己彻底沉沦于迷惘的黑暗之中。 第261章 晨曦告别 195x. xx. xx 不知过了多久,我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从渡渡鸟温暖柔软的羽毛间抬起了脑袋。 尽管视野依旧有些模糊,但我依旧看见了天边泛起的那抹鱼肚白,以及在晨风中起舞的树林。 注意到渡渡鸟在眺望着另一个方向,我不由得循着它的目光,将视线转向了另一侧的山脉。 只见一轮水红色的朝阳正自云雾间冉冉升起,驱散了深邃的夜色,渲染出一片缤纷的色彩。 灿烂的晨曦笼罩大地,给万物镀上了一层金子般的色泽,传递着无尽的暖意和希望。 我抱着渡渡鸟,贪婪地吞吐着湿润新鲜的空气,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凝固在这美好的一刻。 但渡渡鸟似乎觉察到了我的动作,扭过头来关切地问道:“朋友,你现在是否感到好些了呢?”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先是看向它的脑袋,接着视线移向自己紧攥住的那一丛凌乱羽毛。 内心不由得翻涌起一阵心虚,我连忙缩回了手指,又无辜地抬头对上了渡渡鸟投来的视线。 然而很快,我便意识到这种行为有些不负责任,于是又伸出手,替它理顺了那被自己揪乱的羽毛。 待到最后一缕羽毛也重新恢复光洁有序的模样,我这才长舒口气,最后抱了一下渡渡鸟。 我站起身来,擦了擦依旧残留在眼角的泪光:“感谢你的分析……以及今晚的安慰与陪伴。 “尽管直至现在,我依旧不清楚希珀尔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你确实为我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 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无论是惩罚也好,还是祝福也罢,我都将全盘接受下来。 “既然希珀尔不愿意告诉我答案,那么如何解读这其中的含义,就完全取决于我自己了。” 情绪逐渐平复,我再次垂眸看向渡渡鸟,轻轻扬起嘴角:“尽管这是希珀尔的‘惩罚’之一…… “但到了现在,我也不想再次轻易失去这来之不易的视觉了。 “所以从今往后,我将运用这双眼睛,去感受、记录下自己所见的一切。” 渡渡鸟仰头望着我,眼眸中含着几分欣慰的笑意:“亲爱的朋友,只要你能够看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份夸赞让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不由得挠了挠头,又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话说回来,我刚才的情绪确实过于激动了,好像是不小心把你弄疼了吧?真是抱歉……” 渡渡鸟却只是温和地摇了摇头:“请不要这么说,亲爱的朋友,我反而要感谢你才是。” “能够和你共同度过这美好和谐的夜晚,是我从未想象过的愉快经历。” 渡渡鸟继续宽慰道:“你看,正因为有你在这里,我才能在林中安然等候,不受那只恶狼的侵扰。” 它这番莫名的话语使我不由得一怔,随后才恍然意识到,这是小鹰与我们分别时提醒过的那番话。 我摊开双手,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大概是家长们骗小孩的话语,好让你们早点入睡而已……”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渡渡鸟听罢,却是用一根食指轻轻抵在喙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见渡渡鸟那双清澈的眼眸在朝阳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其中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这到底是真是假,又有谁能知晓呢?”它玩味地说道,语气中透露着股神秘的自信。 装神弄鬼……我撇了撇嘴,却还是勉强回应:“好吧好吧,我投降,就当森林中真有这么一只狼存在吧。” 我这番妥协的话语令渡渡鸟眼中的笑意更甚,它甚至忍不住开始一前一后地晃起了脑袋。 莫名看不惯这家伙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我一把摁住它毛茸茸的脑袋,开始了毫不留情的蹂躏。 “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快住手!”渡渡鸟发出几声惊呼,扑腾着身子拼命想要逃离我的魔爪。 可我哪里会如它所愿,反而愈发变本加厉,不安分的手毫不留情地揉搓着它全身厚实的羽毛。 “知道了吧,这就是你装神弄鬼的下场!”我低低地笑出声来,感觉自己现在就好像那啥登徒子。 在最初的惊吓过后,渡渡鸟似乎也意识到了我并无恶意,只是夸张地挣扎着,发出一阵阵嬉笑似的啼鸣。 我们就这样在草地上扭打成一团,身上很快便沾满了清晨的露水,就连渡渡鸟的羽毛也变得凌乱不堪。 大概是终于闹够了,我干脆一下仰躺在了草地上,任由清爽的晨风轻轻拂面而过,真是惬意无比。 渡渡鸟则是安安静静地蹲坐在一旁,仰望头顶那湛蓝湛蓝的天空,同我一起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良久,我侧过脑袋,伸手轻轻地拂过渡渡鸟蓬乱的羽毛,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柔软,不自觉地轻勾嘴角。 察觉到我的动作,渡渡鸟疑惑地歪着脑袋看了过来,眼底还噙着一丝未来得及消去的笑意。 我猛地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拍掉身上附着的草叶,这才将目光投向渡渡鸟: “好了,感觉是时候说再见了……毕竟陪我胡闹了这么久,你也是该好好休息一番了。” 尽管口头上这么说着,但我的内心却悄然涌上一丝不舍,不想要就此结束这段愉快的时光。 “没关系,亲爱的朋友。”渡渡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中却闪过一丝期待,“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好,那就借你吉言了。”听着这诚挚的话语,我重重地一点头,又顺手拍了拍它的脑袋。 既然已经诚心向它渡渡鸟道过歉,和小动物们将一切都谈开了,那以后应该一定会有更多相聚的机会吧。 怀揣着这样美好的期许,我最后向渡渡鸟挥挥手,转身踏上了离开这片林间草地的道路。 第262章 战后涅盘 195x. xx. xx 就在即将离开林间之际,我忽然心头一动,于是下意识回过头,将视线投向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只见在森林的边缘,有一抹灰色的身影特别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居然是那只柴郡猫。 此时此刻,这只疯猫人立而起,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眸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彩,正与我遥遥相望。 不过与往常有些不同的是,我注意到它的头顶似乎多了一件东西,乍看起来像是一顶毛茸茸的灰色礼帽。 仔细打量后,我才发现这原来是柴郡猫那条修长的尾巴,被它巧妙地环成一顶帽子的形状,戴在了脑袋上。 你想干嘛……我还想要疑惑地开口询问,可柴郡猫接下来的举止却让我的话语硬生生地哽在了喉头。 只见柴郡猫规规矩矩地将左前爪背于身后,再微微低垂下了脑袋,整只猫看起来分外的庄严肃穆。 至于它的右前爪,则在胸前划过一道优美利落的弧度,抬起爪尖触及到了那顶“礼帽”的边缘。 与此同时,柴郡猫灵巧地将右后爪向前一点,那顶由尾巴编织而成的“礼帽”便随右前爪一起缓缓滑落。 紧接着,柴郡猫稳稳地托着这顶“尾巴礼帽”,腰部更深地弯下去,竟是朝我行了一个极为正式的脱帽礼。 虽然柴郡猫将这一整套动作演示得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冗余,却还是让我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竟然也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如何回应柴郡猫这莫名其妙的举动。 最终,我只是局促地朝它招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呃……早上好,你有什么事吗?」 然而柴郡猫没有回应我的问话,只是微微挺直了身体,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定定地凝视着我。 被那双碧绿的眼眸注视着,我莫名感到心里有些发毛,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 可还没等我想好到底要说些什么,那抹灰色的身影已经悄然融入温暖的阳光之中,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茫然地望着重归平静的草坪,心里仍旧对这只疯猫感到无可奈何,只能叹息着摇了摇头。 可就在下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兴致油然而生,于是我高高抬起一只手臂,朝着森林的方向使劲挥舞。 与此同时,我将另一只手放在嘴前,做出一个喇叭的形状,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 “再见啦!” 然而,除了我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回荡,并渐渐消散之外,无物回应我的告别。 . 195x. xx. xx 时光飞逝,那场由人类亲手引发的、史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浩劫,在持续十余年后,终于落下了帷幕。 这场战争规模空前,为人类带来了难以计数的伤痛与死亡,在大地上留下了数不尽的断壁残垣,也给各国经济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也因此,当战火熄灭、硝烟最终散尽之后,一派萧条凋零的景象笼罩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尽管人类最终没有被这场浩劫彻底吞噬,但由此带来的阴影乌云,却依旧在每个人的心头挥之不去。 这正如同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沉重和深邃,可太阳总会升起,万丈的光芒会将一切阴霾驱散。 人类开始清理废墟,用双手一点一点地重建起往昔的家园,努力去重拾曾经正常安宁的生活。 对于自由与独立的渴望,则如同星星的火点,逐渐在一些殖民地的人类燃起了燎原的大火。 他们为了脱离殖民统治、获得主权而开始不懈地反抗,在努力之后终于赢得了属于自己的国度。 在经济萎靡的形势下,有的国家推行起经济复兴计划,发展以工代赈,维持了相对稳定的社会秩序。 还有部分留有余力的国家,也会帮助其他国家重建经济,一切似乎都在逐步走上正轨。 值得一提的是,在战争的末尾,一个国家向另一个岛国投放了两枚原子弹,大大加速了战争结束的进程。 这颠覆了人类对战争和科技的认知,也让他们意识到,如若战争在未来再次爆发,只会更加残酷和不可预测。 确实……在脱离了冷兵器时代之后,如此恐怖的杀伤性武器,总能够轻而易举改写战局的走向。 而原子弹的投放,则与战争中发生的屠杀一起,在世界范围内引发了一场大规模的讨论,使得人类更加重视起人权。 在这种背景下,为了避免悲剧重演,由各个主权国家共同组成的联合国应运而生,旨在推动国家间的对话与合作。 尽管战胜国和战败国之间依旧存在着一些隔阂,但他们也在逐步尝试重建、改善之间的关系。 但不难看出,这并非一件特别容易做到的事情,新的对抗不可避免地出现,不同阵营间的气氛隐隐有些紧张。 以上暂且按下不表,在重建家园、修复经济的同时,人类并没有忘记战火中被烧毁、破坏的文化遗产。 他们似乎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只知道战争、侵略与杀戮的动物,还有着漫长岁月所积攒下来的文明与智慧。 即便无法完全将那些遭到破坏的雕塑、建筑或者文物修复如初,但有所残缺的物品反倒具备了一种别样的意义与美感。 与此同时,科技与工业的进步也在悄然发生——或者说是,从未止步过。 曾经为军事目的而研发的先进科技,如今开始逐步走向民用领域,进入人类的日常生活。 比如说玄子最近在捣鼓的一种叫“计算机”的新玩意,据说就具有难以想象的计算能力和应用前景。 都说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标志是电力的广泛应用,那么现在,人类是不是正迈向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大门呢? 总而言之,在经历战争的洗礼后,从废墟中走出的人类,反倒展现出了比原先还要旺盛的生命力。 他们保存下原先的创造力,重塑新的社会秩序和制度,在曾经的断垣残壁之上建造起了全新的文明大厦。 即便是我,也不得不去赞叹,人类还真是一个顽强的物种。 尽管个体生命短暂而脆弱,但他们依旧能够用自己有限的时光,谱写出如此精彩的画卷。 难怪希珀尔会如此看重人类,想必活了这么久的她,也希望有什么能给自己枯燥的生命增添些许色彩吧。 说实话,在不论过往偏见的前提下,我其实也很好奇,人类究竟能够在未来发展到何种地步。 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第263章 闲适随笔 196x. xx. xx 这或许是我自接受希珀尔的权柄后,在童话镇所度过的、最为悠闲自在的一段时光了。 大多数时候,我会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走走停停,不时能够看到一些陌生的新面孔。 每到那个时候,我便会主动上前打个招呼——尽管偶尔会遇到些不那么友好的反应,也无所谓。 说起来,人类的想象力还真是奇诡啊,有些生灵看起来挺抽象的——反正是我想象不出来的玩意。 …… 好怪哦,再看一眼。 嗯……至少没到再看一眼就会爆炸的地步——当然,指的是我的眼睛——这一点可比希珀尔要宽容得多了。 “喂,师傅,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一个没注意,我居然放任自己凑到那只奇怪的生灵面前,拍了拍它滑腻的身体,自来熟地搭讪了起来。 莫名感到一股升腾而起的杀气,直觉告诉我,为了某一方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先溜为妙。 . 196x. xx. xx 在童话镇漫无目的地游荡的同时,我不时会心头一动,特意前往去拜访一些老朋友。 而在诸多领地之中,最为让我钟情的,莫过于伊西斯女神的宫殿了。 不过,在知晓伊西斯无法解答我心中那些疑惑的前提下,我也没有过多去打扰她的意思,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地呆在座位上。 但哪怕仅仅只是这么做,我都能感受到一种安心的宁静,仿佛所有的躁动和烦恼都在慢慢消解。 . 说实在的,尽管希珀尔声称童话镇是一个乌托邦,但这里并没有它的名字看上去那么和平美好——因为有些好斗的生灵不时会在彼此间展开切磋。 或许是由于某些不成文的规定,他们一般不会在这里闹出太大动静,也不会将其他无辜的生灵卷入自己的较量之中。 大部分打斗都是停留在“点到为止”的程度:某一方会在将对方逼至一定程度后主动放缓攻势,终止战斗。 但为了能够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生灵们更倾向于选择势均力敌、或者更强的对手,因此受伤是难免的事。 尽管没见过玄子主动挑起争斗,但架不住有些家伙实在是手痒难耐、渴望打架,会直接找上门来挑衅他。 受好奇心的驱使,我也跑去围观过几场战斗,不过对方一般撑不过几个回合,就被玄子按在了爪子下。 面对那些或轻或重的伤势,有些自尊心强的生灵会选择蛰伏起来安静修养,等待时间为他们抚平伤痕。 也有部分生灵不想要因为自然痊愈,而耗费太多时间,更愿意直接寻求能够帮助他们尽快恢复的外力。 伊西斯正是最受他们欢迎的其中一员,毕竟她不仅司掌着生命的权柄,更以和蔼可亲的态度赢得了众生灵的好感。 在伊西斯忙于救治的时候,我通常会安静地待在一旁围观,好奇地观摩她是如何利用权柄治疗的。 有时候,我也会主动和来到这里的伤者闲聊起来,倾听他们抱怨,自己是如何因为一时疏忽而让对手钻了空子。 比如说今天,那个男身女相的小孩子便向我控诉,要不是被孙猴子的分身吸引走了注意力,赢的就该是他了。 我则装模作样地附和着:你说的对,都怪那孙猴子太过狡猾了,所以你可要再接再厉,下次要把他打得屁滚尿流才行…… 当然,如果某一方打红眼、失去理智,从而失手直接将对方杀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情况。 至于那些不幸丧生的生灵,在被复活后甚至不一定能搞清楚状况,当场暴起也是有可能的一件事。 尽管相信伊西斯和她的侍女们有能力维持好现场秩序,但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出现,我也不介意去搭把手。 偶尔也会有生灵顺口向我发出决斗的邀请,但我都是以自己不善打架为由,婉拒了他们。 在伊西斯空闲的时候,我们便会闲聊起最近发生在身边的一些趣事,也算是一段宁静美好的时光。 . 196x. xx. xx 除了去图书馆找自己可能感兴趣的书籍之外,如今我还多了一个全新的消遣选择——观看由人类制作的电影。 我甚至不用买电影票,就能够悠闲地躺在躺椅上,一边啃着爆米花,一边沉浸在各种各样的故事当中。 有时是浪漫温馨的爱情片,有时是刺激惊悚的恐怖片,也有一些错综复杂、让我难以看懂的悬疑片…… 不得不说,相比于纸质媒介,这种视听结合的方式似乎更加灵活、也更容易让我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那些思维丰富、笔触细腻的编剧们,他们所执掌编织出的故事,总能让我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别出心裁的分镜、曲折离奇的剧情、性格迥异的角色,以及各种行为后的动机……这一切都让我捉摸不透。 直到银幕上的光影渐渐淡去,演员们的名字在黑暗中逐一浮现,我才意识到一天的时间已经悄然过去。 每当这时,我通常会长叹一声,仿佛刚从一场旅途中重新回到现实,心中却依旧觉得意犹未尽。 随着观影次数的增加,以及对部分电影的反复品味,我不得不再次感叹人性的矛盾与复杂。 人类的确存在着黑暗的一面,他们贪婪而又暴力,会因种族、阶层、信仰的不同而对同类刀刃相向。 即便是面对着亲朋好友,人类有时也可能因为一些小事而反目成仇,或为了私利而暗箭伤人。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在不断批判、反思这些来自于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并怀抱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与追求。 人类从不吝于去歌颂人性中光辉灿烂的那一部分,并将这份追求与向往倾注在自己创作的电影之中。 面对着闪烁的荧幕,有时我会被某些角色出人意料的行为所震撼,有时会对他们的困境感同身受。 而更多的时候,我则是在反复思考,究竟是何种动机与原因,导致其中的角色作出了某种特定的选择。 有时,我会恍然惊觉,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类编剧引导着,走进了他们布下的叙事陷阱。 尽管内心有些膈应,但我不得不去承认,自己依旧对下一部影片的剧情展开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当然,并不是所有电影对我而言都一样精彩有趣,遇到一些枯燥乏味的电影,我也难免睡着。 并不是说那些电影不好看,可能它们想表达的东西过于深奥了,以至于让我提不起什么兴趣…… 第264章 得寸进尺 196x. xx. xx 但如果只是独自观看电影,有时我会感到过于无聊,正如某句古语所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毕竟与读书这种较为私人的体验不同,即便是在现实世界之中,人类也往往会选择结伴前往电影院。 所以我在童话镇里搞了个露天电影放映院,成功吸引了不少生灵的关注,效果看起来相当不错。 每当电影结束,我会旁观大家对剧情的讨论,偶尔也会忍不住加入其中,分享自己的一些想法。 而令我苦恼的是,对于同一段剧情,每位生灵总是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特见解,有时难免会展开激烈的讨论。 幸运的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通常能够保持住应有的理智,不会争执到动手的那种地步。 当然,如果真的有生灵打起来了,为了维持现场的秩序,我也不介意稍微活动一下筋骨。 哦,对了,还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剧透这种没有道德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 196x. xx. xx 这一天,就在图书馆寻找下一部感兴趣的电影之时,一个念头突如其来,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不禁去思考:如果当时成功毁灭了人类,那今天的我,是否还能看到这么多有趣的东西呢? 书本上的白纸黑字、电影中的故事场景,以及现实世界中真实的景象……一一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更重要的是,我想起希珀尔曾经说过,幻想生物正是自人类那丰富多彩的想象之中诞生而出的。 伊西斯、伊尔,还有森林里那些活泼可爱的小动物们……如果没有人类的存在,我是否还能够遇见他们呢? 一个没有他们存在的世界,我甚至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模样——那一个没有人类存在的世界,又如何? 啧,立场不坚定的家伙……这个与曾经想法相悖的念头,让我忍不住自嘲地摇了摇头,又暗骂了自己一声。 算了,反正有希珀尔的惩罚作为约束,我也没办法再对人类下手了,那就只能先安于现状咯。 在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我叼着薯条,继续在箱子中翻找各种各样的影片。 . 196x. xx. xx 尽管对于人类那些发明的原理提不上什么太大的兴趣,可当玄子开始摆弄它们时,我却总忍不住凑过去旁观。 但哪怕什么都不做,我也能够从这种间接的参与中获得一定的乐趣——或许正如人类所言的“凑热闹”一般。 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玄子对于我的存在感到相当不自在,甚至曾几度露出锋利的爪子,威胁着要把我赶出去。 不过很遗憾,到了现在,玄子那副凶巴巴的模样不仅已经吓唬不到我,就连真要打起来,他也不一定占得到上风了。 但由于我还是害怕他被我使用希珀尔的力量而激怒,从而选择鱼死网破,所以一般会还是以撤退为上策。 有时候,玄子实在是受不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便会在某一刻,突然停下手头的工作。 紧接着,他会瞬移到我的身后,毫不客气地拎起我的后颈,将还我连带着手中的饮料一同丢出门外。 说来奇怪,也不知道在我不曾知晓的某个角落,发生过什么,使得玄子现在对我的态度要比过去温和不少。 就比如说现在,除了将我赶出去以外,玄子一般不会做出更多过分的事情,而是选择直接转身离开。 有一次被丢出去后,我忍不住直接向玄子开口询问,但他好像没有听见我的问题一样,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在此之后,由于没有察觉到玄子对我的杀意,又明白他不会真的动手,我渐渐也懒得去反抗了。 在通常的情况下,我甚至只是任凭自己被玄子拎在空中,稍微享受一下四肢悬空的感觉。 不过就算被这只白毛狐狸赶了出去,我也不会真的就此善罢甘休,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和他慢慢耗下去。 只要等到玄子转身,回去继续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装置,我便会很快又跑回他的身边。 这么一来二去地周旋下去,玄子或许终于感到自己再也难以招架得住,只得无可奈何地做出了妥协。 他用那双太阳般耀眼的金瞳狠狠瞪了我一眼,冷着脸允许了我的旁观,但同时要求我不能过多地打扰他。 我捧着可乐,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里面的冰块,望着玄子阴沉得好像要滴出水的表情,莫名有些发愣。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直到我缓缓眨了眨眼睛,感到内心居然涌出了那么一丝出乎意料的愉悦。 但很快,我便敛起那抹兴奋的神色,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就这样,我得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工作室里,好奇而专注地观察着玄子在机器前的一举一动。 玄子有时耐心地组装着零件,有时又细心地连接着各种颜色诡异的线路,手法看上去娴熟无比。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肆无忌惮,只会趁着玄子停工的间隙,小心翼翼地问上那么一两个问题。 玄子的回答则总是言简意赅,冰冷的神情中透露出些许不耐烦,显然不太愿意应对我接连不断的问题。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习惯了这种微妙的氛围,甚至开始觉得这只白毛狐狸其实也挺好逗的。 “这个是什么啊?做什么用的?”我指着桌上的一块方方正正的板子。 “……电路板。”玄子头也不抬,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哦……那这个呢?长得好奇怪啊!”我又把手伸向了桌面一小块黑乎乎的物件。 “……半导体。”他微微皱眉,似乎在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耐心。 “唉,也不稍微解释一下……你多说几个字会死吗?”我故作遗憾地长叹一声。 注意到玄子一直以来的扑克脸上,不时闪过一丝无奈或恼火的色彩,我心中顿时浮现出一种小小的得意。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我便感觉有一股熟悉的巨力拎起了我的后颈,在把我丢出去后,直接关上了门。 不过我丝毫不以为意,在外面心满意足地给自己续满了可乐和冰块,决定下次要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发明”之类的问题。 虽然知道这只白毛狐狸最后还是不得不容忍我的存在,但是现在,就先让他稍微冷静一下吧。 第265章 狂欢茶会 196x. xx. xx 每当我脑袋空空,不想做任何事的时候,我就会选择到仙境那里去。 尽管依旧不太适应小动物们拐弯抹角的客套话,但那里确实是个很能让我放松下来的地方。 有时候,我会碰巧赶上它们在树荫下摆开篮子,热热闹闹地举行起一场草坪上的露天茶会。 注意到我的到来,小动物们便会现场腾出一个空位,欢快地挥舞着小小的爪子,邀请我加入其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原本只有寥寥几只小动物参与的茶会,阵容竟扩大到了我想象不到的地步。 三月兔、帽匠、睡鼠……《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其他角色,不知从何时起,也参与进了这场茶会之中。 就连向来见首不见尾的柴郡猫,似乎也对这场茶会颇感兴趣——我时常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 但那只疯猫通常只是饶有兴致地远远打量着我们,始终没有靠近或者现身,更别提加入茶会了。 偶尔还会有一只身着西装的白兔从草坪边缘掠过,步履匆忙,不时从口袋中取出怀表查看一番。 可它一直都是目不斜视地匆匆来去,从未在我们之中多做停留,只会留下一阵沉闷而又急促的脚步声。 三月兔等新面孔的加入让我不免有些拘谨,我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暗自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只灰棕色的爪子忽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将一套精致的茶具摆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听见一记清脆的声响在耳畔附近响起——什么东西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把我吓了一大跳。 等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三月兔将一顶黑色的礼帽戴在脑袋上,做足了一副优雅的绅士派头。 “噢,我亲爱的朋友,还请您暂且宽恕我方才的无礼之举。”三月兔道着歉,语气和表情却都从容不迫。 它似乎并没有将我的惊诧放在心上,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自然地将红茶倒入了我面前的茶杯中。 待到斟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之后,那张三瓣嘴这才扬起一道满足的笑意,抬手将茶壶收好。 “您不必端着这副生疏拘谨的模样,尽可放松自在地加入我们的茶会就好。”三月兔最后补充道。 另一边的帽匠则是端起面前的杯子,一口气喝完了其中的茶水,然后以一副过于热情的表情凑了过来。 他指着我的面前的茶杯,露出一副颇为自豪的神情:“朋友,快快尝尝看这上好的红茶吧! “这可都是出自我们边境最有名的红茶苗圃,品质上乘,就连茶香也是绝无仅有的芬芳馥郁啊!” 帽匠说着,用那双闪烁着真挚神采的眼睛注视着我,似乎在等待我对他所吹嘘的红茶做出评价。 我不得不捧起瓷杯轻抿了一口,只觉口感苦涩,可还来不及评价,帽匠便急不可耐地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我说,朋友,从您这优雅随性的着装风格来看,一顶编织精巧的草帽或许更能衬托出您的风采。” 我简直是一头雾水,只得放下茶杯,从热情的帽匠手中接过一顶陌生的草帽,然后茫然地道谢。 也是此时,只听一阵均匀的呼噜声忽然从另一边传来,将我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循声望去,原来是睡鼠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香甜的梦乡,宽阔绵软的肚皮正随着呼吸而一起一伏。 还有一只灰皮耗子正蜷缩在上面,时不时发出几声梦呓般的呢喃,与睡鼠的鼾声交相辉映。 鸭子和小鹰围在它们身边,前者嘎嘎地感慨道:“这天气可真是太适合睡觉了,看,它们睡得可真香啊……” 后者则是歪着脑袋,表示了自己的不解:“为什么它们要在草坪上睡?在树上睡不应该才更舒服吗?” 渡渡鸟见状,向我点头致意道:“亲爱的朋友,您最近是否也在午夜时分经受着失眠的困扰呢?要不要听听我的一些小窍门……” …… 小动物们开启的话题总是千奇百怪,有时讨论着茶具的形状,有时谈及羽毛的颜色,有时甚至会扯到深奥的哲学…… 就这样,在短短的时间里,小动物们吃着糕点,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这个世界上所有事物,好不热闹。 我茫然地坐在原位,听着它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夸其谈,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清晰的重点和方向。 而除了我以外,这群小动物对话题之间的跳跃浑然不觉,也从不会因此感到困惑,反而乐在其中。 所以,在这样一场毫无逻辑的“茶话会”中,我最终放弃了继续去理解它们的思路,享用起眼前可口的点心。 微风徐徐拂面,树叶沙沙作响,身旁尽是似乎没有意义的讨论……这一切竟让我感到了一种别样的平静与惬意。 . 196x. xx. xx 实话实说,并不是每次我过来,都能够刚好赶上小动物们在开一场热热闹闹的茶会。 毕竟,以它们那些小小的翅膀和爪子,想要布置将茶会的现场布置妥当,可是要耗费不少的心力和时间的。 在那些没有茶会的日子里,我会漫无目的地在这片仙境闲逛,看看能不能在附近凑点热闹打发时间。 有一次,我循着热闹的喧嚣走去,看见红心王后正站在一个空旷的区域上,和士兵打着槌球。 砍头……回忆起这位王后在剧情中的形象,我不由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咽下一口唾沫。 我又有些后怕地退后几步,庆幸自己没有就这样闯进去,不然惹恼这脾气火爆的家伙可就难办了。 可就在这时,有一只平板状的士兵突然注意到了我的存在,高声向王后禀报道:“陛下,有一个外人正在旁观!” 王后原本还沉浸在击球的乐趣中,听到这番话却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猛地转过头来。 我看见那张涂着艳红色脂粉的脸上满是不悦之色,两只眼睛瞪着我,像是要喷火一般。 我听见王后尖声叫道:“你这个无礼的家伙,怎么敢未经我的允许,偷看王室的比赛? “士兵!快!给我砍掉他的头!” 第266章 槌球比赛 196x. xx. xx “士兵!快!给我砍掉他的头!” 王后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接着便有几名士兵持着长矛,朝我围拢而来。 注视着刀刃上的寒光,我清楚这些玩意伤不到我,倒也没有很紧张,心里盘算着待会溜到哪比较合适。 然而就在这时,国王那苍老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将我的注意力拉了回去:“请冷静一点,我亲爱的!” 他拉住红心王后的手臂,小声劝阻道:“你看,他只是一个无知的孩子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然而这番好话却适得其反,惹得红心王后勃然大怒,只见她猛地一甩胳膊,将国王的手甩开。 王后怒气冲冲地朝我挥舞起手中的活红鹤,鸟儿的羽毛在风中凌乱,而她大声咆哮道:“无知? “天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知道,这可是对王室的最大不敬!他必须要为此而付出代价!” 话音方落,王后那原本怒不可遏的脂粉脸却稍稍缓和了些许,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国王与所有士兵都屏息以待,生怕打扰了她那高深莫测的思绪。 最终,王后清了清嗓子,轻蔑地开口道:“如果你能在我最擅长的槌球比赛上赢过我,那我就大发慈悲,赦免你如此不敬的罪行。” 槌球?我不由得一愣,心想自己对于那场槌球比赛的规则和玩法向来一知半解,困惑的同时又有些好奇。 就在我踌躇之际,王后便已经挥挥手,示意士兵小跑向前,毫不客气地将一只活红鹤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茫然地低头看着手中的红鹤,而它则将脖子弯曲了上来,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珠,警惕地与我大眼瞪小眼。 回过神来后,我又望向红心王后,只见她正得意洋洋地站在那里,傲慢地将下巴高高扬起。 “怎么,难道你是在畏惧我们的这场比赛吗?既然如此,那就把他的头砍了,省得浪费我的时间!” “朋友!”一名士兵压低了声音,悄悄对我说道,“我也不想要砍你的头,你还是去和王后打一场槌球吧!” 话音刚落,也不等我有所回应,他便和其他几名士兵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我搬了起来。 士兵们一边跑着,一边向王后高声禀报:“陛下,陛下!这位客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挑战高贵的您了!” 我颠簸而被动地向前移动,红鹤那只细长的脖子也随之摇来晃去,险些从我的怀抱中溜走。 我赶紧将它稳稳抱在怀中,脑海中不住地回荡着终极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红心王后富有穿透力的嗓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哼!既然你如此渴望同我一较高下,那我就成全你!” …… 总之,就在还搞不清现场状况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士兵们安置到了整个槌球队伍的最后面。 循着队伍抬眼望去,只见红心王后高举着手中的的红鹤,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准备开球。 而在她的前方,有一排士兵扮演着临时的“球门”,时不时就会因为站位问题爆发一阵剧烈的争执。 至于场地上代替槌球的刺猬,则是随着性子在坎坷的场地上爬来爬去,偶尔窜到人群中,引起一片骚动。 实话说,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球场”,也没有任何明确的规则,一切都只像是在无序运转着。 我抱着红鹤环顾四周,无奈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发自内心地感慨道:“真是一场无厘头的闹剧啊……” 出乎我意料的是,红鹤居然轻轻点了点头,那副人性化的表现明显说明它能听得懂我的话。 我将视线投向刺猬,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于是传音道:「你知道吗?森林中的小动物有时会开茶会!」 刺猬们似乎受到这番话语的影响,顿时停下了爬行的动作,抬起脑袋东张西望,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名红心士兵跑过去,用力抓住了其中一只,对着王后大声欢呼起来:“陛下,您这一球可算得上是完美!” 我对于这无厘头的场景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不自觉地瞥了红心王后一眼,看见她笑得一阵花枝乱颤。 我继续逗小刺猬们:「如果你们能听我的,乖乖进球的话,等比赛结束,我就带你们去其他地方玩。」 它们不会传音,但明显被我逗弄般的承诺给吸引住了,当即点点头,回应了这不知从何处来的请求。 所以,当轮到我上场时,我只是一边抚摸着红鹤光滑的羽毛,一边看着小刺猬们追着士兵满场地疯跑。 士兵们总归还是站在王后那边的,竭力不想让我进球;奈何小刺猬实在是精力充沛,很快就帮我反超了比分。 …… 比赛落下帷幕,尽管红心王后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但她还是说话算数,勉强宣布了我这个外来者的胜利。 她故作大方地编排着借口:“今天的风沙实在是太大了,吹的我两眼生疼,状态实在糟糕,败下阵来也是难免的事情。” 最后,王后招手命令我走上前去:“我会遵守承诺,大发慈悲地赦免你的罪行,不再追究你的无礼。” “作为胜者的奖励,我特许你亲吻我的手背。”正说着,她朝我伸出了自己那只白得吓人的手。 我不禁向红鹤投以一个疑惑的目光,而它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算了……所以我深吸一口气,对上了王后的视线,郑重其事地拒绝道:“对不起,我不愿意。” 我的回应不出意料地激怒了王后,她脸上的五官顿时扭成一团,活像一只被人狠狠踩了尾巴的猫。 “你、你这个无礼的东西!竟敢拒绝我的恩赐!”王后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士兵!给我砍了他的头!” 话音方落,只听得“唰”的一声,周遭一圈士兵立刻拔出了手中锋利的长矛,围成一圈朝我逼近过来。 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啊……望着逐渐缩小的包围圈,我摇着脑袋,无奈地长叹一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但与此同时,我好歹还没忘记先前给予那群小刺猬们的承诺。 所以我在逃跑的途中,顺手将那些还在场地上乱窜的小家伙们尽数捞起,这才消失在了王后和士兵的视线当中。 第267章 疯猫谏言 196x. xx. xx 正当我抱着红鹤和一大堆小刺猬在森林中穿行时,突然听见前者发出了几声不满的鸣叫。 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发现那堆小刺猬如同苍耳子一般,挂满了红鹤全身的羽毛,疼得它哇哇直叫。 正当我伸手帮红鹤摘下身上的小刺猬时,突然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不禁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只见柴郡猫的整个身形正逐渐从虚空中显形而出,脸上标志性的狡黠笑容在阳光的映衬下分外妖异。 一看见这只疯猫,方才还在地上嬉戏打闹的小刺猬们瞬间竖起了全身的刺,急急忙忙地四处逃窜。 就连红鹤也不顾身上还挂着几只刺猬,顿时拍打起宽阔的翅膀,高鸣一声后飞离了我的视线。 就这样,不一会儿,我的身旁除了柴郡猫这只长着微笑脸的不速之客外,就空空如也了。 我瞪了柴郡猫一眼,不满地抱怨道:“看,你把它们都吓跑了!” 然而,面对着我的不满,柴郡猫却只是悠然自得地浮在空中,漫不经心地舔了舔爪子。 “放心好了,你根本不需要那暴虐的红心王后赏赐些什么。”它的语气慵懒而轻佻,“毕竟就连猫,也不愿意去吻她的手。” 这不在同一频道的聊天让我一阵无语,不禁吐槽道:“怎么这里的小动物们都这么怕你……难道你真的会把它们吃掉吗?” 柴郡猫稍微一歪脑袋,用那双碧绿的眼眸注视着我,反问道:“难道猫不是动物吗?我是猫,而猫是不怕猫的。” 我无奈地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而柴郡猫用舌头梳理着自身的毛发,并未将我的反应放在心上。 过了好一会,它才抬起脑袋,神秘兮兮道:“如果你想要避免遭到王后砍头的命运,我有一个好主意。” 我才不同意柴郡猫的话,不禁理直气壮地抗议道:“我才不会这么容易地就被那疯女人给砍掉脑袋。” 然而它并没有搭理我,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如果没有头,或着只剩下头,就再也不用担心被砍掉脑袋了。” 话音方落,柴郡猫像是想要为我做出示范一般,毛茸茸的脑袋竟是直接和身体分离开来。 紧接着,那灰色躯干上的四条腿开始机械地迈动起来,以一往无前的态势,向着森林的深处奔去。 至于它的脑袋,则狡黠地朝着我眨了眨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眸,随后也一点点地消失在了斑驳的阳光之中。 真是只莫名其妙的疯猫……目送柴郡猫离去后,我伸了个懒腰,懒得去找红鹤与小刺猬们究竟跑哪去了。 也不知道小动物们现在在做些什么……怀抱着这样的念头,我循着原路,悠哉游哉地朝草坪的方向走去。 . 回到草坪后,我没看见小动物们在开茶会,却有一阵阵嬉闹声自四处传来,听起来好不快活。 我循着动静环顾四周,很快就在草坪或森林中不同的角落里,发现了各个小家伙忙忙碌碌的身影。 只见老鼠正和三月兔在地上刨土,小鹰和鹦鹉正在空中比赛飞行,鸭子羡慕地蹲在地面,眼巴巴地望着它们。 至于渡渡鸟,则待在帽匠身边,好奇地观摩学习他是如何用细长的草叶编织出那些精巧的物件的。 注意到我的回归,小动物们纷纷抬头向我望来,挥着爪子或翅膀,热情地打着招呼,发出欢快的鸣叫声。 刚应付完那神神经经的红心王后,我感到有些疲惫,所以只是和它们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多加寒暄。 我径自找了处阳光正好的地方,摸了摸草坪的质感,接着心满意足地便躺在上面小憩起来。 阳光温暖而舒适,树叶沙沙作响,清新的微风携着远处的欢声笑语徐徐拂过,我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 在朦胧的梦境中,我似乎感受到有什么毛茸茸、暖烘烘的物体正依偎着我的身体,整个人像是飘浮在云朵之上。 我下意识地紧闭起双眼,随后才缓缓睁开,只见树影婆娑,其上则是一整片绚烂多彩的晚霞。 花费片刻时间确认这并非梦境,我伸出手臂在身旁茫然地寻找,好不容易摸到草坪的触感,这才借力坐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上滚落到了腿上,我努力将视线聚焦,才发现这原来是那几只小小的刺猬。 我不禁惊讶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一大堆毛茸茸的小动物们给围在了中间。 渡渡鸟、老鼠、三月兔……甚至就连之前被柴郡猫吓走的那只火烈鸟,此刻也窝在其中。 它们全都乖顺地蜷缩在我的身边,安详地闭着双眼,毛发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派和谐的景象。 难怪我之前会做那样的梦……感受着余晖洒落在身上的温暖,我不由得轻轻勾起了嘴角。 生怕惊扰到它们的美梦,我轻手轻脚将身上的小刺猬们放下,小心翼翼地起身脱离了这个大部队。 就这样,什么都不想,我在一旁静静地围观着这温馨而祥和的一幕,等待着它们逐渐醒转。 太阳渐渐西沉,直到最后一只小动物都告辞离开之后,我这才伸了个懒腰,也离开了这里。 . 196x. xx. xx 在外面晃荡了好几天,估摸着某只狐狸差不多该消气了吧,我这才溜回到那个工作室里去。 然而,就在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我看见玄子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 所幸,这只白毛狐狸并没有动手,而是转身,以一种嫌弃而冷漠的表情,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很快就来到了他身边,看见整整占据了房间一角的机器,上面排布着密密麻麻的指示灯以及摇臂开关。 周围回荡着些许嘈杂的音乐,我环视一圈,注意到还有纸带、打字机之类的东西被搁置在了一旁。 最终,我将视线投向面前那个圆圆的荧幕,只见正有一朵粒子组成的雪花在上面不断变化。 迷幻的景象让我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重新集中注意力,朝着玄子投去一个好奇的眼神:“这是什么?” 第268章 太空大战 196x. xx. xx 玄子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疑问,而是拿起一卷打着孔的纸带,将它送入了机器上的一个投入口内。 只听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我注视着这卷纸带在指示灯的映衬下,徐徐穿过机器的内部结构。 待到纸带完全通过后,玄子又重新走回操作台前,熟练地在控制面板上操作了一阵子。 很快,圆形的荧幕上便呈现出了一幅全新的景象:以纯黑为主色调,稀疏地点缀着一些白色的星点。 左下角和右上角,分别是一个火箭形状的简笔画——人类就是凭借这样的机器,进入了太空的。 是的,凭借科技的力量,他们已经突破了地球重力的枷锁,甚至开始实施起登临月球的计划。 人类对世界的探索进行到何种程度暂且按下不表,除火箭之外,还有个闪烁的亮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它正位于屏幕的最中央,时而闪烁,时而黯淡,宛若在这寂寥的星空中呼吸般跳动,让我一阵目眩神迷。 正当我看得入迷时,玄子突然轻轻敲了敲身旁的一个木盒子,沉闷的声音拽回了我神游的思绪。 我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再次开口问道:“这到底是什么?难道……难道人类现在已经踏入了魔法的领域?” 听了我的问题,玄子先是用一种略带困惑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番,似乎在无声询问着:原来你今天没睡醒吗? 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才说道:“虽然看起来很神奇,但人类现在确实还没有掌握他们虚构出来的魔法。” 说完后,玄子单手叉腰,摸了摸下巴,又简单补充了一句:“如果有兴趣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试试?怎么试?”我好奇地凑近了些,打量着摆在玄子身前的那个木质盒子,只能看见许多黑色的按钮。 “方向、加速、发射导弹……”玄子的声音陡然一滞,似乎觉得没有对我多做解释的必要,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话语。 “这种东西,你自己摸索一下就知道了。” “说话说一半啊……算了。” 我无语地撇了撇嘴,却也没多追问这只白毛狐狸,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面前的盒子上。 我开始好奇地摆弄起那些按钮,发现就在某一瞬间,荧幕上其中一架火箭的简笔画动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我顿时感到眼前一亮,不由得“哇哦”了一声,继续摸索操纵着它移动。 我尝试发射导弹,惊讶地发现,只要导弹一离开火箭,便会被中央那个闪烁的亮点所吸引。 火箭有时在亮点周围打转,有时则被硬生生地吸引过去,然后炸开,形成一朵绚烂的粒子火花。 但这种新鲜感来的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我就玩腻了,于是转头向玄子问道:“还有其他什么好玩的吗?” “利用编程实现的引力模拟、惯性效应、加速度计算、碰撞检测……”玄子微微眯起眼睛。 他注视着荧幕,以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继续道:“要真说这款游戏好玩的地方,那还可多着呢。” 尽管玄子很快就恢复了往常那般平静的神态,我却捕捉到有一抹戏谑的笑意从他的金瞳中一闪而过。 他来到另一个长着黑色按钮的木盒前,悠然道:“但以上那些,你估计只能听的一知半解吧。 “那么,你现在只需要知道,这是世界上第一款真正意义上、可娱乐性质的电子双人射击游戏就行了。” 随着玄子在面板上轻轻一按,我看见原本停留在另一个角落里的火箭,此时居然也开始动了起来。 之前在摸索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这架火箭,只是它一动不动,还时不时会被我发射出的导弹炸掉。 我当时还就此问过玄子,只不过他在专心着手头的机械,目不斜视,完全没有搭理我的意思。 而现在,玄子终于揭开了这架沉默火箭的真面目——它是由另一个玩家操纵的、我的对手! 也就在被玄子操控的火箭发射出的导弹击中一次后,我瞬间领悟了这场游戏真正的对抗玩法。 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服输的兴奋之情,我又扑到了操作面板上,兴致勃勃地和玄子打起了游戏。 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才刚刚接触这个游戏的缘故,我在与玄子的对抗中屡屡吃瘪,就没有赢过。 而我所操纵的火箭,不是不小心撞入中间的那颗星球光点,就是被导弹所命中,在璀璨的粒子中被炸的粉身碎骨。 相比之下,玄子却始终表现得游刃有余,金瞳中倒映着屏幕上的战况,又好像对获胜的结果满不在乎。 一次次地被玄子血虐,不服气的劲头过去后,我逐渐有些泄气,直至最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可太不公平了,”我气鼓鼓地嘟囔着,“你都已经玩了这么久,而我才刚刚入门,输给你才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玄子闻言,只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只是你自己主观认为这很丢脸罢了。” “勤能补拙,熟能生巧,”他的视线在荧幕上逡巡片刻,“建议等你练到觉得自己能打赢我的时候,再回来算了。” 练?我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占据整个房间一角的机器上,思索着是不是要直接把它搬走。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玄子右手在虚空中用力一握,接着便颇为随意地将一块透明的晶体抛给了我。 我连忙伸手接住,好奇地将它在手心翻转打量,又稍微感知一下后,便清楚了这玩意的用途和操作方法。 垂眸注视着手中的晶体,我莫名有些怔神,不觉间竟有一个困扰在心头已久的问题悄悄浮现。 好像是自从在伊西斯宫殿分别后,玄子对我的恶意便再也没有那么强烈,甚至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交谈。 到底是为什么呢? 正当想着这个问题时,我突然发现脚下一空——原来是某只白毛狐狸已经拎起我的后颈,等不及要把我赶出去了。 第269章 寻找玩伴 196x. xx. xx 被拎在空中晃荡着,我继续思索:在这个地方,玄子基本上只会听从希珀尔的吩咐行事……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希珀尔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对玄子说了一些与我有关的事情? 念及此处,我不由得想要好好向玄子询问一番,于是直接停止了思考,开口说道: “玄子,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他停下了脚步,我能感知到那双金眸正直勾勾地盯着我,这种如芒在背的压迫感让我有些紧张。 “有话直说。” 我斟酌着,想问希珀尔是不是和他提起过什么与我有关的事情——尽管直觉告诉我,玄子大概不会如实回答。 “那个……”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突兀,还有砰砰直跳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更响。 我张了张嘴,试图把话题进行下去,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与这完全不相干的问题突然闯入脑海,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我下意识地开口: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自己都被这出乎意料的发言给呛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抢救,就感到一阵猛烈的失重感骤然袭来。 玄子直接一甩手将我丢了出去。 . 196x. xx. xx 这段时间,我拿着从玄子那获得的游戏晶体块,在童话镇到处寻找着能充当我对手的生灵。 我率先前往了花园,刚一见到好不容易睡醒的伊尔,就迫不及待地向她描述起人类游戏的神奇之处。 结果伊尔连这都没有听完,她打着哈欠,慵懒地对我下了逐客令:“打游戏?你还不如让我睡个好觉。” 尽管一开始遭遇了些许挫折,但正如人类那句“万事开头难”的古训,我并没有就此气馁。 我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转而前往了伊西斯的宫殿,想要和她分享这个有趣的游戏。 在我期待的目光中,伊西斯优雅地接受了我的邀请,利用空闲时间陪我玩了几局。 然而,遗憾的是,我能够察觉出来,她对这款游戏实际上提不起什么太大的兴趣。 所以,在伊西斯又一次故意让我赢下一局后,我主动提出了就此结束的建议,没再多浪费她的时间。 至于仙境里的小动物们……这个东西对于它们的吸引力,或许还不如从草丛里冒出的毛毛虫大。 鸭子甚至趁着我疏忽的间隙,伸长脖子咕咚一声,把那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晶体给吞了进去。 “不是……你怎么把这玩意吃了……”这意料之外的发展让我一惊,下意识地将鸭子按在了地上。 在反应过来后,我掐着它的脖子使劲摇晃:“你这个笨蛋,快把它给我吐出来!这可不是什么食物啊啊啊!” 鸭子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显然既搞不懂现场状况,也不知道我为何会突然如此焦躁。 它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仿佛在问:我做错了什么?不只是吞下了一枚闪亮的小石子而已吗? 所幸,在我的不懈努力下,鸭子最终被迫将那枚晶体吐出来,随即吐着舌头,两眼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我摸了摸鸭子的身体,感受到它的气息依旧稳健,悬着的心好歹是落了下来——嗯,没有杀生。 我这才捡起那颗沾满口水的晶体,遗憾地叹了口气,算是彻底断绝了和小动物们打游戏的念头。 …… 或许是因为童话镇本就充斥着太多奇思妙想的玩意,相比起来,我手中这款游戏就难免显得有些简陋了。 倒不是说其他生灵对这个游戏兴致全无,大部分会被吸引着玩上一会,但很快就会被其他东西吸引走了注意力。 而且,相比于耗费时间陪我打游戏,其中一些生灵其实更想和我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较量。 这些家伙甚至直白地开出条件:如果我同意与他们切磋,那么他们就乐意陪我玩个尽兴。 虽然有些心动,但在三思之后,我还是选择了婉拒——拿着希珀尔的权柄和力量乱玩,待会招狐狸怎么办? 在不懈的寻觅下,我还是找到了几位相对热情的玩家,比如说洛基、雅典娜或者托特他们。 但作为初次接触这款游戏的新手,他们的实力却远超我的预料,几局下来便彻底掌握了这个游戏的玩法。 这群家伙操纵火箭移动的路线、发射导弹的角度甚至比玄子还要刁钻,时常将我耍得团团转,在关键时刻狠狠地补上一记重击。 在将我打得落花流水后,洛基便停下了操作,撇了撇嘴直言道:“和你玩这游戏,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可言。” 相比之下,雅典娜作为战争与智慧女神,同样对这款星际战争题材的游戏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即便实力已然压过我一头,她也没有像洛基那般表现出任何傲慢与轻视,仍旧会乐在其中。 只是在打着游戏的同时,她会神色自然地向我问道:“不知你是否介意,将这款游戏借给我一段时间呢?” 我几乎立刻就能猜出雅典娜的意图:寻找其他与她实力相当的对手,一同享受这款游戏的乐趣。 哼,这群掌管着智慧或诡计的神明们真是太讨厌了……我勉强拿出最后一丝礼貌,表示自己再考虑考虑。 托特则对这款游戏展现出了别样的热情——并非着迷于游戏的玩法,而是钟情于这款游戏本身。 当又一次将我的火箭连同弹幕炸了个精光后,他兴高采烈地转头问我:“嘿,你说,我能不能把这玩意拆了?” 我连忙将晶体块揣进了怀中,在临走之时还不忘建议托特,如果真有兴趣,不如直接去找玄子聊一聊。 而最重要的是,即便有对抗玩法的存在,我逐渐也对这款游戏失去了最初的兴致——与输赢无关。 或许是因为它的玩法实在太过单一,也或许是因为,周边存在着更多吸引我注意力的事物。 于是我将这块晶体转交给了雅典娜,告诉她,要是玩腻了就直接丢给托特,让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因为我相信,比起放在雅典娜或者我自己的手中落灰,托特自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第270章 圣诞快乐 196x. xx. xx 一路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结果等我抬起头时,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玄子的工作室门前。 拧转门把手,推开大门,只见玄子侧对着门口坐在桌前,专注地摆弄着那些我看不懂的机械装置和仪器。 自从上次被他以实力不足为由丢出去后,我就没再来过这里,现在一看,只感觉里面又多了不少东西。 由于心知以自己现在的游戏水平,还远远不足以和玄子叫板,所以我只是在门口规规矩矩地站定。 我探头环视了一圈,将室内的一切尽收眼底,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低低地唤了一声: “玄子?” 听到我的声音,玄子手中的动作稍微一顿,然而他的目光依旧专注,并未从桌面的零件上移开。 “你回来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要早,”他缓缓开口,平静的语气中隐约透着一丝戏谑,“看来只是玩腻了而已吧。” 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没有否认这个猜测,顾左右而言他道:“它现在大概在雅典娜那里。” 玄子挑了挑眉,目光微微一瞥,刚好对上我的视线:“那我猜,这是你自己亲手送出去的。” 我并未闪躲,坦然地与那双耀眼的金色竖瞳对视,在沉默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想。 对于这个结果,玄子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收回目光,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抬眼打量着手中的机械。 用一种糊弄小孩似的语气,玄子说道:“那看来……你的实力还不允许你踏入这个地方,请回吧。” 但我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开口道:“玄子,我想和你谈一个条件。 “归根结底,你给我那个游戏,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清净吗? “那么,只要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以后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我话音刚落,玄子就放下了手中的零件,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似乎在斟酌这个提议。 房间内外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脏在胸腔内砰砰直跳的节奏。 就在我有些等不及,想要开口再做催促时,玄子却出乎意料地慢慢起身,走到了门边——我的面前。 他懒懒散散地倚在一旁的墙壁上,双臂抱于胸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一双金瞳闪烁着凛冽的冷光。 在这种久违的威压下,我不由自主咽下一口唾沫,却还是强迫自己挺直腰杆,抬起头来与玄子对视。 我看见自己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在那双金色的竖瞳中,听见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 “说来听听,至于我回不回答……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硬着头皮组织起语言,试图将心中的疑惑清晰地说出口:“希珀尔……她是不是和你说过些什么?” 玄子的金瞳微微一动,却并未作答,持续的沉默令我怀疑自己的提问范围是不是太过宽泛了。 于是我垂下眼帘,再次苦恼地思索片刻,这才磕磕绊绊地道出了自己的猜测:“是这样的…… “相比于以前,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实在是温和得有些反常,以至于让我感到不太适应…… “所以我怀疑,是不是希珀尔私下里和你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情,才造成了如今这种转变……” 听完我的解释,玄子微微眯起眼睛,将脑袋歪向了一边,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注视着我。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伴随着一种莫名的压力,我只能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以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玄子缓缓开口了——只是他说出的话却让我始料未及: “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有着如此明显的受虐倾向。” 我被玄子的这个回答彻底砸懵了,一时间只是傻愣愣地睁大了双眼,完全说不出话来。 然而玄子并没有给我任何追问的机会,说完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留下我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大门毫无预兆地在我面前砰然关上,差点撞到我的鼻尖。 我站在门外,在反应过来后只觉得越想越气,恼羞成怒下竟捶打起面前那扇沉重的大门。 “混蛋白毛狐狸!你今天要是不打算好好回答我的问题,那就别怪我以后继续过来烦你了!” 可玄子似乎在门上下了结界,任凭我如何用力捶打,或单纯只是正常地拧转门把手,它都纹丝不动。 由于感觉直接破开大门有些太过鲁莽,所以我选择直接瞬移,硬生生地闯进了工作室。 一进去,就看见那只白毛狐狸依旧悠然自得地坐在桌前,把玩着一个已经拼装完毕的小型机械装置。 桌面上乱糟糟的机器零件看得我心烦,我怒气冲冲、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恨不得直接化身为桌面清理大师。 似乎是感受到我熊熊燃烧的怒火,玄子这才将视线从手中的装置上移开,淡定地朝我这边扫了一眼。 然而让我更加恼火的是,他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明显对我的愤怒有些乐在其中。 “怎么,有何贵干?”玄子慢条斯理地开口,“莫不是想要在这里横扫千军?要不要我给你腾个好位置?” 听了这番带着些嘲讽意味的话语,我先是一怔,方才那股狠劲儿居然一下子就被浇熄了大半。 “没……没事,”我讪讪地后退了一步,“你继续忙你的吧……我就过来看看……嗯……看看而已……” 玄子见状,微微颔了颔首,语气中倒是有一种罕有的诚恳:“哦?那就好,可惜我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说罢,他便从工作台前缓缓站起身来,悠哉游哉地离开了那里,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与我擦肩而过时,玄子突然伸手,将方才一直把玩的那个机械装置轻轻放在了我的头顶。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头也不回地、低声道出了这样一句: “圣诞快乐。” 第271章 新旧交辉 196x. xx. xx 我下意识地转过身,只见那只白毛狐狸已经熟练地拧开门把手,整个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门外。 就在这时,脑袋上的装置因为我的动作而重心不稳,晃荡几下后,竟直接滑落了下来。 我连忙伸手接住,却不经意间碰到了它的开关,一阵悦耳动听的旋律顿时在工作室内流淌开来。 我定睛一看,手上的原来是个精致的八音盒,正在叮叮当当地演奏着一首古老而经典的圣诞颂歌。 是《god rest ye merry gentlemen》……熟悉的旋律让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 “Let nothing you dismay, “remember Christ our savior, “was born on Christmas day, “to save us all from satan"s power , “when we were gone astray……” 然而,正当我沉浸在这首流传已久的圣诞颂歌之中时,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并不是圣诞节啊? 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我猛地惊醒过来,终于意识到这大概是那只白毛狐狸为了脱身,而随口胡诌的一个托词。 心头的怒火再次死灰复燃,我当即一抬头,对着玄子离开的方向狠狠地吼了一声: “圣诞快乐?今天根本不是圣诞节啊混蛋!” 吼完后,我气鼓鼓地呼出最后一口浊气,待呼吸平复,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手中的八音盒。 虽然很不情愿,但我不得不去承认,除了能演奏出悦耳的音乐外,这玩意看起来也相当精巧别致。 最上面甚至还嵌着一只栩栩如生、银白色的凤凰雕像,正随着盒内发条的旋转而翩翩起舞。 注视着那只活灵活现的银色凤凰,我心中五味杂陈,怒火也在不觉中渐渐平息了大半。 虽然那只混蛋白毛狐狸明摆着在和我打哑谜,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不过这玩意的确很是漂亮。 那家伙,审美还是不错的嘛……我最终按捺住了心中的冲动,没有就这样将八音盒给摔掉泄愤。 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思,我停下音乐,将八音盒给收好,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鬼地方。 . 196x. xx. xx 在此之后,又是很长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在感知到玄子位于工作室的时候,我依旧会跑过去,在他专注地摆弄着那些机械装置时东问西问。 玄子对待我的态度则和以往无二,被问得实在烦透了,仍旧会熟练地拎起我的后颈,然后一甩手丢出去。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我们之中似乎产生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都没再提起之前的那个问题。 我心知肚明,玄子根本不会正面回答我的困惑,就算再三追问也只会是白费时间和力气。 但与此同时,我又说不清他对此事的真实想法,只是直觉上认为这肯定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 至于体内可能存在的另一股力量,我也没有停止对它的探寻,但是不再如从前那般执着。 既然连伊西斯都说了,希珀尔不急,那我再怎么急于求成也是徒劳,不如留到她苏醒的时候再好好问问。 还有希珀尔当时所说的“契机”又到底是什么,我目前还一无所知,看来也得先暂且搁置。 我惬意地坐在草坪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摸着怀中毛茸茸的睡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微风徐徐拂过脸颊,仿佛将所有的烦恼都一扫而空,让我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如果这份宁静的时光能够就这样、永远地持续下去,那似乎也还不赖。 . 197x. xx. xx 相比于前几十年,没有了那场席卷一整个世界的战争,各国得以休养生息,经济在恢复后持续增长。 文明的发展同样没有止步,如同一场还算精彩的戏剧一般,在相对平静的表面下,充满了变革与动荡。 和平时期的科技迎来了迅猛的发展,人类不仅进入了太空,还一鼓作气登上了月球的表面。 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没有发现童话镇的存在——看来,希珀尔把这个地方藏得挺好的。 倘若不是她不时要陷入沉睡,我甚至怀疑,在古代,幻想生物和人类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话题跑的有点远……总之,太空竞赛的背后,似乎是因为某两个超级大国在冷战时期的角力。 由此导致的阴影持续笼罩着现实,大大小小的战争不时牵动着幸存者脆弱的心弦,各国内外,反战情绪高涨。 冷战的紧张局势反倒推动了许多国家的去殖民化进程,新兴国家崭露头角,政治的版图也在逐渐改变。 加上卫星通讯技术的兴起与运用,使得各国的连接更加紧密,所以冷战对于各国在其他领域的合作与交流,反倒没有太大影响。 与之对应的是,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发展如火如荼,科技日新月异,极大程度上改善了人类的生活与劳作方式。 利用那些复杂的仪器,人类不仅能像我们传音那样,给远隔千里的人传递信息,甚至还能实时传输彩色的画面。 不只是科技的飞速发展,人类的社会与文化领域也在发生各种各样的变革,新旧文化的碰撞让社会运动风起云涌。 借助或新或旧的艺术载体,新生一代对传统价值观提出了挑战,放荡不羁的摇滚乐一时引领着文化的潮流。 而伴随着技术的发展,电影制作技术也在与时俱进,使得人类能够做出更为逼真的电影特效。 这些电影特效充斥着天马行空的幻想,既让编剧在叙述上更加自由,也能为观众带来一场叹为观止的视觉盛宴。 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奇诡的想象力也让这里多出了不少新面孔——尤其是机械风格的幻想生物。 实话实说,从外表便不难看出,不同时期诞生的幻想生物,大多存在着极为明显的风格差异。 他们的想法和价值观亦是如此——从现在露天电影院上,观众之间爆发的冲突越来越多就可见一番。 所幸有我在场,这些冲突大多能及时化解,还有部分转为私下的切磋,但最终却仍旧各执己见。 对于传统派与新潮派的争执,我其实倒没有太过想法,只是觉得这些新电影还挺好看的。 第272章 寂静之春 197x. xx. xx 大概是由于最近看的电影太多了的缘故,让我感到有些疲倦,一时之间竟暂时失去了继续去看的兴致。 也因此,我久违地打算去图书馆坐会——不是为了找电影胶片,而是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新书。 实话实说,这么多年过去,图书馆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一棵参天的古木。 不过随着人类的科技发展,这里也多了很多新东西,比如录音带、录像带、光碟这些新的存储媒介。 在图书馆的入口处,甚至摆放着一台崭新的计算机,据说是为了方便生灵们检索书籍而摆在那里的。 但除了偶有好奇的生灵上前摆弄,在大多数时间,它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只像是一件摆设。 毕竟来到图书馆的生灵基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找书方式,起码在目前看来,可比计算机要便利多了。 话又说回来,在我成为代理人后,幻想生物们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趁希珀尔沉睡时前往现实世界。 所以到了现在,那些对于人类发展感兴趣的生灵,便会时常前往图书馆这个能够实时获知现实动态的地方。 也有一些会选择有意或无意地和我偶遇,然后主动发出询问,企图从我这里获得现实最新的消息动向。 刚开始我还能顺着这些生灵的好奇心,耐心地利用权柄帮忙看看,但现在都是直接赶他们去读报纸了。 而在得以一窥人类文明的变化后,他们便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其中发生的大事小事评头论足。 在与现实世界保持实时连通方面,图书馆存在的历史最为悠久,而与之相对,最年轻的则是街机厅。 不过两者的侧重点不太一样,图书馆主要致力于知识和信息的传递,街机厅提供的则是游戏娱乐上的体验。 大部分生灵对于它的态度,和对我之前到处分享的《spacewar!》差不多——好奇心有余,但热情不高。 当然,也不乏一些家伙们,对人类那些闯关类的玩法很是着迷,乐此不疲地一关接一关打下去。 有些则是被对抗玩法给吸引,毕竟不再有硬实力上的差距,终于能够与曾经无法匹敌的对手同台竞技。 只不过,前提是这些生灵得先把心仪的对手给请过来,不然也无法如他们所愿大展身手。 有时,我白天路过时,看见他们正沉浸在游戏中; 而到了夜晚返回巴别塔休息时,仍能看见相同的家伙蹲在那里苦战。 我虽然也不时会去打游戏,却很难能像这些生灵那样保持住长时间的专注力,不得不感慨一番他们的精力充沛。 . 197x. xx. xx 我在图书馆中漫无目的地翻找着书籍,视线突然被一本书名给吸引了过去——《寂静的春天》。 我不禁感到有些矛盾:因为“春天”近似于生机盎然的代名词,而“寂静”则和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好奇的情感,我不由得将这本书从书架上取下,翻开目录看了一眼。 浏览着一行行简短的目录,我感到心头微微一动,莫名产生一种继续阅读下去的冲动。 所以我带着这本书来到座位上,安静地读了起来。 故事的开篇描绘了一个充满活力的村庄,却好像突然被瘟疫席卷而过,陷入了一片毛骨悚然的寂静。 再次确认这本书和灵异无关,只是一本科普读物后,我这才带着疑惑的心情继续阅读下去。 从村庄到陆地,从陆地到海洋,从海洋到天空,作者一路追索其中的缘由,逐步揭开了真相。 原来,这一切都归咎于人类为了追求更高的农作物产量,而滥用了大量的化学药剂和化肥。 这些有毒有害的物质不仅污染了土地,也在人类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渗透进了流经村庄的地下水和河流。 很快,毒素沿着食物链的传递,一步步对包括人类在内的、整个生态系统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借助这一切,作者展现出了人类在发展进程中,如果一味追求眼前利益而不顾环境的惨重代价。 这个人类希望,自己的种族能够认真思考面对社会在发展中产生的问题,然后走出一条另外的路。 尽管这并不是一本情节曲折的故事书,但当我翻到最后一页时,却还是感到了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注视着手中书的封面,我不禁联想到现实世界中,人类为了经济发展而不顾自然环境的真实案例。 在工业革命的浪潮中,人类骄傲自满地沉浸在蒸汽机带来的辉煌成就之中,却忽视了燃烧煤炭而带来的隐患。 浓浓的烟雾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笼罩了整座城市,人们在其中无所适从,就连最明亮的灯火也难以穿透。 也因此,这个城市获得了一个形象而讽刺的绰号——“雾都”。 除了遮蔽视野外,这样的浓雾还是无孔不入的毒药,疾病和死神在它的掩映下穿行,悄无声息地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不仅如此,在紫外线的催化作用下,浓雾中各种成分还会发生化学反应,产生同样能够荼毒生命的光化学烟雾。 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地污染……一次又一次的惨痛教训,强迫着人类去直视自己所造成的恶果。 他们终于开始反思自身行为给大自然带来的伤害,意识到生态系统中,万物相互依存、环环相扣的关系。 而作为生态系统中的一份子,人类永远都无法战胜自然,唯一能做的只有顺应本就存在的自然规律。 人类开始思考,自己应当如何在追求发展与保护环境之间寻求平衡,应该如何与地球上的其他生物和谐共处。 这似乎并非人类由于愧疚而写出的漂亮话,因为我确实亲眼目睹了他们为此所做出的种种努力。 人类出台了各种环保政策法规,建立了多个环境保护组织,用实际行动为改善生态环境质量而不懈奋斗。 这一切都让我这个曾经被人类灭绝了族群、后面又想要灭绝他们的生灵,内心产生了一些难以言表的情绪。 一方面,我为人类终于认知到自己的错误,并做出改变感到些许欣慰;但另一方面,我又怀着恶意去揣测他们。 我怀疑,人类并非是真的知错就改,而只是为了避免自己灭绝,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改变来苟延残喘。 没让理智在着两种情绪之间过多游移,我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内心的躁动不安。 毕竟事到如今,无论我再怎么憎恨人类,也只能抱着一种复杂而又好奇的心态,静静地旁观一切的发展。 在面对着自己造成的种种代价时,人类究竟能在这未知的道路上前行多久?又将会走向何处? 拭目以待。 第273章 踌躇不定 197x. xx. xx 又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去了。 我会这么写,是因为现实世界中的人类仍旧安然无恙,并没有因故灭绝——真是令我感到遗憾。 不过,说到毁灭人类这件事,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存在于伊甸园的蛇。 正是有了它的煽风点火,我才能这么快地将对人类的仇恨付诸于实践——虽然才刚开始就结束了。 这几十年来,每当路过伊甸园时,我都忍不住往里头多看两眼,但或许还是因为心有余悸的缘故,始终没有进入其中。 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过无所事事的缘故,我的内心居然又开始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去和蛇叙叙旧。 或许和蛇当时对我实在是太过“友善”有关?毕竟当时,它确实是唯一有耐心倾听我诉说的存在。 尽管现在,每当生活中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有伊西斯这位母亲般的存在能够在一旁倾听我的倾诉。 但我心知肚明,在自己曾经犯下的那件僭越之行上,伊西斯始终是一个完全的局外人。 所以,纵然我心知蛇正是那个诱导我犯错、甚至可能在未来继续误导我的存在,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找它谈谈。 就像之前专程去找渡渡鸟道歉了一样,我现在去找蛇,也算是想要好好做个彻底的了断吧。 但心中总归存在着一些疑虑,所以在反复权衡之后,我决定先找某只白毛狐狸商量一下。 . 197x. xx. xx 图书馆内。 “去就去呗。”在听我说完之后,玄子这副满不在乎的语气和神情,倒是把我整得有些懵了。 在反应过来后,我心头莫名生出些许恼意,反驳道:“可是蛇不是曾经诱导我做出那种事情的存在吗?” “别忘记了,当时连你自己都反对我和它来往的!”好不容易,我才忍下了拍桌而起的冲动。 玄子闻言,却一挑眉毛,轻描淡写地说道:“嚯,你可真是厉害,把全部过错都归咎到蛇身上了。 “那我可就要问了,难道你自己内心原本就没有存在过,任何一丝一毫想要毁灭人类的念头吗?” 被他一语戳破,我顿时语塞,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转移话题道:“我听说,魔鬼是会和其他生灵做交易的存在……” 然而玄子嘲讽而不屑地打断了我:“你身上可是有着殿下的权柄,敢和你做交易……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堵了个结结实实:“蛇当时无非是个有些高明的说客。 “它所做的事情,不过是放大了你内心的仇恨,诱使你遵从自己的欲望,进而做出毁灭人类的行为罢了。” 听到玄子现在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及我曾经犯下的那个大错,我不禁开始疑惑起来。 斟酌再三后,我还是选择开口问道:“你现在说起这件事的反应……好像没以前那么大了?” 玄子似乎不以为意,嘴角勾起一道轻蔑的弧度:“别搞错了,我从来就没在意过你会不会真的毁灭人类。 “我唯一无法容忍的,只是你当时作为代理人,违背了殿下意愿的这件事——仅此而已。” 被那双凛冽的金色竖瞳一扫而过,我顿时感到有一股寒意窜上脊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又听见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听说,在人类之中流传着这么一句俗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要是你这次还能重蹈覆辙,给殿下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那就只能说明:你是真的蠢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 “不,不只如此……”玄子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这还能够证明,你根本不具备作为祂代理人的资格。” 我注视着那双如太阳般耀目的金瞳,一个大胆的猜测突然在心头浮现:“玄子,你是不是……喜欢希珀尔?” 话音方落,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边后悔起自己的莽撞,一边却又好奇着玄子的回答。 在某一极短的瞬间,我似乎看见玄子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痕,那双金眸也不经意间黯了些许。 但这抹瞬息即逝的动摇很快就消失不见,他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就好像刚刚的一切不过是我的错觉。 “我不配。” 我只听见玄子用低沉的声音,言简意赅地回答道,而不等我有所回应,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殿下是这片领域最为尊贵的帝凰,而我作为其中的一份子,能够侍奉祂,已然是无上的荣幸。” 听到这番近乎虔诚的话语,我不禁对没能听到的八卦感到几分遗憾:“这样啊……我还以为……” 可玄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直接打断了我未尽的话语,显然是不愿就这一话题展开过多的讨论: “别磨蹭了,与其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不如想想……自己到底还要什么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摇头说没有了,随即就是飞快地告辞一声,逃也似地起身离开。 在拐过书架时,我还是没忍住,回头确认道:“那个……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找蛇了哦。” 只见玄子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权当他是默许了。 . 197x. xx. xx 我望着灿烂阳光笼罩下的伊甸园,在外面绕了一圈又一圈,内心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我还不时通过权柄确认玄子的位置,却发现他的位置几乎没有变过,没有一点要过来的意思。 这么放心的吗……我在心中无声嘟囔着,再次将目光投向眼前通往伊甸园深处的小径。 不同于去仙境那次,这里并没有那只神出鬼没的柴郡猫鼓励我继续前进,蛇也还在伊甸园的中心。 伊甸园的景色依旧美丽宁静,仿佛无论我来不来,都不会对这里产生哪怕是一丁点的影响。 我默默深吸了口气,心想反正迟早都是要来的,不如今天就痛痛快快把这件心事了结掉。 于是在再次做了个悠长的深呼吸后,我硬着头皮,沿着熟悉的小路,往伊甸园的深处走去。 第274章 相对无言 197x. xx. xx 没多久,我便看到了矗立在最中央的那棵善恶分别树,然而环顾四周,却没发现蛇的身影。 我刚刚还确认过,它现在应该就位于伊甸园的中心附近……带着疑惑,我稍微感知了一下。 很快,我便发现蛇正缠绕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木上,漆黑的身躯几乎与同色的枝干融为一体。 直到我走近,蛇才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形,懒洋洋地用尾巴卷住枝杈,缓缓倒吊了下来。 它用那双猩红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如同两颗美丽而危险的红宝石,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 “自那件事之后,真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见过了,可爱的小鸟。”蛇吐着红信,语气和过去别无二致。 “额……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哈……”我强压下回避的冲动与内心的慌乱,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自然。 然而在打完招呼后,我们就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唯有微风徐徐拂过枝叶,所掀起的沙沙声响。 灿烂的阳光自枝桠间倾泻而下,慷慨地洒在我的身上,然而我只能感受到一阵阵仿佛自脊髓生出的寒意。 这份沉默实在是太诡异了,内心的不安如同疯长的杂草,逐渐蚕食掉我好不容易才产生的勇气。 觉得自己应该要先说点什么才好,于是我抬起头,将视线投向天际那一抹纯净的蔚蓝。 “今天的天气……可真不错哈……”话音方落,我便觉得自己所言不过是一句尴尬的陈词滥调。 我听见蛇“咝咝”地吐了两下信子,随即便然后松开了盘绕着的树枝,轻盈落地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 蛇淡淡开口,语调平和:“如果不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的话,伊甸园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好天气。”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我干笑着回应,听着自己有些发颤的声线,感觉真是别扭到家了。 “你看上去比曾经紧张许多,小鸟。”蛇明显对我的忐忑不安了然于心,直接开口点了出来。 我没有回应这句话,迟疑地守在原地,而蛇盘踞在树根旁,头微微一侧,盯着我看了片刻。 随后,它开口说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妨先在这里稍作歇息,好平复你内心满怀着的不安。” 我暗自握了握拳,有些抗拒在这里多做逗留,一时却又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去拒绝蛇的提议。 所以,最终我只是沉默而顺从地蹲下,先拍了拍周围的草坪,接着在蛇的身侧曲起双腿坐了下来。 我呼吸着温暖而清新的空气,努力不去在意在一旁与自己并肩而坐的蛇,但内心的隐隐不安却始终无法散去。 就这样,我们一动不动地坐着,谁都没有率先打破这份寂静,一直到了日头西落的时候。 我看见湛蓝的天际被渲染出一片绚烂的金红,笼罩着整个伊甸园,本该温柔的景色却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不安地缩了缩身子,可蛇却似乎从我的动作中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道:“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听到蛇的声音,我这才如梦方醒般地点点头,用模糊的呓语回应了一声:“啊,是不早了……” 我站起身来掸掉身上沾染的草屑,正想要直接离开,但恍然想起了什么,不禁停下了动作。 思虑再三后,我还是决定向蛇道别,尽管声音听起来很是局促:“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再见,小鸟。”蛇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慵懒地朝我摆了摆尾巴,“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谢谢……你也一样。”我慌忙对蛇颔首致谢,接着就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 197x. xx. xx 时间已经悄然来到正午,我抱着双膝坐在伊甸园内,自早上起就一直与身边的蛇保持着默契的无言。 蛇似乎对这份沉默一点都不在意,它盘踞在一处光线最为充足的地方,漆黑的鳞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泽。 这安静的模样让蛇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它已经睡着了。 顺着明媚的阳光,我的目光从蛇身上游移到不远处被风轻轻拨动的草叶,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绪。 蛇没有捕食的刚需,那么我猜,在这个没有了亚当和夏娃的地方,它的大部分时间应该都在沉睡。 而随着伊甸园内的日升日落,飞禽走兽来去匆匆,近乎永恒流转的时光,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已经越过了我的头顶,正在缓缓向着西边的天际线滑去。 我微微眯起眼睛,注意到阳光透过树梢,在地面投射下的那一小片光斑,已经悄然移动了不少位置。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身旁的蛇,知道自己不想要在这里留到傍晚。 但看着蛇似乎仍在梦乡的模样,我感觉自己也不方便去打扰它,干脆直接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里。 …… 197x. xx. xx 只要我一来到伊甸园,蛇便会自觉地从某个角落中钻出,悠哉游哉地游动着朝我靠拢。 它总是会选择一棵离我距离刚好的古树,然后在树荫下盘踞起来,唯有尾尖在身后打招呼似地摆动。 至于我,则会安静地走上前去,在蛇的身旁找一处平坦的草地,安安静静地坐下来。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种让人感到些许难熬的沉默,但无论是我还是蛇,似乎都不愿先将它打破。 说实话,现在我面对蛇时所产生的紧张感,甚至超过了面对玄子——或许是因为我对那只白毛狐狸脱敏了吧。 而一般待不到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我便会简言和蛇告别,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有时,我甚至会刻意忽视掉那不知是否还在睡觉的蛇,连道别都不做,径自离开伊甸园。 即便如此,蛇从未对此表现出任何不满,第二天对我的态度依旧如故,甚至不会提及我的不告而别。 这样流程日复一日,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以至于有时会让我怀疑自己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第275章 蛇言鸟语 197x. xx. xx 终于在这一天的午后,我看了一眼盘踞身旁的蛇,默默做了个深呼吸,算是下定了决心。 将脑袋埋进曲起的双膝之中,我闷声闷气道:“或许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打算亲口说一遍。 “自从……自从那件事以后,我被希珀尔狠狠惩罚了一顿,沉入了弱水,失去过一段时间的记忆……” “到后面,还换上了这双新的眼睛。”说到这里,我稍微停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眼眶。 接着,我又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蛇,想要看看这魔鬼的化身……会不会对我的话作出什么反应。 然而令我失望的是,蛇依旧保持着那种悠闲自在的姿态,就好像是真的还沉眠在温柔的梦乡。 我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一声:这种没有眼睑的生物真是太讨厌了,让我根本无法从表情捉摸它们的想法。 见蛇没有半点反应,我只得无奈地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重新接上之前的话题: “总而言之,希珀尔最终对我的惩罚是……好好注视着那个我曾经想要毁灭的人类世界。” 话音刚落,我的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动静,原来是蛇此时突然抬起脑袋,向我投来了目光。 它吐着鲜红的信子,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轻笑:“这对你而言,可真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惩罚了……” 听出其中若有似无的嘲讽,我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爽的情绪,当即白了蛇一眼:“其中可还有你的功劳呢。” 然而面对我的抱怨,蛇是这么回应的:“哦,这可不能完全怪我,你该知道的,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它的语气则依旧平静淡然:“至于我这条伊甸园的蛇,也不过是其中一枚微不足道的零件罢了。” “命运的齿轮?”我不解地蹙起眉头,语气里透着些许不耐,“那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 “我无法用语言解释透彻,但我可以给出一个小小的忠告:不要试着去理解命运,而是要学会去感受它。” “莫名其妙。” 一个两个的,都不好好说话……我无语地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树林,一时间竟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然而,蛇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我,悠然在我身边绕了一圈,这才回到原位重新盘好。 大概是感到有些无聊,它这次居然主动打破了沉默:“那么,小鸟,你有好好去承担这份惩罚吗?” “当然有啊……”我闷闷不乐地回答道,“这几十年来一直都在看着,但越看越……唉……不知道怎么说……” “哦?”蛇慢悠悠地接话,语气中透着一丝玩味与好奇,“听起来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呢,不妨说来听听?” 我轻轻地闷哼一声,不满地别过脑袋,嘟囔道:“我有什么必要,要说给你这家伙听……” 蛇这时倒是恢复了原先的沉默,没有再多加催促,直到我抬起头,看见树梢已经隐约现出黄昏的颜色。 我现在可没心思欣赏伊甸园的夕阳,于是直接起身对蛇说道:“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蛇慵懒地吐着红信,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用那双妖异鲜红的眸子默默注视着我,似乎并不在意我即将离开。 然而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它却开口叫住了我:“我曾听说过这么一句俗语,‘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我可爱的小鸟,你这么早就要回去歇息,难不成是为了能在明天那美好的清晨吃个大饱吗?” 被蛇这么一调侃,我先前勉强平息的不快此刻又冒了出来,忍不住重新蹲回了原先的位置。 我先是鬼鬼祟祟地环视了一圈,接着才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蛇,估摸着自己与它的实力差距。 蛇望着我歪了歪脑袋,那双赤红的眸子里罕见地闪过一丝疑惑,似乎完全不明白我此番行径的用意所在。 回想起蛇当时不是玄子的对手,那么应该也打不过自己,我终于下定决心,直接一把将它从草地上拽了起来。 蛇大概也意识到了在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便毫无反抗的意思,像一条真正的麻绳那般任我摆布。 我掂量着蛇在手中的份量,很快便在附近找到一棵合适的树木,将它在上面绕了好几圈,还在尾部打了一个结实的死结。 完成这一切后,我双手叉腰,欣赏起自己的杰作,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先前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只见蛇艰难地抬起脑袋,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无奈:“小鸟,相比起从前,你的脾气可真是变差了不少。” 我别过头,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却透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得意:“总之——今天就先这样吧!再见!” 抛下这句话后,我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独留被绑在树干上的蛇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中。 微风为我送来了蛇的轻语,依旧是那样的不恼不怒:“好的,再见,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 197x. xx. xx 阳光正好,我盘腿坐在伊甸园松软的草坪上,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在身前那片潮湿的泥土地上画了起来。 “我看见人类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掀起战争,在生育他们的土地上,无情地投放各种杀伤力巨大的热武器。” 我在地上画出火光冲天、硝烟滚滚的景象:“科技的发展使得战争更为惨烈,炮火轰鸣不止,硝烟遮天蔽日。” 稍微一顿后,我又在画出的场景上加上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残缺人形:“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断肢残臂。 “说实话,我当时真是由衷地希望,人类能够在这场自己制造出来的浩劫中,走向彻底的灭亡。” 蛇安静地盘踞一旁,似乎只是在专注地注视着泥土画,我没有去看它的表情——反正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所以我垂着眼帘,继续讲述道:“除了正常的交战,有些人则在放纵着兽性,从而导致更多无谓的伤亡; “但与此同时,却也有人在拼尽全力去救死扶伤,还有人挺身而出举起旗帜,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正是以这样的矛盾的方式,人类延续着自己的生命和文明,并没有因这场浩劫而走向毁灭。” 我提着树枝,注视着自己画出的场景,语气平静:“总之,战争是以其中一方的胜利而告终的。” 第276章 黑蛇言变 197x. xx. xx 蛇安静地旁听着我的话语,没有对战争的落幕提出任何疑惑,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由于战争已经结束,所以我将树枝平放在被坑坑洼洼的泥土上,稍微一用力,便将之前画出的一切彻底抹平。 我开始在泥土上勾勒起新的图案,它们看起来没有一点规章,但确实是现实中大概的的陆地板块形状。 蛇盘踞在一旁,忽然发出一声感慨:“我记得在亚当夏娃还在的时候,世界的版图并不是这个模样。” 我一边勾画,一边想起自己似乎在书上见过的一个概念:“好像是和什么‘板块构造学说’有关?’” 只是具体的内容早已模糊,我很快便放弃了回忆:“记不太清了,反正你就当有这么一回事吧。” 蛇“咝咝”地吐了两下红信,似乎并未因此而感到扫兴,而是继续观察我在泥土上作画。 它又突然开口,语气中似有感慨:“不只是这个世界的大陆板块,就连小鸟你,也发生了很多改变啊……” 描绘地图可是个大工程,我享受着树枝划过地面的触感,只是在不经意间反问了一句:“哪里变了?” “知识、眼界、思维……”蛇缓缓道来,“就好像雏鸟第一次破壳而出,开始接触这个世界,然后一步步成长、改变的过程。” 听见蛇的话语,我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瞥了它一眼,刚好对上蛇的视线。 那猩红色的眸子中似乎透露出一种我难以解读的情绪,令我不由得心头一凛,直接打了个寒战。 很快,我便别开了视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作画上,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声:“哦。” 我自顾自地道:“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了,要是我还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话,那未免也太丢脸了。” 蛇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继续娓娓道来:“还记得以前,你对我的态度可好着呢。 “你那时真是一只可爱的小鸟,从没有不告而别过,更别提做出将我在树上五花大绑这种事情了。” 我顿时感觉脸上一热,下意识地就反驳出声:“还不是因为你昨天说的话,实在是太烦人了……” 蛇慵懒地晃动了几下尾巴:“看来小鸟如今也有了自己的脾气……这倒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吧。” 说到这里,它又忽然抬起了脑袋,一双永远无法转动的红瞳此时竟然隐约透出几分狡黠的色彩。 “我猜……你现在和那只威严骄傲的狐狸,关系应该还不错,是吧?”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一怔,就连绘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呃,还行吧……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蛇吐着鲜红的信子:“因为在你第一次重新回到这里时,身上带着一股很浓的狐狸味道。” 这次,我直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蛇:“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蛇却仿佛对我的猜忌浑然不觉,慢慢悠悠地盘起修长的躯体,将脑袋缓缓缩回了中央的位置。 它的语调依旧不紧不慢,听不出半点歉意:“我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黑蛇,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我翻了个白眼,不留情地吐槽道:“我觉得你真该在獬豸面前,将刚刚的那番鬼话给重新再说一遍。” 蛇仿佛根本没听见我说了什么:“这或许也变相说明,你这个所谓的代理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吧。” 听到蛇的这句话,我莫名一阵火大,竟直接脱口而出道:“我才不需要……那只混蛋白毛狐狸的什么认可!” 话音方落,只听“咔擦”一声脆响,原来是我无意识中用力一握,将手中的树枝给硬生生地折断了。 蛇却像是完全没有被我的情绪影响到,只是慵懒地伸出尾巴,就近折下了一截新的树枝,递到我的手边。 我盯着蛇递来的树枝,心中充满了疑虑,不知道它这次又打算耍什么花招,但最终还是决定先接下试试。 然而就在我指尖触及树枝的一刹那,蛇突然悠然开口,语调平淡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现在,似乎就连对人类的恨意,也淡了不少呢……”在阳光的映照下,它口中的尖牙泛起一道寒芒。 恨意?什么仇恨?我对人类的仇恨……变淡了?似乎过了好一会,我的大脑才慢吞吞地理解了蛇的话语。 这、这怎么可能?!仿若有一道深入骨髓的闪电,瞬间贯穿了我的全身,使我顿时触电般缩回了手。 我猛地站了起来,这才听见新折的树枝在无力支撑中下坠,在柔软的草坪上发出一声“啪嗒”的闷响。 “我!我怎么可能会不恨人类!”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对着蛇吼道,“他们可是将我们赶尽杀绝的凶手!” 只是吼出这句话,似乎就已经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不住打颤的双腿甚至再难以支撑起身体。 就连摇晃的视野中都开始出现一阵阵的黑影,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过后,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跪倒在了草地上。 我还想要再次站立起身,但终究还是没能支撑住重心,只能像受伤的团雀那般无助地蜷起身子。 “直到现在,我还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毁灭那罪恶的种族!”我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充满决然。 “要不是有希珀尔的惩罚,我……我……”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其中的色厉内荏清晰可辨。 身旁的草坪传来一阵细微的摩擦声,我偷偷抬眼一瞥,看见蛇用尾巴卷起了我丢下的那根树枝。 它悠闲自在地把玩着树枝,又似乎是察觉到了我投去的视线,微微一偏脑袋,直接对了上来。 “我并没有说你已经不再恨那人类。”蛇吞吐着自己那条鲜红的信子,语调依旧淡然如水。 “我想要说的只不过是,相比于我们之前见面的时候,你对于人类的恨意,似乎已经淡了不少。 “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激动,小鸟。” 听罢蛇的话语,我直勾勾地盯着那双永不转动的红眼,胸膛中熊熊燃烧的怒火让我在急促的喘息中不住地颤抖。 正午的艳阳高挂在天际,把热辣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泼洒在我身上,却无法让我感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别再说了!” 而最终,我只是吼出这么一句话,紧接着便狼狈地别过身去,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伊甸园。 第277章 慰藉归途 197x. xx. xx 感觉以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再去找蛇叙旧,大概率只会让自己再次陷入一片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我魂不守舍地在童话镇游来荡去,想要借光怪陆离的风景来转移注意力,却始终缓解不了心中的郁结。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抬头向前方望去。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的身体像是被磁石牢牢吸引着,让我再次站在了伊西斯宫殿的门前。 我伫立在原地,凝望着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心中情不自禁地翻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明明我曾想着伊西斯在这件事上是外人,不愿让她因为过多倾听我的苦恼,而为此操心烦忧。 但当我真正陷于迷茫、无处可去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身影,却仍旧是这位仁慈至极的女神。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宫殿内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我愧疚的沉思。 我重新聚焦起视线,看见伊西斯提着洁白的长裙,匆匆行下楼梯,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伊西斯微微俯下身子与我平视,湖水般柔和的眼中满溢着焦急的神色。 这份温柔在此时反倒像一阵无形的火焰,狠狠灼烧着我的心脏,让我感到一阵麻木的钝痛。 “我……我没事。”我竟下意识地避开了伊西斯的目光,低声应答的语气生硬而干涩。 伊西斯见状,先是一愣,随即轻叹一声,就连眼神也黯淡了几分——这让我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楚。 “没事吗……没事就好……”她低低地重复着,却没有追问,只是朝我温和地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侍女们正好在院子里采了些新鲜的果子,我本想让她们备些篮子,送到你那里去的。” 伊西斯温声解释着,又朝我抛来了邀请:“但既然你亲自来到这里了,那不妨就进来坐坐吧。” 说着,她提起裙摆转身先行,洁白的衣袍在身后微微飘扬,像是在邀请我跟随她的脚步。 我怔怔地注视着伊西斯温婉的背影,还没等她消失在视线之外,便重重地叹了口气,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穿过高大的白色拱门,伊西斯领着我进入了中庭,让我先在亭子遮蔽下的一处阴凉中坐下。 趁着伊西斯离开的间隙,我环视了一圈中庭的环境,不由得再次感慨她不愧为司掌生命的神祗。 这里到处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微风轻轻拂过这一切,入目所见皆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庭院中央是一座圆形的喷泉,泉水激起的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漾开阵阵清凉的水雾。 还记得很久以前,我失去了视觉,只能凭借残存的感官去感受这个世界,在想象中重新拼凑它的模样。 在那时,伊西斯总是会温柔地牵着我的手,一边在这里缓步行进,一边为我描绘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我简直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伊西斯如旭阳般的陪伴与开导,自己该如何度过那段艰难且黑暗的时光。 将清新的空气纳入肺腑,我静静地感受着这庭院内的一切,原先烦躁郁结的情绪竟稍微平复了些许。 就在我正沉浸在这宁静祥和的气氛中时,突然感知到属于伊西斯的气息在逐渐靠近过来。 我下意识地扭头望去,便看见伊西斯将一盘鲜嫩欲滴的果实递到我的怀中,又在另一边款款落座。 “孩子,尝尝这些新摘的果实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率先从果盘中拈起一枚红彤彤的圣女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但我只是垂着脑袋,无神地注视着盘中那些美丽饱满的果实,既没有搭理伊西斯,也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似乎就连和煦的微风与啼鸣的鸟儿,也为我的冷淡而感到无趣,沉默渐渐在庭院里蔓延开来。 直到伊西斯率先开口,柔声打破了这份沉默:“我突然想起,宫中还有一些杂物需要我去打点。 “抱歉,孩子,你就先在这里静心歇息一会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还请尽管呼唤我。” 我这才如梦初醒般抬头,正好抬头对上伊西斯湖泊般澄澈柔和的眼眸,意识到她是想给我一些独处冷静的时间。 心下油然而生一股愧疚的感激,于是我抿了抿唇,低声应道:“对不起……谢谢你,伊西斯……” 伊西斯徐徐起身,垂眸注视着我,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安抚的笑意:“傻孩子,不必在意。 “正如风总有一日能驱散乌云带来的阴霾,一切烦恼也终将过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随后,她略一颔首示意,便优雅地转身离开了中庭,只留下我一人静静地坐在这亭下的荫蔽之处。 目送着伊西斯的背影一点点远去,我还想要学着她的模样报以一个善意的微笑,却感觉嘴角沉重无比。 我重新将视线投向那些果实,只见它们在自然光的勾勒下分外娇艳可人,与我心头的郁结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沉默良久,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伸出手,朝着其中一枚看上去最为诱人的果实缓缓探去。 …… 水果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我吃了个精光,我唤来侍女将果盘收回,却特意叮嘱她不要惊扰伊西斯。 就这样,现在便是我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中庭的绿意之中,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东瞧瞧西看看。 有时,我会蹲在喷泉边,什么也不想,只是静静感受着清凉的液体在掌心流淌、溅落的凉意。 有时,我会在花丛旁徘徊,随手拨弄着掠过体侧的花瓣草叶,恍然回想起自己曾与伊尔在此处交谈的时光。 有时,我会从绿荫中穿过,听着那些羽毛艳丽的小鸟在树梢啁啾啼鸣,不由得感慨它们的无忧无虑。 时间渐渐流逝,我一边无聊地盘算着伊西斯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宫中的杂事,一边继续在庭院内游荡。 第278章 母性杀意 197x. xx. xx 不知不觉中,我重新走回亭子附近的树荫下,视线在无意间捕捉到了一团毛茸茸的白色身影。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原来是一只打着盹的小兔子,毛发蓬松柔软,正随着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 见状,我忍不住蹲下来,探手抚摸起兔子那柔顺的毛发,摸着摸着就顺势把它给一把抱了起来。 突然失去地面的支撑,小家伙似乎感到了些许不安,在空中蹬着双腿,发出几声梦呓般的低鸣。 注意到小兔子微微睁开了睡意朦胧的双眼,我连忙将它抱入怀中,轻轻抚摸着那对耷拉下来的长耳朵。 在我的安抚下,小兔子逐渐适应了新的环境,把脑袋往我怀里钻了钻,似乎是想要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依偎姿势。 我抱着小兔子,感受着它的温暖柔软,以及皮毛下传来的细微颤抖,原本紧绷的神经竟渐渐放松了下来。 困意接踵而至,眼皮莫名变得沉重无比,我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索性便在亭子里坐了下来,想要小憩片刻。 感受着小家伙平稳绵长的呼吸,意识逐渐开始游离,我很快就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 当我慢慢从朦胧的梦境中醒来时,只见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率先映入眼帘——是伊西斯。 她正静静坐在我的身旁,双手轻捧着碧绿如玉的莲花杖,低垂着眼帘,安详沉静得如一尊雕塑。 夕阳温暖的余晖洒落在伊西斯的侧颜上,勾勒出一圈温和的光晕,衬得她格外恬静安详。 我眨了眨眼睛,既不清楚伊西斯是何时来到这里的,也无从得知她到底在这里安静等候了多久。 彷徨的睡意仍在脑中残留,让我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界限,甚至以为自己还处在梦中。 我迷迷糊糊地坐直起身体,环顾了一圈周围,却发现怀中那只温软可爱的小兔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来大概是在我还深陷于虚无的梦乡之时,它率先清醒过来,接着便兀自跑到了其他地方去。 “伊西斯……”我看向她,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的冷淡与失礼道歉,“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然而伊西斯只是缓缓抬起眼帘,朝我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澄澈的眼眸在余晖中更显温柔。 “没关系,孩子。见你现在的神色看起来比刚才好上了许多,我也总算是放心了不少。” 她一边温声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拂过我的面颊,像是在替我拂去最后一丝残存的睡意。 我不由自主地抚上伊西斯的手掌,感受着其中温暖有力的脉动,最终下定了向她诉说的决心。 感到喉咙一阵发紧,我默默咽下了一口唾沫,与此同时却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对面那和煦的目光。 我斟酌着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这样的……我这段时间,又去伊甸园找蛇叙旧了。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要为过去自己在蛇引诱下所做出的事情,和它进行一个了断……” 话音刚落,我便感到伊西斯猛地用力握住了我的手掌,周遭的温度仿佛也在瞬间降了几分。 我下意识抬眼望去,刚刚好对上了她眸子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心头不由得为此而凛然一颤。 我突然想起,尽管伊西斯对我一直都很是慈爱、温和与包容,但她实际上也有着冷酷记仇的一面。 在古埃及神话中,伊西斯的丈夫奥西里斯曾被自己的弟弟塞特蓄谋算计,死于非命,遗体也被分开藏起。 伊西斯遍寻世界,终于找全了奥西里斯的遗体,在养子阿努比斯的协助下,用仪式让他短暂复活了一天。 但终究,奥西里斯只能作为冥王,留在冥界审判诸位死者的灵魂,无法真正长久地与伊西斯团聚。 而在奥西里斯复活的那一天,伊西斯与他诞下了一子,便是着名的“复仇之神”——荷鲁斯。 怀揣着对塞特的仇恨,伊西斯将荷鲁斯养育成人,并在他成年的那一天,将一切都告知了他。 荷鲁斯因此与塞特进行了长期的争斗,最终在诸神的裁决下,被判定为合法的埃及王位继承人,将后者流放。 尽管现在,奥西里斯、荷鲁斯和伊西斯分别生活在不同的领域内,但感情深厚的三者常有相聚之时。 我之前也曾前往拜访过几次奥西里斯和荷鲁斯,他们对我的态度算得上热情友善,还欢迎我常去做客。 话题不小心扯得有点远……总之,伊西斯执掌有生命的权柄,而她的丈夫,冥王奥西里斯执掌有复活的权柄。 尽管我不清楚这些权柄的奥妙,但根据我曾经的经历来看,它们或许与童话镇的复活机制存在有一定的联系。 我怀疑伊西斯想要借此对蛇出手——可是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这两者扯上任何关系。 所以我默默反握了一下她的手掌,乞求道:“伊西斯,这是我和蛇之间的私事,我不希望把你也卷进来……” 我的话音未落,只见伊西斯神情一怔,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失态已经有些吓到了我。 随即她便垂下眼帘,将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迅速掩藏,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在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待伊西斯再次抬眼注视向我时,目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祥和,语气甚至比原来还要柔和: “好吧,渡,我理解了你的心意,同样的,我也会尊重你的决定。 “我答应你,只要蛇不率先来找我的麻烦,那么我也不会主动对它动手。 “所以请你继续说下去吧,无论你将要诉说些什么,我都会静心倾听下去的。” 在获得了伊西斯的亲口承诺,说自己不会主动掺和进来后,我总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第279章 惩罚真相 197x. xx. xx 在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我这才注视着伊西斯,继续讲述了下去: “你知道的,由于希珀尔的惩罚,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对人类动手了,只能被迫注视着现实…… “尽管其中的某些历史,在我之前过来找你闲聊的时候已经提及过,但我现在还是想再重新讲述一遍。” …… 在和伊西斯讲述的过程中,我才清晰地认知到,原来距离我接受希珀尔的惩罚开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 即便是当时才出生的人类,如果能够顺利健康地活到现在,也大多都组建好家庭,并孕育了自己的后代。 而等我将这段时间、自己的一切所见概括地讲完给伊西斯,也已经到了日落西山、月白风清之时。 清冷的月色笼罩着中庭,仿佛为一切的花草树木都洒落一层洁白的霜,有夜莺在看不见的地方吟唱着优美的夜曲。 点点萤火在凉如水的夜风中徐徐流淌着,我朝它们伸出食指,便有一只萤火虫应约般地停落歇息。 我继续讲述道:“在注视着现实的时候,我发现人类里面,真的有很多坏得该死的坏人……甚至比我之前遇到的还要坏。” 我注视着停留在指尖上的萤火虫,避免因愤怒而用力握拳惊扰到它,只是声音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无力。 “那些家伙会为了一己私欲,或者纯粹就是为了寻求一时的快感,去残杀包括自己同胞在内的所有生命。 “而作为自然的一份子,他们无止境地向自然索取一切,却对它的哀嚎熟视无睹,反而以污染作为回报。” 说到这里,我随手放飞了指尖上的萤火虫,轻轻握住伊西斯的手掌,黯然地将话锋一转: “但与此同时,我却注意到,人类之中,其实也存在着一些让我感觉没有那么坏的家伙。 “他们拥有渊博的知识、近乎无限的想象力,不仅推动着人类文明的进程,还创造出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说到这里,有几幕来自喜剧电影的画面自脑海中一掠而过,让我的唇角不禁扬起一抹浅淡而无奈的笑意。 我借此稍作停顿,向伊西斯投以一个询问的目光,无声确认着她是否已经跟上了我的思路。 只见伊西斯缓缓点了点头,一头青丝随之起伏波动,伴随着缀于其上的银白月华,像是为她披上了一层无瑕的轻纱。 我注视着那双盈着月光般的眼眸,感觉内心一阵安宁,接下来的语气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平和: “他们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欲望,让理智与道德占据高地,甚至能够无私地奉献与牺牲,去拯救与自己无关的人类。 “事到如今,他们不仅在为世界的和平而做出持续的努力,还对自己竭泽而渔的发展对环境造成的破坏开始进行反思。 “我看见人类出台了各种各样的政策法规,多次掀起与保护环境相关的运动热潮,成立了专门的环保组织。” “我还看见,他们建立起自然保护区,为动植物提供了安全的栖息地,致力于保护各种濒危的生物。” 讲到这里,我的语调略有上扬,但随即便垂下了目光,大概是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语感到有些困惑。 我注视着自己与伊西斯相握的手掌,轻声说道:“而更多的人类,则是没那么好,却也没那么坏的家伙。 “比起这个世界的走向,他们更关注的,是能不能和在意的人过上一个平静的生活——仅此而已。” 正说着,我又重新抬起头,目光穿过中庭内月光下的茂密枝叶,渐渐落向某个遥不可及的远方: “希珀尔不愿让幻想生物过多影响现实,但她并没有让现实与童话镇完全隔绝——图书馆便是最好的例子。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我还看到了很多由人类幻想孕育新生的幻想生物,比如仙境中的小动物们。 “那群小家伙……来到这里的时间甚至比我还要短,可在与它们相处的时候,我总能感到愉快与放松。 “有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如果我真的灭绝了人类,那么会不会在以后错过和它们类似的生灵呢?” 我轻轻抬手,将些许垂落的鬓发挽到耳后,朝伊西斯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继续道: “除此之外,我还幻想过这么一个情景。”我微微摇着头,为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发出一声轻笑。 “如果人类能够在前不久才发现、并抵达毛里求斯岛,然后,再晚一点发现我那连飞都不会的族群…… “那么,在他们开始为自己的恶果做出补救的情况下,被灭绝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降临在我们身上了?” “但可惜……命运之神从不会给任何生灵以‘如果’的机会……”我低下头,之前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唯一能够明确知道的事实是,当时参与灭绝过我们的人类,现在早就尘归尘土归土。” “至于他们可能存在的后代,恐怕不仅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曾经做过些什么,甚至不知道曾经存在过这样一种生物。 “但我记得啊……”我的声调又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愤怨的色彩。 “即便现在这一代人类觉得我的仇恨莫名其妙,但我清晰地记得,他们正是造成我们灭绝的真凶!” 一番愤慨的宣泄过后,我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近乎呢喃:“但蛇却对我说,我现在对于人类的恨意在变淡……” 提及此事,我开始不住地颤抖,最终却只能无力地佝偻下去,双手掩面,目眦欲裂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伊西斯……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泪水不住地涌出,很快便浸润了整个掌心,又从指缝间滴落而下。 “如果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在这里的新生活,不再憎恨人类,那么我又该如何面对那些被他们灭绝的族人?” “我怎么可能放得下那一切……而且那样一来,我还到底是不是自己?”我哽咽着说道,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至于伊西斯,她并没有急于出言安慰我,而是安静地陪伴在一旁,轻轻抚摸着我虾一般弓起的脊背。 良久,我终于将脸庞从掌心处无力地抬起,扭头看向伊西斯,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凄然至极的微笑。 “哈哈……伊西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就是希珀尔给我降下的、最为残酷的惩罚啊……” 第280章 酣然入睡 197x. xx. xx 说完那句话,我以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望向伊西斯,再次发问:“伊西斯,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既然我无法放下那深入骨髓的仇恨,那么,我是不是注定要像这样,在痛苦中度过余生……” 伊西斯默默伸出双手,温柔而有力地搭在我的肩头,似乎在试图用这个动作给予我一些慰藉。 在柔和的夜色下,她的眼眸如同盈着月光的湖泊,满溢着同情与怜惜,却刺目得让我难以去直视。 良久,她才温声开口:“渡,你现在很累,身心俱疲,最先迫切需要的,是一场好好的休息。” 尽管伊西斯的语气满怀着诚恳,但在听到这番话时,我却只能感受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我猛地挣开了伊西斯搭在肩上的双手,却高估了自己目前的状态——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这一用力立刻让我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应声朝后仰去,直接从亭内的长椅摔落到了地面。 我狼狈地跪倒在地,只能用双手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躯体,紊乱的呼吸吹拂着被泪水打湿的乱发。 没过一会,我的耳畔便捕捉到了一阵细微而清晰的窸窣摩擦之声,不由得下意识的斜睨过去。 只见在夜色笼罩的草坪上,一道洁白如雪的长裙下摆正在逐渐逼近——那正是伊西斯的脚步。 周遭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模糊,还有比夜色更为浓郁深邃的黑暗,在我的视野中缓缓蔓延,蚕食着一切的色彩。 蛐蛐的鸣叫、夜莺的夜曲,裙摆与草坪的摩擦声……所有的声音好像都在离我远去,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不、不要……伊西斯,我没事的……”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摇头,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却发现自己已是力不从心。 意识模糊间,我依稀窥见伊西斯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低垂着头颅,向我投来俯视的目光。 我仿佛还听到了她略带歉意的低语:“对不起了,渡……但是现在,请你先好好地睡一会吧……” 话音未落,黑暗的浪潮彻底吞没了我的所有知觉,几乎一切汹涌的思绪都能在其中得到暂时的安眠。 . 197x. xx. xx 我缓缓睁开双眼,在尚且朦胧的视野中,率先一跃而入的、是一面洁白而熟悉的天花板。 我失神地注视着它,不由得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脑海中一片混沌,竟一时无法分辨出这是何处。 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意识到记忆曾被不自然地中断过,我吓了一跳,猛地弹坐而起。 然而,这样的动作对于一个初醒者实在是过于剧烈,同样,也为我招来了新的困扰。 一阵剧烈的刺痛瞬间自我脑门炸裂开来,不禁令我蜷缩起身子,用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庭院、月光、萤火、伊西斯……伴随着一阵阵汹涌的痛楚,零碎的记忆画面开始在我脑海中一个接一个地闪回。 我逐渐回忆起,自己昨夜在向伊西斯倾诉时,曾一度情绪失控,甚至强硬地拒绝了她好好休息的提议。 而到了最后,估计是伊西斯利用自己的力量,强行将我制服,并在之后带我回到这里好好休息。 感受着头部逐渐缓解的痛楚,回忆着昨晚自己的失态,我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一道自嘲的弧度。 状态确实比原来好上不少,我自己也算是在伊西斯的“提议”下,得到了一场充分的休息吧…… 这么想着,我察觉到头痛的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便放下原本扶着额头的手,将目光向一旁投去。 果不其然,我看见了坐在床边的、伊西斯的身影——然而此刻,她并非往常那般醒着。 只见伊西斯低垂着头颅,双眼轻闭,放松地靠在椅背。 那根细长的莲花杖被她的双手轻轻握住,横放于双腿之上。 又有一缕青丝顺着脸颊滑落,轻轻掩映住她安详熟睡的侧颜,更添几分柔和恬静的韵味。 凝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我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倍感愧疚,觉得自己真是给她带来了太多的麻烦。 如果我当时状态正常些,先不说伊西斯有没有机会,以我们之间的交情,她是一定不会对我出手的。 而即便是在我情绪失控、满身破绽的情况下,想要让我像这样失去意识,对于伊西斯而言也绝非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恐怕就是在那时耗费了太多力量,所以才会在等候我醒来的时候,不经意间便身心俱疲地睡着了。 “还说我需要休息,明明现在最需要好好睡上一觉的人,反倒是你自己才对……”我喃喃自语着。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沉默地思索了片刻,接着便自顾自地替伊西斯做出了决定。 我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试探性地绕着椅子走了两圈,开始苦恼着该如何把她搬上去。 然而纠结再多也是徒劳,于是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将伊西斯手中的那根莲花杖轻轻抽走,放在了一旁。 随后,我开始动用力量,让伊西斯的身子缓缓悬浮起来,在半空中飘然移向了床铺。 令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伊西斯丝毫没有被我的动作惊扰,睡得甚至比当时那只小兔子还要安稳。 我这才注意到,房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闻起来像是具有安神解忧作用的熏香。 难怪伊西斯会把自己也搞得睡着了……我一边给她盖上被子,一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趁着伊西斯好好休息的这段时间,我打算什么都不想,先到外面去认真地放松放松心情。 但生怕伊西斯在醒来后找不到我会担心,所以临出门前,我在房间里留下了一张字条。 [我睡醒了,先去院子里玩啦,你好好休息:)] 想着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伊西斯如此疲态尽显的模样,我在写下最后那个颜文字时,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浅笑。 第281章 难以释怀 197x. xx. xx 由于嘴馋,我先在宫殿里探险般找了点点心垫垫肚子,这才满怀着轻松的心情,准备出发前往庭院。 推开宫殿的大门,只见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现在已经日上三竿,就快要进入中午时分了。 庭院里的花草树木都沐浴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之中,微风拂过,撩拨着它们的枝叶,随之颤动的光芒有些晃眼。 我放眼望去,眼角余光在某棵树荫底下捕捉到一团簌簌抖动的白色毛球——正是昨天那只偷偷跑掉的小白兔。 小家伙的手感实在是太好,我忍不住走过去,还想要像昨天那样抱起它,然后在庭院里到处走走。 可小兔子似乎对我昨天将它擅自抱起的行为心存芥蒂,不仅对我视而不见,还一蹬腿窜到了远些的地方。 我原地蹲下来,轻声细语地哄着一脸不情愿的小兔子,期盼它能主动走过来让我抱一抱。 然而最终它还是没有同意,扭捏的模样像是在说:要不是我昨天睡着了,才不会让你那样轻易得逞!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不愿意用蛮力强迫小兔子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只得灰溜溜地作罢。 …… 在果树林里采摘水果时,我突然捕捉到一丝气息的变化——看来是房间里的伊西斯已经苏醒过来了。 于是我急忙拎着从侍女那讨来的篮子,沿着松软的落叶小径,“啪嗒啪嗒”地往宫殿的方向小跑回去。 果不其然,当我到达宫殿附近时,便看见伊西斯站在台阶上,有些焦急不安地往中庭张望。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随意留了一张字条在房间,伊西斯醒来后或许会没能及时注意到它,从而被吓一跳。 于是我加快了前进的脚步,笑嘻嘻地地将果篮高高举起,大声喊道:“伊西斯,我在这里!” 伊西斯显然听到了我的呼唤声,我看见她神色稍微一怔,接着便立刻朝这个方向投来了目光。 尽管伊西斯满头的青丝因为未经打理而稍显凌乱,但经过了一场安眠,她的面容上再无一丝疲态。 我终于跑到了伊西斯的面前,把满篮的果实高高举过头顶,像个骄傲的孩子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快看,伊西斯!这是我今天早上在果树林里新摘的果子,保证每个尝起来都又大又甜!” 大概是看见我精神比起昨晚要好上许多,伊西斯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脸上随即浮现出一丝宽慰的笑意。 接着,她又伸出手掌,温柔地拂过我的头顶,似乎是想要替我将那些被风吹乱的发丝给理顺。 过了好一会,她才从篮子里随意挑出一个苹果,端详着说道:“这颜色真是漂亮极了,你的眼光很不错哦。” 然而,伊西斯很快便将饱满的果实放回篮中,默默注视着我,脸上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神情。 见状,我主动打破了沉默,开口提议道:“伊西斯,今天的阳光正好,我们不如先到庭院中散散步吧。” 伊西斯似乎也没有吃果的心情,于是我便将她刚刚端详过的那个苹果拿起,随意地咬了一大口。 享受着在口中绽放的鲜郁甜味,我顺势朝伊西斯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将篮子收回去。 …… 就这样,我们并肩漫步在绿茵小道上。 金色的阳光温暖而惬意,透过被微风拂动的树梢,在湿润的泥土上洒落一地灿烂的斑驳。 伴随着沙沙作响的声音,几只小鸟蹦蹦跳跳地穿行在林间,追逐打闹中发出一阵阵欢快的鸣叫。 然而,我和伊西斯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凝重,沉默无声地蔓延,只有我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苹果。 想着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于是我咽下最后一口果肉,在伊西斯默然的注视下,忽然蹲下身子。 很快,我就用手在路边刨出一个小坑,将那个吃剩的果核埋进去,还拍打了几下将泥土压实。 把果核埋好后,我重新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拍打着掌心,将方才沾染的泥土抖落下来。 我扭过头,对伊西斯说道:“不如我们到那边那个亭子坐一会吧,离这里并不是太远。” 伊西斯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应了一声:“好,我们一起过去吧。” …… 阳光温煦,鸟鸣悦耳,和树影风声共同编织出了一种宁静惬意的氛围。 我们很快就抵达林间的那座亭子,并肩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伊西斯低垂着眉眼,双手抚摸着自己的青丝,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安,比起我还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她是为昨天晚上对我出手,让我陷入沉睡的那件事感到愧疚。 而这一次,率先打破沉默的也是伊西斯:“抱歉,渡……尽管是出于不得已的情况,但我昨夜确实是对你出手了。” 我会意一笑,缓缓摇了摇头:“放心好了,伊西斯,这没什么好道歉的,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虽然你当时做法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如果你不那么做的话,我的情绪肯定会继续失控下去。” 我顿了顿,继续道:“毕竟,只有在身心都得到充分休息的情况下,我才能更好地面对和处理内心的痛苦和困惑。” 听我这么说,伊西斯的神情终于松动了几分,眼神中的紧张和不安也散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期冀。 她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近乎耳语般地低声问道:“那么……你现在是否已经想通了呢?” 面对伊西斯的疑问,我感受着自头顶传来的温度与力量,却是陷入了沉默,迟迟没有开口。 与此同时,伊西斯眼中那渐渐淡下去的期冀,也令我感到无比刺目,不由得将视线移向了另一边。 最终,在深深地叹了口气后,我还是决定对伊西斯实话实说,于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的语气中,亦带着一丝难以释怀的无奈与自嘲:“对不起啊,伊西斯……我还是完全想不通呢。 “蛇让我直面了那随着时光流逝而逐渐淡去的仇恨,我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却始终无法彻底释怀。” 第282章 明镜映心 197x. xx. xx 我的回答明显是让伊西斯失望了,因为我看见她眼中的那道期冀的光芒,在顷刻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除此之外,我还听见她发出一声极其细微怅惘的叹息,以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吟道:“是吗……” 就在我以为伊西斯会像往常一般安慰我时,她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也对,我这样问实在是过于武断了。” 看到伊西斯脸上的苦笑,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愧疚感驱使着我执起她的手,轻轻地握在掌心之中。 紧接着,我牵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第三次向她发问:“伊西斯,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听完我这个已经重复了好几次的疑问,伊西斯微微垂下眼帘,似乎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我看见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眸中光彩不定,像是在权衡措辞,评估着该不该把什么都说出来。 良久,伊西斯才再次抬眼,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性的谨慎:“事实上,我确实有一个想法。 “但之前你的情绪波动实在是太大了,我生怕会火上浇油,所以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和你提起。” 听到这里,我没有立即作出回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伊西斯的双目,耐心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伊西斯见状,便温声补充道:“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把这个想法坦诚相告,只是担心你无法接受……” 话音未落,我便摇摇头,打断了对面的话语:“我们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就别说这些有的没了。” 我认真地直视向那双柔和的眼眸,继续道:“伊西斯,你就直接说下去吧,我会认真安静地听完的。 “至于最终,我到底能不能接受你的提议,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便是我的承诺,好吗?” 或许是被我的这份诚恳所打动,伊西斯的神色变得更加柔和,又朝我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午后的阳光穿过林间洒落,和笑意一同将伊西斯的眉眼打理得愈发慈祥,更别说,她的语气中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怀念: “渡,从我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到现在,你真的已经成长了不少,我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夸奖,我情不自禁地别开了视线,小声嘟囔着抱怨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然而在内心深处,我其实暗自有些雀跃,也知道伊西斯想要借助这种方式给予我最大限度的鼓励。 与此同时,伊西斯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小心思,温和的眉眼微微弯起,唇角扬起一抹会心的弧度。 可随即,她便敛去了脸上的笑意,语气则变得严肃起来:“既然这样,那么,我就开始说了。” 听见这句话,我也郑重地点了点头,将认真的目光投向伊西斯,做好了静心聆听的准备。 然而在此之后,伊西斯却没有急于开口,反而握着我的手,再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我能感受到,伊西斯此刻的内心一定也在经历剧烈的挣扎,在为接下来的话语做着最后的权衡与打算。 面对这困扰我已久的仇恨与困惑,她想要三思而后行,力求即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长时间,我终于看见伊西斯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像是在平复内心最后的波动。 她认真地注视着我,轻启朱唇,开始娓娓道来,声音平稳缓慢,每个顿挫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渡,你的种族曾被人类所灭绝,我能够理解你对他们抱有的仇恨,也明白你当前所面临的困惑与痛苦。 “但我也必须要先告诉你:那是已经发生的的历史——无论现在的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当年的结果。” 听见伊西斯如此直言地指出这个残酷的现实,我不禁黯然垂下了目光,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无力。 伊西斯显然注意到了我的情绪变化,她恰到好处地停下了话语,耐心地给予我一些时间去平复情绪。 与此同时,伊西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过我的面颊,仿佛想要为我拭去此时并不存在的泪花。 过了一会,大概是见我的情绪已经有所平复,伊西斯才重新开口,声音则比之前更加郑重而严肃: “你知道的,人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记录着历史,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历史对于他们的重要性——它是值得被铭记的。 “以此类推,也就是说,你完完全全可以记住仇恨,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族群曾经被人类所灭绝的历史。” 伊西斯说到这里,似乎注意到了我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于是她话锋一转,声音也随之柔和了几分: “不过……我也曾在那些记录历史的书籍中读到过这么一句箴言——‘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人类认为,历史是一面镜子,能够给现在的人以反思过去、汲取教训的机会,从而避免重蹈先人的覆辙。” 伊西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无声提醒着我集中注意力:“渡……你可曾从这面历史的明镜中,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剪影? “尽管我们都不曾明确殿下的意图,但显而易见,祂并不期望自己的代理人像那样满怀仇恨,步上人类的后尘。” 伴随着温和而怜惜的目光,伊西斯的话语不徐不急,仿佛是期待着我能够接收到她言语之外的情感。 “正如我注意到,如今的你怀抱着对人类如此浓重的恨意,却好像想要重复和他们一样的过错。 “让我们稍微假设一下,如果你的一意孤行真的得逞,那与当初灭绝了你们的那些人类,又到底有什么分别呢?” 伊西斯的眼神真诚无比,却出乎意料地炽热逼人,一时之间,竟让我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我咬着牙,有些不甘心地反驳道:“我才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堕落至和他们一样的境地……” 第283章 宽恕之道 197x. xx. xx 听见我的回答,伊西斯轻轻蹙起柳眉,睫毛轻颤间,我仿佛看见一缕哀伤的神色自她眼底一闪而过。 随即,伊西斯轻叹一声,颇觉好笑地应和道:“虽然你是这么说,可我看……却未必真的如此吧?” 这番话语仿若将我带回了许久之前的那个天台,而在当时,希珀尔是这样回应我的固执的: “在真正地做出了那样的灭世之举后,你却不像唐泰斯那样,拥有勇气去直面那些可怕的后果。” ……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被完全看穿的恐惧,我怔了一下,视线不自觉地飘向远方,却没有对伊西斯的评论做出任何反驳。 而她似乎也没把我的小动作放在心上,只是耐心地等候片刻,给我留存了几分思虑的空间。 林间的树梢被风轻轻撩动,暖阳穿透其间的缝隙,在我们来时的小径上洒下一片跳动的光影。 感受着微风带来的凉爽,我安静地扫视了一圈周边的环境,视线在最后又回到了伊西斯的身上。 见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伊西斯才重新开口,语气甚至比先前更加柔和: “我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放下了仇恨,自己还到底算不算是当初的自己。” 话音落下,伊西斯将目光投向远方,像是穿过了时空,直接凝望向某个遥远古老的年代。 “可首先,我要明确地告诉你,时间的长河不断地向前流逝,万物的状态都会随之发生变化。 “甚至就连人类,也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这句话让我感到一阵疑惑,但看着伊西斯那出神的表情,我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好意思去打断。 但最终,我还是咽下一口唾沫,忍不住直接问道:“伊西斯,抱歉……我不太听得懂这句话…… “如果没有因为某些原因而干涸的话,河流不就在那里吗?为什么说人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呢?” 听到我的发问,伊西斯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接着便朝我露出一个宽慰的浅笑: “这句话,实际上来自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万物流变’理论。 “他将宇宙中的一切存在比作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流,而当你第二次踏入其中时,流过你身边的已经是新的水流了,再也不会是先前那一刻的模样。” 说到这里,伊西斯微微一顿,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能听懂吗?” 实话实说,我并没有完全理解这个深奥的哲理,但在踌躇片刻后,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见状,伊西斯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有过于纠结此事,只是转而继续自己之前的论述: “即便你暂且无法领会这个道理,但不管你是否愿意承认,随着时光流逝,你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了。 “因为你在这里已经开启了一段全新的旅程,在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待着你去亲身探索。” 伊西斯没有给我留下反驳的空间,只是注视着我,用近乎耳语的柔和嗓音继续道: “所以,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你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也不是说你现在的状态就一定比从前更好或更坏。 “这一切的关键在于,当意识到自己已经发生了改变时,你将以何种心态去面对这种改变。” 伊西斯轻轻抚摸着我的手背,语重心长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条是选择固步自封、执迷不悟地坚守自己对于人类的仇恨,等待着沉默许久后的爆发或者消亡; “另一条则是带着这一份过往,以一种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心态,勇敢地向前迈进、拥抱未来。” 我不由自主地避开了那真挚的目光,却感到伊西斯温柔地抚上了我的脸庞,掌心传来的温暖无声抚慰着我的内心。 我听见伊西斯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低沉而坚定,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无法替你的族人做出劝解,但就我而言,我不希望看见你将‘恨人类’作为自我认同的核心部分。” 伊西斯顿了顿,再次开口的语气中透着恳切:“而实际上,你的族人并没有要求你去背负这一切,不是吗?” 我偷偷抬眼望去,感受到一缕和煦的微风拂过,什么也没发生,仅仅吹动了伊西斯垂散的青丝。 草木沐浴着阳光,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落下的雨水,而我只是在静静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这不啻于是一道沉重的枷锁,背负着它前进,不仅会遮蔽你的心灵,还会限制住你飞翔与成长的自由。” 话音未落,伊西斯便轻轻捋了捋我被风吹乱的头发,似乎是想要借此为我整理纷杂的思绪。 她继续说道:“也许比起那积累了上百年的仇恨,我的劝说对你而言过于武断,你不想要听我的建议。” 我沉默不语,可伊西斯并没有因此而气馁,目光中尽是真诚与期盼,语气也更加郑重: “但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由衷地希望,你能够对人类选择宽恕,渐渐放下那已经过去了太久的仇恨。” 听到“宽恕”这个词,我不由得皱了皱眉,疑惑地出声问道:“宽恕?那又和原谅有什么区别呢?” 伊西斯闻言,即刻诚恳地解释道:“宽恕确实包含着原谅的成分,但并不止于此,更是对自己内心的善待。” 与对先前的那个理论阐释相比,她此时的眼神尤为执着,似乎竭力想要让我领会这一概念: “它并不意味着你要去刻意遗忘曾经的仇恨,而是在人类感知不到的情况下,让那些负面的情绪放过自己的灵魂。” 说到这里,伊西斯不由自主地做了个深呼吸,我能感受到,她是在为接下来的话语积蓄力量。 树叶在午后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一只鸟儿掠过摇曳的树梢,消失在了这片郁郁葱葱的林海。 我这才注意到,它们已经很久没有鸣叫过了,整个林间完全陷入了一片祥和而温柔的静谧之中。 第284章 拥抱新生 197x. xx. xx 这份静默持续了许久,伊西斯一言不发,而我也没有急于开口去催促,生怕打断了她的思绪。 午后的光线柔和温暖,照拂着伊西斯的发丝与面容,却掩不住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郁之色。 终于,伊西斯深深注视着我,一字一句认真道:“是的,渡,我由衷地希望你能够将自己从那一切中解脱出来。” 她顿了顿,斟酌着,又继续说了下去:“毕竟你也曾说过,有了殿下的限制,你无法再向人类复仇。 “那么不如……将那向人类宣泄愤怒的念头给完全摒弃,不要再想着为了自己的族人而灭绝他们。” 我看见婆娑的树影在伊西斯的眸中摇曳,宛若一潭清澈温柔的春水,却也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与郑重。 那虔诚的神情,让她此时看起来像是世间真理的传道者,而非在人类看来应该高高在上的神明。 “因为——这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任何问题,不是吗?”伊西斯轻声问道,眉眼间却隐隐浮现出一抹悲伤的色彩。 她缓缓垂首,默默凝视着我们相握的手掌,整个林间一片寂然,仿佛就连时间也停滞于这一刻。 过了好一会儿,伊西斯才重新抬起头来,神色比起之前更加凝重,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 “毁灭人类,看似昭示着你复仇的圆满,可实际上,那只不过是用一场新的悲剧来代替了旧的悲剧。 “而如果没有人去阻止的话,这样的恶性循环,恐怕还将在未来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 最后的话音落下,伊西斯长长地叹了口气,叹息声在寂静的林间回荡,听起来是那样的清晰。 整座森林似乎都为之一凝,唯有遥远的天际传来孤鸟的一声高鸣,宛若在回应伊西斯内心的担忧与哀愁。 我安静地将自己的手从伊西斯的掌心轻轻抽离,扭头凝望着森林小径的尽头,再度沉默了许久。 太阳已然西斜,林间洒落的斑驳渐渐变成了温暖的橘红,照拂在伊西斯的体侧,仿若是一道朦胧而神圣的光圈。 万籁俱寂,整座森林笼罩在一片柔和却凝重的氛围之中,仿佛是为了让我清晰地听见内心一阵阵的波涛汹涌。 但无论如何,这情绪的浪潮确实比昨夜平静了许多,伊西斯的劝诫亦促使我去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 我轻闭双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试图将胸中的纷乱与郁结尽数呼出,却依旧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我重新睁开眼睑,在与伊西斯那满怀期盼的目光交汇的瞬间,还是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 微风拂过,为不知所措的我轻轻扬起了发梢,而伊西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等待我率先开口。 她的眼神深邃而明亮,如同雪山之上流淌的清泉,能够将阳光的灿烂、风的吹拂、雨的洗礼全部包容其中。 可我依旧觉得,自己给不出伊西斯想要的答复,所以在沉默许久之后,才敢抬眼直视向她的双眸。 “伊西斯,对不起,我……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我歉意地回复道,话语间亦带着深深的疲惫。 周围的一切林木都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光影变化不止,在我们身上漾起如在水中的波纹。 我感受着伊西斯那缄默而期盼的目光,只觉得喉间一阵干涩,不知如何用语言表达内心的混沌与挣扎。 终于,我缓缓做了个深呼吸,诚恳地开口:“但无论如何,感谢你的开导,我会尝试着……去做你说的那些。” 话音方落,我便注意到伊西斯脸上浮现出一丝会心而释然的笑意,像是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给出的答案如此模棱两可,可伊西斯看起来却那么高兴,就像是农夫见到春天萌芽的第一抹绿意。 “很好。”她摸了摸我的脑袋,温声宽慰道,“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并非一个轻而易举的决定,毕竟万事开头难。 “但我保证,只要你愿意放开手,拥抱自己的新生,那么等待你的将是崭新而美好的明天。” 伊西斯的声音如此真诚动人,可我只是默默感受着自头顶传来的温度与力量,没有开口回应她的话语。 夕阳已然尽数没入地平线,温暖的余晖逐渐黯淡下去,伴随着紫罗兰色的天空,暮色渐渐铺满大地。 我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景象的变幻,心中仍有迷茫,却也对伊西斯口中的未来隐隐存着一丝期待。 伊西斯循着我的目光,眺望向远方的地平线,似乎也意识到了天色已晚,抚摸着我脑袋的动作稍微一滞。 她并没有说些什么惋惜的话语,只是又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随后便优雅而缓慢地站起身来。 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恰好投射在伊西斯高挺的身影上,在被风轻轻吹起的发丝间,镀上了一层慈祥的光辉。 “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伊西斯提议道,声音如清泉般透彻宁静,“不如你就留在我的宫殿过夜,好好睡上一觉吧?” 我没有拒绝这个善意的邀请,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后,便跳下长椅,快步追上了就近等候的伊西斯。 夜风开始微凉,林间响起虫鸣,树影在暮色浮起的雾气中婆娑摇曳,周遭一片朦胧而梦幻的景象。 我与伊西斯并肩而行,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下偶尔踩过枯枝败叶的沙沙声响,但这份静默并不令我觉得尴尬。 我则不愿意轻易打破这份令自己心安的宁静,反倒希望时间之神柯罗诺斯能够稍作宽容,放缓指针行进的步伐。 这样一来,这个静谧的时光或许就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好让我那纷乱的思绪完全归于平静…… 遥远的天际间,星星稀落,有一轮皎洁的明月正在徐徐升起,为这片林海镀上了一层无瑕而美丽的银纱。 就这样,我们披着朦胧而又安详的夜色,沿着静僻的森林小径,一同返回了伊西斯的宫殿。 第285章 不告而别 197x. xx. xx 一夜无梦。 在我睁眼之际,窗外的天色还带着一丝夜色的朦胧,唯有天边那抹微弱的鱼肚白在无声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我探身向外望去,只见草地上缀满了晶莹的露珠,每一颗都圆滚滚的,在初升的晨曦中熠熠生辉。 整个世界仍笼罩在一片恬静之中,似乎除我醒来了之外,所有的生灵都还沉浸在梦乡的温柔怀抱里。 我稍微感知了一下,便发现整座宫殿都静悄悄的,只有几位侍女在长廊间巡逻守夜,熟练的脚步声微不可闻。 至于伊西斯,此刻正安然居于自己的房间内,气息低缓而又平稳,表示着她大概是进入了一种类似休眠的状态。 尽管并不像人类那样需要每天的睡眠,但通过适当的休息让放松身心、获得恢复,也是幻想生物们乐于接受的事情。 我赤着脚下床,视线在不经意间扫到了房间角落里的一张纸条,不由得走过去将它捡起。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我睡醒了,先去院子里玩啦,你好好休息:)] 注视着那行熟悉的字迹,我愣了愣神,随即便是站在原地轻叹一声,又忍不住傻笑了片刻。 我猜想,当时的情况大概是这样的:伊西斯醒来后,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躺在了床上,却没看见我的身影,心中困惑万分。 而这张轻飘飘的字条,当时却不知道被风吹到了哪个角落里,让她没能及时看见,也未曾多想,便匆匆忙忙地跑出去寻找我了。 伊西斯或许是担心,我又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做出某些无可挽回的事情吧……想到这里,我脸上的笑意黯然消失。 我感觉自己真是让伊西斯费劲了心力,愧疚万分的同时,又为她对我的包容与耐心满怀感激。 我不想再给伊西斯添麻烦,觉得她已经在开导我这件事上付出了太多,是时候该让自己独立面对那些困扰了。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向伊西斯告别,暂时离开宫殿,回到巴别塔,好让自己有一段独处的时间。 或许只有那样,我才能真正静下心来,去认真考虑她所说的一切,从而做出自己最终的决定。 然而,伊西斯此刻还没有苏醒,我也不忍心贸然前往打扰她的安眠,一时间陷入了踌躇与苦恼当中。 就在这时,我的视线在不经意间飘到了那张小纸条上,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心头突然一动。 于是我执起笔,在字条背后添了几行字: [伊西斯,感谢你这两天以来,对我的悉心照料与耐心开导,实在是让我受益匪浅。 [虽然心头仍有许多纷杂的思绪未能理清,但我会尝试你的建议,逐渐放下过去,宽恕人类。 [也请你原谅我今日的不告而别,毋需为我担心,希望下次见面时,能让你看到我的成长。] 写完后,我重新读了几遍自己留下的文字,确认上面没有任何显而易见的语法错误。 随后,我从床头柜上的果盆中取出一个苹果,用它压好字条,这才转身离开了宫殿。 这样一来,字条应该就不会再被风吹走了吧。 . 走出宫殿,一阵清风拂面而来,我抬头望去,看见天色已经逐渐转白,晨曦的金色光辉温暖灿烂地洒落下来。 庭院也不复凌晨时的宁静,清脆的鸟鸣声此起彼伏,丛林间时有走兽穿梭,到处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心头若有所感,我转身望去,看见一丛灌木正在微微颤动,有一只白色的小兔子突然从中钻出。 不同于此前对我爱搭不理的模样,它这次居然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我的面前,又气鼓鼓地仰头望向我。 可惜那毛茸茸的脸颊减弱了凶狠的态势,反而显得小兔子分外可爱,让我不由得扬起嘴角轻轻一笑。 不过与此同时,我莫名感觉到小兔子想要告诉我些什么,于是蹲下身子,与那双圆溜溜的红眼睛对视。 突然想起“兔子蹬鹰”这么个成语,我不禁半开玩笑地对它说道:“嗯?你可不要仗着我不敢对你做些什么,就平白无故地踹我一脚啊。” 只见小兔子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人性化地向上一翻,又别过了脑袋,明显是对我这番恶意的揣测有些不满。 可当我抬手想要抚摸小兔子那柔软的毛发时,它却摆出了一副攻击的态势,让我不得不收回蠢蠢欲动的手。 在我好奇的注视下,小兔子用两只有力的后腿支撑起毛茸茸的身体,前爪并拢向前,居然递给了我一朵洁白无瑕的百合花。 我看着这朵与它毛发同色的花朵,诧异地挑了挑眉毛,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道:“这……这是给我的吗?” 小兔子骄傲地扬起脑袋,自鼻腔中喷出一道无形的气体,形象生动地为我表示了什么叫“嗤之以鼻”,好像在说:不是你的话,那还有谁? 见这不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抬手挠了挠脑袋,才从小家伙并拢的爪子中小心接过那朵百合。 可还没等我开口说声谢谢,小兔子便已经转过身去,毫不留恋地窜回了它最初钻出来的那丛灌木中,再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愣愣地蹲在原地,望着那逐渐归于平静的灌木丛,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我站起身,将那朵百合凑到鼻端闻了闻,顿时有一阵淡雅的馨香在肺腑中绽放,让我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谢谢啦。」 我抬起头,对还在不远处偷偷窥探的小兔子传音感谢道,这顿时将它吓了一大跳,整个炸成一团白色的毛球。 注视着小家伙先是惊慌失措地左顾右盼,紧接着扭头钻进丛林的更深处,我忍不住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将那朵百合别在耳后,我最后回望了一眼伊西斯金碧辉煌的宫殿,轻轻开口说道: “谢谢……那么,就再见啦。” 第286章 牧神逗鸟 197x. xx. xx 实话实说,自从接受了伊西斯的提议后,我的生活相比于以往,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在童话镇到处瞎逛,不时窥探一下现实世界的景象,即便没到晚上,但只要有些疲倦便去睡上一觉…… 时间悄然流逝,我保持着原本悠闲自在的作息,无所事事地度过平淡无奇的一天又一天。 只不过,在对待人类这件事上,我的心态确实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更加平常心了一些。 毕竟到现在,我已经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对人类的仇恨之火,正在随着光阴的流转而逐渐熄灭。 可我依旧不能够确定的是,那些曾经深深扎根于内心的愤怒与仇恨之情,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彻底消失无踪。 而我实际上也并不十分清楚,在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是否真的在期待着那样一天的到来。 不过,我唯一能够明确的是,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人类曾经将渡渡鸟给灭绝殆尽的历史。 嗯……现在的情况嘛,总结起来大概就是这样吧:我暂时还无法完全做到真真正正的“宽恕人类”。 不过伊西斯说“万事开头难”,我至少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不再像从前那般容易被仇恨冲昏头脑。 这是一种很轻松的感觉,就好比之前在向渡渡鸟道歉后,我感到内心获得了一种莫名的解脱与释然。 总的来说,我觉得这种改变并非坏事——大概吧? 还记得不久以前,蛇曾经状若自然地用“仇恨变淡”这件事来撩拨我,让我的情绪再度踏入崩溃的边缘。 我觉得,如果将自己重新置身于当年的伊甸园,在蛇说出那番挑衅的言语后,也不会再像那样狼狈失态了。 我觉得自己又行了。 . 197x. xx. xx 我突然觉得自己又不行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平复好了心绪后,我原本打算再次前往伊甸园,继续和蛇进行上次未完的话题。 可是到现在,我已经在伊甸园的入口处坐了半天,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深入其中,像往常那样找蛇聊天。 或许是因为蛇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危险和诡谲了,以至于我想要在万全的准备之后,才敢去同它纠缠。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到底该如何让自己做好事先的准备,这又成了我现在所面对的一个难题…… 我开始在脑海中预想各种可能发生的场景,猜测着蛇这次会用怎样狡黠的言语来挑动我的神经。 可越是去思考,我心中的退缩之意就愈发强烈,退堂鼓被敲打发出的隆隆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 而就在我纠结的同时,不时就有几只途经此处的生灵,好奇地问我为什么独自一人坐在伊甸园的边缘。 每到这时,我总会若无其事地向他们解释,自己只是因为到处逛逛累了,才会坐在这里休息休息。 虽然这个借口听起来很牵强,以至于会让其他生灵心生怀疑,但大概是看在我并不想多做解释的模样,他们也一般不会追根究底。 ……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在移动,我本能地扭头望去,看见是一群洁白的羊群正在逐渐接近。 它们发出阵阵“咩咩”的羊叫声,缓缓地行走着、攒动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大团铺在地上的云朵。 而在羊群的侧面,人首羊身的牧神潘正一边悠然自得地吹奏着手中的长笛,一边引领着羊群向前。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潘在与我四目相对后,便停下了笛声,放缓步伐走了过来。 在羊群咩咩的环绕声中,潘最终停在了我的面前,问道:“渡,你为什么要独自一个坐在这里呢?” 我托着下巴,将头略微偏向一边,并未直视他的眼睛,用早已准备好的借口敷衍道: “走累了,在这里坐会休息,仅此而已。”——我真的很希望,用这个托词就能够打发走潘。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如我所愿就此离开,而是双手抱胸,仰头望天长长地吁了一声。 潘又垂下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故作诧异道:“啊?我还以为你是像从前那样,来伊甸园找蛇聊天的呢!” 我不禁翻了个白眼,也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伊甸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没事来这里放牧干什么?” 听见我的反问,潘先是一怔,但很快,那张人脸上就露出一副色迷迷的迷离表情,然后朝我凑了过来。 他在我耳畔低声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伊甸园的环境这么优美,难免会吸引一些美丽的宁芙前来湖畔沐浴更衣……” 潘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已经下意识地抬手,嫌弃地将他的脸推到一边去,才不想让这头色羊的言语玷污了自己的耳朵。 可潘并没有因为我的嫌弃而气馁,反而侧着脸吹了个口哨,变本加厉地递出了一个有些露骨的“橄榄枝”: “那么,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呢?让我们一同前往湖边,去欣赏那些婀娜多姿的宁芙……” “然后,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鼻息间夹杂的热气,“岂不是一件极为美妙的事情?” “滚。” 然而,听见这番暧昧逼人的邀请,我只是面无表情地推着那张人脸,毫不留情地表示了回绝。 “啧啧,真是太可惜了。”潘一边摇头惋惜着,一边顺势用自己的手覆上我的手背,将它从脸上拿了下来。 “如果你恰好也是一名女子的话,单凭你这俊朗的容颜,说不定我也会对你心生爱慕之情呢……” 话音未落,我居然看见潘执着我的手,低下头,似乎想要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深情的吻。 这骇人的举动顿时让我汗毛直竖,浑身上下都被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这还没完,我在身旁的草地上拼命地摩擦着自己的手背,可依旧感觉头皮发麻,脊背间升起的恶寒挥之不去。 我瞪着潘,紧咬着牙关,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这头发情的公羊,再敢这么做,小心我决定把你炖成羊汤!” 第287章 束之高阁 197x. xx. xx 出乎我意料的是,自己这副凶狠却又慌张狼狈的模样,似乎反而让潘更为兴致高昂起来了。 他先是狡黠地笑了几声,笑声平复后,便饶有兴致地道:“哦?你这个提议可真是有趣极了。” 接下来,我又看见潘用舌头轻舔了一下嘴唇,眼神愈发迷离,就这么说出了令我脊生恶寒的一番话语: “说实话,要是能作为一道美味的羊肉大餐被你吞吃入腹,让你暂时获得片刻的欢愉,倒也算是我的荣幸所在了。” “毕竟,你别看我这副人畜形态,我实际上也有着极为诱人的……身材呢……” 说着,潘微微一抬下巴,手暧昧地顺着自己的脖颈向下抚摸,甚至向我抛了一个媚眼。 听到潘那露骨的暗示,我顿时浑身一阵哆嗦,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喊着:“退!退!退!” 可尽管我嘴上这么喊着,但实际上自己却已经先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主动拉开距离,远离了他的骚扰范围。 潘这次倒是识趣地没有再凑上前来,而是站在原地,用那双狡黠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我,让我一阵好不自在。 “难道你真的从未见过男性追求爱侣的场景吗?”他饶有兴致地微笑道,“我这也不过是在热情地向你展露自己的风采而已啊。” 我没有回应,只是阴沉着一张脸,警惕地盯着对面那嬉皮笑脸的模样,随时准备着在潘不识好歹的时候出手揍他一顿。 而潘见状,竟是又仰天大笑了三声,那阵大笑声引得羊群也跟着“咩咩”乱叫起来,一时间嘈杂无比。 似乎是感到有些腻味了,潘很快便止住了笑声,整理了一下仪容,看上去是不打算再逗弄我了。 “好了好了,”他端出一副正经的神情,对我点了点头,“那就恕我先行一步了,祝你有个愉快的一天!” 话音落下,只听一阵哒啦哒啦的羊蹄声响起,潘状若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去,再次熟练地吹响了手中的牧笛。 对于那洁白如云朵般的羊群来说,这优美的长笛声有如引路的号角,它们很快就追随着潘徐徐走远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羊蹄声,我目送着潘和羊群的背影,为刚才那尴尬场景终于落下帷幕而暗自松了口气。 但很快,我就又陷入了原先的困扰之中:自己现在到底该不该鼓足勇气,继续深入伊甸园找蛇聊天呢? 但或许是因为刚刚才和潘闹了那样一出插曲,消耗了我不少的耐心,此时我居然产生了一种不去见蛇的念头。 反正现在我急着去找蛇大概率也是自讨无趣,不然干脆晾它一段时间,好让自己再准备得充分一些。 我暗自盘算着:或许这样一来,蛇会以为自己之前那番挑衅的言语再度奏效,使我不敢再来见它。 而到了那时,蛇说不定会因此而沾沾自喜、得意忘形个一阵子,从而对已经有所准备的我放松警惕。 但说实话,我并不太确定蛇是否真会如我所料,对此感到得意——毕竟我一直都摸不透它的心思。 正当我还在纠结的时候,一阵微风带着些许凉意拂面而来,吹得附近的树丛沙沙作响,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抬头环顾四周,看见头顶的夕阳西斜,将漆黑的影子在地上拉扯得斜长,周遭一片昏黄,但蛇并不在附近。 不好的回忆突然自脑海中一闪而过,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强迫自己把那些往事压下,暂时不去多想。 眼下,我打算让自己在回去休息之前,决定好最后一件事:到底要将蛇晾在伊甸园多久才合适呢? 我不能让这段时间太长,免得到时自己因为各种原因而疏忽大意,反倒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虽然感觉自己实际上并不会随随便便忘记这件事,但如果时间过短,那也未免太操之过急了些。 我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反复权衡了一番,最终下定决心——要把蛇晾在伊甸园里整整十五年! 我将今天的日期写在地上,无声计算着时间,觉得十五年不算太短暂,应该也不至于太过漫长。 这样一段时间,足以让一个人类从婴儿长到懂事,也足够让我见证一场战争的硝烟从升起至消散。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人类依旧在现实世界活的好好的,没有因为任何变故而走向灭绝的话…… 那么我就会重新踏入伊甸园的深处,寻找到被自己晾了许久的蛇,继续我们之前未完的对话。 在做出这个决定后,我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就连先前被潘骚扰所引发的怒火,也渐渐平复了下去。 我抹平草地上的字迹,站起身来,最后远远地回望了一眼夕光普照下的伊甸园,这才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开这里。 . 198x. xx. xx 在我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转眼间,便已来到了人类历法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明明在我的记忆中,自己做下那个“十五年后再去找蛇”的决定,还仿佛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也罢,毕竟时间的长河是实实在在地向前流淌了一段,那么我便照例记录一下这期间现实发生的事吧。 这段时间里,现实世界并未爆发过什么足以让人类走向灭绝的世界大战……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同阵营间的对抗依旧在持续,但外交上的不断努力,让各国之间的关系得以在冷战中有所缓和。 确实也发生了一些地区性的战争冲突,但就我看来,它们的规模和影响都还在人类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倒是听说战争导致石油匮乏,价格因此大幅度上涨,在全球引发了严重的经济衰退和通货膨胀…… 不过,人类并没有对这样的现状坐视不管,通过出台各种政策法规,努力促进着经济的复苏和增长。 虽然过程看上去弯弯绕绕,但总的来说,人类好像还是在沿着不会让自己灭亡的轨迹前行着。 至少目前看来正是如此。 第288章 八十年代 198x. xx. xx 随着人类科技的进步,计算机的体积也在不断减小,再也不是像之前那样要占据一整个房间角落的大机器了。 体积的缩小让计算机得以进入普通家庭和办公室,人类还通过网络将许多个它们连接在一起,为工作生活提供了很多便利。 说到计算机,我不由得联想到了相同时期里,另一件与它存在着紧密联系的产物——街机游戏。 在这段时间里,人类同样创造出了很多新的游戏作品,相比以前的玩法更加多样,画面也更加精美。 这也使得一些原先对游戏不感兴趣的生灵,开始了属于他们的尝试,游戏厅里每天都热闹非凡。 当然,并非所有生灵都是过来亲自体验游戏的乐趣的,还有不少是被这份喧哗吸引而来,凑个热闹而已。 这些游戏厅的不速之客们或蹲或站,有些甚至直接席地而坐,将游戏机荧幕的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每当作为玩家的生灵在游戏中作出精彩操作时,他们就会大声欢呼喝彩;可一旦失手,他们又会发出轻蔑的嘘声。 我不由得感慨道:该说不愧是从幻想中诞生的生灵么?在游戏厅里,他们的反应与人类简直别无二致。 倒也能看见一些现实里看不见的景象:比如游戏角色本尊亲自坐在游戏机前,操纵着荧幕中的自己过关斩将。 不过这些生灵总归是根植于人类幻想的造物,既然游戏中存在着不同的阵营,那么他们之间自然也可能有着天然的对立与敌意。 但好在大多数生灵都很明智,懂得暂时在这里收敛锋芒,避免引发不必要的冲突和骚动。 毕竟双方都很清楚,打起来不仅会破坏这份热闹的氛围,还可能被我收拾——可没有任何一方想要试试。 虽然偶尔也有一些灵智不高、缺乏分寸的家伙们会出现在游戏厅,对被自己视作敌人的生灵大打出手。 但一旦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场的所有生灵就会默契地以最快的速度,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将这些家伙丢出去。 相比于人类,生灵们还会有其他新鲜有趣的反应,比如对自身形象的吹嘘,或是关于人类对其塑造方式的不满。 因为人类所创造出的游戏,大多都或多或少地融入了一些神话传说的元素,时常会激起生灵们之间的讨论。 “没错没错,朕就该这么强大无匹,手持本命神器,镇压天下万物!” “看看,可惜人类的想象力还是太过匮乏,没能完全展现我的英姿……” “就你那样……吹呢。” “不服是吧?打一架就该知道谁大谁小了!” “行,走走走……” “啊?我没做过那种事情啊?我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我看起来有那么无聊吗?” “这可不好说……” “把我做成Boss我没有意见,可是为什么主角明明这么弱小……也能打过我啊?” “因为……会赢的。” “哼,你们笑什么笑?要是换我来做这款游戏,我一定……” “贫弱!贫弱!区区凡人蝼蚁,居然胆敢挑战吾等神威?呵,定叫他有来无回!” “没用的,认命吧朋友。” “我的戏份怎么就这么点?给主角一件道具就完事了?这不对吧!” “不是,哥们,我怎么还没出场就在剧情里死了啊?” “你们这群家伙!吵吵闹闹的,也不好好看看剧情,明明还不错的……” …… 有生灵对自己在游戏中的塑造心满意足,自然也会有生灵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直接去现实揍制作人一顿。 一些游戏上头的,还想要通过威逼利诱我前往现实,我总是感觉很是无奈,但一般只要搬出希珀尔的名号,就能让他们老实。 总之,无论赞许还是不满,诸如此类的讨论总能引发一阵阵哄笑,让游戏厅内外充满一阵阵快活的空气。 而这种对于战力的攀比,时常会发展为双方互相勾肩搭背着,远离喧嚣的游戏厅,真正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切磋。 . 198x. xx. xx 除了游戏娱乐之外,人类在文化产业的其他领域同样取得了长足的进步,音乐便是其中的一个代表性例子。 唱片、磁带、Cd等便捷的音乐载体,使得音乐不再是上流社会的专属,大大扩大了它的受众范围。 与此同时,日新月异的录音技术也在不断推进,促使了艺术家对不同风格音乐的交流与融合,发展也更加多元化。 摇滚、爵士、电子音乐……各种富有个性的音乐流派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也借着图书馆这个渠道,在生灵间流传开来。 有些幻想生灵对这股新潮流兴致勃勃,比如酒神狄俄尼索斯,最近便钟情于那些狂放热情的摇滚乐。 也有一些生灵对于这些新生事物不太感冒,依旧偏爱传统古典的音乐风格,也算是反映了他们的个性。 比如人鱼塞壬,尽管她对新兴音乐的发展表示了尊重,但就其本身而言,还是更加青睐古老的民谣曲调。 至于我嘛……其实和塞壬差不多,更偏爱节奏缓和的古典乐曲,但也不介意随着爵士乐的古典打起拍子。 还记得塞壬当我老师那会,总嫌弃我五音不全,现在回想起来,完全就是她要求太高了嘛…… . 198x. xx. xx 在现实世界,电视机的逐渐普及和电视台数量的不断增加,使得电视成为了人类重要的文化传播媒介。 但说实话,这对童话镇的幻想生物们并没有产生太大影响——毕竟,我们又不是硬要用电视才能收看节目。 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关注人类在这段时间,又通过电影、电视剧讲述了些什么有趣的故事。 好莱坞电影产业在这一时期可谓是蓬勃发展,随着技术的进步,电影的视觉效果也越来越酷炫逼真。 不过,由于存在信息壁垒的关系,这种逼真反而给一些幻想生物带来了困扰,觉得这与自己对人类的认知产生了矛盾。 这些生灵还会因此而特地跑过来找我求证,不断询问着,人类是否真的像他们一样,已经能够使用魔法了。 我为此做出了很多次辟谣,可由于无法完全证明人类不会魔法,这个谣言至今还在一些生灵中流传。 第289章 逃避承诺 198x. xx. xx 当然,除了在视觉特效上的突破性进展,人类也在不断尝试通过自己的影视作品开拓新的题材和赛道。 借助于此,他们将自己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广为传播,探讨着种族关系、环保主义、战争与和平…… 有些生灵会被人类所描绘的校园生活深深吸引,也有一些胆小的生灵,会被恐怖电影中的惊悚场面吓得不敢入睡。 记得我之前去仙境,碰巧选到《鬼打鬼》这部恐怖电影和小动物们分享,当时可把它们吓坏了。 小家伙们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不时被吓得发出高亢的尖叫,甚至要扒在我身上才能勉强找回一丝安全感。 最后,我不得不将小动物们一一送回家中,觉得下次还是得找些合家欢的剧情来给它们看才合适。 而除了借助影片娱乐消遣之外,人类也开拓出了它的其他用途,比如通过广告的形式来推销自己的商品。 尽管在荧幕上吹得再怎么天花乱坠,可生灵们实际使用起来,却多半觉得还是不如自己平常的那些来的好用。 啊……今天也还是和平的一天呢。 . 199x. xx. xx 我蹲在工作室的角落里,麻木而无助地拔下一片片花瓣,看着那赤裸的芯子在我的摧残下逐渐露出。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一片二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千片万片无数片,掉在地上看得见…… 拔下的花瓣自我颤抖的指尖中簌簌落下,逐渐在地面积成了一小堆,仿佛在无声控告着我的残忍行径。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正在逼近,即便不回头去看,也能确定这气息属于玄子。 果不其然,脚步声很快便戛然而止,玄子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在这里做些什么?” 我停下拔花瓣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苦着一张脸,回头望向玄子:“我……我不想去见蛇……” “这和蛇有什么关系?”玄子皱起眉头,即便是他,显然也被我这无厘头的回答给搞得有些疑惑。 我又垂下脑袋,用手指无意识地在满地的花瓣中划拉出一个个圆圈,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是这样的……大概十五年前,我决定要把蛇晾在伊甸园里十五年,然后再去找它继续之前的话题……” “但是现在,十五年的期限就快到了……”我抱着脑袋,哀痛地仰天长嚎一声,“这时间过的也太快了吧!” 玄子没有说话,双手抱胸,挑着一边眉毛打量着我,似乎在维持着最后一丝耐心,等待着我把话说完。 可我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趁其不备,一把扑过去抱住了他的一条腿,放声哀嚎着: “玄子,我真的不想去见蛇啊,帮帮我!” 玄子:“……” 只见他脸上瞬间露出一副极其嫌弃的表情,用力挣了两下,却还是没能无法甩开狗皮膏药一般黏人的我。 虽然心底还是有些怕这只曾杀过我一次的白毛狐狸,但说实话,我现在对蛇的恐惧还要多上一些。 一想到不久之后就将到来的“蛇之约”,我又忍不住又用力抱紧了他的腿,就像是溺水者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既然走不掉也打不过,玄子索性阴沉着一张脸,勉为其难地站在原地继续和我对话,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无声亮出了自己的爪子,没好气地质问道:“这是你和蛇之间的事,为什么要和我扯上关系?” 玄子这句话说的,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哦……我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眨巴眨巴眼睛。 于是我慢慢松开手,从玄子腿上滑落下来,却在途中瞥见他的狐狸尾巴在眼前一闪而过。 终于,我还是没忍住,在最后关头伸出手,狠狠薅了一把那条洁白蓬松的尾巴,权当作是报复他刚才那嫌弃的眼神。 玄子的身形顿时一僵,周身的气息也开始变得凌冽起来,我可太熟悉这个信号了——这是他将要炸毛的前兆。 平常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在下一秒被他拎起来,然后毫不客气地扔出工作室的大门,看起来好不狼狈。 可出乎我的意料,玄子这次并没有动手——或许是因为,我今天的烦恼和曾经引诱我犯错的蛇有关。 也因此,他才能拿出所剩无几的耐心,继续站在原地,等着看看我到底还打算捅出什么篓子来。 “不对!”我突然抬头,与玄子那双冰冷刺目的金眸对上,“其实这件事真的和你有关系!” 见白毛狐狸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坐在那一地凌乱的花瓣上,认真地分析道: “你还记得吧,希珀尔曾经任命我作为她在沉睡时的代理人,还对我说过,有什么问题可以向你询问。 “而现在,这个代理人——我,”正说着,我骄傲地仰起头,拍了拍自己挺起的胸膛。 “对于生活中所遇到的这个难题,确实产生了很大的困惑。 “可我并没有擅自行动,而是选择率先向希珀尔身边的你寻求建议,难道不就等于和你有关系了吗?” 听到我搬出那个“代理人”的身份,玄子不禁朝天翻了个白眼,耳朵和尾巴都不耐烦地晃了晃。 我甚至还听见这只白毛狐狸扯着嘴角,轻蔑地“呵”了一声,但当我定睛看去,他却已经敛去了那嘲讽似的笑意。 最终,玄子只是站在原地,敷衍地点了点头,冷声道:“行,那你继续说,我在听。”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在玄子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坐在原地冥思苦想、喃喃自语着:“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没一会,如同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我的双眼猛地一亮,紧接着便以拳击掌发出一声脆响。 “对了!你看,要不这样,我干脆直接把人类统统毁灭了吧!”我抬起脑袋,兴致高昂地向玄子征询起意见。 他闻言,微微眯起那双锐利的金瞳,又稍稍歪了歪脑袋,一对柔软的狐狸耳朵也跟着往一侧偏去。 第290章 欲盖弥彰 199x. xx. xx 玄子不耐烦地摆了摆尾巴,脸上尽是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似乎在无声询问:你怎么又扯到人类身上了? 捕捉到那双金瞳中一闪而过的疑惑,我贴心地解释道:“其实当初我做下那个承诺,是有一个前提条件的。” 说到这里,我故意顿了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玄子,摆出一副“你不问,我就不继续说下去”的架势。 而他似乎是被我的小把戏给诱惑出了一丝好奇心,此时居然愿意配合地开口询问:“前提是什么?” “如果十五年后,人类依旧好好地存活在现实世界,那我就得去找蛇,继续我们之前的对话。” 正说着,我低下了头,无趣地用手指拨弄着散落一地的花瓣,开始絮絮叨叨地继续起来: “但如果……在这十五年的期限内,我先把人类给统统灭掉,那岂不是就不用再去找蛇了?” 说完自己的想法,忽视掉心里莫名发毛的感觉,我重新抬起脑袋,两眼发亮地等待着玄子的回应。 我们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而他则是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在斟酌盘算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玄子才终于开口,语气里满是不耐和鄙夷:“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止是我,或许就连殿下也难以想象吧……祂所寄予重望的代理人,居然会蠢到如此无可救药的地步。” 玄子缓缓摇了摇头,话语尾音以一种诡异的频率上挑,就连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嘲讽刻薄的弧度: “连一个简单的承诺都无法好好履行,到现在反而还开始胡思乱想,妄图通过重蹈覆辙来进行逃避……” 话音未落,玄子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最漆黑的乌云,一双眯起的金瞳中如同划过天际的闪电。 “莫非——是因为上次殿下对你的惩罚还不够彻底,所以你才会如此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对吗?“ 他的声音愈发冰冷,语气中的怒火呼之欲出:“别以为自己能够仗着代理人的身份在这里为非作歹。 “殿下贵为童话镇的主宰,虽然看起来是那样和蔼可亲,但祂的威严也绝不是你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亵渎的……” 玄子用那双锐利的金瞳冷冷地注视着我,将“亵渎”这个字眼咬得极重,发音清晰而又刻薄。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声音突然一顿,整只狐狸随之静止了数秒,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不前。 只见玄子突兀地眯起了狭长的狐眼,微扬起下巴,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脖颈处轻轻一划,无声做出了个斩首的动作。 “小心这次……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啊……” 他的语速极慢,但每一个低沉的字眼中都淬满了寒冷的杀气,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将我生吞活剥一般。 死亡的威胁来的是如此突然且剧烈,让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整只鸟顿时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可怕的旧事重提,加之玄子那毫不掩饰的杀机,直逼而来的寒意刺骨无比,更是令我不住地开始开始了颤抖。 大脑仿佛在这一瞬间宕机了,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身体本能地往后一退,不稳的手却只能摸到冰冷的机器外壳。 刚才那番“毁灭人类”的玩笑话在这一刻顿时变得索然无味,没想到玄子会这样认真严肃地对待它,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死皮赖脸地缠了玄子这么久,习惯了他的爱搭不理,我几乎都要忘记,他原来对自己的态度到底如何。 这样的感觉似乎将我带回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时候,他是如何掐住我的脖子,用那双冰冷的金眸死死盯着我…… 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脖子,那个曾经被他生生掐断的部位竟然又隐隐作痛了起来,意识近乎要被这梦魇般的回忆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一阵凉意轻轻拂面而过,散落一地的花瓣被翻卷到空中,若有若无的花香味惊醒了我混沌的神智。 如梦方醒般,我猛地从那样的濒死体验中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居然找到了一种重生般的实感。 下一瞬间,我不自觉地仰头望向玄子,可他依旧只是静静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似乎并未真的动手。 尽管方才的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一瞬,但那股酝酿已久,却没有完全爆发的杀意,反倒令我心中升起了更多的恐惧与慌乱。 索性破罐子破摔,放弃所有无谓而虚假的伪装与托词,我猛地往后一仰,后背重重砸在了满地的花瓣上。 “啊——我摊牌了!”我一边大声承认道,一边无赖地打着滚,任由之前被我残忍摘下的花瓣满工作室乱飞。 “没错!我就是不想去找蛇!与其兑现自己十五年前那个愚蠢的承诺,还不如让希珀尔提前苏醒,直接杀了我!” 我的声音逐渐高亢起来,几乎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打着滚尖叫的样子活像一只犯了病的疯鸟。 我完全能够猜到,此时玄子的内心必定充满了嫌弃,恨不得当场一转身离开这里,单独将我留在在工作室里发癫。 但或许还是心存顾虑的缘故,他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冷眼注视着我在地上撒泼打滚。 见玄子毫无反应,仍旧能维持住那面无表情的模样,我突然在某一个瞬间感到有些无趣,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最后又不知所谓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我索性停下了这无意义的行为,直接从地上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我托着下巴,仰头望向那对冰冷刺目的金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歪脑袋接上了之前的思路: “可是说实话,只要我什么都不说的话,又有谁会知道我曾经在当年许下过那个见蛇的承诺呢?” 我的目光掠过一脸冰冷嫌弃的玄子,开始在工作室内慢慢游移,最终停留在了那满地狼藉的花瓣上。 我伸出手,从地面抓起一把五彩缤纷的花瓣,将它们凑到鼻尖深深地嗅了嗅,似乎想要用这馨香引领前进的方向。 第291章 独角烂戏 199x. xx. xx “也就是说,只要良心过得去,哪怕我真违背了诺言不去见蛇,也不会有生灵知晓此事,更不会传出我不守信誉的流言蜚语……” 我低声喃喃自语,轻轻揉搓着手中的花瓣,双眼微微眯起,嘴角也不禁泛起一缕莫名其妙的笑意。 话音未落,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形一振,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将手中的花瓣尽数撒向了玄子。 然而他这次早已有所准备,提前在自己面前张开了一层透明的结界,因此身上没能沾上任何一片花瓣。 连一刻都没有为花瓣们的失败而哀悼,立刻投身到下一步行动的是——希珀尔的钦定代理人,我! 我挺直了身板,摆出一个标准的射击姿势,右手做出枪型的手势,直直地指向了眼前的玄子。 “但现在不同了!”我高高地扬起嘴角,突然一下提高了嗓门,语气中透着一股猖狂的味道。 “因为有一个生灵知道了那件事!知道我曾许下过那个诺言!还知道我打算违背那个诺言!” 我的目光越过了自己的指尖,直视着玄子那双正在盯着我的金瞳,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而那个生灵,就是你!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来自《山海经》的金瞳白毛九尾狐——玄子!” 然而,面对我的这般指控,玄子只是慵懒地虚着眼睛,挑了挑修长的眉梢,极其简短地“哦”了一声作为回应。 他甚至懒得正眼瞧我摆出的枪型手势,转而扭头,开始无聊地打量起自己工作室内部的陈设。 过了好一会,玄子才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我的身上,一双耀目的金眸中满是不耐烦的色彩。 “所以呢?”他双臂抱胸,冷冷地问道,“差不多得了,你这出烂戏到底演够了没有?” 我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对面的吐槽,收回了摆出枪型的手指,接着便单手叉腰,故作深沉地思索了片刻。 我缓缓开口道:“这样一来,离我可以安然无恙地不去兑现那个诺言,只剩下一个最大的阻碍了。” 正说着,我两手一摊,步履轻盈地踏在那一地狼藉的花瓣上,不住晃动着脑袋,神态悠然自得。 “只要我在这里把你干掉——没有目击者,也没有其他知情者,那我就可以彻底高枕无忧啦!” 就这样,我做出了如上的总结,语气轻快得就好像只不过是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一时之间,工作室里静默无声,只有我余下的话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显得尤为清晰。 而作为潜在受害者的玄子,只是静静注视着我,一双金色的眸子里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波澜。 然而就在这之后的某一瞬间,我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地面上那一片狼藉的花瓣微微翻动了一下。 待我反应过来时,玄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一阵压迫感的气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了在我的身后。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巨力便拎起了我的后衣领,我四肢悬空,顿时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疑惑的“啊咧”。 大意了!本来以为这只混蛋白毛狐狸会因为心存顾虑,而好好和我对话,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讲武德! 我开始在空中张牙舞爪,语气中满是不满:“你干什么,我现在可是在和你谈一些很正经的事情,知不知道!” 然而,玄子根本没有被我的挣扎给影响到,一边拎着我往工作室外大步走去,一边平淡地作出回应: “我当然是……知道啊。” 他缓缓说了下去:“不仅如此,我还能看出来,你其实早就做好了要去找蛇的准备,只不过存在有一些心理压力。 “所以在最后的期限到来之前,你选择了来我这里发牢骚,演那样一出烂戏,好恶心我一把,仅此而已。” 听见玄子如此直白地我的小心思一一道破,我顿时目光旁移,噤若寒蝉,再也没了在他手中挣扎反抗的胆量。 玄子自顾自地继续道:“如果你真心存歉意的话,把自己弄出来的那些垃圾打扫干净,也不是不行。” 闻言,我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嘟囔起来:“不就一堆花瓣吗?你又不是什么人类,打扫起来应该一点都不难吧?” 话音方落,我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骤然袭来,忍不住紧闭起双眼,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等我重新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像不知道多少个以往那样,又被玄子丢到了工作室的外边。 我连忙回头望去,只见那只白毛狐狸站在工作室门口,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平淡,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 玄子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烦:“你要是实在不想找蛇,就别去,没必要把我也给扯上,那没意思。” “但我还是不得不评价一下,”他的嘴角又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你演的这出独角戏实在是太烂,连我都看不下去。” 说完这句话,玄子便一甩尾巴转过身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独留我在外头的大风中独自凌乱。 . 199x. xx. xx 在经历一系列的波折、挣扎和动摇后,在这个熹光微笼的上午,我再次站在了伊甸园的边缘。 而今天,也正好是我向自己许下那个“蛇之约”的整整十五年后——我最终还是按时来赴约了。 伊甸园的入口依旧是那副熟悉的模样,仿佛时光在这里停滞了一般,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我集中精神感知了一下,很快便确定蛇此刻正如往常一般盘踞在伊甸园的中心,不会让我这一次无功而返。 不过在心里,我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为了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从而平复下心绪的小动作。 毕竟在我的记忆中,蛇似乎从未离开过伊甸园,也从未出现在外界,我其实可以不用多此一举。 各种各样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闪回,我轻闭双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睁开双眼后,我默默地咽下一口唾沫,这才鼓起勇气迈开步伐,踏上了通往伊甸园中心的小径。 第292章 赴蛇之约 199x. xx. xx 清晨,轻纱般的薄雾尚且笼罩着郁郁葱葱的树林,空气清新宜人,偶有雀鸟啁啾着自我眼前轻盈掠过。 如果我能够将曾在伊甸园发生过的事情抛诸脑后,那么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和谐美好。 听着自己踏在柔软草坪上的脚步声,一直前进,没走多久,我眼前的林木开始渐渐变得稀疏。 我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便是块仅有一棵巨树的空旷之地——那里正是伊甸园的中心所在。 循着气息的方向,我很快便找到了盘绕在某棵树上的蛇,一身的幽黑鳞片上还披散着夜色残留的露水。 我放慢速度走过去,每一步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直至来到蛇的面前,感觉万籁皆在这一瞬间归于寂静。 我仰起头,将目光投向上方缠绕在树干上的蛇,听见自己的声音莫名有些干涩:“我来了。” 似乎是才注意到我的到来,蛇微微动了动,动作迟钝而怠惰,模样好像正在从酣睡中渐渐苏醒。 蛇吐着信子,发出细微的“咝咝”声响,片刻后才往我这边探下了脑袋,用那双没有感情的红瞳打量着我。 “是你啊……小鸟。”它缓缓道,语气平稳如常,“自上次一别后,就好像许久都未曾再见了。” 总感觉蛇在那平淡的语气下,隐隐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似乎在暗戳戳地抱怨我把它晾了这么久。 我不由得有些心虚,连忙挠了挠头,试图将自己的破绽掩饰过去:“其实……也没过多久吧?” “只是体感上觉得,这次间隔的时间比起上次的间隔,要长的多罢了。”蛇并未对我的敷衍多加评论。 随后,它便游刃有余地松开了盘绕在树干上的尾部,轻盈地落了下来,正好掠过我的身旁。 只见蛇以s型的姿态向前方游去,灵活摆动的腹部在柔软的草地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我注视着那片草地上唯一的阴影,感觉蛇好像在无声示意着我跟随其后,便迈开步子快速跟了上去。 “毕竟我并不喜好外出活动,所以对于时间的感知并不如你们那般准确。”蛇一边前进着,一边开口解释道。 “所以,如若小鸟想要从我口中得到准确流逝走的时间,那可真是给我出了个莫大的难题啊……” 正当我听着蛇那悠然自得的话语时,心头却突然一紧,竟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我不禁开始猜测:如果我不来找蛇聊天的话,那么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它是否也曾感受到过一丝丝的孤独与寂寞? 可转念一想,这家伙向来善于引导他人的思绪,这番言辞,很可能不过是它给我编织的新陷阱而已。 所以我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杂乱的想法从脑海中驱散,暂时不让情感左右自己对蛇的判断。 最终,我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安静地跟在蛇后面,向着未知的目的地行去。 一时之间,伊甸园中静悄悄的,唯一响起的声音,就只是我们在草地上移动所发出的“沙沙”声响。 蛇前行的速度很慢,似乎并没有将我带向何处的急切,只是在静静品味着伊甸园这份宁静祥和的气氛。 树影婆娑,鸟语啁啾,偶尔一阵微风拂过,轻轻吹动了我的衣衫,却莫名让我打了个寒战。 又有一股说不清是恐惧还是紧张的怪异感,像是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在我的胸口,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在,这份莫名的压迫感并未持续太久,蛇很快便在一处湿润的泥土地前停下了行进的步伐。 见蛇停下,我也跟着走上前去,依稀能够从土地上辨认出,这是我当年曾在这里画下的世界版图。 只不过,相较于十五年前我还没画好、便和蛇不欢而散的时刻,这幅图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就好像在我所不曾拜访过的这段时日里,它也像现实中的大陆一样,悄然进行了一遍板块的漂移。 注视着这幅抽象的世界板块图,我几乎立即就能猜到,这是蛇为了等我回来讲故事,而特意保留并复原下来的。 即便风吹雨淋、飞禽走兽路过,将这片泥土地面蹂躏得面目全非,但蛇总会按照自己的记忆,尽力将它描绘如初。 可蛇不知道如今世界的模样,就算每一次都尽力按照原来的痕迹去复原,也难免会发生一些它自己也不清楚的偏移和走样。 在这不断的修正与调整中,这幅简单的图画竟也历经了十五年的岁月洗礼,最终成了我如今所见到的模样。 我简直能够想象出,蛇独自盘踞在涂鸦的一边,用尾巴卷着树枝,日复一日地进行着几乎一样的工作。 就好像游戏中的巨龙守卫着自己的宝藏,不让包括主角在内的其他生物,进行一丝一毫的侵占…… 念及此处,我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蛇,心中一阵五味杂陈,却很快又被理智所压制下来。 “怎么了,小鸟?你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蛇慢悠悠地开口道,将我不知飘往何处的思绪给唤了回来。 我这才回过神来,看见面前是蛇修长的尾巴,正卷着一根树枝,看样子是想要递给我。 脑子一时之间来不及处理这么多信息,但等我反应过来时,自己居然已经下意识地取下了那根树枝。 蛇缓慢地收回尾巴,悠然托起了自己的下巴:“好了,小鸟,你现在可以继续讲下去了。” 可我并未立即回应,只是注视着手中光滑笔直的树枝,对于眼下一切的顺利程度感到一阵不敢置信。 明明十五年未见,但蛇就这样自然无比地递给了我这支“笔”,似乎早就知晓我是来继续当年未完待续的故事。 于是我再次看向了蛇,内心百感交集,一番思虑后,却只是吐露出了其中最重要的那个疑惑: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其他要对我说的吗?” 在听了这个问题后,蛇微微偏过那圆润光滑的脑袋,静静地注视着我。 那双红宝石般的诡异眼眸中荡漾着一抹令我捉摸不透的色彩,也不知是狡黠还是疑惑。 第293章 凡此过往 199x. xx. xx “暂时没有,”然而蛇只是吐着信子,如此平淡简短回答道,“而即便有,那大概也不是现在。” 说完这句话,蛇顿了顿狭长的瞳孔微微一缩,就连话锋也随之一转:“还是说…… “小鸟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要和我继续之前那些被中断的话题呢?” 此时此刻,金色的晨曦开始透过枝叶洒落下来,在我们附近的林间地面上勾勒出一道道跳动的光影。 微风徐徐拂过,让树梢和草叶在其中微微摇曳,但我听不见它们的声音——万籁俱寂。 我所能感受到的,唯有蛇那死死锁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既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等待。 如若不会说话,如若身上没有散发出属于幻想生物的气息,它看上去也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黑蛇。 但在这样平静的注视下,我却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觉得自己无形中成了一只普通的小鸟。 一只……被蛇盯上的普通小鸟——这在大自然中,确实是一个再常见不过的画面。 似乎只要我露出任何破绽,就将被蛇一圈又一圈地紧紧缠绕,用尖锐的毒牙注入剧毒…… 到了最后,彻底失去反抗的力气,也再无任何翻身的可能。 一阵微风突然袭来,轻轻吹动视野之中的草叶,让我猛地回过神来,这才重新听见了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感受着自己不知何时变得急促的呼吸,我垂眸看向手中的树枝,发现它早已在我过度用力的攥握下发出细微的哀啼。 我抬眼看向面前的蛇,只见它一动不动,耐心等待着我的回应,给我的感觉却像是食物链最顶端的猎食者那样危险。 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试图使自己的眼神更加坚定,默默祈祷自己接下来的声音不会因紧张而颤抖。 最终,我注视着蛇,明确了自己到来的目的:“没错,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和你继续之前被中断的话题的。” 终于听到了我的回应,蛇微微颔首,鲜红的信子在吞吐间发出细微的咝咝声,似乎是表达赞许之意。 “那便是极好的。”它开口道,语气中却隐约透着一丝令我感到不适的玩味。 说罢,蛇便低下脑袋,将视线投向地面上的涂鸦,无声示意着我可以继续讲述人类后来的故事了。 循着它的目光,我也跟着望向了自己在十五年前留下、如今已经被蛇“摧残”得面目全非的画作。 扭曲变形的线条让我一阵头疼,有些苦恼地晃着手中的树枝,却也不知从何下笔进行修正。 不经意间,我往蛇的方向瞥了一眼,看见那黑曜石般的鳞片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熟悉的景象顿时轻轻撩拨起了我心底的某根弦,让我不由得有些出神,心中突然浮现一种恍惚的错觉。 就好像那十五年的光阴未曾流逝,我不过只是在那个温暖如常的午后,画着世界的版图,准备借助它为蛇讲述接下来的故事。 可现在是清晨……察觉到自己又不自觉陷入了回忆,我轻轻摇了摇头,勉强将那些杂乱的记忆和想法从脑海中驱散。 然而或许正是有了这段出神的时间作为缓冲,当我回过神来时,气氛竟也被阳光晕染得轻松了许多。 我甚至忍不住拿着树枝,轻轻敲了敲蛇的脑袋,埋怨道:“这都乱成一团了,你是想让我怎么讲下去啊……” 而和以往那般,蛇也并非躲闪或生气,只是吐着红艳的信子,发出一阵类似低笑的声响。 它缓缓开口:“是嘛,看来小鸟是在为这些年来,我对这幅画作的怠慢而感到有些不满啊……” 面对着蛇这不知是否真心的挖苦戏谑,我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选择将其彻底无视。 干脆不再去想如何在原有涂鸦的基础上进行修正,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树枝平放下来。 随着我将树枝推拉了几下,那幅狼藉的画卷很快就被彻底抹去,只余一片平整的泥土地面。 蛇静静盘踞在一旁,以那双永不转动的赤瞳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并未显现出任何一丝不满的神情。 而这次没有它在一旁插嘴,打乱我的思绪,我很快就重新在土地上勾勒出了世界的版图。 绘图告一段落,我停下笔,比对着现实的模样,打量了几眼自己的画作,勉强算得上是满意。 接着,我重新转向蛇,神情自若道:“好了,这就是当今现实世界的完整版图了,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继续讲下去了。” 听了我的话,蛇缓缓抬起上身,上下打量着我重新画出的世界地图,似乎是在无声评判着什么。 就在我开始感到些许不耐烦之时,它才终于发出一道低沉的笑声,开口道:“那就悉听尊便了。” 说罢,蛇便将修长的躯体在地上盘曲成一个圆环,又调整了一下姿势,看起来是在为接下来的故事做好准备。 呵,还挺会享受……我注视着蛇那悠闲舒适的模样,忍不住在默默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我清了清嗓子,斟酌片刻后,在新画好的世界地图上落下了第一笔。 就这样,以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为起点,我有条不紊地向蛇讲述起自己这几十年以来的所见所闻。 ……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太阳便已即将到达我们的头顶正上方,瓢泼下毒辣的阳光——即将正午时分。 尽管不会像人类那样感到口渴,但在这没完没了的叙述中,我也不禁感受到了一丝疲惫。 终于,当我将叙述推进到了最近几年的时候,已经逝去的历史就将与当下的时间线交汇。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却难掩它正在西沉的事实,脑海中不断闪回的画面则让我心生一阵阵不安。 我暂且放下手中的树枝,侧目瞥向旁边异常安静的蛇,想要先确定它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注意到我投去的目光,蛇微微抬起上半身,又将脑袋一偏,刚好与我对上了视线。 第294章 皆为序章 199x. xx. xx 蛇注视着我,缓缓吞吐了两下信子,低声问道:“怎么了,小鸟?是讲完了吗?” “不,没什么……”我率先移开了目光。 接着,我又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不安与紧张,打算将最后的部分一口气讲完。 “最近的几年比较动荡,嗯……我就拿其中发生的一件事来和你举例吧。” 我指向地图上的某一个角落:“在大概这个位置,曾经存在着一道高墙。 “它不仅在地理上将城市一分为二,还隔绝了两种不同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制度。 “而就在不久之前,人们推翻了这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高墙,和自己在墙对面的亲人相拥而泣。 “它的倒塌是某个剧变的一部分,既象征着一个国家的统一,又推进了另一个超级大国的解体。” 任树枝笔悬停在空中,我注视着那块世界上最大的版图,心中五味杂陈:“那个超级大国…… “我曾经也算是也见证过它最辉煌的时候,现实中第一颗人造卫星、第一位进入太空的宇航员都出自此……” 我抬头望向太阳,尽管它正悬于天穹的正中央,却让我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恰当的比喻: “可就连最灿烂的太阳也终将坠落西山,黄昏不期而至,那个庞然大物……就这样消逝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忽然如此明确地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不觉间竟感到内心一片怅惘,我注视着图画,轻轻地叹息一声。 接着,为了振奋精神,好让自己和蛇的注意力都集中回来,我又用力拍了拍手,说道: “持续了半个多世纪的冷战终于结束,没有再爆发新的世界大战,人类文明也在继续前进的步伐。 “好了,就是这样。” 话音方落,我就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感觉终于将心头这段时间以来的重担给全部卸了下去。 我侧目看向身旁的蛇,只见它一动不动,似乎还有些沉浸在那段由我讲述出的历史之中,暂时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蛇才最后一次收回信子,罕有地发出了一声慨叹:“这可真是一段漫长而曲折的故事啊……” “确实。”想到这煎熬的一切终于结束,我感到一阵轻松,于是随意在地上乱涂乱画起来。 可突然想起了什么缺漏,于是我又随口补充道:“可实际上,也就只过了几十年而已啊。” 蛇注视着我手中的小动作,忽地轻笑一声:“小鸟,难道你从未觉得……人类这种生物很神奇吗?” 我没有理会蛇的感慨,只是任凭树枝在泥土地上胡乱作画,心中更期望的是能够赶紧离开这里。 而蛇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冷淡,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作为回报,我也给小鸟讲一个故事吧。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亚当和夏娃刚刚诞生于此世的时候,他们还是纯真无垢的存在……” “得了吧,”我翻了个白眼,打断了蛇的话语,“这种老掉牙的故事,就算是我也读过好多遍了。” 蛇没有因我直率的打断感到愠怒,只是微抬头望了一眼太阳,语气平和地赞同道:“想来也是。 “可现在甚至没到下午,距离日落也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难道小鸟就不愿稍作停留,耐心听听我的故事,给这段旅途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吗?” 我注视着蛇那双猩红的竖瞳,它们在正午的阳光中熠熠生辉,像是两颗美丽的红宝石那般诱人。 笼罩伊甸园的阳光温暖而又明媚,可沐浴其中的我,心中却隐隐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与抗拒。 尽管至今为止,我对这家伙的了解还只能算得上肤浅,但我和它打交道的次数其实并不算少。 也正因如此,我能够清楚地意识到,在蛇那与世无争的外表下,藏匿着一颗最为奸诈狡猾的心肠。 每当蛇开口,我总能从它的字句中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有用心的味道,像是在和一个老道的江湖骗子聊天。 它那慵懒至极的语调,微微晃动的修长尾身,以及永不转动的红瞳,总能让我联想到猎食者正虎视眈眈地窥视着猎物的景象。 而我此次重返伊甸园拜访蛇,除了继续讲述故事之外,更多的还是想要向它证明自己的成长: 好好看着吧!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只可以被你随意挑衅的稚嫩雏鸟,也不会在你面前心生胆怯了。 与此同时,除去内心的不安与抗拒,我其实也对蛇接下来可能讲述的故事抱有一丝好奇和期待。 如果只是听它重复一遍这个家喻户晓的旧事,便能作为结束这次拜访的代价,似乎也无伤大雅。 于是,我不耐烦地用树枝在地面上重重敲击了几下,发出“啪啪”的响声,企图暂且驱散心中的猜忌与不安。 我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应允了蛇的要求:“行行行,那你就赶紧讲下去吧,别给我绕太多弯子。” 对于我的反应,蛇更像是早已等候多时,它缓缓探出修长的上身,一边打量着我,一边微微点头。 与此同时,蛇甚至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态度如同一个成年人在对待孩子故作姿态的倔强反抗。 就在我以为蛇终于要开始讲述的时候,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林间响起的沙沙声让我下意识地为之侧目。 而当我将注意力重新转回时,蛇已经开口:“很好,那我就遵从小鸟的意愿,好好讲讲那些陈年往事…… “在世界刚刚诞生之时,自称全知全能的那位,创造出了第一对人类夫妇——亚当与夏娃。 “那时的他们,尚且与那位有着最为亲密的关系,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那位无微不至的眷顾。 “伊甸园里没有痛苦、劳作和死亡,他们天真无邪、没有罪的意识,即便赤身裸体也并不觉得羞耻。 “他们生活在那位创造出的完美乐园中,被允许享用园中的一切——除了最中央那棵分别善恶树的果实。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没有感到满足,违背那位的意愿,吃下了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实。” 第295章 伊甸之蛇 199x. xx. xx 听着蛇的叙述,我下意识地望向了不远处的巨树,质疑道:“那难道不是你诱惑他们吃下的吗?” 可听闻此问,蛇只是悠然地摆了摆修长的尾巴,对自己方才试图掩盖信息的作为毫无愧疚之意。 “噢,那确实……”它反倒是平静地承认了这件事,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甚至反问了一句。 “可如若他们心中没有那样的想法,又怎会轻易被我一句无端的话语所蛊惑,从而对那位做出背叛的行为呢?” 面对蛇这番似是而非的论调,我只是冷哼一声作为回应,并没有急于去反驳它的话语。 毕竟这家伙向来擅长用言语来扰乱人心,这一次,我可不想再轻易落入它的圈套。 蛇看起来却并不介怀我的反感与戒备,继续将众所周知的故事娓娓道来: “最先吃下分别善恶果的,是夏娃,随后,她又将果实分给了亚当。 “对妻子深深的信任,使亚当不疑有他,便从夏娃手中接过果实,也同样吃了下去。” “‘分别善恶果’,顾名思义,便是赋予食用者辨别善恶的能力,却也是那位不愿让他们吃下的禁忌之物。” “果实入腹,他们的眼睛终于明亮了。”蛇耐人寻味地顿了一下,猩红的竖瞳在不经意间微微一缩。 “从此,亚当与夏娃才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赤身裸体的事实,也开始生出了罪的意识。” 说着,蛇将脑袋微微一侧,用那双血色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我,似乎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尽管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与不安自内心涌现,如同猎物被盯上时的本能反应,但我依旧毫不示弱地迎上了蛇的目光。 就在这种诡异氛围的笼罩下,蛇又继续说了下去,语调平缓如常得好像无事发生: “他们为自己赤裸的身躯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得草率地用无花果树的叶子编织出遮体的衣裙。 “每当那位在园中行走时,他们更是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而惴惴不安,躲避着不愿意同那位相见。 “那位发现了端倪,于是呼唤着他们来到自己身前,询问他们是否吃了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 “面对那位的质问,亚当与夏娃不得不如实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却又互相推卸起责任来。” “亚当责怪起了夏娃,而夏娃……则将一切罪过的根源都归咎到了我身上。”蛇戏谑地吐了吐信子。 至于我,只是将这当作一个在书中写烂了的故事去听,对其中的任何一位都生不起丝毫同情之心。 不对,归根结底的话,在这个故事里最可怜的,反而是那位“自称全知全能”的造物主才对…… 莫名其妙地,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在我心头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归于了平静。 蛇似乎并未注意到我内心的波动,它的眼神也在片刻后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就好像那抹戏谑不过是我的错觉。 蛇继续说了下去:“毫无意外地,最终,那位对亚当与夏娃的背叛降下了惩罚。 “那位无情地将他们驱逐出了伊甸园,收回了自己的眷顾,也为人类的生活增加了许多痛苦与煎熬。” “生育之痛、劳作之辛、死亡之苦……这些都是那位为人类准备的全新命运。”蛇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 “至于我,则是被惩罚用肚子行走,终身啃食尘土,并且后嗣要与女人的后嗣彼此为仇,仅此而已。” 即便是在述说加诸于己身的惩罚,蛇的语气也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情节。 在讲述完这个我再熟悉不过的故事后,蛇便缓缓盘绕着身子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反应。 可我没什么想评价的,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阳光正好,甚至才刚刚迈入下午的门槛。 转动着手中的树枝,我撇了撇嘴,不由得感慨道:“今天怎么过的这么慢……” 蛇闻言,慵懒地伸展了一下身姿,吐信子的声响仿佛是在为我这没头没脑的感叹而发笑: “若是小鸟来得再晚一些,或许就不必听我讲述这老掉牙的陈年旧事了。” 我侧目瞥了蛇一眼,心中暗暗抱怨:要不是因为在你身边,我才不会产生这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于是我挑了一下眉毛,语带几分戏谑:“那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难不成是要讲该隐与亚伯的故事?” 蛇缓缓摇了摇头,黑曜石般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那故事可没有我什么戏份,讲来也实在无趣。” 我又忍不住吐槽道:“说的好像你现在讲的那个老掉牙的故事,就不无趣了一样……” “呵……”蛇发出一道低沉的笑声,并未对我的吐槽多做理会,而是径自将话锋一转。 “曾经的人类啊,即便是在食用下分别善恶果之后,也不过如同刚刚破壳的雏鸟般单纯无知。” 蛇说着,缓缓将视线投向了泥土上的世界地图——尽管它已经在我无聊的摧残下面目全非。 “但就如同大陆的漂移和板块的运动,人类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迁。 “当时的我其实并没有料想到,他们的后代会在伊甸园以外的土地上,书写出如此曲折动荡的史诗。” 蛇感慨的语气平淡无奇,却轻轻地撩拨起我内心的某根弦,在记忆的湖面上漾开一阵阵涟漪。 此前,我一直在下意识地回避着提及某件事,生怕这会给蛇可乘之机,让它再次找到我内心的其他弱点和破绽。 但经过伊西斯的开导,以及这段时间的沉淀和调整,我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脆弱不堪了。 而我也逐渐意识到,如果自己一直对那段往事避而不谈,那么这次重返伊甸园的旅途也算不上完整。 是时候该正视它了。念及此处,我再次确认了一下天色,此时距离黄昏还有一段充裕的时间。 于是,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将双膝紧紧抱住,无形中给自己做着最后的心理建设。 我的目光在地图上无意识地游移,树枝随着呼吸轻轻点着泥土,发出“哒哒”的细微声响。 第296章 人性之谜 199x. xx. xx 在我梳理思绪的时候,蛇则像很久以前那般,安静地盘踞在一旁,看上去并不着急。 似乎无论我在这一刻开口,还是等到黄昏时分离去,都在它的预期之中。 而蛇所需要做的,唯有耐心地等待下去——仅此而已。 终于,我注视着地面,轻声道:“知道吗?其实我并没有忘记,我们上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我复述着,声线已经能够保持住平稳:“那个时候,你对我说,我对人类的恨意减淡了。” 我顿了一下,将脑袋轻轻靠在膝盖上,目光落在蛇身上,默默咽下一口唾沫,随后才继续道: “尽管当时碍于心中的隔阂,不愿意去承认,但我后来真的仔细思考过你曾经说过的那番话。” 这么说着,我却不自主地将目光从蛇身上移开,向着旁侧偏去,唇齿间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气音。 “确实……这些年来旁观人类的种种,我现在对于他们的仇恨,已经无法像当初那么深重了。” 尽管口头上这么承认着,但我的情绪却不可避免地因此低落下去,声音也随之沉了几分: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现在,反倒多了很多让我难以理解的事情……” “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呢?”蛇沉声询问道,语气平静,却能够让我隐约听出一丝好奇之意。 它微微挪动修长的身躯,漆黑的鳞片在阳光的下泛起柔和的光泽,如同一匹上好的绸缎在风中飘扬。 我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轻闭上双眼,稍微惬意地享受了一下微风的吹拂和阳光的温暖。 树梢沙沙作响,其上偶有鸟儿啼鸣,微风裹挟着草木的芳香……此刻,伊甸园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宁静。 良久,我才睁开眼睛,既困惑又迷茫地喃喃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既能够这么坏,也能够这么好。” 说着,我执起手中的树枝,在世界地图旁的泥土地面上,草草勾勒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最后的记忆是被人类追捕,然后就稀里糊涂地到了这里。” 我注视着地面的人形,将下巴埋进双膝中,闷声闷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委屈和无助。 “而在希珀尔任命我作为代理人之前,我独自前往现实那次,还曾被一个贵族驭使着马匹践踏致死。” 我蹙起眉头,想要回忆那些人类的衣着外貌,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记不清了,脑海中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轮廓。 所以最终,我只是气鼓鼓地在那张人脸上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算是对他们的一种泄愤。 “他们都是坏人……”我咬着牙,声线不自觉地拔高,就连眼神也带上了几分阴鸷的色彩。 “可以为了娱乐而残害生命,可以为了利益而背信弃义,也可以为了发展而肆意破坏环境…… “如果人类真的都是这么糟糕的存在的话,那么即便要忍受希珀尔的惩罚,我说不定也会再毁灭他们一次!” 正说着,我手中的树枝发出一声哀嚎般的“咔嚓”声响,似乎被我那突然冒出的怒火和恨意吓了一跳。 在泥土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后,枝条便再次不堪重负地悲鸣了一声,整根折断开来。 我松开手,用指尖无意识地碾着掌心中残留的木屑,脸上的神情却在沉默中渐渐缓和了下来。 “但为什么,偏偏……人类之中又存在有一些异类呢?”我耷拉着肩膀,“坏人的反义词,那不就是好人吗?” “他们愿意无私地帮助别人,也会保护环境,甚至能够克服生存的本能,去奋不顾身地拯救他人……” 这些“异类”的存在是我困惑的根源,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想自己对人类的仇恨或许还能更久、也更纯粹些。 我轻叹一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无论是好还是坏,人类都已经达到了我无法理解的程度。” “明明都是经历了千百万年的进化,从自然中孕育而出的生命,人类却和我们这些动物如此不一样……” 视线不经意间往蛇的方向一瞥,看见它正吐着信子,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我连忙补充道: “别再和我说你那老掉牙的故事了,那些总归都是来自于人类的幻想,是不能够作数的哈!” “我知道,小鸟。”蛇轻轻笑了一声,语气颇为宽容,“那就请你继续说下去吧,我洗耳恭听。” 见这家伙并不像某些生灵那样,会就着人类虚构出来的故事和自己较真,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于是我继续说了下去,试图用简单贫瘠的语言,去解释自己内心复杂的困惑: “作为动物的时候,我们更多的是循着本能行事。 “吃喝拉撒、昼出夜伏、躲避天敌的追猎、和同伴们嬉戏打闹……这几乎就是我们生命的全部。” “而人类,”我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能够制作和使用工具,这便是他们和我们的最大区别……” 不知不觉间,我们的周边已经摆满了各种人类使用的工具,都是我为了作为示范而随手变出来的。 蛇略带好奇地用尾巴转动着自行车的轮胎——想来它没有手脚,确实用不了这样的代步工具。 我将视线投向其他的物件:从最简单的石器、木棍,到后来的木犁、织机,再到现在的计算机、卫星…… 至于那些高科技产品,由于我缺乏对它们内部结构的了解,所以只是个空架子——但还是能用的。 要是让玄子亲自来,应该能做的更好吧……我径自想着,摆弄起手中的拍立得,将镜头对准了眼前的蛇。 在我按下快门之后,伴随着一道刺目的白光,只听“咔嚓”一声,便有一张相纸从内部缓缓吐了出来。 见蛇朝这边伸来了修长的尾巴,我一边顺手将还没完全显出图样的照片递给它,一边斟酌着自己接下来的话语。 第297章 思辨人心 199x. xx. xx “借助这些工具,人类能够更加容易地获取食物,将环境改造成更为宜居的模样,从而让生存更加便利。 “也正是因此,相比起更多时间都在为了觅食而奔走的我们,人类获得了更多的闲暇时间。” “人类开始思考起生存之外的事物,比如艺术、哲学、宗教……诸如此类精神层面上的东西。” 稍微想了一下后,我又补充了一句:“这样一来,你们这些存在,也从他们的幻想中孕育而出。” “以上,就是人类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区别于动物的行为,而做出的解释。” “可即便如此,我也依旧无法理解,他们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即便当初曾对人类怀有极端的恨意,但经历了这些年的旁观,我已经渐渐无法对他们进行简单的评判了。 有些时候,他们的行为让我感到无比厌恶;可另一些时候,他们又能展现出令人动容的善意和勇气。 更加令我费解的是,这些截然不同的行为不仅仅能出自不同的个体,甚至还能够出自同一个人。 正因如此,我越发感到困惑,既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人类这个种族,更不知道应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他们。 我将目光重新投向蛇,语气中满是迷茫:“所以……人类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我期盼着,它作为人类幻想的造物之一,能够为我做出解答,指明方向——哪怕这又是一条歧途。 毕竟,有了方向我还能够选择是否前进,而如果没有方向的话,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听了我的问题,蛇缓缓吞吐着信子,那双猩红的竖瞳几乎缩成了一根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它才竖起上半身,语气平和地开口:“小鸟,不知你可曾听过‘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样一句俗语?” “呃……有所耳闻。”我迟疑地应了一声,而蛇并未对此过多理会。 “你之所以对于人类抱有如此负面的情绪,或许是因为你所遇到的他们,都没有给你留下过好的印象。 “也因此,你会将这些记忆,和人类真正所做的极端之恶结合在一起,从而做出当时的那个决定。” 蛇停顿片刻,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那棵参天的分别善恶树,看起来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言辞,再度开口时的语气从容不迫。 “而当这样的你,目睹了人类出乎自己的意料,竟也有着无私的善,会因此而感到困惑,便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让我们稍微假设一下,如果小鸟曾经能够被人类友善相待,那么现在的你或许也会是另一番模样。” 蛇又顿了顿,悠然一摆修长的尾巴,黑曜石般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但既然这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与安排,那么便也无可厚非了。” 又来了……我无语地撇了撇嘴,才不愿听蛇又说起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心中的疑惑丝毫未减,我忍不住催促道:“别绕圈子了,快给我一个答案。” 蛇并未因我的无礼而生气,只是发出一声轻笑,悠然自得地就近折取了一段新的树枝。 它又将尾巴在地面上方轻轻一划,竟是在面目全非的涂鸦上画了个如太阳一般完美的圆环。 蛇满意地注视着自己的画作,开口道:“小鸟啊,你为何无法理解人类,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你并非人类,自然也就无法真正领会他们的想法。 “毕竟,就连人类自己也常说——‘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俗语呢。” 蛇吐着信子,抬起头,自猩红竖瞳投去的视线似乎透过了天空,注视向某些深不可测的东西。 “如若你真的想要了解人类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那么作为自他们幻想中诞生的生灵,我这里倒还有个自认为还不错的提议。” 蛇偏了偏脑袋,用那双猩红的竖瞳向我投来了目光,我似乎从里头捕捉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狡黠。 尽管心头暗暗生出些许疑虑,但我还是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什么提议?快说来听听。” “若是小鸟想听,那倒也无妨。”蛇这次居然意外地爽快,并没有再卖什么关子。 “我的建议是,前往现实,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类,去亲自体验他们的生活。” 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类……?说实在的,蛇的这个提议确实让我的脑子短暂地陷入了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后,我忍不住拍了一下蛇的脑袋,有些恼火地质问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除了你说的那些外,人类不是还说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难道我现在就无法理解了吗?” 蛇默默将被我拍过的脑袋回正,语气平静如常:“也罢,事无好坏之分,我无法说你这么做就不对。” 听出蛇话语中的敷衍,我不禁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兜了这么一大圈,你不还是没能让我理解吗?” 然而蛇闻言,只是低低地笑了两声,那双猩红的竖瞳中隐隐透出一丝戏谑: “原来我的建议没能让小鸟尽兴吗?那还真是令我感到遗憾啊……” 我白了这个虚情假意的家伙一眼:“看来只能我自己继续瞎琢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天空纯净蔚蓝,阳光温暖如常,草木郁郁葱葱,我们却再度在这和谐宁静的氛围中陷入了沉默。 我偷偷侧目,往蛇的方向窥去,只见它慵懒地伸展起修长的身躯,似乎从来都没有对我的冷淡感到困扰。 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感到难熬,正当我在纠结自己应该什么时候告辞离开的时候,蛇却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换一个角度来说,人类能够做出令你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们拥有着比你们更多的闲暇。 “从根本上来说,是因为他们拥有着独特的自由意志——那是你们作为动物,所没有机会接触到的。 “而闲暇的时间和思考,则让他们能够更好地发挥它,做出自己的选择,甚至超越动物本能的行为。” “这既是人类被赋予的祝福,却也是他们所必须承受的诅咒。”蛇的语气平和,却又带着一丝似是而非的叹息。 第298章 自由意志 199x. xx. xx 尽管蛇这次依旧在说着绕圈子的话语,却让我的心头微微一动,略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我下意识地抬头,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那棵分别善恶树,感觉依稀有一线曙光自内心的疑云中透出。 只见颗颗果实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镶嵌在如海般浓密的绿叶间,如同宝石与翡翠交相辉映。 微风轻轻拂过,整棵大树便沙沙着摇曳生姿,又仿佛在向我招手舞动,有种说不出的诱人之意。 注视着这番醉人的景象,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冲动,让我不由自主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我喃喃自语着:“如果说,在《圣经》中,亚当夏娃是吃下‘禁果’,从而获得了智慧和自由意志…… “如果我也选择吃下它,是否就能够获得与人类等同的思维,从而真正理解他们的想法了呢?” 然而,霎那间冒出的理智却如同缰绳一般,及时扯住了我不知想要往哪狂奔去的念头。 我不禁沉默下来,生怕自己的鲁莽会在无形中越过希珀尔设下的底线,从而迫使她提前苏醒。 正当我纠结彷徨之时,突然听见蛇鳞摩擦过草坪的声音自身旁响起,打断了我纷纷扰扰的思绪。 我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只见蛇正慵懒地伸展着修长的身躯,竟是低低地笑出了声音。 它的语气颇为从容:“小鸟啊,即便你真的选择了吃下这果实,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的。” 我心中狐疑不已,不由得直接开口质问道:“你说得这么肯定,到底是谁给你的这份自信?” “难道小鸟你已经忘记了吗?”只见蛇微微歪着头,语气中居然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 脊背一阵发毛,我浑身不自在地打了个冷战,连忙抱紧自己,又搓了搓双臂,企图驱散走这种恶心的感觉。 还记得自己上次体验这种感觉,还是在面对牧神潘的时候,于是我没好气地问道:“忘记什么了?” 蛇见状,似乎是有些无奈,直接解释道:“啊……确切说来,还是我们初次见面时的那番景象。 “我当初就已经告诉过你了,你既非亚当,也非夏娃,所以那位制定的规则对你并不生效。” 蛇顿了顿,继续慢条斯理道:“更何况,自从驱逐走亚当与夏娃后,那位就已经很久没有在伊甸园现身过了。” 听着蛇絮絮叨叨的补充,对于很久很久以前发生过的那件事,我终于隐约有了些许印象。 尽管对它所言抱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我的内心仍旧怀揣着一股尝试的冲动。 见我踌躇不决,蛇又开口了,语气里不无几分诱哄的意味:“其实,你吃下这所谓的‘禁果’,真的不会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为什么?” 我心怀戒备,却也对蛇的结论感到不解,于是再次发问,目光在不远处的果实与眼前的蛇之间游移。 蛇吐着分叉的鲜红信子,不紧不慢地反问我:“你可还曾记得,分别善恶果的作用是什么?” “让人能够分辨善恶。”我稍作回忆,答道,“在吃下它之后,亚当与夏娃眼睛变得明亮,终于有了罪的意识。” 蛇微微颔首,瞳孔稍微一缩,似乎对我终于听进了它的话而感到欣慰,这份神情不禁让我有些无语。 它继续道:“看啊,小鸟。人类的自由意志并非来源于分辨善恶果,而是他们生来所具有的。 “‘不能食用果实’,也不过是那位自以为全知全能者,为了考验人类如何运用自身被赋予的自由意志,而设下的一个关卡罢了。 蛇优雅地摆了摆尾巴,语带慨叹:“亚当与夏娃行使了自由意志,最终选择吃下果实,也因此不得不承担违背规则的代价。” 不管蛇到底想不想引诱我吃下分别善恶果,反正听着它的言论,我暂且放弃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反正就算吃下这所谓的‘禁果’,也无法让我理解人类的想法,那么我还不如不要去贸然尝试,以身犯险。 我托起下巴,仰头望向那澄净的蔚蓝天空,有些迷茫地低声自语道:“自由意志啊……” 也就在这时,不知为何,我忽然心头一动,感觉这个词语给了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与陌生感。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曾从别的生灵口中听过类似的话语……我微蹙起眉头,开始在脑海中回溯寻找。 不是蛇,也不是书本或电影……是谁?是谁也曾说过这样的词语?而那个时候的情景又是怎样的? 我无意识地掐着身边的草,用力到几乎要拽根而起,就连呼吸也变得粗重,感觉答案很快就要呼之欲出。 蛇见状,也没有贸然开口打断我的思绪,只是静静地伸展开修长的身躯,慵懒地注视着逐渐西沉的夕阳。 忽有一道鸟鸣骤然自寂静中响起,恍如一记雷霆在我脑海中炸开,让我整只鸟都为之一怔。 也是这时,一段遥远的记忆渐渐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让我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是希珀尔!在这次沉睡之前,她曾对我说了很多不明所以的话,其中就包含了“自由意志”这个概念! …… “因为无论你将要做出什么选择,那都是你的权利,都出自于你的自由意志……” …… 记忆的画面变得愈发清晰,希珀尔那空灵低沉的嗓音宛如一首优美的乐曲,在我的耳畔萦绕不休。 我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蛇,控制不住地高声道:“是希珀尔!她也曾对我提起过‘自由意志’这个概念!” 蛇听闻此言,慢悠悠地朝我这边投来了视线,那双猩红的竖瞳中隐约透着一丝好奇和玩味。 它的语气沉稳,却带着一股难以捉摸的味道:“哦?殿下吗?那祂当时是如何对你述说的?” 我不愿意将希珀尔曾经对自己说的一切都告知蛇,于是挠了挠头,含糊其辞地说道:“依据我的理解……” “希珀尔的意思应该是,我也拥有着属于自己的‘自由意志’,而我如何选择和行使,都是自己的权利?” 第299章 禁忌之果 199x. xx. xx 我的话音未落,蛇便将视线紧紧锁定在了我的身上,梭巡着游移着,似乎在评估品鉴着什么。 这样赤裸裸的目光,充满了耐人寻味而又不怀好意的味道,让我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条菜市案板上的鱼。 沉默片刻后,蛇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竟是就这么又趴了回去,慵懒地摇了摇漆黑修长的尾巴。 徐徐西斜的夕阳为那光滑的鳞甲镀上一层夺目的色泽,如同一匹上好的丝绸在微风中飘扬,华贵、迷人而又危险。 余晖的猩红宛如血色,我默默注视着这美丽的景象,理智在无声呼唤我此地不宜久留。 可此时此刻,难以抑制的好奇心却化作了另一道声音,开始窃窃私语地诱惑着我: 你难道就不想听听,这个神秘狡猾的家伙在想些什么吗? 既然你自认为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了,那稍微再停留片刻,想必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鸟儿已经归巢沉寂,伴随着树叶被微风拂过的声响,这截然相反的两种声音在我耳边环绕,煞是嘈杂。 最终,我只是深吸一口气,使劲摇了摇头,将这两道声音尽数驱散,让脑海重新恢复了宁静。 接着,我便没好气地瞪了蛇一眼,质问道:“你笑什么?” 蛇懒洋洋的吐着鲜红的信子,并没有什么眼神上的变化,语气里却隐隐透着一丝戏谑: “是啊,我到底在笑什么呢? “我在笑小鸟,你明明已经拥有了自由意志,却并不自知的这个事实。” 蛇话音落下,我沉默以对,只是用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眼神,无声示意着它继续说下去。 蛇便优雅地摆动着修长的身躯,行至我的前方,竖直上身,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天际。 它继续道:“当年你选择灭绝人类,不正是如同亚当与夏娃吃下禁果一般,行使了自己的自由意志吗? “只不过,这个结果却恰恰是殿下所不愿意看到的,于是那样的惩罚,便作为了你必须承担的代价。” 尽管觉得蛇的言论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一时之间,我却又找不到它话语中的漏洞作为驳斥。 我沉吟片刻,却只能干巴巴地反驳道:“可是希珀尔并没有像上帝告诉亚当夏娃那样,明确告知过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啊……” 话音方落,我恍然想起了希珀尔当时所说的另一番话,不禁紧锁起眉头,再度陷入了新的困惑。 当时她除了“自由意志”之外,还和我提及了一个什么黑棋白棋的说法,并且说我是先走的那一方…… 希珀尔到底想让我做些什么?而当这次我又做出了她所不愿意看到的选择,她又会怎么做? 无数个杂乱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如同暴风骤雨般铺天盖地而来,准备就要将我彻底淹没在迷茫之中。 我无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终于隐没在地平线之下,暮色四合,天色越发阴沉。 远处的林梢传来虫鸣,一只夜鹰扑腾着翅膀掠过,黑压压的群鸟在天空中飞旋,不祥的气息在寂静中无声蔓延。 重重的疑云在我的眼前飘来荡去,让我一阵眼花缭乱,近乎难以找到能够突破的方向。 正当我踌躇不前之时,蛇又徐徐开口了,语气平淡无奇,却隐隐透着一丝戏谑的味道: “小鸟啊,其实就在你未曾察觉到的地方,你也在逐渐向着人类靠拢啊……” 这番话没来头地让我感到一阵心悸,不由得更加用力地皱起眉头,将目光投向蛇,质疑地“啊?”了一声。 面对我疑惑并质疑的目光,蛇不急不躁,只是悠然吐着信子,如数家珍般,细细为我道来: “自由意志、自各种作品中汲取到的智慧、分辨善恶好坏的意识、改变命运的权柄与力量…… “小鸟,若你曾仔细思量,便会发现,这所有的一切,不正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吗?” 说着,蛇突然将那修长的尾巴重重一甩,拍落在地上,发出一道突兀而怪异的脆响。 与此同时,它又扭过头,用那双在黑暗中却显得愈发猩红的竖瞳,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蛇的目光中,隐隐透着几分玩味的味道:“而你现在,不也正是凭借着这些,来试图理解人类的想法吗? “对于亚当与夏娃来说,分别善恶树的果实便是‘禁果’。 “但又有谁告诉过小鸟,你的‘禁果’就一定在那棵分别善恶树上呢?” 蛇的话语似乎存在着一种怪异的魔力,宛如黑色的水纹般在空气中荡漾开来,撩拨着我内心深处最后一丝理智的火苗。 我不由自主地放慢呼吸,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内心波动的思绪,保持住头脑的冷静。 夜风轻拂而过,带来一阵阵潮湿的泥腥气,无云的月光积水空明,树影映于其中如同藻荇交横。 也不知为何,林梢的鸟儿突然发出受惊的啼鸣声,振翅掠过林间,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环顾四周,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欣赏伊甸园的夜色,觉得这里现在看来竟也有些诡谲而陌生。 若是换作以前,我恐怕早就被蛇这番迂回却看似有理的言论给忽悠瘸了,在情绪的驱使下鲁莽行事。 而其中的一种可能性,便是吓得瑟瑟发抖,大声驳斥起蛇的观点,然后落荒而逃,远离这个危险诱惑的源头。 却也难保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又被那莫名的吸引力,蛊惑着重新回到伊甸园,和它继续开启新一轮的拉扯。 而此刻的我,并没有做出任何激烈的反应,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在夜色中认真地思索起蛇方才的话语来。 说实话,仔细回想起来,我甚至发现,这条狡猾的蛇居然从未对我说过任何一句谎言。 除了会在“命运”这件事上回避推辞,还有不动声色地引诱我之外,它的言辞向来诚恳而直白。 而到了最后,做出选择的,一直都是我自己。 第300章 自证陷阱 199x. xx. xx 夜色越发浓重,繁星点点在夜空中熠熠生辉,月光笼罩下的一切都祥和寂静,却又隐约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就连蛇也似乎被这份宁静所感染,不再吐着蛇信,而是一动不动地卧伏在地,生怕惊扰了我纷繁的思绪。 我感觉自己的内心如同月光下的湖面,蛇那隐晦不明的言语如同树枝轻轻拂过其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尽管湖面的表面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宁静,但在无法看见的地方,却是有暗流在汹涌滚动。 它们奔腾不已,形成一个个狭小而暗藏危机的旋涡,无从得知将会在最后把我卷向何处的彼岸。 我默默地感受着这一切,遥望着夜空中那薄薄的银色云层,脑海中却再次浮现出了希珀尔的身影。 回想起来,在我来到这里后,她便给了我一个全新的名字,并半强制地要求我以人形作为活动。 她曾温柔而明确地向我表达过自己对人类的善意,并因此在我即将动手毁灭他们时,提前苏醒,狠狠惩罚了我。 她的惩罚很简单,却也让曾经的我难以真正接受:换一双新的眼睛,并用它们去注视着现实的人类。 希珀尔一直都知道我体内存在着另外一股力量,倘若我当时没有主动去询问,她甚至不会告知于我。 而如果不是蛇的提醒,我甚至不会忆起,原来希珀尔这么早之前,就提及过我拥有着所谓的“自由意志”。 我垂下眼帘,原本是想要看向自己那空空如也的掌心,视线却在不经意间掠过身侧那条卧伏的蛇影。 只见它只见那双猩红的竖瞳在夜色中微微发着光,如同两簇跳动的妖艳火种,看上去既危险又诡异。 我心中突然浮现一种猜想:这家伙或许很早以前就已经窥见了什么,却一直不动声色,直到此刻才选择吐露些许皮毛。 回首过往,蛇则始终未曾强迫我做过任何事情,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却在暗中蛊惑着我、引领着我前行的脚步,如同一个隐形的推手。 至于其目的,则始终被一层迷雾所笼罩,而它只会将这一切归咎于命运的安排,玄之又玄地搪塞过去。 将视线自空空如也的掌心中收回,我抬头凝望向月明星稀的夜空,任由思绪继续在脑海中沉浮盘旋。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曾被蛇的蛊惑放大了内心的仇恨与欲望,一度想要动手毁灭人类文明。 而随着阅历的增加,这颗心竟也开始生出了理解人类的念头,前后的反差之巨大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我不由自主地开始质疑起来:这一切情感与观念的改变,当真全都出自于我自身的想法吗? 希珀尔或蛇表面上许诺我拥有着“自由意志”,却又有谁能够确保,他们不会在暗中操控我的想法与行动呢? 就如同蛇曾诱惑亚当和夏娃品尝分别善恶树上的禁果一般,希珀尔会不会也早在暗中,做着某些和它类似的事? 伴随着我内心的这份疑虑与猜忌,夜风渐起,拂动着林间的草叶与树枝,激起窸窸簌簌的声响。 这一阵阵细微的响动,仿若伊甸园本身就在向我窃窃私语,诉说着什么无人能解的秘密。 它们如同魔咒一般在我耳畔回荡,为我日益浓重的困惑与茫然添砖加瓦,似乎迟早会将我彻底淹没于黑暗之中。 忽然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劲,于是我闭上双眼,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以此平复着内心的躁动。 随即,我又伸出手掌,在半空中平稳缓慢地划过,仿若一位驯兽员在悉心安抚一头凶猛狂暴的野兽。 伴随着自己的动作的展开,我默默地感受着周边的环境,感觉一切仿佛都在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时间好像就此完全静止,树枝草叶不再摇曳飘摇,连同我内心的波澜也在其间归于平静。 我模糊地意识到,蛇这一次或许不打算让我再次失控,而只是选择在我心中悄然播撒了一粒疑惑的种子。 它提及我拥有着所谓的“自由意志”,又通过不断的反问,引发我对希珀尔用意的怀疑与困惑。 蛇在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等待着这颗种子在我心头生根发芽,迟早长成一棵茁壮的参天大树。 我或许会由于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和行动是否真的出于自己的意志,从而钻入一个试图证明的牛角尖。 然而我每一次试图证明自由意志存在的行为,都难免会被自己归咎于被操纵的结果,而后陷入自我怀疑的循环。 如果我放任自己这样深思探寻下去,将就此坠入一个无底的自证陷阱,陷入更深的困惑与不安当中。 到那时,我一定会控制不住地开始怀疑希珀尔,逐渐延伸为对包括自身在内的、一切存在的质疑。 而当我完全迷失其中时,面对着不知是谁的质问,蛇或许只会用那双永不转动的猩红竖瞳,毫不示弱地与其对视。 它还会摆着尾巴,吐着鲜红的信子,轻描淡写地回应道:“是小鸟自己先来找我的哦,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呢……” 想到这里,我的眼皮突然不自在地狠狠跳动了几下,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莫名自心中油然而生。 我恨不得现在就将这条狡猾的蛇痛殴一顿,不等它缓过来,就将它牢牢地绑在树上,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理智很快就占了上风,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强压下心底的躁动,明白眼下并非贸然行事的时候。 最终我只是缓缓侧过身去,伸出手掌,轻轻抚上了蛇的鳞甲,触感光滑、而又带着一阵彻骨的冰凉。 面对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蛇微微侧过脑袋,用那双猩红的竖瞳注视着我,其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疑惑。 它似乎正打算开口询问,却被我抢先一步打断,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和善至极的笑容。 “怎么了吗?小鸟。” 蛇终于还是率先打破这份沉默,发出了疑惑的询问,语气平淡如常,却罕有地隐约透着一丝戒备。 第301章 童话囚笼 199x. xx. xx 然而,我却没有出声回应蛇,只是将目光自它身上收回,很快便重新沉浸于先前的思绪之中。 至少就目前而言,对于那些牵扯到命运、自由意志等概念的谜团,我暂且还无能为力去为自己解答。 而我如今所能做的,便是驱散走那无法证明的猜忌与怀疑,将一切的焦点重新集中在自己身上。 那便是:不可避免地,我正在因人类那错综复杂而迷人的本质,而逐渐减淡对他们的恨意。 以至于到了现在,我甚至被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所驱使,生出了一种想要继续窥探、甚至是理解他们的冲动与欲望。 将一切都抛于脑后,不为任何生灵或事物所引导牵制,单纯出自于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私心私欲。 没错,这就是我此时此刻,最为纯粹、真实的“自由意志”所在。 . 关于“自由意志”的探讨暂且告一段落,但希珀尔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实际上也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从赐予我一个全新的身份开始,她的一连串行为似乎都在无形中引导着我,让我向着人类的方向靠拢。 而这一切,恰恰都与她本身对于人类所怀有的善意不谋而合——我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在那个离现实最近的天台上,她明确地向我透露了“自由意志”的存在,并慷慨地允许我以此为基础做出自己的选择。 我简直无法相信,能对我吐露出这个概念的希珀尔,会对当今的这个结果没有一丝一毫的预想。 而除此之外,她当时还透露过另一件令我在意的事情: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我可能会面临一个非常重要的抉择。 只可惜她并没有对此多加解释,便再度陷入了沉睡,将我独自扔在那仍旧一无所知的迷雾之中。 而我也只能去自行臆测,猜测着那个重大的抉择,或许与我体内可能蛰伏着的那股力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但除此之外,有一点我能够确定:在我做出了那个重大的选择之后,希珀尔绝对不会对此袖手旁观。 毕竟她曾明确地表示过,自己是“后手”——这便意味着她会紧随其后做出相应的行动,就像当初惩治我那样。 我蓦然回忆起,在很久以前,希珀尔还告诉过我一件事,可惜当时的我未能完全体会其中玩味。 当时,她轻阖着双眼,是如此含笑着对我说道:“我从未说过,童话镇不是我们的‘囚笼’。” 一种诡异且荒唐的错觉突然涌上心头,我感觉这里对于希珀尔而言,其实更像是一座巨大且奢华的舞台。 在这座舞台的外面,是一层层无形的枷锁,将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幻想生物都牢牢地锁在童话镇之内,不允许触及现实。 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在身边婉转缭绕,希珀尔在这巨大的舞台中翩翩起舞,每一个舞步姿态,都完美得仿佛曾被精心计算。 身份早已难以辨明,她既是这出圆舞曲中的主角,却也是一只被禁锢在笼中的鸟儿,在有限的空间内矜持而放纵地歌唱翱翔。 放任命运引领着一切按部就班,她只是安静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这出精心编排的舞剧向着一个既定的终局一去不返。 可我呢? 作为被希珀尔赋予了“自由意志”的代理人,我又在这样的舞台上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惩罚我毁灭人类的冲动,强迫我去注视现实中的人类,逐渐减淡我的仇恨,甚至生出一种去理解他们的冲动…… 希珀尔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而在做这一切之前,她又到底有没有征询过我的想法和意见? 除了获得自由意志之外,我到底还获得了什么呢?是能够选择命运的权力吗? 那么,希珀尔,代价是什么呢? 抑或往更乐观的方向想,希珀尔实际上没有任何居心叵测的企图,而那所谓的代价……也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理智终归让我无法相信自己这个天真美好得可笑的想法。 感觉自己正行于一片未知的迷雾之中,百感交集的内心充满着困惑和怀疑,难以找到前进的方向。 我莫名有些生气,抱怨的话语在喉中百转千回,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声。 还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力感渐渐蔓延,仿佛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难逃被操纵、被主宰的命运。 就像是在打一场难度极高的游戏,经过无数次死里逃生,终于费尽心机击败了眼前那个狰狞的怪物。 可就在放松警惕的一瞬,才猛然发现这不过是个关卡的小怪,真正的Boss早已在暗处等候多时了。 我发觉到,自己不仅一直都没能发现希珀尔的真实目的,还似乎真的循规蹈矩地、走在她为我铺设的这条道路上。 夜色越发浓重,清冷的月光笼罩着静谧的森林,只有几缕微风偶尔拂过树梢,激起层层叠叠的沙沙声响。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内心的波动,蛇也开始咝咝地吞吐起那鲜红的信子,让我忍不住循声窥去。 只见它仍旧卧伏在原处,那双猩红的竖瞳在漆黑的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幽光,却像是能将一切燃尽的烈火。 这让我情不自禁地再次伸出手,轻轻抚摸起蛇冰冷光滑的鳞甲,竟然生出一种将它抱在怀中的冲动。 而我也确实这么做了,将蛇整个抱了起来,沉甸甸的分量让我感觉怀中像是压着一个让自己喘不过气的秤砣。 它的体温低得吓人,仿佛一团凝固的冰块正紧紧贴着我的胸膛,寒意直直穿透肌肤,往骨髓深处侵蚀而去。 然而蛇却似乎对这份冰冷浑然不觉,只是慢慢卷曲起身子,在我怀中盘旋成一个圆环般的形状。 除此之外,它更是微微仰起脑袋,用那双猩红而锐利的竖瞳直视着我,仿若能洞察到我内心最深处的地方。 鲜红灵巧的信子在它的吞吐之间,近乎触碰到我的鼻尖,发出着细微却充满韵律的咝咝声响。 第302章 晚安伊甸 199x. xx. xx 我垂下眼帘,与蛇猩红的瞳仁对上了视线,不得不再次承认,那犹如烈火般的眸色实在是漂亮得惊心动魄。 妖冶而又危险,却又无端有着一种异样的魔力,让人难以抑制地为之着迷,感觉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 我就这样拥抱着、注视着蛇,既像是拥抱着一块绝对零度的寒冰,又像是在拥抱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炙热火种。 这怪异的举止和沉默,久久地延续着,直到这位高明耐心的捕食者似乎都在其间开始产生困惑。 “小鸟,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最终,蛇还是打破沉默,它发出了疑惑的询问,伴随而生的咝咝声像在无形中引我回应。 我依旧垂着眉眼,指尖顺着蛇身上光滑的鳞片肌理,缓慢地抚摸游走,却无法顺理清楚自己心头的郁结。 实话实说,此时此刻,我的脑海中一片混沌,唯有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底翻腾激荡。 “我在想……”我开口欲言,却又蓦地止住了声音,察觉到自己差点就要顺着蛇的话题继续走下去了。 于是我扬起头,将视线投向那轮高悬天际的皎月,看见整个世界都被它笼罩于清冷寂寥的光华之下。 最终,我只是抱着蛇,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真的、真的一点都搞不明白啊……” 无论是希珀尔的用意、一直在暗中推波助澜的蛇,还是我原本的疑惑——人类那错综复杂的本质…… 到了现在,我竟然一个都没能想的透彻。 我浑浑噩噩着地行走着,不知怎的就踏上了这样一条满是迷雾的道路,看不清前路,亦无法回头。 话音落下,我突然感到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疲惫涌上心头,令我不想再多思考哪怕一点点。 是啊,或许早该在夕阳西下之前,我就该与蛇告别,离开伊甸园,回去呼呼大睡了,不是吗? 如果当时我能够果断一些,克制住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如今或许也就不会徒增这么多烦恼了。 可理智却在无情地告诉我,即便现在选择了逃避,这一切也很可能会如同夜半钟声般,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突然敲响。 我深知,那时自己大概率依旧无法抵挡探寻真相的诱惑,反而有可能陷入一个比现在还要无所适从的境地。 而如果没有在蛇这里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到了那个混乱的时候,我或许会和希珀尔闹得更加难堪。 当然,也不排除我会在浑然无知的情况下,懵懵懂懂地被牵引着,走上她为我安排的那条道路。 那可真是个细思极恐的结局啊……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我忽然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或许反而更应该感谢蛇一番。 于是,遵循着自己的内心,我又重新低下头,轻轻拍了拍蛇的脑袋,觉得手感其实还不错。 我缓缓开口,语带真诚地低声道:“谢谢你。” 只见蛇微微侧过脑袋,那双猩红的眼睛似乎有火焰在跳动,无声向我诉说着,自己早已等候这一刻已久。 是啊,就像很久以前那样,同样的地点与角色,唯一不同的,只有永远不会为谁而停留的时间。 此时此刻,蛇正期盼着我做出最后的选择。 至于我,又怎么忍心让它失望呢? 所以我毫不回避地注视着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放心吧。 “虽然直到现在,我还无法看透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你终究还是达成了自己的期望。” 蛇并没有直接告知我希珀尔的目的,或许是因为它也无法完全确定,所以只能用似是而非的言论引导我的想法。 但至少,蛇反复的推波助澜,真的在我心中播撒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让我开始怀疑、开始质疑那一切看似理所当然的事物。 我话锋一转,高高扬起了嘴角,神色间满是狡黠的笑意:“但是,那也仅仅是一部分而已哦……” 毕竟,那仅仅只是一颗小小的种子,而时过境迁,我的思维之地早已不复当初那片贫瘠无物的荒原。 尽管不知道蛇到底想到了哪一步,但我如今应该能够保证,那并非是它所能够掌控的全部。 于是我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凝视着那妖冶的赤瞳,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蛇光滑圆润的鼻尖上。 紧接着,我的指尖顺着一片片冰冷的鳞片缝隙缓缓下滑,感受到它们正逐渐被我的体温温暖。 我的指尖很快触及到了那根探出的红艳信子,在它最后一次抖动后,顺理成理地将其堵回了蛇的口中。 自指腹传来一阵湿润柔软的触感,我并未察觉到蛇表现出丝毫抗拒,整个林间一片诡异的宁静。 时间仿佛停滞在了这一刻,就连夜风也归于沉寂,唯有我与蛇彼此隐约的呼吸声在交织回荡。 这种感觉我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却也不打算多做停留,便在不久后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不给蛇任何说话的时间和机会,我就将它从自己的怀中放了出去,双臂高举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困倦地对蛇说道:“好啦,时间不早了,我也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蛇并没有试图挽留,也未抛出任何其他引导性的话题,只是悠然伸出修长的尾巴,礼节性地和我握了握手。 随后,它收回尾巴,重新吐出那鲜红的信子,悠然自得道:“那我——便祝小鸟有个愉快的夜晚了。” “那还真是多谢了,晚安。”我低低地轻笑一声,紧接着便站起身来,拍掉了身上的草叶和尘土。 . 万籁俱寂,月光如白霜般清冷,为我的脚步铺就一条明亮的路,而我只是头也不回地沿着它走去。 夜风徐徐,似乎为我送来了蛇的轻笑,它问我:「小鸟,你觉得这个地方对你而言,真的是伊甸园吗?」 我微微扬起嘴角,回道:「我只是不理解,所以才想要理解,却并未说一定要去理解啊。」 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语,竟也能让我感到说不出的愉快——难怪某只疯猫总能笑的那么开怀。 我既没有再回应,也没有回望那被夜色笼罩的伊甸园,更没有直接借助传送离开这里。 任由那略带戏谑的低笑萦绕在自己的耳畔,我只是保持着原来那种不紧不慢的步伐,渐行渐远。 第303章 溺水梦魇 xxxx. xx. xx 开端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已经无法回忆。 自有记忆以来,便只知道它如同死水一般黑暗沉寂,笼罩着四面八方。 冰冷刺骨的液体浸透了我的四肢百骸,我艰难地睁开双眼,却只能看见黑沉沉的一片虚无。 我挣扎着想要呼吸,却只换来一串串气泡自口中溢出,肺脏好似在被挤压中成为了一团将熄的焰火。 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我看见那些气泡竟然发出了朦胧的微光,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微小幽魂。 它们晶莹剔透,圆润的躯体无时无刻不在变换形状,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在与我告别,就这样上浮而去。 视线变得模糊,我无意识地用目光追随着那些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气泡,恍惚间忆起了前段时间找河伯学习游泳的经历。 面对我这个代理人的请求,河伯刚开始还神采奕奕,耐心仔细地向我传授着各种姿势与技巧。 可不知为什么,无论他如何悉心指导,我总是无法完全掌握诀窍,最多只能学点浮水的皮毛。 最终,河伯困扰地摇了摇头,捋着自己的长须,无奈地请求我不要再折腾他这把老骨头了。 听河伯这么说,我不由得心里发慌,赶忙恭维了一番他的精神矍铄,简直就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随后,我又诚恳地告诉河伯,或许是对于水的恐惧,让自己学的很是吃力,实在是愧对他的一片好心。 那些气泡在水中轻盈地漂浮,既温柔又虚渺,令我不由得想起了河伯那双水润慈祥的眼睛。 他当时便也是如此,缓缓摆了摆手示意这并非什么值得道歉的事,甚至反过来安慰了我几句。 河伯建议我,与其勉强自己向他求教,倒不如直接去找妈祖这位海上的女神,祈求她的祝福与护佑。 虽然我后面确实听从河伯的建议,前往拜访了几次妈祖,但也不知能否真正起到什么效果。 毕竟我平日里其实很少主动下水,即便真的有不慎坠入水中的时候,也能够借助力量重新浮出水面。 于是,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以至于渐渐被我抛于脑后。 可是现在,之前向河伯学习的那些皮毛毫无用武之地,因为我已是被这仿若无尽的水压压得动弹不得。 挣扎徒劳无功,我索性试着直接动用希珀尔赐予的力量与权柄,但它们此时竟然也对我的召唤充耳不闻。 无边的黑暗与冰冷纹丝不动,牢牢将我禁锢于这片死水之中,任凭我如何反抗都不愿松动分毫。 这种感觉将我带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的自己也如同这样一般,沉溺于弱水的深渊,无依无靠。 记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混淆不清,我甚至开始怀疑,或许自己从未真正离开过弱水编织而成的囚笼。 与希珀尔的交谈,对渡渡鸟的道歉,和蛇的交锋,包括现在眼前那些上浮的气泡…… 或许这一切都不过是我在一无所有的深渊之中,恍惚中循环的、一场又一场虚幻短暂的梦境。 又一次无果的挣扎之后,绝望油然而生,自骨子中生出的疲惫逐渐让我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仿佛就连身体也要溶化在无边无际的弱水之中,感觉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咕噜作响的气泡声。 似乎偶尔还会有一只猫或是一条蛇从我身边游过,张牙舞爪地对我嘶吼,但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无所谓真假,我只是任由自己在这片混沌之中漂流,就连方向与时间也再无任何意义可言。 …… 就在我以为自己将会永无止境地下沉时,突然感觉到后背一轻,似乎是触及到了水的界限。 还来不及反应,我便从那片黑暗寂静的弱水掉出,坠入了另一片无所依托的虚无之中。 湿透了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像是虫茧一般将我牢牢裹住,被风带走体温,吹得透骨寒凉。 相比起那漫长得仿若永远的沉浮,下坠的时间简直短得可怜。 待我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经瘫在了坚硬的地面上,首当其冲的关节部位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温暖的空气瞬间充盈了肺腑,压迫着那些冰冷刺骨的液体自口鼻涌出,呛得我咳嗽连连,狼狈不堪。 脱离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刺目的阳光瞬间透过眼皮,逼得我不由自主地将双眼闭得更紧。 在咳嗽的间隙,我听见浪花拍打沙岸的细碎声响,如同玻璃在破碎后四溅开来,清脆悦耳。 同时,也传来了嘈杂的人声,虽然听不真切,但那些吵嚷的噪音竟让我心中生出一丝烦躁。 等咳嗽稍缓,我才勉强适应了当下的环境,夹杂着海草的腥味,呛人的咸腥气息扑鼻而来。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见朦胧的视野中影影绰绰,宛如迟到进场的观众在投影仪前窃窃私语。 忽然,一个慌乱的声音穿透人群而来:“快,快!我找到他了,他就在这里!” “天啊,真是太危险了!”另一个声音接着响起,“我不久前还看见他的,怎么一眨眼就被海浪卷走了?”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我看见了澄净如洗的万里晴空,以及周边黑压压的一群生物。 不少陌生的面孔将我簇拥在中间,他们似乎都是人类——有的面露关切,有的则面带狐疑。 我想要支撑起身体,去听清那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或许还能问问现在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我的手臂仿佛完全脱力了一般,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一阵阵的剧痛像是在反抗我的驱使。 我不甘心地挣扎着,却不小心让自己的后脑狠狠磕在了地面上,顷刻间好似有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 天旋地转,新的剧痛如烈火般蔓延,我的视线瞬间被黑暗所吞噬,就连神智也被驱逐着远去。 就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到有人用力将我翻过身来,然后使劲按压起我的胸口。 “还有呼吸,快点……” 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最终还是和其他的声音一同消散,归于全然的沉寂。 第304章 人类医院 xxxx. xx. xx 我醒来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淡蓝无瑕的天花板,熟悉而陌生的景象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缓缓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试图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却很快就被一股刺激的味道给吸引走了注意力。 尽管还是头一次接触到这样的气味,但我却莫名就能够认定,这是人类医院中消毒水的气味。 我本想深吸一口气,然而胸腔内瞬间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每一片肺叶好像都在抗议之前遭受的折磨。 喉咙干涩得厉害,仿佛有一层厚重的砂纸在上面摩擦,每次呼吸都好像在为肺部燃烧的烈焰添加薪柴。 伴随着灼烧般的剧痛,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和肺部都似乎残留着咸腥的海水味道,简直是令人作呕。 于是我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感觉阵阵腥味在体内不住地翻涌,像是要把所有内脏都绞在一块。 我难受地闭上双眼,眼前却立刻浮现出先前那段痛不欲生的经历,眼角不住地泛起泪花,滑落下来润湿了枕头。 就在我几乎又要被回忆和痛苦的漩涡卷走之时,突然听见一个熟悉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别急,慢慢来,呼吸放缓……”这道声音宛如黑夜中的一线曙光,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平静。 我努力将呼吸放缓了些,又慢慢睁开眼睛,扭头望去,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伊西……斯?”我开口问道,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一口破破烂烂的风箱。 话音方落,我就看见伊西斯却蹙起了细长的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困扰的神情,似乎心生苦恼。 没等多久,伊西斯便整理好了语言,缓缓开口,声音中透着一股温柔而无奈的情绪: “我想你大概是在医院的什么名单上见过我的全名吧,加上刚刚醒来,意识还不太清醒的缘故。 “我其实是这所医院的一名内科医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叫我伊西斯医生就可以了。” 这番疏离的话语顿时令我感到茫然,于是缓缓将视线移开,这才注意到伊西斯此刻的装束与平日判若两人。 在我的印象中,她脸上总是画着经典的埃及黑眼线妆容,身着一袭雪白繁复的连身丘尼克长袍。 然而眼下,她却是素面朝天,穿着一件简洁利落的白大褂,修长的脖颈上甚至还挂着一只闪闪发亮的听诊器。 比先前还要强烈的违和感油然而生,我莫名觉得,好像发生了某些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也因此,出于谨慎,我选择了三缄其口,只是顺从地让伊西斯扶起自己瘫软无力的肩膀。 她递过来一杯温热的水,小心翼翼地将它贴近我的嘴唇:“慢慢来,一口一口喝,不要着急。” 我试图抬手接过,却感觉全身无力得仿佛被铁链捆住一般,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我试图移动的意图。 伊西斯温声建议我不要勉强,另一只手拍在我的背上,轻轻地帮我顺气,缓解胸口的疼痛。 尽管喉咙火辣辣地疼,但我还是努力喝了一小口,感觉温暖的液体为自己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慰藉。 伊西斯见状,耐心嘱咐我慢慢喝,同时细心地拿起一旁的毛巾,为我拭去额头渗出的薄汗。 她的动作轻柔得恍如羽毛拂面,与我过去的印象如出一辙,熟悉中又透着一丝陌生的违和感。 待我停下喝水的动作,示意自己略微恢复些许气力后,她将手掌贴上我的额头,检查了一下体温。 伊西斯将手收回,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没什么大问题……好好休息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拉动这条铃绳,听见床边铃的声音,就会有医护人员及时过来处理的。” 听着伊西斯的嘱托,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声音沙哑地问道:“我到底需要……在这里待多久?” “这个啊……”然而伊西斯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做出准确的答复,“就要看你的恢复情况了。” 见我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伊西斯再次嘱托我多加休息,随后便告辞,离开了这个淡蓝色的房间。 头脑一片混沌,视线又开始变得模糊,就连天花板上的灯光也显得刺眼,让我不由得闭上了双目。 我拉起柔软的被褥盖在身上,却依旧感受到一股寒意自骨髓中渗出,不禁瑟瑟发抖地蜷缩起身子。 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小睡了一会儿,感觉稍微恢复了一些精力后,见四周无人,便直接睁开眼坐了起来。 我紧蹙着眉头,努力将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碎片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回忆着先前发生过的事情。 昨晚,在伊甸园和蛇告别之后,我便回到了巴别塔休息,但今天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而且,伊西斯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一名医生,我知道她不是随便开玩笑的生灵,难道这里是传说中的人类医院?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观察起周围的环境,看见床边放着一台方正的仪器,或许是用来检测生命体征的。 另一侧立着一个高高的铁架子,看起来是输液的支架,只不过此刻它的顶端空空如也,并未挂着任何东西。 我抬起手,果不其然看见手背上贴着一张洁白的敷料,想必是在我昏迷期间曾被植入过输液针头的证据。 手腕上还套着一圈腕带,我浏览起上面的信息:姓名:渡;性别:男;年龄:15岁…… 名字没有变吗?可在我的记忆中,将单字作为一个人的全名,在人类社会里应该是相当罕见的一件事。 而除了这些之外,剩下的那些什么科室、住院号、血型、药物过敏史,就没能给我提供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视线继续移动,我在房间的另一侧看见了一个洗手池和镜子,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过去查看的欲望。 我试图像往常那样下床,然而赤着的双脚却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便骤然一软,整个身体顿时向下坠去。 第305章 陌生镜影 xxxx. xx. xx 所幸,我隐约对自己当下的身体状况有所察觉,及时伸手扶住了床沿,这才没有狼狈地跌倒在地。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油然而生,我只得维持着这般尴尬的姿势,稍作喘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空气中消毒水的气息愈发浓烈,周遭寂静得像要死了一样,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生灵。 我所能够听到的,唯有自己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声,感觉整个房间都在冥冥之中与它们共鸣。 我咽下一口唾沫,一边试图平复自己这不稳的呼吸,一边默默感受起自己身体的状态。 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稍微牵动一下疼痛则更加剧烈,相比于平常明显过于单薄羸弱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攀扶着床沿,稍微蹲下了一些,努力分析起当下的情况。 还记得很久以前,从弱水脱离之后,除了双目失明外,我的身体其实第二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而那段时间,我之所以拒绝离开床和房间,也不过是由于失忆,以及遭受的心理创伤过大的缘故。 但是现在,身体的虚弱程度却原因超出我的预期,就连最为简单的下地行走都难以做到。 我尝试呼唤希珀尔的力量,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不由得让我联想到一个最坏的结果。 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牵动着肺脏开始隐隐作痛,于是我缓缓摇了摇头,努力驱散走心头的不安。 不行,还不能就此随便下定论……我望向不远处的镜子,下定决心要亲眼目睹一切真相。 我小心翼翼地扶着一切能够作为扶手的物品,忍受着体内的疼痛,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洗手台的方向挪去。 短短的一段路程,却因为我身体状态的不佳而显得异常漫长,每一步都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跋涉。 双腿颤抖不已,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但我只是用力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在耗费了不少时间后,我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紧紧抓住洗手台,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摇摇欲坠的上半身。 我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焦躁不安的心情,这才缓缓抬起头,将目光投向镜子中的自己。 一张熟悉的面孔迫不及待地跃入眼帘,却又带着些许怪异的陌生感——我几乎瞬间就找到了异常之处。 在一双琥珀色的眼珠里,那源自希珀尔惩罚的横形瞳孔,此时不知为何变成了普通的圆形。 就连我由于私心,为了区别于人类而选择在化形时特意保留的尖耳,也变成了平平无奇的耳廓。 此时此刻,我甚至穿着一套蓝白条纹的衣服——这在我的印象中,是医院病人的标志性服饰。 伊西斯理应不会和我开这种玩笑,难不成我现在……竟然也和她那样,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 即便已经提前给自己打了个预防针,但这个认知依旧在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让我难以接受。 眩晕感瞬间袭来,双腿再度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我不得不更加用力地扶住洗手台,以免摔倒在地。 我看见自己的双眼不敢置信地睁大,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摸了摸自己的脸,甚至使劲掐了几下。 自脸颊传来的疼痛,似乎在无情而清晰地告诉我,眼前所见的这一切并非虚幻的梦境。 然而很快,我便用力拍拍自己的脸蛋,重新冷静了下来,开始理智地分析起当前的处境。 我知道有些生灵的能力实在诡谲,要想像人类那样,简单地通过疼痛来判断现实与否是行不通的。 是梦魇或者梦貘吗?不对,先不说我这段时间没有接触过它们,况且它们也不会有对我下手的胆子。 思虑再三,我最终还是认为,最有可能的始作俑者,也就只有伊甸园那条狡猾的蛇了…… 更何况,它昨天还和我提出过那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建议…… 是啊,这家伙只是不敢和我做交易,但并不意味着,它不会从诱导之外的其他方面下手啊! 可是,蛇到底是什么时候动手的,我又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我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在洗手台前一阵无能狂怒后,我在心中暗自发誓: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先把这死东西给宰了! 然而,一连串的问题随后如潮水般涌来:我应该如何回到童话镇?又该如何确认眼下的处境? 我一时找不到答案,双手又重新撑回洗手台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到一阵无力和迷茫。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一个熟悉而慵懒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渡是吧……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猛然转身,却由于牵扯到了肌肉而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门边传来,我抬眼望去,只见又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没有那对蜻蜓般轻薄美丽的翅膀,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利落的白大褂——这不就是一个人类版的伊尔吗? 即便那张脸庞带着一股我再熟悉不过的睡意,但我还是瞬间意识到,眼前这位并非我所熟知的生灵。 伊尔将文件板夹在腋下,快步走来搀扶起摇摇欲坠的我,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顺着她的力道缓缓向床的方向移动,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试图以此掩饰住内心的那些复杂的情绪。 “没什么,就是……熟悉熟悉环境。”我好不容易才憋出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感觉自己还真是不会撒谎。 “精神恢复的不错……”伊尔狐疑地斜睨了我一眼,“但建议你下次下床,还是叫个护士来帮忙比较好。” “再说了,穿双拖鞋也不是坏事。”现在居然还能从陌生的伊尔口中听出语调熟悉的调侃,让我有些怀念。 我抬眼望去,这才注意到那双孤零零摆在床边的拖鞋,不由得干笑了两声:“啊哈哈……” 伊尔似乎也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些什么。 在将我扶回床上后,伊尔便重新取出那个文件板,翻开来低头扫视几眼,清了清嗓子道: “这是你这段时间要吃的药:这个药一天三次,饭后服用;这个是止痛药,必要时可以……” 第306章 边缘试探 xxxx. xx. xx 听着伊尔那平缓而略带倦意的声音,我恍然意识到,人类是需要通过按时进食来维持正常生命活动的。 思绪不知不觉中飘远,我回忆起自己刚到童话镇那会时,也曾经跟着希珀尔有过规律的一日三餐。 可由于身体不会产生饥饿感,这个习惯也就随着时间渐渐消失了,变成了想吃就吃的随性行为。 正当我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时,突然听到一阵响亮的咕噜声突然从腹部传来,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我尴尬地低下头,感觉脸上有些发烫,猜测着自己先前感受到的不适或许也有饥饿的成分在内。 饥饿感……这种几百年来未曾体验过的感觉,既让我感到新鲜,又不可避免地有些困扰。 伊尔显然也听到了这道声响,但她只是瞥了我一眼,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甚至没有因此而停顿。 正当我还在为这突如其来的生理反应感到困惑不安时,伊尔已经保持着原来的语速,念完了药物说明。 她将白色的瓶瓶罐罐放在了床头柜上:“我把详细说明压在药盒下面了,你不记得了就看看。 “另外,我已经安排了护工待会给你送餐,你现在的状况还是需要好好补充些营养。” 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类版本的伊尔,似乎比童话镇里那只总是睡不醒的花精灵要善解人意得多。 我注视着伊尔,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最后却只是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 听了我的道谢,伊尔只是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夹起文件板,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伊……护士小姐。”然而就在这时,我开口叫住了伊尔,让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感受到伊尔有些困惑的目光,我垂下了眼帘,抓着被子,做出一副乖顺却恰好有些不安的表情。 我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用气音说道:“那个,我现在……很担心医药费的问题。” 我稍作停顿,局促地咽下一口唾沫,这才继续说了下去:“我的情况……可能没钱垫付医药费。” 话音刚落,我便感觉自己的心脏不自然地快速跳动起来,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冒险。 毕竟,对于这具身体的家庭状况和人际关系,我现在可谓是一无所知——但我也不想轻易暴露这个事实。 我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伊尔的表情,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向病房的门口: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探病的人影。 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性:也许“我”的家人都还在外地,所以没能在我出事后及时回来探望? 可如果真是这样,医院不是应该早就联系他们了吗?为何到现在我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难道说“我”的家庭关系并不和睦?甚至更糟——“我”其实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还是说,直到现在,医院现在都还没能确定我的身份…… 然而,最令我感到不安的可能性却是:这一切都不是梦境,我真的凭空出现在了人类世界。 可我感觉,蛇和玄子都没有能力做到这种事情,而最有可能做到这一切的希珀尔,也还在沉睡…… 更何况,如果这里真的是现实,又该如何解释我的名字,还有伊西斯和伊尔的出现? 和原来一样的单字姓名,还有与她们极其相似的人类……难道天下真会存在如此离奇的巧合? 我轻轻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令人困惑的念头,认为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将现在的经历当作一场梦。 毕竟,过度揣测这些不可理喻的事情,只会为我的迷茫雪上加霜,而无法解开眼前的谜团。 如今我只希望,伊尔对于我的了解并不多,而这样一个小小的试探,不会过度引起她的怀疑。 在向伊尔抛出那个不知真假的情况后,我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言行会暴露什么。 好在,伊尔除了微微皱起眉,似乎是在思考我的话之外,并未露出其他过于奇怪的表情。 随后,她便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已经有人帮你垫付过医药费了,你在这里好好休养就行。” 从伊尔这平淡却迟疑的语气中,我莫名能够判断出,帮我垫付医药费的人并非父母之类的亲人。 感觉可以从这个方向作为突破口,我双眼一亮,赶忙追问道:“那你知道是谁帮我垫付的吗?” 然而,这个追问却让伊尔露出了怪异的表情,她眼中闪过的狐疑,则让我担心自己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正当我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为自己找补时,伊尔却先一步开口了,颇有些试探的意思。 “你……你来到这里前,最后的记忆是什么?”我听出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谨慎。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自己来到这里最开始时的记忆,组织好语言。 我小心翼翼道:“我……我记得好像是在海里差点被淹死,然后被冲到了海岸上?是这样吧?” 只见伊尔微微眯起了双眼,再度仔细打量了我几下,让我感到一阵如坐针毡般的不自在。 “你说这些话的语气……”她的语气中亦带着一丝不确定,“怎么像是在讲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听了伊尔的话,我不由得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试图以此掩饰内心的慌乱。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在片刻之后,抬起头与伊尔对视,努力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啊……可能是因为我心理素质比较强大吧。”我强忍着酸痛,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就算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我还能保持住镇定,难道你不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说完这番话后,我便再次强压下自己心头的紧张,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伊尔,等待她的回应。 伊尔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双总是带着倦意的眼睛此刻垂了下来,目光在思索中明灭不定。 这突然的沉默让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的解释并未奏效,反倒加深伊尔内心的怀疑。 第307章 身陷人间 xxxx. xx. xx 时间过去了许久,伊尔不发一言,似乎是在评估我的状态,权衡着自己应该透露多少信息。 这样持续的沉默让我感到无比煎熬,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审判台前,无助地等待最终的宣判。 终于,伊尔开口打破了沉默:“其实是这样的,你在你们学校组织的郊游中不小心掉进了海里。 “经过评估后,认定学校作为主要责任方,帮你垫付了医药费……我所了解到的,也就这么多。” 学、学校……?这个新的信息,如同一记狠狠砸在我脑海中的重锤,让我再次愣住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不仅仅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甚至还有个学生的身份? 学习……光是想象要在这里被迫接受人类的集体教育模式,我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更何况,除了曾经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我几乎没有接触过人类,更没有与这个身份对应的生活记忆。 要是我没能及时回去,那么就必然需要与原本认识“我”的人打交道……岂不是很快就会露馅? 正当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被各种可怕的假设淹没时,伊尔的声音突然将我拉回了现实。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的色彩,如同阳光下融化的雪花。 伊尔轻声说道:“抱歉,我可能不该一下子告诉你这么多……我先走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听罢,我连忙回过神来,知道如果自己还想从伊尔那里获取更多信息的话,就不能现在吓到她。 我必须保持冷静,继续扮演好眼下的这个角色……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接着,我又强撑起一个微笑,向伊尔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谢谢你,护士小姐,我没事的。” “对了,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多过来和我聊聊天?”我观察着伊尔的表情,觉得其中带着一丝犹豫。 我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些无聊,而且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现状。” 伊尔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头应允:“好吧,如果我有空的话,会来看看你的。” 我目送伊尔离开,注视着她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直到当房门轻轻关上的那一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感觉疲倦感自骨子中透出,我轻叹一声:无论如何,都得尽快弄清楚情况,然后找到回去的方法…… . 就着护工送来的盒饭吃了几口后,我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着里面满满的饭菜,心中充满了嫌弃。 我不得不暗自评价一番:人类为了维持生命而做出的食物,真的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人类怎么能忍受,吃着这些东西活下去的啊……我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挑出那些口感不好的蔬菜。 饱腹感……又是一种陌生奇怪的生理反应,可当我意识到它的存在时,眼前的盒饭还剩下大半。 我盯着剩下的食物,感到一阵反胃,无奈之下,只能将盒饭放在床头柜上,等着护工过来收拾。 为了打发时间,同时也希望能够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我拿过一本杂志读了起来。 然而,杂志中大多都是些情情爱爱的故事,刚开始看还有些新鲜感,可看多了也索然无味。 还有一些民俗传说——可我觉得那些强做恐怖的故事没什么好怕的,更何况我还认识其中的一些鬼怪。 我索性翻到最后,将那些轻松一刻的小漫画和短篇笑话给一口气看完,却并未就此放下杂志。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起杂志的边缘,我感受着纸张略显粗糙的质感,兀自开始思索起来。 暂且就当伊尔告诉我的信息是真的吧,那么接下来,应该如何获取关于“我”的更多信息呢? 我开始回忆人类入院时需要办理的手续——这当时闲来无聊旁观过的景象,现在竟也能派上用场。 病房里会不会有我的个人物品呢?这样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让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扫视起病房内部。 果不其然,我在房间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书包,它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我的召唤。 顾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我暂且没有过去查看,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寻找起其他的方向。 病历表吗?我记得这上面会记录有挺多信息的,也不知道它现在在不在这个房间里面。 我当即开始行动,却只能从床头柜,以及下面的抽屉中,找到一些简单的药品说明和护理记录。 是在医院那边吗?让伊尔或伊西斯帮自己拿过来……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有没有可行性。 我又忽然想起,自己是在郊游期间出现意外的,那么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我”的同学会来探病? 在那些同学之间,会不会也存在着一些人类版的幻想生物?倒是不会因为一个都认不出来而露馅…… 这个念头,确实能让我稍微感到些许慰藉,对未来多了几分期待——可它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 这不就意味着:我要和一群人类打交道?!仿佛有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浇了我一个透心凉。 我瞬间从那个构想中清醒过来,被吓得直接抱住脑袋,杂志啪的一声掉到了被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脑海中浮现出一群陌生的人类面孔,他们围着我,问东问西,而我却不知如何应对的景象…… 真是太可怕了! “算了算了,都还是一些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我试图安慰自己,“说不定我出院以后,就直接回童话镇了……” 但万一,我回到的是学校……怎么办?然而,一个更坏的预想不期而至,突然闯进了我的心头。 no!stop!那种……那种事情,绝对不要啊!我紧紧抓住被子,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正当我准备缩进被子,为那些一个比一个更坏的猜想瑟瑟发抖时,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自走廊中传来。 我瞬间放弃了准备的动作,迅速拾起被子上的杂志,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阅读起来。 第308章 离开病房 xxxx. xx. xx 直到眼角余光捕捉到门把手开始转动,我才从杂志上收回目光,故作自然地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伊尔颀长的身影自打开的门后出现,接着她便步履轻盈地走进来,坐在了我床边的椅子上。 伊尔先是往我吃剩的盒饭看了一眼,这才望向我,眼中无声闪过一丝关切的色彩:“没有胃口吗?” 我点点头,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可随后,我便听见伊尔轻轻叹了口气:“没胃口我就不说你什么了,可挑食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吧。” 出自对方口中的、这种温柔的责备让我感到一阵不自在,意识到她果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生灵。 我没有回应,只是有些心虚地将视线从伊尔身上移开,心头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失落。 我忍不住暗自嘀咕着:在童话镇,最多只有伊西斯会这么管我——可我甚至没有进食的需求。 这种割裂感让我开始怀念起先前那平淡的生活,觉得它们现在虚幻得好像来自上辈子的梦境。 苦涩油然而生,我忍不住垂下目光,算是理解了故事中那些被放逐的漂泊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伊尔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她微微倾身,眼角眉梢的弧度都在不觉中变得更加柔和。 她温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感到有些困惑和不安——这很正常,毕竟你经历了那样一场意外。” “这样吧,”伊尔顿了顿,“如果你有什么想聊的,或者有什么疑问,我现在都有时间听你说说。” 我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虽然她不是真的伊尔,但我确实能够从她身上体会到关切之意。 所以我咽下一口唾沫,轻声回应道:“谢谢……” 可我却不知道此时应该问些什么问题,才能让自己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获取尽可能多的信息。 其实我更想直接让伊尔把自己的病历表拿过来,却又担心像先前那样操之过急,从而引发她的怀疑。 忽然根据病历表联想到了另外一件物品,我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房间角落的那个黑色书包。 于是我问伊尔:“能帮我把那个包拿过来吗?” “好。”伊尔点点头,起身走向书包,很快便返了回来,将手中那个有些分量的包递给了我。 “谢谢。”我接过背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感觉自己仿佛在打开一个未知的潘多拉魔盒。 只见里面有一件外套,几本厚重的教科书,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笔,无形中证明了“我”是个学生。 伊尔静静地旁观了我的所有动作,片刻之后,有些迟疑地问道:“没少什么东西吧?” 我此时还在检查背包里的东西,闻言不由得稍微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 然而与此同时,我的心里却在暗自苦笑:就算真少了什么东西,自己也不可能看得出来啊…… 自我“唰”的一声拉起拉链后,我们相对无言,还是伊尔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其实呢,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带你去做一些检查,”伊尔说道,“主要是心电图和x光片,能听懂吧?” 见我没有提出异议,伊尔继续说道:“本来呢,我们还需要做一些需要空腹进行的检查。 “可这类检查我们已经在你昏迷的时候做过一遍了,这么短的时间内,激素水平变化应该不会太大…… “又考虑到你刚刚才从昏迷中苏醒,担心你可能饿了,就先让你好好吃饭,补充补充体力……” 听着伊尔絮絮叨叨的解释,我注意到她说话时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由得感叹起她认真负责的态度。 这与我记忆中那个慵懒的花精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让我忍不住突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我的笑声让伊尔的话戛然而止,她愣了愣,随即便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一双美眸微微睁大。 “有什么好笑的吗?”伊尔疑惑地问道,“还是说……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手解释道,“只是觉得你一次性跟我解释这么多,和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有些偏差。” 伊尔听罢,微微眯起眼睛,一歪脑袋,食指轻轻点在下巴上,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是这样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解,随即便轻笑一声,“那你可还真是不会看人。” 我耸了耸肩,并未过多解释:“也许吧。” 伊尔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没再多问什么,只是一边起身一边道: “总而言之,就是这类空腹的检查,推迟到明天再做也不迟。” 她转身走向门外,很快就推进来一辆轮椅,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来,我扶你起来,”伊尔朝我伸出了手,“慢慢来,别着急。” 在伊尔的协助下,我缓慢而艰难地从床上挪到了轮椅上,尽力不把身体产生的不适感表现在脸上。 终于坐稳后,伊尔推着我出了病房,当病房的门在身后关上时,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 毕竟,这还是我自莫名其妙地掉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接触病房以外的世界。 只见走廊素净而空荡,安静得就连我与伊尔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与我印象中熙熙攘攘的医院截然不同。 我努力嗅了嗅,判断出空气中依旧飘荡着那股标志性的消毒水味道,确认了这里大概确实是医院。 可当我只是坐在轮椅上,听着轮椅滚动的声音和脚步声枯燥地回荡其中时,却感到心头的疑虑愈演愈烈。 真的是,太安静了啊……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感觉耳畔响起的吞咽声几乎能够盖过外部的一切声音。 最终,我稍微深吸了一口气,在周遭安静氛围的感染下,忍不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极低。 我轻声问道:“护士小姐,请问这里有其他的病人吗?” 第309章 暗中观察 xxxx. xx. xx 周遭实在是太过安静,让伊尔即便不用俯身,也能够清晰地听见我的问题,所以她并未让我重复。 “有啊。”伊尔回答的语气平淡,“这里是住院部,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病人都在病房里待着呢。” 感觉到伊尔前行的节奏并未发生任何不自然的改变,于是我点点头,暂且算是认同了她的解释。 然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自背后传来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一种不安的感觉顿时从心底油然而生。 我努力保持镇定,不动声色地循着那种感觉传来的方向窥去,发现在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个白色的装置。 估计是人类的摄像头。我在心底默默地下了定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那个冰冷的镜头仿佛一个沉默的看客,在无声地注视着走廊里的一切——包括我们。 我不由得回忆起,这项技术刚刚被人类发明的时候,希珀尔和玄子与我分析它原理时的场景。 当时的希珀尔,还没能找到将童话镇与现实完全隔绝的方法,大概也同样没有将我设为代理人的想法。 所以她与我们稍微讨论了一下:如何避免自己的身形被这样的机器捕捉到,从而留下幻想生物存在的证明。 最后我们得出结论,其中之一便是用能力作为干扰,消去自己的影像——这对于现在的我而言,简直难如登天。 其二,是消耗最少,却也是最繁琐的一个方法:找到摄像头的死角,将自己的活动限制在这个范围内。 总之,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我如芒在背,忍不住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缓解不安的情绪。 轮椅依旧发出规律而平稳的声响,我暗自庆幸伊尔站在我身后,看不到我脸上可能出现的细微表情变化。 我缓缓深吸一口气,决定借着眼下的机会,稍微记一下这些摄像头的位置,判断出监控的死角。 这不仅对此刻的我而言并非什么坏事,还或许能够成为我在这个陌生世界中一点微小的优势。 不过,如果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气氛未免过于尴尬,我也担心会让伊尔心生疑虑。 于是,我一边继续暗中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开始与伊尔闲聊起来。 我问她在医院工作忙不忙,伙食怎么样,是不是比我的病号餐要好……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而伊尔似乎有些意外我会主动搭话,稍作停顿后才进行回答——遗憾的是我没怎么能听进去。 只不过,在得到伊尔的回答之后,我顺水推舟地表示,自己将来其实也挺想当个医生的。 我的这番“豪言壮语”明显逗乐了伊尔,只听背后传来一声轻笑,随后便有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脑门。 伊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医院的工作可没那么轻松,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才行啊。” 就这样,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检查室的门前。 令我有些失望的是,门内是一位陌生的医生——还好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也没有过多的寒暄。 当伊尔推着我离开检查室时,她告诉我检查结果需要等到晚些时候,甚至要到明天才能拿到。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可以提出一些请求了,于是试探性地开口: “护士小姐,等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你能不能顺便把我的病历表也带来呢?我想了解一下自己的情况。” 在稍作思考后,伊尔点头答应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但我知道自己还不能就此满足。 于是我鼓起勇气,提出了另外一个请求:“请问方便带我出去逛逛吗?我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个要求似乎让伊尔有些为难,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我屏息等待,刚刚才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我们现在在二楼,”伊尔解释道,“如果是在某些大城市,有电梯的话会方便一些,但是在这里……” 尽管伊尔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我能够听出她声音中的歉意,也知道电梯现在只在某些大城市存在。 所以尽管内心有些失落,但我还是点点头,对现实世界条件有限的情况表示了理解。 “现在不太安全,”伊尔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毕竟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强行下楼风险还是太大了。 “我们需要等你的身体再恢复一些,经过评估能够使用拐杖之后,我才能考虑带你够下楼逛逛。” “不过……”说到这里,伊尔稍微停顿了一下,“现在我可以带你去一个通风好些的地方透透气。 “虽然不是完全在外面,但好歹也能呼吸到一些新鲜空气……你看这样可以吗?” 是个折中的方案……我按捺下内心的失落,朝伊尔扬起一个笑脸,表示这样也可以接受。 在我答应之后,伊尔便推着轮椅,带我穿过几道空旷的走廊,来到了医院的一处阳台上。 我稍微将脑袋往外探了一些,从高度判断出伊尔之前没有骗我,这里的确是二楼。 按照人类的计量单位,也就几米的高度,这样的距离对曾经的我而言不过是轻轻一跃的事。 但此刻,我却不敢轻举妄动,意识到如果就这么掉出去的话,自己可能会直接一命呜呼。 我并不知道在这个疑似梦境的地方死去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会直接醒来,也许会永远沉睡。 但由那个认知所生出的恐惧感实在是过于强烈,让我并不想去赌这个概率未知的可能性。 “这里的空气会好一些,”伊尔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你可以在这里待一会儿,我会在旁边陪着你。” 我深吸一口气,让比病房内清新舒适得多的空气充盈自己的肺腑,努力平复下内心的不安。 “谢谢你,护士小姐。”我真诚地说道。 “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伊尔回答,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此时正值傍晚,橘红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面上,在阳台和我们身上铺展开一片温暖的光晕。 久违的微风轻轻拂过我的脸庞,带来了一丝丝的凉意,仿佛在与我骨子里透出的寒意遥相呼应。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让我感到一阵恍惚,不禁轻轻闭上眼睛,安静地感受起现实世界的气息。 第310章 两个地址 xxxx. xx. xx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伊尔催促我早些休息,于是在她的帮助下,我和轮椅一起往病房的方向行去。 临走时,我顺手从走廊旁边的架子上拿了几本小册子,打算待会儿翻阅,看看能不能获得什么新的信息。 目送伊尔轻轻关上病房的门后,我抬眼观察起四周,果然在天花板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 我心头一凛,却仍旧强迫自己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低头安静地翻阅起方才拿到的小册子。 上面文字图画齐飞,大多都是一些疾病科普和急救小知识,包括如何对溺水者进行紧急救助。 除此之外,我在小册子的底部找到了这家医院的名字和地址,可我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地方毫无印象。 算了,好歹也算是有了一些进展……我缓缓摇了摇头,想要继续在小册子上获取更多消息。 然而,除了一些与疾病相关的知识外,剩下的内容便是对于这家医院的介绍以及专业性的夸赞。 起码知道了这家医院从外面看起来长什么样。指尖轻轻抚过光滑的纸页,我忍不住自嘲一笑。 有些失望之余,我索性将剩下的注意力转向“自己”的黑色书包,伸手将它拿到了面前。 我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开始仔细检查里面的每一样物品,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我”的蛛丝马迹。 然而,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我是被从水中捞上来的,那这个包为什么完好无损? 是当时被放在哪里了吗?又是谁帮我把它拿过来的?当时和“我”一起的老师或者同学吗? 还有郊游,当时“我”为什么会掉到海里去?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类所为?还是只是单纯的意外? 带着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我从包里取出一本课本,有些翻卷的边角是它被频繁使用的痕迹。 轻轻翻开扉页,我不出意外地看见那里不仅清晰地写着“我”的名字,还有学校和班级的信息。 只是发生了一件让我惊讶的事情:写在扉页上的那些字迹,简直和我自己的一模一样…… 我连忙又翻了翻书包,从里面找到了几本薄薄的作业本,发现上面每一个字都像是出自自己手中。 注视着一行行白纸黑字,我托着下巴,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感到心中翻涌起一阵阵的困惑。 有那么一瞬间,我简直要开始怀疑起自己记忆的真实性,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活过。 而那场突如其来的溺水,是否不仅让我失去了记忆,还让另一段与我无关、甚至不存在的记忆进入了脑海? 至于伊西斯和伊尔,或许是由于我曾经在这里见过她们,所以作为映射出现在了那段记忆中? 不,不要多想,我还要努力找到回去的方法……我敲了敲自己的脑壳,驱散走那些令人不安的念头。 为了重新集中注意力,我随手翻阅了几本课本,发现这些内容自己似乎在很早以前就接触过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教我数学的,好像是托特来着,那位有些神经质的古埃及神祗…… 而在人类的教育体系中,这些知识被归类为初高中阶段,也就是“我”现在的年龄需要学习的内容…… 我闭上眼睛,安静地回忆着一件件往事,努力重新建立对自身的认知,明确当前的首要目标是找到回去的方法。 睁开眼,我又比对起两个已知地址的名称,猜测着学校离医院到底有多远,而“自己”的居住地又可能在哪。 可在信息有限的情况下,再怎么胡思乱想也不会是个头,所以我放下书本,继续翻找起来。 不久后,我便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一些人类的货币,这个意外发现不由得让我心头一喜。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连串的疑问:可这些钱又是谁给的呢?是“我”的父母吗?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我努力回想,然而只能在脑海中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对于这具身体的人际关系依旧没有任何印象。 既然暂且找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我开始考虑,是否可以找伊尔帮忙买一份这座城市的地图册。 可这个想法刚刚在我心里浮现,另一个担忧就紧随其后,生怕这个选择会给自己带来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从伊尔的角度来看,一个可能作为这座城市土着的“我”,突然找她要一本地图册,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然而,就在我即将放弃这个想法时,一个新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让我又重新将它拾了回来。 我意识到,现在的人类出门带本地图册其实并不罕见,在路上找陌生人问路更是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而如果不带本地图册的话,就连熟悉当地的土着,或许也难保自己在看到陌生的地标时不会迷失方向。 随着这些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成形,我重新燃起了希望,便开始在心里构思一个合理的借口。 也许我可以以在医院感到无聊为由,向伊尔借阅一本地图册,用来打发枯燥的住院时间。 这个理由听起来既自然又无害,而“我”作为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应该不会引起伊尔太多的怀疑吧…… 应该吧…… 尽管内心还是有些忐忑,但在一番的思虑过后,我还是决定,明天尝试和伊尔提一下这个请求。 而就算她拒绝了,我也不会对此过分坚持、甚至是死缠烂打,以免引发更多不必要的怀疑。 还有件更令我期待的事情,那就是伊尔答应我,明天会把我的检查结果和病历表一同带来。 也不知道能从病历表上获得什么其他的信息……我若有所思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天花板的摄像头。 尽管心里清楚,保安不可能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我一个普通的病人身上,但这就是让我有些不自在。 我摇摇头,试图摆脱这种被监视的微妙不适感,却发现它如影随形,实在是挥之不去,索性便放弃了。 第311章 一日之计 xxxx. xx. xx 夜色渐深,病房里只剩下医疗设备发出的轻微嗡鸣,像某些大型生物在睡着时发出低沉的呼吸声。 伴随着墙壁上时钟的滴答声,我偶尔还能听到门外传来巡夜护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在寂静的夜晚,这一阵阵富有节奏的韵律显得格外清晰,正是人类用乐器之外的事物编织出的夜曲。 我伸手关闭了床头的灯开关,黑暗顿时如同潮水般涌入整个房间,作为人类的我此时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很快,我便注意到门底缝隙仍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无声地提醒着我走廊的灯在夜间也不会熄灭。 经过了一天的折腾,一进入到黑暗的环境,眼皮便开始变得沉重,疲惫与困意慢慢地朝我席卷而来。 我感到自己的呼吸不知不觉地放缓,身体仿佛沉入了一片柔软的云朵中,就连意识也开始变得恍惚。 人类的身体好脆弱啊……带着一堆复杂的思绪,我缓缓闭上眼睛,让疲惫的身体慢慢放松。 虽然对于明天会如何还没有个准确的预想,但现在,就先让我在梦乡中好好养精蓄锐吧。 . xxxx. xx. xx 一夜无梦。 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昏暗淡蓝的天花板,让我意识到自己依然身处那间陌生的病房。 原本我还抱有一些侥幸,希望自己在这里睡着之后能够直接回到童话镇,然而现实却不遂人意。 我从床上起身,扭头望向窗户,看见已经有微弱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 我打开床附近的灯开关,明亮的光线瞬间刺入已经适应黑暗的瞳孔,让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花费些时间适应了一下,我将视线投向墙壁上的挂钟,被无声地告知,此时正是清晨。 “一日之计在于晨”…… 脑海中莫名飘过人类的一句俗语,那我就祝愿自己今天能够获得更多的信息吧。 怀着这样一个简单美好的期望,我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想要确认自己如今的状态。 令我惊讶的是,身体反馈的感觉几乎焕然一新,无论是肌肉还是内脏上的疼痛,都已经荡然无存。 人类的恢复能力原来有这么强吗?我稍作思索,却觉得在自己印象中,似乎不应该是这样。 暂且将这个疑惑搁置心底,我小心翼翼地下床穿上拖鞋,这次的动作出乎意料的顺畅。 步伐稳健,没有再出现昨天那种摇摇欲坠的状况……我在心里暗自评估着,算是略感欣慰。 接着我便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地来到洗手台前,直接看向自己镜子中的倒影。 镜子如实地反映出我此刻的模样——依旧是个人类,并没有因为睡了一觉而发生任何神奇的变化。 这个事实让我失落不已,于是忍不住长叹一声:这场梦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挠着自己经过一夜安睡而变得乱糟糟的头发,我一边抱怨着人类繁琐的日常行为,一边不太熟练地开始洗漱。 我只是简单地让冰凉的水拍打在脸上,驱散走脑海中残存的睡意,也让自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洗漱完毕,我走到窗户旁,轻轻拉开窗帘,外面的景象随即映入眼帘。 只见对面是另一栋医院大楼,楼下是一条宽阔的过道,有限的视野无法贡献出太多的信息。 我尝试着打开窗户,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就成功了,顿时感到一阵清爽的微风拂面而来。 舒适感让我忍不住贪婪地呼吸起这新鲜的空气,感受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其他诱人的气息。 于是我好奇地探出头,向侧边望去。 不远处,医院的大门清晰可见,周边的绿化带上栽种着一排排郁郁葱葱的灌木和树木。 门外是繁忙的马路,以及林立的居民楼,此时已经有早起的商贩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袅袅炊烟在晨光中缓缓升起,为这个陌生的城市增添了几分烟火气,同时也是那诱人气味的来源。 这就是人类吗?虽然生命如同蜉蝣般短暂而又脆弱,却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天的生活…… 我静静地趴在窗前,目睹这座城市逐渐苏醒,忍不住再次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律动。 就在某一瞬间,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于是便强行让自己脱离了这样的氛围。 我轻轻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转身回到床上,从书包中随便翻出了一支笔和一本课本。 找到书上一处空白的地方后,我稍微侧身遮住摄像头的视角,开始根据昨天的记忆画起平面图来。 这本是昨晚完成的任务,但由于过于疲惫,又加上怀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侥幸心理,所以被我推迟到了今天。 没过多久,我就大致把二楼的平面图画了出来,并标出了各个摄像头的位置和朝向。 接着,我开始仔细推断其中可能存在的盲区,试图在其中找到一条完整的逃脱线路。 然而,随着分析的进行,我的心情也逐渐变得低落:走廊实在太过空旷,几乎没有任何盲区可言。 即便偶尔能找到几个死角,但经过之后很快就会暴露在其他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内,作用微乎其微。 更令人沮丧的是,我现在对一楼的情况还一无所知,这无疑给我那还不存在的逃跑计划雪上加霜。 人类发明的摄像头真讨厌……我苦恼地咬着笔杆子,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笼子里的一只鸟儿。 正当我无声抱怨时,伴随着轮椅滑动的细微响动,我突然听见走廊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或许是伊尔来了。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闪过,我便触电般地惊醒过来,心脏一阵砰砰直跳。 我迅速将笔收好,又随手翻到了课本的一页,挡住刚刚画下的平面图,装出一副专心阅读的姿态。 第312章 暗潮涌动 xxxx. xx. xx 门缓缓打开,只见伊尔推着轮椅步入病房,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伊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醒的还挺早。” 我放下手上的书,抬头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嗯,昨晚睡得还算不错。” 伊尔的目光落在我身旁的书本上,不知是赞许还是调侃:“这么勤奋啊,一大早的就在看书。” 我垂下目光,随便翻了几页,借此掩饰自己的心虚:“这不是看完杂志了,觉得有点无聊嘛……” 伊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善意地提议道:“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给你带点别的过来。” “真的吗?”听到伊尔的话,我顿时感到眼前一亮,差点就没控制好自己上扬的音量。 “当然,”伊尔稍作思考,然后又谨慎地补充道,“不过有一个前提条件,要在医院允许的范围内才行。” “嗯……” 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于是我托起下巴,目光开始游移,勉强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经过片刻的沉默,我才抬头对上伊尔的双目,试探性地问道:“那……我想要借本地图册,可以吗?” 听了我的请求,伊尔微微扬起头,嘟囔着回忆道:“地图册啊……我记得护士站好像有一本。” “我待会找机会问问那位护士,能不能借来给你看看。”伊尔说着,重新将目光移回到了我的身上。 “那真是谢谢你了,伊……护士小姐!” 心头的雀跃让我差点就直呼出了伊尔的名字,还好我及时反应过来,硬生生地刹住了车。 “没什么,应该的。”伊尔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瞬间的失误,只是露出了一个带着倦意的笑容。 顿了顿后,她接着说道:“我今天早上过来是要带你去做检查的,要做完才能吃早餐哦。” “好。”我乖顺地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听话的病人。 然而,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另一边,被伊尔腋下夹着的东西吸引走了注意力。 我早已注意到,除了昨天见过的文件板外,伊尔此时还带来了一本小册子和一些零散的纸张。 尽管已经推测出那很可能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病历本,但我还是克制住了立即向伊尔索要的冲动。 我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耐心点,千万不要做出任何可能让这群人类怀疑的事情…… 当我还在走神时,突然看见伊尔朝自己伸出了手,示意要像昨天那样,再次将我搀扶着坐上轮椅。 面对伊尔的举得,我稍微犹豫了一瞬,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脱口而出,说自己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但心念电转间,我立刻意识到这个举动可能会造成的后果,于是迅速压下了这个冲动。 一个昨天还需要轮椅进行移动的人类,今天突然就能正常下地行走了,这在他们看来一定很奇怪吧? 在伊尔驾轻就熟的协助下,我尽可能地模仿着昨天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坐上了轮椅。 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我仔细聆听着伊尔的呼吸,暗自希望她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才好。 然而将我安顿在轮椅上后,接下来,伊尔却并未将我推向门外,而是朝着洗手台的方向推去。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的用意:在伊尔的理解中,我大概是还没有进行日常的洗漱。 内心有些哭笑不得,我强压下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心情复杂地“表演”了一遍洗漱的过程。 终于,在我再次洗漱结束后,伊尔将我期待已久的病历本和昨天的检查报告递到了我的手中。 我并未急着翻开查看,而是抬头望向伊尔,真诚道:“谢谢你,护士小姐,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这是我的工作,别客气。” 只见伊尔微笑着摇摇头,接着便熟练地推动我的轮椅,缓缓转了个身,向检查室的方向前进。 在移动的过程中,我没再和伊尔寒暄,而是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病历表,希望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果不其然,在联系方式那一栏,我看到了一个居住地址,还有一串很长的数字——身份证号。 尽管不太清楚身份证号的具体用途,但我总觉得它很重要,便暗自将这两项信息记了下来。 我继续往下翻阅,就诊日期,就诊科室……这些内容大部分就都与我的这次住院就诊有关了。 只不过,可惜的事情发生了:除了那些疑似我自己的笔迹外,那些龙飞凤舞的字我一概看不懂。 而更有趣的是,我似乎是第一次住院——因为除了这次的溺水事件外,病历上并没有记载其他病史。 是因为“我”一直都很健康,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正当我思索之时,伊尔的声音又将我拉回了现实,提醒我待会儿看完后需要将病历表还回去。 也许是看见我疑惑不解的目光,她又补充解释说,是因为医院还需要用来记录一些重要的信息。 看来自己能够接触到这些信息的时间是有限的。我理解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见病历表上似乎已经没有太多有价值的新信息了,我便默默地在脑海中将刚刚记下的信息重复了几遍。 确保没有任何遗漏后,我便将病历表合起来交还给伊尔,开始翻阅自己昨天的检查报告。 然而,除了勉强能够辨认出肺部的轮廓外,我对于那些专业的医学术语简直是一头雾水。 “胸腔积液”、“斑片磨玻璃影”、“心脏大小无显着改变”……这一长串的文字对我而言简直如同天书。 就在我为这些东西头疼时,突然感觉到轮椅的移动开始减缓——大概是准备到达目的地了。 于是我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检查报告,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眼前锃光瓦亮的铁制门牌上,“采血室”三个大字,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第313章 借地图册 xxxx. xx. xx 今早的检查项目比预想中多了不少,花费了挺长时间,等回到病房时,我都感觉自己都快要饿晕了。 或许是身体有所恢复,也可能是真的饿了,当我咬下早餐的包子时,竟然觉得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尽管如此,我咀嚼着食物,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伙食依旧比不上我以前吃的那么好。 吃完后,我忍不住往空空如也的纸袋子里瞅了一眼,感觉胃部还在不知足地叫嚣着想要更多食物。 我轻叹一声,不禁将目光投向窗外,回想起今早闻到的那阵诱人香味,开始想象起那个食物的模样。 然而,就在收回目光的瞬间,我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竟是直接愣住了。 后知后觉地,我意识到了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这玩意,不会已经拍到了我今天下地行走的画面了吧…… 这个想法犹如一盆冷水浇在我的头上,刺激得我心跳开始加速,就连抓着纸袋子的手也不自觉地开始用力。 在不安而焦虑的潮水里沉沉浮浮,大脑疯狂运转,我拼命试图思考出一个能够作为补救的方案。 然而,无论我如何绞尽脑汁,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没救了——除非我能够重新获得原来的力量。 当然,我其实也还可以试着速通计算机技术,尝试黑入医院的数据库,把这些监控录像全部删除。 这个方案换玄子来或许行得通,但只怕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绝望之下,我甚至开始胡思乱想。 但我心里实际上也清楚,自己的这些想法到底有多么不切实际,所以最终,只是无奈地长叹一声。 事到如今,我只能寄希望于,监控屏外的人类并不知晓,我理应暂时无法轻松下地的事实。 而保卫科与医生间的信息无法及时互通,那么伊西斯他们应该不会太快发现我这个“医学奇迹”。 但是,有一个更为糟糕的设想在我心头浮现:万一他们真的发现了,我又该如何解释…… 我不禁联想到那些在自己同胞身上做实验的人类,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抓住,躺在实验台上的未来。 这个念头让顿时我浑身不寒而栗,感到一阵寒意像慢慢爬上了脊背,如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 不行,还是以防万一比较好……我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那扇窗户,认真思考起从那里逃跑的可行性。 正当我还在沉浸在这些纷乱的思绪中时,只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伊尔打开门,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被伊尔突然的出现给吓了一大跳,好在她此次前来,似乎并不是打算将我抓去做什么可怕的实验。 将之前自己承诺的地图册交到我手上后,伊尔连和我寒暄都没有,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病房。 我观察着伊尔来去时的表情,特别留意她看向我时的反应,发现都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诧异的色彩。 这或许能够说明,医院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内心的警惕并未完全放下。 在伊尔离开后,我忍不住再次瞥向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感觉它就像一颗冰冷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我。 刚刚才稍微褪去的苦恼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我顿时感觉浑身冒起一阵不自在的鸡皮疙瘩。 保险起见,还是尽量避免独自下床吧……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打算稍微先静观其变一段时间。 轻叹一声后,我有些麻木地将空空如也的纸袋丢入床边的垃圾桶,几乎听不见它飘落进去的声响。 也罢,事已至此,先看看地图吧……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暂时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地图册上。 …… 我的努力并非徒劳,成功在地图上找到了几个关键地点:学校、医院,以及"我家"的位置。 稍微用比例尺计算了一下路线,我发现从医院回到“我家”的距离不过十公里出头,感觉并不是非常远。 而令我有些惊讶的是,“我家”到学校的距离甚至连一公里都不到,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都十分方便。 等等,你怎么已经开始思考自己要留在这里上学的可能了……我无奈扶额,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声。 也就在我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册时,某个一直潜伏在我内心深处的疑问,悄悄浮出了水面。 那便是,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居住地址,那么“我”在这座城市里,到底有没有家人的存在? 如果有,可为什么都过去一整天了,他们不仅没有联系我,甚至连一点来探望的意思都没有? ——反正就目前而言,我并没有从伊尔或其他医院工作人员的口中,收到过任何的消息。 难道说……“我”真的没有家人?或者更糟的是,“我”的家人此时已经发现了我的异常? 不……先冷静下来,那所谓的“家人”连我的面都还没有见过,如何能够确定我出现的异常? 而伊尔他们作为医院的员工,即便有所疑虑,却也知道自己应该与病人之间保持好一定的距离。 他们不方便过问这些家庭私事,便可能将我的沉默当作了理所当然,认为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但事实上,我不是不想问,只是担心自己问出口的情况与实际情况不符,会引起这群人类的怀疑。 而且如果没有家人的话,我现在也没有回家的钥匙啊……我注视着“自家”所在的对应区域,心中一片迷茫。 算了算了,既然这本地图册迟早都要还回去,那我不如借着这段时间,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这么想着,我使劲晃了晃脑袋,驱散走那些杂乱的思绪,接着便直接从书包中翻出了笔和作业本。 我打算照着这本地图册,在作业本后面那些空白的地方,把自己需要用到的部分画下来。 当然,我对于那个摄像头的态度,自然是能挡则挡——才不想让这群人类发现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第314章 微笑之后 xxxx. xx. xx 在我专心临摹地图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么如溪水般悄然流逝而过。 期间,不时会有护工过来询问我有什么需要,我留意了一下时间:他们大约每隔一小时就会出现一次。 每当听到脚步声渐近,我就会不动声色地将作业本压在地图册下,用最简单的方式遮挡住他们的视线。 如此反复几次,他们不仅没有对我这一个上午都在看地图的行为表示疑惑,也没察觉到我在画地图的事。 . 长时间保持低头作画的姿势,让我感到颈部一阵酸痛,不由得再次感叹人类身体的脆弱。 趁着活动肩膀的间隙,我抬眼将目光投向墙上的时钟,意识到准备又到护工过来巡视的时间了。 眼见作业本上的绘图已经接近尾声,我不禁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打算在人类到来前完成最后几笔。 简单勾勒出最后几条街道的轮廓,终于画完地图的那一个瞬间,我暗自在心中松了口气。 尽管还没听见护工的脚步声,但保险起见,我打算等到这轮巡视结束再进行剩下的查漏补缺。 生怕惊动那个不知何时会出现的人类,我以尽可能小的动作,提前将作业本压在了地图册下。 …… 然而在门把手拧转后的下一刻,出现在我眼前的并非预料中的护工,而是一身白大褂的伊西斯。 我强迫自己保持平静,并且注意到除了盒饭外,伊西斯还带了一个袋子,但我猜不到里面装着什么。 我感到意外,也有些不安,却只是故作平常地向她打了个招呼:“伊西斯……医生,早上好。” “现在应该是中午了。”伊西斯微微一笑,阳光自走廊的窗户洒落进来,为她晕染出一层柔和的光辉。 我注视着伊西斯的身影,阳光、微笑和那抹白色交织在一起,时间仿若静止,可我再也回不到从前。 或许见是我发愣的时间太长,伊西斯便率先以一个日常的招呼开启了话题:“中午好,渡同学。” 我回过神来,听见她继续说了下去:“在医院的生活还适应吗?身体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这……肯定是不能实话实说的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自己昨天醒来后的状态。 我小心翼翼地推测着人类正常的恢复速度,力求让自己的回答既符合伊西斯的预期,又不会引起怀疑。 “还行,不过四肢还是没什么力气,”我低下头,虚弱地轻声道,“而且经常感到口渴,偶尔还会有些呼吸困难。” “说实话,我挺怀念以前的生活的。”我的眼神微微飘向窗外——这最后一句话,倒不全是谎言。 虽然对那未知的过去毫无印象,但此刻的处境,确实让我很怀念自己以前在童话镇的生活。 听着我的回答,伊西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情中混杂着理解和同情——却也有着一丝丝的疑惑。 正当我想要对此进行确认时,却看见伊西斯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就好像那只是我的错觉。 “这些症状都是正常的,”她的语气温和,“恢复还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我们要耐心一些。” 接着,伊西斯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着急,我们慢慢来,好吗,渡同学?” 我敛去眼中复杂的色彩,顺从地点点头,希望能在伊西斯眼中作为一个听话的病人而存在:“好的。” 随后,伊西斯将那个纸袋子,连同盒饭一起递给了我:“这是你的午餐,还有一些东西。” 我先是将盒饭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好奇地朝纸袋子里瞅了一眼:从反射的光泽上看,里面似乎是几件衣服。 当我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伊西斯时,她解释道:“这是你那天溺水时穿着的衣服。 “医院已经把它们洗干净晾干了,我想你可能会需要,所以顺路就带来还给你了。” 再次将目光投向袋子里的衣服,我突然联想到,“自己”的书包里有一件外套,而它并没有被医院拿去清洗。 我开始推测:难道在那个时候,“我”将外套放进了书包里,又把书包放在了海滩上的某个地方? 这是否意味着,现场有人知道这个书包属于“我”?——倒是部分印证了“我”随学校出去郊游的信息。 这些已知的信息如同一把钥匙,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门后却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信息。 那么,让“我”无端掉入水中,落得如今这个下场的人类……会不会就在那群家伙之间呢? 尽管内心一片波涛汹涌,掀起一阵阵不安与恐惧的浪潮,但我还是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我没有移开目光,强迫自己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看似真诚的微笑:“谢谢你,伊西斯医生。” 面对我的感谢,伊西斯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轻轻点头:“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注视着面前的人类,心中清楚她并不是真正的伊西斯,甚至不由自主地开始心生怀疑: 对于我当前的情况,她到底知道多少? 还有一个更为糟糕的猜想悄然浮现:她是否也参与了这件事?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突然感觉到伊西斯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这个本该亲昵的动作却让我浑身一紧。 心跳骤然加速,我借着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注意到她的目光正落在我怀中的地图册上。 然而,伊西斯很快便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温声道:“如果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们,好吗?” 像是医生与病人之间、这句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关心之语,此时却只能让我心中升起一阵寒意。 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我故作自然地对伊西斯点点头,努力表现得像个普通的、正在康复的病人。 伊西斯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她轻轻颔首作为回应:“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恍惚间,眼前的伊西斯与我记忆中的形象悄然重叠:声音柔和若春风,眼神中的关切温暖如旭阳。 但此时此刻,我却发自内心地感到不安,无法确定她所表现出的一切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出自真心。 第315章 被害妄想 xxxx. xx. xx 我静静坐在病床上,目光追随着伊西斯修长白皙的背影,直到病房的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就在那一瞬间,病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只在我的内心留下一阵难以名状的空虚感。 寂静无声蔓延,近乎再次笼罩整个病房,唯有我一人独自面对那纷乱如麻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另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从门外传来,很快盖过了伊西斯离开的脚步声。 正当我猜测这会是哪位路过的员工时,便发现走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再次袭来的寂静反而让心跳声在耳畔格外清晰。 伊西斯似乎和那个身份未知的人类一起停在了门边,隔着一道门板,我隐约听到了低低的交谈声。 顿时有一股强烈的好奇心和警惕感一起涌上心头,我默默地咽下一口唾沫,感受到喉咙因紧张而变得干涩。 我努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希望能够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听得更清楚些。 和来时的脚步声一样低沉平稳,这明显是一个男性人类的声音:“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可以确定,自己此前从未接触过这个声音的主人,猜测着他会不会是是另一位医生。 伊西斯很快便回应了那个人的问题,但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谨慎: “他恢复的速度比我预想中的要快,不过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你觉得,以他现在的状态,可以……” 那个陌生的声音似乎在向伊西斯征询着什么,但随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交谈声也越来越低。 我竭尽全力想要捕捉更多信息,却只能听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语,如同沙漏中无法挽留的细沙。 最终,就连那细碎的声音也完全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徒留我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内心满是疑惑与不安。 他们的交谈我无法完全理解,那未完的语句更像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让我感到一阵阵心悸。 他们口中的“他”,指的是我吗?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属于谁?真的是另一位医生吗? 以我目前的状态,他们想要做些什么?真的仅仅只是治疗吗? 而如果不是的话,那么他们又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 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如同棉花般堵在我的心口,呼吸和心跳都不自觉地开始加快,一时间让我头脑发胀。 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被无数的疑问和猜测所包围,几乎就要窒息。 等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时,发现冷汗早已浸湿了自己的后背,病号服贴在皮肤上的感觉异常清晰。 眼皮不安分地跳动着,我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这种不祥的预感,却发现它挥之不去。 而到了最后,所有纷乱的思绪,都随着下滑的冷汗一起,凝聚成了一个令我脊背生寒的问题: 这里,真的只是一家普通的医院吗? 这个念头始一出现,就如同一颗生命力极其旺盛的种子,在我的脑海中迅速生根破土、茁壮生长。 它的根系深深扎入我的意识,枝叶疯狂舒展,很快就占据了我全部的思绪,简直让我难以忽视。 我开始回忆这一天半来自己所感受到的种种违和感,那些曾被我压下的疑虑,此刻都变得异常清晰。 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始终没有联系过我的家人,还有那个不知为何而发生的意外…… 每一个疑点,此刻都像是一块小小的拼图,缓慢而自然地拼凑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 我将目光投向自己手腕上的套环,上面简单记录着我的一些信息,此时看起来竟也异常刺眼。 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人类医生似乎是能够从检测结果中看出很多东西的。 这个想法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我思维的深处,同时,也带来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伊西斯是不是早就已经从那些数据中,对我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所以选择中午过来确认? 而我那些表演似的行为,落在她的眼中,会不会就如同一个哑巴在出声告诉别人自己说不出话一样可笑? 不知不觉中,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她那双深邃而又温和的眼睛,现在看来居然也显得那样陌生。 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测开始成形:这家医院,会不会是在我的身上开展着什么人体实验? 这个想法的出现,如同潘多拉打开了那个魔盒,无数可怕的可能性瞬间涌入了我的脑海。 被囚禁的实验体,冰冷的手术台,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们,面色冷漠地记录着仪器上的数据…… 那些科幻电影中的场景,似乎都在无形中与我所处的环境重叠,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压下心头的惶恐,我不动声色地环顾起四周,觉得此刻病房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变得可疑起来。 墙上的摄像头、方方正正的医疗设备、按时服用的食物与药物……是否都是这群人类实验中的一部分? 可当我垂眼看向手中的地图册时,又有一阵丝丝缕缕的疑虑悄然爬上了心头。 这群人类并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就连“我”的背包,此刻也安安静静地趴在身旁。 更何况……如果我真的是实验体的话,伊尔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地就满足我的要求呢? 也许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也许是出于人类那微妙而傲慢的同情心?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我使劲摇摇头,将最后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了脑袋,才不打算被这种虚假的希望所迷惑。 不行,我今晚就要离开这里……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后,我将目光投向了窗户外澄净如洗的蓝天。 而且……说不定离开医院,到了那个所谓的“家”之后,我就能够找到回童话镇的方法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心不在焉地翻看起伊西斯方才带来的纸袋子,突然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这意外的触感让我瞬间警觉起来,而当我将它从袋子里取出来后,发现是一把带着钥匙环的钥匙。 第316章 深夜出逃 xxxx. xx. xx 趁着下午的时间,我仔细比对着地图册,对自己手绘的地图进行了最后一番的查漏补缺。 虽然我心里清楚,如果自己能够完全放得下良心,直接带着这本地图册跑路都不是问题。 但即便不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我也不想当一个可耻的小偷,所以最终还是舍弃了这个念头。 在粗糙的绘图上,我规划着逃离的路线,又标注了几处醒目的地标,防止自己如无头苍蝇那般迷失方向。 晚餐前,伊尔照例推我去做检查,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没有出现任何超出我预料的事情。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伊尔闲聊,表现得完全没有逃跑的打算,可警惕心却前所未有的高涨。 回到病房,我又生怕着那群人类会在盒饭里加入什么可疑的东西,强忍着没有吃午餐和晚餐。 我只是简单扒拉了一下,做出一副自己已经尽力却还是没有胃口的模样,好让来收拾的护工不要起疑心。 夜幕降临,空腹带来的饥饿感反而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每一个感官都在紧张中变得异常敏锐。 我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摄像头: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再打算考虑病房内的摄像头拍到什么了。 反正就当前的人类社会而言,监控还远未遍布每个角落,街头巷尾,总有我可以躲藏的盲区。 我无声安慰着自己:等到成功逃离这家疑点重重的医院,那不还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 终于,在我耐心的等待中,睡觉的时间终于到了。 在护工进来温声提醒后,我听话地点了点头,合起手中的书,安静地关上床头的灯开关。 黑暗如潮水般淹没整个房间,却像是张开了一层柔软安全的障壁,让我感到一阵难得的安心。 我竖起耳朵,听着护士巡夜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中,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反而更为清晰。 估算着对方下次巡视的时间,在确认安全之后,我轻手轻脚地换上了伊西斯带来的衣服。 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我甚至放慢了动作,像是生怕惊动了某个未知的存在。 接着,我将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装进包里,小心翼翼地下床,轻盈地如同一片羽毛飘落地面。 没有在病房多做停留,我直接来到了窗户边,仅是站在这里,就感觉自由离自己就在咫尺之遥。 我不打算从医院内部逃脱——毕竟盲区太少,又加上我只在二楼活动过,不熟悉其他区域的地形。 万一不巧在逃脱的时候撞到巡夜的护工,关于自己当前的情况,我甚至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做好心理准备后,我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晚春的冷风瞬间灌进来,激得我打了个寒颤。 我将脑袋探出去,就着月光估算了一下距离,心想这点高度对以前的自己,只是随便一跃的事。 就在这时,我又注意到有人打着手电筒在楼下巡逻,连忙缩回脑袋,轻轻关上了窗户。 无视了自己因此而加速的心跳,我拿起两件病号服和一件外套,估算着它们的长度是否合适。 虽然对曾经的我来说可能显得多余,但对脆弱的人类躯体而言,这点安全保障还是必要的。 我将几件衣物系在窗边的护栏上,反复测试了一下它们的牢固程度,相信它们应该能够承受自己此时的体重。 再次将头探出去——我这次没有看到巡夜的灯光,无声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 我最后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背上包,顺着衣服绑好的绳索,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 被重力拉扯着悬在半空的感觉让我有些惶恐,我强迫自己不要向下看,专注好眼下的每一个动作。 终于,在漫长得仿佛永恒的几秒钟后,我的脚尖触碰到了坚实的地面,顿时感觉一阵如释重负。 然而,我心里清楚,这仅仅是我逃离的第一步,在回到“家”之前,尚且还未到庆祝的时候。 现在,我需要在巡夜的保安与护士发现异常之前,真正地逃离这座疑点重重的“医院”。 我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一片昏暗的夜色,四周静得可怕,暂时没有发现巡夜人员的踪迹。 只有一丛丛茂密的灌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像是一群影影绰绰的旁观者,默默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用力扯了扯那由衣服临时绑成的绳索,将病号服裤子从中间扯烂,勉强算是成功回收了绑在最后的外套。 说实在的,我曾经想要尝试着绑一下,那种人类在进行登山活动时、能够回收的活结。 但在用自己的头发做试验时,我却发现记忆中的打法已经模糊不清,最终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更讨巧的方案。 注视着那在空中飘飘荡荡的病号服,我心生一股子愧疚,一边为它们默哀,一边转过身去。 我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丛中探出脑袋,再次确认周围暂时安全后,迅速穿过了一条宽阔的大路。 在窜进医院大门旁的那丛灌木后,我的心跳剧烈,却似乎已经看见了成功之母在向自己微笑地招手。 医院的大门旁不仅有茂密的灌木,还设有一个亮着灯的保安亭,作为我离开这里的最后关卡。 透过朦胧的玻璃,我看到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年男性正在里面看着报纸,低垂着脑袋,眼皮半阖。 尽管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一副没什么威胁的模样,但我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我在灌木丛中蹲守了一段时间,忽然感觉耳边传来一阵嗡嗡声,忽远忽近的感觉令我心生一阵烦躁。 借着保安室的灯光,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群蚊子正在对我这个新鲜的猎物虎视眈眈。 我不想因为打蚊子拍出的声响惊动到人类,只能无奈地晃晃脑袋,轻轻扇动手掌驱赶它们。 尽管如此,我裸露在外的脖子和脸还是难逃厄运,被这群吸血鬼叮咬出了几个痒痒的包。 所幸这样的折磨并未持续太久,眼见亭子里的人类转身去找东西,我直接一溜烟逃出了医院大门。 第317章 猜码醉汉 xxxx. xx. xx 当我的脚步终于踏上医院外的人行道时,夜风轻轻拂过脸庞,带来一丝凉意和自由的气息。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未多加感受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而是选择先快步与身后的医院拉开距离。 每走几步,我都会不自觉地回头张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生怕听到医院方向传来什么异常的动静。 所幸,夜色中的医院依旧静悄悄的,仿佛还沉浸在宁静的梦乡之中,对我的逃离无知无觉。 这份平静既让我松了一口气,却也让我对于那难以预测的未来,而感到了一丝丝不安。 正当我想要取出地图确认路线时,一股怪异难闻的气味突然钻入鼻腔,让我不由得蹙着眉看了过去。 只见路灯稀疏地点缀在街道上,昏黄的光线下,人行道与马路的交界处不时堆积着各种垃圾。 腐烂的食物、发霉的纸张、皱巴巴的塑料袋,附近甚至还有一些我辨认不出的污秽之物…… 数不清的苍蝇在灯光下嗡嗡起舞,它们飞来飞去,仿佛在垃圾的海洋里上开启了一场规模空前的盛宴。 还有几只老鼠在垃圾堆旁边来回翻动,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望向我的眼珠子反射着荧绿幽冷的光。 这些垃圾不仅污染了我的视觉,种种气味更是混合成难以言喻的恶臭,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 注视着这番景象,我突然感觉自己空空如也的胃中一阵抽搐,顿时有一股反胃的感觉涌上喉头。 我捏住自己的鼻子,强压下这种不适感,快步远离那些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却感觉收效甚微。 眼见不远处又是一堆相似的垃圾,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绝望,也不知道这样的折磨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我不由得暗自嘀咕起来:人类是属蟑螂的吗?居然能够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生活下去…… 我回想起自己曾见人类开始注重环境保护、出台相关政策的事情,可眼前的景象却与之大相径庭。 这让我不禁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一场荒诞的梦境,还是人类只是在空谈着一些漂亮无根的理想? 我又开始怀念童话镇了,虽然粪神斯特库蒂乌斯也浑身弥漫着恶臭,但我好歹还能选择不去拜访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具人类的身体,似乎也开始向那些仿佛永远不会消失的垃圾妥协了。 嗅觉疲劳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空气变得稍微清新了一些,不由得对人类的适应力感到些许惊讶。 我终于松开了捂住鼻子的手,忍不住无奈地叹息一声,环顾一圈,确认好附近不存在任何的摄像头。 接着,我才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掏出自己绘制的地图,借着昏暗的灯光,开始认真规划接下来的路线。 夜色渐深,晚春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得我微微发颤,下意识地将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一些。 大多数街道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或猫叫,仿佛是在提醒这并非死寂。 不过,也并非所有地方都如此安静。 在我经过的一条小巷里,有几栋居民楼的大门敞开着,温暖的灯光从窗户以及门内洒出来。 在其中一栋楼前,几个穿着薄衫的人类男性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桌上摆满了酒瓶和一些花生米之类的小菜。 桌面摆设杂乱,他们脸上洋溢着明显的醉意,眼神迷离,脸颊泛红,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他们一边大声吆喝,一边夸张地比划着手势,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紧接着,其中一人便会豪放地仰头灌下一大杯酒液,惹得其他几人胜利般地起哄与欢呼起来。 我远远地路过,那股浓烈的酒气甚至飘到了我所在的位置,不由分说地就往我的鼻腔里钻。 这让我不由得想起那堆恶臭的垃圾,里面似乎也有一些或破碎或完整的酒瓶,胃中顿时一阵翻腾。 就在我准备加快脚步离开时,其中一个人类似乎注意到了我投过去的目光,醉意朦胧的双眼忽然一亮。 只见他咧嘴一笑,远远地朝我招了招手,发出的声音因为醉意而有些含糊不清,但依然传到了我的耳中。 “小妹妹,远远地看着多没有意思,要不要过来玩玩?叔叔们可以手把手地教你呀~” 其他几个男性人类被他的声音吸引着,也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向我,一阵嘈杂的哈哈大笑声顿时在夜色中炸开。 尽管这群人类笑得如此豪放,但我却能感受到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那种狡黠而不怀好意的意味。 这样的眼神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些准备狩猎的狼群,心中顿时一紧,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要转身就跑,但理智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可能会激发他们的追逐本能,及时制止了这个冲动 在自然界,猎物越是剧烈反抗,往往越能够挑动捕食者兴奋的神经——在这群醉汉身上或许同样适用。 所以,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悄然收回目光,装作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假装对周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与此同时,我却暗中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努力让自己尽快淡出那些醉汉不怀好意的视线范围。 随着我渐渐远离,我听见那群人类发出失望的嘘声,但好在,似乎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很快,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吆喝、比划和饮酒,仿佛刚才的插曲只是他们酒后的一时兴起。 我继续向前走着,还是忍不住回头确认了一眼,见他们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这边,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半长不长的头发,在回过神来后,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阵懊恼与不满。 那群人类的眼光未免也太差了,只是看见一个头发稍微长点的家伙,就当成了什么人类女孩…… 这样的误解让我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却也让我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处境或许比想象中还要危险。 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怕,我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希望能够在发生其他意外前回到“家”,甚至是童话镇才好。 第318章 雨夜孤行 xxxx. xx. xx 我走在昏暗的街道上,注意到有一些人类,会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大概是在睡觉的流浪汉。 他们身上盖着脏兮兮的破旧被子,身下垫着一些皱巴巴的塑料布或发黄的报纸,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那些一动不动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骇人,我不禁怀疑他们是否还活着,但又不敢贸然接近查看。 我生怕他们会在我走过去的时候突然醒来,然后如同嗜人血肉的食尸鬼那般,向我伸出枯槁的手。 随着我继续前进的脚步,原本还算平整的道路逐渐变得凹凸不平,路面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我一边推测着可能导致它们产生的原因,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生怕会在那些坑洼里不小心栽个跟头。 …… 随着时间的流逝,长时间的行走让我的身体发出了抗议,双腿开始酸疼僵硬——尚且在忍受范围内。 倒是空空如也的胃不时发出一阵阵抱怨似的绞痛,伴随着胃酸反流的感觉,疼的我冷汗直冒。 见没有追兵,从医院逃离的紧张感开始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困意,发晕的脑袋变得沉重。 像是笼上了一层轻纱般,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以至于我不得不用力眨动双眼,力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由于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睡着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只能抗衡着各种不适的生理反应,强迫自己继续前进。 昏暗的灯光中,时不时就会有黑影在我面前一窜而过,起初总能吓得昏昏欲睡的我一个激灵。 但当定睛看去,我却勉强能够分辨出那到底是硕鼠还是野猫,并非什么姿态扭曲怪异的人类。 它们以敏捷的身影在夜色中游走,自由地穿行在狭窄的大街小巷,仿佛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 感到实在无法继续前进,我摇摇晃晃地来到楼房旁,背倚着一堵长满青苔的墙壁,不住地喘着粗气。 我又拿出自己绘制的地图,认真确认了一遍已经行过的距离,却发现连一半都还没到。 十公里,原来有这么漫长吗……我无力地耷拉下双臂,感到一股深深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纸页随着我的动作哗哗作响,我索性闭上沉重的眼皮,希望能够在短暂的休息中恢复些许体力。 身后的墙壁粗糙而冰冷,青苔的滑腻触感令人不适,仿佛一根无形的吸管正在汲取我体内最后一丝温暖。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愿离开这个短暂的依靠,生怕一旦这么做,就会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瘫倒在地。 …… 感觉紊乱的呼吸与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正当我准备继续前进时,突然感到一丝凉意飘落在自己的脸上。 我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只见昏黄的路灯勾勒出了细密的雨丝,像是一幅由光线编织的帘幕。 雨水很快在地面上绘出斑驳的深色水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不定,恍若一片不小心坠落凡尘的星河。 意识到人类的身体在被淋湿后很容易生病,保险起见,我急忙缩回到了能够避雨的屋檐下。 不经意间竟想起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么一句诗——尽管我并不确定,此时是否正值这个节气。 这场雨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暂且压下了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取而代之的是潮湿与清新的感觉。 就连我的脑袋,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水冲刷得稍稍清明了些,不再像先前那般混沌不堪。 滴滴答答,听着雨滴打在地面和屋檐上的声音,一时间我竟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如今到底身在何处。 在这种荒谬的迷失感中,我甚至感受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宁,仿佛就连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不前。 然而,理智很快就把这短暂的宁静急匆匆地打断,不由分说地将我拉回到眼下的困境当中。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夜晚又充满了太多不可预知的危险……这些认知在我的心中泛起一丝不安的涟漪。 我无声地询问自己:到底是要冒着被淋湿的风险继续前行?还是要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雨停? 说实话,尽管冒雨夜行并不轻松,但比起可能无休止的等待,我觉得它反倒是一个相对明智的选择。 做出决定后,我再次仔细查看起手中的地图,花费些许时间确认了接下来的路线与方向。 深吸一口气,安抚好自己的身心状态,我扶着墙壁,开始沿着屋檐下的道路缓慢前进。 我的速度无疑比之前慢了许多,但考虑到自己目前的状态,以这种方式小心前行反倒更适合我。 每当遇到必须穿过开阔地带的情况,我都会压下身体的不适,快速穿越以尽量减少淋雨的时间。 “稳中求进”——忽然想起这么一个成语,我在心中默念一遍,忍不住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 在一边避雨、一边循着路线继续行进的过程中,不经意间,我来到了一栋废弃建筑的屋檐下。 雨水从屋檐边缘滴落,在我身侧形成了一道微型的瀑布,溅起的水花让我不自觉地往墙壁的方向缩了缩。 借着路灯微弱而朦胧的光线,我抬头望向这座建筑斑驳的外墙,看见上面被肆意涂抹了各种颜色。 这些涂鸦风格迥异,有些色彩明快、线条流畅,娴熟的画工就算是与杂志上的漫画相比也不遑多让。 有些则笔触粗犷,看起来只是随心所欲的乱涂乱画,意义不明,与前者交织,或谁也不让谁地相互遮盖。 除了这些图案之外,墙上还零星散布着一些文字:有些是正经的广告标语,有些则是荒谬夸张到令人发笑的口号。 更多的还是一些夸赞或辱骂的话语,旁边往往跟着一个个陌生的人名——对于我这个外来者而言毫无意义。 沿着建筑物的外墙继续前进,我忽然注意到一扇破碎的窗户,那些玻璃碎片上沾染了些许无端飞入的雨水。 这些破碎细微的玩意,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仿佛在无声警告着我:生人勿近。 第319章 废弃建筑 xxxx. xx. xx 碍于诸多因素,我本身就没有进入探索的打算,但这并不妨碍我去想象曾经在这栋建筑里发生过的故事。 或平淡温馨,或光芒万丈,然而事到如今,它都只沦为了一具匍匐在雨夜中的巨大尸骸,再无半点生息。 但那些由人类作出的、色彩斑斓的涂鸦,反而让它看起来还很鲜活,像是一只被涂抹上了艳丽妆容的僵尸。 正当我一边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绪,一边沿着相对干燥的地面继续前行时,突然听见了一丝细微的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我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加快的心跳声像是在耳畔爆发的雷鸣。 我勉强压下急促的呼吸,侧耳倾听,似乎真的听见有什么东西以雨声作为掩护,在蠢蠢欲动着。 是老鼠?流浪猫?它们也想要像我一样寻找一个避雨的地方吗?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如果我没听错,这种声音……似乎更像是极其细微的呼吸声,伴随着一些布料摩擦的声响。 更令我感到不安的是,这些声音,都是从我身旁窗户内的黑暗传来的,就好像是某些循循善诱的呼唤。 惶恐和好奇在我心中矛盾地交织,理智催促我赶紧离开这里,但又有一个隐约的声音在引诱我去一探究竟。 一时间,我进退两难,只是垂眸注视着雨水在脚边形成的小水洼,觉得它们好像点缀在夜间的星星。 最终,我还是向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妥协了——毕竟“再看一眼也不会少块肉”——大概如此吧。 我的心跳加速,呼吸也不自觉地放轻,以极其缓慢小心的动作向窗内望去,生怕惊扰了里面的“居民”。 借着街灯投射进来的昏黄光线,我终于勉强看清了这座废弃建筑物内部的景象:瓦砾嶙峋,徒余四壁。 不过除此之外,我还在那些被阴影笼罩的空间里,看见了几个蜷缩在角落里的黑影——大概是占据此处休息的流浪汉。 他们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看上去是在用破旧的毯子或皱巴巴的纸板勉强遮风避雨。 远远望去,他们就像是一堆被随意堆放的布堆或垃圾堆,却也像是被这座城市抛弃后遗忘的幽灵。 而在那些躺卧蜷缩的影子中,有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看身形是一个男性人类。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正好处在被路灯照射到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是此时里面唯一清醒的人。 他静静地坐在一堆纸板上,面朝着这扇窗户,望着外面的雨景——或许,也包括正在窥视的我。 这个男人的头发蓬乱不堪,浓密的胡须如同野草般肆意生长,几乎覆盖了他的整个下半张脸。 这些毛发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比起人类更像是一头应该待在丛林中的野兽,我几乎难以分辨出他原本的样貌。 他身披一件勉强能够蔽体的长衫,上面布满了各种污渍与破洞,仿佛是岁月留在他身上的伤痕。 就在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名流浪汉的时候,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呆滞的目光缓缓一抬,落到了我的身上。 仿佛跨越了两个世界的边界,我们的视线就这样在半空中交汇。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停止跳动,仿佛就连漫天的雨声也变得遥远无际。 起初,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平淡得几乎可以用浑浊与麻木来形容,就像两潭不起波澜的死水。 我甚至无法确定他到底是真的在“看”我,还是只是机械地睁着眼皮,任眼珠映射着外界的光线。 又或者,他的目光穿透我,落在了遥远的某个地方——也许是他曾经的家,也许是他失去的一切。 而这种空洞、而又了无生气的表情,让我一时分不清他是活着的人,还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种诡异的对视明明只持续了几秒钟,但在我看来,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手心也开始冒汗——可大脑却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做出何种反应。 是转身逃跑?还是开口说些什么?或者就这样继续保持沉默?每一个选择看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然而就在某一瞬间,情况发生了变化——我注意到,那个人类原本还有些朦胧的目光突然恢复了清明。 这就像是一盏突然在夜间被点亮的油灯,可自其中油然而生的,却是敌意、恼怒交织在一起的火苗。 他蹙起了眉头,嘴唇在微微颤动两下后,欲言又止地抿起,似乎是生怕惊醒同样睡在此处的同伴。 突然,他直接从那一堆纸板上站了起来,露着凶光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我,仿佛在无声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他朝着可能是建筑出口的方向走去,毫不掩饰沉重的脚步声,任由它回荡在破旧的建筑之内。 这阵声响将其他的人类惊醒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存在,眼中映射的光芒像是成群的鬣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我吓了一跳,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远离窗户,身体在这个过程中踉跄了一下。 玻璃碎片中映射的光芒随着我的动作而闪烁不定,似乎在咧嘴嘲笑着我方才没有听从它们“生人勿近”的建议。 勉强调动所剩不多的力气,我才没有狼狈地跌倒在地,听见加速的心跳声在耳边如雷鸣般轰响。 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我突然意识到:对于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来说,这个废弃的建筑正是他们的领地。 至于我,不过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入侵者,居然敢大胆地站在局外,幸灾乐祸地窥视着他们仅有的一点私人空间。 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无疑是一种无礼的冒犯,甚至可能被视为对他们尊严的践踏。 “再看一眼也不会少块肉”……这句轻率的自我安慰此刻在我脑海中回响,显得如此可笑而又幼稚。 我懊悔而又惶恐地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可能要为方才那愚蠢的好奇心而付出沉重的代价了。 第320章 流浪逃亡 xxxx. xx. xx 此时此刻,我已经无法确定那个人类男性的位置:或许还在建筑内部移动,也可能在外部朝着我这边赶来。 生怕下一秒就会看到一个愤怒的身影冲向自己,我不敢再在此处多做停留,于是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雨幕。 冰冷的雨水立刻无情地拍打在我的脸上,如无数细小的针尖刺痛我的皮肤,也打湿了我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才勉强维持住干燥的衣服。 这种在雨中奔逃的感觉,仿佛将我带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场景——那时没有下雨,可我也是这般狼狈不堪。 当时的那个人类,骑着一匹矫健的黑马,明显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族,而我最终没能跑过他。 夜色中的街道显得格外陌生而漫长,雨幕模糊了周围的一切,我的心跳声和喘息声在耳边回响。 我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向前奔跑,感觉到雨水在脚下四溅,无情地吸收着躯体残余的热量。 雨水完全浸润了医院的拖鞋,每一步都伴随着水声和不适的粘腻感,湿滑的地面又增加了跌倒的风险。 可我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就像一只受惊后手足无措的小兽,只是被本能驱使着不断前进。 仿佛只要自己跑得足够快,就不仅能够逃离那个人类的追逐,还能够回到这几天自己朝思暮想的地方。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半个小时——总之,我几乎再也跑不动了。 我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肺部仿佛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同时,理智也用微弱的声音告诉我,在这样磅礴的雨夜中,那个人类没有理由追这么远的距离。 我放慢脚步,最终停在了另一处能够避雨的屋檐下,扶着墙壁,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和衣角滴落,仿佛带走了四肢最后残余的热量,在地上形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洼。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胃部本就存在的隐痛愈发剧烈,像是被人抓着拧了一遍,一阵酸水翻涌而上。 我还来不及反应,就直接吐了出来,顿时感觉酸涩的味道充斥口腔,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 我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强迫着自己咽下几口唾沫,却感觉那股不适的味道依旧挥之不去。 最终,我选择探头张口,让雨水冲刷自己的口腔——冰凉的雨水虽然不干净,但至少能勉强压下口中的酸味。 稍微缓过气来后,我再次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强打精神拿出地图,想要确认自己现在的位置。 拿出作业本,我庆幸地发现它虽然被渗透进去的雨水淋湿了一些,但内部的地图依旧清晰可辨。 我一边轻轻抚平被打湿的边角,一边借助自己做的笔记抬头四望,好确认位置,重新规划前进的路线。 我发现,虽然自己方才的逃跑是在慌乱中进行的,但好在大方向一直沿着原本规划的路线行进。 也就是说,我现在并未迷失方向,反而还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了一大截。这个认知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但我的头发和衣服在方才的奔跑中被淋湿了不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成为了前进的阻力。 我还能感受到寒意一点点地渗入骨髓,每一次微风拂过都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寒意一点点地渗入骨髓,让我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我尝试着拧了一下衣服,尽管寒冷僵硬的手指让效果并不理想,但还是比原来一直滴水的感觉稍微好上一些。 无奈地叹息一声,我抬头望向屋檐之外,只见雨还在下,雨势不但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 雨滴打在地面上,激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既像是在嘲笑我的处境,却也像是在为我的选择喝彩。 这一刻,我反倒庆幸自己之前并没有浪费时间在原地等待雨停,不然谁也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尽管身体疲惫不堪,每一块器官和肌肉都在叫嚣着想要休息,但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将湿透的头发往后一甩,我又调整了一下背包的位置,随后咬紧牙关,再度冲出了屋檐的庇护。 …… 我又来到了一个避雨的地方,不过与之前不太一样的是,有一名女性流浪汉早于我先来到了此处。 只见她静静地坐在地上,呆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雨幕与黑暗,望向某个遥远而虚无的地方。 她身旁静静躺着一个破旧的蛇皮袋,里面装着一些皱巴巴的纸壳和空瓶子,像是她在这个世界中唯一的财富与依靠。 地上铺着几块破旧的垫子,边缘有些潮湿,旁边的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明显的拖拽痕迹。 我不禁猜想,她可能是在睡梦中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惊醒,慌忙之中拖着这些简陋的家当来到此处避雨。 她的头发斑白,目光微微一瞥,扫过我这个浑身湿透的人类小孩,朦胧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但或许是觉得我没有什么威胁性,她的眼神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漠然,移开视线后,重新陷回了自己的世界。 有了先前的经历,我也不敢多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只是默默地经过,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在这一刻,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空气潮湿冰冷,唯有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和偶尔的风声在作响。 我们只是彼此生活中一个匆匆的过客,在雨夜中上演完这样一场默剧,便要各自奔向一个不知何处的归宿。 就在我再次来到屋檐的边缘时,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闯入脑海,让我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如果在回到那所谓的“家”之后,我依旧保持着没有任何力量的人类身份,没有找到回童话镇的方法呢? 如果就这样迷失在现实世界,那么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沦为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我突然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自己与那些流浪汉之间的界限可能要比想象中模糊得多。 这些想法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骨子里窜了上来,竟比原先还要寒凉。 我使劲摇摇头,试图将那些可怕的设想抛出脑外,强迫自己先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路途上。 第321章 每况愈下 xxxx. xx. xx 我机械地行走着,疲惫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肌肉的酸痛感肆无忌惮地蔓延至全身每一个角落。 被雨水浸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仿佛一套沉重而冰冷的枷锁,禁锢着我早已筋疲力尽的躯体。 我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引起这些枷锁的反应,让它们缠绕得愈发紧密,早已不是简单忍受就能应付过去的了。 我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再次寻找到一处可以暂时避雨的角落,勉强支撑着靠在斑驳的墙上。 深深地吸一口气后,我艰难地仰起头,张开干涩的嘴唇,任由自屋檐倾泻的雨水滑入自己的喉咙。 这雨水冰凉刺骨,带着城市的尘埃和污浊染就的异味,却在此刻成为了我唯一的慰藉。 尽管理智告诉我这水并不干净,尽管我实际上并不真的感到口渴,但我已经顾不上太多了。 同样,此时此刻,我也已经感受不到饥饿感的存在了。 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饥饿,又或许是因为,有更加剧烈的痛苦掩盖了这种基本的生理需求。 相较于腹部持续的绞痛感,以及从体内深处渗出的彻骨寒意,那种单纯的饥饿感反而显得温和而遥远。 顾不上自己紊乱而粗重的呼吸,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小腹 ,试图缓解那持续不断的疼痛,却发现这徒劳无功。 我垂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脚边的水洼上,看见它们在雨水的冲刷下激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机油污染了它们,在表面上张开一层瑰丽的虹膜,美丽而又诡异,就像是被污染的梦境。 还有路灯的光芒在这些水洼之上折射,闪闪发亮的水面恍若液体黄金,在黑暗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我的目光继续向前游移,看见有些水洼里混杂漂浮着各种垃圾:烟蒂、塑料袋、腐烂的食物残渣……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闪过脑海,让我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或许我能在那堆垃圾中,找到一些可以用来充饥的食物? 我意识到,即便自己已经感受不到明显的饥饿感,但人类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在寻找能够果腹的东西。 而出乎预料的是,我发现对于让自己在恶臭的垃圾堆中翻找食物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 或许是因为,我曾经并非人类,也只不过是一只和老鼠、流浪猫并没有多大区别的生物。 即便是在童话镇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但那种为了活下去而得过且过的本能,似乎未被完全抹除。 可从本质上来说,人类又何尝不是动物的一种呢? 一种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我好不容易才调动残存的理智,否定了那个危险而又荒唐的想法。 我很清楚,雨水早已将所有东西都混在一起,病原菌在里面狂欢着滋生,无比欢迎宿主的到来。 也因此,我能够料想到,人类脆弱的胃与肠道会在这种侵袭下开始剧烈地反抗,造成的难以想象的痛楚。 就在我打消那个念头的瞬间,胃部突然更加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在后知后觉地抗议着我之前的想法。 我几乎无法站立,不得不扶着墙壁缓缓蹲下,想着哪怕是将包括胃所在内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也好。 然而,空空如也的胃早已被这段时间的压榨折磨得虚弱不堪,就连酸涩的胃液都再也吐不出分毫。 这种彻底的空虚感加剧了我的不适,当我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身时,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天旋地转。 要不是身体还保留着一丝本能反应,下意识地扶住了墙壁,否则我恐怕会直接栽倒在一旁肮脏的积水中。 再次找回重心后,我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让冰冷的空气进入混乱的肺部,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后,我忍不住垂眸注视向自己的手,只见掌心有一道细长刺眼的血痕。 鲜红的血渍与尘土混杂在一起,被冰凉的雨水晕染开来,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发黑色泽。 回想起来,这是之前不小心被嵌在墙上的碎玻璃划伤的,尖锐的疼痛感倒是让当时的我瞬间清醒了不少。 现在想来,那种疼痛反而成了一种奇怪的慰藉,至少证明我还活着,还能感受到这个陌生的现实。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怕是连那些有庇护所的流浪者都不如。 至少他们还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而我却在这里像个无家可归的幽灵,艰难地游荡向一个飘渺的希望。 就在这一刻,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做出逃离医院的决定了。 尽管我仍旧对那家医院的真正面貌存疑,但至少,它能够给我提供一张舒适的床和温暖的饭菜。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伊西斯”和“伊尔”——起码就现在而言,我没再见过其他人类版的幻想生物。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孤独和失落,甚至开始想象,如果现在能够见到她们,自己会有多么高兴。 然而,理智很快就浇灭了这份幻想:这里的她们,终究不是自己曾在童话镇所熟知的好友。 我继续提醒自己:她们只是披着熟悉外表的陌生人,或许就连本质,也因为人类的身份而发生了改变。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理性重新占据制高点,用颤抖的双手取出被雨水浸润得破破烂烂的作业本。 我小心翼翼地展开地图,看见边缘已经被晕染得脆弱不堪,生怕它会在自己的触碰下彻底烂掉。 尽管雨水模糊了一些细节,但好在我在这段时间已经记下了大概的线路,尚且能够辨明前进的方向。 看着已经行过了大半的路程,我不由得略松了一口气,又重新明确了自己逃离医院的初衷: 寻找返回童话镇的方法——尽管我不确定这是否可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回到那里。 但就当下而言,这个目标成为了支撑我继续前进的动力,让我知道自己至少是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战。 与其留在医院做一只笼中鸟,等待着那群居心叵测的人类对自己未知的安排与处置,不如放手一搏。 就这样,我重新燃起了继续前进的决心,小心将地图收好,然后强迫疲惫酸痛的双腿迈开步伐。 第322章 二次进宫 xxxx. xx. xx 感觉雨水冲击在身体上的力度更加剧烈,早已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衣服上。 雨水顺着我的脸颊不断流下,与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让我无法分清它们的来源。 我开始感到一种奇怪的冷意从体内升起,仿佛有一股寒流在血管中奔涌。 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打起冷战,牙齿上下磕碰发出一阵阵轻微而急促的声响。 视线变得模糊,周围的建筑和街道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如同一幅抽象而混乱的水彩画。 滴答滴答,每一滴落在地面的雨水都像是在诉说着某种我听不懂的语言,不知是嘲笑还是鼓励。 我时常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而每一下都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滑向某个黑暗的深渊。 像有无形的火在咽喉灼烧,血液带着它蔓延全身,与骨子里透出的冰冷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矛盾。 我触摸自己的额头,感觉温度似乎不同寻常的高,模糊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发烧了。 体温正在上升,意识变得模糊,人类的身体在向我这段时间的透支发出警告。 但我选择忽视它们,选择继续前行,尽管知晓这只会带来更加剧烈的不适与痛楚。 “就要到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但我心里清楚,自己并不知道这具身体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前方等待着我的是什么。 毕竟命运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它总是喜欢玩弄那些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蠢货——比如我。 我可能正在走向希望,也可能正在奔赴死亡的深渊——但此时此刻,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再去想童话镇,不再去想医院里的种种,那些回忆与疑问此刻竟也遥远得就像上辈子的事。 雨一直下,我还在走,因为前进已经成为了我唯一的选择。 …… 在朦胧的雨雾中,一栋模糊的建筑物渐渐浮现在我的眼前。 摇晃的意识如同风中将熄的烛火,却依然在虚弱地告诉我,那就是所谓的“家”。 我看见了一扇陌生的大门,它静静矗立在那里,象征着我此次旅途的终点,等待我去将它打开。 那扇门……那个地方……只要能够到达那个地方…… 然而,就在那扇门前,我却看到了一道撑着伞的人影。 那纤细而优雅的轮廓让我感到异常熟悉,不由得努力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那个身影。 但就在我终于认出她的瞬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窜上了脊梁——是伊西斯。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从一开始,我就是在自投罗网吗? 心脏再次砰砰直跳,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恐惧如潮水般涨起,我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逃跑。 然而疲惫不堪的身体却在这一刻彻底背叛了我,双腿仿佛灌了铅,完全失去了支撑的作用。 我重重地摔倒在积水中,看不清颜色的水花溅起,打湿了我的脸,触感冰冷,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水花四溅的声音,知道是伊西斯追了上来。 我听见雨伞被随意丢弃的声音,想象着冰冷的雨水直接冲刷在伊西斯的身上,可她似乎无动于衷。 我感到自己似乎被一双温暖的手臂抱住了,熟悉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服传来,让我既渴望又恐惧。 我分不清这到底是温暖的港湾,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牢笼,只能无力而微弱地挣扎着。 就在某个瞬间,我听见那个熟悉而关切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渡……你是不是失忆了?”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闪电,直接贯穿了我的全身,让我的挣扎在浑身一震后骤然减弱。 残存的理智开始疯狂地思索: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纰漏?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湿漉漉的青丝垂在我的脸上,那道声音变得更加柔和:“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回来吧……” 人类不会伤害我……开什么玩笑……我想要反驳,可却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难以发出声音。 可是,这是“伊西斯”……她的体温以及拥抱的力度,都让我感觉那么熟悉……困惑充斥在脑海之中,我的内心开始动摇。 最终,我听见了自己哽咽而模糊的声音,在不确定中颤抖着:“我能够相信你们吗,伊西斯?” “可以的……可以的……”我听见伊西斯不住地回答着,温柔的语调一如既往,又将我抱的更紧。 这个回答让我如释重负,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安全感,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视线愈发模糊,意识也逐渐远去,我感觉自己像是一片落叶,终于找到了可以歇息的地方。 “伊西斯,外面的世界好冷好黑……” 这是我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用尽剩余的所有力气,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 xxxx. xx. xx 我缓缓睁开双眼,熟悉的浅蓝色天花板映入眼帘。 这个场景让我恍惚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尽管头脑还有些昏沉,思维也不甚清晰,但我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被称为“医院”的地方了。 我艰难地扭动脖子,目光落在了一根细长的输液管上,其中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流淌入体。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了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是伊尔。 我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她率先开了口,语气略带着些冰冷而生硬:“躺好,别乱动。” 我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响,伊尔似乎在摆弄着什么,忙完后才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坐了起来。 我扭头看向床头柜,发现上面摆着一个刚刚削好皮的苹果,完整的苹果皮如同一条红色的丝带。 “我去和医生说你醒了。”伊尔冲着我点点头,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一些。 但她的眼神中依然带着些许不善,又警告道:“渡同学,还请你不要再下床乱跑了。” 第323章 回归医院 xxxx. xx. xx “如果你能吃这个苹果的话,就吃吧。”补充完后,伊尔收好了水果刀,转身向门口走去。 望着伊尔的背影,我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突然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尽管心里依旧留存着些许疑虑,却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一丝愧疚,让我忍不住想要叫住伊尔。 于是,我用虚弱沙哑的声音,歉意地问道:“那个……我是不是害得你要写检讨了啊……” 伊尔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很快便继续向前走去,直至消失在门外。 就在伊尔前脚刚离开,就又有一位我不认识的护士走了进来,面带微笑,眼神中却带着警惕。 我没有和她过多寒暄,只是靠着床头,拿起那个苹果,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跑不掉了。 . xxxx. xx. xx 医院将我转移到了一个新的病房,窗户外装了铁栏杆,无声表明着我收到了更严格的监管。 内心在这种压迫感下翻涌起一阵苦涩的情绪,但我没有表示异议,知道这都是自作自受的结果。 和上次一样,适宜的环境和充足的食物让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悄悄提醒着我自己是个异类。 伊西斯也在今天的探视时向我坦白,她其实早在上次的检查报告中发现了我身体的异常。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她当时才会特意前来询问我的情况,然后听我声称自己的身体依旧不适。 这让伊西斯误以为我对此前的溺水经历存着些心理阴影,却完全没有料想到我当时在计划着逃跑。 听着伊西斯略带责备的语气,我不由得心生愧疚,于是垂下脑袋,讪讪地和她道了歉。 似乎是察觉到我内心的忐忑,伊西斯又安抚似地拍了拍我,语气也逐渐柔和下来。 她郑重其事地向我保证,这里确实只是一家普通的医院,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至于她,作为这家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职责就是救死扶伤,从未想过要拿我做任何实验。 最后,伊西斯补充道,人与人的体质本就不能一概而论,其中难免会有一些人的恢复速度比较异于常人。 尽管伊西斯的语气真诚,这番解释听起来也合情合理,却仍然无法消除我心底的疑虑。 可我也清楚,对于那些似乎只会出现在魔幻小说里的情节,这里大概率没人能给我答案。 除了那一件:让我下定逃跑决心的,伊西斯那天在病房门前和某个人类男性的对话……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着伊西斯的眼睛,向她坦白了这件事。 我告诉伊西斯,如果没能得到答案,那么它或许会永远成为自己心头无法释怀的疙瘩。 听了我的坦白,伊西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表示自己确实没想到我是因为这件事才逃跑的。 她告诉我,那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时候未到,并承诺,会在合适的时候让我知晓真相。 我安静地注视着伊西斯的眼睛,它们一如既往的柔和而诚恳,没有半分心虚掩饰的意味。 于是,我轻轻点头,向伊西斯承诺:这次自己会安心住院,正常出院,不会再让他们操心。 我选择相信,她那时对自己的承诺。 . xxxx. xx. xx 第三天,我能已经够下地行走了——能跑能跳的那种——其实昨天应该就可以了,但我没敢试。 考虑到医院早已掌握了我的体检结果,我知道是自己瞒不过去的,所幸也不再遮遮掩掩。 直到亲眼目睹之前,伊尔还对我的恢复速度还抱有怀疑,认为当时是有人外部接应我逃离的。 所以,我心满意足地看见她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连眼中惯常的倦意也消散一空。 她盯着我,一字一顿道:“你真的是人类吗?要不是体检结果正常,我都想把你剖开来看看了。” 这句话让我不由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但伊尔随即便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表示自己只是在开玩笑。 然而,尽管我的康复情况如此理想,作为主治医师的伊西斯却并没有放松对我的管理。 她坚持要求我继续留在医院接受观察,而且规定:每次我下床活动时,都必须有人在旁边监护。 当伊尔对我宣布这个消息时,我忍不住露出了沮丧的表情,问她自己大概还需要在医院待多久。 伊尔告诉我,医院打算对我进行为期一周的留院观察,如果没有问题,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行吧。” 可是除了知晓“自己”是个学生外,我并没有任何在现实中生活过的记忆,出去后又能够做什么呢? 正当我思索着应该怎么开口时,注意到伊尔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说道:“对了对了,被你这么一插嘴,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伊尔的语气有些谨慎:“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判断你可能失忆了,而你自己也承认了这一点。” “现在,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觉得,是时候进行下一步的评估了。 “所以,我们决定明天对你进行一次心理评估,我建议你最好做好准备,但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不由得一怔,但在回过神来后,却也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一件事。 关于我“失忆”的事情,终究还是被摆到台面上来说了啊……我垂下眼帘,轻轻地叹了一声。 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伊尔微微摇着头,继续感慨道:“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一个失忆的人,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仅凭那么一点零碎的信息,就敢直接逃离医院。 “该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脑回路异于常人呢?不过行动力倒是无可置疑的强了……” 伊尔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的思绪却已经飘远,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还回得去吗? 第324章 心理咨询 xxxx. xx. xx 新的一天如期而至,在完成了例行的身体检查后,下午,我被伊尔带到了心理科的门前。 见伊尔用眼神示意我可以进去了,我便朝她回以一个点头,深吸一口气,这才推开门。 心理医生是一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性,在我进入房间后,他微笑着起身,与我握了握手。 …… 在将我安顿在一张舒适的沙发上后,这位自称“赵医生”的人类,开始询问我一些基本的个人信息。 除了童话镇的事情无可奉告外,我诚实地回答了自己目前已知的大部分信息。 姓名、年龄、性别……当然,还有那次令几乎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的雨夜逃亡经历。 而除此之外,对于其他的那些问题,我只能朝对方无奈地一摊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赵医生对此并未表现出太过失望的神情,而是从桌面拿起了一沓被称作“心理量表”的纸张。 在将这些纸张递给我后,赵医生解释说,这些问卷可以帮助他更全面地了解我的情况。 我低头审视着这些密密麻麻的问题,虽然感到有些乏味,但还是耐着性子一一填写完毕。 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赵医生却领着我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房间的墙边摆放着架子,上面每层都陈列着各色各样的小玩具,五颜六色,琳琅满目。 房间中央则放置着一个圆形的大盘子,里面铺满了一层细腻的沙子,让我感到既好奇又困惑。 赵医生向我解释,他需要一些时间来分析我刚才填写的量表,而在此期间,我可以尝试一下“沙盘游戏”。 他指向房间的一侧,温声告诉我游戏的规则:“你可以在架子上随意选择一些物品,把它们摆放在沙盘中。 “记住,这个游戏没有对错之分,结果也并不重要,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感觉来做就好。” 在赵医生离开房间后,我独自站在只有沙子的沙盘前,出于习惯,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出乎意料的是,我并没有在这个房间内发现任何监视设备的踪影,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我开始在房间内慢慢悠悠地踱步,若有所思地扫视着架子上的各个小物件。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个高塔形状的物品上,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 我感受着小塔在手中的重量和质感,缓缓地将它放置在了沙盘的正中央。 …… 赵医生重新出现在房间时,先是友善地和我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将目光投向了沙盘。 他缓步走近,微俯下身审视着每一个细节,看起来对我这段时间的成果相当感兴趣。 片刻之后,赵医生看向我,微笑道:“我心中有一些疑问,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为我解答?” 既然还没被允许离开,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我这么想着,于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然而,在赵医生提出他那堆奇奇怪怪的问题之后,我开始对自己方才轻率的想法感到后悔。 他询问高塔的寓意,每个区域为什么要用特定的颜色,甚至对沙盘中的每个小人物都饶有兴趣。 可在我的眼中,这不过是童话镇的一个简单复制品,这个人类又怎么可能真正理解其中的意思呢? 我无奈地回答着一个个问题,暗自在心中想着,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敷衍一些,摆的简单点。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态度实在冷淡,赵医生最后半开玩笑地问:“那这沙盘……是不是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这个问题……更像是用来调节气氛的。我双手抱胸,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心好累。 不过,尽管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我却忍不住在内心暗自点了点头。 我不得不承认,在经历一堆没有意义的谈话后,这个人类终于分析对了一个地方。 总的来说,在经历了这番莫名其妙的折腾之后,我终于被赵医生允许离开心理科诊室。 走出房间后,我便看见了等待在门外的伊尔,注意到她身上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小巧玲珑的工作牌,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泛着金光,宛如一朵夺目的玫瑰。 好奇心驱使我凑近了些,却在看清上面关于“伊尔”的个人信息时,当场愣在了原地。 不是“伊尔”……只见在姓名栏的旁边,赫然写着“李尹颖”三个黑色的小字,看起来是那样陌生。 “诶?”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又眨了眨眼睛,简直对这个荒诞的现实感到难以置信。 或许是我的表情变化实在过于异样,引起了“伊尔”——或者说“李尹颖”——的注意。 她稍微歪了歪脑袋,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都没有……”我躲闪着目光,下意识地应道。 我这才意识到,之前自己并没有问过这位人类女性的名字,只是根据外貌与气质,以为她对应着“伊尔”这个身份。 而我此前见过“伊西斯”的工作牌,见上面正是那个我熟悉的名字,便可能在潜意识以为“伊尔”也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现在看到她工作牌上的真实姓名,我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感到一阵尴尬,只能苦笑一声作为掩饰。 接着,我若无其事地指向李尹颖的胸牌,问道:“怎么以前好像都没有见你戴过工作牌?” 李尹颖听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被你发现了,是这样的…… “我之前不小心把工作牌弄丢了,这几天一直在补办。 “刚刚带你去见赵医生后,我就想着反正也顺路,就把新的工作牌拿回来戴上了。” 李尹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却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我突然发现,似乎有很多我认为在梦境中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 这个认知让我不禁开始怀疑:难道“伊西斯”的存在真的只是一个巧合?那我关于“童话镇”的记忆…… 现实、梦境与记忆的边界突然间变得模糊不清,像是沙子被海水渐渐吞噬,让我不敢再去多想哪怕一点点。 但我却不得不站在如同海岸一般的交界之处,注视着冰冷的潮水一点点、一点点地漫上来。 第325章 失落起点 xxxx. xx. xx 在晚餐时间结束后,伊西斯踏着暗沉的夜色,来到了我的病房。 我不自觉地看向她胸前的工作牌,在确认上面写着“伊西斯”后,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没能逃过伊西斯的观察,只见她微微蹙起眉头,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 伊西斯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向她挤出一个有些局促的微笑:“没什么。” 伊西斯似乎想再追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保持沉默,直接将今天的检测结果递给了我。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伊西斯的表情,一边接过她递来的文件。 从那平静的面容来看,我猜想自己今天的体检结果应该没出什么新的问题。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低下头,直接翻到了今天赵医生的心理评估报告。 …… [患者无法回忆起自己的基本信息,包括姓名、年龄、住址等,对过去的经历和生活细节完全失忆。] [患者对失忆情况感到困惑和不安,但总体情绪平稳,无明显的焦虑、恐惧或抑郁情绪。] [患者在日常交流中表现正常,语言表达流畅,逻辑思维能力良好,能够进行正常的逻辑推理和决策。] [患者的认知功能正常,日常生活中没有明显困难,能够进行常规的逻辑推理,理解和应对日常问题。] [未见患者存在明显的心理障碍或极端的情绪波动,没有表现出自伤或他伤的意图或行为。] [初步诊断为全盘性失忆,可能与近期的极端压力或创伤性事件有关。] …… 在我表示自己看完这份报告后,伊西斯注视着我的眼睛,轻声问道:“渡,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对于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只是将报告纸叠整齐,缓缓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法。” 听完我的回答,伊西斯点了点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唯有沉默如同雾气一般无声蔓延。 片刻后,伊西斯才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其实,这段时间,我托人帮你查了一下你的背景。” 听了这句话,我不由得一愣,就连手中收拾整理的动作都突兀地停了下来。 我原本还打算等出院后,再逐步调查自己的情况,没想到伊西斯已经先我一步做出了行动。 一丝疑虑在心底缓缓升起,但我很快就将它压了下去。 既然我选择了相信伊西斯,那么现在就应该先好好听听她的打算。 似乎是确认我已经消化了这个信息,伊西斯才继续问道:“你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我望着那双真挚而柔和的眼睛,感到心中想要知道真相的渴望与对未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理智在意识的深处悄然告知:这个决定可能会改变我的认知,从而带来更多的困惑与痛苦。 然而最终,我只是缓缓咽下一口唾沫,听见自己的声音依旧有些干涩:“好,你说吧。” 在确保我做好心理准备后,伊西斯才从口袋里取出一本小巧的笔记本,开始娓娓道来。 . 许多年前,一座陌生的城市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个女人,以及一个年幼的孩童。 他们的到来如落叶般悄无声息,没有人知晓他们的来历,也无人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以不为人知的方式安顿好孩童后,女人便如同一缕幽魂,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随风飘散。 起初,当地居民并未过多留意这个总是安静坐在楼梯上的小小身影,以为是谁家久未见面的亲戚。 直到夜幕低垂,他们才惊觉,这个孩子似乎从未离开过那个角落,仿佛楼梯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有好心人踌躇着上前询问,却发现孩童不谙世事得如同一张白纸,对一切一问三不知。 他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甚至无法描述出监护人的长相,像是一个从虚无中出现的谜。 唯有一个居民回忆着说,自己好像在薄雾迷离的清晨时分,看见了一个红衣女人曾牵着这个孩子的手。 然而,对于那个女人的样貌,以及她接下来去了哪里,这个人便表示自己当时没有在意,一概不知。 居民们报了警,官方人员随即到来,打算在寻找到那个不负责任的女人之前,暂时将孩童安顿在孤儿院。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从蚂蚁般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站了出来,表示自己愿意收养这个孩童。 有人认出这个人的身份,他是个长期在外地工作的居民,不曾想,此次归来恰巧碰上了这件事。 尽管周遭都对他是否有能力照顾好一个孩子表示怀疑,但那个人却表现得像是什么都听不见。 他缓缓来到孩童的面前,弯下腰,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嘿,小家伙。 “我可以给你起个新的名字,一个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名字。 “我会给你一个安全的住处,让你不再流离;给你温暖的食物,让你不再饥饿。 “那么,作为交换,你愿意帮我看家吗?” . 那个人没有食言,确实履行了自己当时对孩子许下的每一个承诺。 首先,是给孩子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其次,则是给了他一个安全的住所,说不上宽敞,却足以遮风挡雨。 那个人耐心地教导孩子生活的技能——如何在市场挑选新鲜的蔬菜,如何使用各种厨具烹饪简单的饭菜。 这样一来,他便能够确保,即便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孩子也能够吃上温暖的饭菜。 然而,除此之外,作为新的监护人,那个家伙的种种行为却实在称不上是尽职尽责。 他的脚步并没有多了一个孩子而停滞不前,依旧会前往未知的外地打工,每到那时便像是人间蒸发。 孩子被孤零零地留在家中,只能从每月准时汇入存折的生活费中,感受到那微薄而持续的关怀。 邻居们对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颇有微词,却也能够理解生活不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所以,热心肠的邻居们没有过多议论监护人的选择,而是开始自发地关照这个孩子。 他们鼓励自己的孩子去与他结交,有时也会邀请他来家里吃顿热乎的饭菜,不至于太过孤单。 孩子吃着百家饭长大,性格渐渐不再那么孤僻,还会主动到邻居家里帮忙,关系算得上其乐融融。 当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他就像其他正常家庭中的孩子一样,背起书包,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直到那件事发生之前,都是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 第326章 ???? xxxx. xx. xx 静静地聆听着这个故事,不知不觉间,我竟是感到有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了自己的脊背。 我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双手也不自觉地收紧,在报告纸上留下了如海浪般起伏的折痕。 伊西斯自然是注意到了我的异常,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好几次想要停下这个似乎会令我感到不适的叙述。 然而,每当察觉到伊西斯有这个意图时,我都会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甚至有些强硬地要求她继续说下去。 在讲完这个故事后,伊西斯便陷入了沉默,徒留我一个人垂着头,安静地消化着这些信息。 说实话,在故事的开始,我还以为这只是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陌生人的经历。 但随着故事的深入,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开始在我心中蔓延,越听越觉得心里发毛。 我发现,这个人类的故事,竟与自己在童话镇中的经历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那个时常出外打工、只通过定期汇款来表达关心的监护人,不正是与希珀尔的角色如出一辙吗? 即便伊西斯将那个监护人模糊描述为一个男性的形象,但除了希珀尔以外,我想不到什么对应的存在了。 而尽管希珀尔时常以人类少女的形象示人,但根据我的理解,她实际上很可能并没有确切的性别。 至于那些热心肠的邻居,他们或许对应着童话镇内、那些总是对我充满善意的幻想生物们…… 这一切让我不禁开始质疑:我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记忆,还是潜意识编织的一场大梦? 回忆的画面在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闪现,与刚刚听到的故事重叠在一起,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这种真实与虚幻交织的感觉让我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疯狂旋转。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闯入脑海:该不会……童话镇只是我为了逃避现实,而幻想出的美好世界? 然而,理智很快便开始反驳这个想法:不,事情并没有完全对应上,还存在着一些无法忽视的疑点。 我闭上眼,用力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 首先,我完全不知道在自己到达童话镇之前,有什么能够与那个“女人”对应得上的存在。 但转念一想,事实上,我本来也不记得自己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否意味着,希珀尔又对我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又或者,她也对此一无所知?……我不知道。 唯一有印象的,唯有希珀尔曾在我询问后,所透露的信息:我能来到童话镇,确实是因为她。 其次,我曾经在童话镇犯下的那件僭越之行,在现实的故事中似乎没有对应的事件。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但我还是确信:这对应过来,绝不可能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难道是伊西斯没有打听到这件事?或者她知道,却选择了不告诉我?她有什么理由做这种事? 还是说,这件事其实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暂时还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与想象之中? …… 各种疑问在心头盘旋,我感觉自己像是站在现实与虚幻的交界处,被它们拉扯着,不知该相信哪一个。 终于,我强迫自己暂且收回这些纷杂的思绪,将目光落在一直耐心等候的伊西斯身上。 “有想起什么吗?”伊西斯问道,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关切和担忧,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没有。”我缓缓摇头,努力组织着语言,声音有些沙哑,“那个……我有一个问题。” 伊西斯立刻温声回应道:“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尽力回答的。” 我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现在的监护人,叫什么名字?” “他啊……我看看,”伊西斯稍作停顿,翻了翻手中的笔记本,然后回答道,“他叫????。”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一串模糊的音节,我完全无法从中辨识出任何有意义的信息。 我困惑地皱起眉头,希望这只是自己一时没听清楚:“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伊西斯点点头,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依旧没能听清,我心中疑惑更甚,转而提出另一个要求:”呃……你可以给我看看这几个字怎么写吗?“ 伊西斯将笔记本递了过来,上面的文字带着一种医生特有的潦草,但大部分我都勉强能够分辨。 除了那几个关键的字。 它们落在我的眼中,既像是一团模糊的马赛克,又像是一团被水晕开的墨滴,总之完全无法辨认。 我抬眼看向伊西斯,试探性地问道:“伊西斯,你能教教我,这几个字怎么写吗?” 伊西斯刚开始还会要求我加上“医生”的后缀,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我直接称呼这个名字。 我注意到伊西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并没有多加追问,只是说:“这几个字确实不太好写。” 接着,她从胸兜中取出笔,将它放到我的手中,抓着我的手,开始在笔记纸的空白处书写。 但我却感受到伊西斯的手一直在剧烈地颤抖着,让我根本无法由此判断,她到底带我写下了什么样的笔画。 等到伊西斯领着我写完,纸面上又出现了一团几乎一模一样的马赛克,这种奇怪的现象让我感到不安。 我强压下心头的困惑,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伊西斯:她的表情正常,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异常。 于是我借用伊西斯的笔,写下了“希珀尔”几个字——一切如常,我能清晰地看到每一笔每一画。 “希珀尔……”伊西斯注意到我写的名字,有些好奇,“这个名字怎么了吗?是什么你认识的人吗?” “杂志上看见的名字,想到就写了下来。”我随口编了个理由应付过去,心中却在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沉吟片刻,视线在笔记纸上那团难以辨认的玩意,以及旁边清晰可见的“希珀尔”几个字上游移。 唯有这个,我根本就听不清伊西斯在说什么,即便是她领着自己写,也无法看见清晰的笔画。 第327章 真实之梦 xxxx. xx. xx 只有这个名字会出现这个情况吗……我终于能够确定,问题并不出在我的听力或视觉上。 看不清的字,听不清的音节,感受不到的笔画……这本该是一件件奇怪而诡异的事情。 就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干扰着这个名字的传递。 然而,它们却在此时让我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意识到,自己大概还在一场过于真实的梦中。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内心的紧张感稍稍缓解,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解释这一切荒诞现象的理由。 而可能与我无法回忆起来的、希珀尔的本体一样,就连“希珀尔”这个名字,也不是那个存在的真名。 我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伊西斯的眼睛,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名字……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虽然内心存在着些许猜测,但我打算将这些想法隐藏下来,不与作为人类的伊西斯分享。 所以我轻轻摇了摇头,平静地回答道:“暂时还没有。” 随后,我将目光投落到不远处安静躺着的书包上,伸手将它取了过来。 我拉开拉链,随手翻出一本已经被雨水浸泡得皱巴巴的课本,递给了伊西斯。 我坦诚地迎上伊西斯疑惑的目光,郑重其事地询问道:“伊西斯,你能帮我把那位监护人的名字写在这本书上吗?” 伊西斯显然不太理解我的用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想试着自己写一下吗?” 我微微勾起嘴角,轻声回应道:“这可不一样。” ——毕竟,我总不能坦诚地告诉她,自己其实根本写不出那个名字吧? 见我如此坚持,伊西斯便也不再多问,拿起笔,在其中一页上写下了那团我始终无法辨认的马赛克。 我心情愉悦地从伊西斯手中接过课本,放在面前仔细端详了几下,确认无误后才又抬头看向她。 “伊西斯,请问你们联系得上我的监护人吗?”我试探性地询问道。 伊西斯无奈地轻叹一声,回答道:“联系不上,你的邻居们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理解地点点头,认为这个回答早在意料之中:毕竟希珀尔沉睡后,也没有生灵能找到她。 紧接着,我又问道:“既然我的记忆没有恢复,那我出去后,该如何回到原来的生活呢?” 虽然并不想在这个不知真假的世界生活下去,但为了找到离开的方法,我不得不试着这么做。 伊西斯似乎有些意外我会主动问出这个问题,但她没有隐瞒,详细地向我说明了医院的安排。 医院会先通知居委会,并选择性地告知一些与我较为熟悉的邻居,告诉他们我现在的情况。 在安排好基本事宜后,医院会派人将我带回原来的住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与我保持联系。 由于不太清楚我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医院只打算将这件事告知我的老师,而非同学或朋友。 至于其他方面的安排,比如日常生活和社交活动,则需要我自己去慢慢恢复和适应了。 . 听完伊西斯的详细说明,我不由得赞叹道:“你们考虑得还真周到。” “应该的。”伊西斯也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 随即,她的表情变得略显严肃:“你还记得,我之前向你承诺,有件事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你吗?” 我双眼一亮,就连点头的力度也用力了些:难道伊西斯终于愿意为我揭开那个谜团了吗? 或许是见我的状态不错,伊西斯继续说了下去:“是这样的,在你住院之后,你的同学们似乎都很挂念你。 “他们询问能否前来医院进行探望——当时那位负责传达消息的医生,就是来告诉我这件事的。 “尽管那时你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得不错了,但出于谨慎考虑,我想着推迟一下时间,晚些再和你说。” “但这些隔着一道墙传来的对话,落在你耳中,或许就被误解成了那种意思……”说到这里,伊西斯轻轻叹了口气。 是这样吗……我垂下脑袋,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再次意识到自己究竟闹出了多大的乌龙。 “对不起啊……” 伊西斯宽慰地摇摇头:“没能及时发现你失忆的情况,我们这边确实也存在一些不可推卸的责任。” 安抚好我的情绪之后,伊西斯温声问道:“那么,你打算接受他们的探望吗?” “可我都不认识他们。”我有些犹豫,已经能想象出那时的场面会有多么尴尬了。 伊西斯并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给我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独自思考和做出选择。 病房里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只有医疗设备嗡嗡作响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烦人的苍蝇在扑棱着翅膀。 我沉思片刻,意识到等回去之后,迟早都要与这些同学见面,不如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于是我看向伊西斯,点点头:“我没意见,让他们来吧。” “很有勇气的选择,”伊西斯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比较合适呢?” 我稍作思索,回答道:“明天吧,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应该足够了。” 伊西斯点头表示理解,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什么,笔尖摩擦纸页沙沙作响,像是春蚕在啃食翠绿的桑叶。 说完这些,我本以为谈话已经结束,也到了该休息的时间,是伊西斯离开的时候了。 然而,她却仍然坐在原位,神色间流露出些许犹豫,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这次轮到我问她了:“怎么了吗?” 伊西斯深吸一口气,似乎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才开口向我说明: “有件事,本来是应该和你的监护人商讨的,但你也知道……我们实在联系不上他。” “考虑到你的情况特殊,我觉得有必要直接和你沟通。” 注意到伊西斯的语气变得有些谨慎,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认真倾听她接下来的话语。 第328章 同窗探视 xxxx. xx. xx “是关于医院费用的问题,”伊西斯缓缓说道,“你最初溺水时的治疗费用,学校已经承担了大部分。” “但是……”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在你逃跑之后,又多了一部分医疗费用。” “虽然医院也会因安全措施疏忽的的问题承担部分,但剩下的,恐怕就需要你自己负责了。” 听后,我沉默了片刻,随即轻轻点头:“我明白了,这确实是我自己造成的结果,应该由我来承担。” 听到我如此冷静的回应,伊西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松了口气——我能看出她方才的紧张。 毕竟要将这些经济问题告知一个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未成年人,确实是一件颇具压力的事情。 “你知道吗,”伊西斯夸赞道,“在我见过的那么多同龄孩子中,你是最成熟的那一个。” 我既不敢否认也不敢承认,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应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伊西斯站起身,在离去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毕竟你还没成年,如果真有什么经济上的问题,我们也可以试着帮你联系相关部门。” 目送伊西斯离开房间后,我望着淡蓝色的天花板,轻叹一声,深深感受到了人类在现实世界生活的压力。 现在,只希望我有足够的钱交医疗费吧。 . xxxx. xx. xx 这一天,我迎来了“我”的同学——并非全班,而是在班主任带领下来访的一小部分代表。 原本我还抱着些许希望,期待着能在他们之间看见一些熟悉的面孔,以缓解自己心头的尴尬。 然而,现实却残酷地粉碎了这个幻想。 我呆坐在病床上,望着眼前一群陌生的面孔,僵硬地从走在最前方的少年手中接过一束洁白的百合花。 花朵散发着淡淡的馨香,上面还残留着滴滴晶莹的水珠,仿佛是这个眼眶微红的少年留下的痕迹。 他看起来满怀内疚,轻声告诉我,当时如果他早点叫我去打排球,也许我就不会被海浪卷走了。 我不知道这个人类叫什么名字,对他的内疚感到有些困惑,却又感觉心底莫名涌现出一丝暖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看见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于是开口安慰他,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十四五岁的人类孩童心思大概都还挺单纯,我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大概拼凑出了当时的情景。 那一天,学校组织我们前往海边郊游,在自由活动时间,不知为何,“我”独自走向了大海的边界。 几个少女作为来访的目击者,她们说在堆沙堡时,还看见“我”一个人安静地向着海中走去。 但片刻后再看去,她们却发现“我”已经不见了,还以为“我”是回到了海滩上,不知在哪里活动着。 据老师所说,当时也有救生员注意到了一个没有同伴陪同的身影,对“我”稍微留了点心。 救生员本来还想过来,提醒“我”:快要退潮了,不要一个人站在这种容易被浪打到的地方。 但他却被其他游客的询问打断了注意力,等再次看向“我”站立的地方时,“我”已经不见了踪影。 作为第一个发现“我”消失于海中的人类,救生员立即吹响了警报,召集了周边游玩的群众帮忙。 以这片区域为中心,他们寻找着“我”的踪影,却发现海面平静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到他们再次看见“我”时,“我”是被海浪冲上来的,不省人事,浑身湿透,脸色苍白。 谁也不知道在那短暂而又漫长的消失中,“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毕竟就连我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总之,一切迹象似乎都在表明着同一件事:“我”的溺水并非谋杀,就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那时“我”的身旁没有其他的人类,正处退潮时分,凶手也许是一道又快又急的海浪。 就像一个谜题,被大海吞噬又吐出,没有人注意到其中早已换上了一个异世漂泊的灵魂。 . 一直在旁边默默守着的李尹颖终于看不下去了,以我累了为借口,将这群吵吵嚷嚷的人类统统赶了出去。 那群幼稚的家伙临走前还有些依依不舍,在被关在门外的最后一刻,还和不忘说着“保重”、“早点回来”之类的客套话。 尽管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真诚和关切,却让我感到一丝莫名的疏离,像是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李尹颖拉上了窗帘,室内顿时变得昏暗,阳光透过布料微弱地渗透进来,像是让我们置身于幽静的海底。 “有想起什么吗?”话音刚落,李尹颖便自知失言,很快又补充道,“不要勉强自己。” 我对她摇摇头,平静而简单地回答道:“没有。” 但实际上,我已经在想:既然我的到来与那片海有关,那么以此类推,我是否可以通过那片海回去? 再溺水一次? 可先不说这个方案是否可行,而且即便是我,也不太想要再次经历那种窒息的感觉。 而且我还在思考:在有新的灵魂占据这具身体之后,那么原来的“我”,又到哪里去了呢? 是早已死在了那场溺水中?亦或者是隐藏在这具躯体深处,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里? 还是这真的只不过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一切都是围绕我的意识而虚构出来的景象? …… 人类的身体本就脆弱,在刚应付完那些精力充沛的人类的当下,这些思考又让我感到更加疲惫。 既然怎么想也没有答案,我索性也以累了为借口,好声好气地将病房内的李尹颖给请了出去。 . xxxx. xx. xx 后来,我抽个时间去预约了一次心理科,找赵医生咨询了一些自己关心的问题。 “赵医生,”我问他,“请问你觉得会不会存在某些心理疾病,让患者看不清特定的几个字?” “比如说?”赵医生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比如说……”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一个名字。” 第329章 出院 xxxx. xx. xx 整洁敞亮的诊室内,赵医生坐在办公桌后,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始和我详细分析。 他告诉我,确实存在一些疾病,可能导致患者忘记或忽视某些特定的信息,例如选择性失忆和解离症。 还有视觉障碍以及听觉性失语症,可能会导致患者无法辨认感官接收到的信息,从而影响对信息的理解。 至于精神分裂症,则可能导致患者出现幻听与幻视,使他们无法识别特定的声音以及文字。 然而,尽管赵医生列举了不少可能性,他最后还是摊开手,得出了一个让我略感失望的结论: 虽然这些病症都可能导致患者对于信息的误读,但是却不太可能只针对某几个字,更不用说是某个特定的名字了。 我开始思索:如果说问题不是出在我的身上,那么,我为什么偏偏无法识别出那个名字? 在这场梦境中,谁在阻拦我去看清这个名字?蛇?希珀尔?还是另一个我所不知晓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虽然我下意识地认为“我”的监护人对应着希珀尔这个存在,但他真的是吗? 就像我前段时间理所当然地认为“李尹颖”的名字是“伊尔”一样,万一这次我又被自己的惯性思维误导了…… 一个个复杂的问题让我感到不安,沉浸其中,我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还在心理诊室里。 当我回过神来时,才注意到赵医生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似乎是在耐心等待我主动分享自己的困扰。 然而,我最终什么都没告诉他,只是在轻声说完一句“谢谢”后,起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 xxxx. xx. xx 在伊西斯的陪同下,我和医院沟通,先办理了出院手续——到时还要回来一趟,缴清剩余费用。 随后,我接过了一个新的纸袋子,伊西斯温声告诉我,这是她送我的新衣服——不用我出钱。 伊西斯的善意令我不知所措,我受宠若惊地道谢,但细想之下,这确实符合她惯常的行事风格。 由于要送我出院,伊西斯也不再穿着那件利落的白大褂,转而换上了一件修身的黑色骑行服。 在我换完衣服后,即将离开时,伊西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挺适合你的。” 我站在医院一楼的仪容镜前,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知道伊西斯说的“适合”到底指的是哪个方面。 “对了,”伊西斯注视着我,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你知道我是怎么判断出你失忆的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却还是努力地转动脑筋:“因为我在醒来之后,没有询问同学的情况?” 伊西斯也摇摇头,眼中的笑意有种得逞的意味:“这确实是一个线索,但并不能够作为确凿的证据。” 或许是见我实在猜不出来,伊西斯索性给出一个提示:“还记得你出逃那天,我给你带过去的衣服吗?” 我眨了眨眼睛,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那不是我的衣服,而是你新买的!” “当你将它交到我的手上时,我明明看了一眼,却没有提出任何质疑,而是理所当然地收下了它。 “人多少都会对属于自己的衣服存在印象的……所以,你便从这个细节推断出我大概率真的失忆了。” 我顿了顿,又指向自己的衣服:“而这,也可以解释你现在为什么会清楚,什么尺码的衣服适合我。” 伊西斯脸上浮现出赞许的笑容,点点头道:“不错,你的推理很准确,还挺聪明的。” 她接着解释了下去:“在发现这一点后,原本我还想着和医院报告一下,然后再为你制定接下来的安排的。” “结果谁知道你当时在想什么,行动又那么迅速,当天晚上就翻窗跑了出去……”伊西斯轻叹一声。 我则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感觉脸颊一阵发烫,知道自己的鲁莽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为了缓解眼下的尴尬,我决定转移话题:“那我原来的那件衣服呢?是被医院处理掉了吗?” “你原来的那件衣服啊……”伊西斯稍作回忆,“也不知道在海中遭受了什么磨难,被刮得破破烂烂的。” “而且在你被救起后,衣服上也沾染了一些难以清理的污秽,所以我们就擅自做主,把它给处理掉了。” 正说着,伊西斯朝我眨了眨眼,似乎是希望我能够理解他们的选择——而我自然是这么做了。 我们继续寒暄着前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停车场。 只见有一辆造型独特的摩托车突然映入眼帘,瞬间吸引走了我的所有注意力。 几乎在看见它的第一眼,我就完全能够确定,这辆摩托车绝对是属于伊西斯的。 这辆摩托车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浓郁的埃及风格,车身以黄色和黑色作为主色调,像是沙漠与夜空交织一处。 车把上缠绕着仿古的金色纹路,车尾则装饰有类似于法老权杖的装饰物,在一排普通车辆中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最引人注目的是,车身两侧的整流罩上,印着一个异常张扬的荷鲁斯之眼,像是在阴鸷地注视着靠近的每一个人。 注意到我愣住了,伊西斯却得意地笑了笑:“没想到吧?几乎每个看见这辆车的人都会觉得,这不像是我的车。” “不……”我回过神来,向伊西斯投以一个复杂的目光,“它很适合你……我是说真的。” “是吗?”伊西斯低声道,她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摩托,眼中的愉悦不加掩饰。 “我就说嘛,荷鲁斯之眼明明是辨别善恶、扞卫健康与幸福的护身符,但那群家伙总是不听。” 我哑然失笑,忽然觉得比起童话镇中那个事事都矜持优雅的女神,眼前的人类伊西斯竟是多了几分灵动。 突然感觉脑袋一沉,原来是伊西斯已经戴好头盔,动作娴熟地将另一个头盔扣在了我的头上。 她翻身上车,姿态潇洒而又自然,仿佛久经沙场的将军骑上一匹矫健的战马。 伊西斯握着车把,朝我微微一偏头,声音闷闷的,透过头盔传来: “上车。” 第330章 回“家” xxxx. xx. xx 虽然之前一直都在童话镇呆着,但我多少也知道,交通工具能缩短人类在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 不过在亲自体验后,我才发现自己对于它的认知还是太过浅薄,没料到它原来能够缩短这么多时间。 同样是十公里的路程,那个雨夜我走得精疲力尽,可现在搭着伊西斯的摩托,我们不到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既然已经看穿了我的失忆,那她能从我当时了解的信息中,推测出我的去向,提前在这里等待,便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说不定在发现我逃跑后,就连路上和学校也有人在找寻或者蹲守……我抱着伊西斯的腰,暗自在心中猜测。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空气中时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气味,让不饿的我不争气地咽起了口水。 大人们牵着小孩的手,情侣们并肩而行、说笑闲聊……和我在那个漆黑雨夜中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我透过头盔的镜片,静静观察着这一切,恍然间像是回到了玄子刚开始带自己前往现实的时候。 . 再度来到那栋建筑前,伊西斯稍微一偏车头,便以一个极其潇洒的转弯停下了摩托。 勾下脚撑后,她摘下头盔,望着前方的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呼……又到这里了。” 伊西斯转头,询问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抱希望的随意:“怎么样,这一路上有想起什么吗?” 我摇摇头,只是将头盔递还给她,兀自比较起来:“这里看起来……似乎没当时那么可怕。” 听罢,伊西斯愣了一瞬,随即失笑道:“也不想想,你逃跑的那会是什么时候。” “这一片的治安就那样,白天人来人往的,又有街道负责人作为管理,自然是还说得过去。” “但到了晚上嘛……”她顿了顿,这才继续道,“夜黑风高,龙蛇混杂,多少还是会有点吓人的。” “总之你当时没出事就好。”伊西斯最后叮嘱道,“人生地不熟的,以后晚上不要到处乱跑了。” 在我点点头答应下来后,伊西斯轻轻推了一下我的肩膀,让我顺势朝门的方向走去。 我从书包中取出钥匙,摩挲着这冰凉的金属物件,不知道它会为自己打开一扇什么样的门。 我曾经以为,只要通过这扇门就能回到童话镇,所以才会如同一个亡命徒般在雨夜跋涉十公里。 但是现在,我却在想:如果这场梦能够这么轻易醒来的话,就好了。 . 即便不用扭头,我也能感受到身后伊西斯的目光,温和、而又充满着无声的鼓励。 我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面前的锁扣中,觉得它严丝合缝得像是最后一块拼图。 我轻轻一拧,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这果然是“我”家的钥匙。 不出所料,推开门,我并没有得以回到心心念念的童话镇,只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门廊。 房间不大,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单人公寓,屋内的摆设也算得上整洁。 还没等我好好打量“自己”的居所,便发现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弥漫在空气当中。 “我”的尸体?但尸体腐烂的味道好像不应该是这样……这是我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念头。 我下意识地看向伊西斯,只见她不适地皱起眉头,用眼神示意寻找气味的来源。 没过多久,我们就锁定了这阵腐烂气味的“罪魁祸首”——厨房里的剩菜。 那些在我住院后不知躺了多久的食物,此刻俨然成为了微生物的乐园。 五颜六色的菌群肆意生长,将原本的食物遮盖得面目全非,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景象。 我尴尬地看向伊西斯,只见她的脸色阴沉无比,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天空。 如果不是因为我在这里,伊西斯甚至不会再在这里多待一秒——我非常确信。 “那个……”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现在应该怎么做,伊西斯医生?” . 接下来的时间,我和伊西斯一起清理了厨房,将那些锅碗瓢盆都丢进了烧着滚水的锅中。 在和我将那些碟子捞出,重新刷洗过一遍后,伊西斯试图将窗户打开得更大些,但未能如愿。 她转过头,朝我露出了一个无奈、却又带着些许杀意的微笑:“我还是带你出去吃吧。” . 午餐时分,我鼓起勇气,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伊西斯,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童话镇……还好我及时刹住了话头,没有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伊西斯的回答极为自然:“医生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吗?” 可我轻轻摇头,有些固执地反驳道:“如果只是作为医生的话,你根本不用为了我做这么多。” 伊西斯闻言,轻轻将筷子搁在碗沿,开始游移的目光略显迷离,明显是在认真思索我的问题。 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或许,是觉得你和我儿子很像吧,给我一种不能放着不管的感觉。” 联想到摩托车上的那个符号,我试探性地问道:“伊西斯……你的儿子,该不会是叫荷鲁斯吧?” 伊西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真当我是古埃及那位女神吗?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说着,她还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精致皮质钱包中取出一张照片,轻轻搁在桌面,推到我面前。 我向它投去目光,发现这是一张彩色的三人合影,想必是这个世界伊西斯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中央是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他的笑容灿烂如阳光,一左一右揽着伊西斯与另一位男性。 这个形象与我记忆中那位隼鹰形神只荷鲁斯截然不同,心头不禁涌上一阵难以名状的失落与怅惘。 我努力维持着自然的表情,向伊西斯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看完了:“你们一家看上去很幸福。” “是啊……”伊西斯小心翼翼地收回照片,注视着它的美眸微弯,嘴角也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打算介绍你们互相认识一下,说不定会很聊得来呢。” 第331章 学校 xxxx. xx. xx 很不凑巧的是,我出院的这天正值周日的下午,“我”所就读的高中还在休息,没有开课。 伊西斯无法安排我与老师们见面,只好带我在学校附近转了转,权当是让我稍微熟悉一下环境。 散步间,她向我解释,在医院与学校进行沟通后,“我”的任课老师们都了解到了我的特殊情况。 也因此,我明天直接收拾完课本之类的物品,过去上学就好了,也不用有太多的顾虑。 可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盲点,不由得有些踌躇地询问道:“那么,我明天应该几点到学校呢?” 只见伊西斯表情稍微一僵,竟是直接沉默了下来,似乎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难住了。 她犹豫了一下,开始猜测,语气到后面甚至越来越不确定:“七点?或者六点?还是八点?” 伊西斯观察着我的反应,可我只是一脸茫然地听着,甚至对时间都没有个明确的概念。 最后,她不得不轻叹一声,两手一摊,坦诚地向我承认:“抱歉,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我没再为难伊西斯,只是报以一个理解的微笑,故作轻松道:“没事没事,我自己慢慢熟悉也行……” 然而,伊西斯没能看见我内心焦虑而无声的抓狂:不会吧不会吧?我真的要在这个鬼地方上学吗? 趁伊西斯注意力被什么吸引走的间隙,我转身深吸一口气,狼狈而努力地平复内心的波澜。 也罢,到了一个新领地,要先熟悉规则,之后再另做打算——在童话镇如此,在这里亦然。 . xxxx. xx. xx 教室前方讲台旁贴着一张座位表,借助这一页白纸黑字,我很快就将班上的人类认完了。 做好这份功课后,我忍不住松了口气,心想以后至少不会出现叫不出名字的情况…… 班主任是位年近中年的人类女性,表情和蔼地对我说,自己已经从医生那了解到了我的情况。 她还特意叮嘱我,如果对校园生活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随时向她、或者其他老师询问。 至于班上的同学,他们对我的回归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关心,有人问候,有人则好奇地打量我。 好在,这种特殊关注并没有持续太久,大家很快就各忙各的去了,没给我带来太多困扰。 就在环顾四周时,我的目光突然停在了身旁一道熟悉的身影上,这是那个曾探望过我的少年。 稍微回忆了一下座位表上的信息,我很快就确定了这名人类的姓名——裴晓飞。 . xxxx. xx. xx 虽然这个世界与童话镇有很多不同,但好在我观察人类已久,适应起来倒也不算太过艰难。 知情的邻居们对我嘘寒问暖,有些还送来了食物,这种无功不受禄的善意让我心里有些忐忑。 我尝试下厨,用这些原料做了一些饭菜——至少能吃,足以维持这具人类躯体的基本需求。 再后来,在探索“自己”的房间时,我从书桌下的抽屉中找到了户口本、存折,以及一些零钱。 看来当时外套里的零钱,是“我自己”放进去的啊……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算是解开了一个谜。 打开户口本,我依旧看不清户主那一页的名字——既然没抱太大希望,自然也没有多少失望。 不过,有这位便宜监护人定期汇入的生活费,只要我省着点花,一时半会应该也死不了…… 在我打了辆摩托车,前往医院缴清剩余的医疗费用后,伊西斯主动将我送了回来。 为了让伊西斯安心,也为了展示我适应的其实还算不错,我自告奋勇地将她留下来吃饭。 . 晚餐时,伊西斯夹起了一片油菜叶,在我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可很快,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有些为难地评价道:“你炒的这个青菜,是不是没放盐?” “怎么可能?我明明放了的!”我立即反驳道,又不信邪地夹起面前的清炒油菜,也尝了一口。 随后,我们面面相觑,共同陷入了沉默——事实证明,我确实放了盐,只是没拌匀罢了。 这个尴尬的失误让我深受打击,尽管伊西斯温和地安慰说,作为新手,我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 xxxx. xx. xx 在学校的适应进程比我预想的要顺利得多: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都没有对我的举止表现出异样或怀疑。 似乎在他们眼中,我仍然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熟悉的“我”,而非一个突然换了灵魂的陌生人。 我的同桌正是那个名为“裴晓飞”的人类少年——也难怪他当时会作为代表,在探病时为我献上花束。 尽管不知道原本的“我”和裴晓飞是如何相处的,但在日常的闲聊中,我感觉关系似乎还算不错。 . xxxx. xx. xx 我耐着性子在学校上了几天课,却发现这群人类教授的知识,大都是我在童话镇曾经学过的内容。 即便有些知识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得模糊,但只要稍微做几道题,就能很轻易地找回原本的感觉。 而且,我本来以为托特上课已经够枯燥了,却没想到,人类原来还能比他讲得更无聊催眠…… 这些发现让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不仅更加确信自己经历的真实性,也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 我瞥了一眼身旁的同桌——那个名为“裴晓飞”的人类,他此刻还在与数学练习题苦苦斗争着。 只见他紧锁着眉头,时不时地用笔敲打着桌面,仿佛这样就能将不知在何处的正确答案给吓出来。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异常,我无声收回目光,暗自放慢了解题的速度。 毕竟,即便他们不知道我失忆的事情,但一个突然变得聪明的人类,仍旧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盯着眼前的数学式,我感觉一个个符号开始欢快地扭曲舞动,思绪也在不受控制地飘忽远去。 在这片刻的走神中,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如灯泡般在脑海浮现,让我不由得眼前一亮: 如果……如果我能够把上学的时间空出来,岂不是就有了大把时间去寻找回去的方法了? 第332章 探索 xxxx. xx. xx 反正就算不听课,我也能轻松应对书本和试卷上的题目,那么继续浪费时间在学校似乎没有太大必要。 今天早晨,我在背包里装上了一些食物和水,又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从抽屉中拿走了一些零钱。 做好这些准备后,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家门,准备出发——当然,目的地并不是学校。 就在踏出家门的没多久,我像往常一样,遇到了住在对门的一位人类老年男性,正在健身设施旁热身。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像平常一样和他打了个招呼。 这位邻居看见我背着书包,自然而然地认为我是正常上学,在活动的间隙,微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我回忆起人类对这种行为的称呼:“翘课”或者“逃课”——从本质上看,它们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 人体的移动能力还是过于局限,这一天下来,我并没有走多远,只能说熟悉了一下生活的环境。 虽然出门前带了食物和水,但最终,我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在路边的摊贩处买了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小吃。 吃着被炸的酥脆鲜香的薯饼,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不断责备着自己如此轻易就屈服于人类的口腹之欲。 路过报刊亭时,我买了本地图册,发现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自己还只是在“家”的附近兜圈。 . 中午的太阳实在毒辣,我在树荫下休息了一段时间,才拿着地图册,试图走到更远的地方。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我原本以为自己能够轻易融入这片人海,不会过于注意。 可或许是因为我的外貌或着装,偶尔还是会有路人对我这个学生模样的家伙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猜在他们看来,在这个时间点,我这个年龄段的人类应该乖乖待在教室里,而不是在外面闲逛。 还有一些人将我误认为外地游客,他们热情地上前询问我,是否需要住宿或者跟团旅游。 我自然是通通谢绝了这些邀请,心想着等自己离开后,这些小插曲都将成为无关紧要的回忆。 . 黄昏不约而至。 我望着被斜阳照的一片昏黄的小巷,揉了揉因长时间行走而略感酸疼的双腿,决定先返回“家”。 翻开地图册,我忽然想起,自己这一路上不时见到一些存在感稀薄的公交站牌,还有一些公交车。 比对着地图册上的路线,我稍微计算了一下费用,决定明天尝试乘坐公交车,以便能走得更远。 尽管目的地尚未确定,但我希望能够借此机会,试着探索到这个梦境世界的边界。 . xxxx. xx. xx 搭乘公交车的体验……比我想象中要更加复杂和拥挤。 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滴水,被汹涌的人潮推搡着挤入公交车,极其艰难地将零钱投入收费箱。 我握着吊环站定在人群中,感觉这一整个满满当当的公交车,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沙丁鱼罐头。 车厢内弥漫汗臭味、香水味、食物的气味……宛如气味的海洋,随着车体的前进而波涛汹涌。 就在适应着这一切时,我突然注意到有一只不怀好意的手,穿过人与人之间狭窄的缝隙,朝我的包伸来。 虽然有直接抓住那个扒手的把握,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只是伸出手,狠狠地在那只手背上掐了一下。 那只手吃痛,连忙缩了回去,但或许也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它的主人并没有直接在车上撒泼打滚。 随着车程的推进,乘客们陆续下车,像是百川里的水,在短暂的陪伴后,各自涌向不同的支流。 车厢逐渐空旷,我终于得以坐下,望着外面的景象,有时是千篇一律的居民楼,有时则是一望无际的荒地。 我一边观察着外界的风景,一边翻阅手中的地图册,试图将眼前的实景与地图上的标记对应起来。 直到乘务管理员过来提醒,我才恍然惊觉,自己原来到了终点站,整个车厢再无其他乘客。 我不得不下车,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公交站牌,常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将它摧残得破烂不堪。 我抬头远眺,只见一片人迹稀少的荒郊野岭,公交车轰鸣着启动,在我身旁扬起一阵烟尘。 . 根据地图册,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人类的小村落,另一侧则是一片未经过度开发的原始森林。 权衡再三,我决定避开与人类的直接接触,我只是围着村落远远地晃了一圈,并未深入探访。 随后,我钻入了森林,踩着厚实的落叶,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条在路中间栖息的棕色蝮蛇。 森林里空气清新,生机勃勃,不少鸟儿在树梢间跳跃啼鸣,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闯入者。 我们短暂地对视,但很快,它们就对我这个陌生的不速之客失去了兴趣,振翅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尽管这是一片森林,但随处可见人类活动的痕迹:被砍伐的林木,遗弃的物品,踩出来的小路…… 就在我继续前进时,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其他的人声,判断出是附近村落的居民来此活动。 我迅速反应过来,躲入了一旁的灌木丛中,透过枝叶的缝隙,屏息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所幸,他们只是背着今天砍伐到的木材,远远地路过,并未发现我这个异乡人的存在。 . 我在丛林里探索了许久,希望能够寻找到一个神秘的兔子洞,像爱丽丝一样离开这个世界。 可惜事与愿违,虽然路上能够远远地避开危险的毒蛇猛兽,但人类裸露的皮肤反而备受小虫子的喜爱。 凶恶的蚊虫给我留下了一个个包,还有微小的蜱虫悄无声息地爬上我的手臂,好在很快就被我发现。 这些小虫子的骚扰让我苦不堪言,我挠着身上的红包,觉得它们像是在嘲笑我的无备与无知。 最终,我决定暂时撤退,等到以后准备得齐全一些的时候,再来这种类似的地方进行探索。 第333章 夜访 xxxx. xx. xx 看着西斜的太阳,我忽然意识到如果赶不上末班车的话,自己估计就要徒步回去,或者在外面过夜了。 于是我加快了前行的脚步,紧赶慢赶,终于在末班车之前,来到了对应的公交站牌附近等待。 在我之后,还有几个人类青年也讪讪来迟,嬉笑怒骂的声音让我远远地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只见他们的发型异常夸张,有的像是鸡冠一样直冲天空,有的则留着长长的刘海,只露出一只眼睛。 我突然想起上学时,班主任曾告诉我,我的头发太长需要剪短,现在比起来,竟也是小巫见大巫。 这群家伙互相推搡着来到此处,各种污言秽语在寂静的夕阳下格外刺耳,让我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中的包。 好在,这群人类似乎没有对我心生歹意,除了抽烟的气味、偶尔爆发的刺耳笑声让人不适,我们倒也相安无事。 返程的路上,我注视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象,看见它们从陌生的荒野逐渐过渡到熟悉的城市轮廓。 夜幕渐渐升起,那些曾经觉得千篇一律的楼房街道,此刻竟也出乎意料地让我感到一丝亲切。 . 当我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时,夜色已深,无数的星星在漆黑的夜幕上不断眨着眼睛。 与邻居打招呼时,我似乎捕捉到了他们眼中闪过的一丝疑惑,但此刻的我实在太过疲倦,无暇多想。 推开房门,打开客厅的灯,我跌跌撞撞地走进厨房,随意地为自己准备了些简单的食物。 在等待米饭蒸熟的间隙,我开始思索明天的计划,觉得有必要采购一些驱蚊药和常用伤药之类的物品。 不觉中忆起自己追赶末班车的狼狈样,我忍不住开始遐想,要是自己能有一辆代步工具就好了。 伊西斯那辆埃及风格的摩托车忽然闯入脑海,可稍作一番思考,现实很快就将我给拉回了地面。 在这里,购买摩托不仅需要大笔金钱,还有成年、驾驶证等条件作为门槛,更不用说后续的保养费用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暗自思忖:对现在的自己而言,一辆自行车或许还更实际些。 正当我还在浮想联翩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我惊醒,让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我默默地咽下一口唾沫,只能听见厨房内高压锅嗞嗞作响的声音。 门外的家伙……会是谁?曾经的“我”认识的人类吗?抑或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神秘监护人? 各种可能性在我脑海中闪过,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不安,却觉得收效甚微。 目光扫过茶几,一把无鞘的水果刀映入眼帘,我顺手拿起它,而后才缓缓地朝门口走去。 . 我躲在门的侧边,紧握着手中的水果刀,犹豫着是要开门,还是安静等待这个家伙自行离开。 这既是风险也是机遇,万一这位访客能够给我带来更多信息,我或许会为错过这个惊喜而后悔…… 正当我举棋不定时,突然听见敲门声变得更急促了些,仿佛门外的人已经确信屋内有人,开始变得不耐烦。 我伸手想要关灯,却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如果自己真这么做了,反倒是做贼心虚的一个表现。 高压锅的鸣叫变得愈发的高亢刺耳,不断有白色的浮沫液体自泄压阀溢出,提醒着我该去关火了。 就在这时,门外的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中带着些压抑的怒气:“渡,快开门,是我,伊西斯。” 伊西斯?都这个时间点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感到疑惑,却也抑制不住地松了口气。 我将水果刀藏在身后,乖乖开门,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那个……晚上好啊,伊西斯医生。” 突然想起厨房里还开着火,我连忙请伊西斯先进屋坐下,自己则逃也似地冲向厨房关火。 我不确定伊西斯是否注意到了我手中的刀,但我此刻的头脑一片混沌,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 在伊西斯的注视下,我战战兢兢地吃完自己的晚餐,收拾好桌面,又乖乖地去把碗筷洗干净。 整个过程中,伊西斯一言不发,阴沉的脸色如同海面上浮动的乌云,让我心里一阵阵发慌。 待我处理完这一切,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伊西斯招招手,明显是在示意我过去。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盯着我的目光如炬:“渡,说说吧,你这两天到底去了哪里?” 我缩着脖子站在她面前,一动也不敢动,感觉自己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我确实是做错事了。 毕竟,我实实在在地翘了两天课,没去上学——虽然在我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原本想脱口而出“哪儿也没去”,但一联想到邻居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就又乖乖闭上了嘴巴。 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伊西斯早就来过这里了,而为她通风报信的,正是那些热心的邻居们。 所以,我只是绞着手指,完全不敢对上伊西斯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我去外面玩了。” “在该上学的时候出去鬼混,挺有能耐的啊。”伊西斯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让我难过的讽刺。 她又托着下巴,微微颔首,眯起眼睛注视着我:“让我猜猜,是不是还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说我鬼混也就罢了,但说我结识人类作为朋友?这个罪名我可不背。我忍不住在惊讶中睁大了眼睛。 联想到在公交站牌遇见的那群人类,我连忙用力摇头,急切地辩解道:“我才没和那群家伙做朋友!” “好吧,我知道了。”只见伊西斯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那看来确实是出去鬼混了……” 我这才意识到,她刚才的嘲讽是为了诈我的伪装,总算是忍不住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伊西斯敛起脸上的笑意,重新将目光投向我,认真道:“难怪,你老师都把状告到我这边来了。” 第334章 线索 xxxx. xx. xx 瞬间意识到伊西斯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不由得感觉脸上发烫,内心涌起一阵强烈的心虚。 原本我还天真地以为,既然联系不到“我”的监护人,那么就算我再怎么翘课,学校也拿我没辙。 但是说实话,我倒是希望他们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替我把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监护人给请回来。 然而事与愿违,老师们放弃了去联系“我”的监护人,反而找上了曾经担任我主治医生的伊西斯。 . 面对伊西斯的质问,我不敢撒谎,于是拿出地图册,将这两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随着我的叙述,只见伊西斯的眉头越锁越紧,仿佛在试图理解我这看似荒唐无比的行为。 “你没事跑那么远干什么?”终于,伊西斯忍不住问道,声音中带着困惑和些许责备。 在她的威压下,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声音变得弱不可闻:“就……那个……熟悉熟悉环境……” 伊西斯指着地图上的某一页,嘴角因为怒气而微微上扬:“你和我说,跑这么远只是为了熟悉环境?” 我将脑袋垂得更低了,而伊西斯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吓到我了,于是摇摇头,无奈地轻叹一声。 大概是觉得和一个失忆的“神经病”较真没什么意义,她决定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换了个话题。 “那我就先不问这件事了,”伊西斯的声音变得柔和下来,“那可以说说吗,你为什么不想去上学?” 我别开视线,不敢去直视伊西斯那湖泊般温润的眼眸,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可能会让她失望。 我将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投落在附近墙皮有些剥落的墙壁上:“我只是觉得,那没什么意义……” 我知道自己的回答很不妥,毕竟在这个注重教育的世界里,说上学没意义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但内心的疑问和秘密实在太多,我又不想对伊西斯撒谎,最终只能吐露这句模棱两可的实话。 然而,伊西斯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她没有立即训斥我,而是垂下眼帘,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那怎么会没有意义呢?”片刻后,伊西斯才缓缓开口,“能具体说说吗?为什么觉得上学没意义?” 我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伊西斯,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现在最想做的是赶紧找到醒来的方法。 我该怎么表达,课本上的知识对我来说如此简单,而与同学的人际关系又是那么的不适应和无关紧要? 混沌的思绪如同一团剪不断的乱麻,所有的这些理由在我的舌尖打转,却终究无法说出口。 我深知,一旦自己敢开口说出这些“疯话”,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很可能就要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了。 所以,我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耷拉下肩膀,倍感无力地回答道:“抱歉,伊西斯,我不知道……” 伊西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我既希望她能读懂一些什么,又害怕她真的看穿了我复杂的内心。 压抑的沉默在房间内蔓延开来,只有远处街道上不时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和人群喧闹声才能打破这份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伊西斯轻轻拍了拍身侧的沙发,一阵轻轻的拍打声像是在邀请我也坐下。 我有些犹豫地挪到伊西斯身边,仍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看起来有些无奈,但并未强求我靠的更近。 伊西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对我娓娓道来,这种感觉真是让我怀念。 “渡,你要知道,知识是改变命运的关键。 “学习其实不仅仅是为了考试,或者将来找到更好的工作,它还是一种探索世界的过程……” 我低着脑袋注视地面瓷砖的纹路,时而点头,时而抬眼看看伊西斯,但实际上思绪早已飘远。 在听她提及“人际关系也是一种宝贵的财富”时,我不由得将头垂得更低,在内心发出一阵苦笑。 对于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我来说,这些如同雁过无痕般的关系,又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就在我走神的时候,伊西斯说了一句话,瞬间将我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抓了回去: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在学校的某个角落,找到那个能够解开你心中谜团的钥匙……” 我猛然意识到,如果这场梦境真的是围绕我的意识生成的,那么大概率无法通过简单地找寻边界离开。 也许,我更应该在这场梦境中寻找一个突破口,作为离开的“钥匙”——而它,或许是在学校。 可是,为什么伊西斯会在这么一大段说教的话语中,突然插入这么一句令我在意的话呢? 我不禁开始疑惑,难道童话镇内的她已经发现了我的异常,正在借助自己的投影给我提示? 而为什么,在我认识的这么多幻想生物中,偏偏只有伊西斯会在这场梦境中疑似拥有一个投影呢? 我偷偷观察她的表情,试图从中读出一些端倪:眼神温和,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将其暂时搁置在心底,看看能不能在离开这场梦境后找当事者问个明白。 见伊西斯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待我的反应,我趁机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会回去上学的。” 终于听到我肯定的答复,伊西斯的表情明显和缓了许多,又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的语气中带着欣慰:“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随时告诉我,或者告诉你的老师们,好吗?” 我意识到,眼前这个作为人类医生的伊西斯,大概是将我的行为归咎于失忆后对现状的不适应了。 而此时此刻,这个误会对我来说反而是个好消息,至少我不用对自己荒唐的行为解释太多。 我微笑着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显得自然而真诚:“嗯,我会的,谢谢你,伊西斯。” 第335章 班级 xxxx. xx. xx 听完我的答复,伊西斯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看上去是准备就要离开了。 她将目光投落到我的身上,再次叮嘱道:“记得明天按时去上学,如果还有问题,可以来医院找我。” 见状,我如释重负般点了点头,随即也跟着起身,打算将伊西斯送到门口再进行最后的道别。 然而,就在我准备迈步的那一刻,却看见伊西斯突然抬起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头顶。 她掌心的温度让我熟悉,而和原来不同的是,似乎因为长期的医院工作而长了些许厚实的茧。 我感觉到伊西斯的手缓缓顺着发丝向下滑动,直至垂至肩部的发梢,温柔的动作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我不解地望向伊西斯,却看见她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头发不错,但或许剪短一些会更好看。” . xxxx. xx. xx 我无奈地把头埋在臂弯中,希望能够以此逃避同桌裴晓飞那炙热的目光,以及喋喋不休的问题。 昨晚,我问伊西斯为什么要剪短头发,她告诉我,我的班主任联系她时顺口提到了我的头发问题。 显然,我原来那过长的发丝并不符合学校规范,只是因为我的情况特殊,他们才暂且搁置不提。 但既然遇到了伊西斯这位类似监护人的存在,班主任就试着说明了一下,希望能顺便解决这件事。 尽管我满脸写不情愿,但伊西斯还是在临走之前,坚持着把我拽到了附近的理发店里。 在那个头发的坟场,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长发在刀光剑影间化作一地碎屑,内心百感交集。 . 今天早读时,我则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通,还荣幸地获得了写几百字检讨的“机会”。 而在回到教室后,裴晓飞又像扛着摄像机的狗仔般紧追不舍,对我这两天的去向展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 被他吵得不耐烦了,我猛地起身,冷不丁地说:“我被一只白毛狐狸抓走了,差点被炖成鸡汤。” 还来不及多加欣赏裴晓飞那目瞪口呆的表情,我便听见一道清亮女声突然不和谐地插了进来: “渡同学,不想说可以不说,但编这些荒诞不经的故事来糊弄人,也未免也太不把同学们当回事了吧?” 我和裴晓飞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挑的黑发女生站在一旁,双手叉腰,杏眼圆瞪地盯着我看。 稍微在脑海中检索了一下,我想起了这个女生的名字——“林玉”,同时也是这个班的学习委员。 面对这位班干部的质问,我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息,希望能在更多麻烦来临前结束这场对话。 “你说得对,”我模仿着电影中的话术,敷衍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有权,在自己的律师到来之前保持沉默。” 说罢,我就打算重新把头埋回臂弯中,企图用这种鸵鸟般的方式逃避周围同学纷纷扰扰的议论声。 然而,我期待的平静并未能持续多久,又一道男声不请自来,加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讨论: “虽然在国外的电影里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桥段,但实际上,我国的法律并没有直接规定所谓的‘沉默权’。 “也就是说,犯罪嫌疑人在面对警方的询问时,还是有义务如实回答与案件相关的问题的……” 话音未落,我的同桌——裴晓飞,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与那个男生展开了一场辩论: “喂喂喂,等等!渡也没有犯什么罪啊,你这样直接把他等同于犯罪嫌疑人,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了?!” “啊,这确实是我的问题。”那道男声谦逊地说道,“不过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科普一下这些常识的。” 我趴在桌面上,静静地听着这群人类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内心愈发感到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这些对我来说本应陌生的面孔,此刻却在热烈地讨论着与我有关的话题,让我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我不禁开始怀疑,伊西斯那若有似无的暗示的准确性:自己真的能在这个地方,找到回去的“钥匙”吗? 就在我埋头思索之时,林玉突然爆发,声音听起来有些抓狂:“吵死了,你们两个家伙先给我安静一会! “你这两天翘课没有出勤,害得我们班扣了好多分,这下我们肯定拿不到下一周的流动红旗了!” 流动红旗?那是什么?很重要吗?我心中升起一丝好奇,但为了避免多生事端,还是选择了保持缄默。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玉滔滔不绝地唠叨着,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刀,不断地在我的耳边翻搅。 她的话题从个人责任一路延伸到班级荣誉,再到团队精神,我不知道人类是怎么能一口气说这么多的。 这番长篇大论不仅折磨着我,就连裴晓飞似乎都忍无可忍,悄悄溜走了,独留下我在经受折磨。 直到上课铃声如救世福音般响起,林玉才终于闭上嘴,带着满腔的忿然离开,算是还了我一片清净。 . xxxx. xx. xx 接下来是一段看似平常的日子,而我则在这段时间里,摸索出了一套独特的生活规律。 利用晚上的时间探索这个陌生的世界,而白天的课程没有听的必要,正适合我用来好好补觉。 虽然心里清楚,这种作息与人类昼出夜伏的习惯大相径庭,但对现在的我而言,确实是最为合适的安排。 老师们很快就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不时在课堂上点我起来回答问题,企图用这种方式好好敲打我。 然而,除了无法复述他们刚刚讲过的内容外,我总是能迅速解开黑板上的问题,丝毫不显得狼狈。 这种反差似乎让老师们感到困惑,他们可能在暗自猜测着,我或许没有走神,还是在认真听课的。 至于班上的同学,大都认为这些插曲只是普通的课堂互动,即便我偶尔无法回答,也是正常的一件事。 毕竟,点起上课时走神的同学,提醒他们要好好听课,是几乎每一位老师都喜欢做的事情。 第336章 适应 xxxx. xx. xx 尽管有能力在平时的小测中拿到更高的分数,但为了不引人注目,我总是在卷子上刻意多错几道题。 这样的策略让我的成绩恰好游移在班级的中上部,既不至于太过出众,也不会落后太多。 除此之外,我还特意在课堂上维持着一种表面的礼貌和尊重,给自己与老师都保留了最基本的体面。 比如说,我不会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毕竟那样太过明显,也可能会给老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相反,我会保持一个看似认真听讲的姿势,只是会用单手托着下巴,眼睛微微闭合,偷偷小睡一阵。 即便窗户外恰好有领导经过巡视,也不会轻易发现我在睡觉的事实,更不会因此责怪到任课老师身上。 然而,尽管我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已经很善解人意了,但那和蔼的班主任显然并不这么看。 也许是我的态度引起了她的注意,又或许,是我那中上游的成绩让她错认为我有更大的潜力。 总而言之,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在一个平平无奇的课间,我又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一见到班主任,我就立刻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对自己上课睡觉的行为做了反省。 我注视着对面,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种行为与我目前的特殊情况有些许关联,希望能得到理解。 为了进一步打消班主任的顾虑,我还特意强调,自己其实非常重视学习,也在努力调整作息。 虽然上课时不时睡着,但在课后,我会及时补齐有所缺漏的知识点,努力跟上班级的整体进度。 或许是被我真诚的态度所打动,又或许是觉得一时难以改变现状,班主任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 在我说完后,她没有过多责备,只是语重心长地叮嘱我要尽快调整状态,融入正常的学习生活中。 面对这样的嘱托,我做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不住地点着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改进。 . xxxx. xx. xx 在此之后,老师索性不再点我起来回答问题——毕竟除了睡觉之外,我也没在他们课上搞出什么乱子。 我觉得我和这群人类之间形成了一种很棒的默契,既让我得到了休息的机会,也让他们少了许多烦恼。 然而,我的这种异常行为虽然暂时平息了来自老师的压力,却无意中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 那便是我的同桌裴晓飞——作为离我最近的人类,他似乎对我的举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注意到,这个家伙经常用一种混合着理解与膜拜的目光看着我。 . xxxx. xx. xx 今天课间时,裴晓飞终于忍不住说道:“难怪你最近天天上课睡觉,一定是在晚上好好学习了吧!” 我终于恍然大悟,而听他的语气,仿佛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我夜以继日苦读的画面。 面对裴晓飞的猜测,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思虑再三后,还是放弃了对这八卦的人类解释太多。 所以,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简单地回应道:“嗯,你说得对。”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似乎正中裴晓飞下怀,只见他脸上随即浮现出一副“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 ——简单的应答,似乎更能满足这个人类的好奇心,也能为我免除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就在这时,碰巧路过的林玉撇了撇嘴,脸上浮现出些许不屑和不满,直接质疑道: “每天都这样,效率应该也不高吧,还是得上课时好好听老师讲课,才更容易理解知识点……” 可不等她把话说完,我就以同样礼貌而真诚的态度点了点头,回答道:“嗯,你说的对。” 然而,这个对裴晓飞奏效的敷衍策略在这里似乎并不管用——因为林玉脸上的恼意更明显了。 但此时的我已经顾不上她的感受,只是熟练地趴下,准备趁着难得的大课间多睡一会儿。 片刻后,林玉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睡睡睡就知道睡,小心等下睡成个大猪头!” 紧接着的,是裴晓飞不甘寂寞的调侃:“天天都凶巴巴的,小心以后像老班那样满脸皱纹!” 这场吵架以林玉气冲冲远去的脚步声作为结束,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慨: 人类真是一种奇特的生物,即便不用解释清楚,也能够从蛛丝马迹中脑补出一场惊天大戏。 . xxxx. xx. xx 大概是由于当时从医院逃离的经历实在是不太愉快,我对夜晚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然而,我无法说服自己好好待在学校,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伊西斯那句意义模糊的暗示上。 可除了周末以外,白天我无法在学校以外的地方活动,只有晚上能作为自由探索的时间。 因此,尽管心中对夜晚可能存在的未知与危险充满忐忑,我还是选择了采取额外的行动。 . 这片区域的晚上总是静悄悄的,远离了白天人群的喧嚣,夜晚反而成了许多小动物活动的舞台。 尽管它们矫健得像是黑夜中的精灵,但这里的蝙蝠不会变成吸血鬼,黑猫也不是女巫们的宠物。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场景,大概就是看到野猫叼着死去的老鼠从眼前一闪而过,如同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时也会遇到一些热闹的场面,比如大叔们在路边畅饮,衣着暴露的女郎们在街角揽客…… 甚至还能看到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拎着钢筋,在街头聚众斗殴,几乎破音的呐喊声震天彻地。 而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我通常选择远远地观望一眼,接着便借助夜色的遮掩悄悄溜走。 时常还会在城市的桥洞下遇见流浪汉,他们总是默默蜷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似乎与世隔绝。 只要不去主动招惹,他们也不会对我这个路过的陌生人产生兴趣,算是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相安无事。 其实,我与这些流浪汉的交集并不仅限于夜晚——在白天的街头巷尾,我也时常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有时是在唱歌卖艺,有时则是蓬头垢面地静静地坐在街道边,面前摆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铁盆。 虽然听说过“职业乞讨”的说法,但如果手头恰好有些多余的零钱,我也不介意在他们面前放上一点。 而每到那时,我总能看到他们缓缓抬起头,翕动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对我说一声“谢谢”。 尽管我并不清楚,这份感谢究竟是出于真实的心意,还是虚伪的礼貌——就像这个世界一样。 第337章 单车 xxxx. xx. xx 公交车线路在夜间停运——说实话,这个事实对我的探索计划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尽管拥有整个夜晚的自由时间,但仅仅凭借人类的双腿,我终究无法抵达太远的地方。 然而,正如人类常说的那样,机遇往往在最不经意的瞬间降临。 在一次夜间的例行探索中,我偶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垃圾桶旁,发现了一件意外之喜。 那是一辆被拦腰折断的自行车,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满是锈迹,对我而言却无疑是一件珍宝。 心跳莫名有些加速,我默默地咽下一口唾沫,鬼鬼祟祟地探头四望,生怕被其他拾荒者发现。 在确认周遭无人后,我迅速将它从垃圾桶中扒拉出来,又检查一遍后,开开心心地带回了家。 . xxxx. xx. xx 利用周末的时间,我乘坐公交车,带着这辆破损的自行车来到了钢材市场,请人将断裂的车架给焊接起来。 在接下来的夜晚,我全身心投入到了自行车的修复工作中:换零件、清洁锁链、上油、补轮胎、刷漆……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大工程,但比起听学校的老师讲那些枯燥乏味的课程,这项工作可要有趣得多了。 我沉浸其中,以至于白天回去上学时,裴晓飞都察觉到了我的变化,说我看起来明显更加疲惫了。 . xxxx. xx. xx 终于,在经过我的不懈努力后,原本破旧不堪的自行车焕然一新,重新恢复了它应有的模样。 当我第一次真正骑上它,双脚踩动脚踏,感受着车轮缓缓转动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随着速度的增加,我听见凉爽的夜风开始在耳畔诉说低语,感觉自己几乎要随风飞翔起来。 . xxxx. xx. xx 正当我准备沉入梦乡时,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突然推了推我,将我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拉了回来。 还没等我完全清醒,便听见一个烦人而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喂喂,渡,你听说了吗?” 我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敢在班上打扰我睡觉的,除了学习委员林玉,也就只有裴晓飞了。 我依旧把脑袋埋在臂弯中,连看那家伙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是不快地闷声回应:“有话快说……” 于是裴晓飞压低声音,以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开始向我透露他刚刚获得的“惊人”消息。 据他所说,在城市某个废弃建筑内,会在夜间传出忽明忽暗的诡异灯光,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然而,当有人鼓起勇气前往查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仿佛那里从未存在过任何异常。 见我依旧没什么兴趣的模样,裴晓飞特意强调,他听目击者形容,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狐狸的叫声。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露出半个脑袋,不耐烦地白了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一眼。 “怎么,那只狐狸不会在喊什么‘大楚兴,陈胜王’吧?”我听见自己的语气中充满了讽刺和无奈。 闻言,裴晓飞顿时急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喂,你不是之前说自己被一只狐狸抓走了吗?当时我还不信呢。 “但现在出了这种奇怪的事情,我倒觉得你说的可能是真的了,说不定真有只狐狸精在作怪呢?” 这家伙……竟然真把我当时随口胡诌的话给听了进去。我无语地叹了一声,感觉一阵心累。 我试图用最后的理智与事实进行挣扎,反驳道:“可我现在不还好好地在这里睡觉吗?” “那你一定——见到过那只狐狸了吧!”裴晓飞的眼睛亮得吓人,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我不想再和这家伙拉扯下去,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别弯弯绕绕的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裴晓飞像只苍蝇似的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我想趁着晚上去看看,但不敢一个人去。” “所以……”我挑了挑眉毛,已经猜到了他司马昭之心般的下文,“你该不会是想拉我入伙吧?” “知我者,小渡同学也。”裴晓飞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怕是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帅极了。 “难道你就找不到更合适陪你胡闹的人选了吗?” 裴晓飞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林玉和扶刚都太正经了,他们只会劝我回去好好睡觉。 “而根据我的了解,其他家伙又都是些胆小鬼,巴不得晚上能好好窝在温暖的被窝里。 “总之,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你最适合了。” 说着,裴晓飞像只考拉似的,凑过来勾搭我的肩膀,眉飞色舞地问:“去不去?去不去?” 我没好气地拍下裴晓飞的爪子,本想直接拒绝,但转念一想,又回忆起了伊西斯当时的提示。 反正自己像个无头苍蝇般乱找,也不一定能找到醒来的办法,不如跟着这个愣头青试试。 而且,狐狸精……这倒是让我想起了童话镇里的某只白毛狐狸,他会不会已经注意到了我的异常? 更何况,万一裴晓飞真自己一个人遇到什么危险,我可不敢保证下一个人类同桌会这么好糊弄。 沉吟片刻后,我终于无奈地松口:“行,我就陪你走这一趟。” 听到我答应这听起来荒唐而又危险的冒险行动,裴晓飞顿时喜出望外,差点没在教室里手舞足蹈起来。 眼见包括林玉在内的其他人类朝这里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我连忙制止裴晓飞夸张的动作,低声让他保持冷静。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怀疑这次冒险的意义,但不知为何,我竟然有种莫名的期待,困意也散去了不少。 . 晚上,为即将到来的夜间冒险做好准备后,我骑上自行车,朝着和裴晓飞约好的地点行去。 看到我骑着自行车出现,裴晓飞的双眼顿时一亮,还没等我停稳车子,就兴奋地凑上前来。 光线昏暗,又有油漆和一些绑带作为遮挡,这家伙明显没发现这是辆二手车,不安分的手在车身上不停地摸来摸去。 “哇,渡,你居然有自行车!”裴晓飞的眼中满是羡慕,“我一直都想要一台,可我爸妈就是不给买。” “他们总是说什么太危险了……”小声嘟囔一句后,他又问道,“你是怎么说服你家长的啊?” 看来其他同学并不了解“我”的情况……我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一旁:“这个嘛……算是个秘密吧。” 总之,在我的催促下,裴晓飞兴高采烈地跳上了车后座,生怕掉下去似的,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 我稳了稳车身,深吸一口气,开始踩动脚踏,搭着裴晓飞,向着那个据说闹鬼的废弃建筑驶去。 第338章 乌龙 xxxx. xx. xx 直接说结论吧:那栋废弃建筑根本没有闹鬼,别说狐狸精了,我连一根狐狸毛都没有见到。 倒是发现了一些摄影设备和扬声器,以及一群打扮得奇形怪状的人类,与突然闯入的我们面面相觑。 裴晓飞一看到这群比鬼还吓人的人类,顿时被吓得魂不守舍,就差直接放送一曲男高音了。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这家伙恐怕早和受惊的兔子一样,撒腿跑得没影了。 我觉得这场面有点好笑,这群人类的化妆技术还真不赖,只不过依旧比不上那些真家伙。 . 经过一番询问,我们总算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这是附近学校的一个摄影社团的成员,为了完成作业,正在拍摄一部自制的恐怖短片。 而为了营造真实的恐怖氛围,他们特意选择了这间废弃的房子,布置好设备,还给各位演员化了妆。 他们解释说,自己并没有恶意,也不知道这些设备发出的光线与声响,引起了附近居民的注意。 至于为什么之前有目击者来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大概是因为他们恰好已经结束了当天的拍摄活动,收拾东西离开了。 见事实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精彩,裴晓飞看起来有些失望,表情就像是被人偷走了糖果的小孩。 我瞥了一眼这家伙的表情,不由得联想到那刚才还被吓得大惊失色的模样,觉得他真是叶公好龙。 然而,就在我以为这场闹剧该结束时,摄影社社长却突然话锋一转,邀请我们参与这个短片的拍摄。 只见裴晓飞双眼一亮,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瞬间满血复活,兴奋地连声答应下来。 但我对这可没有什么兴趣,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索性摆摆手,打算让这群人类自己好好折腾。 “你们继续拍吧,我不打扰,我走了哈。”我转身就走,默默地在心中盘算起回去的路线。 “你不能走。”——是的,我没能走成,因为裴晓飞抢先一步,扯住了我的衣角。 我一看过去,就听见他急急忙忙地说道:“别这么快走啊,我还要搭你的自行车回去呢!” 我打了个哈欠,无奈地摇摇头:“路又不远,就算是用脚走回去,也用不了多久吧。” 裴晓飞瞪大了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大晚上的,你忍心让我自己一个人走回去吗? “待会我被人贩子拐走了怎么办?待会我迷路了怎么办?待会我掉进下水道里了怎么办……” “停——” 我直接伸出手掌,打断了裴晓飞喋喋不休的胡言乱语,感觉这家伙像是台失控的留声机。 真没想到,这个曾经在我住院时还送我花的家伙,原来会这么烦人。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从所剩不多的耐心中挤出最后一丝理智:“反正我是不会出镜的。” . 最后的结果是,裴晓飞并没有参与拍摄,又寒暄几句后,我们便与那群摄影社团的成员告别。 走出废弃建筑时,夜色依旧深沉,晚风清爽微凉,远处的路灯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感觉今晚比之前还累,我又打了个哈欠,对裴晓飞说:“我累了,换你来踩单车吧。” 裴晓飞灰落落地耷拉下肩膀,以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哀嚎似地长叹一声:“好吧——” 他有些笨拙地爬上车座,我则轻巧翻身上了后座,默默地观察起前者的一举一动。 裴晓飞明显是个自行车的新手,骑起来摇摇晃晃的,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醉汉在走钢丝。 他的紧张肉眼可见:双手紧紧握住车把,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整个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放松点,”我忍不住出声指导,“别那么紧张,也别那么用力,让身体跟着车子的节奏走。” 裴晓飞的悟性不错,在听了我的建议后,动作逐渐变得流畅,车子的行进也比原来稳定了不少。 看见他渐渐掌握了诀窍的模样,我暗自松了口气,暂时收起了随时在翻车的前一刻跳车的戒备。 我转而注视向身旁一闪而过的路灯,听着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突然感觉世界和心一起安静了下来。 夜风徐徐抚过脸颊,轻轻吹起我已经被剪短了的发丝,无声中带走了属于白天的燥热。 尽管这个人类有些烦人,说不上惊心动魄的冒险一无所获,但我却意外地享受到了一种难得的安逸。 “渡。” 裴晓飞突然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却还是打断了我的思绪。 单字姓名实在不好辨认,在他重复一声后,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我。 “嗯?怎么了吗?” 见我回应,裴晓飞这才继续说了下去:“说实话,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难相处的家伙呢。” 曾经的“我”吗……?我眨了眨眼睛,心里涌起一丝好奇,莫名有种想要再多了解些的欲望。 毕竟除了从伊西斯和邻居那里了解到了部分家庭背景外,我确实不清楚“自己”在学校的作风。 之前在与班上的人类相处时,我感觉他们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还以为“我”原本就是这样。 该说不愧是同桌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不得不承认,裴晓飞的心思活络,就连观察力也似乎比别人要敏锐一些。 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我顿了顿,才故作漫不经心地接话应道:“哦?那在你眼中,原本的我是什么样的?” 裴晓飞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周遭的白噪音则让这份沉默显得没有那么尴尬。 终于,他开口了:“原本的你,虽然不像现在那样天天睡觉,但也不怎么说话,在班上没什么朋友。 “大家都知道,我这人嘴碎,最耐不住寂寞,但每次想要和你聊天,聊不下去几句就无话可说了。” “这样吗?”我不禁有些困惑。 这家伙话题一个接一个的,像台永远不知疲倦的留声机,怎么可能会有人和他聊不下去呢? 裴晓飞的思绪,似乎因为专心骑车而显得有些迟钝,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悠悠地回道: “感觉你总是心不在焉,好像在想些别的事情。 “就像是……你的身体在这里,但灵魂却已经飘到了别处。” 第339章 变化 xxxx. xx. xx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些奇怪的话,裴晓飞忽地哈哈一笑,声音在安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脆。 “大概就是这样,你能理解吗?” “嗯……不难理解。” 听着裴晓飞的描述,我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有关,却又陌生无比的故事。 在童话镇,一直都是我在暗中观察人类,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人观察、被人理解的感觉。 这种角色的转换,让我有些不适应。 可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太过讨厌这种被他人描述的感觉…… “但我还是不放弃。”裴晓飞再次开口,打断了我片刻的走神,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上扬的自豪。 “当时的我,只是觉得高一刚刚开学,大家互相生分些是很正常的事情,总有一天会熟悉的。” “是啊……”裴晓飞自顾自地回答道,又似乎被自己的回忆激励了,不知不觉中蹬得更用力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发现,虽然天天睡觉,话和以前一样不多,但实际上你是个挺有趣的家伙。 “你对很多事情的见解都很独特,像个大人一样,但又不像他们那么无趣和高高在上。 “我原本还以为你和班上的某些家伙一样,故意装成熟,但相处下来,却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比如说林玉,”裴晓飞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些揶揄,“我一直都觉得那家伙在装乖。” “她的成绩很好,在老师和其他同学面前总是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但每次遇到你,却都会抓狂。” “你不知道,”裴晓飞兴奋地话锋一转,又恢复了他平常在教室里八卦无比的模样。 “你没来那两天,林玉看见扣分表上的数字,简直要疯了,说你脑子被水泡坏了。” 难怪那个人类女生这段时间这么针对我。回忆起林玉气急败坏的画面,我也心情不错地扬起了嘴角。 但在我犯了错后,她不会像玄子那样掐断我的脖子,也不会像希珀尔那样,将我沉溺于冰冷的弱水之中。 他们都不会。 尽管我现在失去了希珀尔赐予的权柄与力量,但在这个人类构建的社会里,安全似乎要远远大于危险。 即便是像林玉这样对我不满的人,最多也就是口头上的责骂与说教,而不会给我带来真正的伤害。 抛去过往的偏见,到了真正相处起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人类好像真的还存在着不错的一面。 正当我沉浸于各种纷乱的思绪中,突然注意到裴晓飞的声音低了下来,带上了一丝不确定与关切。 “其实吧,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比如说……那次溺水?”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像小猫在用自己柔软的肉垫去触碰一个敏感的边界。 我感觉到裴晓飞的动作放缓,自行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这对他来说显然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 “说实话,”裴晓飞背对着我,继续说道,声音中满是自责,“我每次和你相处时,都很内疚。 “我一直后悔着,当时在那个沙滩上时,因为害怕被拒绝,没有及时找到你,拉你去打排球。 “说不定当时只要早点将你从海边叫回来,你就不会掉到海里,后面也不会经历那样的痛苦了……” 听着裴晓飞的真情流露,我不禁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年龄段的人类心思还是太过单纯。 他们总是倾向于将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简单化,仿佛一切都可以用一个简单的“如果”来改变。 而且,我原本以为“自己”在邻居的帮助下已经开朗了一些,却不曾想到了学校,还是孤僻到连裴晓飞这样健谈的人都看不下去。 不过仔细想想,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我确实曾听说过,在一些有所缺憾的原生家庭里成长的人类孩童,往往容易出现一些心理方面的问题。 或许那个被便宜监护人放养的“我”,就该是这样的吧……我无声一叹,有些自嘲地扬起嘴角。 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如果裴晓飞那会儿真的叫住了当时的“我”,或许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但我随即摇摇头,驱散了这个想法——事已至此,我无法、也不该奢望这么多不切实际的事。 现实就是现实,无论过去到底如何,我都必须面对眼下的处境,尝试从中找出回去的方法。 我静静注视着地面上被路灯拉扯的影子,觉得裴晓飞其实根本没必要因为我的事情那么自责。 因为对一个不属于这里的灵魂而言,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漫长、而又过于真实的梦。 等到梦醒了,我们便也如同电影院的观众们般擦肩而过,甚至不会在彼此的人生中留下雪泥鸿爪。 与裴晓飞这个人类当时到底拉没拉住“我”没有一点关系,造成这一切的,是那个将我拉入梦中的家伙。 假如我没有中招,那么那时的“我”大概也不会溺水,只会正常地返校,继续过平静且孤僻的生活。 而更可能的是,这场围绕我意识构建的梦境,包括“我”,甚至是我现在所见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我也很清楚,除非我真的选择迷失在这里,那么这场过于真实的梦,迟早都有醒来的一天。 但我一定是要回去的,因为童话镇才是我生活的地方,更何况,我的心中还有太多太多的问题。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觉视野一阵迷糊,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如此虚幻,仿佛随时都会像泡沫一般破裂。 我不由得摇了摇头保持清醒,望向繁星点缀的天幕,让清爽的夜风平复下自己内心躁动的思绪。 我转而看向还心怀忐忑的裴晓飞,随口安慰道:“没,这不是你的错,我那叫做在劫难逃才对。” “那明明是可以避免的事情,怎么会是在劫难逃……”裴晓飞似乎又嘟囔着,反驳了些什么。 但他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几乎是刚刚脱出口就被夜风所吹散,像是无法用手抓住的烟尘。 我没有听清裴晓飞的话语,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也如同夜空中的云朵,被微风推搡着逐渐远去。 第340章 时间 xxxx. xx. xx 我的注意力突然被另一个冒出的想法所吸引,意识到自己好像差点忽视了一个怪异的盲点。 于是我猛地回过头,动作之大甚至让行驶中的自行车震了一下,裴晓飞好不容易才稳定住车身的平衡。 他方才还自责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我这番荒唐行为的责备:“喂,你别乱动!” 可我无暇顾及他的反应,脑海中那个新生的疑问急切地寻求着答案:“喂,裴晓飞,你说现在是什么季节?” 裴晓飞愣了一下,很快就干脆利落地回答道:“秋天啊。” 但他的语气中却隐约透着一丝疑惑,似乎不理解我为什么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见我没有立即回应,这个耐不住寂寞的家伙又忍不住追问道:“怎么了?这不才刚开学没多久吗?” 秋天?高一刚开学?难怪那群人类都没太注意到我前后的变化,原来时间确实对得上。 就算我的言行有所改变,他们也只会将其视作适应期的正常反应,发现的疑点甚至没有作为同桌的裴晓飞多。 裴晓飞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可我的思绪却依旧如同一叶小舟,在回忆的海洋里起伏寻觅。 我回忆起自己当时在医院看到的日历,记忆像是褪色的照片,可上面的日期明显对应着晚春的时间。 “我”的家里没有日历,只有一个挂在墙壁上的时钟——而我此前一直觉得,这已经够用了。 回想起来,前段时间我一直忙于四处探索,就算在路过报刊亭时,也觉得没有买日历本的必要。 毕竟,在我原本的生活中,时间的流逝往往是以年为单位来计算的,对于精确到月日的日期,我一直都没什么概念。 现在想来,这个疏忽反倒像是一个巧妙的陷阱,以思维惯性为饵,悄无声息地将我引入了一个时间的迷宫。 再加上,晚春和秋天的气候其实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差异。 温暖和煦的阳光、温柔清爽的微风、偶尔飘落的树叶……都有可能出现在这两个季节之中。 正是这种相似之处,让我一直以为现在还是晚春之时,没能察觉到季节变化间的蹊跷之处。 这在现在看来居然也有些天真可笑,像是一个旅人忽视了指路的路标,只是固执地相信着自己的方向感。 念及此处,我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笑声在霎那间盖过了车轮滚动的声音,听起来竟也有些刺耳。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似乎让裴晓飞感到一阵不自在,他的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像是被我吓到了。 这让我忍不住去想,一个突然在自己背后莫名发笑的家伙,是不是要比刚刚的假鬼还要可怕呢? 我轻轻摇头,暂且搁置下这个想法,转而向裴晓飞追问道:“那请问,你能告诉我今天的日期吗?” 对于我这个隔了许久的问题,裴晓飞显得有些茫然,但还是如实作答,声音随后在夜风中飘散。 我深吸一口气,很快又报上了自己印象中住院时的日期,问裴晓飞这中间隔了多久。 “一个月不到。”这是裴晓飞的回答,他似乎不太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对时间这么在意。 我没有急着再去追问,默默思索着:这两个日期间,从晚春到秋天,理应隔了起码三个月以上才对。 这个时间感知上的差异让我心头一紧,紧接着却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更加明确了自己所处的状况。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再去确认一下,便忍不住问道:“我住院那会,是春天是吧?大概清明那会?” 裴晓飞骑着单车,稍微计算了一下,回答的语气多了几分迟疑:“嗯……差不多吧,怎么了吗?” 我故作自然地问了下去:“你看,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春季变成秋季了,不应该很奇怪吗?” 裴晓飞被我搞糊涂了,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呃……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不奇怪啊。” . 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我又陆续向裴晓飞抛出了几个和时间相关的问题。 他每一次的回答都很自然,却又掺杂着明显的困惑与不解,听起来并不像是在敷衍或糊弄我。 而每一次的回答都让我更加确信,我与他们之间的“常识”确实存在着微妙而又显着的差异。 对于已然发生的过去,我们所观测到的情况是一致的——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可当我在不同的时间节点,向裴晓飞询问同一个关于未来的问题时,他竟然会给出完全不同的答案。 就像是一个装着镭、氰化物和猫的盒子,在打开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里面的那只猫是死是活。 在这场梦境中,时间似乎也像那只薛定谔的猫一样,处于一种叠加态,随时可能坍缩成不同的结果。 然而身处其中的人们对此却毫无察觉,只是自然而然地生活着,仿佛这就是他们世界的常态。 可作为唯一能够察觉到其中不对劲的存在——我,又是否能够从中找到离开的方法呢? …… 我这次的沉默似乎持续得有些太久了,以至于裴晓飞直接停下车,打破了这份令人不安的寂静。 “喂……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困惑而担忧,“突然问这么多奇怪的问题,然后又不说话了。” 我这才从杂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急忙应道:“我没事,可能是太困了,脑子有些不太清醒吧。” “真的吗?”裴晓飞稍稍侧目看向我,声音中充满了怀疑,显然没有完全被我的解释说服。 “都是同学,我没事糊弄你干什么?”我摊开双手,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 接着,我又半开玩笑地补充道:“你该不会也像林玉那样,真以为我脑子被水泡坏了吧?” 这个反问明显抓到了裴晓飞的软肋,让他一时语塞,片刻后才为了缓解尴尬似的,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我才没有那么觉得……”裴晓飞不自在地嘟囔着,重新踩动脚踏继续往前行去。 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夜风在我们周围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骑了一会后,这家伙忍不住问道:“那你早上睡那么多,晚上也困,岂不是一整天都没有醒的时候?” 说不定还真是这样……在裴晓飞的背后,我在心里自嘲地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苦笑。 我没有回应他的调侃,而是转移话题似地催促道:“踩快点吧,早点回家,不然家长该担心了。” 第341章 困倦 xxxx. xx. xx 夜深人静,三更半夜之时,我们终于回到了最初会合的地方。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昏黄的光芒默默陪伴着我们,在地上投落一片斜长的阴影。 探险的兴奋劲已经过去,原本还精力旺盛的裴晓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里满是倦意。 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我不由得担心起来:这家伙真的能一个人安全走回家吗?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念头,我直接开口,要求裴晓飞骑着车,直接抵达了他家的附近。 而在将自行车归还给我时,这家伙明显有些念念不舍,爱惜地在车体上摸来摸去。 似乎是我的目光让裴晓飞感到了不自在,他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家伙的目光闪烁游移,看上去似乎还在回味着今晚的经历。 “那,晚安。”我对着裴晓飞点点头,语气平淡,推着车就要往回走。 “那个……”结果他突然叫住了我,欲言又止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有话快说。”我有些无奈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裴晓飞,想要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裴晓飞望着我,试探性地问道:“那个,你真的没见到什么……白毛狐狸吗?” 这家伙怎么还这么念念不忘……我在心中暗自叹息,翻了个白眼,直接翻身上车。 “没有。”我的回答言简意赅,丝毫不给裴晓飞追问的机会。 起码是在这里没有。我在心里补充道,脚下一用力,车轮便开始缓缓转动。 . xxxx. xx. xx 新的一天如期而至,在上学的路上,我特意在报刊亭内买了一本日历本。 和往常不同的是,裴晓飞今天到的不仅比我还晚,更是差点和上课铃声撞了个满怀。 值日的林玉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毕竟是踩点进入,她最终还是没有在本子上记上裴晓飞的名字。 早读时分,这家伙装模作样地把书竖在自己面前,在这道自以为安全的屏障后悄然入睡。 领读的课代表不时经过,周围的同学们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都没有揭露这个一叶障目的小把戏。 . 然而,第一节课上,裴晓飞的小憩没能逃过老师敏锐的目光——当然,我的也没有。 老师的视线在我和裴晓飞之间游移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名,让睡眼惺忪的后者起来回答问题。 我也被老师的点名所惊醒,在一旁看着裴晓飞磕磕绊绊地应对,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同情。 终于熬过了这漫长的一节课,裴晓飞看起来才勉强恢复了些许精力,转过身来,开始向我倾诉苦水。 原来,他昨晚是瞒着家里人出来和我探险的: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来,再悄无声息地回去。 然而,事与愿违,当裴晓飞轻手轻脚地推开家门,打开灯的那一刻,看见的是一幕极其恐怖的场景。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父母并没有入睡,而是如两尊雕像般坐在沙发上,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我一开灯就看见他们了,你不知道,简直比鬼还可怕!”裴晓飞声音压得极低,表情夸张无比。 听着裴晓飞的叙述,我不禁在心中暗自庆幸:我的“家”里没人等着,更不会有人会过问我的行踪。 嗯……好吧,伊西斯除外——但前提是,她得知道我不睡觉,每天晚上都在外面乱跑。 好奇心被这家伙的遭遇彻底勾起,我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哦,然后呢?” “然后……”裴晓飞哭丧着脸,眼下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更狼狈了,“然后我就被他们给骂了一通呗!” “但是!”这家伙忽地话锋一转,一扫困意的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光芒,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我没有把你给供出去!是不是很讲义气!”裴晓飞的语气自豪无比,像是在期待着我的认可。 “嗯。”我顺着气氛给裴晓飞鼓了鼓掌,语气平淡,嘴角却微微上扬,“真是太感谢你了。” 我这略显敷衍的回答似乎让裴晓飞不太满意,他像是一株被烈日曝晒过的植物,蔫蔫地趴回了桌面。 这居然让我觉得他有些可怜,询问的语气不自觉中带上了些关切:“所以你昨晚睡觉了吗?” “没有。”裴晓飞无奈地长叹一声,仿佛想要把肺中积攒的所有疲惫都一并吐出来似的。 “你不知道,我一闭上眼,耳朵里就响起我爸妈的责骂声,还有昨晚的经历在脑海里不停地重播。” 他顿了顿,眼中居然闪过一丝恐惧:“最可怕的是,还真有一只长着九条尾巴的白毛狐狸在画面中穿梭……” 听到这里,我感觉心头微微一动,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他有说,要把你抓回去炖鸡汤吗?” 裴晓飞蹙着眉,稍作回忆后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不过看它那匆匆忙忙的模样,像是在找些什么。” 玄子……?会是他吗?还是只是这家伙昨晚被吓出来的幻觉?几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正当我准备深入思考这个可能性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插入我们的对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原来是一晚上没睡,难怪今天见你状态不太好。” 我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材修长的男生正站在我们身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和裴晓飞。 他有着一头醒目的蓝发,一双深邃的蓝眼睛如同清澈的湖水,映射着智慧与沉稳的波纹。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位人类的面容逐渐长开,显露出刚毅帅气的轮廓,棱角分明却不失温和。 我清晰地记得,这个人类的名字叫做“扶刚”,同时,也是这个班级的班长。 而由于扶刚的气质总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所以我对他的印象还挺深的。 在同学们的风言风语中,扶刚出身自一个警察世家,据说祖上十八代都是警察,听起来就很厉害。 不仅如此,他还有着出众的外表、得体的举止、优异的成绩……妥妥的一个人类高质量男性。 这也让扶刚在同学和老师中都颇受欢迎,每当有什么择优录取的活动,他总是被优先考虑的对象。 第342章 创作 xxxx. xx. xx “原来是一晚上没睡,难怪今天见你状态不太好。”扶刚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接着,他用一种平静而严肃的口吻继续说道:“熬夜之后进行剧烈运动,对身体是有危害的。 “这不仅可能会导致过度疲劳、低血糖晕倒等症状,严重的话,甚至可能引发猝死之类的事故。” 这番可怕的假设让裴晓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挂着黑眼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恐惧清晰可见。 “那……那我该怎么办?”裴晓飞结结巴巴地求助道,“我还这么年轻,可不想就这样英年早逝啊!” 只见扶刚微微一笑,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我的脸庞,似乎已经猜到裴晓飞昨晚和我出去探险的事实。 但他却并没有点破这一点,目光很快就投落回了慌张的裴晓飞身上,贴心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扶刚的语气温和得像是一个可靠的大哥哥:“要不要我帮你跟老师请个假?这样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听到这个建议,裴晓飞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欲言又止,垂下的眼中闪烁着矛盾的光芒。 我能够理解裴晓飞的纠结:每周就这么几节体育课,是他少有的能和同学们一起打篮球的时间。 扶刚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裴晓飞内心的挣扎,在沉思片刻后,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要不这样,你还是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上体育课,但太过剧烈的运动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裴晓飞听完,虽然还是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反正也就这一节课,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这一幕,我不禁想起之前,扶刚也给经常在课上睡觉的我提过类似的建议,但是我拒绝了。 所以,他最终只是委婉地建议我早睡早起,调整回正常的作息——还有,没事别再随便翘课了。 或许是由于我的举止在溺水之后真的发生了些微妙的改变,扶刚看我的眼神似乎和看其他人不太一样。 那种目光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与审视,每每感受到它的存在,都让我感到一阵不自在。 所以,尽管扶刚对我的态度比起林玉要友善得多,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避开与他的过多接触。 正当我陷入思索时,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扶刚已经结束了和裴晓飞的对话,正对我微笑地点了点头。 出于对人类礼节的尊重,我微微抬头,勉强扬起嘴角做出回应,却感觉这个笑容有些僵硬。 由于下一节是众所期待的体育课,同学们已经陆续离开教室,教室里的喧闹声渐渐消退。 裴晓飞也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轻轻推了我一下:“喂,该走了,别在这坐着发呆了。” . 在体育老师带领的热身与锻炼活动结束后,体育课的剩余时间,往往是同学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操场上顿时热闹起来,男生们迫不及待地奔向篮球场,女生们三三两两地牵着手前往器材室。 一般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独自四处探索,看看学校内部有没有出现什么不合常规的新变化。 可惜,我每次的探索都以一无所获而告终——那把神秘的“钥匙”依旧没有显露出它的真面目。 就在我准备出发时,忽然注意到裴晓飞正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埋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他似乎听从了扶刚的建议,识相地没有跑去打篮球,而是自个选择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休息。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影,让这个总是吵吵闹闹的家伙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好奇心驱使我想要凑过去看看,但一靠近,裴晓飞就急忙用手遮住本子,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见他这么遮遮掩掩,我虽然并没对其中的内容失去兴趣,却也打算离开,继续进行日常的探索。 然而就在这时,裴晓飞突然兴奋地抬起头,叫住了我:“渡,别走!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我刚抬起的脚又落了回来,倒是打算耐着性子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搞些什么。 在我走过去之后,裴晓飞鬼鬼祟祟地张望一下,才小心翼翼地为我打开了那本神秘的笔记本。 然而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些令人费解的涂鸦,线条粗糙而凌乱,形状怪异而抽象。 “怎么样?”他抬头看向我,眼中似乎闪烁着期待的星星。 我沉吟片刻,仔细打量着那些涂鸦,努力在其中寻找出某种规律或意义——但是失败了。 最终,我将目光投落到裴晓飞身上,努力组织着语言,委婉地夸奖道:“挺有个人特色的。” 这句评价却似乎打开了裴晓飞的话匣子,他捧着笔记本,开始滔滔不绝地和我讲解每个涂鸦的来历。 “这个是用小孩心脏炼制长生不老丸的炉鼎。”裴晓飞指着一个类似圆形的涂鸦。 “这个是涂上后可以永葆青春的膏药。”他又指向另一个不规则的形状。 “还有还有,这件,是用小孩子的皮做成的冬暖夏凉的大衣……” 听着这一个个诡异的故事,我忍不住又照着图画确认了一下,试图将它们与描述对上号。 这一刻,我不禁开始怀疑:是裴晓飞的想象力太过丰富,还是我的理解能力太过贫乏? 要不是有作者本人作为解释,我根本看不出那些涂鸦代表着什么,更别说想象其中的故事了。 见我明显没有被吓到,裴晓飞看起来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这些故事会很可怕呢……” 吓小孩挺合适的,但吓我还不太行……尽管这么想着,但我还是不打算打击裴同学的创作热情。 于是我对着他点了点头,又竖起一个大拇指作为肯定:“挺有意思的,速更,夜不能寐。” 与此同时,为了不让裴晓飞察觉到我的敷衍,我决定转移话题,深入探讨一下故事中的细节。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我注视着涂鸦,缓缓说道,“为什么它们都是用小孩的身体组分作为材料?” 第343章 插曲 xxxx. xx. xx 裴晓飞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竖起耳朵,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可以说仔细一点吗?” 我深吸一口气,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是想问,为什么你的故事里,材料都来自小孩的身体? “你看,像心脏、皮肤、血液这类材料,难道从成年人类身上获取到的数量和质量,不是会更多吗? “难道你也认为小孩子的灵性比较强,从他们身上获取到的材料制作成的物品,效果会更好?” 这个假设让我想起了一些古老的传说,在那些故事中,孩童常常被视为纯洁和灵性的化身。 然而,裴晓飞却急忙伸手,打断了我还准备继续延展下去的思路: “停停停,都是些天马行空的幻想罢了,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现实中还真有类似的……”我下意识地回应道。 “stop!” 看着这家伙慌慌张张的模样,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分析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让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沉浸在自己的创作当中,我却试图用理性思考这些荒诞的故事。 “好吧。”我耸了耸肩,暂且搁置下方才的问题,转而问道,“但这些都只是设定,你想好怎么写了吗?” “嗯……”可到这时,裴晓飞却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这家伙的目光游移不定,手指不安地摆弄着笔记本的边缘,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耐心地等待了片刻,算是给他一些组织语言的时间,决定好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与我分享。 终于,裴晓飞挠了挠头,开口道:“其实吧,这些故事……都是我从同学那里道听途说来的。 “昨晚在探险之后,我突然很羡慕那些有勇气将自己的想法搬上荧幕的家伙,所以也想试试看……” “但你说的对,我现在只是有了其中部分设定的构想,还没有想好具体的角色和情节发展。” 注意到裴晓飞的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彩,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操场。 男生们正在篮球场上奔跑追逐,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以及周边观众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女生们从器材室借来了器材,打羽毛球、跳绳、踢毽子……晶莹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也有一部分同学没那么想运动,三五成群地坐在树荫下闲聊,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完全不知道自己曾无心叙述的故事成为了裴晓飞创作的源泉。 . 正当我陷入沉思,裴晓飞也低头继续专注于创作之时,一个身影突然闯入了我们的视野。 “嘿!” 这声响亮的招呼不啻于平地起惊雷,将我们两个都给吓了一大跳。 裴晓飞的反应则更为激烈,浑身一震后,将笔记本慌张地合上,紧紧抱在怀中。 反应过来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只见林玉正站在我们面前。 她双手叉腰,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打量,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缩在这里,该不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吧?” 我们不过是两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没事能有什么坏主意……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中闪过,我就发现,林玉已经注意到了裴晓飞怀中的那本笔记本。 只见她双眼顿时一亮,不由分说地伸出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一定是这个吧,给我检查检查。”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林玉,裴晓飞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将笔记本抱得更紧了。 他像公鸡一般梗着脖子,脸上写满了抗拒:“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理由要给你看?” 林玉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在说“你这可就问对人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上节课你们两个可是睡的都挺香的。” “作为学习委员,我有责任关心你们的学习状态,确保你们没有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林玉明显有借助班干部身份压我们一头的意向。作为旁观者,我不禁设身处地地为裴晓飞着想了一下。 要是玄子也像林玉这样,凶巴巴地要求我将自己的日记交给他看,那我肯定说什么都不愿意。 念及此处,我抬起脑袋,认真地注视着林玉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林玉同学,就算你是学习委员,也没有权力随便看裴晓飞的笔记本,这是他的私人物品。” 我的话音刚落,林玉的表情微微一滞,那双明亮的杏眼眨了眨,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种话。 惊讶、困惑,甚至还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我捕捉到种种类似的情绪在她脸上交织闪过。 我们三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几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短暂的静默仿佛被无限度地拉长。 最终,林玉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有些越界了,决定率先为这场僵持做出让步。 她轻叹一声,慢慢收回了伸出的手,表情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眉宇间依然透露出一丝不甘和不满。 “不就一本笔记本吗?我不看就是了。”林玉这么嘟囔着,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与赌气的意味。 她转过身去,长而柔顺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在明媚的阳光下如同一尾灵动的游鲤。 林玉刚走几步,又突然回头看向我们,眼神中带着警告,像是在维护自己作为学习委员的威严。 “下次记得上课别睡觉了,对自己负责一点。”说实话,林玉的态度已经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知道啦!还用得着你说?”裴晓飞缓过神来,不客气地朝她扮了个鬼脸。 林玉微微抬起精致的下巴,不屑的轻哼声被微风送来,但除此以外,她没再多说些什么。 我和裴晓飞坐在原地,谁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目送林玉步履轻盈地朝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很快就融入了不远处热闹的女生堆中,与其他人自然地交谈起来,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第344章 巫女 xxxx. xx. xx 林玉离开后,裴晓飞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笔记本,认真检查起每一页的内容。 直到多此一举地确认自己的创作没有被其他人偷看过后,他才“啪”的一声,重新合起了笔记本。 “刚才真是惊险啊……”裴晓飞小声嘀咕着,声音中还残留着些许对林玉威压的恐惧。 说着,他看向了我,眼神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要是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那个仗势欺人的家伙。 然而我轻轻摇了摇头,甚至试图为林玉说几句公道话:“其实我觉得吧,林玉还挺讲道理的。 “起码她并没有不由分说地将你的笔记本抢走,只是有点过于认真地履行自己作为学习委员的职责而已。” 裴晓飞一愣,委屈地抱着笔记本,如同一只护食的小动物:“我明明是在夸你,你怎么还替她说起话来了……” 他的表情又像是吃了颗酸柠檬,嘴里哼哼唧唧地想反驳我,可憋了半天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 正当我还在等待裴晓飞组织好语言时,他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似的,猛地直起身子。 裴晓飞兴奋地大叫了一声:“我知道啦!” 我揉着有些发疼的耳朵,没好气地反问他:“你又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我小说里的大Boss应该是谁了!”裴晓飞兴致勃勃地朝我比划着。 这家伙此刻的表情和动作都充满了活力,我简直无法从他身上看出上节课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大概是见我一头雾水,裴晓飞索性打开了笔记本,飞速用简陋的线条在上面创作起来。 很快,一个长着长发的火柴人就跃然纸上:虽然简陋,但那飘逸的线条倒是颇具灵气。 裴晓飞开始热情地阐述起他的构思:“那位大Boss,一定要是一位美若天仙、却心狠手辣的巫女!” “所谓‘大隐隐于市’,她就潜伏在那些愚昧无知的普通人中间,伺机寻找着延续自己永生的材料。 “无端失踪的小孩,还有寻踪而去却同样变得杳无音讯的大人……”裴晓飞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都是她的杰作!” “然而,所有人都被巫女那人畜无害的美貌所迷惑,被她的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即便是像福尔摩斯那样厉害的神探,也逃不过巫女的魔爪,迟早会在追查的过程中中了她的迷魂汤。 “到了最后,侦探也只会拜倒在巫女的石榴裙下,哪还顾得上管那些孩子和大人离奇失踪的真相。” 裴晓飞越说越起劲,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还有还有,这个巫女甚至觉得亲自动手太没意思了。 “她玩起了更高级的把戏——你猜是什么?”他很快就自问自答了,“用人类的欲望来玩弄人类自己!” 然而在说完这句话后,裴晓飞却突然停了下来,而我则给面子地接话道:“哦?怎么说?” “嗯……”裴晓飞沉吟一声,笔尖在纸上快速游走,很快就勾勒出了一张怪异而简陋的人脸。 “你看!”他兴奋地将笔记本转向我。 “嗯,我看。”我附和道。 “这实际上是一张受到诅咒的面具,只要戴上它,那么那个人就能够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 “这听起来很诱人,对吧?”裴晓飞问,我点点头。 “但是——”他忽地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语气中也带上了些阳光都驱不散的阴森。 “在这个过程中,可怜的人类却也会因为膨胀的欲望而逐渐迷失自我,最终沦为巫女的傀儡。” “比如说老班,”裴晓飞对我挤眉弄眼,“在戴上这张面具之后,那些让她烦恼的皱纹就会通通消失!” “可老班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巫女实际上就是自己的学生。”他神秘的表情仿佛在对我透露什么惊天秘密。 “一旦中了那个阴险狡猾的圈套,她就会不知不觉地在卷子上打满分!你能想象那个场景吗?” 裴晓飞话音方落,我脑海中就忽然浮现出上次小测时班上满分的人类,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了某个方向。 “你口中这个巫女的原型,该不会就是……”我试探性地问道,声音不自觉地压低,生怕惊扰了那位真正的“巫女”。 “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合适吗?”裴晓飞见我已经猜到了什么,也小心翼翼往林玉的方向瞟了一眼。 接着,他又将食指竖在唇前,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你可不要和‘巫女’说啊。 “要是让她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不仅会狠狠地训我一通,还会把我的‘大作’撕个粉碎呢……” 林玉大概不屑于做这么掉面子的事情……但看着裴晓飞认真的神情,我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裴晓飞的想象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完善着那奇幻的世界观。 我听着他的讲述,已经开始幻想起,如果稍作寻找,或许还真能在童话镇找到这位巫女…… “喂,你说,要不要塑造一只奸诈狡猾的白毛狐狸,作为这位巫女的宠物呢……” 正当裴晓飞提出这个新的思路时,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响,打断了我们的思绪。 我和裴晓飞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篮球正弹跳着滚来,将我们从想象的世界中拉回了现实。 眼见篮球越滚越近,我顺手将它捞过来,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往篮球场的方向丢了回去。 在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篮球场上的扶刚稳稳地接下了篮球,朝我微微颔首,算是作为感谢的表示。 他的额头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t恤已经被汗水浸湿,但眼睛依旧明亮有神,焕发着青春的活力。 很快,扶刚又投入了激烈的比赛中,矫健的身影在场上来回穿梭,不时引发观众一阵热烈的欢呼。 然而,我方才的小动作似乎引起了裴晓飞的注意,他注视着我的手腕,暂时停下了滔滔不绝的构思。 “原来……“裴晓飞将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我,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你也会打篮球吗?” “会一点?”我不确定地回应道,心里想着自己确实曾接触过篮球这项运动。 裴晓飞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接着便提议道:“那有机会的话,下一次要不要加入我们?” 我有些犹豫,既不想拒绝他的好意,又生怕这随口应下的承诺会给自己带来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看着裴晓飞期待又认真的眼神,我还是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可以试试。” 第345章 讲座 xxxx. xx. xx 正当我像往常一样,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敲击声将我从朦胧的梦境中惊醒。 我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试图睁开惺忪的双眼,只见班主任正用指关节轻叩黑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突然意识到班主任那锐利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有些慌忙地将身板挺直。 这是要讲重点内容了吗……我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习惯性地忽视了裴晓飞的视线,我拿起笔,准备开始装模作样地记笔记,以掩饰方才的走神。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在将班上同学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后,班主任并没有继续讲下去。 环视一圈后,她使劲清了清嗓子,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兴奋:“同学们,我有一个重要的通知。” 似乎是意识到这个通知的不同寻常,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无声等待着下文。 “下周一——”班主任拖长了语调,在关键处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故意引起我们的好奇心。 片刻后,她才揭晓答案:“会有一位来自世界冒险协会的大人物,来到我们学校开讲座。” 这个消息立刻在教室里引起一阵低声议论,我注意到裴晓飞眼睛一亮,显然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 对周遭同学们兴奋的反应感到不解,于是我低声向裴晓飞询问:“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吗?” 然而,裴晓飞只是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便埋头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起来,像是突然有了新的灵感。 这一切都使我开始好奇:这位大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头,能像深水炸弹一样让整个班都炸开锅? 眼见班上的议论声越来越激烈,班主任不得不又敲了敲黑板,让兴奋的同学们再次安静下来。 她这才继续道:“下周一的讲座需要签到,如果大家没有其他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到场。” “至于这位大人物的身份……”班主任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我们还想稍微保持一些神秘感。” “我只能告诉你们,他真的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你们到时就知道了。 “相信我,这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话音刚落,下课铃声适时响起,似乎是在为这个神秘而突然的通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都在议论着什么“世界冒险协会”之类的话语。 正当我想要转向裴晓飞,打听更多情报时,却听见班主任又开口了——叫的还是我的名字。 “那个,渡,”她将目光投向我,眼神和语气中都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意味,“你出来一下。” 除了天天睡觉之外,自己最近也没翘课啊……我愣了一下,实在想不起自己最近又惹了什么麻烦。 周围的同学投来好奇并困惑的目光,尤其是裴晓飞——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又在脑补些什么奇怪的剧情了。 可此刻的我却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跟在班主任身后走出了教室,暗自祈祷不要见到伊西斯的身影。 . 跟随着班主任穿过人声鼎沸的走廊,我很快就来到了办公室,感觉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下来。 班主任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我的目光复杂,既有关切又有无奈。 我则趁机偷偷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圈办公室,注意到其他几位老师都在专注地备课,各自忙碌着。 最重要的是,里面并没有伊西斯医生的身影。在确认这一点后,我忍不住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等待片刻后,班主任终于开口:“渡,关于下周一的讲座,我倒是不太担心其他同学会不会到场。 “毕竟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他们大多对此都很积极——尤其是林玉,估计现在已经在准备问题了。” 我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作为学习委员的林玉是班上的模范生,对这种活动总是充满热情。 “但是你嘛……”班主任顿了顿,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继续道,“我真担心你这边会出岔子。” 我稍作思考,很快理解了班主任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毕竟我有过翘课的前科,这点无可否认。 更何况,或许她方才也看出来了,在同学们都在热情讨论的时候,我显得兴致缺缺,格格不入。 可实际上,我并非不想加入讨论,只是裴晓飞这家伙当时过于兴奋,直接让我不要插话打断他的思路。 “世界冒险协会”……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自己应该曾在哪听过,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正当我还在回忆中翻翻找找时,却突然听见班主任又突然叫了我一声,语气变得严肃了些。 我猛地回过神来,只见她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注视着我,仿佛在无声责问:你怎么又走神了? “渡,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班主任略带失望地说道,“每天上课昏昏欲睡,作业敷衍了事。” “虽然成绩勉强还行,但就是一副得过且过混吃等死的样子,和外面那群现在不再上学的同龄人没什么两样。” 原来特意把我喊出来,就是为了这点事啊……我暗自叹息一声,已经做好了敷衍以对的心理准备。 然而,就在我以为接下来会是一番长篇大论的说教时,班主任突然语气一转,声音柔和下来。 “我知道你很聪明,也有很大的潜力,只是可能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一个正确的方向。”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措手不及,我不解地抬起头,迎上的却是一双透着期待与关心的眼睛。 这让我感到有些不自在,同时也惊讶于,原来在班主任眼中,自己竟是这样一个形象。 “所以,”班主任鼓励道,“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下周的讲座,那位演讲者的经历可能会给你一些启发。” 似乎是见我没有立即做出回应,班主任便直接问道:“你能答应我吗?” 就在踌躇犹豫之时,伊西斯当时给出的提示——“钥匙”——忽地在我脑中一闪而过。 我略作沉吟,便对上了班主任期待的目光,点点头答应下来:“好,下周我不会缺勤的。” 第346章 地址 xxxx. xx. xx 见我答应下来,班主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就连脸上的皱纹都柔和了不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几岁。 “那就好,”班主任微微颔首,摆了摆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记得明天按时出勤,不要缺席。” “如果没什么其他问题的话,你就先回教室吧,好好休息,或者准备下一节课的内容。” “好的,谢谢老班。”我驾轻就熟地以人类的礼节作为回应,接着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廊上传来的喧闹声渐渐清晰,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 我猛地意识到,自己差点忘了问一件重要的事。 稍微犹豫片刻后,我收回差点踏出办公室门槛的脚,又原路折返了回去。 班主任困惑地抬起头,探询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我身上,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回来。 她好奇地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我目光游移,不自觉地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沉吟片刻后,我终于再次开口:“老班,我们上次郊游的海滩在哪里来着?” 话音方落,我就注意到各种各样的情绪在班主任的脸上闪过,甚至用“变脸”来形容都不为过。 戒备、困惑、担忧……我甚至从中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恐惧。 这样的反应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在那片海滩上,曾经发生过一些让所有人都感觉不太愉快的事情。 虽然风波已经渐渐平息,但我很清楚,眼前这位作为带队老师的班主任,不可能在那件事后不被追责。 我感到有些愧疚,又莫名回想起早些时候,自己也曾向裴晓飞、林玉等同学问过类似的问题。 而他们当时的反应,也和此时的班主任几乎如出一辙:警惕、疑虑,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安。 似乎是因为我的缘故,那片海滩成为了一个禁忌的话题,没有人愿意主动提起。 . 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与掩饰心头涌起的紧张与迫切。 我用一个早已编织好的理由作为解释:“其实是这样的,我在那片海滩上不小心丢了一样东西。” 班主任的眉头再次微微皱起,直接追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我直视着她的双眼,努力保持面不改色的样子:“那件东西……是我妈妈送给我的。”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明明很清楚,自己是在撒谎,却又觉得这个谎言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无法解释的真实。 这个理由……我之前也曾对裴晓飞等人使用过,很轻易地就取得了他们的理解和同情。 然而,裴晓飞遗憾而愧疚地告诉我,自己根本不知道我们当时去郊游的海滩具体在哪里。 他只知道自己在校巴车上睡了一觉后就到了目的地,在那件事发生之前,简直玩的乐不思蜀。 相比之下,林玉倒是没有让我失望。 她不仅清晰地说出来那片海滩的名字,甚至还记得我们在路上花费的具体时间。 该说不愧是学习委员吗?不说成绩了,就连脑容量也似乎多上那么一些——开玩笑的。 毕竟裴晓飞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同桌,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和自尊心,我并没有直接吐槽这一点。 所以在对林玉表示了简单的感谢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翻开地图册,开始在上面查找起来。 然而,很快我就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地图上居然有好几个名字相同的海滩。 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离我们这里都挺远,即便是搭乘公交都要转乘好几趟才能到达。 周末的时间相比起上学日来说还是太短,要一一前往实地求证虽然可行,但太浪费时间。 我暗自打定主意,找个机会直接向知情人——比如说班主任,问个明白才是上策。 说起来,还有扶刚…… 当时这家伙就站在一旁,安静地听完了我们的讨论,简直让我以为他只是无聊来凑热闹的。 然而,就在我们的讨论告一段落之际,扶刚却突然开口了:“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片海滩的具体位置。” 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这位异常安静的旁观者,心里都多少有些困惑。 扶刚注视着我,声音依旧平静:“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试着请求家里人帮忙注意一下。” 这个建议出乎我的意料,我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以扶刚的家庭人脉,说不定真的可以办到…… 心中油然而生几分对扶刚的感激,然而理智明白这与目的相悖,所以最终我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既然问不出来,那为了不让这群家伙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我决定亲自给这场讨论画上一个句号。 我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其实吧,也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物品。 “我也就是今天偶然想起来了,随口问问,实际上没抱太大希望。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往好的方向想,说不定那件东西还为我挡灾了呢。”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刚好对上了裴晓飞复杂而又充满理解的目光。 我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然而裴晓飞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这家伙八成又曲解了我的意思——但我也懒得花费心思去猜就是了。 . 时间回到现在,我向班主任透露,自己在那片海滩丢了一件东西,因此想要试着去找回来。 班主任闻言表情微变,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我,似乎在确认我的精神状态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沉默片刻后,她终于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犹豫:“你真的打算再去一次?” 而我则迎上她的目光,认真地点了点头。 班主任再次陷入了沉默,眉头微微皱起,内心显然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似乎是在权衡好了利弊之后,班主任轻叹一声,妥协地说:“跟我来。” 她起身,示意我跟上。 第347章 探寻 xxxx. xx. xx 我们来到了角落里的一台台式电脑前,班主任熟练地打开电源,很快就调出了一张详细的地图。 “看,”她用鼠标指针,在某块区域上来回晃动了几圈:“我们当时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终于获得了自己一直以来想知道的信息,我简直压不下自己因兴奋而上扬的嘴角。 “谢谢老班!” 然而,当我抬头看向班主任时,却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放松,仍旧带着一丝担忧。 “注意安全。”班主任郑重其事地叮嘱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找朋友结伴去——那位医生也可以。” 我连连点头,急切地表示同意:“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的。” 就在这时,下一节课的铃声突然响起,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仿佛在提醒我们该结束这场对话了。 于是我向班主任简单地道了别,接着便转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就在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我又听见班主任轻声道:“上课专心点,别睡那么多了……” 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这轻声的叮嘱,很快就如同脆弱的浮沫一般,被铃声碾散在空气中。 . 又浑浑噩噩地熬过一节课,当清脆的下课铃声再次响起时,我甚至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老师的粉笔还没来得及放下,讲台上的书本都还摊开着,裴晓飞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 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喂,上一节课,老班叫你出去干什么?” 我稍作思索,最终还是决定告知这只八卦鬼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以满足他那旺盛的好奇心。 “简要概括一下,”我故作神秘地清了清嗓子,“就是老班让我不要缺席下周的讲座。” “另外还有,”我忍不住苦笑一声,“不要再天天上课睡觉了。” “原来是这点事啊……”裴晓飞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显得有些失望。 他小声嘟囔着:“我还以为,会和那位大人物有什么关系呢……” 我哑然失笑:“得了吧,我都没有和那个组织的人接触过,又怎么可能会和他们扯上关系呢?” “也对。”裴晓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毕竟那场讲座需要签到,你又是我们班唯一一个翘过课的。” 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才压下了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不过这样一来,话题又绕到了某件事上,我不由得喃喃自语:“‘世界冒险协会’……” 我的反应引起了裴晓飞的注意,他狐疑地打量着我,直接问道:“等等,你不会真不知道‘世界冒险协会’吧……” “也不是,”我轻轻摇了摇头,“上节课刚被老班吓醒,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倒是回想起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一个世界性质的冒险组织,有很多着名的冒险家都出自其中。” “对啊!”裴晓飞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兴奋的神色,“看你刚刚那样,我还真以为你对此一无所知呢!” “我就说嘛,这里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家喻户晓的‘世界冒险协会’呢?” “我听说,那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是世界顶级的冒险家,有着无数惊心动魄的经历。” 裴晓飞的眼中仿佛闪烁着憧憬的星星,他兴致勃勃地滔滔不绝,语气中充满了向往。 “据说他们曾经探索过世界上最深邃的海沟,攀登过最险峻的山峰,甚至还有人见过传说中的生物!” 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吗……我一边听着裴晓飞的讲述,一边暗自感叹这些冒险家的厉害。 “真不知道这次,我们学校到底有幸请到了其中的哪一位大人物……”裴晓飞继续憧憬着。 “你说会不会是那位曾经独自穿越撒哈拉沙漠的探险家?或者是那个在南极洲发现新物种的科学家?” “谁知道呢?毕竟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我敷衍地耸耸肩,思绪却飘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个神秘却着名的“世界冒险协会”,明显与我现在所经历的、平淡无奇的校园生活格格不入。 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才能让这样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组织,与这所普通的学校产生交集呢? 一个想法理所当然地闪过脑海: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可以从这次讲座中找到离开的“钥匙”呢? 但现在距离下周一还有一段时间,这件事倒是还不急着去处理…… 既然已经知道了某条信息,那在那场讲座真正来临之前,我还需要亲自去求证一件事。 就在我思索之时,裴晓飞的声音又将我拉回了现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摇摇头,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没什么,在猜那位‘大人物’到底是谁而已。” 裴晓飞似乎并不完全相信我的解释,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但最终还是选择不再追问。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管来的是谁,我们一起去听讲座吧,那肯定会很有意思的。” 我点点头,却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在此之前,自己一定要先去那片海滩一探究竟。 . xxxx. xx. xx 在内心反复权衡了许久,我还是决定,将自己打算在周末前往海滩的事情和伊西斯医生说一声。 尽管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在这场过于真实的梦境中,伊西斯确实是我目前唯一知晓的、疑似投影的存在。 最终,对伊西斯的信任占了上风——我决定冒这个险,却也觉得是在为自己的行动加一层保险。 虽然也考虑过裴晓飞……但即便这家伙疑似目睹过某只白毛狐狸的投影,我还是觉得他不太靠谱。 怀揣着各种复杂的思绪,在今天放学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转道来到了邻居家。 这是一对和蔼可亲的老夫妇,他们知道我家里没有安装固定电话,所以一直允许我借用他们的。 拿起听筒,我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一下一下地拨通了伊西斯医生留下的号码。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我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感觉自己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第348章 出发 xxxx. xx. xx “喂,您好,这里是xx医院前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一个温和的女声从听筒中传来。 “呃……你好,”我没能反应过来,一时竟也有些语塞,“我有事想要找一下伊西斯医生。” “好的,请您稍等。”前台小姐以专业而礼貌的口吻回答道,“我这就为您进行转告。”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我的心跳声在耳边格外清晰,就连掌心也沁出了汗水。 我不自觉地握紧了听筒,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声响,知道自己此时能做的唯有等待。 终于,我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来:“您好,这里是伊西斯,请问有什么事吗?” “伊西斯,是我,渡。”我稍作停顿,趁机努力组织着语言,“我想说一件事,你现在方便吗?” “这样吗……”我听见伊西斯先是若有所思地低语一声,然后才应道,“好,你说吧,我在听。” 在得到她的许可后,我稍微花费一些时间,简要说明了自己这周末打算前往海滩的计划。 我说完后,话筒对面的伊西斯沉默下来,这仿佛持续了许久,以至于让我怀疑她会进行反对。 忐忑的情绪如同翻滚的浪潮,冲刷着我的内心,以至于紧紧握住话筒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但就在我准备开口打破这令人不安的寂静时,伊西斯突然回应道:“周末吗?我陪你去。” 伊西斯医生她……竟然要亲自陪我去?这个回答既简洁又直接,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大脑开始急速运转,我试图理解这个意外的回应,可一时之间仍旧不知该如何反应。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站在原地,只是呆呆地握着话筒,感觉整个世界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电话线路中细微的电流声,每一秒都长得仿若永恒。 直到伊西斯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与担忧:“渡?你还在听吗?” 我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应道:“啊,是的,我在。” 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急忙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自然一些。 “但是,你真的要陪我去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内心既期待又忐忑,“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吗?” “这周末不是我值班,如果只是陪曾经的病人出去一趟的话,我还是有时间的。” 伊西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我无法解读的情绪,似乎是关切,又似乎藏着别的什么。 这种微妙的情感让我感到一丝困惑,却又不知该如何询问,于是最终决定不再多问。 “那就这样吧,周末见。”我说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再见。” “周末见,渡。”伊西斯回应道,语气中的关切更加明显,“注意安全。” 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咔哒”声,紧接着的,便是持续的忙音。 我缓缓放下话筒,却感觉脑海中充满了复杂的思绪,它们如飞鸟一般盘旋,是如此挥之不去。 其中既有着对即将到来的海滩之行的期待,也有对伊西斯如此果断地决定同行的疑惑。 但最终,我只是将这一切问题暂且埋于心底,在向热心的邻居夫妇道谢后,便离开了他们家。 . xxxx. xx. xx 周六如约而至——但这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周末,更是我和伊西斯约好前往海滩的日子。 昨晚,我几乎一夜未眠,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关于那片海滩的画面,还有即将到来的讲座。 既然睡不着,我索性起了个大早,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收拾好,顺便在家里解决了早餐。 尽管时针还远未指向约定的时间,但我还是决定直接出门,提前到约定好的地方等着。 . 我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等待,静静注视着太阳冉冉升起。 金色的辉光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缓缓洒满大地与楼房,将整个世界笼罩在温暖的晨光中。 这景象本应令人心旷神怡,却莫名让我感到有些不适,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朝阳的光芒在眼中变得异常刺眼,我不自觉地往阴暗的角落里缩了缩,寻找一个更为舒适的位置。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道上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上班族们行色匆匆,买菜的在和卖菜的讨价还价,早点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格外具有穿透力。 不时有骑行者穿行而过,铃声清脆悦耳,衬得他们宛如在人群中冲锋陷阵的勇士,看起来格外威风。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气息,在漫长的等待中,我开始无聊地细细辨认这些气味的来源。 新鲜出炉的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混合着油条的酥香,如饵般挑逗着名为“食欲”的鱼。 不时有行人边吃边从我眼前经过,豆浆热气蒸腾,醇香飘荡在空气中,甚至让我萌生出加餐的念头。 当然,偶尔也有路人朝我这里投来匆忙的一瞥,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继续他们的行程。 . 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尽头:我的目光穿透拥挤的人群,瞬间捕捉到了伊西斯那熟悉的身影。 或许是没有骑摩托的缘故,伊西斯今天并没有穿骑行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黑色的连衣裙。 朝阳的光芒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伊西斯周身洒下斑驳灵动的光点,如一层神圣而梦幻的金纱。 简洁的衣裳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那纤细的身材,裙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像在跳一支无声的华尔兹。 我们的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相遇,似乎有电流跨越了两个遥远的世界,在空气之中流窜。 在这一瞬间,周遭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行人们不知不觉中让出一条道路,仿若神迹。 地面上,阳光从伊西斯脚下一直延伸到我所在的阴影处,仿佛一道闪烁着万丈光芒的金色地毯。 伊西斯的每一步都轻盈得仿佛踏在云端,她款款穿过人群朝我走来,黑色的长发随风飘拂。 我屏住呼吸,望着她一步步接近,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唯有那道身影愈发清晰。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让我得以将这幅神迹深深刻印在脑海中。 终于,伊西斯来到了我面前,她微微俯下身子,优雅地、向坐在阴影处的我伸出了手。 第349章 梦魇 xxxx. xx. xx 似乎无论身处何方,伊西斯都能为我驱散所有的不安与忧虑,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好不容易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找到位置坐下后,我们开始了简单的寒暄,话题大都围绕我近期的适应情况展开。 当我提及自己依旧没能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时,我注意到有一丝失落,自伊西斯的眼中一闪而过。 这在我心中激起了一阵微妙的共鸣,让我不禁开始遐想,如今身处童话镇的伊西斯是否安好。 随着谈话告一段落,尽管车厢内部的喧哗依旧,但我此时和伊西斯却只能默契地相顾无言。 昨晚一夜未眠的副作用又开始悄然显现,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漫上来,我感到眼皮变得异常沉重。 趁着自己还没坠入梦乡之时,我用呓语般的声音请求伊西斯,请在需要下车的时候叫醒自己。 意识到伊西斯似乎点头答应下来后,我便再也难以维持住清醒,在颠簸的公交车上睡着了。 .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将我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惊醒。 我茫然而艰难地睁开眼,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令人困惑的狼藉景象。 意识似乎还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徘徊,眼前的景象如同隔着一层薄雾,朦胧不清。 木制的地面破碎不堪,犹如遭受了某种巨大力量的冲击,蛛网般的裂纹向四面八方蔓延。 说不出材质的物品散落四周,有的甚至无视了地心引力的存在,无依无靠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杂乱无章的碎片在我的视野中交织成一幅混沌的画面,它们闪着凛冽的冷光,刺痛了尚未完全适应的双眼。 借助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残存的意识隐约判断出,这里正是巴别塔某一层的内部。 我这是……回来了吗?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在脑海之中,就被一阵剧烈的晃动给打断。 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瞬间在心头蔓延,我意识到,眼前的情况明显有些不对劲。 我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整个视野在不断地摇晃,就像是一台飘忽不定的摄像机。 不时有一些黑影从视野中一晃而过,那轮廓看起来像是人或者某些野兽,却又无法看清全貌。 稍纵即逝的影像如同幽灵一般掠过,我努力想要看清这些东西的真面目,却总是差之毫厘。 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我努力控制着不稳定的视角,在这疑似巴别塔内部的空间中艰难地梭巡。 目光忽然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迷途时的方向标一般,瞬间吸引走了我的所有注意力。 那是伊西斯,但此刻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和狼狈,与我记忆中那个总是优雅从容的形象判若两人。 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原本洁白无瑕的长袍残破不堪,暗色的液体在布料上绽开如墨色的梅花。 她用莲花杖才能勉强支撑起身体,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担忧,看上去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看到这样的伊西斯,我顿时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楚,又有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翻涌。 为什么伊西斯会变成这样?当我还陷入梦境难以自拔之时,外面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不清醒的意识尚且无法思索这些复杂的问题,又有恐惧如同潮水翻涌而来,瞬间将我淹没。 在这近乎绝望的时刻,我唯一想要做的,只是阻止这场灾难——无论自己将要付出什么代价。 于是,我试图用尽全身的力气,向那道模糊而熟悉的身影伸出手,声嘶力竭地喊道: “伊西斯!” 我猛然惊醒,大口喘着气,反胃感猛然袭来,冷汗浸湿了后背,砰砰直跳的心脏沉重得像是要直接炸开。 睁开眼的瞬间,周围的世界仿佛在我眼前疯狂旋转,晕眩的视线需要几秒钟才能重新聚焦。 我发现,车厢里的乘客们都在诧异地盯着我看,有的人眼中带着关切,有的则显得有些不安。 但我此刻无暇顾及他们的目光,内心急切地想要确认着什么,直接将视线投向了身旁的座位。 我看见伊西斯正俯身注视着我,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中写满了担忧,似乎是想确认我的状况。 这熟悉而温暖的目光让我稍稍安心,可这又隐约与方才梦境中那个伤痕累累的身影而有所重合。 “伊西斯!你没事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脱口而出,因为初醒、焦急与恐慌而略显嘶哑。 伊西斯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不解,但很快就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轻轻握住我的手。 她柔声确认道:“你这是做噩梦了吗?我没事,我们还在车上呢。” 看到伊西斯安然无恙,我感到稍微轻松了一些,同时又因为刚才梦中看到的景象而一阵后怕。 我再次环顾四周,看见车上拥挤的人群、窗外飞驰的景色,意识到自己依旧在前往海滩的公交车上。 似乎是为了回应伊西斯的疑惑,我垂下眼帘,不确定地喃喃自语:“噩梦?也许是吧……” 但到底哪个才是梦呢?混沌的意识还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我牵动嘴角,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试图掩饰内心的动摇,好让伊西斯先放心下来。 然而,我的这番努力不仅并未奏效,反而让伊西斯眼中的担忧更甚,好看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她关切地问道:“你真的没事吗?是不是有些晕车了?但别担心,我们就快下车了。” 我注视着那湖泊般柔和的双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一些。 “我没事,伊西斯。这只是……一个有点真实的梦而已。” 尽管口头上这么说着,我却率先不自觉地移开目光,将自己内心的不安与矛盾全然暴露了出来。 我能感觉到一阵抽痛在胸腔中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心脏,嘲笑着我的逃避与胆怯。 我知道,伊西斯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因为那双敏锐如鹰隼的眼睛总是能轻易看穿我的伪装。 可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即便眼中的担忧并未完全消散,却还是选择了尊重我的回答。 第350章 海滩 xxxx. xx. xx 嘈杂的公交车内,谈话告一段落,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群的注意力也逐渐从我身上移开。 伊西斯似乎没有再开启话题的打算,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裙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纤细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抚过裙摆的褶皱,仿佛试图在那里寻找着什么答案,却又一无所获。 我将视线投向窗外,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我们身上,温暖得有些刺骨。 发动机的轰鸣声、轮胎与路面摩擦的声音、人群的喧哗声……这一切都似乎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此时此刻,我和伊西斯都没有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都不想要打破这平静和谐的假象。 我们像是肩并肩的陌生人,安静地坐在这辆公交车上,共同等待着它驶向那个标记着开始的海滩。 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游走,我隐约意识到,在自己还陷于梦境的时候,外面的情况似乎很不妙。 如果方才并非梦中梦,而是对应着此刻的现实的话,那和伊西斯、甚至其他生灵交战的,可能会是谁呢? 是……我吗?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闯入脑海,荒谬得简直有些不真实,但在此时看来却又合理至极的可怕。 车厢内拥挤燥热,这个念头却仍旧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有一股寒流从脊背窜上来。 我回想起梦中混乱的场景,那些破碎的物品,不时闪过眼前的影子,还有伊西斯那虚弱的模样。 这些碎片般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如同一幅支离破碎的拼图,等待着我将它们重新组合。 我怀疑,没有自己的操控,希珀尔的力量与权柄可能已经失控了,“我”正在与其他生灵交战。 这个可能性顿时让我感到一阵眩晕,我紧紧抓住座椅的扶手,试图让自己保持最基本的理性。 我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伊西斯,她正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我,似乎在无声询问着我是否安好。 可我不仅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复杂的情况,甚至觉得说出来后,自己可能真要被当作神经病了。 与此同时,我却明白,伊西斯实在是太敏锐了,仅仅只是“晕车”这个借口或许无法蒙混过关。 于是我轻闭双眼,深吸一口气,默默地平复自己的思绪,忍耐下从胃中翻涌上来的反胃感。 我睁眼看向伊西斯,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缓缓吐露出的话语反而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知道的,可能是因为准备要到那个地方,多少有些紧张吧……” 这句话并非完全的谎言,却也远非全部的真相——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它能够暂时安抚伊西斯的担忧。 伊西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在权衡着是否要继续追问。 这短暂的沉默让空气变得凝重,我几乎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忍不住在心中默默进行祈祷。 最终,伊西斯只是深深地注视了我一眼,目光中包含着理解、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她轻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你能够在那片海滩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份熟悉的信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显得是那样难能可贵,让我愧疚的同时又有些感激。 我忍不住移开闪烁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生怕自己的表情会暴露更多内心的动摇与不安。 车轮继续滚滚向前,发动机的轰鸣声、人群的谈话声,仿佛成了我们之间沉默的背景音。 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我们各怀心事,只知道自己正在驶向那个可能会改变些什么的海滩。 接下来的旅程如同一场漫长的考验,我们又转了两趟公交,每一次的转车与等待都让我忐忑不安。 城市的喧嚣渐渐远去,窗外的景色逐渐被开阔的田野所取代,偶尔点缀着几座孤零零的平房。 车厢内的乘客来了又走,车厢内部逐渐变得空旷,残余下来的人数到了最后甚至无法坐满座位。 我觉得,每一个下车的乘客都仿佛带走了一份现实世界的重量,让这趟旅程变得越发虚幻和不真实。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淡淡的咸味,它预示着我们正在接近海岸,仿佛能让我听到海浪拍岸的声音。 花费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我终于到达了心心念念的那片海滩,感觉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当踏出最后一辆公交车时,我感到如释重负,同时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在心头蔓延。 午后的太阳明媚刺眼,我和伊西斯默契地来到一片榕树的绿荫下,暂避那灼热的锋芒。 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海风携带着细小的沙粒拂过我们的脸庞,仿佛在传递着某些神秘的信息。 我默默深吸一口气,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植物清香和海水咸味的独特气息,顿时充盈了肺腑。 这样的气息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瞬间驱散了我体内的疲惫,让整个身心都变得轻盈起来。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的海面,洁白的浪花一波接一波地冲刷着金黄色的沙滩,宛如大海的心跳。 更远处,那片深邃的蔚蓝仿佛隐藏着我渴求已久的答案,又像是一个未知的深渊,随时准备将我吞噬。 内心深处的紧张与忐忑挥之不去,我也担心,自己那本就不确定的猜测会导致这次的行动落空。 就在这时,伊西斯轻轻拉住了我的手臂:“渡,舟车劳顿了一个上午,我们不如先找地方吃点东西吧。” 说实话,尽管我的内心深处对这个提议有些抗拒,更想要直接奔向那片可能藏有答案的海滩。 但当我抬头,对上伊西斯那双充满担忧和坚持的眼睛时,却感到自己的决心开始动摇了。 那份温柔一如既往而不容置疑,让我想起了那个在童话镇时的她——可现在,她是否还安好呢? 在这个念头浮现的一瞬间,破碎的画面重新拼凑,那个令人不安的噩梦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第351章 辞别 xxxx. xx. xx 蛛网般蔓延的裂痕,如墨梅一般晕染开来的黑色液体,不断晃动、像幽灵一般在视野边缘游荡的白影…… 恍惚间,我感觉自己正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眼前明媚而又灿烂,内里却危险而支离破碎。 在海风的抚弄下,周遭的树叶摇曳着,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在我们附近投落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然而此刻,这本应令人心安的景象却与噩梦中的场景诡异地重合在了一起,如同某种不祥的征兆。 突然间,我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就像是一台信号不稳、早该报废的老旧电视机。 所有的景象都附上了雪花般的噪点,画面开始摇晃失真,原本清晰的声音变得沙哑怪异。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这样的滤镜下变得脆弱不堪,随时可能在某个毫无预兆的瞬间戛然而止。 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恐惧,我生怕自己会被突然抛入一片无声的黑暗之中,唯有永恒的虚无能够作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慌中,眼前的景象突然天旋地转,我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等我终于从这种晕眩中回过神来,才发觉有一股温柔而坚定的力道正托着我的后背,防止我倒下。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伊西斯……医生正注视着我,湖水般清澈的双眸中盈满了担忧与关切。 “渡,你还好吧?” 我在她的搀扶下重新站稳,却仍感觉有一阵心悸与寒冷如附骨之疽,就连正午的阳光也无法驱散。 尽管如此,我还是尽力挤出一个微笑,试图安抚伊西斯的担忧:“我没事,谢谢你,伊西斯。” 见我如此回应,她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不用总是在心里憋着。” 然而,面对伊西斯的善意,我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已经在心中做出了某个选择。 这是个无可避免的选择——即便意味着要对伊西斯隐瞒一些事情,即便这可能会伤害到她。 我似乎听见远处的浪花在有节奏地拍打着沙滩,又像是拍打在我的心头,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在此之前,我仍旧想要对伊西斯说些什么——准确而言,是对这里的伊西斯医生说些什么。 我仰头注视着伊西斯,看见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眸中明明清晰地倒映着“我”的身影,却并非真正的我,如同虚幻的镜花水月。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胸腔中那份难以言喻的压力,接着才鼓起勇气,轻声开口: “伊西斯,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能不能……忘记我呢?”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不敢再直视伊西斯的眼睛,生怕自己会因此而动摇不前。 然而,即便没有正视她的目光,我的余光仍然捕捉到了震惊、困惑与哀伤在伊西斯脸上交织闪过。 海风无情地吹乱了伊西斯的发丝,几缕青丝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却掩盖不住她脸上的复杂情绪。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站在榕树的阴影下,伊西斯深深地注视着我,我却不敢给予她丝毫的回应。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消失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与心跳声在寂静中回响。 我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觉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无法吐露出任何解释。 我悄悄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试图以那微小的疼痛让自己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伊西斯的表情逐渐柔和了下来,眼中的震惊与困惑被理解与包容所取代。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伊西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我不由自主地渐渐放松下来。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自己还在在童话镇的日子,那时的伊西斯也会这样安抚我的情绪。 她的声音温柔,而又带着一丝困惑:“渡……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做出回应,伊西斯就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目光投向远处的海平线。 “你可是一只能飞的很高很高的鸟。 “鸟儿长大了,要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番话让我有些惊讶,忍不住抬眼望向伊西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读懂她眼中的情绪。 伊西斯似乎并不期待我能够做出回答,她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海天交接之处,注视向某个未知的彼岸。 “我们早已在这里安家立业,失去了高飞的勇气与力量。 “但如果只是做好等你回来这点小事,我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伊西斯的手从我的头顶滑落,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温暖得如同春天。 “这样一来,反倒是我们希望你能够不要忘记我们呢。”伊西斯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苦涩却不失温柔的微笑。 这番话语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面,在我心底激起一阵复杂的涟漪,却也让我真正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于是我注视着伊西斯的双眼,深吸一口气后,认真道:“伊西斯,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去确认。” 话音刚落,我便感受到伊西斯的手微微收紧,仿佛她已经预感了我的打算,试图做出无声的挽留。 但我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指尖依依不舍地划过那温暖的掌心,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可能很快,我就会回来,接着我们就去吃午餐。”我的语气轻松,仿佛只是想要去看看大海。 然而,下一句话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我不得不停顿了一下,才能继续说下去: “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我没能回来,你就不要等我了,好吗?” 我注意到有一丝哀伤自伊西斯的眼中闪过,她轻启红唇,似乎还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然而伊西斯不知道,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给自己留下任何一丝可以犹豫退缩的机会。 因为我生怕,一旦自己多听了哪怕一个字,那道决心的高墙便会在这份温柔之前瓦解零落。 所以,不等伊西斯做出任何回应,我就猛地转身,朝着朝着大海的方向奔跑而去,一往无前。 第352章 沉没 xxxx. xx. xx “渡,你要去哪?”我听见伊西斯焦急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知道她一定是追了上来,但我不敢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继续向前奔跑。 在内心深处,我清晰地知道着,如果此刻回头,我可能就再也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了。 脚下的触感从坚硬的水泥地面逐渐变为松软的沙地,每一步都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清晰而刺耳。 粗粝的沙子不断钻入鞋子,每一步都让脚掌传来难以忽视的刺痛,但这种疼痛反而让我更加清醒。 伊西斯的呼喊声惊动了在沙滩上游玩的其他人,我听到周围传来惊讶和困惑的议论声。 “嘿,哥们,你要干什么?” “太危险了,快停下!” “快!去通知救生员!” …… 无数的话语交织成一片嘈杂,让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看来究竟有多么异常。 有人开始朝我这边聚集,但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那片蔚蓝之上,已经无法顾及那么多了。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在脑海浮现:如果最终什么都没发生的话,我们一定会很尴尬吧…… 但这个想法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瞬,就被我完全抛诸脑后——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在这一刻,前进似乎已经成为了身体的本能,我灵活地躲避着那些想要阻拦我的人,继续向前冲刺。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剧烈,呼吸急促,不知是因为剧烈的奔跑,还是因为即将面对的未知。 这样的紧张既令我恐惧,又令我兴奋,如同站在陡峭的悬崖边缘,既害怕坠落,又渴望飞翔。 我越过了浪花与沙滩交界的地方,沙滩上的脚印被海浪一点点抹去,仿佛在抹去我曾经存在的痕迹。 蔚蓝无际的海面逐渐在我眼前展开,正午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壮阔得令人窒息,美得令人心醉。 然而,这其中又带着一种摄魂夺魄的力量,伴随着浪与风交织的轰鸣,仿佛在呼唤我走向某个未知的深渊。 我终于踏入了蔚蓝的海水之中,冰凉的海水瞬间包裹住双脚和小腿,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海浪拍打上来,似乎是在试图将我推回岸边,但我无视了它们的存在,依然坚定地向前迈进。 海水渐渐没过膝盖,然后是腰部,冰凉的触感逐渐蔓延至全身,让我恍惚中回忆起了很久以前。 “渡,快回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从身后传来,瞬间打断了我所有发散在外的思绪。 我知道那是伊西斯,哭腔中充满了恐惧、担忧与绝望,一阵阵揪心的痛楚仿佛在撕扯我的灵魂。 但即便如此,我依旧没有回头,而是选择了继续前进,向那个未知而诱人的彼岸一往无前。 被海水浸透的衣服变得沉重,可我却感觉躯体愈发轻盈,仿佛正在逐渐摆脱某种无形的束缚。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我一阵恍惚,不知自己是在向着死亡沉沦,还是在向着生的方向解脱。 在不断的前进中,海水已经漫过了胸口,我开始感到呼吸困难,像有炙热的火焰在胸膛之内灼烧。 远处的海面依然平静,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以至于让我开始怀疑,那个猜想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然而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海底涌起,无情地将我的身体向下拉扯。 只是海底的暗流吗?还是有别的什么东西?大脑急速运转,我试图理解当前的情况。 但来不及细想,我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即将被大海彻底吞噬。 在彻底沉入水中的最后一刻,我强迫自己回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视线投向那遥不可及的岸边。 我看见伊西斯追到了不远处,海水打湿了黑色的连衣裙,没过她的腰部,勾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那道身影混杂于惊慌的人群之中,在耀眼的阳光下显得如此渺小而无力,如同一片脆弱的雪花。 距离和水波的折射让伊西斯的形象变得模糊不清,但我仍能感受到她此时所承受的痛苦和绝望。 但我已无法听见伊西斯的呼喊,只能感受到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仿佛跨越了时与空的阻隔。 我还想告诉伊西斯不要担心,想告诉她我一定会回来——但我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 于是,我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对伊西斯说了声“对不起”,然后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被海水彻底吞没。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我的全身,让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将我的存在与这个世界一点点剥离。 最终,一切都陷入了彻底的寂静、黑暗、寒冷—— 或者说是,虚无。 . xxxx. xx. xx 仿佛被人硬生生地丢进了冰雪里,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猛地将我的意识从黑暗中惊醒。 我茫然无措地睁开双眼,视线好半天才重新聚焦,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面熟悉却又陌生的天花板。 然而,这并非我在巴别塔常住的、那间整洁明亮的房间,而是这些天以来所居住的人类居所。 记忆如同碎片般在脑海中闪现,大海、人群、伊西斯……但它们却难以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好冷……”我喃喃自语着,听见细微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更像是一口年久失修的破风箱。 混沌的神智仍旧难以理清当前的状况,我只是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想要蜷缩成一个球。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回忆起自己之前为了脱离梦境,做了一些疯狂的事情。 但我现在依旧在这里,是失败了吗……我强迫自己起身,托着有些生疼的脑袋进行思考。 片刻后,我才恍然意识到,那份刺骨的寒意并非由于什么病症,而是因为外界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 秋天?不对……似乎还是改变了什么?这个想法如同一缕微弱的火苗,在我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带着困惑与好奇,我离开了这张一点都不温暖的床铺,赤着脚下床,踩上了冰凉的地板。 一阵寒意顺着脚底蔓延全身,激得我打了个哆嗦,匆匆忙忙地找到被撇在床附近的拖鞋穿好。 怀着满腔的忐忑不安,我蹑手蹑脚地来到窗边,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刹那间,一片耀眼的雪白顿时欢快地跃入眼帘,刺痛了我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的双眼。 下雪了。 第353章 周一 xxxx. xx. xx 我本能地眯起了眼睛,抬起手遮挡着刺目的光线,好让人类的瞳孔逐渐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明亮。 雪依旧在不停地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像是无数细小的白色羽毛,轻盈地落向大地。 原本熟悉的街道、树木、房屋都披上了一层白色的纱衣,无瑕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在来到这里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既陌生又美丽,简直要让人忘记了如何呼吸。 我注意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结成一小片雾气,转瞬即逝的模糊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我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雪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触碰着眼前的玻璃,触感坚硬而冰凉。 指尖传来的触感既真实又遥远,一时让我有些恍惚,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那场梦境的延续。 突然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与孤独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与此同时,视野中的画面一阵天旋地转,我后退两步,试图远离那片令人心悸的雪白世界。 后退的过程中,我重心不稳一阵踉跄,好在及时扶住了一旁的高背椅,才勉强避免了摔倒的结局。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与狂乱的心跳,感受到冰冷的空气流入肺部,带来一丝清醒。 我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默默告诉自己:必须先冷静下来,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行。 . 离开窗户后,我披上床上那条单薄的毛毯,兀自裹紧了一些,试图以此抵御房间内的寒意。 我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无声加油鼓劲,希望接下来能找到一些线索,确认当下的情况。 首先,我来到了卫生间,然而镜子里的倒影让我失望,表示着我依旧被困在原来那个人类的身份里。 但我并未就此放弃希望,转而站在卫生间中央,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尝试呼唤希珀尔的权柄。 然而,除了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一切都寂静无声,我的力量并没有因为梦境的改变而恢复。 失落地叹息一声后,我离开卫生间,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视线投向了墙壁上的挂钟。 结合外界明亮的天空,我突然意识到:按照平常的作息,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正准备出门上学。 这种想法让我有些怅然,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自己的努力终归是海中一捧徒劳无功的浮沫。 但我很快就摇摇头,将这泄气的想法甩出了脑海,明白眼下尚且还没到真正绝望的时候。 毕竟,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已经证明了某些事情确实发生了改变,也许离开的线索还在等着我去发现。 似乎是为了回应我这番想法一样,接下来,我的注意力就被挂在床头的那本日历给吸引了。 我还清晰地记得,自己买下这本日历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利用它来跟踪这个梦境世界的时间变化。 在回忆之中,在买下它的第二天清晨时,我按部就班地撕下旧的一页,露出了新的日期。 那时日历的一切变化都显得如此正常,日期也不过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往后推进了一天。 然而,这场梦境的发展总是不合常规——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不如我所愿。 当我进入教室,看到值日生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写下的日期时,发现它与自己的日历根本对不上。 没再试探裴晓飞,我又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几位班上的同学,得到的从来都是理所当然的回答。 没错,在这场梦境中,其他人对时间的感知是跳跃且不连贯的,只有我才是那个最不正常的那个。 虽然在内心深处,我坚信自己才是最正常的那一个——毕竟,我的时间感知是连贯的,符合逻辑的。 但我也清楚,要是自己真的将这种想法说了出来,恐怕下一秒就该被五花大绑地送进精神病院了。 总之最后,我不得不在这群人类发觉我的异常之前,勉强接受了这个荒谬无比的“常识”。 因此,我将那本日历随手挂在床头后,就再也没有翻动过,只是通过班上的黑板来确认日期。 然而此时此刻,当我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本日历时,却惊讶地发现它不再停留在我记忆中的页面。 不知何时,它竟自己来到了新的日期上,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趁我不在时悄悄撕下了几页。 生怕惊动了什么未知的存在,我小心翼翼地走近这本日历,感觉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颤抖着手指,轻轻抚过那个陌生的日期,看见在那一串数字的下方,赫然写着“星期一”几个字。 我突然想起,这似乎是那位来自“世界冒险协会”的“大人物”,到我们学校开讲座的日子。 我恍然意识到,如果日历上的日期是正确的话,那自己再磨蹭下去,很可能就要迟到了。 于是我不得不抓紧时间洗漱,又在衣柜里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才从一个蛇皮袋里翻找出一套冬装。 这套冲锋衣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褶皱僵硬顽固,套在校服外的质感粗糙而又沉重。 但我没时间对此进行过多抱怨,内心反而生怕会因为迟到,而遭受老师或者林玉滔滔不绝的唠叨。 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确保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狼狈,我就急急忙忙地抓起书包,朝门外冲去。 . 发现在积雪中奔跑容易打滑摔跤,我转而改为快步行走,觉得现在出门还不至于落到迟到的地步。 脚步踩在洁白松软的积雪上,我感受着它们被自己压实的触感,听见一阵阵轻微的嘎吱声。 入目所及皆是一片雪白,其他行人的衣物在其间显得格外突出,让这纯净的背景不至于太过单调。 小吃摊升起的袅袅炊烟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上升,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唤醒了我沉睡的味蕾。 估摸着时间还算充裕,我短暂地在一家煎饼摊前驻足,用零钱和人类进行了一场小小的等价交换。 第354章 雪羽 xxxx. xx. xx 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煎饼,我一边吃着,一边继续向学校的方向走去,思绪如同飘散的雪花般纷纷扬扬。 伊西斯医生悲伤的面容在脑海之中浮现,那双眼睛充满了痛苦与绝望,仿佛还在注视着我。 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愧疚的情绪,我忍不住去想,在自己沉入大海之后,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我决定,在循规蹈矩地结束完今天的学校活动后,要去邻居家借电话,与伊西斯联系确认情况。 还有童话镇内的情况…… 假设我梦境所见并非虚妄,那么在失去了我的控制后,伊西斯他们还能够坚持应付多久呢? 我忧心忡忡地咽下最后一口煎饼,将沾满油渍的纸袋丢进垃圾桶中,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不管怎么说,希望今天那位“大人物”的讲座,能够成为我脱离这场梦境的契机吧。 . 踩着早读铃的尾巴,我原本还想要悄无声息地溜进教室,却还是被走廊上的班主任给抓住了。 被迫聆听了一番长篇大论后,我终于得以走进教室的大门,却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射而来。 循着视线的来源望去,我很快就确认了这眼刀子的主人正是林玉,于是朝她礼貌地点头作为回应。 转过身,我的目光落在黑板上,值日生龙飞凤舞的字迹清晰可见:和日历自己翻到的日期完全一样。 确认了时间的一致性,我稍稍松了口气,接着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放下书包的声响在早读声中不甚明显。 拿出课本翻开后,我转向身旁的裴晓飞,压低声音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不是要开讲座?” 尽管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决定先和这家伙确认一下。 裴晓飞闻言停下早读,转头看向我,夸张地睁大了双眼,好像我方才说了什么惊人的话语。 这家伙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下,确认那个幽灵般的班主任不在教室附近后,这才松了口气。 “喂喂,你该不会是过了个周末,玩得太high把脑子都给丢了吧?”他半开玩笑地调侃道。 “那可是‘世界冒险协会’啊!”裴晓飞差点就没压住自己的声音,“你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 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而这家伙却像是被打开了不见底的话匣子,继续滔滔不绝了下去。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神秘兮兮道:“那可是连校方都要保密的程度…… “你说,来的该不会是某位传说级别的冒险家?甚至可能是协会的高层…… “哇,光是想想都感觉心跳加速了呢……” “待会不就能知道了吗?”我故作轻松地回应道,却无法否认自己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期待。 裴晓飞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我眼角余光注意到班主任的身影自窗外掠过,于是伸手打断了他。 他顿时会意,与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噤若寒蝉地低下脑袋,假装专注于早读上。 . 下午,尽管天空中的阴霾似乎稍稍散开了些,但小雪依旧未停,随着寒风纷纷扬扬地落下。 好在那位神秘的大人物并没有因为天气而摆架子,广播员的声音穿透校园,宣告讲座将如期召开。 我们暗自揣测着,这位大人物或许实在是太忙了,即便天气恶劣,也没空将讲座推迟到其他的时间。 我们开始为即将到来的讲座做准备,把各自的椅子搬下教学楼,放到操场上班级对应的区域里。 椅子腿陷进松软的积雪中,留下整齐的凹痕,在原本平整的雪地上堆起了一个个小小的雪包。 似乎是因为这位大人物的来头真的不小,我注意到不时有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人员来回穿梭。 甚至有便衣保安混入了人群之中,尽管并不明显,但不经意间的眼神和小动作却出卖了他们。 出乎意料的是,这看起来过于正式的架势并没有让同学们变得拘谨,反而让他们看起来更兴奋了。 大家热情地讨论着冒险家们的传奇故事,呼出的白气在空中交织成云雾,空气中弥漫着对讲座的期待。 裴晓飞也和其他一群男生围成一圈,吵吵嚷嚷,好像自己即将就要踏上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听说协会曾经组织过一支探险队,深入亚马逊丛林寻找失落的古城!” “我更喜欢他们在世界最高峰——喜马拉雅山脉发现神秘洞穴的那次任务!” “你们说,今天来的会不会是那位传说中带着‘不死鸟’的冒险家?” “得了吧,像那种大人物,怎么可能会光顾我们这个小学校?” “说不准呢?总要给自己一点盼头的吧?” …… 我签完到,回来坐在一旁,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安静地听着。 偶尔,我也会对其中的某个故事产生一些熟悉的印象。 毕竟,在还在童话镇的时候,我也曾从图书馆的杂志上阅读过这些精彩纷呈的冒险故事。 包括林玉与扶刚在内的班干部时而经过,提醒这群兴奋的家伙保持安静,不要给那位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惜他们的劝告收效甚微,过不了多久,这群耐不住寂寞的家伙就会重新开启新一轮的讨论。 我旁听着,深深吸入一口冰凉的空气,感受到寒意充盈肺腑,然后又将它作为一团白气呼了出去。 我无所事事地将视线投向和雪一样洁白的天空,注视着自己呼出的那团气体在空中缓缓消散。 就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我的注意力突然被那些在空中打着旋的雪花牢牢吸引住了。 起初,我以为自己又产生了什么奇怪的错觉,忍不住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带着一丝好奇和困惑,我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任由雪花落在深色的衣袖上,这样它们就不会被体温立即融化。 在我的刻意维持下,衣袖上很快就积累了一层薄薄的雪,细密而均匀,像是撒上了一层珍珠粉。 我屏住呼吸,将目光聚焦在其中一片较大的雪花上,惊讶地发现它的形状并非印象中的六边形。 这些雪花,居然是一片片微缩的羽毛。 在微弱的阳光下,它们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每一根纤毛都清晰可见,宛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我艰难地压下内心的激动与兴奋,为了确认它的真实性,小心翼翼地抬手,用指尖去轻轻触碰。 然而,雪羽的存在是如此的轻盈和脆弱,就在我指尖触及到的瞬间,它就瞬间融化成了一滴晶莹的水珠。 我往另一边看去,发现衣袖上的所有雪花都呈现出羽毛的形状,确认了这样的雪羽并非偶然混入。 第355章 试探 xxxx. xx. xx 我抬头看见漫天的雪羽,与记忆中的六角形雪花截然不同,每一片都是独一无二的微型羽毛。 它们随着寒风打着旋,仿佛在空中演绎着一场无声的芭蕾,纷纷扬扬地飘落到我们的脸上。 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希珀尔,她的本体似乎就与鸟相关,每次的离去都伴随着无数消散的光羽。 我注视着漫天的雪羽,心中充满了疑惑与好奇:这样的异常,会不会与我之前的行动有什么关联? 梦境改变了……往好的方向想,这会不会意味着我进入到了浅层的梦境,让权柄与力量得以渗透进来? 虽然心知就算询问那群人类,也无法确认这样的猜测是否正确,但我仍忍不住试探一下他们的认知。 深吸一口气后,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道:“你们看,这雪花好漂亮,就像一片真正的羽毛那样。” 我的话语果然引起了周围几个同学的注意,裴晓飞凑近了些,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我衣袖上的雪花。 “确实很漂亮,”他点头赞同,一转的语气却忽地带上了几分疑惑,“不过……雪花不都是这样的吗?” 尽管裴晓飞的回答在我的预料之内,但我仍旧不禁垂下眼帘,试图掩饰内心涌起的失望。 我注视着那片雪羽,附和地低语了一声:“确实……” 接着,我又抬眼看向裴晓飞,若有所思地继续道:“这让我想起了之前在一本冒险杂志上看到的一篇文章。” 我环视一圈,将同学们饶有兴趣或平淡的神情尽收入眼中,用一种认真而又略带神秘的语气说道: “我记得,那位作为作者的冒险家在文章中提到,他曾经在某个谜境中见过六边形的雪花。”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呼声。 只见同学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而又充满好奇的表情,仿佛我方才说的是什么天方夜谭。 裴晓飞一脸困惑:“六边形的雪花?我从小到大见过的雪花都是羽毛形状的啊,从来没听说过有六边形的。” “对啊,”另一个男生插嘴道,“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六边形的雪花?这不是违背自然规律吗?” 我觉得这个话题到这里应该差不多可以结束了,于是点点头赞同道:“嗯,我觉得你说得对。” 然而,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加入了讨论:“但如果这是在某个谜境中被发现的,那还真有可能……” 我们循声望去,发现这番话来自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她忍不住求知的好奇心,直接加入了讨论。 这名女生前倾着身体凑近了男生堆,将期待的的目光投向我,问出了一串连珠炮般的问题: “那个出现了六边形雪花的地方在哪里啊?那位冒险家是谁?你还记得多少细节?方便说说吗?” 注视着那名女生眼中闪烁的光芒,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引起了太多不必要的注意。 为了不让他们察觉到更多异常,我决定做戏做全套,编造一个合理的故事来应对这种局面。 “嗯,我想想……”我蹙起眉头,装出一副回忆的模样,最后却是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我故作遗憾地摊开手:“其实,我看那篇文章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具体的细节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我还记得,作者提到过,那是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好像是在北极圈附近的某个神秘区域。” 听完我最后的补充,周围同学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那位女生也悄悄离开了。 我暗自估摸着:自己都把信息讲的这么模糊了,他们接下来应该也不会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了吧。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裴晓飞似乎真的对这个话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仍旧在那里埋头苦思。 他不甘心地低声嘟囔着:“六边形的雪花啊……它到底长什么模样,又该是怎么形成的呢?” 于是我贴心地解释道:“哦,关于这个啊……我倒是记得,那篇文章里还提到了一些科学解释。 “据说那里的冰晶在形成过程中,水分子会按照六边形的晶格进行排列,最终形成六边形的雪花。 “这种现象可能和当地特殊的气候条件与大气成分有关吧……总之,和你们这里不太一样就对了。” 我最后不太确定地补充道,暗自希望这番笼统的解释能够姑且满足裴晓飞那旺盛的好奇心。 如我所愿,他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正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遥远而神秘的极地世界。 而值得一提的是,尽管我的解释又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兴趣,但这种好奇心似乎只是昙花一现。 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其他更加刺激、更具冒险色彩的故事所吸引,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万里深海中的巨型章鱼、原始森林中的食人部落、还有无人古宅中的飘荡的森森鬼影…… 显然,相比于关于六边形雪花的描述,还是那些惊心动魄的探险经历更加吸引同学们的兴趣。 旁观着这群家伙兴奋地投入另一些故事的讨论中,我稍稍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引起太多怀疑。 然而,与此同时,我却也感到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感从心底悄然浮现,如漫天飞雪般挥之不去。 在这个事事都不合常理的的梦境世界里,我似乎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局外人,无法真正融入其中。 但同时,他们的注意力不再落在我的身上,反而能让我重新将目光投落在那些美丽的雪羽上。 我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那柔软而脆弱的轮廓,只能从转瞬即逝的冰凉中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在内心深处,我希望它们能够突然开口说些什么,好让我能够获得一些离开这场梦境的启示。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些羽毛状的雪花既没有突然开口说话,也没有变成什么神奇的图案,更别提给我离开的线索了。 它们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纹丝不动,却仿佛在注视着我,无声地嘲笑我的天真和徒劳。 除了羽毛一般的形状和我所知的现实不一样外,它们似乎就真的只是……普通的雪而已。 在我的触碰下,这些雪羽开始悄无声息地融化,化作一滴滴晶莹的水珠,能够留下的唯有细小的水痕。 第356章 雷欧 xxxx. xx. xx 正当我以周遭的讨论声为伴奏,还在与不会说话的雪羽较劲时,突然听到一阵骚动从前方传来。 思绪被拉回现实,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视线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了远处的主席台上。 只见一位身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子正稳步走上台去,他的出现立即引起了整个操场的注意。 即便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我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那名人类脸上挂着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来到主席台正中后,他清了清嗓子,双手抬起又微微下压,让原本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周遭的空气似乎因期待而凝固了,那些方才还在热烈讨论的同学们此刻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当确认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时,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亲爱的老师与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我是今天的主持人吴茱萸,非常荣幸能够站在这里,代替学校主持这场别开生面的讲座。 “现在,请允许我带领大家,怀揣着最真挚的热情与敬意,共同迎接一位真正的时代传奇。” 我能感受到周遭人类急促的呼吸和加快的心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着某个即将揭晓的秘密。 “接下来,有请世界冒险协会的现任会长,同时也是一位举世闻名的冒险家、科学家、考古学家,以及——”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让那份期待与好奇在每个人的心中生根发芽:“浮空城的创建者!” 这一连串头衔似乎实在是太长,也太具有含金量,顿时在台下引发了一阵惊叹和窃窃私语。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也有人激动地握紧了拳头,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裴晓飞也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仿佛已经猜到了那位大人物到底是谁。 主持人并没有强行给这热闹的氛围浇一桶冷水,而是刻意停顿了一下,等待喧嚣稍稍平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几乎实质化的期待感,每个人心知肚明却又屏住呼吸,等待着最后的揭晓。 最终,主持人深吸一口气,用更加洪亮的声音,宣布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期待无比的答案: “现在,请让我们一起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这场讲座的神秘嘉宾——雷欧·忒修斯博士!” 此话一出,仿佛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引爆,整个操场瞬间沸腾了,如同一片滚烫的海洋。 同学们纷纷站起身来,热烈地鼓掌欢呼,甚至有人起哄似地吹起了口哨,大喊着“雷欧博士!”。 就连一向严肃的老师们,此刻也没有去维持秩序,而是露出了期待的笑容,加入了掌声的行列。 裴晓飞激动得脸都红了,他转过头来,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又狂热的光芒,对我说: “天哪!我做梦都想不到,学校请来的‘大人物’居然是雷欧博士!”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尽管已经竭力提高了嗓门,却仍旧几乎被周围的欢呼声淹没。 为了不让裴晓飞和周遭的人类看出太大异常,我也尝试让自己被这欢腾氛围所感染。 我和大家一起用力鼓掌,又扬起嘴角,朝裴晓飞笑着点点头,装出一副同样兴奋的样子。 在和我分享完自己的兴奋以后,裴晓飞又转回头去望向主席台,并未发现我内心的茫然与混乱。 我也望着主席台,大脑飞速运转:“雷欧·忒修斯”……名字和头衔听起来都有些耳熟,但他是谁来着? . 在介绍完神秘嘉宾的身份后,主持人优雅地鞠了一躬,随即快步下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与喝彩声中,一位目测六十余岁的人类男性走上来,接替了主持人的位置。 只见他健步如飞,岁月似乎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反倒赋予了他一种独属于年轻人的活力。 他戴着一副眼镜,蓬松的发丝因掺杂着银白而略显粉调,在漫天雪光的映衬下泛着柔和的色泽。 但是这不难让人想象,在年轻的时候,这名人类必定拥有着一头烈焰一般鲜艳夺目的红发。 雷欧博士站定在讲台中央,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目光如探照灯一般缓缓扫过全场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一刻,将人像与名字、方才的一连串头衔对上后,我终于想起了这位“雷欧博士”的身份。 记忆中渐渐浮现出些许模糊的画面,我忆起很久以前,自己还旁观过他在撒哈拉大沙漠的冒险。 那会的他还年轻,脸上没有留下岁月的刻痕,眼神中充满了对冒险的热情和对未知的渴望。 在灿烂的星空下,他和同行的商客们升起旺盛的篝火,畅聊间度过了一个寒冷却温暖的夜晚。 如今,岁月的流逝并未在他身上显出过多老态,多年的阅历反而使他在同龄人中显得与众不同。 他站在主席台上的气质让我联想到一座沉睡的火山,表面看似平静,内里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就仿佛仍旧有真正的烈焰在他的胸膛蛰伏着,随时可能喷薄而出,照亮这一整个世界。 可雷欧博士出现在这里,会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他真的能够成为伊西斯口中的“钥匙”,引领我离开这个梦境世界吗? 带着期待与疑虑,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雷欧博士身上,和同学们一起安静等待着讲座开始。 站在主席台上,面对如此多热切的目光,雷欧博士却显得从容不迫,多年沉淀下来的气场稳重而又强大。 只见他缓缓摘下眼镜,轻轻地哈了一口气,用衣角仔细擦拭着镜片,片刻后才将眼镜重新戴好。 尽管表情有些严肃,但他的眼中透出的却是温和而慈祥的光芒,反倒不像是什么遥不可及的名人。 雷欧博士清了清嗓子,再次用锐利却温和的目光环视全场后,终于开始了今天下午的演讲: “各位亲爱的年轻朋友们,大家下午好。 “正如你们所见,我是世界冒险协会的现任会长——雷欧·忒修斯。”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带着的些许生硬的外国口音,却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和异域风情。 这不仅没有影响他那与生俱来般的魅力和感染力,反而更加能够吸引台下观众的注意力。 第357章 冒险 xxxx. xx. xx 雷欧博士的目光扫过操场上飘落的雪花:“尽管现在寒风萧瑟,细雪纷飞,天气不太理想。” “但我依旧为今天能够来到这里与大家相聚,分享自己这些年来的冒险经历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讲座正式开始,雷欧博士先是随机点了几位同学,邀请他们分享自己最近的一次“冒险”经历。 每当收到回答,他都会以一种鼓励的态度给予简单的点评,并适时地引导同学们进行更深入的思考和讨论。 暖场结束后,雷欧博士开始娓娓道来自己的冒险故事,以一段在埃及发现失落古城的经历作为开篇。 他绘声绘色的讲述成功将同学们的情绪调动了起来,整个会场仿佛被带入了那片神秘的沙漠之中。 台下的同学们听得如痴如醉,时而瞪大眼睛屏息凝视,时而为某个精彩的段落惊叹连连。 在又分享了几个同样引人入胜的故事后,雷欧博士忽然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入了另一个方向。 他告诉我们,在某些谜境中,存在着一些无法用当前科学理论解释的现象,实在是令人感到好奇。 听到这里,我注意到裴晓飞的目光投向了我,似乎是在无声提及那个“六边形雪花”的事情。 面对他询问的眼神,我只能无奈地摊开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是否是其中之一。 讲到这个未知而神秘的领域,雷欧博士的声音开始变得更加富有激情,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如果我们能够破解其中的谜题,很可能会推动人类科技的飞跃,让我们的文明更上一层楼。 “而这项探索的重任,看来将落在现在的冒险者身上,甚至可能就是在座各位中的某些同学。”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同学,语气中充满了鼓励:“所以,亲爱的年轻人,你们可要加油啊!” 话音方落,整个会场顿时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为了融入其中,我不得不也跟着他们鼓起了掌。 掌声渐渐稀落下来,同学们的脸上纷纷浮现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承担这一重任。 与此同时,我也在试图思考着,这番话与自己所处的处境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我想起很久以前,玄子曾对我提到过,有些幻想生物出于某种原因,会将自己的力量与人类进行分享。 虽然后来希珀尔明令禁止了这种行为,但她似乎并没有收回那些已经融入人类血脉中的力量。 这些力量散发着诅咒般的气息,在希珀尔沉睡之时,那些获得力量的人类会被虚兽持续地追杀。 到了最后,他们要么在不断逃避虚兽的追杀中苟延残喘,要么屈服于命运,消失于历史的洪流之中。 尽管如此,这些人类仍旧存在过,或许也会在这片似乎以现实为基础构建的梦境中留下某些痕迹。 这个想法让我不禁联想到,雷欧博士刚才所说的、那些存在着无法用科学理论解释现象的谜境。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其中的部分谜境,就是那些获得幻想生物力量的人类所留下的遗迹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考虑到这些力量与幻想生物们同源的特性,一个大胆的想法自我心中浮现。 我是否可以通过接触谜境中残留的力量,让它们引发希珀尔权柄的共鸣,从而脱离这场梦境呢? 这个想法虽然看起来确实存在某些可行性,但要真正实施起来,却也让我感觉充满了挑战。 最大的障碍在于,作为一个普通学生,我似乎无法轻易接触到那些神秘谜境的相关信息。 这样的话,我应该怎么做呢?我若有所思地移动目光,将视线投落到主席台上的雷欧博士身上。 讲座此时已经进入了临近尾声的提问环节,他正站在那里,神采奕奕地回答着同学们的提问。 同学们都表现得异常积极,在我思考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有许多人向雷欧博士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注意到不远处的林玉正专注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似乎是从雷欧博士的口中获得了满意的答案。 裴晓飞也兴奋地转过头来:“我刚刚向雷欧博士提出了一个问题,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耐心回答了!” 看到我没什么反应,裴晓飞反而好奇起来:“你有什么问题吗?看这架势,只要举手就有机会哦!”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那个突破口或许近在眼前——明显就在那个“雷欧博士”的身上。 想要获得那些谜境的线索,参与相关的冒险,那么加入他所在的“世界冒险协会”或许是一条捷径。 然而,仍有一丝疑虑在我心头悄然萦绕:这真的能够作为……我在学校中找到的“钥匙”吗? 又或者,这只是另一个由谁精心设置的陷阱,等待着将我引入更深的迷惘与梦境之中? 我使劲摇了摇头,姑且将这些令人不安的疑虑甩出脑海,知道如果不去尝试,就永远不会知道结果。 正当我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仿佛是为了回应我的疑问,一位同学提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问题: “雷欧博士,请问我们作为学生,也有机会加入世界冒险协会,参与那些惊心动魄的冒险吗?” 见状,雷欧博士解释道,以我们目前的年龄,最有可能的途径,是作为‘破谜者’进入协会。 但这并非易事,需要一些特定的契机,比如寻找到志同道合的队友,被一位认证的“探索者”所认可等。 在最后,他鼓励那些仍旧想要进入世界冒险协会的同学们继续努力,为这个目标而奋斗。 然而,联想到童话镇目前可能存在的紧急状况,我意识到按部就班地走这条路实在是太过耗时。 时间对此时的我而言是奢侈品,我需要一个更为快捷的方法,一个……有些过于大胆的方法。 我决定走一条捷径——在讲座结束后,直接去堵住雷欧博士。 第358章 截堵 xxxx. xx. xx 稍微花费一些时间捋清思路后,我终于下定决心,于是抬手,轻轻拍了拍裴晓飞的肩膀。 等他转过身来,我才凑近低声说道:“那个……我身体有些不舒服,需要去一趟校医室。” “啊?你身体不舒服?”裴晓飞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然而,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瞥向讲台,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明显是舍不得放弃讲座。 但在犹豫片刻后,裴晓飞还是开口问道:“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微笑着摇摇头,谢绝了这份好意,“如果讲座结束我还没有回来的话,那你就帮我把椅子搬回去吧。” 见我这么说,裴晓飞便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 我悄然离开了操场,往印象中的校医室的方向走去,却在经过一个拐角时突然放慢了脚步。 身体不着痕迹地靠向墙边,我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向后方瞥去,确保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行动。 远处操场上,同学们和老师们依旧望着主席台的方向,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雷欧博士的演讲。 寒风呼啸而过,裹挟着细小的雪羽在空中飘舞,我有些紧张,忍不住将衣服稍微裹紧了一些。 确认完毕,我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加快脚步,推开附近一扇虚掩着的木门,迅速溜了进去。 踏入隔间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清洁剂和垃圾的气味扑面而来,刺激得我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 我眨了眨眼睛,适应着室内昏暗的光线,同时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各班存放清洁工具的地方。 拖把和扫帚略显凌乱地靠墙摆放着,还有几个水桶安静地蹲守在角落,那些气味就来自它们。 我的目光向上游移,注意到墙上开了一扇透气的小窗户,但高度远远超出了我能够抵达的范围。 但即便如此,这里依旧能够听到操场上传来的声音,仅仅用来潜伏和观察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一边调整呼吸,好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一边耐心地等待着,聆听着从窗外传来的声音。 雷欧博士的声音时而激昂,时而温和,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同学们的提问,似乎永远不会疲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突然,我注意到雷欧博士的声音中带上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歉意: “尽管我非常想回答所有同学的问题,但是令我们都深感遗憾的是,时间实在是有限。 “那现在,让我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然后就进行总结,好吗?” 话音刚落,操场上便传来一阵低沉的骚动,同学们显然对这个决定感到了些许失望。 但很快,他们就理解和接受了这个现实,没有人再提出多余的抱怨与不满,会场渐渐安静下来。 在回答了某位幸运儿的最后一个问题后,雷欧博士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总结致辞: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我能站在这里,和大家分享自己的冒险经历,我感到无比荣幸。 “如果将来你们有人能够加入世界冒险协会,那么在未来,或许你也能站在这里、甚至某个更大的舞台上分享自己的冒险故事。” 他稍作停顿,这才继续道,洪亮的声音中充满了真挚的鼓励与安慰: “但即便没能成为其中的一员,但我仍旧希望你们不要沮丧,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未知的冒险。” “无论在哪里,永远保持好奇心,勇敢地追随你们的梦想吧——年轻的冒险家们!” 雷欧博士的最后一个字音刚刚落下,整个操场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掌声如同一波接一波永不疲倦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冲刷着整个会场,将所有人的情绪推向了顶峰。 尽管隐藏在隔间内,我却也被这热烈的氛围所感染,忍不住抬起双手,轻轻鼓起了掌。 在内心中,我也忍不住对于这个名为“雷欧·忒修斯”的人类,油然升起几分敬佩之情。 凭借脆弱的血肉之躯,却能在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冒险征程上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的经历、他的智慧、他的勇气……如此种种,无一不在诉说着人类潜力的无限可能。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会不会是能够带我脱离这场梦境的“钥匙”吧…… . 操场上的喧闹渐渐散去,各班同学陆续收回椅子,踏着积雪回到教室,准备继续接下来的课程。 我小心翼翼地从藏身的清洁间走出,终于能够再次吸入冰凉却清新的空气,感觉浑身都为之一振。 尽管不清楚雷欧博士确切的去向,但我始终从门缝注意着校门的方向,确保他并未离开校园。 毕竟,像这样的大人物,如果在讲座结束后直接出去,恐怕会被热情的学生和老师们围得水泄不通吧。 希望裴晓飞不会因为我的缺席而惹上麻烦……我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一边寻找着一个隐蔽遮风的地方。 最终,我在一棵粗壮的树木后面蹲守了下来:这个角度,刚好能清晰看到操场和通往校门的主要路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因为寒冷和紧张,我的手脚有些发麻,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就在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时,我的耐心等待终于得到了回报——目标出现了。 只见雷欧博士拎着一个公文包,在几名衣着正式的人类左右簇拥下,从主席台附近的一个会议室走了出来。 他们一边交谈,一边朝校门方向缓步而行,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谈话的氛围似乎相当愉快。 双方脸上都洋溢着微笑,雷欧博士不时点头,偶尔还会做出一些有力的手势,像是在强调某些观点。 仔细打量那些簇拥在雷欧博士身边的人,我突然认出了其中几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还有领导。 我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冲上去打扰他们的谈话,事后肯定少不了一顿严厉的批评,甚至可能更糟…… 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本来就不关心他们对自己的看法,我之所以还留在学校,只是为了能够找到回去的方法。 更重要的是,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想要见到像雷欧博士这样的“大人物”,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眼见那群人类离校门的方向越来越近,我心下一横,猛地从藏身之处站起,直接冲了出去。 第359章 交集 xxxx. xx. xx “雷欧博士!”我听见自己的呼喊声在寂静的校园内格外清晰。 我奋力往那群人类的方向奔去,心脏在胸腔中有力地泵动血液,好让自己更加接近那个目标。 包括雷欧博士在内,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而愣住了,他们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我。 我能感受到校领导们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不悦的神色,但我的眼中只有雷欧博士这唯一一个人类。 随着我的接近,我听见雷欧博士用流利的英语向校领导询问——这果然才是他拿手的语言: "excuse me, but who is this child? why is he appearing here so suddenly?" (“请允许我打扰一下,这个孩子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雷欧博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和困惑,但并没有显露出明显的不悦,这让我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一位看上去很精干的校领导——我认出他是教务处主任,先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然而,当他转头看向雷欧博士时,表情却立刻变得温和起来,没多少肉的脸上堆满了歉意的笑容。 他苦恼地挠着脑袋,用略显生涩的英语陪笑道:"i believe this must be one of our students. " "it seems the teachers didn"t keep a close eye on him, allowing him to run out here." "i sincerely apologize for any inconvenience this may have caused to your schedule." (“我想这一定是我们的一名学生。看来老师们没有看好他,让他跑到这里来了。对于可能给您的行程造成的任何不便,我深表歉意。”) 主任一边观察着雷欧博士脸上表情的变化,一边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 "please, if you"ll allow me a moment, i"ll ensure he returns to his regular classes immediately." "i hope you won"t let this small incident trouble you." (“请您允许我花费时间稍作处理,我会马上让他回到教室,希望您不会因这个小插曲而感到烦恼。”) 我能感受到主任话语中的紧张和焦虑,他在努力地控制局面,试图将这个我这个“意外”给迅速处理掉。 然而,校领导们大概没有预料到,我不仅能够毫无障碍地听懂他们的对话,更没有就这样乖乖回到课堂的意思。 我站定在这群人类的面前,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喊道:"no, no! dr. Leo, i can speak english!" "my name is doo, and i don’t want to go back to the classroom just yet. "i have a very important request—could you please spare a moment to listen to what i have to say?" (“不,不!雷欧博士,我会说英语!我的名字是渡,而且我现在还不想回教室。 (“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请求,请问你能否抽出一点时间听我说呢?”)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我的突然发言似乎让包括雷欧博士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雷欧博士停下了脚步,用那双锐利而澄澈的栗色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仿佛在审视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惊讶、好奇和一丝难以捉摸的兴趣,让我既紧张,又莫名地感到一丝希望。 校领导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脸上不悦的表情中多了几分困惑。 但他们只是屏息凝神地等待着,视线在我和雷欧博士之间游移,没有人敢贸然开口或采取行动。 就在我们相互僵持着的某一瞬间,在纷飞的细雪中,雷欧博士的表情突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只见他抬起右手,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被胡须半掩住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 “渡吗……”雷欧博士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回忆中搜寻着什么什么,“我好像真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哈啊?”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困惑地一歪脑袋。 大脑飞速运转,我试图回忆起自己到底能在哪里和这位“大人物”扯上关系,然而却一无所获。 看到我困惑的表情,雷欧博士轻笑了一声,被岁月冲洗过的眼角浮现出几道温和的褶皱。 他开始进行解释:“其实,我前段时间就来到了这里,主要目的是为了参加一场文物博览会。 “来到当天,我就出席了博览会的剪彩仪式,并决定在这座城市暂时居住一段时间。” 说着,他突然两手一摊,无奈地摇了摇头,掺白的胡须随之微微颤动起来:“但是,你知道的,倒时差总是让人很难入睡。” “所以那天晚上,我决定出去散散步。”雷欧博士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离,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途径一家医院时,我注意到那里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骚动——但那却并非什么医患冲突。”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身上:“不知为何,我突然对这场骚动的起因产生了些许兴趣。” “你知道的,作为一个冒险家,不仅应该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也应该注意自己周边发生的变化。” 心跳莫名开始加速,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居然已经隐约猜到了雷欧博士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总之,我后来忍不住动用人脉,稍微查了一下那场骚动的前因后果,得到的信息不可谓不有趣。 “原来是有个名‘渡’的失忆患者,在深夜时分巧妙地绕开了安保,从二楼的窗户逃了出去。” 我感到自己的手心开始冒汗,但雷欧博士仍旧一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模样,并没有停下叙述: “但好在,一位医生猜到了他的逃跑路线,当天凌晨就在他家附近抓住了他,然后重新带回了医院。” “我还听说,那个患者在溺水后,还没完全康复之时,竟然就那样淋着雨,徒步十公里回家。 “说实话,这种即便在失忆后,不顾一切也要回家的决心,让我对那个患者有些刮目相看。” 他注视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一些冒险经历,还真是有些怀念啊……” “不过,”雷欧博士突然话锋一转,“在知道了前因后果,满足了好奇心后,我当时便也没再太放在心上。” “只是后来,在我继续参加博览会的过程中,有一位校长询问我,能不能来他的学校开一场讲座。 “我稍微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发现真能空出一个下午来开讲座,便欣然答应了下来。 “毕竟,即便不一定能为协会吸收一些新鲜的血液,但只要能够激发出同学们的冒险精神,也是我乐意做的事情。” 雷欧博士环顾四周,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说实话,同学们今天都很积极,讲座的效果令我感到满意。” 他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聚焦在我的身上:“但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故事中的主角……似乎还真找上门来了。” 他的嘴角再次勾起了一道微妙的弧度:“那么,我亲爱的年轻朋友,那个名为‘渡’的患者,就是你吗?” 第360章 谜题 xxxx. xx. xx 我直视着那双温润的栗色眼睛,感觉方才听到的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脑海之中轰然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围的雪花似乎停滞在了空中,就连无止息的寒风都安静了下来。 由于我们先前的对话全是用英文进行的,周围的校领导们有的听懂了,有的则难以完全跟上节奏,只算得上是一知半解。 注意到这群人类惊讶的目光,我猜测他们并不像班主任那样,曾被医院告知了我在溺水后失忆的消息。 但我能够确定的是,他们全都听懂了最后一句话,正在以困惑的目光重新审视我的存在。 但此时此刻,我已经无暇顾及校领导们的想法了,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我默默地深吸一口气,让寒冷的空气瞬间充盈肺腑,也让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然后,我轻轻点了点头,认真道:“是的,雷欧博士,我就是你方才提到的那位患者,渡。” “很好,年轻人。”雷欧博士眯起了那双栗色的眸子,声音中带着一丝赞赏,“你确实引起了我的注意。” 随即,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神秘的光芒,继续道:“但在此之前,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谜题。 “如果你能解答出来,我会很乐意稍微花费一点时间去倾听你的请求,然后再决定是否满足它。” 听到这话,我顿时感受到一阵紧张感涌上心头,手心中冒出的冷汗已经将整只手掌都晕染得冰凉。 但我仍旧努力保持着镇定,默默咽下一口唾沫:都到这一步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 我坚定地迎上了雷欧博士的目光:“好的,雷欧博士,我接受你的挑战,请你告诉我那个谜题吧。” 周遭的校领导们安静地面面相觑,显然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但此刻,雷欧博士似乎已经将他们的存在抛之脑后,目光只落在我身上,脸上的笑容甚至更加明显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开始缓缓到来:“好的,渡,谜题的内容是这样的……” “i never was.(我之前不曾存在)” “Am always to be.(我却又始终存在)” “no one ever saw me, nor ever will.(现在或未来,都未曾有人见过我)” “And yet i am the confidence of all who live and breathe.(然而我却是一切生灵存在的信念与希望)” “what am i?(我是什么?)” 雷欧博士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每一个词语都仿佛带着魔力,让周围的一切安静下来。 这个谜题并不是太长,可给出的线索却也不多,我听完之后稍作思索,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 “看不见的事物”、“一切生灵存在的信念与希望”……氧气、引力、时间、思想,甚至是爱…… 在现实世界中,无论在是非物质层面,能对应上这个描述的事物确实都不在少数。 但谜题中还有一个关键的限定:它不存在于过去,只存在于未来,甚至是未来的未来。 “过去”和“未来”吗……说实话,这让我联想到了时间的概念——我决定往这一个方向深入探寻。 时间如同一条永不停歇的长河,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抽象的概念,它也确实是一切生灵存在的源泉。 但即便是未来人也没见过,时间长河的下游,未来的未来……应该如何用语言去表达呢? 突然,一个答案如闪电般划过我的思绪,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谜底是‘明天’,对吗?” “噢,这确实是正确答案。”雷欧博士毫不掩饰眼中闪烁的惊讶。 他似乎没有预料到我能当场直接解答出这个问题,眉毛微微挑起,嘴角也勾勒出一道赞许的弧度。 我倒是觉得,除了在吃人这一点外,这位人类说不定能和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有很多共同话题。 他们似乎都喜欢用谜题来考验他人,并且对于能够迅速解答的人表现出特别的兴趣,予以放行。 雷欧博士略微前倾身体,好奇地问道:“那么现在,勇敢而智慧的年轻人啊,你的请求是什么呢?” 眼见话题终于到这一步上了,我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几乎难以抑制住内心的兴奋。 但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那个……我对那些科学无法解释的谜境充满好奇。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够加入你们,参与对那些谜境的探索。” 听了我的请求,雷欧博士重新站直身子,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眼中闪烁着思虑的光芒。 他喃喃自语道:“嗯,这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一件事……” 突然,雷欧博士又将目光投向了我,温声询问道:“渡,你方便帮我拿一下公文包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让我愣了一下,但我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有些茫然地伸出双手。 “拿稳了。”雷欧博士将那个黑色的公文包放在了我平举的前臂上,顿时让我感觉双肩一沉。 他打开公文包,在里面稍作翻找,我能够听见一些纸张摩擦的声音和金属物品碰撞的轻响。 但从这个角度,我看不到里面具体有什么东西,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却又不敢贸然询问。 我只能竭力保持镇定,听着那在风雪中愈发清晰的声音,默默等待着雷欧博士的下一步行动。 没过多久,雷欧博士就重新合上了公文包,小心翼翼地扣好锁扣,然后从我手中接过了它。 我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团白气,刚想要舒展一下发酸的手臂,却又忽然听见雷欧博士开口了。 “那么现在,渡,请你再度把手伸出来吧。”他如此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郑重。 尽管不明白这个人类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我还是顺着他的思路,再度伸出了双手。 见状,雷欧博士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但当他对上我困惑的目光时,却并未多说些什么。 随后,雷欧博士左手提着公文包,将自己握起的右拳轻轻放入了我的左手掌心之中。 我能感受到,这个人类的手掌宽厚、温暖而粗糙,与我因紧张而变得冰凉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雷欧博士轻轻将我的手掌合了起来,这一整个简单的动作,却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仪式感。 我感受到掌心中多出了一样什么东西,触感坚硬而又粗糙,还残留着他未来得及散去的体温。 他将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件留在了我的手中。 第361章 结缘 xxxx. xx. xx 在雷欧博士将手移开后,我将一只手掌盖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将那个小物件捂得严严实实。 我能感受到它的轮廓和重量,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不由得抬头困惑地回望雷欧博士。 只见他先是神秘地笑了一声,这才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个物件里其实还藏着一个谜题。 “而它的答案,就是一串能够联系上某位世界探险协会人员的电话。 “在此之前,我可以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包括特殊的区号,一共有十三位号码。 “而解开这道谜题的关键,是‘数学’。 “如果你能及时解开这个谜题,那我就破例,直接安排一支冒险队带你去见识一下那些谜境。” “当然,这要在你保证不给他们添麻烦的前提下。”雷欧博士补充道,“至于时间限制……就定在明天吧。” 这次行动的收获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有些惊喜地答应下来:“好的,谢谢雷欧博士,我一定会尽力的。” 雷欧博士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力道有些重,却很温暖。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信任与鼓励:“别担心,即便没能在明天晚上之前解开,也是没关系的。 “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世界探险协会的大门会永远为你敞开。 “我同样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抬头望着雷欧博士,将那枚金属制的小物件紧紧攥在手中,用力点了点头。 雷欧博士收回手,目光扫过我和周围的校领导,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温和: “好了各位,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先走了,不用继续送了,再见。” 有校领导连忙恭敬道:“雷欧博士慢走,祝您一路顺风,也希望我们下一次还能有这么愉快的合作。” 在得到校领导的回应后,雷欧博士笑着微微颔首,又挥了挥手,随后便健步如飞地走出了离这里不远的校门。 他踏雪而行,长长的风衣下摆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猎猎作响,挺拔的背影看上去分外年轻潇洒。 只留下我和校领导站在原地,大眼瞪着小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我能感受到他们复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在思考到底该如何妥善处理这个突发情况。 就在这尴尬快要达到顶点的时候,我突然灵机一动,大声喊道:“老师再见!” 紧接着,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就已经转过身,迎着寒风迈开了步伐。 我隐约听到几声凌乱的呼喊和脚步,他们似乎还想要追上来,批评或追问些什么。 但我已经飞速溜进了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拐角,顺利消失在了这群校领导的视线之外。 . 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自己回到教室的过程意外地顺利。 在听了我的简短报告之后,任课老师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便随手示意我回到座位上。 说实话,在和雷欧博士的谈话结束后,我的脑子还没完全转过弯来。 我差点以为,这位老师也会像雷欧博士一样,给我出道谜题才肯罢休。 看来,大家只是将这视作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我庆幸自己没有引起太多不必要的注意。 教室里的空气比外界要温暖一些,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意,也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刚坐下,裴晓飞就停下手中的笔,转过头来,压低声音关切地问候了几句。 在确认我并无大碍后,他便又转了回去,重新将精力放到了黑板上。 我静坐在位置上,表面上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实则一点都听不进去,脑海中思绪万千。 我兀自猜测着,信息的传递需要时间,事出突然,班主任大概还没得知对应的消息。 而在听了裴晓飞代我进行的解释后,班上的老师和同学们目前真当我只是去了校医室。 既然这样,反正就要到放学的时候了,就算班主任要找我,估计也是明天的事。 然而,这个想法并没有让我轻松多少——因为雷欧博士给我的时限,也是明天。 目光不自觉地转向窗外,我看见细雪依旧在飘落,它们轻轻拍打着玻璃,却影响不了室内课程的进行。 这个画面让我想起了刚才雷欧博士离开时的背影,那个潇洒的身影似乎还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感受到那个金属物件的存在,对于解开其中的谜题有些迫不及待。 . 放学后,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手中不断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件。 它看起来像是一枚稍大点的硬币,分量实在,形状规整,大概有我半个巴掌那么大。 硬币表面磨砂的纹理细腻,手指抚过时能感受到细微的阻力,边缘则存在着细碎的锯齿。 随着我这一路上不断的翻转和把玩,它逐渐吸收了我的体温,握起来的感觉温暖而坚硬。 在硬币大概是正面的位置,靠近边缘的地方围成一个环形——但它却并不是完全封闭的。 这道纹路看起来就像将一个圆环均分成了四份,只有左右相对的两份被显示了出来。 在内圈的正中央,上红左黄右蓝,三个圆形的原色相交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和扑克牌中“草花”相似的符号。 冬天的夜总是来的很早,细雪落在我的头上,凛冽的寒风吹拂着我的脸颊,温度比白天还要稍低一些。 我停下脚步,站在一盏路灯下,稍微找了一下角度,好借助明亮的光线仔细端详这枚硬币。 我清晰地看到,在较大的红、黄、蓝三种纯色块中,每种颜色里都分别存在着两个数字。 按照顺时针来的话,黄色中是30和1,红色中是86、60,蓝色中则是1和5。 在某两种纯色交集形成的橙、紫、绿色区域中,分别刻印着5、10、5一个数字。 而在三种原色相交形成的黑色区域,没有刻印上数字。 在草花的茎部,同时也是黑色的区域中,刻印着的却是一个相对异常的数值——-2940。 这种设计让我联想到了数学中的维恩图,猜测着这些数字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数学关系。 第362章 消失 xxxx. xx. xx 我翻转硬币,发现背面存在着一个完整的内环,内环的外周是“世界冒险协会”的英文单词。 内环的中心则是“teL”三个大写英文字母,作为“电话号码”的英文缩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除此之外,这枚硬币上似乎就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看来和雷欧博士说的那样,只要解开了这个谜题,就能够获得世界冒险协会工作人员的电话号码了。 说实话,我当时都做好透露些什么以引起注意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获得了他们的联系方式。 但话说回来…… 世界冒险协会的人类都这么喜欢谜题的吗?就连一串电话号码都要用这种方式进行记录…… 我轻轻摩挲着这枚硬币磨砂的表面,觉得情绪有些复杂,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这种作风。 . 我几乎能够确定,只要将这一堆数字按照正确的顺序进行排列,就能够获得对应的电话号码了。 十三位电话号码……如果不算最底下的那个最大的数值的话,“维恩图”里的数字确实刚刚好…… 但该如何进行排列呢?是按照颜色、数字的大小、数学算式,还是经过一种特殊的形式进行转码…… 我坐在书桌前,翻来覆去地观察着那枚硬币,试图从中获取更多的线索,却毫不意外地失败了。 我个人认为,雷欧博士没有理由去过于为难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不然他为什么要给我出这道谜题? 因此,最可能的方向大概是数学算式——如果这样,黑色区域的数字是最后的结果吗? 我开始尝试各种可能的计算方法,加减乘除都试了个遍,桌上很快就出现了几张写满的草稿纸。 但无论我如何往这个方向进行尝试,都仍旧一筹莫展,甚至还发现了一个令人失望的残酷事实。 那就是,由于交换律的存在,即便我真能强行列出一道算式,也无法得出对应的号码顺序。 念及此处,我无奈地停下笔,伸了个懒腰,感觉眼睛因为长时间的专注而有些酸涩。 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墙壁上的挂钟,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从海边回来之后,自己还没联系伊西斯医生呢……这个疏忽让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内疚。 反正解谜的期限是明天,今晚再这么死磕下去也不现实,我决定暂且放下这个令人头疼的谜题。 我打算先给医院打个电话:往好的方向想,也许和伊西斯医生聊聊天,会让脑子更清醒一些。 带着这个想法,我站起身,开始翻找医院的名片:记得上次用完后,自己把它放在了书包的某个夹层里…… 然而,当我花费整整十分钟,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后,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那张名片了。 注视着一片狼藉的书包内部,我感觉手心无声冒出了冷汗,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我试图安慰自己:也许是当时随手放在某个地方后忘记了——但这个解释连我自己都觉得牵强。 我闭上眼睛,一边平复着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一边试图回忆起那一串电话号码。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我对于那一串数字还有些印象,只要多试几次,应该就能拨通了。 怀着这样一丝侥幸的希望,我深吸一口气,离开书桌穿上外套,出门往邻居家的方向走去。 . 不知为什么,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我一次又一次地按下相似却不同的电话号码。 第一次,冰冷的女声告诉我这是空号;第二次和第三次,我听到某位陌生人困惑的声音。 终于,在第四次尝试时,我听到了那个熟悉而温和的前台女声,忍不住稍稍松了口气。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问候语:“喂,您好,这里是xx医院前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我强压下内心的不安与紧张,询问道:“你好,请问方便帮我把电话转接给伊西斯医生吗?” “好的,请您稍等。”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被拉长成了永恒,本就存在的不安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煎熬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尽头,前台小姐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迟疑: “嗯……您好,请问您是不是记错了?” “什、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是这样的,在查询人员名单后,我发现我们医院没有这样一位名为‘伊西斯’的医生。” 解释完毕后,她再次开口确认道:“所以,请问您是不是记错了呢?” 我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这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很清楚…… 伊西斯医生的笑容,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以及最后的那个眼神……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我感觉自己的手心冒出了冷汗,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握紧已经变得湿滑的话筒。 我下意识地反问道:“这不是玩笑吧,你们医院真的没有一位名为‘伊西斯’的内科医生?” “我很确定,先生。”前台小姐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冷意,“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来不及多加思考,我的追问脱口而出:“那你们医院有没有一个名为‘李尹颖’的护士?” 前台小姐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浏览医院的人员名单,再次开口时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 “医院里确实有这么一位护士,但请问,您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的语气似乎太重了,难怪对面会产生戒心。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和:“抱歉,请你听我说,是这样的…… “我是李护士曾经照顾过的一个患者,现在有些关于用药方面的问题想要向她咨询。”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我能想象前台小姐可能正在犹豫,或是捂着话筒向同事咨询。 不管怎么说,她最后松口了:“好的,您的需求我理解了,我这就为您转接给李护士。” 第363章 崩坏 xxxx. xx. xx 又是一场令人忐忑不安的等待,好在这次的煎熬比之前要稍微短暂一些。 很快,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话筒中传来:“您好,我是xx医院的护士,李尹颖,请问您是?”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上她的话:“李护士你好,我是渡,一位曾经在你们医院治疗过的溺水患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照顾我的护士是你。” 我稍作停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你还记得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李尹颖的声音再次响起,口吻却职业化而陌生: “抱歉,我并不记得自己曾照料过一位名为‘渡’的患者,请问您是不是记错了?” “诶?” 这句话不啻于一记重拳,狠狠击中我的心脏,又在此时化作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扶住旁边的桌子才能站稳。 心脏仿佛瞬间被挖空了一块,我无助地站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注视着桌面上的座机。 汗水已经将我的手掌完全浸湿,话筒变得冰冷而光滑,沉重得几乎要将我拉向地底最深处。 .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水中。 周遭的声音变得沉闷,视线被水波所扭曲,四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动弹不得。 在这片冰冷的黑暗中,整个世界都在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唯有孤独和迷茫如影随形。 “怎么了吗,渡?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邻居奶奶疑惑而关切的声音突然闯入了这片幽暗的水域,如同一根救命的绳索,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邻居家的客厅里,手中紧握的听筒正传出急促的忙音。 “嘟嘟”的声响在耳畔不停地响着,格外清晰尖锐,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我的天真与徒劳。 我恍然意识到,在自己还在愣神的时候,电话那头的李尹颖早已挂断了通话。 也许她认为我是个打错电话的陌生人,又或许她只是单纯地不愿继续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没能联系上伊西斯医生。 我无力地将话筒放回座机上,在轻轻的磕碰声响起后,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然。 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我垂着脑袋,双手撑在旁边的桌子上,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试图平复内心翻腾的情绪,却毫不意外地失败了。 各种思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困惑、失落、不安交织在一起,在我的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正好对上了邻居奶奶充满担忧与关切的目光。 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心里却无比清楚,这个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我没事,谢谢奶奶的关心。”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说出的话语连我自己都难以相信。 但我实在没有精力、也不愿意解释这复杂的情况,只想尽快结束这如同梦一般怪异尴尬的局面。 “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奶奶晚安。”我低声说道,希望能够快点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然而,我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糟糕,明显无法让邻居奶奶放下心来。 她坚持要送我到门口,想要用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掌扶住我的手臂,但还是被我礼貌谢绝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摔倒了倒还无所谓,可要是不小心连累到了这位老人家,那麻烦可就大了。 来到门边,邻居奶奶甚至还提议要把我一路送回家,在我的再三请求下才没继续往外走。 走出邻居家的大门,我仍能感受到那道关切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这让我感到异常是不自在, 我不得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快步向前行去,直到自己消失在了邻居奶奶的视线之外。 到了稍远些的地方,寒风突然变得更为猛烈,裹挟着细雪扑面打来,透过外套的寒意冰冷刺骨。 我被它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有些站立不稳,不得不扶住一旁的路灯稍作喘息。 抬头望去,路上行人稀落,树枝在风中摇曳着投落斑驳树影,发出一阵阵凄寂的沙沙声响。 羽毛形状的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飞舞,我忍不住伸手接下一片,注视着它在自己的掌心中缓缓融化。 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如这雪羽般消逝。 然而,脑海中更多的想法却是希望自己能够追随它而去,逃离这令人困惑不安的噩梦。 . 重新坐回书桌前,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四肢已经冰凉,指尖也因为寒冷而略显僵硬。 我用力搓了搓手,又活动了一下手指,血液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一阵温暖伴随着刺痛而来。 窗外雪还在下,细密的雪花拍打在玻璃上,轻微的响声像是黑暗中乞求进入的来客。 有墙壁作为遮挡,房间内的空气比外界要温暖一些,它们温柔地包裹住我,却无法为我驱散内心的寒意。 这里静得可怕,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和象征着时间流逝的滴答声交织一处,回响不休。 一阵深深的疲惫自骨子里蔓延上来,但我仍旧无法停止思考那个令人不安的问题。 伊西斯医生消失了……这个怪异的“事实”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想要脱离这场梦境,所以希望伊西斯医生能够忘记自己,却不曾想要将她的存在给抹除啊…… 我不相信这是因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却也知道李尹颖没理由和我开这么不近人情的玩笑。 是梦境的跃迁带来的变化?——可为什么会影响到伊西斯的存在? 还是说,外面的状况已经无法控制,从而影响到了这一个梦境世界? 联想到公交车上的那场梦境,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历历在目,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猜想:这场梦境,似乎在向着我不希望的方向改变。 或者说是——“崩坏”。 第364章 明天 xxxx. xx. xx 那个猜想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无数涟漪,让我的心绪变得更加混乱。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不安,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不自觉地颤抖着,甚至比原来还要剧烈。 杂乱的思绪纷飞间,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游移到了那枚硬币上,目光稍微聚焦了一些。 桌上的台灯依旧亮着,温暖的光线照在那枚硬币的磨砂表面上,“teL”几个字母反射出明亮的光芒。 我将这枚小巧的金属物件拿在掌心中把玩,触感坚硬而冰冷,却是在被我的体温逐渐温暖。 我用拇指轻轻摩挲硬币的表面,感受着那些细微的凹凸,思绪再次飘向那些令人困惑的问题。 等等……倏忽间,我瞪大了眼睛,又有一个问题突然出现,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既然李尹颖都不记得自己曾经作为我的护士,那么为什么……雷欧博士会知晓医院的那件事? 这个念头让我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硬币,掌心因为那存在着锯齿的边缘而感到更加明显的刺痛。 这阵刺痛于此时不啻于一记响亮的警钟,唤回游离在外的思绪,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意识到:这个人类有问题——但还不清楚是在他本身,还是获取信息的渠道上。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我将目光从硬币上移开,最终落在了桌面上散落的草稿纸上。 那些纸张上布满了潦草的草稿,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张错综复杂的蛛网。 注视着它们,我默默咽下了一口唾沫,感受到喉咙的干涩,还有一丝恐惧悄然爬上心头。 无论是为了探索那些神秘的谜境,还是重新和雷欧博士取得联系,询问他和伊西斯相关的事宜…… 自己都必须……尽快解开这道谜题才行。 . xxxx. xx. xx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一阵强烈的不适。 右手麻木得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颈部和背部不知在抗议着什么,传来阵阵令人难以忽视的酸痛。 混沌的意识尚且搞不清状况,我艰难地转动脑袋,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试图让视线重新聚焦。 慢慢地,我看清了手中还握着的那枚硬币,台灯的光线映照其上,流转出一道柔和的金色弧度。 我猛然意识到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自己昨晚一直没能解开谜题,然后不知不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挣扎着坐直身体,我茫然地抬头向上移动视线,最终落在了墙上那个滴答作响的挂钟上。 时针刚刚越过五点,分针精确地指向十二的位置——大概是在向我无声宣告新一天的开始。 强忍着颈部的酸痛,我扭头看向窗外。 雪纷飞了昨日一整天,已经悄然止息,但漆黑的夜色尚未褪去,依旧笼罩着寂静的街道。 路灯还开着,光芒明亮地洒落在厚厚的积雪上,温暖的色调此时看起来竟也显得静谧且寒冷。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同时感到懊恼与焦虑如潮水般同时涌上心头。 我低头看向桌面,那些写满数字和符号的草稿纸散乱地铺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嘲笑我的无能。 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时间所剩不多,而我,却似乎离答案还很遥远。 但是现在,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尽管指尖略微有些颤抖,但我再次拿起了笔。 . 尽管一般这个时候,我还在温暖的被窝里沉睡,距离前往学校也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 但此刻,我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整理好了衣着,准备出门,打算直接到教室去继续解谜。 是的,到目前为止,我不仅没有解开这道谜题,甚至连一点可行的思路都找不到。 这个事实让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感,但我将它连带着焦虑与懊恼的情绪全部压了回去。 难怪玄子以前天天骂我“蠢鸟”,这还真没骂错——但他后面……为什么不这么骂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疑问让我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摇摇头,甩开了这个似乎无关紧要的想法。 明明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时间管那只白毛狐狸…… 有种他现在就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让我脱离这场荒谬的梦境啊……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仅知道这不过是个一厢情愿的想法,甚至还觉得这是在苦中作乐。 看来指望不上这家伙了……那让我看看,除了自己之外,有没有其他能够利用的资源。 毕竟,雷欧博士只告诉我时限是“昨天的明天”,没说我只能孤军奋战……难道不是吗? . 目光不经意间被床头挂着的日历所吸引,我轻扶住身旁的门,就此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自己昨天在查看了时间之后,并没有再碰过这本日历。 然而此时此刻,它却已经悄然翻到了新的一页上,日期对应着“昨天的明天”。 不多不少,刚刚好——就是理论上的“第二天”,而并非某一个突兀的日期。 心中既惊讶又困惑,我不由得折返脚步,走近了日历,指尖轻轻抚过那个新的日期。 纸页轻薄而光滑,硕大的绿色数字占据了半页,下方写着“星期二”以及今日的宜忌之事。 我记得很清楚,这本日历在昨天也是自行跳到了一个新的日期上,而它的日期是正确的。 这不可能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急促,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我最先想到的,是雷欧博士当时那句有关时限的话语,导致了这两天的特例。 可作为一个人类,他的话语为什么能够影响到这场梦境的运转? 但一联想到他身上的神秘之处,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自己说不定很快就能重新见到他…… 又或者是,由于梦境的变化,时间的流逝与我的感知对应上了? 可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且……虽然我猜测这里是梦境的浅层,但它真的是吗? 第365章 求助 xxxx. xx. xx 窗外忽而传来行人嬉闹的声音:这个世界正在逐渐苏醒,而我却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 数个猜测与疑惑在我的脑海中盘旋,如同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绳。 我努力地梳理着每一个可能性,但始终无法得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仿佛一切都在逐步失控,令我莫名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理智在意识的角落里轻声呼唤:既然找不到答案,那就先不要妄下定论。 我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想要知道准确的时间,还是得看班上的黑板才行。 毕竟,那才真正代表着,这场梦境中的人类对于时间的感知。 明确了这一点后,我忍不住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只见分针又悄然转动了些许。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并非我现在能够随意挥霍的资源。 尽管心中还有诸多疑惑未解,但我明确了当下最首要的目标——解开那个谜题。 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确认好那枚硬币还安静地待在口袋后,我稍稍松了口气。 最后确保没有遗漏任何重要的东西,再次环顾一圈后,我终于真正离开了房间。 . 正如我所预料,自己成为了今天最早抵达教室的学生之一。 比我到的还早的值日生已经提前在黑板上修改了日期,正对应着我在日历上看到的那一个。 冬日的天总是亮的很晚,夜幕尚未褪去,静谧笼罩着教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倦意。 然而,我深吸一口气,便迫不及待地来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昨晚未完成的解谜工作。 随着时间推移,教室里逐渐热闹起来,同学们陆续到达,开始了新一天的校园生活。 我的目光不时扫向门口,寻找着那些与自己关系较为熟悉的、可能会伸出援手的同学。 林玉走了进来,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整齐地扎成马尾,正随着她前进的步伐而微微晃动。 一看见这位学习委员,我就站起身,拿着画有简笔画谜题的纸张,直接找上了她。 林玉有些疑惑地接过纸张,目光在上面快速扫过,随后便微微蹙起柳眉:“这是什么?” “一道数学谜题。”我回答道,“我解了一个晚上,但是没什么头绪,你方便帮忙看看吗?” 林玉看了看我,又瞥了眼手中的纸张,略带挑剔地说道:“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可以试一下。” 然而我心里却知道,林玉虽然表现得不太热情,但她一定会抽出时间来帮忙的。 于是在稍作讲解后,我朝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不管怎么说,都多谢了。” 林玉似乎有些不自在,稍微偏过头去,补充道:“我可不保证,自己一定能解开这道题。” “没事没事,”我摇摇头,最后又感谢了一句,“你愿意帮忙,我已经很满足了。” 接着,我又找上了扶刚——他方才从我与林玉的身旁经过,此时则在座位上整理作业。 在我简要说明这是一道自己没能解开的谜题后,扶刚便饶有兴趣地接过了那张纸。 他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专注地扫视着纸上的谜题内容,明显是已经进入了状态。 片刻后,扶刚抬头望向我,认真道:“我会尽力的,不过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给你答复。” 这番话语虽然简单,但是一点都不不弯弯绕绕,令人安心——扶刚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踏实可靠。 我点点头,由衷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那就麻烦你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我不经意间瞥了同桌裴晓飞一眼,只见他正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一本小说。 稍微犹豫了片刻,我最终还是决定,让裴晓飞也参与进来。 毕竟,这家伙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说不定真能从这草花似的三原色中看出什么呢? “喂,裴晓飞,”我轻推了他一下,“没事干的话,不如帮我看看这道谜题。” 裴晓飞慢悠悠地转头望过来,片刻后才迟钝地注意到了我手上的纸张,一脸困惑地接了下来。 然而看了几秒,他就夸张地哀嚎起来:“什么啊,一点条件都不给,你这不是在为难人吗?” 我默默收回了方才对这家伙的评价,伸手想要拿回谜题:“那算了,没你事了,玩去吧。” 谁知裴晓飞突然用力,扯住了纸的另一端,我们就这样像拔河一样较起劲来,谁也不让谁。 最终,还是我率先做出了让步,松开手,让这张可怜的纸逃离了被一分两半的悲惨命运。 裴晓飞得意地晃了晃那张纸:“你这么急干什么,我又没说不做,试试又不会少块肉。”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有些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好好干,苟富贵,无相忘。” 听闻此话,裴晓飞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突然浑身一颤,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表情: “你这么说……怎么让我感觉心里毛毛的?就像是那种,我被卖了还要帮你数钱的感觉……” 我没太在意他的反应,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随口调侃道:“那肯定是你心里有鬼。” 裴晓飞拿着那张谜题,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反驳,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得了吧,你才心里有鬼……”他最后只是这么嘟囔了一句,逐渐变小的声音仿佛在自言自语。 随后,这家伙便不再搭理我,兀自转过身去,认真地盯着那张纸,开始尝试解谜。 . 早读时分,班主任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犀利的目光在班上稍微环顾一圈,然后就直接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班主任的声音平静而不容置疑:“渡,你出来一下。” 周围有几个同学稍微抬头观望了一下,但很快又低下头继续读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段时间我三天两头地被叫出去,班上的同学们早已习以为常,也没有引起什么风浪。 倒是裴晓飞这家伙,挤眉弄眼地朝我挥了挥手,用夸张的口型说道:“一路顺风啊!” 我无奈地瞪了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桌一眼,随后便跟着班主任走出了教室。 第366章 说教 xxxx. xx. xx 来到办公室,班主任坐在她那张堆满试卷和作业本的办公桌后,示意我站在桌前。 走廊上传来各个班级的朗朗书声,与办公室里弥漫着的紧张而尴尬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了好一段时间,全然不顾这里还坐着其他的老师。 最终还是班主任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渡,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被我叫出来?” 视线不自觉地往一旁飘去,我看到其他老师仍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表面上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无声竖起了耳朵,手上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放慢,一副“静待好戏开场”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落回班主任的身上,注意到她表情平淡,但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 大脑略微有些混沌,我使劲敲了敲脑门,才无辜道:“老班,我记得自己这段时间没有逃课啊。” 班主任注视着我,嘴角却是突然扭曲地一扬,齿间发出气音,显然是被我这番回答给气笑了。 她的表情在严肃和无奈之间徘徊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率先低头别开了视线。 只见班主任单手扶额,双肩不住地颤抖着,扶着桌面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明显是在努力压抑笑意。 我站在原地,注视着班主任竭力控制情绪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也应该配合地笑一笑。 然而内心的思绪实在是太过沉重,仅仅只是维持住原来平静的表情,都显得那么吃力。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其他老师偷偷窥探的目光更是让我感到些许不自在。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面部肌肉像是凝固了一般,努力克制着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 等了一会儿,班主任终于敛回了脸上的笑意,勉为其难地清了清嗓子,表情重新变得严肃。 这阵声音似乎也敲开了我记忆的蚌壳,让我终于想起来,自己昨天又干了什么好事。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继续解谜,不想要再和她周旋,索性找了个自以为能尽快结束的方法。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直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我知道错了,老班。” “哦?你怎么突然又知道自己错哪了?”班主任一挑眉毛,饶有兴趣地敲了敲桌面,“说来听听。” 被逼无奈,我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我不该在讲座准备结束时谎报去校医室,实际上跑到校门口蹲守雷欧博士。” 闻言,班主任叹了口气,语气中既有无奈,又有一丝欣慰:“你原来也知道,这件事是不对的啊……” 我郑重地点点头,尽量以最真诚的目光回应班主任的注视,希望她能够就这样放我回去。 然而,在这场梦境中,事件的发展总是不如我所愿。 班主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又清了清嗓子,摆出了一副准备长谈的姿态。 见状,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意识到自己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了。 好好酝酿了一番后,这个中年人类女性终于开口了,语气中颇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 “渡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有时候太过聪明反而会害了自己。你知道为什么学校要安排这场讲座吗?这不仅是为了让你们了解世界冒险协会的名人轶事,更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学习雷欧博士身上的优秀品质以及冒险精神,将他作为前进道路上的一个榜样。而你确实这么做了,这正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积极态度,老师对此感到很欣慰。但是,追星也需要适度,老师理解你对雷欧博士的崇拜之情,可也需要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你看,这么大个学校,只有你一个人采取了这样的行动,这显得有些无组织无纪律,不是吗?要是每个学生都像你这样……” 我耐着性子等待了许久,心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伴随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终于,班主任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我,将这番千言万语化作了两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渡,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能不能答应老师,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 我疲倦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以一种最为诚恳的语气进行了反省: “我明白了,老班。我不该不理智追星,影响学习和学校秩序,下次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听到我的回答,班主任瘫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皱纹都耷拉了下来。 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目光中似乎包含着理解、担忧、甚至还有一丝无可奈何。 班主任心累地扶额,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倒是希望,你真的知道了……” 确实,刚才那一长串的说教,对于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的我而言,都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的风。 不知不觉中,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幅三原色的草花图案,我的目光也渐渐游移到了另一边。 我又开始琢磨这道谜题的解法,虽然是还站在办公室内,但思绪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就在此时,班主任突然用力敲了敲桌面,发出的声响如同一道晴空霹雳。 这声响瞬间将我拉回了现实,吓得我绷紧身子,茫然地看向眼前的班主任。 见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回了自己身上,她清了清嗓子,语气比方才严肃得多: “渡,你要知道,虽然我们联系不上你的监护人,但高中并不处在九年义务教育的范畴内。 “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校方说不定有可能会跳过告知监护人这一步,直接让你退学。” 然而,班主任肯定没有料到,在听了这番话之后,我完全没有去烦恼自己可能被退学这件事。 相反,我的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的,是伊西斯医生那穿着黑色纱裙的身影。 一股物是人非的伤感突然涌上心头,让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我还清晰地记得,上次翘课两天后,班主任联系不上我的监护人,选择联系的就是伊西斯医生。 可她的存在却在这一层梦境中消失了,仿佛切断了我与童话镇的唯一一道联系。 第367章 刁难 xxxx. xx. xx 但现在,关于伊西斯医生的那一部分记忆,又到底改变了多少呢?我急切地想要确认这件事。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班,我们这个学期,有组织去海滩郊游过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既是由于紧张,也是因为害怕会听到令自己失望的答案。 只见班主任诧异地挑了挑眉,显然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看似毫不相关的话题。 但她还是耐心地回答道:“没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这个学期连郊游都没有组织过,更别说去海滩了。” 说着,班主任一摆手,示意我看向窗外。 只见玻璃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外面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仿佛只剩下了无瑕却凄然的白色。 班主任望着窗外的景象,继续道:“你看,这么多积雪还在外面堆着呢,你想去哪玩?” “要是你真的想玩,拉上班上的同学,在操场打个雪仗都差不多了。”她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调侃。 班主任的话音未落,我就急切地追问道:“那上次翘课之后呢?我是怎么回到学校的?” 我的反应明显将班主任吓了一跳,她身体不自觉地后仰,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比原来还要大上不少。 回过神来后,班主任皱眉想了想,才满腹疑惑地开口道:“那时……你不是自己回来的吗?” 听到这个回答,我觉得自己本就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沉到了一片漆黑的谷底。 伊西斯医生的存在消失了,导致我能够与她的命运相交的契机事件也随之消失。 那次本该发生的郊游,那时本该发生的溺水与住院,都如同海中的泡沫一般消散无踪。 心头空落落的,我觉得,随着伊西斯医生的消失,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无法替代的东西。 就像是一个漂泊在异世界的旅人,再也找不到唯一的路标,不安的心中满是孤独与迷茫。 这份失落感如此强烈,以至于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还站在办公室里,面对着班主任的训诫。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怎么了,渡?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动摇:“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梦。” 是啊,一个有些过于真实的梦……我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却没有说出口。 班主任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要追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最终,在沉默片刻后,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宽慰地说道: “其实,除了对你那出人意料的行动颇有微词外,主任他们并没有太责备你。 “毕竟,你这次的行为似乎没给雷欧博士带来太大的困扰,反而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听到这里,我心中不禁泛起一抹苦涩。 雷欧博士对我的印象到底如何,此刻已经不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情了。 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在期限之前及时解开那道谜题,让他快点兑现那个承诺。 班主任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忽然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开口说道: “这样吧,也快上课了,你回去写篇检讨,这事就算揭过了。” 她的语气亦带着一丝妥协和疲惫:“记住,下次别再这样了。”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勉力加快沉重的脚步,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离开办公室时,早读已经结束了不久,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了有些发闷的教室。 他们在走廊上聊天说笑,用手指在栏杆上的积雪画画,尽情呼吸着寒冷却清新的空气。 然而我只能魂不守舍地穿行其中,感觉自己仿佛与周围的人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那些欢声笑语在我耳中变得模糊不清,显得如此遥远。 回到教室的门前,我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顿时涌入肺部,让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谜题仍未解出,前路尚未可知,这一刻的清醒却又让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内心的茫然。 我默默地进门,走向自己的座位,希望自己脸色不至于难看到引起太多人类的注意。 刚坐下,裴晓飞就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老班又说你什么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勉强挤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尽管这个笑容恐怕比不笑更难看。 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是轻声问道:“那道题……你有头绪了吗?” 裴晓飞愣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我不想多谈办公室的事,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 他摊开手,无奈地耸了耸肩,顺着我的话题接了下去:“早读结束后,林玉和扶刚都来找过你来着。” “原来你也问过他们……”裴晓飞喃喃自语了一声,似乎对我还找了别人有些小小的意见。 但他随即就清了清嗓子:“总之,我们讨论了一下那道题,却找不到任何可能突破的方向。” 说到这里,裴晓飞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确定……这题真的能解出来吗?” 见我没有回应,这家伙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半开玩笑道:“恶作剧吗? “你出这道题,该不会是想像我小说中的巫女那样,用一道无解的问题故意刁难人吧?” 听到裴晓飞的这番话,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雷欧博士那神秘莫测的微笑。 此刻回想起来,那笑容仿佛在嘲笑我的无知与天真,让我对他的好感和信任开始动摇。 心脏猛地一沉,我不得不去设想一个最坏的结果,尤其是在这场任何发展都不遂己愿的梦中。 是啊……如果这道题和这个梦境一样无厘头,甚至根本没有答案,那我该怎么办? 难道要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循规蹈矩地将那个人类曾经提及的步骤都走一遍,最后再前往那个遗迹吗? 这个设想顿时让我感到一阵窒息,仿佛身处于一个看不见尽头的迷宫,几乎是无处可逃。 我垂眼看向自己无意识中攥紧的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刺入掌心生出一阵刺痛。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恐怕更像是一个苦涩的嘲讽: “是吗?那还真是挺刁难人的……” 第368章 摄影 xxxx. xx. xx 我的声音很轻,几乎就是自言自语,但足以让敏锐的裴晓飞察觉到我情绪的异样。 他注视着我,忽然安静下来,那双湖泊般清澈的眼中甚至能清晰地映出我的倒影。 裴晓飞似乎想从我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那种探寻的目光让我感到一丝不自在。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平静的表情,不希望他再就此追问那么多。 最终,裴晓飞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宽慰: “先好好上课吧,说不定学到更多知识后,就能解开这道谜题了呢?” 我平复了些许心绪,轻轻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裴晓飞没有过多纠结我的反应,大概是将这归咎于我刚被班主任批评了一通,心情不好的缘故。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也没有哪个人类能够想到,自己的同桌实际上是个“外星人”吧。 但无论如何,既然今天还没有过去,那么我就应该继续尝试解开这道谜题。 稍微苦中作乐了一会后,我重新振作起来,打算趁着上课的时间再接再厉。 目光扫过桌面,我打算找点草稿纸进行计算,却在看见了裴晓飞桌面的书本时,瞬间凝固。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在伊西斯消失的这件事上,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确认。 在裴晓飞逐渐变得迷惑不解的目光中,我猛地开始翻找起书包,动作急切得近乎狂乱。 笔记本、作业本、课本……各色书页在我的手中翻飞,然后被一沓沓地往后撇去。 直到我终于找到了那本最关键的课本。 手指微微颤抖,我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那本书,像是虔诚的信徒在对待着什么无上的珍宝。 尽管存在着被使用过的痕迹,但它整体看起来还相对平整,完全没有曾经被雨水浸泡过的痕迹。 我注视着这本书的封面,尽管明白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心中还是一片五味杂陈。 毕竟在伊西斯医生不存在的这场梦境里,我也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个雨夜逃离医院的场景。 但是……来不及深入思考、过度感伤,我直接循着记忆,翻到了上面的某一页。 ? 只见四个模糊不清的字符瞬间跃入眼帘,让我猛地睁大了眼睛,呼吸也随之一滞。 这正是伊西斯医生当时写下的、“我”的监护人的名字! 我震惊不已,仿佛突然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与希望,呼吸在恢复后变得急促。 尽管疑似伊西斯投影的存在不知为何消失了,但这串字符依旧被带到了这一层梦境中! 我轻轻抚过它们,指腹传来不规整的凹凸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 那些本不该存在的住院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在心中翻腾。 可新的问题随之而来:我应该如何使用这些特殊的字符呢?将它们带到那些谜境中去吗? 这个想法确实存在着实施的可能性,但首先,我还是需要解开手头上的那道谜题…… 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嘿,你在看什么呢?” 我被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浑身一颤,连忙合上书本,动作之大甚至发出了“啪”的一声。 扭头看去,原来是裴晓飞凑了过来,他此时双眼茫然,明显是被我的过度反应给吓到了。 这动静在困意弥漫的教室显得格外刺耳,周遭的其他同学也纷纷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但我无暇顾及他们的存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就这么与裴晓飞无言对视了几秒。 直到这家伙率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投降似地举起双手,凝固的时间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那个……”他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我、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呢,你不要灭我口啊……” 我望着裴晓飞,忽然意识到太多的秘密和谜题让自己变得神经过敏,无时无刻不紧绷着神经。 尽管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在任何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的现在,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念及此处,我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感受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席卷而来。 但我还是勉强自己抬起手,歉意地拍了拍裴晓飞的肩膀:“抱歉……昨晚没睡好,有些太紧张了。” 见状况平息,周遭暗中关注着此处发展的同学们也都收回了目光,重新继续自己的事情。 就在这时,裴晓飞忽然开口:“嘿,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出去探险的事情?”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我愣了一下,随后便意识到,这家伙或许是想要让我轻松一些。 看来这件事没有因为梦境的变动而受到影响啊……我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看到我的反应,裴晓飞的眼神顿时变得兴奋起来。 他似乎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上课铃声给打断了。 裴晓飞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这家伙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先上课吧,下课了我再和你讲。”他的语气期待,像是已经在计划着下课后的谈话。 . 下课铃声刚落,老师还没来得及收拾完东西走出教室,裴晓飞就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前几天我去超市,你猜猜我遇到了谁?” 反正也就十分钟的课间,就当是给自己一个短暂的放松吧。我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 结合他之前提到的“探险”,我隐约有了猜测:“摄影社团的那些人?” “没错!”裴晓飞兴奋地打了个响指,“那个社长居然还记得我,他又邀请我去拍视频了!” 然而听了这番话,我只觉得,那个人类或许只是想要一个天真好骗还免费的劳动力罢了。 不过看着这家伙闪闪发光的眼神,我识趣地没有说出口,转而问道:“所以你还真去拍了?” “是啊是啊!那真的很有意思!”只见裴晓飞用力点了点头,我都生怕他会把自己的脑浆给晃出来。 他又夸张地张开双臂,仿佛在描绘一个巨大的荧幕:“我都迫不及待看见自己出现在某片大荧幕上啦!” “好,那我祝你成功。”我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象征性地鼓了鼓掌。 第369章 呼唤 xxxx. xx. xx 就在这时,我感觉自己的心头忽然一动:上次这家伙在探险结束后,不仅一晚上没睡着,还说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九尾白毛狐狸…… 而这次,他又如此“碰巧”地遇上了那位奇怪的摄影社社长——但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也许……让这个人类稍微看看那一串字符,会给我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尽管这个猜想天马行空得不太站得住脚,而且还有一些冒险,但我还是打算试试。 于是,我做了个深呼吸,重新将之前那一页课本翻开,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 “你想看是吧?”我故作轻松地弹了弹纸页,“我改主意了,既然你这么想看,那就看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明显出乎裴晓飞的意料,他眨了眨眼,仿佛在确认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片刻后,裴晓飞有些迟疑凑了过来,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靠近一只随时可能炸毛的猫。 我甚至听见了这家伙半开玩笑的碎碎念:“那你可不要灭我口啊……” “原来在你眼中,我有这么可怕吗?”我再次叹了口气,感觉既无奈又好笑。 然而,还没等看清书本上的字,裴晓飞就猛地抬眼看向我,用力点了点头。 “行了,别闹了。”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心,我保证不会灭你口的,快看吧。” 紧接着,我伸手按住裴晓飞的后脑勺,控制好力度,但不容拒绝地将他的脑袋推向书页。 这家伙假装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开始认真地盯着那些一串字符。 然后,我听见这家伙低声将那几个字念了出来,模糊的音节中带着些奇特的韵律。 “????……” 在裴晓飞念完后,我屏息凝神,希望能从周遭的环境中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只见窗外天气晴朗,雪停后的天空像块澄净的蓝玻璃,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着洁净的光芒。 教室内,同学们下课后走来走去,伴随着谈话声、脚步声,以及翻动书页的声音,好不热闹。 是的,没有期待中的异象,没有神秘力量的涌动——一切都平平无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三确认后,我不由得失望地叹息一声,有些不甘心地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抬眼望去,只见裴晓飞正望着我,眼中浮现出些许失望,还带着一丝困惑。 这家伙挠了挠头,不解道:“就这几个字啊,看你刚刚那么慌张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呢……” 是啊,毕竟你看得清楚这几个字,却不知道我既看不到,也听不到…… 完全没有对这家伙解释的意思,我只是无力地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思绪开始纷飞,目光也随之游移,我不知不觉地将视线投向了窗外的积雪。 雪羽……如果希珀尔的力量真的渗透了进来,那我应该如何试着去引动呢? 眼下这一步行不通,是还少了什么关键的步骤吗?比如说前往对应的谜境…… 可不等我深入思考,就听见旁边传来某个家伙的喋喋不休,烦得令人难以忽视。 “喂喂,你这神神秘秘的样子,真的搞得我有些好奇了诶,这到底是什么啦……” 我回过神来,看向那些对自己而言如同马赛克般模糊的字符,无奈地轻叹一声。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只是突然想到,就翻了出来,想要看看……” 我试图为此前的慌乱做出解释,但听起来相当生硬,连自己都觉得不太可信。 裴晓飞双手抱胸,瞅了我一眼,撇了撇嘴,明显并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解释。 但这家伙只是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差点以为是你没带作业,还想告诉你我才不会和课代表说。” 他又忍不住好奇,凑近看了一眼:“确实……这笔迹也不像是你的,是不是什么人趁你不注意偷偷写上去的?” “呃,也许是吧……”回忆起自己曾要求伊西斯写下这个名字的场景,我不由得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那段记忆如同一张不小心遗落的照片,既清晰又遥远,只能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惆怅。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裴晓飞理解地点点头,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 他转身面向自己的课桌,从抽屉里拿出了草稿纸和笔,准备继续帮我解谜。 “等等……”然而我犹豫了一下,却是选择了继续方才的那个话题。 按捺住心头的期待与紧张,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这行字让你联想到了什么吗?” 裴晓飞有些意外地回头,又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哪个方面?” “都行,”我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一些,“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我在心中暗自期待着,或许能借助他人的视角中去了解这串字符……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注视着裴晓飞缓缓开口,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时间仿佛在此刻被无限拉长,每一帧都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 …… “……就是这样,你听懂了吗?” 突然,一只巨大的手掌在我面前摆动,将我猛地拉回现实。 我下意识地后仰,看见裴晓飞在手掌的后面,脸上写满了不满和关切的复杂表情。 我眨了眨眼睛,感到一阵茫然和困惑,仿佛刚从一场梦中醒来:“呃……发生了什么?” 裴晓飞看起来有些无语,嘴角微微抽搐:“明明是你要我解释的,结果却走神了……” “是这样吗?”我心虚地移开视线,歉意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 尽管如此,这家伙没再多抱怨什么,而是好脾气地提议道:“要不要我再说一次?” 完全没有刚才的记忆,这是不给我投机取巧吗……我耷拉下肩膀,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仿若无尽的迷宫中找到了一扇门,却悲哀地发现它无法打开。 但当务之急毕竟是解开那道谜题,所以我并没有过于纠结这件事。 轻轻叹息一声后,我自嘲地笑了笑,对裴晓飞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第370章 睡觉 xxxx. xx. xx 转眼间,又一堂课开始了。 和之前一样,我的心思完全没有在课堂上,仍在和那道来自雷欧博士的谜题较劲。 然而,当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身旁,却发现裴晓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这家伙将脸埋在臂弯里,看不到表情,只露出一头有些蓬乱的发丝,明显是睡着了。 注视着这番景象,我不由自主地停下笔,心中升起些惊讶与困惑: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他…… 尽管裴晓飞有时上课也会犯困,但他可不像我,从来不敢明目张胆地趴下来睡觉。 我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讲台,确认了上面站着的,是那位爱好抓犯困学生提问的老师。 然而,对于今天简直可以用“胆大包天”来形容的裴晓飞,他却如此自然地视而不见。 只见老师依旧在按部就班地授课,时不时点名除裴晓飞外的其他同学,让他们起来回答问题。 环顾四周,周遭的同学们或是专心听讲,或是低头认真记笔记,明显都沉浸在学习的氛围中。 这原来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课堂景象,然而放在现在,却只能让我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我的目光在老师、裴晓飞,以及其他学生之间梭巡,心中不明白这种违和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 下课铃声的响起仿佛打破了一个无形的魔咒,让一切都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只见裴晓飞缓缓从桌面上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随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我注视着他这副明显没睡醒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你这是困到连刚才那节课都敢趴下来睡觉了啊……昨晚没休息好吗?” “也不是……”裴晓飞一边回答,一边用力揉搓着惺忪的双眼,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浓重的睡意。 “就是突然感觉很困,忍不住……”他又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话音未落,裴晓飞整个人就猛地一激灵,像只受惊的猫咪般炸了毛,瞬间清醒过来。 这一惊一乍的反应把我也吓了一大跳,身体忍不住向后仰去。 只见裴晓飞瞪大了眼睛望着我,神情中写满了惊恐与求助,声音中带着几分哀嚎: “糟了!我这一觉睡得实在是太香了—— “那个大魔头……他刚刚该不会点我起来回答问题了吧?”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我连忙摇摇头,尽力用平和的语气安抚道: “放心吧,直到刚刚那节课结束,他都没有点你起来回答问题。” “这样吗,那就好……”裴晓飞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可紧接着,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神色认真地叮嘱道: “如果待会儿我又不小心在课上睡着了,你可一定要叫醒我啊。” “好,我知道了。”我点头答应下来,却感到心中的困惑与不安愈发强烈,让人难以释怀。 犹豫片刻后,我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对了,你刚才……有做什么特别的梦吗?” “梦?”裴晓飞愣了一下。 随即他便憨憨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啊,就……睡的还挺香的。” . 新的一节课开始了,我刚想将注意力集中在解谜上,目光却再次被身旁的异状所吸引。 只见裴晓飞不知何时趴在了桌上,将脑袋深深埋入臂弯里,又睡了过去。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讲台。 只见老师依旧若无其事地讲着课,甚至连一个示意我去叫醒裴晓飞的眼神都没有。 这情形当真是令人费解,仿佛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对这个在课堂上睡得正香的学生视而不见。 这诡异的场景梅开二度,让我不禁陷入了沉思:难道只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吗? 还是说,这背后真的隐藏着某些我没有察觉到的秘密? 回想起裴晓飞在上课前的叮嘱,我悄悄伸出手,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试图将他唤醒。 然而,无论我如何尝试,这家伙都毫无反应,宛如一尊栩栩如生却又纹丝不动的雕塑。 要不是还能听到那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之前给他看的那串字符吗? 可我只是想要试图以此去引动希珀尔的力量,却不想要让裴晓飞出现任何意外啊…… 一阵慌乱自心中油然而生,然而事已至此,现实并不会因为我现在的后悔而发生改变。 我开始暗自祈祷,希望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而不是什么更加严重的事情的开端。 我甚至试图安慰自己:这可是伊西斯医生留下的信息,说不定会让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我完全无法用这个猜想说服自己:上一个曾目睹过这串字符的伊西斯医生,现在已经…… 我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就连呼吸也变得紊乱而急促。 我意识到,倘若越是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就越会让自己本就不安的内心产生剧烈的动摇。 最终,我选择暂且按捺下心头的不安,决定等到下课后再和裴晓飞好好讨论这个问题。 . 然而,事态似乎并没有按照我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与上节课不同的是,即便下课铃声已经响起,裴晓飞依然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既然已经下课,我索性站起身来,俯下身去使劲摇晃着这个睡得不省人事的家伙。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我听到了他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来:“都下课了,让我再睡会……” 这声音虽然微弱,却让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裴晓飞起码还没完全失去意识。 然而,这份如释重负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我几乎要被裴晓飞这副懒散的模样气笑了。 心中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果不是昨晚没睡好的话,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今天困的有些不同寻常了吗?” 第371章 同学 xxxx. xx. xx 然而,还没等我继续和裴晓飞折腾下去,一道清亮的女声突然打断了我们:“真是令人失望,你居然指望这个成天都睡不醒的家伙能帮你解谜?” 这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让我一愣,而裴晓飞面对如此直白的嘲讽,依旧反常地毫无反应。 我下意识地扭头寻声望去,只见林玉与扶刚不约而同地朝这边走来,目光中都带着几分好奇。 扶刚瞥了眼仍趴在桌上的裴晓飞,无奈而理解地摇摇头:“方才的那一节课,确实是有些枯燥难熬。” 然而这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听着这番话,我却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事实: 即便是出身于警察世家、观察力向来敏锐的扶刚,也没有发现裴晓飞整节课都在睡觉的事实。 林玉闻言,则是不屑地哼了一声:“睡就睡吧,反正我也不关心这家伙到底要睡多久才能睡饱。” 随即她将锐利的目光转向我,开口质疑道:“你真的确定,这堆数字里面存在着什么规律吗?” 踌躇片刻后,我才抬起头,不确定地跟两个人坦白道:“好吧……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那你还拿这道题来给我们解,”林玉抱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不是纯粹浪费时间嘛……” 浪费时间……我不得不承认,林玉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失落感一时间如潮水般涌来。 但我还是固执地反驳道:“有人和我说这道题有答案,那么这道题就理应存在着答案才对……” 我心里清楚,这句话不仅是说给他们听的,同时也是在说服我自己,甚至是说服这场梦境。 林玉听罢眉头微皱,她摊开双手,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无奈和不耐烦:“那你有思路了吗?”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我有些泄气,失落地垂下脑袋,手指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圆圈。 我言简意赅:“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冷静而沉稳的男声突然插入了我们的对话:“我也觉得这道题有答案。” 我和林玉齐刷刷地扭头看去,原来是方才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扶刚开口了。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邃,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经过深思熟虑。 “一共十个数字,其中的九个数字存在一个特定的排列顺序,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别的数值…… “根据我的经验,这是一道谜题,而非一道难题。 “如果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向,答案理应就能呼之欲出了。” 他稍作停顿,给了我们一些时间来消化这番话,然后才注视着我,继续说道:“但是,如果这道题的思考方向真的是数学,那么我得承认,我也想不出如何解开它。 “不是我想要打击你的信心,但我怀疑,以我们目前所学的知识,很可能无法解开这道题。” 这句话虽然有些打击人,但我能感受到扶刚语气中的诚恳,还想听听他是如何分析的。 “如果只是寻找到九个数字中的数学规律的话,那么利用加减乘除、或许真能硬凑出来。 “然而……无论我怎么算,都不知道这九个数字应该如何运算,才能与第十个数字扯上关系。” 说着,扶刚的目光落在了桌面的草稿纸上:“从你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来看,这道题是其他人交给你的。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既不认为、也不打算让你这么快就去解开这道数学谜题。”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番话,林玉就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地追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啊?” 只见扶刚神秘地笑笑,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轻描淡写道:“猜的。” 林玉撇了撇嘴,双手抱胸,略带挑衅道:“不信。” “你该不会只是因为解不出,才用这个借口作为托辞吧?”她盯着扶刚,似乎是想要看穿他的伪装。 然而扶刚并没有辩解,反而点点头,坦然承认了下来:“这么说也不算错。” 然而,听着这番对话,我心中却隐约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扶刚,却恰好发现他也在注视着我。 那双大海般深邃的双眼微微眯起,仿佛在打量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我的反应。 这家伙……究竟是单纯地在分析这道谜题,还是已经知晓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我默默地咽下一口唾沫,不安分地开始了胡思乱想。 林玉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不由得狐疑地看了我们一眼:“你们在干嘛?” 扶刚闻言,立刻恢复了平常的表情,转头对林玉说道:“怎么了?我们不是在讨论问题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既自然又从容,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从未发生过。 林玉的怀疑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游移,似乎还想要捕捉到什么不对劲的蛛丝马迹。 但扶刚轻轻敲了敲桌面,将话题抛给了我:“我想问问,渡,对于我的猜测,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突然成为了注意力的焦点,我有些不自在地回应道:“也许你是对的……” 沉吟片刻后,林玉摇了摇头,有些不甘心地叹了一声,似乎决定不再深究这个问题。 “如果真的没学过的话,那么我再纠结这道题也是浪费时间…… “算了,你们自己慢慢折腾吧,我就先回去了。” “好,不管怎么说,多谢了。”我轻声回应,没有挽留。 与此同时,我却在心中回味着扶刚那一瞬间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林玉转身离开,但刚走几步,她就突然脚步一顿,像是想起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来得及交代。 “对了,”林玉回过头来看向我们,眼眸明亮可人,“要是你们真的解出了那道题,记得告诉我答案啊。” 互相对视一眼后,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朝林玉点了点头,扶刚甚至还微笑着挥了挥手: “放心吧,如果真的解开了这道谜题,我相信渡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行。”林玉对此没有意见,柔顺的马尾一摇一晃,脚步轻盈地离开了这边。 第372章 暴露 xxxx. xx. xx 我和扶刚一坐一站,共同目送了林玉离开的背影,谁都没有率先开口继续话题。 尽管下课后的教室并不安静,但这里气氛却近乎凝固,我们都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我抬头看向扶刚,却在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时,忍不住心虚地避开了那道犀利的视线。 耳畔唯有裴晓飞的呼吸声在回荡,声音清晰,节奏均匀,让我有点羡慕他的睡眠质量。 这份寂静仿佛延续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 直到我注意到扶刚抬手虚握于口前,轻咳一声,才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直视向我,神情认真地开口道:“渡,我有个和这道题目相关的问题,想问问你。” 问题……?你刚才不是还说这道题解不开吗?我眨了眨眼睛,心头的困惑无声冒出。 既忐忑又有些期待,对于扶刚到底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我说不好奇那当然是假的。 尽管思绪胡乱纷飞,但我还是努力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点点头回应道:“好,你问吧。” 然而,扶刚并没有立即开口。 他先是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后,才缓缓俯下身子凑到我的耳边。 扶刚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说道:“这道题目,是不是昨天讲座结束后,雷欧博士给你的?” 他的问题确实和那道谜题相关,却出乎意料地击中了另一个重点,让我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 而尽管我没有立即回答,但这种没有下意识否认,反而当场愣住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了。 只见扶刚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缓慢地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深知此时的急忙否认只会是画蛇添足。 我听见自己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警惕:“这些消息……是你的家人告诉你的吗?” 扶刚平静地点点头,声音依旧压得很低:“是的,我们昨晚闲聊时,无意间提到了这件事。 “据说昨天,雷欧博士来我们学校做完演讲之后,准备离开时,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学生拦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谈话的具体内容,但那个学生似乎成功吸引了雷欧博士的注意力……” 扶刚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急忙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他:“等等。” 我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裴晓飞,生怕他会突然醒来。 好在这家伙依旧睡得很沉,似乎对这边的谈话置若罔闻。 也对,要是他听见了的话,估计就不会这么安静了……我暗自松了口气。 我比较担心的是,某个大喇叭会将这件事在班上传开,引起一阵让我感到不自在的骚动。 确认裴晓飞没醒,我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了一些,却仍旧对他这异常的表现感到紧张不安。 算了,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我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扶刚身上。 “保险起见,出去说吧。”我对他做了个手势。 . 冬日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泛白的淡蓝色,栏杆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净,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空气冰冷而清新,我们呼吸间吞吐出的白雾在空中形成一团团小小的云朵,又迅速消散。 寒风不时穿堂而过,让我们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尽可能快地找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 双方都还没站定,我就迫不及待地抢先开口:“当时的那些保安里,有你的亲戚?” 扶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眉头微微皱起:“啊,你是说当时讲座时出现的那些安保人员……” 似乎是意识到我和班上的同学一样,对他的家庭背景存在着某些刻板印象,扶刚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 他轻轻摇了摇头:“当时的安保人员应该不是从警方中抽调的,但他们可能确实会有一些工作上的交流。” 稍作停顿后,扶刚又补充道:“不过我还需要说明一点:我听到的只是传闻,并没有被明确告知当事人是谁。 “方才的询问,只不过是我根据一些细节推测的。 “说实话,答案正确也让我感到有些惊讶。” 扶刚的表情自然而不刻意,解释听起来也合情合理,这倒是让我没有什么其他的疑问了。 我双手抱胸,目光投向远处,轻声说道:“行吧。”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我忍不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自己只顾着盯着雷欧博士看了,别说什么安保人员了,甚至连一旁的校领导都不一定注意得到…… 而就今天的班主任与我谈话的内容而言,这件事在老师圈子里明显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不过事已至此,如果我再后悔当时的疏忽与大意,也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 我只希望,如果这个消息真的越来越多人知晓,不要给自己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 毕竟,能引起雷欧博士注意的学生,难免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难免会被好事者问东问西。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内心的担忧,扶刚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抬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见我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扶刚才开口承诺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守口如瓶的。 “如果不是隐约猜测到你是这件事的当事人,那么我大概率也不会出于好奇,唐突地前来求证。 “但是现在,既然谜底已经揭晓,那么我也理应尊重你的意愿,不给你添多余的麻烦才是。” 听着这番承诺,感受到扶刚话语中所透露出的善意与谨慎,我感觉自己的神经没那么紧绷了。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决定暂时放下心中的包袱,对扶刚这份意外的善意坦然相待。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亲口承认了:“好吧,当时和雷欧博士交流的那个学生确实是我。 “总体而言,除了校领导的脸色不太好看之外,我们的交谈还算愉快。 “而在准备离开之前,雷欧博士交给了我一样物品。” “唔……你稍等一下哈,我把它放在教室了。” 不等扶刚做出任何回应,我就一转身,直接溜回了教室。 第373章 矩阵 xxxx. xx. xx 我很快就从课桌的抽屉中取出了硬币,又回到走廊,将它交到了扶刚手上。 扶刚好奇地低下头,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硬币,而我则趁机继续解释道: “正如你所见,这道谜题……就是我今天早上拜托你们解的那道。” 接着,我话锋一转,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无奈: “这道谜题……我昨晚解了一晚上没有解出来,所以就想着能不能稍微拜托你们一下。 “但是你也知道了,我们都没解出来…… “而雷欧博士给我的解谜时限也不多,就是今天。 “虽然今天以后再解出也不是不行,但那样一来,就无法获得我所期望的结果了……” “原来如此。”扶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道:“虽然我对于你所想要的结果也感到有些好奇,但如果你不愿意说明,那就算了。” “这确实不太方便透露……”我不禁露出一个无奈而礼貌的微笑,“总之,感谢你的理解。” 扶刚摩挲着硬币:“言归正传,我怀疑雷欧博士将这道题给你,确实没有期望你现在就能解开它。” “他是想要激励你,激励你去学习更多的知识,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解开这道谜题,再去找他。”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想起那个人类当时说过的话:“世界探险协会的大门会永远为你敞开。” 他并不知道我的急切,而是想要从长计议……这个念头突然浮现出来,让我莫名感到有些失落。 正当我沉浸在那些纷杂的思绪中时,扶刚又再次开口:“那方便我再问一个问题吗?” 尽管心情不太好,但我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道:“你先问吧。” 扶刚也没跟我客气,直截了当地问:“你所期望的结果和另一个结果,它们之间的差别很大吗?” 闻言,那些自己曾在梦境中看到的混乱情景,顿时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让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接着便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道:“差别很大。” 扶刚注视着我,渐渐停下了手头摩挲硬币的动作,低声喃喃道:“这样啊……” 他将硬币交回到了我的手上,动作意外地郑重谨慎,仿佛它承载着某些无比重要的使命。 “既然今天还没结束,那你理应还有机会。”扶刚鼓励道,“除此之外,我也会尽力帮忙的。” “谢谢……” 我的话音还未落下,上课铃声就突然响起,清脆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思绪还沉浸在方才的谈话之中,我们不约而同地一愣,皆是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我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困惑道:“怎么感觉这次的课间有点短呢?” “确实……”扶刚低低地应了一声,“可能是因为轻松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吧。” “走吧。”他快走两步,接着转身招呼我回教室。 . 我们回到教室门口,扶刚径直将视线投向了仍在熟睡的裴晓飞。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裴晓飞睡得这么香,你不会昨晚又和他出去玩了吧?” 这个问题来的太过突然,我稍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警惕地眯起了眼睛。 紧接着,我略带笑意地回望扶刚:“我可不记得,自己之前承认过这件事……” 扶刚是聪明人,我相信他一定能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你是想套我的话吗? 然而面对我无言的质疑,扶刚却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表情既神秘又坦然: “那大概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我不小心记混了吧。 “我也没多想什么,你就把这当做同学间最基本的关心好了。 “毕竟,我们都希望彼此能够安全、健康,不是吗?” 没再多说些什么,扶刚只是在临走前,轻轻按了按我的肩膀:“是时候说再见了。” “不管怎么说……加油吧,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解开这道谜题的方法。” . 又是新的一节课,裴晓飞依然沉浸在睡梦中,呼吸均匀,似乎丝毫没有被老师的讲课所打扰。 既然有了新的方向,我这次决定暂且不去管他,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谜题上。 反正老师注意不到这家伙在睡觉,我凭一己之力也叫不醒他,何必去自寻那么多烦恼。 我发现,由于下意识地认为雷欧博士不会故意为难一个高中生,自己之前的思路被误导了。 扶刚的提示则给了我一个启发:如果运用一些他们尚未学到的知识,或许能够找到突破口。 然而,就在我准备全身心投入思考时,却很快发现,自己似乎有些难以集中起精力。 不知是昨晚没睡好,还是被裴晓飞那股睡意所感染的缘故,我感觉自己的思绪开始变得飘忽不定。 老师的讲课声、周遭同学们翻动书页和记笔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变成了一首怪异的安眠曲。 这种困意简直就像是一种无法抵抗的魔咒,我开始理解,为什么裴晓飞即便被那么折腾都没有醒来。 在这极度的困意下,谜题中的那些数字和图形仿佛活了过来,在我眼前跳起了诡异的舞蹈。 我甚至看见了那个不完整的内环化作了一个搔首弄姿的胖狗熊,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为力。 就在我即将坠入睡梦的边缘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闪电,将那些零散的信息碎片串联了起来。 特定的顺序、十个数字、其中那个最大的值像是……最后求出的数值? 提示明明已经给的很清楚了,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领会到呢? 尤其是……谜题周边那个不完整的圆环。 这个顿悟来得如此突然,让我猛地瞪大了眼睛,却感觉思绪依旧像浆糊一样粘稠混沌。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同时感到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那个对向缺了一半的内环,乍一看,似乎与矩阵的括号有几分相似…… 九个数字,这似乎刚好可以列出一个3x3的矩阵…… 而多出来的、那个最大的数字,很可能代表着整个行列式的值…… 但这么多数字,要如何进行正确的排列呢…… 两种原色交叠处的数字,是位于矩阵中间的元素吗…… 但是它们到底是横向的、竖向,还是对角线的方向呢…… 第374章 中断 xxxx. xx. xx 总而言之,理论存在,实践开始。 我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希望这阵声响能驱散那些如云雾般萦绕不去的睡意,却收效甚微。 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教室里繁杂的背景音忽远忽近,让我恍惚间产生了一种身处梦境的错觉。 ——不,确切而言,我现在就处在一场过于真实的梦中。 我伸手拿起笔,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它是属于别人的肢体。 不安与疑惑在心头愈演愈烈,但我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它们与困意一起全部压下。 我又使劲摇了摇头,甩出脑海中的所有杂念,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空白而新的草稿纸上。 尽管意识仍然有些模糊,但随着我笔尖的移动,一个完整的矩阵逐渐在纸上成形。 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数字,此刻仿佛找到了各自的归宿,安静地落在了属于它们的位置上。 为了确保自己没有在这种昏沉状态下出错,我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计算过程。 每一次的结果似乎都在向我证实:这个矩阵就是那道电话谜题的正确答案。 果然……只要拥有相关的知识,再找到正确的思路,这道看似复杂的谜题就变得简单起来了。 然而,随即而来的疑问又让我皱起了眉头:雷欧博士给我出这道谜题的用意是什么? 作为知晓医院事件的特殊角色……或许只是其中之一,他身上必定存在着某些我所不知晓的秘密。 既然我都能够察觉到这一点,那么他呢?是不是也已经察觉到了我身上的某些特殊之处? 那雷欧博士到底是笃定我能够做出来,还是真的想要从长计议,希望我能够在以后才去找他? 我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翻看过的课本内容,确信其中并没有与“矩阵”相关的知识点。 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草稿纸,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就仿佛森林沼泽中心连绵不绝的泡泡。 真是……搞不明白啊…… 既然想不明白,我的困惑很快就被另一种想法所取代,想要马上验证这个答案是否正确。 目光难以抑制地飘向窗外,阳光正好,铺满大地的白雪像是一张洁白的地毯,想要迎接我的到来。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教室,跑到邻居家——不,或许直接找一台公用电话机会更方便…… 这个想法让我的心跳加速,仿佛已经按下了拨号键,感受到冰凉的听筒贴在耳边的触感。 我几乎能够想象对面的工作人员接起电话,向我发出祝贺的场景——而这很可能就将成为现实…… 然而,就在我注视着那个矩阵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让我猝不及防。 讲课声、粉笔划过黑板的刺耳摩擦声、时钟的滴答声……一切让我困倦的背景音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世界仿佛突然被某人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再无半点回响。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是如此彻底,以至于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中回响。 好比老电视机里那种模糊的嗡嗡声,平时总觉得烦人,可当它真的消失时,反而会有些寂寞。 这场梦境仿佛在突然之间失去了某种生气,变得不真实起来,以至于会让我感到不适与恐慌。 我茫然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静音键之外,周遭的一切还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种场景让我想起了童话故事《睡美人》中被诅咒的王国,所有人都在魔法的瞬间被定格不前。 老师正背对着我们擦黑板,他的手臂悬在半空,粉笔灰构成的云雾凝固不散,如同一层轻纱。 而除了老师之外,教室里的每个人也都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怪异地保持着各自最后的姿势。 有的同学正埋头记录笔记,尖细的笔尖停在纸面上,却没能理所当然地留下漆黑的墨迹。 有的同学正打着哈欠,嘴巴大张却再也合不上,再加上微闭的双眼,让他们看起来滑稽又怪异。 我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端坐前排的林玉,她正望着黑板,眼神中的专注几乎能够凝为一道高光。 她的手不自觉地撩向脑后的长马尾,落下的头发如同一把展开的黑扇子,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见。 整个教室仿佛化作了一幅静止的油画,所有人都成为了其中一尊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气的蜡像。 而作为唯一能够在这里自由活动的生物,我不明白这次又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脊背发凉。 不,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人…… 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了身旁的一个人突然站起,动作之大甚至让椅子和桌子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这一阵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一道惊雷划破了死寂的天空,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是裴晓飞。 来不及多想,我只是震惊地扭头望去,下意识地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当我对上他的眼睛时,却感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双眼睛……不再是裴晓飞原本澄澈温和的眸子,而是一对如同太阳般刺目的金色竖瞳。 它们仿佛能够洞穿万物,既撕裂了这场梦境,也剥开了我的灵魂,让一切都再也无所遁形。 “裴晓飞”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表情像是在笑,但那笑容却充满了一种既诡异又疯狂的兴奋。 他的嘴角几乎要夸张地咧到耳后根,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在凝固的光线下泛着不自然的白光。 一股可怕的威压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让我感到呼吸变得困难,全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收紧。 尽管这种威压给我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但在大脑一片空白的当下,我根本联想不到是谁。 就在这时,我感到一股巨力突然自颈部传来,原来是“裴晓飞”已经像拎小鸡一般轻松将我提起。 我四肢离地,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空中微微摇晃,仿佛一只无助的提线木偶。 紧接着,我又听见了一道低沉而充满威压的声音,在这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突然响起。 那道声音和裴晓飞的本音混合在一起,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呼唤。 “啊啊……” “终于……抓到你了……” 第375章 梦醒 xxxx. xx. xx 我被“裴晓飞”提在了空中,四肢完全没有着力点,唯有重力在不知疲倦地撕扯着颈部的肌肉。 周遭的一切在我眼中如同被雨水打湿的照片,鲜明的油墨渐渐褪去,形状变得模糊不清。 色彩在视野中流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融化、重塑,化作了另一幅难以理解的抽象画。 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跨越一道无形的界限,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重新感受到了希珀尔权柄与力量的存在。 它起初只如同绵延不绝的小溪,但很快就在全都默契地汇集一处,化作了奔腾咆哮的大江大河。 这股熟悉而陌生的力量淌过全身,驱散了我心头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我直接反手抓住了“裴晓飞”的手腕,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应该不至于对人类的身体造成损伤。 然而,指尖传来的触感却与记忆中人类的温度相去甚远,那份冰凉仿佛来自某种非人的生物。 这种异常的触感让我心头一凛,但还来不及多想,我就猛地一翻身,借力将他摔向地面。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震颤,厚重的烟尘顿时呼啸着四散开来。 尘埃在空气中肆意飞舞,模糊了一切本就扭曲的轮廓,也遮蔽住了我的视线。 我一边牢牢地抓住“裴晓飞”的手腕,不让他得以挣脱,一边驱使狂风吹散这阵烟尘。 而在这一整个过程之中,“裴晓飞”竟然毫无反抗,安静得令人不安,与方才那副凶残的模样判若两人。 随着厚重的烟尘散去,像是有一道帷幕在我眼前被缓缓拉开,每一秒的等待都让我感到心跳加速。 视野逐渐变得清晰,那些扭曲而抽象的色彩如同退潮般消逝,世界的轮廓重新在我眼前成形。 “你……”是谁?——这句话刚到嘴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眼睛因惊讶而睁大,难以置信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定睛看去,被我狠狠摔到地面上的哪里是什么“裴晓飞”,而是一身狼狈的玄子。 他的一头白发凌乱不堪,脸上满是龟裂般的黑色裂纹,看起来像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这副模样与我记忆中那个总是注重外貌管理的玄子判若两狐,一时让我有种如同隔世的恍惚。 而以玄子为中心,地面出现了一圈蜘蛛网状的裂痕,将他牢牢地困在里面。 我茫然地扭头四望,却惊讶地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教室,周边更没有同学与老师的身影。 这里是,一片狼藉的巴别塔内部。 坚固的墙壁满是枝桠般蔓延的裂痕,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支离破碎,露出了外界梦幻多彩的天空。 石柱的切面光滑得不可思议,说不清材质的碎片脱离了重力的束缚,无依无靠地漂浮在空中。 我还能看见各种各样的造物散落在焦黑的地面上:还在燃烧的火焰、冒着寒气的冰晶、折断枯萎的藤蔓…… 一切的一切,几乎都与我在那场公交车上的梦境中看到的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次,眼前的景象并非只是限制在动荡的视野之中,不仅更加真实,也更加触手可及。 我甚至能感受到那些残余的能量在空气中微微震颤,仿佛整个空间都还在为刚才的激战而颤抖。 除了这些残留的战斗痕迹,巴别塔内也不同于往日的宁静,现场多出了不少模样各异的生灵。 哪吒的火尖枪上缭绕着烈焰,托尔的雷神之锤上电光噼啪作响,湿婆的第三只眼中仍有毁灭的光芒在闪烁…… 而无一例外,这些生灵的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气息也与平常的巅峰状态大相径庭。 大部分身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黑色的液体如同墨汁般缓缓流淌而出,很快便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有的身上的铠甲已经破碎不堪,自那些大大小小的豁口处,清晰露出了里面伤痕累累的躯体。 他们都在盯着我看,眼神中混杂着疲惫、警惕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仿佛我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尖还有未散去的能量在跳动,无声述说着我曾经也是混战中的一员。 我抬头,再次扫视了一圈,确认了自己这是已经离开那场怪异而现实的梦境,回到了童话镇。 这次的场景转换实在是过于迅速诡谲,以至于让我感到一阵恍惚,仿佛灵魂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时之间,我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还是童话镇一位举重若轻的代理人。 或许是为了缓解周围紧张的气氛,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毫无意义的感叹: “好多人啊……”——这句话刚一脱口而出,我就后悔了。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这样的话语显得如此不合时宜,简直就像是一个突兀的笑话。 我恨不得当场找个缝隙钻进去,然后就再也不出来,把自己连带着这份尴尬永远埋藏地底。 就在这之时,我突然听见地面上突然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瞬间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醒了没有?” 是玄子——他的语气不仅不耐烦,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无奈,仿佛已经忍受这一刻很久了。 思绪被猛地拉回现实,还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突然涌上心头,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嗯……”我踌躇不决,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大概、确实是……醒了吧。” 玄子盯着我,一字一句地冷声道:“既然醒了,那就把我放开。” 这句话像是什么不容置疑的命令,还不等我做出反应,他就直接毫不客气地甩开了我的手。 紧接着,我注意到玄子垂下眼帘,随手往衣服上擦了擦,仿佛在抹去什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方才到现在一直紧紧抓着这只白毛狐狸的手腕,也难怪他会那么烦躁。 第376章 战后 199x. xx. xx 玄子一边敛起脸上的裂纹,一边从地面上缓缓起身,动作有些生硬,看起来像是在竭力掩饰自己的虚弱。 但这只白毛狐狸仍然保持着平日里那种不可一世的气度,仿佛刚才被摔在地上的不是他一样。 玄子开始与在场的其他生灵交流,与方才的生硬与不耐烦不同,此时他的声音低沉而正式。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才脱离梦境的缘故,我的注意力似乎无法集中在他们的交谈上,感觉就像是在听一门陌生的语言。 也因此,我的视线开始不由自主地在巴别塔的内部游荡,心思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崩塌的墙壁、焦黑的地面、漂浮的碎片……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大受破坏的痕迹,每一处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激烈战斗。 在这漫无目的的视线游荡当中,我的目光还不时在周遭生灵身上的伤口一掠而过。 而每当我的视线与他们的目光相遇时,都会被报以意味深长的注视。 兴奋、意犹未尽、警惕、疑惑、恐惧…… 总之,我不太读得懂这些目光,只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而生。 我隐约意识到,除了发生在这里的那场激战之外,自己一定又在希珀尔沉睡时闯下了什么大祸。 好比是一个懵懂的小孩,在睡梦时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珍贵的花瓶,醒来后发现周围的大人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但他们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责备这个小孩的无心之过,只能保持着沉默,等待某人做出最后的决定。 这种无言的压力反倒比直接的责备更令人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让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玄子的声音响起,突然如同一道惊雷,将我的思绪猛地拉回现实: “懂了吗?” 这句话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我瞬间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玄子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盯着我的金色竖瞳中带着不耐烦的情绪,仿佛在说“你又走神了”。 我不由自主地避开了那锐利的目光,感到一阵尴尬和心虚,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我根本不知道他刚才到底和在场的其他的生灵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正当我绞尽脑汁去思考如何回应时,突然听见玄子的声音在自己脑海内响起。 「别装了,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你刚刚一点没听。」 「这件事说来话长,具体的内容,我待会再详细和你说明。」 「总之,你先道个歉,把被你卷入这场烂摊子的生灵们都给暂时打发走,其他的后面再说。」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玄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愣着了,跟我念……」 尽管玄子的态度很不耐烦,像是趾高气扬的导演在指挥一个突然被推上舞台的业余演员。 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这番引导确实如同被及时递来的剧本,亦不啻于给了我一根救命稻草。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磕磕绊绊地跟着念了下去: “在这段时间里,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我感到非常抱歉……”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在巴别塔内回荡,那种压力让我感到喉咙发干。 “对于各位心头的疑惑,以及领地内的损失,等弄清楚情况后,我会一一亲自上门处理的……” 就在我机械地重复着玄子的话时,一个突然出现的词语让我不由得一愣——领地内的损失? 难不成,这场战斗的波及范围,不止局限于巴别塔,要比我眼前看到的一切还要大得多吗? 在我说出那段由玄子指导的话后,周围的生灵们眼神微动,开始交换起耐人寻味的目光。 那些眼神中包含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警惕、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兴趣。 尽管他们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但我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隐秘而无形的躁动。 我几乎可以想象,他们不仅对玄子指导我回应这件事心照不宣,私下里还用传音聊得热闹极了。 那些微妙的表情变化,细微的肢体动作,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讨论。 然而作为其中的主角,我却没有被邀请进这场无声的交流会中,而是被孤零零地排除在外。 这让我不知如何是好,脚趾不自觉地紧抓紧地面,默默祈祷着他们能够尽快散会。 由于这场等待实在是有些过于漫长,无所事事的我,开始仔细观察这些生灵们的表情。 或许是玄子引导我说的那番话真的起到了作用,我注意到他们脸上的戒备之色正在逐渐消退。 取而代之的,则是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而它们又因不同生灵的性格而有所差异。 有些生灵——例如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战争之神阿瑞斯的脸上,浮现出了意犹未尽的表情。 似乎他们并不关心这场战斗造成了多大破坏,只觉得这场战斗并没有让他们的好战之魂完全尽兴。 相比之下,尽管仍旧保持着相对的冷静,雅典娜、阿尔忒弥斯、祝融等生灵的脸上却浮现出了明显的疲惫之色。 我几乎能够想象到他们下一秒就会礼貌地告辞,然后匆匆离开这个满目疮痍的战场。 这样的景象反倒让我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觉得事情似乎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毕竟希珀尔没有苏醒,这次就算我再怎么折腾,造成的后果应该也没有上次那么严重…… 除此之外,在场的还有一些擅长治愈的生灵,如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迪安·凯希特、药师佛等。 他们守候在最外围,默默打量着其他生灵身上的伤势,大概是在评估自己接下来的工作量。 尽管缺乏有效的进攻或防御手段,但在方才的那场战斗中,他们应该也是不可或缺的助力。 擅长治愈与再生的生灵们……脑海中突然芒光一闪,一个熟悉的名字浮现在了我的心头。 伊西斯应该也在这个范畴之内……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始在巴别塔内找寻她的身影。 第377章 挑拨 199x. xx. xx 然而,还没等我在人群中找到伊西斯的身影,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那是诡计之神洛基的声音,听起来似笑非笑,不仅不合时宜,更是充满了挑衅和嘲讽的意味。 “哎呀呀……看来我们的代理人殿下说了几句难得的漂亮话,大家就心满意足了?真是有趣。” 洛基将声调刻意地拖长,狡黠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在巴别塔内游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生灵。 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在满意地欣赏着自己即将掀起的风波浪潮。 “除了某些满脑子只想着打打杀杀的莽夫外,我不相信在座的诸位对自己领地的惨状真的毫不在意。” 与极富侵略性的外貌相称,洛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倒刺的箭矢,轻易地勾起了所有生灵的注意。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代理人所拥有的可是殿下的权柄。”他压低声音,述说着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也正因如此,那些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地方、你们身上的伤口,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修复痊愈好的。” 洛基夸张地叹了口气,又一脸唏嘘的摇了摇头,似乎真的对所有生灵遭受的损失感同身受。 “啧啧,你们知道吗?在那短短的时间之内,我可怜的莱万汀上可是多了好几道豁口呢。” 正说着,洛基抚摸起那把传说中炎之魔剑,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童。 “这可是我最心爱的宝贝啊……”他垂下眼帘,看向手中的莱万汀,将一闪而过的愉悦敛于眼底。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上了一丝惋惜:“即便我再遍寻整个阿斯加德,也恐怕难以找到这么趁手的武器了。” 洛基的话音刚落,那双如深海般幽邃的蓝眼睛就突然转向了我,目光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假惺惺的善意:“不过呢,毕竟是作为童话镇中的一员,我还是相信我们尊敬的代理人殿下的。 “毕竟他拥有着殿下至高无上的权柄,一定能够‘帮助’我们,将这次不幸产生的一切损失修复如初。” 洛基特意在“帮助”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仿佛在强调我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反而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心人。 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反讽让我感到一阵不适,仿佛有一条冰冷而无形的毒蛇在我的全身爬来绕去。 而在此之后,洛基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着我,话锋幽幽一转:“然而,又有谁能够保证,这样的情况不会再有下一次呢?” 虽然这句话的声音并不算大,却如同一道闪电当头劈下,在寂静的巴别塔内震耳欲聋。 这才是他的目的……我感觉自己像是被这番话直接钉在了原地,几乎用尽全力才能压制住浑身的战栗。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其他生灵的目光也随之聚焦到我身上,那种压力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洛基开始缓缓向前踱步,每一步都优雅得像是在舞台上走钢丝,仿佛这整个场景都是他精心编排的一出戏剧。 “我啊,可真是太好奇了……”洛基毫不掩饰声音中做作的天真。 “关于今天的这件事,代理人殿下,您,会如何给出一个能够让在场诸位都认可的答复呢?” 洛基继续逼问,他的声调陡然升高,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仿若一把突然出鞘的利刃: “或者说,作为一个‘异类’,你真的适合作为童话镇的代理人而存在吗? “还是说,你只是一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定时炸弹,每次都会在殿下沉睡时掀起腥风血雨?” 洛基的话语直击我的要害,有如同一颗颗种子,落入在场每个生灵的心中,然后迅速生根发芽。 他的目的也很明确——利用众所周知的事实来挑拨离间,重新点燃那些才被平息的怒火和疑虑。 空气中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被打破,紧张感再度蔓延,笼罩着在场的每一个生灵。 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我注意到,那些原本放松平静的表情开始出现细微的波纹。 尽管我无法听到他们暗中的传音交流,但从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我依然能够窥见一二。 阿瑞斯等好战分子脸上浮现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显然对洛基的嘲讽不以为然。 或许对于他们而言,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可比自己领地的损失要重要得多了。 这让我稍感宽慰,但会往这个方向思考的总归是少数,并非所有生灵都会如此轻易地原谅我的过失。 阿尔忒弥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银弓,祝融指尖上的火焰燃了又灭,眼角眉梢都镌刻着战后的疲倦。 哪吒紧紧地盯着我,修长赤红的混天绫在周身无风自动,显然已经在戒备我下一次的暴起。 除此之外,我注意到,就连站在我身旁、一向以冷静自持的玄子也微不可察地抖了抖耳朵。 尽管这只白毛狐狸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但那一瞬间的反应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动摇。 至于我本身,尽管未能亲眼目睹此次造成的破坏,但我确实能够理解这些生灵的紧张与忧虑。 毕竟,就连我自己也感觉身上存在着一些令人不安的秘密,却又不知该如何获得答案。 这种由未知带来的恐惧,恐怕比洛基的挑拨离间、抑或是亲眼所见的破坏更令我感到心悸。 在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是被推上了聚光灯上的绞刑架,被众神所围观,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这被万众瞩目的感觉让我如芒在背,每一道目光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直指我赤裸的内心。 我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却依旧感觉洛基的那一番逼问在耳畔不断回响,如同魔咒般萦绕不去。 大脑仿佛陷入了理智的泥沼,我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驳或解释。 然而比起手足无措的我,这场骚动的始作俑者——诡计之神洛基,此刻却显得异常从容。 他怜爱地摩挲着手中有些暗淡的魔剑,安静地注视着我,薄唇上扬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个表情中既有胜利者的得意,又带着一丝期待,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这场审判的行刑者。 第378章 解围 199x. xx. xx 我站在包围圈的正中央,在诸位生灵目光的聚焦之下,与踏出几步后的洛基中门对狙。 尽管我竭力维持镇定,但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气势明显不如这位老奸巨猾的诡计之神。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随时可能被一声惊雷打破。 除了被洛基挑起的忧虑与戒备之外,我注意到雅典娜、妈祖等生灵的眼中闪烁着欲言又止的光芒。 那些与我有些交情的生灵们,似乎想要为我说些什么辩解的言语,最终却仍旧选择了保持沉默。 还有一些则是在饶有兴趣地看戏,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毕竟这场面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可不多见。 况且大家都知道诡计之神洛基声名狼藉,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被他推上风口浪尖的倒霉蛋。 就在我以为这份僵持将会永久持续下去的时候,出乎所有生灵预料的是,玄子突然往前踏出了一步。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地挡在了我和洛基之间,仿若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玄子紧紧盯着洛基,一双金色竖瞳灿若朝阳,身后九条雪白的尾巴微微扬起,姿态从容无惧。 “洛基,你未免太过急躁了。 “毕竟,即便是你也无法否认,渡确实是殿下亲自选出的代理人。” 洛基挑了挑眉,明显没有料到玄子会站出来为我说话,这个意外似乎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那副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戏谑表情,正要开口,却被玄子打断。 “这些年以来,从一无所知的雏鸟到现在,代理人的成长我们有目共睹。 “除非……除非诡计之神吊梢眉下的三角眼,只能看见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成长?”洛基抓住玄子停顿的间隙,反唇相讥道。 “确实,我只是看到他停止了对人类的复仇,反倒在熟练地破坏我们的领地。 “哈哈,这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进步’啊……” 玄子并没有被洛基的讽刺所激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同样以又快又狠的嘲讽进行反击: “破坏?真是好笑啊,洛基。 “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在谈论这一点的时候,是不是忘了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 “什么?你不小心忘记了?那不要紧,让我来帮在座的诸位稍微回顾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背叛了众神,导致了诸神的黄昏——整个阿斯加德的毁灭的悲剧。” 不顾一时语塞的洛基,玄子稍作停顿,让这个事实的余音在空气中回荡,好让每一位生灵都充分消化。 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相比之下,代理人造成的这点‘破坏’,简直就像是小孩子打翻了一杯水,用拖把稍微处理一下就能收拾干净。 “更何况——比起你的‘恶作剧’,起码这次,他不是故意为之,更没有要毁灭整个世界的企图,不是吗?” 玄子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利剑,直指洛基的软肋,瞬间就将他的指控贬低到了一个近乎可笑的地步。 这番言辞犀利的反击不仅成功地让洛基安静了下来,更是引起了周围生灵们的一阵传音议论。 我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氛围正在出现一种微妙的变化,原本对我的质疑似乎正悄然转向洛基。 “要是代理人真的做了什么忤逆殿下的事,祂一定会亲自处理,还轮不到你在祂沉睡时在这里说三道四。” 说到这里,玄子的金瞳中寒芒一闪,语气也陡然变得更加锋利,似乎能直接与莱万汀针锋相对: “要是你真的对殿下将渡作为代理人有意见,那么不如在殿下苏醒之后,亲自去和祂说明。 “我相信,以殿下的智慧,一定能够洞察一切,体谅你的行为,做出再正确不过的回应。” 正说着,玄子突然话锋一转,本就无比挑衅的语气中更是带上了一丝讽刺: “不过,我倒是好奇,在阿斯加德事事都对奥丁毕恭毕敬的你,真的有这个胆量吗?” 洛基骄傲的表情微微一滞,显然被玄子的话刺到了痛处。 比起之前调戏我的从容,他那玩世不恭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然而玄子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更进一步地追击道: “要是你能够说的动殿下,说不定还能跨过你们那众神之父奥丁的脑袋,来坐坐这代理人的位置呢。” 这句话不可谓不是一手好棋,不仅让洛基成为了众矢之的,还巧妙地将奥丁也卷入其中。 玄子甚至越说越起劲:“为什么不回答?你是觉得童话镇的代理人之位不如阿斯加德的王位吸引人吗?” “但如果我没记错,你在阿斯加德的地位……”玄子眯起金瞳,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好像本身也不怎么样吧?” “看来,你连说服结义兄弟奥丁让你坐坐王位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这里对一位年轻的代理人指手画脚了。” 这定音的一锤落下,整个巴别塔内顿时陷入了死寂,所有生灵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期待的氛围,我们都在等待着洛基如何应对这一连串的挑衅。 玄子灿烂的金色竖瞳与洛基深邃的海蓝色眼眸无声对峙,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花在激烈地迸射。 这场无声的较量似乎可以持续到永远,直到一声突兀的响动打破了这份脆弱紧张的平衡。 奥丁的八足骏马斯莱普尼尔前肢刨地,甩头发出响亮的鼻息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众神之父的独眼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他轻抚斯莱普尼尔的鬃毛,安抚着后者的情绪。 随后,他缓缓抬起手中的永恒之枪昆古尼尔,轻轻敲击地面,发出一道沉闷威严的响声。 “洛基,”奥丁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远古的雷鸣。 “殿下的代理人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等到弄清楚情况后,他会‘亲自’进行处理的。” 第379章 暗潮 199x. xx. xx 我注意到,说出那句话时,奥丁特意在“亲自”二字上加了重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场的生灵们并非愚笨之徒,都能够听出奥丁在给洛基一个台阶下,暂且避开玄子偏移的矛头。 空气仿佛凝固,在那短暂的插曲过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洛基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然而出乎所有生灵的预料,洛基并未因此显出过多的窘态,那双深蓝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在他那张英俊的面庞上,优雅从容的神情重新占据主导,就好像对玄子的一切指责都毫不在意。 不仅如此,就在某一个瞬间,洛基脸上的笑意甚至变得更明显了,仿佛刚刚品尝了一道美味的佳肴。 “当然,我亲爱的兄长,阿斯加德至高无上的众神之父。”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生灵,掠过骑在斯莱普尼尔背上的奥丁,最后定格在了我的身上。 “我会安分守己地在阿斯加德,静候代理人殿下的光临的。 “毕竟,我们都对他那所谓的‘处理方式’充满了期待,不是吗?” 尽管这番话听起来彬彬有礼,但我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诡计之神隐藏在其中的锋芒。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双刃剑,既表现出了对奥丁的亲近与尊重,又暗暗给我增添了压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尽管洛基想要搅浑水,但由于玄子的介入,他在这场交锋中失去了先前的优势。 然而,对于此时的我而言,洛基的退让像是恶狼暂时放过了猎物,只是为了等待某个更好的时机。 在我还在猜测自己这次造成的破坏,以及该如何妥善处理后续事宜时,洛基又悠然玩味道: “尤其是,是在你……” 然而,我并没能听到洛基接下来说的话。 因为在那一瞬间,我的视线中突然只剩无尽的黑暗,耳畔听不到半点声响,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种感觉就像是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海之中,熟悉而可怕,让我忍不住想要用尽全力去挣扎。 所幸,这种令人窒息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在重新掌握了力量之后,我很快就挣脱了出来。 就像是从水中重新浮出水面,周遭的声音和景象一股脑地涌来,让我感到有些晕眩和恍惚。 就在我努力调整呼吸,试图重新找回平衡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道细微的闷哼声自身旁传来。 循声望去,我的目光恰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金色竖瞳。 那是玄子的眼睛,不同于平日里看向我的冰冷与不屑,此刻它们正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 我猛然意识到,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他在洛基即将说出那句话的瞬间,隔绝了我的五感。 尽管我觉得,在其他生灵看来,自己方才只是走神了片刻,应该不至于对场面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然而,当我环顾四周时,却发现周遭的生灵们都正和玄子一样,用极其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我。 就仿佛,在我“走神”的那个瞬间,洛基恰好说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实。 还不等我理清头绪,洛基那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就先一步打破了这令人不安的沉默。 他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在我和玄子之间来回游移,像是在欣赏着什么好戏: “哎呀呀,玄子大人…… “我原本还以为,像您这样高高在上的存在,是不屑于用这种小把戏来掌控局面的。 “看来,就连您也开始担心起我们亲爱的代理人了?” 玄子毫无惧色地迎上了洛基挑衅的目光,他微微眯起那双金色的竖瞳,声音冷若冰霜: “洛基,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只是很清楚,自己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至于你口中所谓的‘小把戏’,不过是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考虑,我想还不需要劳烦区区一位诡计之神来费心。” 洛基闻言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更浓厚了:“‘麻烦’?呵呵,这可真是个有趣的说法。” “不过……”他再次将那双深邃如海的蓝眸投向我,其中闪烁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芒。 “我亲爱的代理人啊,”洛基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温柔,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就算再怎么逃避,真相就在那里,您也终究会知道这件事的。 “可惜,现在有玄子大人作为您的庇护,我是无缘目睹那个精彩的时刻了。”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不过我发自内心地相信,那一定会是个……令人难忘的场景。” 洛基与玄子的对话虽然激烈,然而我站在这场暗潮汹涌的交锋中心,却仿佛和他们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我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觉得周围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努力从周围生灵的反应中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突然意识到了某个更为令人不安的事实: 无论洛基刚才说了什么,那显然都是个与我息息相关的事实。 而且那个事实重要到,足以让玄子采取如此极端的措施来阻止我听到。 一股莫名的恐惧如潮水般漫过全身,我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洛基,却只能看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在将我茫然无措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后,洛基朝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愈发让我忐忑不安。 那笑容仿佛在无声向我述说:哦,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身旁的那位玄子大人不愿让你听到罢了。 随后,洛基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用那双深邃如海的蓝眼睛最后一次、缓缓地扫视全场。 宛如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即将落下帷幕,洛基优雅地微微欠身,仿佛在向一群观众致意。 与此同时,一缕橙红色的光芒浮现出来,在洛基周身流转,如同薄雾般渐渐笼罩住他的身形。 “那么,我亲爱的兄长,还有各位尊敬的同僚们,这场小小的即兴表演该落幕了。 “但是,我仍旧期待着下一次的重逢,尤其是和我们……亲爱的代理人殿下。” 第380章 乱局 199x. xx. xx 洛基的声音渐渐变得飘渺,他的身影也开始模糊,宛如水中倒影般渐渐失去了轮廓。 伴随着愈发浓厚的橙雾,他的存在仿佛正在与周遭的空气融为一体——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就在那抹身影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我捕捉到了洛基最后几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动作。 那双海蓝色的眸子朝我眨了眨,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仿佛在与我做下一个无言的约定。 也是下一瞬间,那团橙红色的光芒突然爆发出刺目的亮度,仿佛一颗倏忽燃起的小型恒星。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五颜六色的礼花瞬间如同被解开了枷锁的野兽一般肆虐全场。 玄子反应迅速,及时张开了一道无形的结界,将那些来势汹汹的礼花尽数挡在我们的外围。 我能够听到不时有噼里啪啦的声响自其中传来,像是礼花们在不甘地抗议着玄子的不解风情。 这场狂欢来的快去的也快,当烟雾散尽,除了满地狼藉的礼花,我们的面前已是空空如也。 巴别塔内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就好像,那位诡计之神从未在这场交锋的中心留下过半点痕迹。 玄子不动声色地解除了结界,却依旧伫立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如同一尊雪白的雕塑。 我站在玄子身后,第一次觉得这只曾让我心生恐惧的白毛狐狸,原来也能让人产生心安的感觉。 似乎是见没有生灵再像洛基那样当一只出头鸟,在等待片刻后,玄子缓缓扫视了现场一圈。 他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虚妄,所及之处的生灵无不屏住呼吸,连可能存在的传音也瞬间沉寂了下来 最后,玄子下了逐客令:“既然殿下的代理人已经恢复了清醒的意识,那么现在,就请各位先回吧。” 这句不容置疑的话语仿佛打破了某道看不见的魔咒,让原本已经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了流动。 随后,生灵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残破的巴别塔,各怀心事,大部分都保持着疲惫的沉默。 但此时此刻,无论是他们,还是我,都不约而同地知道了一件事: 这场惊心动魄的闹剧,至少暂时是告一段落了。 . 随着诸位生灵的陆续离去,除了尚未被修复的狼藉外,巴别塔内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空旷与宁静。 终于,当最后一位生灵也向我们低头告别,偌大的空间就只剩下了我与玄子二者相对无言。 我能够透过缺口听见外面狂风呼啸的声响,但它却无法进入此处,吹散这里异常凝重的气氛。 玄子轻轻打了个响指,身上那套原本因为激战而变得残破的衣服,瞬间就被换成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中山装。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玄子此刻正注视着我,那视线仿佛存在着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肩头。 我试探性地抬眼与玄子对视,注意到比起方才与洛基对峙之时,那双金瞳现在黯淡了不少。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迅速涌上心头,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被灼伤一般,忍不住迅速移开了目光。 我的视线开始漫无目的地在一片狼藉的巴别塔内游移,默默感受着那些残余的痕迹与力量。 我试图从这些遗留的痕迹中拼凑出事件的全貌,越是推测就越是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 在这漫长而煎熬的过程中,玄子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我,像是在等待着我率先开口说些什么。 空气中再次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下脸,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恐惧与困惑。 我再次看向玄子,默默咽下一口唾沫,鼓起所剩无几的勇气,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 “玄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方便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然而,玄子并没有立即回答。 他先是冷笑了一声,但我却无法从那双微微眯起的金瞳中看见丝毫笑意。 反倒是那笑声中蕴含的讽刺之意如同刺骨的寒风,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等到没有其他生灵在场的时候,这只白毛狐狸对我的态度又恢复成了往日里的模样。 方才他愿意为我出头,也不过是为了维护希珀尔的威严……我自然而然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什么情况?”玄子反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还是浓厚的嘲讽。 “这个问题……该换我来问你才对。” 不耐烦地抛下这句话后,玄子直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像是已经懒得再多看我一眼那般。 退出戒备状态后,玄子那九条威风凛凛的尾巴也归于一条,正随着他从容的步伐在身后一摇一晃。 我盯着那唯一一条蓬松而雪白的尾巴,心头充斥着困惑与不安,却不敢再开口多问一句话。 我只是心虚地、亦步亦趋地跟在玄子身后,感觉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知何时就会坠入深渊。 . 我紧随玄子的脚步,心跳随着每一步而加速,直到我们来到了巴别塔最大的那个缺口前。 我试探性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与玄子并肩而立,一同俯瞰着整个童话镇的版图。 放眼望去,尽管心里早已升起不祥的预感,但我仍旧忍不住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并非因眼前景象过于宏伟壮阔的缘故——毕竟作为代理人的我,早已欣赏过它们无数次。 而是因为此时此刻,大半个童话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呈现出一种末日般的景象。 原本清晰明朗的地界边界已经破碎不堪,就像一幅被疯狂的画家肆意涂抹的画作。 各种各样颜色交织相错,像是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巨力生生撕裂,留下狰狞的伤痕。 部分领地的板块甚至漂浮在了空中,露出下面炙热的岩浆或汹涌的海浪,甚至是一无所有的虚空。 这些狂暴的元素正不断冲刷着外界的空间,裂隙在它们的侵蚀下不断扩大,似乎想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有的地方还笼罩在阴沉的乌云之下,闪电如银蛇般劈开天际,滚滚的雷声在片刻后轰鸣而来。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1章 失控 199x. xx. xx 尽管这些末日般的变化并未蔓延到整个童话镇,但它确实让我认识到了方才事态的严重程度。 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翻天覆地的惶恐,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咽喉,让我喘不过气来。 在这一刻,我似乎逐渐能够理解,那些生灵看向我时,各种复杂眼神背后隐藏的含义了。 除了本来就有的紧张、忧虑、恐惧之外,其中会不会还存在着、哪怕是一丝丝的怨恨呢? 不忍心再多看一眼这幅令人心惊胆战的景象,我默默垂下了视线,目光落在脚旁破碎的地面上。 那些被洛基留下的礼花,此刻则稀稀落落地覆盖在一片狼藉之上,看起来既突兀又讽刺。 每一块碎石都好似在礼花下获得了生命,和周围的裂痕一起张牙舞爪,无声控诉着我的罪行。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玄子,颤抖着声音,问出了一个几乎所有生灵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这些……都是我干的吗?” 玄子那双如太阳般璀璨的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对我的被动与愚钝感到很不耐烦。 他双手抱胸,姿态优雅而冷漠,更是对我的疑问嗤之以鼻:“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 “除了您这位殿下的代理人,试问整个童话镇,还有谁拥有这么巨大的权柄与力量?” 宛如自欺欺人的帷帐被一下撕破,我不得不伸手扶住破碎的边缘,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强迫自己再次抬头,目光越过遥远的地平线,注视着那片景象早已是翻天覆地的版块。 脑海中还回荡着玄子方才对这番惨剧的形容:只是用拖把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处理好的水渍。 现在,我有充分的理由去怀疑,这是他为了与洛基针锋相对,而特意对现状进行的夸张美化。 不知不觉中,我又回忆起了上一次犯下错误时,希珀尔所给予我的、毫不留情的惩罚。 也许,这次只是我运气好,产生的动静没有惊扰到希珀尔的沉睡,但等到她醒来后,我…… 一种窒息的感觉骤然袭来,我感觉双腿无力得好像不再属于自己,仿佛随时都可能跪倒在地。 似乎是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触动到了玄子那几乎不存在的恻隐之心,他没再多说什么。 玄子将沉重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罕见而倍感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他重新抬眼,远眺着那遥远的破败之景,也不管我有没有在听,兀自概括起这场灾难的始末。 —— 起初,没有生灵在意某位代理人深夜离开了巴别塔。 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散步,一次寻常的拜访,一只生灵的意外死亡,一座宫殿的突然崩塌。 直到这场灾难,变得与每只生灵息息相关。 —— 在玄子仿若局外人一般的平静讲述中,我逐渐拼凑出了自己在无意识状态下的行动轨迹。 离开巴别塔后,刚开始“我”还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举动,也没有引起任何生灵的注意。 由于我并非没有深夜出行的时候,这也使得没有生灵及时意识到,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这份宁静一直持续到“我”径直来到了伊西斯的宫殿,事态才如同脱缰般的野马,急转直下。 在那里,“我”引发了第一场爆炸。 璀璨的光芒瞬间照亮夜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不少生灵从酣睡之中惊醒,仿若一场不期而至的盛大焰火。 被惊动的伊西斯刚一从房间出来,就发现“我”状态不太对劲,如同一头失去了任何理智的野兽。 她当机立断,动用力量安抚“我”失控的情绪与力量,并试图唤醒我仍在梦境之中游离的神智。 伊西斯唤醒我的行动未果,不久之后,其他被惊扰的生灵也陆续赶到了古埃及生命女神的宫殿。 尽管尚且没有理清发生了什么,但其中部分自认为有足够实力进行应对的生灵,当仁不让地加入了这场战斗。 于是伊西斯便与他们一起,一边控制“我”造成的破坏范围,一边尝试牵引“我”返回巴别塔。 毕竟在他们的心目中,巴别塔是希珀尔苏醒时的栖息地,与她也存在着某些特殊的联系。 在没有把握战胜“我”的情况下,将战斗局限在这个范围之内,确实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即便有诸位生灵作为周旋牵制,我们战斗的余波依旧对途经的领域造成了大范围的破坏。 曾经美丽的花园化为废墟,宏伟的建筑倒塌成瓦砾又被拔地而起,散不尽的硝烟弥漫在半空当中。 随着战线的推进,越来越多的生灵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惊扰,被迫卷入这片充满危险的战场。 其中不乏实力较弱的生灵,那么这个龙蛇混杂的战场对于他们而言,则不啻于一场残酷的轮盘赌。 运气好的,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其他相对强大的生灵丢出战场,得以逃过一劫。 至于那些运气不好的,则在某个转瞬即逝的瞬间丢失了性命,无缘目睹这场灾难的后续发展。 . 但是……该说不愧是由希珀尔赐予的权柄与力量吗? 即便是在被这么多生灵围攻,“我”依旧能够借助这势不可挡的力量,在无意识的状况下不落下风。 如此之高的评价本应让我感到骄傲,但此刻的我却只觉得无比惶恐,如同置身于刺骨的寒冬。 因为严格来说,这份力量与权柄来自希珀尔,不仅不属于我,也并非我可以随意挥霍的特权。 更何况,我曾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段可怕的记忆至今依旧如同噩梦般挥之不去。 念及此处,我忍不住垂下脑袋,紧握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玄子继续讲述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像是隔了一层浓厚的雾气,而我在其中渐行渐远。 我的思绪开始飘忽不定,满脑子都是自己应该如何去收拾眼下的这个烂摊子的焦虑。 同样,我也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必定将在未来苏醒的希珀尔。 仿若达摩克里斯在面对悬于头上的利剑,仅仅只是这个想法,就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第382章 殇逝 199x. xx. xx 我感受到玄子的目光在我身上梭巡,却似乎对我的走神浑然不觉,依旧以原来的语速继续叙述。 声势惊人的狂风在巴别塔外呼啸咆哮,塔内却寂静得让人不寒而栗,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 每一道战斗留下的裂纹,此时都好像化作了滑腻的触手,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让我几乎窒息。 为了跟上玄子的叙述节奏,不再重复之前那种走神的尴尬状况,我强迫自己重新集中精神。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同时努力抑制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和那份挥之不去的反胃感。 可那份如影随形的自责与恐惧却挥之不去,让我感觉每一个落入耳中的字眼都像是沉重的控诉。 尽管如此,我心里明白,既然事已至此,自己都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 随着玄子的叙述继续,我逐渐了解到了更多的细节。 在那场混乱的战斗中,失控的"我"曾多次试图突破他们的包围圈。 尽管“我”只有两次成功突围,但这两次已足以对童话镇造成如今所见的惨重破坏。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次都是由伊西斯作为主要引导者,将失控的“我”重新带回了巴别塔。 在第二次的时候,伊西斯不知动用了什么神秘的手段,成功削弱了“我”狂暴的力量。 这不仅使得其他生灵在应对我时没那么捉襟见肘,还为他们创造了接近“我”的宝贵机会。 正如我苏醒前最后目睹的那一幕,玄子从根源入手,唤醒我沉睡的意识,终结了这场无意义的战斗。 . 随着玄子的叙述临近尾声,我注视着眼前支离破碎的景象,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越皱越紧。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在我心中蔓延,如同远处阴云密布的天空,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努力回想方才所见的生灵们,却感觉大脑像是一堆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记忆中的画面。 那些或紧张、或愤怒、或担忧的面孔在我脑海中缓缓划过,却唯独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身影。 是啊……我早该发现的…… 伊西斯……是伊西斯不见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犹如一道闪电,狠狠地从我头顶劈下,瞬间将我的思绪炸了个粉碎。 我浑身一震,紧接着使劲甩了甩脑袋,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让自己被汹涌的情绪压垮。 “等等!” 我猛地抬眼,直接迎上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急切地打断了玄子的话语。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恐惧,陌生得几乎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然后强迫自己,问出那个可能会颠覆一切的问题: “伊西斯呢?我刚刚怎么没有看见伊西斯?”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内心深处似乎已经提前预感到了某个可怕的答案。 然而,我还是抱着一线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希望,期待玄子能给出一个让我稍感慰藉的回答。 也就在下一刻,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紧张惶恐中做出了一个多么荒谬的决定。 这只高傲的白毛狐狸,从来不屑于开口安慰,更不会成为他人在情绪低落时的心灵导师。 照我对玄子的理解,他只会冷漠地将赤裸裸的事实拍到我的脸上,欣赏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后,像是抛弃一件已经被玩腻的玩具一般,他会任由我在痛苦与自责中挣扎,最后自生自灭。 这个认知瞬间让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可正如覆水难收,我也无法收回那个已经脱口而出的问题。 各种纷繁的思绪在心头打成了一团死结,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打破这份死一般的寂静。 所以我只是屏息凝神,强迫自己继续与那双冰冷而刺眼的金瞳对视,紧张地等待着玄子的回答。 那个答案如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悬在空中,我唯一能够目睹它的时候,只会是它落下的瞬间。 我能感觉到冷汗正从额头上渗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每一滴似乎都在带走我仅存的勇气。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的沉默都像是一个漫长的世纪,让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等待中,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能的场景,每一个都比前一个更加可怕。 脑海中嗡嗡作响,我咬紧牙关,拼命试图阻挡那些可怕的想象,却又无法控制地去思考最坏的结果。 比起我内心的摇摇欲坠,玄子的表情几乎可以用风平浪静来形容,如同北极最深处的冰川。 也是这对峙的某一瞬间,我突然捕捉到那双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了一丝难以捉摸的色彩。 那可能是怜悯与惋惜,也可能是轻蔑和不屑,又或许,仅仅是我慌乱之中所产生的错觉罢了。 终于,玄子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也对,毕竟你没有那时的记忆。 “在牵制你的战斗中,伊西斯确实是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 “有那么一段时间,在她的安抚下,你变得异常安静,甚至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巴别塔内部。” 玄子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他述说着的明明是一切向好的状况,却只能让我感到一阵阵心悸。 “伊西斯认为这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便上前来到你身旁,试图彻底唤醒你沉睡的意识。” 他继续说道,语气却微不可察地一转,带上了一丝惋惜,像是船桨在搅动我翻腾的情绪。 “我们当时都以为,伊西斯能够成功将你从梦境中唤醒,结束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闹剧。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你突然挣脱伊西斯的控制,爆发出了一阵远比先前还要狂暴的能量。” 我感觉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呼吸变得急促,喉咙愈发干涩,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就好像内心早已有所预料,玄子接下来说的话,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我还是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保持最基本的理智,等待玄子说完。 理智在绝望与希望之间疯狂徘徊,我祈祷着、等待着事情发生某个奇迹般的转折。 然而,正如那场事事都不如我所愿的梦境一般,奇迹并没有发生。 玄子直视着我的眼睛,以极其平静的声音,轻描淡写地宣布了最后的结果: “伊西斯躲闪不及,不……确切来说,她根本没有打算躲开。 “她被你杀死了。”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3章 重叠 199x. xx. xx “诶……?” 我呆呆地望着玄子那双金色的竖瞳,大脑一片空白,既无法理解,也不愿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玄子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啊…… 我死死盯着那双金瞳,心中仍旧存着微不足道的侥幸,期望能在其中看到哪怕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然而,那双眼睛如同被磨成了镜面的黄金,冰冷而毫无波澜,映出的唯有我茫然无措的倒影。 我早该明白的,玄子从不对我开玩笑。 我不知道自己的嘴到底有没有合上,只是木然地将视线从玄子身上移开,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散去能量以后,它们看起来和往日一般正常,完好无损得令人心悸,丝毫看不出曾经与诸位生灵激战的痕迹。 但我清晰地记得,在自己苏醒之际,这双手上还跃动着未及散去的力量,周遭弥漫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突然,我猛地握紧了拳头,不顾一切地动用权柄,疯狂地在整个童话镇找寻伊西斯的踪迹。 然而,无论我如何钻牛角尖地寻找,一遍又一遍地搜索,却始终找不到那熟悉而温暖的气息。 伊西斯不见了…… 她死了……? 而且真的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不……这不可能……” 我听到自己在喃喃自语,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即便是想要自欺欺人也毫无说服力。 理智瞬间认清了残酷的事实,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我感觉身体突然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向下倒去。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破碎的地面瞬间在面前放大,紧接着,我便听到了一阵碎石的劈咔声。 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地,双手撑住满是碎石的地面,才没有完全倒下。 我张开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 这个残酷的事实太过沉重,即便我曾经在内心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一时也完全无法承受。 我四肢着地,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破碎的地面,将那些蜿蜒的裂纹和散落的五颜六色彩带尽收眼底。 这些本应欢乐的装饰物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仿佛在无声而无情地嘲笑着我的无能和罪孽。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顿时如狂风般席卷全身,我感觉胃部剧烈地翻腾着,仿佛随时都可能吐出来。 恍惚间,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一切似乎都跳起了诡异的舞蹈,如同一幅抽象而疯狂的油画大作。 周围似乎还有谁在说些什么,但那些声音却渐渐变得遥远,如同失真的留声机在不知疲倦地呕哑作响。 耳畔唯一能够清晰听到的,唯有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如同战争时连绵不绝的兵荒马乱。 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我的意识仿佛一叶小舟,在两个世界的浪潮之间沉沉浮浮。 梦境中的景象开始如同一部失焦的电影,隔着一层毛玻璃般,零散而混乱地在我的意识中播放。 我看到阳光透过摇曳的树梢洒落,听到海浪在拍打着黄金的沙岸,感受到冰冷的海水在渐渐包裹全身…… 还有一个熟悉的影子,身披一袭黑色的连衣裙,在这些混乱的画面中若隐若现…… 随后,那道身影渐行渐远,黑色的衣裳如同丧服,最终消失在了一片无际深邃的黑暗之中。 我仿佛又站在了那个夜晚,手握一个冰冷而湿滑的话筒,急促的忙音冷漠地宣告着一个残酷的现实。 那个场景与现在的处境渐渐重叠,如同命运的箭矢,狠狠地刺穿我的灵魂,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突然间,一切线索都在无形中被串联到了一起,变得清晰起来,让我脊背生出一阵刺骨的寒意。 难怪伊西斯的存在会在梦境中消失,难怪我不再需要经历溺水后进入医院的事件…… 是啊,两个世界并非完全隔绝,在我仍旧浑浑噩噩地探索之时,现实一直都在与梦境相互映射…… 我猛地意识到:在新一层梦境中,之所以没有人再记得伊西斯,是因为我在这边亲手终结了她的生命! “嘟嘟”的忙音似乎不断在我的脑海中回响,如同无情的丧钟,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自责如潮水般将我整个吞噬,我感到自己正在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我的灵魂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徘徊,妄图寻找着一丝光明,然而能够触碰到的,却唯有冰冷的绝望。 就在这时,玄子淡漠的声音仿佛引魂灯一般,由远及近地穿越迷雾,轻飘飘地荡了过来: “所幸,伊西斯的牺牲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在临死前,她似乎拼尽全力将你的意识拉到了浅层梦境,也大大加快了我们唤醒你的速度……” 理智至极的话语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入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然后在里面无情地翻搅。 玄子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为什么听不懂呢……? “伊西斯的牺牲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意义”…… 什么是“意义”…… 又为什么是“意义”……? 无数的话语在脑海之中回荡,痛苦在逐渐侵蚀我的理智,就像一块巨大的岩石慢慢被海水侵蚀成细沙。 我茫然地抬起头,双眼失焦地望向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看见那双金色的竖瞳依旧淡漠如常。 就在这一刻,嘈杂的声音尽数汇成了一句话:为什么……他能够这么冷血地评判一个生灵的生死? 炽烈的怒火突然自心头油然而生,瞬间覆盖了先前潮水般涌起的悲伤与绝望,迅速向四肢百骸流淌而去。 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尖锐的碎石在掌心摩擦嘎吱作响,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我却浑然不觉疼痛。 那积蓄已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在我还不曾意识到的瞬间,彻底冲垮了名为“理智”的残破堤坝。 我猛地自地面翻身而起,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不顾一切地冲向身旁仍在淡然叙述的玄子。 那双金色的竖瞳甚至还没来得及闪过哪怕是一丝诧异,我就已经狠狠地将他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轰——” 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伴随着象征着欢乐的五彩礼花,周遭顿时一片烟尘飞舞。 玄子背后的墙壁上又添了一片蜘蛛网似的裂痕,松散的碎石簌簌而落,如雪般洒在我们的头上。 我用双手死死地掐住玄子的脖子,颤抖的声音嘶哑无比,仿佛是从地狱深处挤压出来的咆哮: “伊西斯的牺牲有意义……‘意义’……你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第384章 崩溃 199x. xx. xx 面对我这疯狂而歇斯底里的质问,玄子冷漠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那双金色的竖瞳再度焕发出耀目的光辉,不动声色地一转,便毫不畏惧地迎上了我的目光。 那道光芒如同永世流淌的熔岩,无情地灼烧着我的灵魂,将内心所有的脆弱与不安尽数暴露在外。 明明玄子才是被摁在墙上的那一方,他却完全没有作为下位者的自觉,更没有丝毫示弱的意思。 相反,玄子以一种近乎俯视的姿态看着我,眼神中流露出的甚至是居高临下的轻蔑与不屑。 即便眼神中没有丝毫笑意,他却仍旧微微扬起嘴角,仿佛在嘲笑我这种毫无意义的发泄行为。 玄子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如冰川般冷冽,丝毫没有因为被掐住脖子而有所改变。 “渡,我希望你能认清一个事实:不久前亲手杀死伊西斯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 “而在质问我之前,你有没有好好问过自己:究竟是什么让你堕入那般失控的境地? “如果你没有陷入异常状态,又怎么会看到如今的景象,让伊西斯等生灵付出生命的代价?” 玄子的反问直击重点,如同一盆冰水狠狠地泼在我滚烫的心上,发出刺耳的“嗞嗞”声。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悔恨与懊悔,如同滔天的洪水般,瞬间将我吞没。 如果不是我的疏忽与大意,让某些暗中算计的家伙得手,童话镇怎么会被我捣弄成这番模样? 伊西斯,还有其他那些无辜的生灵们,又怎么会受伤,甚至无端失去一次生命呢? 心头思绪万千,犹如翻涌奔腾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我早已崩塌零碎的理智。 我看见那双依旧淡漠的金瞳中映着自己的倒影,瞳孔长方,表情狰狞,如同一头歇斯底里的恶魔。 不自觉地,我逐渐放松了手中的力度,垂下头,将视线茫然地投向脚下那碎裂的地面。 每一道裂痕都像是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痕,无声控诉着我曾犯下的过错。 就在这时,我听见玄子的声音自上方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倒是往死里掐啊,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这么没有力气。 “难不成……是忘记我曾经亲自给你演示过的场景了吗?” 他顿了顿,仿佛在思考什么,然后又继续嘲弄地补充道: “哦,我差点忘记了,睡了这么久,你还是粒米未进,滴水不沾啊…… “要不要我给你推荐推荐?不说别的,就最经典的鸡汤怎么样?” 一时之间,我那混沌的意识竟分不清玄子到底是在讽刺,还是在关心自己,唯有一阵无所适从。 我也没有心思去回应,只觉得内心的情绪洪水渐渐干涸,露出了下面空无一物的荒芜土地。 于是我松开了手,任由身体被重力无情地拖拽着,缓缓滑落到一片狼藉的碎石地面上。 粗糙的石块硌着我的皮肤,带来阵阵不适的刺痛感,但它们又怎么能与我内心的痛楚相比呢?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身边坍塌,我呆呆地注视着自己已经无力的双手,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和无助。 在这一刻,我猛然意识到:我就像个还不懂事的孩童,正对着自己犯下的过错无理取闹。 我的愤怒,我的痛苦,我的绝望,明明全都应该指向造成眼下这混乱悲剧的根源——我自己才对。 伊西斯是我杀死的我几乎毁灭了童话镇伊西斯的生命因我而终结我几乎让童话镇化为废墟伊西斯的逝去是我犯下的罪孽童话镇差点因我的失控而消逝我的双手沾染了伊西斯的泪水童话镇在我的暴行下濒临覆灭伊西斯的死亡是我造成的悲剧童话镇几乎在我的狂怒中化为尘土我夺走了伊西斯宝贵的生命童话镇险些在我的疯狂中土崩瓦解 就像个恶魔一样。 最后响起的认知如同法庭上定音的一锤,将我自欺欺人的灵魂砸得粉碎,露出里面丑陋不堪的真相。 不知何时,我已经颤抖着蜷缩到了地上,双手死死抱住脑袋,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免受良心的谴责。 我感受到粗粝的地面传来冰冷的寒意,渗透进我的衣物,侵入我的皮肤,然后直达骨髓。 这份寒意似乎在无声地嘲笑我的软弱和无能,提醒我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自己犯下的过错。 我闭上眼睛,试图逃避这一切,却发现黑暗中逐渐浮现出无数双眼睛,都在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它们来自四面八方——破碎的墙壁、散落的瓦砾、撕碎的书籍,甚至是空气中飘荡的尘埃…… 我试图以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来掩盖住这死一般的寂静,却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吐自己的罪孽。 似乎从远方传来了嘶哑而绝望的尖叫声,撕裂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却又仿佛直接源自我的体内。 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自我厌恶,每一寸皮肤都在为自己的罪行而羞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甚至为自己的存在感到恶心,想要撕裂自己,逃离这具犯下重罪的躯壳,却又无处可逃。 手掌不自觉地用力握紧,指尖似乎透过一道坚硬的外壳,深深地嵌入了脑袋中的柔软。 温热的液体浸润了手掌,而后自脸颊上流淌而过,胡乱翻搅的痛楚却无法抵消掉内心的罪恶感。 泪水不知不觉地从紧闭的眼角渗出,然而周遭的一切都在无声述说着:这无法洗刷掉你的罪孽…… ……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一阵踩踏碎石的声响,如同远处传来的雷鸣,每一下都精准地劈在我的心头。 我无意识地循声抬头望去,茫然的视线掠过眼前模糊不清的碎石,而后继续向上缓慢地移动。 似乎有一棵黑枝白叶的树正直直地矗立在我的面前,在这满地狼藉的废墟之间看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紧接着,这棵“树”漫不经心地蹲下,而后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提了起来,力道不重,却足以让我感到头皮一阵刺痛。 我大概是下意识地发出一声闷哼,但被这棵“树”——不,确切来说是玄子,理所当然地无视了。 那双金色的竖瞳直接跃入了我模糊的视线,如同两轮炙热的太阳,蒸干了还在我脸颊上流淌的泪水。 双眼逐渐聚焦,玄子那棱角分明的面孔随之变得清晰,带着一种我所熟知的、惯常的嘲讽。 “尊敬的代理人殿下,我的耐心可不是天上的星星,它是存在着限度的,就像您的价值一样。” 他微微歪头,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审视的光芒:“所以,我不得不问一句,您到底哭够了没有? “要知道,在您为自己的过错自怨自艾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可不会为您停下哪怕只是一步。 “您是殿下选中的代理人,不是什么平凡普通的生灵,更不该只是一个被情绪牵着鼻子走的废物。 “当然,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代理人,只要您一句话,我就可以转身离开,不再管您。” 玄子稍作停顿,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玩味:“说实话,这样一来,我也乐的清闲。 “但在此之前,我还想要好心提醒您一件事:包括我在内,整个童话镇都在等着看您的笑话。”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5章 面对 199x. xx. xx 玄子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我被迫直视着那双金色竖瞳,晕晕的脑袋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那每一个字都如同无影灯下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我的软弱与无能,将刺眼的真相摆在我的面前。 注视着金瞳自己狼狈的倒影,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崩溃不仅毫无意义,更像是个小丑在试图引人发笑。 周围的废墟上仿佛长着无数双嘲笑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我这可悲的表演,却又拒绝发表任何意见。 在那种无形的目光下,我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在为自己的过错而悲伤,更是在逃避应尽的责任。 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我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感受到掺杂着血腥味的空气流入肺部,给混沌的大脑带来一丝刺痛的清醒。 随后,我安静地伸手握住玄子抓着自己头发的手,示意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可以松开了。 玄子的眸光似乎没有原先那么刺目耀眼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松开了手。 我手足并用地爬了起来,随后便坐在地面上,力图用催促大脑逐渐清醒,好理清当下的情况。 我垂着脑袋,安静地注视着地面的某个沙砾,像是在俯瞰着那个曾经失控的自己。 恍然间,我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苏醒,四肢百骸还残留着那种绝望的无力感。 尽管先前的痛苦和自责并没有完全消失,但它们已经暂时被理智抽离,压制在了内心深处。 我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大概是无法让人听懂的。 我轻咳了一声,试图清清嗓子,却引来了更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内脏全都咳出来一样。 玄子冷眼旁观,平静地开口:“看来不仅仅是脑子,代理人殿下的嗓子看起来也不怎么中用啊。” 我没有理会这句嘲讽,索性变出一杯水,自欺欺人地喝下几口,勉强润了润干哑的嗓子。 深吸一口气后,我将手上的血迹随便往旁边一擦:“洛基之前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件事?” “什么事?”玄子微微歪头,但我能察觉得到,这只白毛狐狸在明知故问。 我又喝了一口水,定了定神,才故作镇定地接口道:“是关于我‘亲手’杀死了伊西斯这件事。” “哦,那件事啊。”玄子假作思索状,随后便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没错。”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咬牙切齿地确认下来:“我想知道他的原话。” 玄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那双金色的竖瞳中闪烁着挑剔的光芒,仿佛在品评一件不合格的商品。 “你确定?”他的语气中亦带着一丝玩味,“诡计之神的话可不总是那么悦耳动听。” 我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直视那双锐利的眼睛:“如果你真觉得我是个废物的话,不说也罢。” “呵。”玄子冷笑一声,却没有接话的意思,仿佛是在无声认同着我的自我评价。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如同一层看不见的薄雾,我仰着脑袋,与玄子大眼瞪小眼。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张力,仿佛有个一触即发的火药桶,在等待着一颗无形的火星。 最终,我却是率先让步,无奈地打破了沉默:“就算我真是个废物,你今天也得给我复述出来。” 玄子挑了挑眉,对我的回应似乎有些意外:“看来我们尊敬的代理人殿下,还是有足够的理智去认清现实的。” 我握紧了拳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能不能别再用这个恶心的尊称来称呼我了?” 事实上,我并不是厌恶这个尊称本身,我只是讨厌玄子每次说出这个词语时,那种高高在上的玩味与嘲弄。 玄子并没有直接回应我的要求,那双金瞳中满是耐人寻味的色彩,就这么安静地、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两道身影无形中重叠在了一起,这仿佛又让我回到了那个被诸位生灵环绕的现场,不知所措地站在聚光灯下。 在满足地品味完我脸上的阴晴不定后,玄子才从容不迫地开了口,我甚至听得出他在刻意地模仿洛基的语气: “诡计之神的原话是:‘尤其,是在你亲手杀死了我们亲爱的生命与健康之女神——伊西斯后。’” 这个答案……算是有些过于在意料之中了。我垂眼注视着杯中液面荡起的细微波纹,久久未语。 那些涟漪仿佛是我内心无法平静的写照,不断地在平滑的水面上扩散、重叠,将我悲伤的倒影打得粉碎。 玄子也没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黑白分明的身影在这片寂静之地如同一尊不可撼动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水,随手将水杯放在一旁某块较大的碎片上。 清脆的磕响声在寂静之中尤为清晰,像是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让凝固的气氛稍稍松动。 我坐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受着胸腔里那股郁结的情绪随之缓缓散去。 尽管内心极不情愿,但我撇了撇嘴,最终还是选择开口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带我离开梦境。 “同样,也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 我能感受到,玄子的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依旧冷淡:“你应该感谢殿下,感谢你那代理人的身份。 “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 自觉理亏,于是我无奈地摇摇头,有些委屈地埋怨道:“但你在提到‘那件事’时漠不关心的态度,真的让我很不爽。” “哦?难不成我应该放任你去听洛基的话语,然后在那么多生灵面前崩溃,无能地撒泼打滚吗?” 略作停顿后,玄子继续道: “我反倒不能理解你为何如此激动,幻想生物又不是无法复活,理论上你还能见到你那亲爱的‘鸟妈妈’。” 我看不见玄子脸上的表情,却觉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真诚,仿佛真的无法与我的痛苦产生共鸣。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6章 总结 199x. xx. xx 玄子那种微妙的语气变化让我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同时却也被他举出的事实说得哑口无言。 不自觉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来平复内心的波动,于是我伸手抓起一把碎石,在掌心细细碾碎成沙。 细沙自我指缝间一点点地滑落,我感受到掌心逐渐变得空虚,就像我此刻无法掌控的命运。 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所以我只是闷闷地反驳道:“伊西斯的儿子是荷鲁斯,她也不是我的妈妈……” 玄子微微眯起那双金色的竖瞳,敛起眼中难以捉摸的光芒,声音中带着几分揶揄与嘲弄: “荷鲁斯的形象与‘鹰隼’有关,所以我会称呼她为‘鸟妈妈’——这难道不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常识吗? “所以我很好奇,我到底什么时候说她是你的母亲了?你的文化常识又到底是谁教的? “古埃及神话啊……是托特那家伙吗?我想我得抽个合适的时间,和他好好谈谈才行。” 玄子略作停顿,似乎是在观察我的反应,这种审视一般的冰冷目光让我感到一阵不自在。 “如果说,你不是在自作多情,那么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你现在连听力都出了问题。” 我感到喉咙一阵发紧,不由得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又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些什么。 然而,就在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差点又一次被轻易挑拨了。 玄子就是这样,明明能洞察很多东西,却总是用模棱两可的话语糊弄人,隐瞒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那双金色的眼睛中仿佛藏着无数秘密,却又像一面光滑的镜子,只能让人看到自己的无知与焦虑。 我索性咬了咬下唇,用细微的痛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要再落入这种无谓的言语陷阱。 与其和这只狡猾的白毛狐狸斗嘴,不知所谓地浪费时间,不如把精力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所以,我只是垂下脑袋,闷闷不乐地嘟囔了一句:“我自己其实也不想搞出那么多幺蛾子啊…… “就算童话镇的幻想生物们能够复活,但是死亡,不也依旧是一件会令他们感到痛苦的事情吗? “更何况,那还是因为我……” 玄子没有回应,尽管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身上,但我选择避开那道意味深长的眼神。 见他安静下来,我便开始用权柄查看童话镇的受损情况,思索着应该如何收拾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 幸运的是,由于并未直接与我发生冲突,就算不小心被卷入也有自知之明地逃走,大部分司掌治愈与复活的生灵都还活着。 这个发现让我稍感宽慰,觉得情况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紧绷的肩膀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 那些不小心受伤、甚至死去的生灵可以交给他们治疗与复活,不用我过度操心——更何况我也不擅长这一方面。 然而,那些遭到严重破坏的区域才是最棘手的难题,范围之大,仅是稍看一眼就能让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由于我在无意识中动用了权柄,触动到了对应领域的核心部分,也因此,造成的伤害甚至比看起来还要严重。 如果只是任其自然恢复,那么恐怕等希珀尔从沉睡中醒来,都未必能看到它们完全复原的模样。 我浏览着满目疮痍,不自觉地想道:看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得亲自去修复那些区域了。 一想到到时要直接面对那些被自己伤害过的生灵们,我就感到一阵自责、尴尬和愧疚涌上心头。 在这种复杂情绪的裹挟下,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那些场景,感觉心脏像是被紧紧揪住了那么疼: 他们到时会如何看待我呢?冷嘲热讽吗?还是害怕地躲起来,用怨恨的眼神暗中注视我的一举一动? 伊西斯……在被失控的代理人杀死后,她真的能够如玄子所言,自死亡之中重新归来吗? 而在复活后,她还会像从前那样对我微笑吗?还是会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恐惧、疏远我? 还有希珀尔…… 一想到自己可能在未来面对的惩罚,就有一种冰冷的窒息感瞬间充满肺脏,连带着视野也开始模糊不清。 不行不行,既然越想心越乱,那就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了!理智突然爆发,在心中大声呵斥自己。 啪! 我紧闭双眼,猛地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疼痛感让我稍稍清醒了一些,也驱散了那些纷乱的思绪。 我重新睁开眼,坚定了决心:即便当时的我失去了意识,但这依旧是我造成的后果,我必须亲自承担。 更重要的是,我需要找到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只有这样,我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保护那些我在乎的生灵。 念及此处,我猛地从地上跳起,“嘎吱”一脚踏在满地的碎石与礼花上,拔腿就想直接往外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就在我行动的瞬间,一直安静守候在一旁的玄子却立即做出了反应,他站在原地,轻轻打了个响指。 这声音在寂静的巴别塔内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霎那间将所有通向外界的所有出口封住。 残破的门扉“砰”的一声合上,破碎的缺口处也被粗壮的锁链层层包围,如同一条环绕尘世的中庭之蛇。 那些锁链在半空之中交织,散发着炙热夺目的金光,金属碰撞的回响在空气中激昂地回荡。 玄子冷冷地开口,警告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把自己在梦境中的景象告诉我吧?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讽刺:“这么着急着走,难不成是赶着去投胎吗?” 我背对着玄子,没有回头,却能清晰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落在我的背上,如同无数蓄势待发的箭矢。 但我没有丝毫畏怯之意,只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我倒是可能,要送某一位去投胎。” 玄子不同寻常地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权衡我话语中的分量,试图揣测我这么做的真正意图。 环绕巴别塔的铁链停止了惹人心烦的咔咔作响,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就连时间也停滞不前。 这种沉默令人窒息,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粗重,手掌不自觉地握紧了。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硬闯之时,玄子却突然一下将法术尽数散开,让几乎凝固的气氛重新开始流动。 “快去快回。”淡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听不出喜怒。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7章 蛇祸 199x. xx. xx 从破碎的巴别塔离开之后,我直接冲到了伊甸园,急切地想要寻找到那条漆黑之蛇的身影。 伊甸园同样没能逃过我无意识下的破坏,但借助权柄飞速略览的全景,终究不敌亲眼所见的震撼。 穿行在满目疮痍的伊甸园间,环顾着那些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不禁脚步一滞,再次自责起来。 无数粗壮的树木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曾经茂密的树冠化为焦黑的断枝,凄凉地散落一地。 原本碧绿欲滴的草坪如今被连根拔起,露出了布满裂痕的赤红泥土,如同被鲜血染就般刺眼。 在一片狼藉的土地上,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深不见底的沟壑,黑洞洞的裂口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清澈见底的溪流如今已是断流干涸,河床干裂,零星残留的水洼中只静静躺着死寂的液体。 还有那些原本波光粼粼的湖泊,也变得浑浊不堪,湖面上漂浮着枯萎的植物残骸,散发着腐败的气味。 这些曾经孕育出无数生机的河流,和那无数纵横交错的裂痕一起,将整个伊甸园割裂成支离破碎的碎片。 正值白日,天空万里无云,简直蓝得可怕,刚好与下方满目疮痍的景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伊甸园内唯有死一般的寂静,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射在这片废墟上,将每一处伤痕都暴露无遗。 没有鸟儿的鸣叫,没有昆虫的低语,甚至连风的呼啸声都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片乐土的毁灭而哀悼。 唯有那棵高大挺拔的善恶分别树,依旧枝繁叶茂,屹立在伊甸园的中央,宛若一个无声的见证者。 也就在这棵树下,我看见了蛇——我此行唯一的目标。 它优雅地盘踞在粗壮的树下,即便已经注意到了气势汹汹冲到伊甸园的我,也丝毫没有躲藏的意思。 蛇高高地仰起头,那双如红宝石般的眸子直接对上了我的视线,仿佛早已料到我会来到这里找它。 和那棵树一样,蛇看上去也毫发无损。 浑圆的黑鳞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整齐地排列在修长的蛇躯上,仿佛在无声地炫耀自己的完美无缺。 蛇吐着鲜红的信子,不绝的“嘶嘶”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 满怀着几乎要将自己吞噬的怒火,以及对于真相的渴盼,我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蛇的面前。 然而就在这时,蛇开口了,它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温和,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是否明媚: “可爱的小鸟,你昨晚是否做了一个好梦?” 这句话如同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爆了我心中积压的所有情绪,我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句话: “好梦?你管那叫好梦?” 完全不想再多说任何一句话,我一把就抓住蛇的七寸,将它从那棵善恶分别树下猛地提了起来。 我将那修长的躯体在左臂上绕了好几圈,感受到它冰凉的鳞片贴在皮肤上的触感,滑腻而刺骨。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不过是放任情绪如野马般奔腾,却拒绝去用力扯住挥舞的缰绳。 我将右手沿着蛇躯缓缓滑动,指尖在每一片圆润的鳞片上稍作停留,感受到它们逆向的纹路。 这种亲密真是令人作呕,其中充斥着名为“暴力”的潜台词——我逐渐收紧手指,直接抓住了蛇的头部。 即便是在曾经发生的那件事后,我也只是深感愤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蛇抱有如此强烈的杀意。 我用力向反方向拉扯,想要直接将蛇躯扯断,仿佛这样就能将它连同所有的痛苦与悲伤一并撕碎。 可出乎我的意料,在这一整个过程中,蛇就像一条毫无生气的麻绳,完全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 那双赤瞳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在旁观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仿佛在轻视我的痛苦与悲伤。 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更加激怒了我,我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浑身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然而,就在我即将将蛇扯断的时候,我捕捉到有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自那双血色的赤瞳中闪过。 那笑意中包含着期待、玩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就像在等待我犯下又一件不可饶恕的罪行。 这个细微的表情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让我猛然从愤怒中惊醒,手就这么突然停在了半空。 我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是想看到蛇在手中恐惧与挣扎,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掌握了事态。 但悲剧已然发生,如若现在放任情绪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奔驰,只会让我再次滑入某个未知的深渊。 童话镇,不需要一个只会被情绪牵着鼻子走的废物。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我闭上眼,感受着滑腻冰凉的蛇鳞,粗重而紊乱的呼吸逐渐平缓,混沌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 更何况,仿佛有人在我耳畔轻声低语一般,我莫名其妙、而理所应当地知晓了一个事实: 蛇并非将我拖入那场梦境的罪魁祸首,它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如果蛇真的要对我下手,以我的能力,应该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狼狈。 因此,杀死它只能泄一时之愤,而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但是,蛇一定知道着什么,或许也在其中扮演了某个角色,却又故意保持着这种令人费解的神秘感。 不然,蛇为何会在那个分别的晚上,意味深长地说出“那我——便祝小鸟有个愉快的夜晚了”这种话呢? 而它甚至预料到了我会来找自己,提前在树下等着我,用那寒暄似的语气问我昨晚是否做了个好梦。 这一切都太过蹊跷,不可能是巧合——我意识到,那场梦境的真相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蛇似乎既想引导我发现什么,却又不愿完全揭示真相,这种矛盾的行为与态度当真是令我既困惑又恼火。 我重新睁开眼,看见蛇依旧静静地缠绕在我的手臂上,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我。 心中的愤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于未知的茫然与无助,让我不自觉地放松了手中的力度。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伊甸园中央,与蛇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局,仿佛就连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了。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8章 离去 199x. xx. xx 注视着那双赤红的竖瞳,希珀尔曾经说过的一段话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幻想生物的本质是不稳定的。 即便经过了她的固化,人类的幻想也仍然时时刻刻都在对已经出现的幻想生物产生影响。 而我如今所看到的,并不一定是他们被人类最初描绘出来的形象,而是他们最终选择示人的形象。 根据人类的文献,蛇与引人堕落的魔鬼撒旦脱不开干系,而除此之外,撒旦还存在着其他化身。 例如在《圣经·启示录》中,他就被描述为一条在末日审判时出现的,一条七首十角的大红龙。 我的右眼皮突然开始剧烈地跳动,伴随着不祥的预感,一个可怕的猜想自心头悄然浮现。 如果我方才任凭情绪的驱使,就那么将蛇撕碎、杀死,那么它很可能会借助死亡换一个形象重生。 尽管我不太清楚借助权柄是否能够再次定位到蛇的存在,但肯定不如现在直接找它来的方便。 而且,就算我仍旧能找到改头换面之后的蛇,不说需要花费多久,我也生怕会发生其他变数。 等到那时,我即便心知肚明蛇知道着什么,但再想要问它问题时,或许也已经是为时已晚。 我甚至能够想象到,它会轻描淡写地否认一切:“在你所述的故事中,伴你左右的是那伊甸园的蛇,而非我这无名之辈。” 我开始理解那抹笑意中蕴含的恶意了——蛇在耐心地引诱着、等待着我犯下又一个错误。 一个我现在看来微不足道,却会在之后的某一天猛然意识到,并为此感到追悔莫及的错误。 而根据我对蛇的理解,它大概会在新形象的掩映后,窥探我的无能狂怒,然后暗自咧开嘴窃喜吧。 意识到这一点,我顿时感到一阵后怕,仿佛刚刚从悬崖边缘退了回来,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直跳。 掌心无声沁出冷汗,使得蛇鳞变得更加湿滑,似乎随时可能从我手中溜走,如同我无法抓住的命运。 我庆幸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默默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向蛇提问的最好时机。 尽管蛇从未对我撒过谎,但它的回复往往故弄玄虚、模棱两可,像是手握剧本的导演在逗弄观众。 而现在,我的心绪尚未平复,就连思路也不太清晰,真要问起来也是事倍功半,只会徒增烦恼。 更何况,在经历我的失控后,童话镇还有太多的事情等我去处理,和蛇的交流倒是可以从长计议。 稍微考虑清楚一些后,我长呼出一口浊气,缓缓松开抓住蛇的手,让它直接从自己身上滑落。 蛇没有过多纠缠,顺势优雅地落地后,又盘踞回了善恶分别树的树根处,看起来就好像从未离开过。 它吐着鲜红的信子,仰头看着我,那双赤瞳给我的倒影添了几分血色,似乎闪烁着某种期待的光芒。 “留好你的小命,”我狠狠地瞪了蛇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 蛇没有怒言,而是顺服地微微低下头,以那种充满磁性、仿佛能蛊惑人心的声音低声道: “那我就在伊甸园,恭候代理人殿下的再次光临了。” 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让我感觉似乎有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没有回应,转身大步离开了伊甸园,却能感觉到蛇的目光如芒在背,一直追随着我远去的身影。 . 玄子的工作室内。 这只白毛狐狸嫌弃现在的巴别塔太破了,又不愿在我离开后动手收拾,便直接把我叫到了这里。 大概是在玄子的有意牵制下,我并没有对这里造成破坏,让这个空间得以保持着它原有的整洁与秩序。 玄子在房间一角的茶几上泡了壶茶——龙井、碧螺春,还是普洱?我分辨不出,只知道那是绿茶的味道。 看见我进入工作室,玄子随手将茶杯放在了茶碟上,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悦耳。 顺着玄子的手势,我在他对面坐下,发现自己面前同样摆着一杯袅袅升腾着热气的茶水。 从来没有见过这只白毛狐狸像这样对待我……我注视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感到一阵五味杂陈。 我捧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苦涩而滚烫的液体顿时淌入喉头,正如我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 尽管我平常不太喜欢喝茶,但在茶香氤氲之中,我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不同于蛇、洛基这类喜欢搬弄是非的生灵,这只白毛狐狸行动的出发点应该是与希珀尔的立场一致的。 所以,尽管我一直与玄子不太对付,但作为代理人,我确实找不到除他之外更好的讨论对象了。 …… “我在梦境中看到的景象,大概就这么多了。” 在对玄子叙述完自己的梦境所见之后,我长舒一口气,却感觉无法吐尽心头郁结的疲惫与困惑。 我索性向后,直接瘫倒在了身下的高背椅中,将身体的所有重量都托付给柔软如云朵般的椅垫。 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抗议我的无礼,却又顺从地随重量下陷,将我整个人温柔地吞没其中。 我默默享受着这种被包裹的感觉,两手自然地搭在胸腹部,忍不住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尽管理智告诉我现在并不是睡觉的时候,但这似乎真的是我脱离那个复杂梦境之后,第一次能够如此放松。 我允许自己短暂地喘息片刻,暂且逃避那些应尽的责任,让椅子将一切的紧张、焦虑与困惑隔绝于外。 还有个逃避现实的念头,在我心中诱人地盘旋:好想要什么都不想,就这样一直躺下去啊…… 直到一声冰冷的“有趣”,透过椅子的阻隔模糊传来,朦胧的意识一时没能分清这到底是出自谁之口。 但这声音却如同一记警钟,让我猛然惊醒,意识到这份安宁终究是短暂的,自己终将要面对外面的现实。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看向坐在对面的玄子,带着倦意,含糊不清地问道: “啥?”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9章 映射 199x. xx. xx 玄子翘着二郎腿,金色的竖瞳微微眯起,尾巴不耐烦地扫了两下,显然对我的懒散态度有些不满。 他没有重复刚才的话,而是直接切入了主题:“梦境中的不少情节,与我们在这边牵制你时发生的事似乎可以对应得上。” 这个啊,我前不久就发现了……尽管心头这么想着,但我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稍微坐直了一些,算是进一步摆正了自己的态度,接着又补充道:“但也并非全都严丝合缝。” 我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感觉,你们虽然在梦境中没有特定的投影,但能够影响其中的人类。” 我稍作停顿,观察着玄子的反应——然而什么都没看出来,索性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那个摄影社团是不是和你有关? “后面你还借助那个社长找上了裴晓飞,甚至附身到了他的身上,直接抓住了我,对吗?” 玄子的耳朵轻轻抖动了一下,但神情依旧冷淡如初:“在你的视角里,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我有些不满,忍不住直接反问道:“那在你的视角里,你当时是怎么找到我的?” 玄子将蓬松的尾巴搭在腿上,垂下眼帘陷入沉思,似乎在斟酌如何用我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 片刻后,他抬眼问道:“你知道‘海底捞针’吗?” 我点点头:“那当然。” 玄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尾巴,解释道:“我当时找你的感觉就是这样,在海底里捞一根闪着银光的针。 “那根针时远时近,不时与我失之交臂,我却分不清这是海流的作用,还是针自身的重力在作祟。” 听到这个比喻,我不禁心虚地想道:这只白毛狐狸,该不会是在含沙射影我当时硬拉着裴晓飞离开的事吧…… 如果我当时选择顺从了裴晓飞的想法,留在那里看他们拍戏,是不是就能醒得快一些了呢? 可现在并不是给我后悔的时候。我随即就摇摇头,将那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我若无其事地忽视了玄子审视的目光,追问道:“那你最后是如何抓到这根针……不对,是我的呢?” 玄子也收回了注意力,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突然有一阵很强烈的‘洋流’,直接将那根针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暗自猜测着:这阵‘洋流’出现的时机,应该对应着我将那几个未知字符给裴晓飞看,让他读出来的时候。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我不由自主地追问道:“那当时,你就没有感受到什么其他特别的东西吗?” “特殊的感觉?”玄子微微偏头,目光飘向一旁,“如果非要说的话,只感觉有什么在引导着我去抓住你。” “而且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我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想这些,自然是有机会就立即抓住了。” 我稍稍前倾身体,试探性地低声问道:“那关于我当时叫裴晓飞说出的那串字符,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猜测那大概率与希珀尔有关,我监护人的姓名……难道说,‘希珀尔’其实并不是她的真名?” 其实,我曾经在醒来之后向权柄询问过这个问题,却像是被忽视了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玄子沉默良久,才缓缓摇头道:“我并不清楚此事,毕竟,殿下从来没和我们提及过自己还有其他的名字。” 我不死心,继续追问:“那为何伊西斯医生会将那串字符给我呢?是因为她知道的信息比你多吗?” 玄子微微仰起头,眼中寒芒一闪,语气更显冷淡:这个问题与其问我,你不如直接去询问当事人。” “当事人”,是指伊西斯吗……?心脏突然一抽,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忍不住避开了那锋芒毕露的目光。 随即我便听见玄子话锋一转,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不过你的猜测确实存在些许道理,只是梦境与现实到底如何对应,还得另说……” 正当我屏息凝神地竖着耳朵,还想要听听这只白毛狐狸会如何进行分析,却注意到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更何况……”玄子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微妙的讽刺,“您才是做梦的那一位,尊敬的代理人殿下。” 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了一句:“这梦也不是我想做的啊……” 察觉到气氛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僵硬,我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道: “不过,在这场梦境中,最令我在意的,还是那个名为‘雷欧·忒修斯’的人类。” 玄子托着下巴,头抬得更高了些,又随意地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组织着语言:“你看,我在我来到浅层梦境之后,由于你们这边发生的变故,伊西斯……医生的存在消失了。”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不自觉变得低沉了一些,话语也随之一顿——这个话题还是让我感到很难过。 但我很快就振作起来,继续道:“可这位人类,却仍旧知晓着我曾经从医院中逃跑的那件事。 “可根据我们方才交换的信息,‘讲座’以及它结束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童话镇内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事件能够对应得上。 “对于这名人类,你有什么想法吗?他的存在又到底意味着什么?” 闻言,玄子的眼睛微微眯起,轻轻摩挲着下巴,金色的瞳孔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片刻之后,我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冷笑,在寂静的室内尤为刺耳,顿时将我吓得浑身一颤。 只听玄子冷冷道:“似乎有些家伙在拼尽全力,想要将童话镇的代理人殿下与现实扯上联系啊……” 我歪着脑袋,对这只白毛狐狸突然显露出来的敌意感到困惑不解,不由得问道: “可就算那场梦再怎么真实,对我而言都不过只是一场梦。 “梦终究只能是梦,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地呆在这里吗?”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0章 诺言 199x. xx. xx 听了我的想法,玄子有些轻蔑地摇了摇手指,那姿态就像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对‘梦’的理解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肤浅。 “明明你之前还说过,现实中发生的事情能够映射到梦境中去。 “那么反过来,同样也是可以的。” 玄子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措辞,接着才开口说道:“我记得人类有句俗语——‘一诺千金’。 “那我可就要问问了,代理人殿下,您还记得自己究竟在梦里对那些人类许下了多少承诺吗?” 我回忆起在梦中与各个角色的对话和互动,觉得那些原本看似轻松的交谈,突然变得异常沉重。 一种无力感如潮水般漫上心头,我的肩膀不自觉地耷拉下来,目光低垂,注视着自己悬空的脚尖。 用几不可闻的音量,我如此嘟囔道:“记不清了……” 玄子闻言,挑起一边眉毛,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呵,这才过去多久啊,就记不清了? “那我可就好奇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是明天吃什么、要不要翘课去哪玩吗?” 尽管被这么说,我还是保留着最后一丝倔强,反驳道:“什么没有多久,我在那场噩梦之中已经待了很久了好吧……” 明明我感觉自己在那场梦境中度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可在外界我却只和各位生灵交战了不到半天。 梦境中时间的流速明显要比现实快很多——在这一点上,想必即便是玄子也没有办法反驳。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玄子只是摇摇头,恨铁不成钢似地叹了口气: “反正到时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梦和缘分这种东西都是很玄乎的存在。 “真找上门来了,谁都救不了你。” 我没再出声反驳,心中暗自承认,作为《山海经》中的九尾狐妖,玄子在这件事上确实有发言权。 不仅是西方神话与宗教故事,就连在《聊斋志异》这样的中国古典小说集中,也不乏一些狐仙鬼怪借助梦境与人类交往,甚至让梦境照进现实的故事。 一诺千金吗……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抬起头,又正对上玄子那双深邃的金色瞳孔,里面似乎蕴含着某种无言的警告。 一时间,我感到喉咙发紧,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玄子轻哼一声:“我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提醒你有这个可能性,并没有断言这就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实。 “不过事已至此,你想要后悔是来不及了,那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话音方落,玄子便两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至于其他的,我就爱莫能助了。” 尽管心里清楚这只白毛狐狸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对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态度有些不满。 我正想开口追问,玄子却突然转移了话题,语气不容置疑:“言归正传,还是说回到那个人类身上吧。” 说罢,这只白毛狐狸轻轻挥手,直接变出了一本杂志,凭空浮在他的手掌上方。 我注意到,封皮的一角用小字印着“世界冒险协会出版社”。 随着一阵“沙沙”的声响,书页无风自动,很快便停在了其中的某一页上。 玄子稍微瞄了一眼,便不假思索地随手一抛,将杂志丢了过来。 我连忙伸出双手,有些慌乱但还算顺利地接住了——起码这次没让它砸到自己的鼻梁上。 我暗自松了口气,接着又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手中的杂志上。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篇关于“雷欧·忒修斯”这名人类的详细介绍。 世界冒险协会的现任会长、传说级别的冒险家、科学家、考古学家…… 这些头衔倒是与当时讲座介绍时大差不差,但看到它们被正式列出来,还是让我不禁睁大了眼睛。 接下来的,是一长串按年份排列的成就和事迹,密密麻麻的排版让我目不暇接。 从年轻时期的考古发现,到中年时期的科学突破,再到近年来在冒险协会的卓越贡献……可谓是硕果累累。 每一项成就都足以让普通人引以为傲,而它们却只是页面上的一行小字、这个传奇人物生平中的一小部分。 最后则是一些关于他的人生格言,其中一句格外醒目:“人类是有极限的,但我会让生命燃烧到最后一刻。” 任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那些仿佛在发着光的成就,我无声感叹道:这个人类真的很厉害呢…… 然而,无论我怎么翻阅,都没能找到他为何会与那场梦境扯上关系的原因,这让我感到莫名的焦虑。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会不会是我的潜意识为了逃离梦境,而借助曾经所见而引入的一个人物? 还是说,这其中存在着其他我所不清楚的原因?他会不会与那个将我拉入梦境的罪魁祸首有关呢? 各种可能性如同泡沫一般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又消散,可无论我如何努力,答案似乎都与我若即若离,始终难以捉摸。 玄子慵懒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怎么,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我微蹙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这些信息虽然看起来很详尽,但似乎与我的梦境毫无关联。” 我稍作停顿,组织好语言才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有一个猜想,他或许曾与幻想生物们的力量接触过。” “哦?怎么说?”玄子的瞳孔微微一扩,又用指关节敲了敲扶手,明显是在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你很久以前不是和我说过吗?有部分生灵在现实停留时,将自己的力量与人类进行了分享。 “看这名人类的出生年份,明显是在我成为代理人之后,那么他应该没有可能与幻想生物有过直接的接触。” 我稍作停顿,观察着对面那只白毛狐狸的反应,见他没有开口打断我,才继续试探性地说道: “所以我怀疑,雷欧会不会曾经与幻想生物残留的遗迹、或者那些人类接触过,甚至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第391章 十三 199x. xx. xx 玄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似乎是在对我终于愿意动脑子感到有些欣慰。 这个微小的表情变化却让我感到很是不爽,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过去到底给他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 可玄子随即就冷声道:“人类的欲望是没有极限的,要是知晓了殿下的存在,试问哪个不会动心? “借助一位冒冒失失的代理人去觊觎殿下的权柄与力量,这如意算盘打的,可还真是响亮啊……” 听出玄子语气中的讥讽,回忆起那场莫名其妙的梦境,我顿时感到一阵惭愧,不由得低下了脑袋。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杂志纸页的边缘,我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作为代理人的表现。 很快便有一个念头自脑海中浮现:比起担任这个重要的职责,或许做一只没心没肺的鸟更适合自己。 我不禁反省起自己作为代理人之前的画面,虽然懵懵懂懂,却也算是过着一段轻松愉快的时光。 尽管没有自保的能力,但只要安分守己便不会有生灵来找我麻烦,也不用为各种突发状况而焦头烂额。 一种疲惫的感觉如潮水般渐渐蔓延上来,让我感觉头脑一阵恍惚,莫名地有点想辞职。 可与此同时,我再怎么动摇,却也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希珀尔还能找到谁承担她的权柄。 眼前这只白毛狐狸自然是愿意的——甚至是乐意之至——可由于“僭越”这个概念的存在,他做不到。 而像蛇、洛基这些狡猾的生灵,他们只是遵从自己的设定,乐于去将所见的一切都搅成一滩浑水。 可假使不论“僭越”与希珀尔的意愿,真要请他们来这代理人的位置坐坐,他们大概率反倒不愿意了。 也就是我这个笨蛋,在对代理人的责任还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被希珀尔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啊…… 但凡不搞出什么幺蛾子,事实上我也不用做些什么额外的工作,只要不让幻想生物们跑出去就行了。 可就是幺蛾子太多了啊……一联想到希珀尔两次沉睡期间发生的事情,我就忍不住疲惫地叹息一声。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小心思,玄子那双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但他并没有说些什么。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唯有微弱的风声透过紧闭的窗户进入,才没让这里的气氛过于凝重。 片刻后,玄子突然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那个人类当时不是给了你一件信物吗?拿出来看看。” 闻言,我如梦初醒,先是茫然眨了眨眼睛,这才迟钝地回过神来:“哦,你说的是这个啊……” 我索性直接变出了那枚刻印着三原色草花的硬币,磨砂制的表面在室内的光线下泛起柔和的银色光泽。 我仔细端详着这枚做工精致的硬币,感受着它在指腹传来的微凉触感,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好胜心。 “让我考考你,”于是,我略带挑衅地将硬币抛向了玄子,“你要多久才能解出这枚硬币上藏着的谜题?” 玄子没有说话,而是饶有兴趣地一挑眉毛,直接抬手接下了空中的硬币,同时也是接受了我的挑战。 他垂眼注视着手中的硬币,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细腻的纹路,神情罕有地安静而专注。 片刻之后,玄子重新看向我,语气漫不经心:“这串电话号码,应该是吧。” 听见这串和自己答案一致的号码,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话语瞬间脱口而出:“你怎么算的那么快的?” 玄子虚着眼睛,无语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道谜题的解题方向,不还是你自己刚刚说的吗?” 或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他居然有耐心和我解释,指尖处升出云雾,其中浮现出了一些数字组合。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矩阵应该就是正确的结果了。 “按照人类如今普遍的阅读顺序,将其中的元素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连接起来,就是对应的号码了吧。” 玄子注视着那枚草花形状的图案,饶有兴趣地摩挲着下巴:“用这种方式储存信息,倒也算得上有意思。” 我直勾勾地盯着如今被那只白毛狐狸把玩在手中的硬币,心中油然而生一阵懊恼的情绪。 要是事先知道自己会拿这道题来考他,方才在就不该在回忆时,一股脑把什么都给倒出来。 如果我当时没有直接告诉玄子这道题的方向,那么就算有提示,他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算出来…… 应该……吧? 还不等我从懊恼中回过神来,就听见了玄子意味深长的声音:“不过,这个电话号码有十三位…… “我记得,13在西方可不是个吉利的数字啊……” 在他的提醒下,我回忆起对应的知识点:参加耶稣最后晚餐的门徒一共有十三个,第十三人也正是背叛他的犹大。 因此,西方文化认为13给耶稣带来了不幸与苦难,是一个受到诅咒的数字,作为背叛与出卖的同义词。 这也使得西方人千方百计地避免与“13”接触,要么直接跳过13,要么利用12A、12B等标记来指代它。 雷欧博士是西方人,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个忌讳的存在,却依旧将它们作为联系的电话号码交给了我…… 莫名有一阵寒意自脊背窜了上来,我语无伦次地低声喃喃道:“巧合吗……不对,为什么……?”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它是否对应着过去,我在希珀尔沉睡的时候,犯下了忤逆她的过错? 可那名人类却在将这串号码给予我时,巧妙地通过一道谜题,提及了“明天”这个概念…… 难不成它所映射的是:我会在未来再次做出忤逆、甚至背叛希珀尔的事情…… 我……可是我,完全想不到自己会为了什么背叛她……我扶额,感觉自己的头脑一片混乱。 玄子瞥了我一眼,语气中带着些我读不懂的情绪:“我还是那句话,做梦的人是您,尊敬的代理人殿下。 “要是连您都搞不明白这串号码的来龙去脉,那我区区一只东方的狐妖,自然就更不清楚了。” 第392章 号码 199x. xx. xx 似乎是玩腻了,玄子将硬币摆到了指尖上,随即发力将它轻巧地弹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硬币在空中翻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稳稳地落在了自己的掌心。 玄子无所事事地拨弄着自己蓬松的尾巴,开口问道:“关于这串号码的下一步,你想好这么做了吗?” 我的语气更弱了,踌躇不决道:“那个人类说这是电话号码……真的要将它在现实中拨通吗?” 只见玄子双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既然这条信息现在在你手上,那么你想怎么处理不行?” 玄子显然是将选择权交付给了我,让我感觉肩膀似乎沉甸甸的,像是背负上了那个选择的重量。 我放好杂志,轻轻抚摸着硬币上那枚草花形状的三原色图,纯粹鲜明的颜色分外引人注目。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符号与世界冒险协会的“破谜者”有关。 我抬眼,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选择不去搭理它呢?” “那就不管它,”玄子平静地迎上了我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这里不存在有资格强迫你的生灵。” 那双璀璨的金瞳还是太过刺眼,让我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将茫然的视线投落到手中的硬币上。 正如同那名人类将这枚小小的硬币放到我手中的仪式感那般,它似乎也承载着某种重大的意义。 那么接下来,先不说是否能够接通,自己究竟要不要试着在现实中拨通这串号码呢? 它会不会真的如玄子所言,存在着某些玄之又玄的力量,能够将我引向某个未知的方向呢?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加快,如果说现在完全没有紧张忐忑的心情,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承载着这样一种莫名的压力,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在心头自言自语道:也罢,就试试看吧。 毕竟,这是为数不多的,我从那场神秘梦境中带出来的信息,说不定真的是一个解开谜题的关键。 我暗自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状态——精神正常,情绪稳定,在有防备的情况下,应该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失控。 同样,即便知道了这串十三位的电话号码可能象征着“背叛”这一概念后,我也尚且没有背叛希珀尔的想法。 可是身旁的这只白毛狐狸……在知道我私下要用希珀尔的权柄干这种事后,他真的会答应吗? 想到这里,我鼓起勇气,直视向那双金瞳:“好,我决定要用希珀尔的权柄,在现实中拨通这串号码。” 然而,玄子听完这番话,只是双手环胸,单边眉毛微微上挑,平静地注视着我,一言不发。 这种疑似默认的态度反倒让我感到无比的心虚,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呃,那个……你对此就没有什么意见吗?” “这可是殿下代理人的选择,”玄子轻闭上一只眼,“我要是真的有心想拦,恐怕也拦不住吧?” 听着这敷衍的话,我却感到一阵无语:不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又纠结片刻后,我深吸一口气,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硬币,借着那种冰凉而坚硬的触感平复内心的忐忑。 随后,我轻轻挥动手臂,将一块虚幻的光幕直接具现在眼前,其中映射出的正是现实世界的景象。 此时此刻,光幕中呈现的是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五彩斑斓的电子广告牌在街边闪烁不停。 不少年轻人身着休闲的牛仔裤,裤兜里塞着随身听,身体随着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乐节奏一摇一晃。 不远处,电器商店的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新奇电子产品,报刊亭旁的架子上摆着让人目不暇接的杂志。 路边,一群年轻人正围在一台街机前热火朝天地玩着游戏,欢呼声、催促声和懊恼声此起彼伏。 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心间:如果我当时不去寻找逃离梦境的方法,会不会也迟早成为其中的一员呢? 可要是真的那样,等到玄子他们都无法应付我的失控的时候,接下来苏醒的就该是希珀尔了吧…… 与此同时,我又回忆起从前,每当希珀尔陷入沉睡,包括玄子在内的一些生灵总忍不住往外跑。 有的远离人烟、安分守己,有的混迹于人群、低调行事,还有的呼风唤雨、行事张扬,留下真假难辨的传说。 那群家伙想必是对自己造物主的生活环境感到好奇,可惜这会打破现实的平衡,正是希珀尔想要避免的情况。 她也真是奇怪,明明掌握着这么强大的力量与权柄,却愿意安居一隅,不像人类的帝王那样雄心勃勃,时刻都想要扩张自己的领土与疆域。 不过时间过的也还真是快,自从我担任代理人以来,童话镇与现实到现在已经隔绝了百余年之久。 至于那些还对人类世界心怀好奇的幻想生物们,现在只能通过图书馆等渠道管中窥豹,一窥外界的模样。 虽说此前也不乏生灵希望我能借助权柄为他们展示现实的景象,但都被我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婉拒了。 而尽管玄子从来没有向我提出这个请求,但当亲眼目睹到现实的变化后,他心中大概也会感慨万千的吧。 念及此处,我忍不住偷偷瞥了玄子一眼,只见他斜靠在扶手上,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淡漠模样。 然而,那对毛茸茸的耳朵却竖得笔直,蓬松雪白的尾巴也不安分地摆动着,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好奇。 这种反差让我暗自觉得好笑,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借着说话的机会掩住了就要扬起的嘴角。 我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开口了:“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现实世界的变化还挺大的,不是吗?” 然而,玄子只是微微颔首,用一个简单的“嗯”字作为回应,就像在刻意维持着自己高冷的形象。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我顿时感觉自讨了个没趣,强忍着才没翻一个无语的白眼。 第393章 拨号 199x. xx. xx 索性不再理会某只旁观的白毛狐狸,我开始利用权柄,在现实世界的一些犄角旮旯里翻翻找找。 人类总是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粗心大意,这倒是为我实现自己的计划提供了可乘之机。 没过多久,我就在砖石的缝隙、座椅的夹缝、甚至是潮湿的下水道中发现了足够拨打公用电话的零钱。 这些零钱在被所有人不小心遗失后,如果我不去使用它们,恐怕永远就无法回到人类的经济体系了。 “代理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我摸着硬币,小小声地嘟囔着,试图安抚自己那不安分的良心。 话音落下,我的眼角余光就注意到,玄子头顶那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微微一抖,明显是听到了。 然而,这只白毛狐狸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倒也没有多加评论,以一种轻蔑的态度静待好戏开场。 我无语地收回注意力,在城市的街道上搜寻着一个僻静无人的电话亭,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目标。 正值月黑风高夜——如果这个地方没有路灯的话,当真是杀人放火……不对,是偷鸡摸狗时。 此时此刻,那些硬币在我的操控下悬在空中,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诡异而明亮的光芒。 我忍不住开始想象:若是此时恰巧有哪个倒霉的路人撞见这番离奇景象,怕不是要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夜搬家? 这个荒诞的念头让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中泛起一丝恶作剧般的兴奋感,接着便隔空轻轻用力一推。 只见那枚承载着未知的硬币随即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无误地落入了公用电话的投币口。 “叮咚”一声轻响,硬币入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打破这份静谧的惊雷。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了,既是因为方才做了一些“坏事”,也是因为对于谜底的不安与期待。 在听到对应的提示音后,我盯着眼前那已经被磨损的有些陈旧的按键,按照顺序一个一个按了下去。 8-6-3-0-6-0-5-5-1-0-1-5-7 每个按键都伴随着一声失真而喑哑的音符,像是深渊中怨恨颇深的幽魂在一声声哀嚎。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好十三位——这个受到诅咒的、象征着背叛与不幸的的数字。 雷欧博士……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忐忑不安自心头油然而生,但我仍旧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当最后一个数字也被按下,听筒中顿时传来熟悉的嘟嘟声,每一下都像有人踏在我的心上。 我屏住呼吸,不自觉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几乎能想象到下一秒就会有人接起电话的场景。 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甚至连一旁的玄子也微微坐直了身体,一双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大小。 然而,就在这紧张即将攀升到极点的时刻,听筒里的嘟嘟声戛然而止,让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取而代之响起的是另一道声音——那是一个女声,伴随着电噪音的嗡嗡作响,柔和模糊得几乎有些不真实: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仿若游戏结束时荧幕上显现出大大的“gA)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4章 谜梦 199x. xx. xx 偶尔,雷欧博士也会停下手中的工作,将目光投向窗外澄净如洗的蔚蓝,也不知是在走神,还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总而言之,无论我如何仔细观察,都无法从这名人类身上察觉到任何超自然或者其他特殊的地方。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忙碌的科研工作者,正在全身心地投入世界冒险协会的工作当中。 这让我感到很是困惑:这个看似普通的人类,到底为什么会在那场梦境中显得如此特别呢? 就在这时,玄子轻咳一声,那带着几分刻意的声音将我的注意力从眼前的光幕上拉了回来。 “答案应该没有出错,”玄子若有所思道,“毕竟正如你之前所言,梦境与现实的对应并非严丝合缝。” 随即,他将视线投向我们面前的光幕,又微微眯起金瞳,敛去了其中那一闪而逝的锋芒。 “梦境中的遭遇让你直接找上了这名人类啊……不过你觉得,梦境中的他真的就是他吗?” 我不敢直视玄子的目光,低下头,不安地摆弄起手中的硬币,感受到那份冰凉在指尖生硬地翻转。 我小小声地回答道:“我……我不敢确定。” 但我仍旧试图抓住一些细节,来理清纷乱的思绪:“只是就我刚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他的身上没有童话镇的气息,应该不是那群人类中的一份子。” “可即便能够确认这一点,我还是判断不出,在那场梦境中,这个人类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举一反三的想法突然在脑海中闪现,让我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睛也微微睁大。 既然我现在能在现实中观察到雷欧博士,那么我是否也能找到其他在梦境中结识的人类呢? 怀着这个念头,我迅速将注意力转向现实世界的其他角落,光幕上的画面也随之飞速变化。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我就找到了在梦境中曾经接触过的几名人类,心中竟泛起些怀念的情绪。 不过比起世界冒险协会的会长这个大名鼎鼎的存在,他们还没有崭露头角,更像是无足轻重的路人。 在以前观测现实之时,我可能从未将视线投注于他们身上,就算真的看到过,也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看来,那场梦境确实很可能是以现实为蓝本进行构建的,毕竟其中的人类真实地存在于某处。 然而,这些推论却仍旧无法解释“雷欧·忒修斯”这名人类存在的特殊性。 他就如同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在这场由现实与梦境编织而成的交响曲中,显得是那么的刺耳。 如果他真的只是现实世界的一个投影,那么他是如何跨越两层梦境,获取到那条本该消失的信息的呢? 当然也不排除另一个可能性:那场梦境的种种,是由我潜意识中接收到的零碎信息拼凑而成的。 正如伊西斯在这边牺牲后,她的投影——伊西斯医生的存在在梦境中被抹除,再也没人能够与她产生交集。 我不禁开始怀疑,也许是我内心深处对逃脱“钥匙”的渴望太过强烈,无意识中促使了“雷欧·忒修斯”的出现。 毕竟,就算平常再怎么不如我所愿,但那依旧是我的梦境,依旧可能被我的潜意识所影响。 当然,正如我尚不知晓自己到底是如何被拉入那场梦境中一样,也还存在着另一个可能性: 尽管并非某位曾经被幻想生物分享过力量的人类后代,但那家伙仍旧借助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力量,悄然潜入了我的梦境。 又或者,就像小说中的大反派总是喜欢隐藏在幕后一样,“雷欧·忒修斯”有可能只是一个傀儡,是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推 到前台来与我接触的棋子。 这几个类似的假设顿时让我脊背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仿佛有什么未知的存在正在暗中窥视。 我感觉自己的思绪如同一团打结的毛线,不仅越理越乱,最后甚至找不到最初的线头到底去到了哪里。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的想法概括地告诉给了玄子。 不同于往常的嘲弄,玄子耐心地听完了我的分析,头顶的狐耳与身后的尾巴不时微微晃动。 最终,他点了点头:“无论那个‘雷欧·忒修斯’是不是本人,我都认为他给出的数字并不一定是电话号码。” 他的话让我愣了一下,接着忍不住抱怨道:“我刚才都花钱拨了这么多次了,你看有哪一次接通了吗?” 玄子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心疼啊……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那些钱是你自己的吧?” “我找到的,怎么就不能是我的了?”我不服气地反驳道,“它们又没有所有人,只是那样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他摇摇头,无奈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那名人类——或者说是他背后的家伙,想要借此传递些什么,还有待商榷。” 沉默片刻后,我有些泄气地总结道:“反正,无论那名人类想要借助这串号码传递些什么,现在都打不通了。” 玄子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两手一摊:“不过……既然你现在还想不到这条信息到底有什么用,那就先记着吧。” “‘记着’?”我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手中的硬币,不太理解记下这串毫无规律的数字可能会起到什么作用。 玄子补充道:“或许哪天你不小心看到了某些特别的信息,就能灵光一闪,知道这串号码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原本还期望这只白毛狐狸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一个敷衍的回答。 这种感觉就像是期待已久的惊喜礼物,满怀希望地拆开包装,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白纸。 不,按照我对这只白毛狐狸的了解,他还可能在白纸上画一只华丽的银色凤凰,然后什么都不说。 这个猜测顿时让我感到一阵无语,忍不住丢掉硬币,听见它在地面弹动碰撞,一阵叮当作响。 理所应当地无视了玄子嫌弃的眼神后,我向后一仰瘫在了椅子上,又有一阵阵失望如潮水涌上心头。 椅背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我们此前行动的徒劳,还是为我的失望叹息。 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玄子不耐烦地晃了晃耳朵,漫不经心道:“反正你脑子这么空,多装点东西怎么了。” 第395章 “又” 199x. xx. xx 那句略带嘲讽的话语让我心中一阵不快,但当我想要组织语言反驳时,玄子却又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正色道:“暂时先不说那名人类了,对于罪魁祸首的人选,你有什么想法?” 思绪还没来得及从前一个话题中转换回来,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猝不及防,一时竟愣住了。 疲惫和困惑仍旧如同浓雾般笼罩着我的思维,大脑仿佛生锈的齿轮,片刻后才艰难而勉强地开始转动。 稍微花费一些时间进行回忆与思索后,我不由自主长叹一口气,肩膀也随之不争气地垂了下来。 我告诉玄子,声音中带着几分踌躇与不确定:“尽管可能和蛇有关,但那应该不是它干的。” 玄子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耳朵也饶有兴趣地竖了起来:“哦?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个问题让我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困惑,我努力回溯这个认知的源头,却在迷雾中两手一摸空。 最终,我只能抓了抓头发,茫然地坦白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就是……知道了就是知道了。” 实话实说,在说出上面那番话时,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和好笑。 毕竟,推理应该建立在逻辑和证据之上,而我却像个糊涂侦探,就这样毫无根据地下了结论。 然而玄子闻言,只是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打算追问我这莫名其妙的直觉。 他用那双金瞳无声审视着我,让我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下意识地将双手搭在膝上,又坐直了一些。 随后,玄子换了个询问的角度:“那除了蛇之外,你对那场梦境的出现还有什么想法吗?” 我沉默下来,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宽泛,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寻找一粒特定的沙子。 虽然脑海中确实浮现出一些零散的猜想,但每一个可能性都如同水中的倒影,稍一触碰就破碎消散。 不仅如此,我还觉得自己的思绪如同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绳,打了无数个死结,找不到一点头绪。 茶水早已在我们交谈的过程中变凉,由于我并不喜欢其间蕴含的苦涩,后面我就没有再去碰它。 房间里的寂静仿佛凝固了,虽然我心中清楚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悄然流逝,却也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 直到玄子变得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这份死一般的寂静: “对了,我还没问过,关于你体内存在的另一股不和谐的力量,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这句话顿时将我吓了一跳,下一瞬间便如同触电般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向对面的玄子。 刹那间,我的思绪如同电光石火,瞬间就意识到他指的究竟是什么:不和谐的力量……是那个玩意! 由于自那次事件之后,它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我也因此松懈、甚至停止了对它的探寻。 于是在众多纷繁信息的掩映下,又加上蛇作为烟雾弹,我居然没能第一时间联想到它的存在! 回想起来,此前明确知道这股力量存在,并且见过它失控的,唯有希珀尔、伊西斯和我。 而为了弄清楚玄子对自己一直存在的恶意,在希珀尔第二次沉睡后,我曾向他说明过这条信息。 或许是由于希珀尔的缘故,这只白毛狐狸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它的存在,甚至没有多问什么。 后面,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对其他生灵旁敲侧击进行试探,并未过多透露。 一些零散的线索开始串联起来:那股力量很可能来自现实,那场梦境又明显与现实相关…… 难不成,那股力量才是将我拖入梦境的罪魁祸首? 这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何玄子现在以如此笃定、而又带有几分敌意的语气,向我问及了这股力量的存在。 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想在我心头浮现,我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试探性地低声问道: “那股力量……是不是又在我失控的时候出现了?” “‘又’?”玄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那双金色的瞳眸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 他用修长的指尖缓缓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仿佛敲在我的心上,让我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年纪不大,隐瞒的东西倒不少。”玄子不悦地冷哼一声,“那上次又是什么时候?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我直面那冰冷如刀的视线,不满地抱怨道:“我上次又不是没和你提到过,你不问而已,怪谁……” 但玄子只是静静地盯着我看,这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别过脑袋,避开了他的目光。 尽管这只白毛狐狸一直对希珀尔任命我做代理人颇有微词,但在如此重大的事件面前,他理应会暂时搁置自己的偏见。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知,在思索片刻后,我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坦白从宽。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我开始将伊西斯为我安装眼睛时发生的意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玄子。 在我娓娓道来的整个过程中,玄子翘着个二郎腿,保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沉默。 那双金色的竖瞳却未曾安分下来,审视的目光不断在我脸上梭巡,仿佛要将我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都记录在心。 我心里清楚,玄子正在仔细判断我话语的真实性,以此来决定接下来的对策。 所以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视线: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感到心虚。 “当时那股力量突然爆发,要不是希珀尔及时出手,后果恐怕不堪设想。”我后怕地回忆起那惊心动魄的经历。 我特意强调了希珀尔当时在场,并且她后来也承认了这件事——相信玄子能够理解我话语中的言外之意。 果不其然,听完我的叙述,尽管他的表情依旧冰冷,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经在不觉中有所缓和。 见状,我不由得稍稍舒了口气,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似乎听见全身的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6章 异类 199x. xx. xx 趁着这个机会,我决定鼓起勇气反客为主:“既然我都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那你好歹得讲个等价交换吧?” 闻言,玄子眸光一闪,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不过我觉得,比起一只狡猾的狐狸,这样的姿态更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却又随时可能亮出尖锐的爪子。 “等价交换啊……”玄子怪声怪气地拖长了音调,“那么您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呢,尊敬的代理人殿下?” 我努力保持理智与镇定,直视着那双金色的瞳眸,不让自己在玄子犀利的目光下露怯。 深吸一口气后,我一字一顿道:“有关这股力量的信息,你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这只白毛狐狸唇齿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天真。”他缓缓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语气中充满了对我要求的不屑。 “这种要求,就跟告诉别人‘我有很多钱,你想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没什么两样。 “要是你以后就这么去和别人交换物件或情报,我都不知道你被坑的能不能剩个骨灰。” 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些魔鬼与人类进行交易的片段,我心知玄子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然而,他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却如同一根刺,扎在我的心头,让我感到浑身都不自在。 此外,我也不想在这只白毛狐狸的面前示弱,于是故作轻松道:“你倒是可以试试坑我一下。” 玄子保持着沉默,金瞳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微微挑起单边眉毛,示意我说下去。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要是你坑我的话,我对那股力量的信息可能会有所缺漏。 “这样一来,说不定这股力量以后又会失控,导致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 “比如说……”我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又把童话镇拆了?” 说到这里,我紧张地盯着玄子的脸,心中不安分地打着鼓,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发飙。 好在这只白毛狐狸只是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尽管看起来有些不悦,但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见状,我顿时来了底气,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你好好想想,要是真的变成那样,其中是不是也有你的缘故? “到时候,如果希珀尔怪罪下来,以她的能力,最后会不会追查到是你坑我,不肯告诉我完整信息?” 已经设想到最坏的结果,我甚至开始了自暴自弃:“我骨灰不剩了没事,可我看,你到时也逃不掉……” 听完我这番话,玄子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只试图张牙舞爪威胁狮子的小猫。 他从容而又慢悠悠地开口:“有意思……” “不过——”然而就在某个瞬间,玄子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代理人殿下,我可以把这看作您在威胁我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望着那双刺目的金瞳,我不由得“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我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间扯着虎皮做大旗,恐怕是不小心踩到了这只白毛狐狸的尾巴。 “这不是威胁,这其实是……”生怕事态失控,我慌慌张张地开口反驳,一时却想不出应该补救。 脑海中灵光一闪,我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呃,风险评估!对!没错!就是关于未来的风险评估!” 虽然在心中,我其实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就算是威胁又怎么样,反正你现在也打不过我…… 但我明智地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生怕会把气氛搞得更僵,还会让这只白毛狐狸更不配合。 玄子审视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那双金色的竖瞳仿佛要将我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毕竟还是为刚才的想法感到有些心虚,我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沉默持续了一会,正当我感觉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想要开口再解释些什么的时候,玄子开口了。 “关于那股力量,”他的语气比先前缓和了不少,“你说得没错,它确实在你失去意识的时候出现过。” 原来这只白毛狐狸也有识相的时候……我连忙集中回注意力,认真听玄子继续说下去。 “不过那股力量隐藏得很好,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几乎无法让人感受到它的存在。” 玄子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但是,能参与那场战斗的都是位格较高的生灵,几乎都察觉到了那股力量的波动。” 大家都知道了?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不由得再次移开了视线,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不过嘛……”玄子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由于你是殿下选中的代理人的缘故,知情者大概也没有胆量到处乱传。” 他玩味地一勾嘴角:“即便是洛基,当时也只敢用‘异类’这个词语给你贴标签,示意自己知道这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啊?原来洛基当时还说了这个?我抬头望向玄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我试图回忆当时的场景,却发现那些细节上的东西,在我才脱离梦境的头脑中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玄子瞥了我一眼,或许是觉得我此刻的表情过于呆滞,语气也随之带上了几分不满: “可惜诡计之神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他高估了代理人殿下的智商——说不定还有听力。” 稍作停顿后,他嘲弄地继续道:“我就问一个问题,凭你当时的状态,能分得清梦境和现实吗?” 我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内心深处却隐隐觉得他说的也并非全然不对。 不管怎么说,洛基当时肯定想要挑动我的情绪,然后自己便可在最佳观影席上坐看好戏开场。 而在第一次的暗示失败后,他后面还想告诉我伊西斯的事情——虽然被玄子及时挡了下来。 接着,我又问玄子:“那你能告诉我,那股力量产生波动的时机,具体是什么时候吗?” 玄子托着下巴稍作回忆,接着开口道:“在我们的视角这边,就是你突然爆发,杀死了伊西斯的时候。” 心脏骤然一痛一缩,我默默握紧了拳头,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和玄子置气的时候。 狐狸算是犬科,那玄子嘴里吐不出象牙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了……我精神胜利法地安慰了一下自己。 虽然情感上很是不情愿,但毕竟还想得到更多关于那股力量的信息,我终究还是咽下了所有不满。 第397章 隐忧 199x. xx. xx 我气鼓鼓地拿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狠狠给自己灌了一口,瞬间感受到苦涩的液体划过喉咙。 注视着空空如也的杯底,我深感疲惫地长叹了口气:想要以茶代酒,却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借着冰冷苦涩的茶水稍微定了定神,我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的角度: “那那股力量产生波动的时机,在我的视角看来,就是我沉入大海,来到浅层梦境的时候?” 玄子没有应声,用那双金色的竖瞳注视着我,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地表示我的猜想应该是正确的。 暂时撇开那些纷杂的情绪,我开始仔细梳理思绪:看来这股力量确实和那场梦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根据目前所知道的信息,还不足以证明,它就是将我拖入梦境中的罪魁祸首。 不过之前已经有所猜测,这股力量并非毫无意识的存在,而是一直耐心地蛰伏在我的体内,如同一条静待时机的毒蛇。 这个念头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力量正在我体内蠢蠢欲动——然而这只是我的错觉。 这股力量,或者说是掌控着这股力量的家伙,到底在等待着什么,又所欲何为呢…… 难不成是像玄子不久前说的那样,想要通过我这位代理人,觊觎希珀尔的权柄吗? 可是,希珀尔是主动提出将我任命为代理人的,甚至如此放心地将权柄与力量赐予了我。 在我提问时,她也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知晓这股力量的存在,甚至似乎尝试与它直接进行对话。 那么,希珀尔知不知道这股力量可能会导致我的失控,以及背后可能蕴含的恶意与目的呢? 不对……这股力量的失控已经有过前车之鉴了——就发生在伊西斯为我安装新的双眼之时。 而在巴别塔的天台上,希珀尔却告诉我,这股力量源自于我自身,她无权对此进行干涉。 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测在我心中浮现:难不成那个掌控着这股力量的家伙,实际上是我才对? 可此前无论我之前再怎么努力探寻,都未曾和这股力量成功交流过,更别提去掌控它了。 更何况,假设我真的觊觎希珀尔的权柄,那为什么在得到之后,还要搞出这么多幺蛾子呢? 每一条线索都似乎与其他线索有所联系,却又难以理清其中的关联,让我感觉自己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 莫名感觉眼下的这条路再走下去还是迷雾,我索性退了回来,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切入。 说起来,那场梦境中还有一件令我很在意的事情…… 在伊西斯医生收集来的信息中,在我到达那个居所之前,还存在着一个将我遗弃的“红衣女人”。 如果说后来的监护人映射的是希珀尔的话,那这个神秘的红衣女人,又到底对应着哪一个存在呢…… 我决定就这一点向玄子询问:“对了,关于我那场梦境中出现的‘红衣女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玄子沉默下来,似乎是因为我的思维跳得太快,还要花费时间思索我到底在说什么。 片刻后,他才缓缓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也不知从何时起,殿下就突然将你带在了身边。” 我看着玄子,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将话题转移到另一个方向。 玄子并未回应我的不解,而是继续道:“人类创造出来的神话传说太多太杂,还有一些几乎失传的神话。 “即便是神明,也不一定愿意花费这么多心思与精力,去认真钻研其他神话体系的细节。” “也因此,”玄子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自嘲,“刚开始,我真的以为你只是一只新诞生的幻想生物。” 他微微眯起眼睛,挑剔地审视着我:“直到殿下亲口说出,你拥有着世界上最后一只渡渡鸟的记忆。” 依旧无法理解玄子这番话语的用意,我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双刺眼的金瞳,不自觉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然后,”玄子补充道,“在此之前,只有我、伊西斯,或许还有少部分生灵,知道或猜出了你是一个异类的事实。” 心头忽地一动,我弱弱地插嘴:“就像我的体内流淌的不是和你们一样的黑色液体,而是鲜红的血液那样?” 可玄子只是兀自继续说了下去:“而他们也不蠢,在知道你成为了代理人,能够承载殿下的权柄后,这份猜测更是到达了顶峰。 “但我之前也提到过,由于殿下对你的庇护,那些敏锐的生灵并不会对此提出异议,而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不过现在,”玄子忽然垂下眼帘,状若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之前的战斗,有不少生灵都明确知道了。” 他重新抬起头,直接迎上了我的目光:“即便他们不当出头鸟,像洛基那样明确向你提及…… “但我仍旧希望你知道:对于我们这些生灵,甚至是童话镇来说,未知的力量往往意味着潜在的威胁。” 玄子微微抬起下巴,眯起金瞳,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 我感到喉咙发干,努力组织语言,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上了些颤抖:“我……我完全不知道这股力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想要做些什么……” “它就像是……一个被藏在云雾里的谜。” 闻言,玄子冷哼一声,又不耐烦地摆了摆蓬松的白色尾巴,毫不掩饰那双金瞳中的锋芒。 “一个谜?”他嘲弄地重复着我的话,“对你来说或许是,但对我们而言,它更像是一个定时炸弹。” 也不知是为了强调,还是为了与我的形容针锋相对,玄子刻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我能感受到玄子话语中蕴含的压力,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无情地压在我的心头。 这种无形的重量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下意识地揉了揉胸口,想要缓解这种不适感。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平复着内心不安的情绪,感觉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方才那杯苦涩茶水的余韵。 第398章 收摊 199x. xx. xx 犹豫再三,我还是鼓起勇气,试图向玄子征求意见:“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玄子闻言,微微歪头,挑起一边眉毛,反问道:“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应该是明确问题吧?” 稍作停顿后,他又玩味地补充道:“那我倒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把它引出来?” 被玄子这么一问,我不由得回忆起过去那些徒劳无功的尝试,顿时感到一阵无力与挫败感席卷而来。 感觉浑身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我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盘腿坐在椅子上,身体歪歪地挨着椅背。 “我又不是没有试过……”我撅起嘴,不满地嘟囔着,“可我到现在都没能和它沟通成功,更别说引出来了。” 听了我的回答,玄子托着下巴轻轻点了点头,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此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这也使得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微妙的紧张感。 我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的扶手,想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就在这份沉默即将达到顶峰,让人无法忍受的时候,玄子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只白毛狐狸的人形相当高挑,踏地的脚步声在寂静中甚至有些刺耳,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压迫感。 莫名有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感觉,瞬间绷紧的神经让我不自觉地往后一缩,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脖子。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玄子并没有对我采取任何行动,而是开始动手收拾桌上的茶具。 我诧异地看着他的动作,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听见茶杯与茶托相碰,清脆悦耳地叮当作响。 我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玄子头也不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灵巧的手小心翼翼地在瓷器中来回穿梭,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然而,当他开口回应时,语气中却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代理人殿下,请问您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我在收拾桌面,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被他这么一呛,我顿时有些恼火,但还是强忍着怒气追问道:“我没瞎,当然看得到你在收拾茶具。 “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突然要收拾?我们不是正在讨论那股力量的事情吗?” 闻言,玄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捧着这时恰好拿在手中的一个精致茶杯,缓缓转过身来。 那双金色的竖瞳直视着我,他的嘴角勾起一道嘲弄的弧度,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只会一个接一个地问问题,那再怎么讨论下去也只是浪费我的时间。” 一股倔强的情绪涌上心头,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问道:“反正你都活了这么久了,还怕浪费这么点时间?” 然而,玄子一如既往地没有因为我的挑衅而动怒,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那双毛茸茸的耳朵随之轻颤。 随后,他转身继续收拾着茶具,语气亦平静得如同一潭无波的秋水:“正因为活得够久,所以才更珍惜时间。” “可是你明明一下子就可以把东西收拾完,”我不解地追问道,“那你现在做的事,不也是在浪费时间吗?” “这可不是浪费时间,代理人殿下。”玄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以教育般的口吻意味深长道,“这只是一种享受生活的方式。” 我气鼓鼓地盯着眼前这只白毛狐狸,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不就是不想和我讨论吗?扯这么多避重就轻的歪理……真是狡猾得可以。 玄子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反应和想法,他将最后一个茶杯轻轻放回托盘,动作从容得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然后,玄子缓缓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金瞳中带着的压迫感让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玄子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该提醒的我都已经提醒过了,剩下的就看您自己了,代理人殿下。”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我的建议很简单:与其继续当个一问三不知的笨蛋,不如先把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好。” 说完这番话,玄子便端起茶盘,转身离开了工作室,雪白的尾巴随着步伐在身后悠哉游哉地摆动。 周围突然变得空旷而寂静,空气中还残留着茶叶冷冽的清香,唯有我一个人还呆呆地坐在原位。 我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桌面,陷入了沉思:所以……这只白毛狐狸刚才到底明里暗里地骂了我多少遍? . 199x. xx. xx 在那天与玄子结束那番令人不快的对话之后,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生活变得忙碌而又充实。 我不是在修复那些被破坏的领地,就是在童话镇的各个角落奔波,每天都在重复相同的任务,仿若陷入了一个无休止的循环。 然而,尽管疲惫不堪,我心里却异常清楚:这份责任是我必须要承担的,而自己也没有丝毫抱怨的资格。 毕竟,当时失控的我不仅与众多生灵交战,还无情地破坏了童话镇大半的领地,哀鸿遍野。 所幸他们通力协作,及时将我的意识从梦境中拉回,一切仍可挽回,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在修复的过程中,我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生灵,他们望着我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有些是牵制我的对手,有些是无辜的旁观者,甚至有一些,是因为我而无端失去过一次性命的生灵…… 每当对上这些目光,我的心头总会涌起一阵深深的愧疚和自责,让我不敢直视,忍不住避开那样的视线。 在这漫长的修复过程中,也不时有生灵想要询问我当时失控的缘由,可我总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实在太过复杂,就连我自己也只是有些模糊的猜想,而没能完全理清头绪。 也因此,面对那些渴望得到答案的眼神,我只能报以一个无奈的苦笑,然后低下头继续手上的修复工作。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9章 爱神 199x. xx. xx 这段时间里,我主要在古希腊神话的领域——奥林匹斯山、冥界、圣林等地进行修复工作。 踏上奥林匹斯山如今的最高处,我看到神庙的断壁残垣静静伫立在废墟上,曾经繁茂的圣林如今只剩下狂风过境般的萧瑟。 这些破败的景象被依旧圣洁雪白的云雾缭绕,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美感,让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首先迎接我的是神王宙斯,他那张威严刚毅的面孔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浓密的白色胡须随风轻轻飘动,整个人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在简短地问候了我几句后,宙斯便以处理要务为由离开了,这种公式化的态度让我心里五味杂陈。 但我心里也清楚,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己不该奢求太多,反而该感谢这位脾气暴躁的神王没有大发雷霆。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居住在奥林匹斯山的神明注意到了我的到来,但大部分选择远远地观望。 就在某一刻,我注意到爱神阿芙罗狄忒正优雅地向我走来,每一步都轻盈得如同踏在云端。 不愧是以美貌与魅力闻名于世的女神:那一头金色的卷发宛若流动的黄金,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湛蓝的眼眸中仿若蕴含着整个爱琴海的深邃,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沦其中。 阿芙罗狄忒的声音亦如同泉水般清澈动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日安,代理人殿下。” 我看到她,心中不免有些警惕:阿芙罗狄忒虽然美丽动人,但她也以善变和喜好捉弄他人而着称。 在希腊神话中,她曾多次因一时兴起或个人情感而引发诸多纷争,甚至导致过特洛伊战争这样的浩劫。 我不是太想与这位水性杨花的绝世美人扯上关系,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上什么麻烦。 于是,我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态度,小心翼翼地回应道:“早上好,爱与美之神,愿你的美丽与魅力永远不减。” 接着,我便低下头,避开了那双仿若能够摄人心魄的美眸,试图用忙碌来逃避可能出现的尴尬局面。 然而眼角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阿芙罗狄忒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了一个顽皮而又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笑容让我联想到了那些身形娇俏的猫科动物,优雅而又迷人,却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危险气息。 然而,即便明知它们可能会在任何时候露出尖锐的爪牙,人类却仍旧无法抗拒它们的魅力,总是忍不住去豢养、亲近它们。 此刻的阿芙罗狄忒,就如同一只美丽而危险的大猫,让人既想亲近,又不得不保持警惕。 她眉眼含笑,蓝眸中仿若蕴着万千星辰:“我说,代理人殿下,您今天的修复速度可真快啊。” 哪里快了,这么多天都是这个速度,不要睁着眼睛乱说……我在心中无语地腹诽着。 但在明面上,我仍旧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快点好,毕竟我也想要早点结束工作回去休息。” 我的回应明显有些不解风情,让空气都为之沉默下来,灿烂阳光下的气氛也因此多了几分尴尬。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一点,阿芙罗狄忒轻轻挥了挥那洁白如玉的藕臂,仿佛要驱散这份凝滞,让气氛重新流动起来。 “代理人殿下,您可要小心啊。”她注视着我,微笑着说出了这句听起来颇为友善的警告,让我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阿芙罗狄忒继续柔声道:“我听说啊,有些神明在打赌,看您能不能在月底前修复完所有受到破坏的领域呢。”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谈论奥林匹斯山今天的天气,就好像造成这些破坏的是某场不可避免的暴风雨,而不是当时失控的我。 这样的错觉荒谬地让我稍感宽慰:那群生灵甚至开始将此事当作谈资,是不是说明,局势在他们看来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怀着这份复杂的心情,我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就替我感谢一声,希望他们的赌注能为我带来些好运气。” “诶呀,代理人殿下,”然而阿芙罗狄忒闻言,却微微睁大了那双美丽的蓝眼睛,“他们可不一定敢接受您的感谢呢……”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完美无瑕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略显做作的懊恼表情。 “啊呀,瞧我这张嘴,总忍不住要开些玩笑。”阿芙罗狄忒轻轻拍了拍自己丰满的红唇,“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我不由得重新评估这位爱神的用意:她很可能是想借此挑拨我的情绪,或者试探我的反应。 那话语中暗含的意味让我感到莫名不适,各种隐晦的暗示仿佛一根根细小的针,不断地刺痛着我的内心。 但比起伊甸园的那条蛇,她的这点小把戏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看,更像是一场过于夸张的戏剧表演。 毕竟我此前已经经历了太多,要是还轻易被这种小伎俩所动摇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 我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语气,不让它显得太过僵硬或冷淡,以免让这位挑拨离间的爱神抓到把柄。 “无妨,多谢你的提醒,爱与美之神。”我平静地回应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我该继续我的工作了。” “毕竟,那些打赌的生灵们可都在等着看结果呢,难不成你是在赌我没能及时修复完童话镇吗?” “那可不是,”阿芙罗狄忒嘴角依旧挂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我倒是觉得,您能提前完成这份修复的工作呢。” 似乎也察觉到了我想要结束对话的意图,又或者是觉得戏弄我的乐趣已经足够,她终于决定向我告别。 “好了,不打扰您工作了。”阿芙罗狄忒微微颔首,“那我就祝您今天的修复工作一切顺利,尊敬的代理人殿下。”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身形摇曳生姿,白色的长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留下一阵沁人心脾的淡雅花香。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0章 指教 199x. xx. xx 应付完爱神阿芙罗狄忒后不久,我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正是朝着我这边走来的。 我故意低着头,不循声望去,希望来者能够知难而退,不要打扰一个正兢兢业业修复童话镇的代理人。 然而,我很快就听见一道粗犷有力的嗓音如同雷声般轰鸣而来,大张旗鼓地宣布:你的愿望落空了。 “哈哈哈!这不是我们的代理人殿下吗?一看见你,我就不由得想到了上次的战斗,那可真是痛快啊!” 我无奈地抬头看去,只见战神阿瑞斯身上的红铜色盔甲在烈日下熠熠生辉,仿佛包裹着火山的熔岩。 他那双仿佛燃烧着战火的眼睛正热切地盯着我看,浑身古铜色的肌肉虬结,透露出一种不可一世的力量感。 我一边进行着眼前这座宫殿的修复工作,一边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 然而,阿瑞斯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窘迫——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并没有如我所愿避开这个话题。 那粗犷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炸响:“喂,代理人,既然你恢复了理智,那下次什么时候能再打一场?我还想再战个痛快!” 闻言,我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要是我不小心动了真格,那就不是痛不痛快那么这么简单的差异了…… 在清醒之后,亲眼目睹自己失控时造成的破坏,我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了希珀尔赋予我的力量是多么强大而危险。 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将那种仿佛能够毁灭一切的力量交付于代理人,我该说是她心太大,还是太过信任我呢? 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一种考验?——毕竟在我上次动用这些力量时,她就苏醒并阻止了我的一切行为。 用人类的话来说,是“钓鱼执法”吗?那确实挺有成效的,反正我现在确实是没有那个乱用的胆子了…… 念及此处,莫名有种整个世界的重担都压在了自己身上的感觉,那种深深的疲惫感亦如同潮水般涌来。 抬眼,我看见阿瑞斯的眼中闪烁着纯粹的期待和兴奋,比起战神更像个等待玩伴的孩童,正和我略显沉重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我故作深沉道:“我听说,在某个古老的传说中,意图挑战他者的勇士,会先数清楚天上到底有多少颗星星。” 稍作停顿,见阿瑞斯果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我便继续道:“所以,等你数清楚天上到底有多少星星时,我会考虑你的提议的。” 闻言,阿瑞斯随即仰头望天,眉头微蹙,半晌才迟疑地开口:“可是……现在天上并没有星星啊?” 生怕他立刻就给出一个“0”的答案,我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星星就在那里,只是因为现在是白昼,被太阳的光芒遮盖住了。 “你要是真的想数星星,不如去和你们的太阳神赫利俄斯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让他高抬贵手把太阳降下来。” 沉默持续了几秒钟,随即被阿瑞斯爽朗的大笑打破:“有道理!那我这就去找赫利俄斯,让他把太阳收起来!” “你就等着吧!”说完,阿瑞斯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便和来时一样,气宇轩昂地大步离开了。 我待在原地,望着那昂首阔步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肩膀,终于是松了口气。 战神的热情实在是有些过于旺盛了,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焰,随时可能将周遭的一切都卷入战火之中。 反正无论是去找赫利俄斯,还是真的开始数那浩瀚无垠的星辰,我自然是都不期望阿瑞斯能够成功。 我深感疲惫地摇摇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学会了像斯芬克斯那样,用谜语来应付其他生灵的要求。 不过,至少我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位一根筋的战神不会再来打扰我了。 而且不知为何,我的心情却莫名轻松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不计前嫌的傻瓜反而成了一种慰藉。 就在我思绪乱飞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自身旁传来:“如果是我,会这么回答:天上的星星和沙漠里的沙子一样多。” 我顿时感到有些汗颜,扭头便看见智慧女神雅典娜正站在我身旁,用那双清澈的灰眸静静地注视着我。 她的目光中既有洞察一切的智慧,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已经看穿了我为了脱身而去的小聪明。 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认了阿瑞斯的气息已经远去,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后,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虽然明知不太可能,但在经历了刚才那番对话后,我实在是不想再来一次类似的情况。 于是,我试探性地向雅典娜打趣道:“智慧女神该不会也有这个闲情逸致,想找我切磋一番吧?” 话刚出口,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冒昧;但雅典娜却没有因此表现出丝毫不悦,反而露出了一个理解的微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她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同样司掌着战争的权柄,但像阿瑞斯那样肆意找人切磋,并非我的风格。” 我注意到雅典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似乎也对自己那位冲动的兄弟也感到有些头疼。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雅典娜常以理性和公正的形象出现,还会在冲突中扮演调解者的角色,避免无意义的暴力和冲突。 这种处事方式,自然是与阿瑞斯那种崇尚武力、热衷战斗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更平易近人。 不过,说到战争的权柄……心头微微一动,我意识到以雅典娜的实力,她应该也参与到了那场牵制我的战斗之中。 我稍作回忆,发现雅典娜的影子确实出现在了战后的巴别塔内,低调地混杂于众多生灵之中,并不显得引人注目。 直觉上认为雅典娜并非无缘无故来找自己,我忍不住猜测:她当时会不会察觉到了那道一闪而逝的波动呢? “那么,智慧的雅典娜女神,”怀着这样的疑问,我决定开口询问,“你此次前来,是有什么指教吗?” 雅典娜微微偏了偏头,橄榄枝编织成的冠冕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像是在鼓励我更明确地表达自己的疑虑。 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感受到喉头微微的紧张,明白自己正面对的是智慧女神,而不是她大大咧咧的兄弟。 “比如说……”深吸一口气后,我小心翼翼地缩小了问题的范围,“你是否曾察觉到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1章 预言 199x. xx. xx 闻言,雅典娜轻轻点头,甚至贴心地替我精确了时间范围:“是在您安静下来,到突然爆发时的那一瞬间。” 我顿时意识到:雅典娜果然也察觉到了那股不协调的力量——可她的表达方式明显比某只白毛狐狸要委婉多了。 毕竟事关重大,为了避免隔墙有耳,我稍微感应了一下附近生灵的气息,又随手开了个结界防止窃听。 在确认安全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向雅典娜追问道:“关于那股力量,智慧女神有什么想法吗?” 然而,令我失望的是,她这次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宁静的灰眸中流露出一丝遗憾的色彩。 雅典娜的声音中带上了难得的困惑,她坦诚道:“我只能确认那股力量不属于童话镇,但对其本质和来源,我也知之甚少。” 稍作沉吟后,雅典娜继续道:“如果代理人殿下愿意让我探查一下你的身体,或许我能进一步分析出些什么。” 根据以往的交情来看,雅典娜是一位值得信任的生灵,我决定坦诚相待:“我个人倒是没有意见。” “不过……其实那股力量之前也曾爆发过一次,伊西斯在那之后检查了我的身体,可惜一无所获。” 雅典娜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好看的柳眉,看起来对我选择主动透露这个新的情报有些惊讶。 她轻轻颔首,不再强求:“既然那位古埃及的生命与健康之神都探查不出什么,那让我这位没有专精的神只再来检查,恐怕也是白费力气。” 我不置可否地轻叹一声,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远方,一看见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内心的忧虑便如同潮水般涌来。 我忍不住低声倾诉:“说实话,我其实很害怕会重蹈覆辙,再做出什么破坏童话镇的事情……”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雅典娜的回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其实我并不认为,这种事情会再次发生。 我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眉头微皱:“为什么?” 雅典娜微微一笑:“在战场上,即便是再精妙的计策,在第二次使用时,也常常会失去原有的效果。” “假设,”她特意强调了一遍,眸光也随之一凝,“假设那将你拖入梦境的罪魁祸首真的别有用心,那么他应该就没有愚蠢到故技重施的地步。” 难以抑制心头的忐忑,我忍不住反驳道:“可是,那将我拖入梦境的力量太过诡异了,我其实并不懂得要如何防备它。” 即便已经对缘由有些模糊的猜想,但我仍旧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不知攻击将来自哪个方向。 说着,我的手掌不自觉地攥紧,握住了一块破碎的大理石,试图用那冰冷坚硬的触感让自己稍稍回神。 “代理人殿下,您的精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雅典娜柔声宽慰道,“只要保持警惕,戒备一些就好。” “既然你已经经历过一次那样的噩梦,那么这份经验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防护了。” 尽管无法完全相信雅典娜的推测,但我仍旧感觉到自己紧绷的神经因这番话而稍微松弛了一些。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迎头浇下,瞬间让我脊背生寒,那短暂的轻松感也荡然无存。 “然而,”雅典娜的神情严肃起来,“这次很可能只是一次试探,正如某些人在真正做出什么之前,总是喜欢先发一张预告函。 “这是一种高明的心理战术,既是为了试探对手的实力与反应,同时也是为了给对手以心理上的压力。”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假设我是那位隐藏在幕后的家伙,那么下一次,我必将以更为凌厉致命的手段出击。” “所以,代理人殿下,”雅典娜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存在有千钧之重,“您一定要做好准备。” 我望着那双深邃的灰眸,忽然觉得它们似乎不再平静,像是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的乌云。 我顿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可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无法移开视线,只能等待着暴雨将自己吞噬。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即将达到顶峰,雅典娜再次开口,声音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些许阴霾。 “好在,恐惧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恐惧所支配。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我已经见过太多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被恐惧毁掉的人类了。” 雅典娜轻叹一声,那声叹息带着几分无奈的悲悯,仿佛穿越了时空,穿越了那无数的悲欢离合。 “例如忒拜城的国王俄狄浦斯,在得知预言说自己会弑父娶母后,他因为害怕预言的实现,从而远走他乡。 “讽刺的是,明明俄狄浦斯的所有行动都是为了避免可怕的预言,但最终却无意中实现了预言,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雅典娜优雅地伸出手,仿佛是回应她的召唤,一只洁白的鸽子不知从何处飞来,轻盈地落在了上面。 雅典娜轻轻抚摸鸽子柔软的羽毛,鸽子衔着橄榄枝,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发出一阵温顺的咕咕声。 灿烂的阳光为他们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这幅画面如此和谐美好,仿佛能够抚慰人心中的所有不安。 雅典娜继续道:“未来就像这只鸽子,你可以让它指引方向,但不应让它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 “与其被未来的可能性所困扰,我们更应该活在当下,专注于那些自己正在经历、并且能够把握的事情。” 说罢,雅典娜朝我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地取下鸽子喙中衔着的橄榄枝,抬手将这只雪白的鸟儿放飞。 我们一同看着那只白鸽展翅高飞,渐渐远离了这片战争后的断壁残垣,直至消失在那片无比蔚蓝的天际。 雅典娜将橄榄枝轻轻放到我的掌心,她的动作优雅而庄重,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相比起俄狄浦斯,”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代理人殿下能够意识到并直面这种担忧,已经是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我垂眸注视着手中纤细修长的橄榄枝,枝干呈现出柔和的浅绿色,光滑的表面散布着自然的纹理。 几片椭圆形的叶片沿着枝干错落生长,叶片的正面翠绿而鲜嫩,背面则多了几分银白,随着微风轻轻颤动。 我默默感受着手中橄榄枝的温度和质感,觉得这象征着和平的存在,此时居然带来了一种奇妙的宁静。 第402章 圣林 199x. xx. xx 尽管依然无法清晰地看到未来的方向,甚至可能面临更为严峻的局面,那种压在心头的沉重感却确实减轻了些许。 我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雅典娜,感谢道:“非常感谢你愿意花费时间开导我,智慧的雅典娜女神。” “我也很高兴看到您已经听进了我的话,代理人殿下。”雅典娜闻言,微笑着点头,“能够为您提供帮助,是我的荣幸。” “代理人殿下,未来的道路可能充满挑战,就像赫拉克勒斯十二项不可能的试炼一样艰难。 “但是,请您继续前进吧,我愿智慧与您同在,如同雅典卫城上空永不熄灭的圣火,指引您的每一步。” 谈话告一段落,在我再次对雅典娜表达自己最真诚的感谢之后,我们相互致意道别。 雅典娜转身离开,而我则继续进行自己面前尚未完成的修复工作,心情已比原来轻松了不少。 片刻后,我还是没忍住,抬头望去,只见那位智慧女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缭绕奥林匹斯山的云雾中。 灿烂的阳光穿透云层,在她消失的地方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辉,正如同一道光芒万丈的朝圣之路。 方才的那场对话此时竟有种如梦似幻之感,然而手中橄榄枝的触感却无声提醒着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 当我来到圣林核心地带时,太阳刚刚越过正午时分,依旧高高地悬挂在湛蓝的天穹之上。 阳光穿透稀疏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为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增添了一丝生机。 既然夜晚还没到来,那看来某位战神尚且还数不了星星——阿瑞斯并没有成功让赫利俄斯降下太阳。 不过,既然他们俩现在既没在天空打起来,也没来找我的麻烦,想必是阿瑞斯又被某位神明说服了。 无论如何,这倒是一个意外的好消息:至少我现在暂时是不用担心那个自己找上门来的麻烦了。 收回发散的思绪,我缓缓在周围扫视了一圈,视线最终停留在不远处那座破败零碎的神庙上。 圣林依附神庙而建,这片领域的核心也位于其中——也不知道我当时到底是如何损坏到它的。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懊恼,我重新振作起精神,明确了自己在这座圣林接下来的任务。 只要动用希珀尔的权柄,把受到损伤的核心修复好,外围的树林生命力便能顺利得到补充。 这样一来,即便我不用亲自收拾那些枯枝败叶,圣林想必也能在不久后恢复往日的葱郁繁茂。 就在我即将跨入神庙的门槛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灌木的窸窣声响,还伴随着一阵轻盈而敏捷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轻若无物、几不可闻,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几乎要与这座圣林的呼吸融为一体。 根据那股混合着松针、野花和晨露的芬芳,即便不扭头,我也能够判断出来者是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 出于礼貌,我暂且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身问好:“下午好,野兽的女主人与荒野的领主,愿你的箭矢永远准确无误。” 其实我原本想说“愿森林与荒野在你的庇护下繁茂生长”的,但入目尽是萧条,我不由得有些心虚地改口了。 手持弓箭的阿尔忒弥斯从树林中缓步走出,她身着飒爽的猎装,又仿佛有银色的月光在周身流转。 阿尔忒弥斯微微颔首,声音和善却又清冷:“下午好,代理人殿下,愿您今天的修复工作顺利。” 随后,她优雅地转身,牵起身旁那匹金角鹿,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中,仿佛只是专程来和我打招呼的一般。 就在目送阿尔忒弥斯离去时,我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位森林仙子正在暗中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身形半隐半现在树影之间。 她们翠绿的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我能从中读出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恐惧。 显然,即便已经告一段落,但那场战斗的阴影实在是过于沉重,仍旧如同阴霾般笼罩着她们的心头。 作为其中的一位参与者,尽管阿尔忒弥斯方才的态度看似平和,但谁又能说得清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呢? 即便心有不甘,但或许正因为我是希珀尔直接任命的代理人,这些生灵并不会与我多加计较。 这种表面的平和不仅没有让我感到轻松,反而更让我感到不安和心虚,对她们的愧疚也如潮水般升起。 我不禁开始比较:比起事事都考虑周到的智慧女神雅典娜,这些单纯的森林仙子们只看到了我失控的一面。 她们现在仍然感到恐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谁能轻易原谅一个曾破坏了自己家园的人呢? 为了缓解这种紧张而窒息的氛围,我试图向那几位躲在暗处的森林仙子们微笑,想要表达友好的态度。 然而这个举动却起到了反效果,只见那些她们瞬间如同受到惊吓的小鹿,纷纷躲入了更深的树影中。 她们消失得如此之快,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只剩周遭的寂静在无声谴责着我的所作所为。 看着那些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树影,我不禁想要向森林仙子们赔礼道歉,弥补自己曾经失控造成的伤害。 可是,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呢?我陷入了沉思,试图借助古希腊神话找出能够打动她们的礼物。 花朵?果实?或是珍稀的植物种子?类似的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很快被一一否定。 先不说她们在这方面比我还要见多识广,刻意的讨好说不定反倒可能让这些心思单纯的生灵们反感。 果然,还是尽早修复好核心,让这片圣林尽快恢复往日的模样,才是对她们最大的赔礼与慰藉。 比起重建信任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修复工作反倒变得简单得多了……我叹了口气,转身进入破败的神庙。 带着这样沉重的心情,我在这里的修复工作也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留神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第403章 植树 199x. xx. xx 时间在专注中不知不觉中流逝,而我在圣林的修复工作则进行得很顺利,没有出什么意外。 当我终于迈步走出神庙时,天空已经点缀着几颗初现的星辰,开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色。 黄昏的余晖在西方天际留下最后一抹绚烂的橘红,预示着月亮女神塞勒涅主掌夜空的时刻即将来临。 阿瑞斯应该已经开始数他心心念念的星星了——我倒是很好奇,他脸上会浮现出什么样的表情。 一想到那位被自己轻易打发走的战神,我的嘴角就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就连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一些。 站在神庙门口,感受着凉爽而清新的夜风温柔地拂过脸颊,我忍不住高举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就在这放松的瞬间,我突然感觉自己心头一动,有一个好主意如灯泡般在脑海中布灵亮起。 深吸一口气,我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雅典娜不久前赠予的那根橄榄枝,入手便触及那种温润细腻的质感。 在柔和的夜色下,虽然它翠绿的色泽没有白天那么明显,但依旧保持着初见时的那番模样。 椭圆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发出微弱而清晰的沙沙声响,如同一阵阵富有生命力的低语。 再次在心中感谢了雅典娜一番后,我环顾四周,最终在神庙附近选定了一处适合种植的地方。 我来到目的地,缓缓蹲下来,伸出手掌轻触湿润的土壤,能够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在其下游走。 随后,我用手指在地上挖出一个大小合适的坑,郑重其事而小心翼翼地将橄榄枝插入其中。 当一切就绪,我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轻声对着新种下的橄榄枝许下庄重的祝福: “以代理人之名,我在此祈愿: “愿这片神圣的林地接纳你,如同接纳它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植物。 “愿你在此扎根深厚,枝叶繁茂,终成参天大树,屹立于时光的长河之中。 “愿和平与智慧的力量支撑你的枝干,使你永不枯萎,恒久挺拔。 “愿你庇护这片圣林,守护其中的每一个生灵,生生不息,万古长青。”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仿佛与这里的每一棵树木都在共鸣。 在这一刻,我似乎感受到一种微妙联系的建立:不仅是与这株新生的橄榄枝,更是与这一整座圣林。 心头微微一动,我再次将目光聚焦于眼前的橄榄枝,只见它随风而动,似乎在无声表达着自己的欣喜。 相信在不久之后,这株橄榄枝真能成为圣林的一份子,荫蔽一方,向这里的生灵们传达我的歉意与祝福。 完成这个小小的仪式后,我起身,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几乎让我站立不稳。 一天下来,不仅是体力的巨大消耗,还有精神上持续的压力,即便是我这位代理人都难以支撑。 我伸手扶住一棵拦腰折断的大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希望能够让清凉的夜风抚慰自己疲惫的身心。 夜风轻拂,送来树叶沙沙的轻响,仿佛在低声安慰着我——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我自作多情的错觉。 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视线不经意间一扫,我看见阿尔忒弥斯安静站在那里,笼着月华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动。 她不久前就一直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目睹了我扦插橄榄枝的全过程,从始至终未曾提出任何异议。 其实,但凡阿尔忒弥斯刚才露出一点不乐意的表情,我便会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但她没有。 仍旧不清楚阿尔忒弥斯心中的想法,我歉意地向她低声道:“核心已经修好了,我想我该告辞了。” 阿尔忒弥斯已经将弓箭背在身后,保持着那一贯冷淡而高贵的神情,回以一个轻微的点头致意。 “感谢你的付出,代理人殿下。”她的声音如同月光般清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愿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其中的某个词组却勾起了我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让我不禁心头一凛,还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可我却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悦与异样,生怕让阿尔忒弥斯感到冒犯,破坏这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 于是,我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朝她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轻轻挥了挥手,转身准备离开。 也就在这时,我察觉到空气中多了几缕轻盈而熟悉的气息,带着森林的芳香和生命的活力。 视线不着痕迹地一扫,我发现那些曾因恐惧而逃离的森林仙子们正躲在树后,小心翼翼地望着我。 虽然她们并未像阿尔忒弥斯那样主动现身与我告别,但这样的举动已经足以让我感到一丝宽慰。 看来我的努力并非徒劳,至少取回了森林仙子们的一些信任,让她们对我的恐惧不再那么强烈。 这样的鼓励使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投身于下一个修复工作,早日完成童话镇的重建。 然而理智战胜了冲动,毫不留情地开始训斥:瞧瞧你现在疲惫不堪的模样,强撑着工作只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倦地摇了摇头,决定暂且搁置加班加点的想法。 我一边向圣林外走去,一边暗自计划:先回巴别塔囫囵睡上一觉,养精蓄锐后在继续修复工作。 就在即将离开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这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的圣林。 阿尔忒弥斯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只剩下几个胆大的森林仙子还在远处偷偷张望,目送我的离去。 注意到我的视线,其中一位还鼓起勇气朝我招了招手,但很快就被同伴们七手八脚地拽了回去。 夜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如同低语——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蛇也曾在类似的场景下做出同样的行为。 但无论如何,今时已是不同往日——起码在这里,我不用提心吊胆,费尽心思地与那家伙勾心斗角。 深吸一口气后,我望着圣林,对它、对她们轻声说道:“晚安,愿你们今晚能够做个好梦。” 不过……说起来还有一件不知道是该令我感到安心,还是失落的事情。 那就是,自从脱离那场奇怪的梦境之后,我就没再做过类似的梦——也再没有做过梦。 第404章 仙境 199x. xx. xx 又一天的修复工作告一段落,尽管有些疲惫,但我却选择了徒步而非传送返回巴别塔休息。 漫步在熟悉的道路上,我的目光不住地在周遭景象中游移,默默回顾着自己这段时间的修复工作。 修复工作进展得比我想象中要快,那些曾经满目疮痍的地区大部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虽然内心深处仍为自己曾造成的破坏而隐隐作痛,但重建的成果仍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不知不觉间联想到了爱神阿芙罗狄忒告知的、那群古希腊神明们自个开设的、关于修复工作的赌局。 按照这个进度,月底之前应该就能完工——只不过没能给自己下一注,想想还是有些遗憾…… 就在这思绪纷飞之际,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停在了仙境的入口处。 也不知是否碰巧,这片曾让爱丽丝经历了奇妙冒险的领域此刻依旧草木葱茏,并未被我的失控所波及。 由于之前一直忙于其他领域的修复,我还没有时间重新踏足此地,探望那些熟悉的小动物们。 如今,再次站在仙境前,愧疚、庆幸、忐忑……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一般在我心头交织翻涌。 尽管先前我自认与小动物们建立了不错的关系,但此刻却不敢确定它们会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我。 那些心思单纯的小家伙们,是否会如圣林中的森林仙子一样,因那场灾难而重拾对我的恐惧呢? 我开始在入口处来回踱步,脚下的青草随着我的动作而沙沙作响,仿佛在询问我的犹豫踌躇。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零碎的想法,如同不和谐的杂音,在我的脑海中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早死早超生”、“长痛不如短痛”、“来都来了”、“浪费时间等于谋财害命”…… 类似的俗语你来我往,让我愈发摇摆不定,却也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再这么空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微凉的空气流入肺部,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领,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最终,我还是决定要进去看看。 即便它们会因我的出现而惊慌失措,即便它们这次可能无法再次原谅我。 我只是想要看看它们。 . 进入仙境的那一刻,我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茂密的树林间阳光斑驳,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沁人心脾的清香,灌木随着我的经过沙沙作响。 这里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一切都如同一只被精心保存在琥珀中的蝴蝶,纤毫毕现。 感受着这番宁静而美好的景象,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稍稍放松。 直到我突然心头一凛,发觉有道锐利的视线自高远的天际直接投射下来,剑般刺穿了平和的氛围。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小鹰正在湛蓝的天空中翱翔,宛如澄净画布上唯一的一个黑点。 我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彼此都为这样的不期而遇愣住了,仿佛就连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 小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相遇惊得忘记了扇动翅膀,整个身体顿时如断线的风筝般直直地往下坠落。 这让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地冲上前去,想要在小鹰坠地之前接住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鹰猛地展开双翼,停止了下坠的趋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渡来啦!” 只听小鹰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喊,也不知是不是由于恐惧,它的情绪激动,声音也颤抖不已。 紧接着,出乎我意料的是,小鹰并没有像受惊的鸟儿一样转身逃走,而是直直地朝我飞来。 眨眼间,小鹰就已经撞进了我的怀里,力道之大差点让我们人仰马翻,我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它用翅膀紧紧地环抱着我,就像害怕我会再次消失一般,毛茸茸的小脑袋在我胸前蹭来蹭去。 呜呜的啜泣声、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有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一切都让我不知所措,只能笨拙地回抱住小鹰。 “那天,我们都吓坏了……”小鹰的声音里是浓浓的鼻音,“我们还以为……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 我轻轻抚摸着小鹰柔软的羽毛,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那种毛茸茸的温暖,心中不觉中涌起一阵暖流。 比起被撞的轻微疼痛,内心中更多的还是惊喜与感动,我低声安慰它:“没事了,我回来了。” 小鹰的“警报”也没有引起恐慌,吓跑其他的小动物,反而像是一个集结的信号,唤醒了整个仙境。 转眼间,小动物们从树后、草丛中,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转眼间就将我团团围了起来。 我环顾四周,熟悉的面孔一一映入眼帘:喋喋不休的鹦鹉、故作老成的老鼠、笨拙认真的渡渡鸟、永远抱着茶杯的三月兔、昏昏欲睡的睡鼠、慢条斯理的素甲鱼、威风凛凛的鹰头狮…… 除了那只神出鬼没、疯疯癫癫的柴郡猫,以及红心王后的势力不在之外,几乎所有的小动物都聚集在了这里。 毕竟,那只疯猫总是会把其他小动物吓得到处逃窜,而我也实在应付不来神经质的公爵夫人和喜怒无常的红心王后。 看着眼前这幅温馨和谐的景象,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由衷道:“看到你们都安然无恙,我真的很高兴。” 鹦鹉却突然扑棱起翅膀,用那标志性的尖锐嗓音高声叫道:“有个女人,在对你讲话!” “有个女人,在对你讲话!”它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没有什么是比这更重要的信息了。 鸭子闻言,也摇晃起它圆滚滚的身体,迫不及待附和道:“对对,是女人,就是女人,嘎嘎嘎。” 这番无厘头却细思极恐的话语将我吓了一跳,我连忙回头看去,却没发现这附近有什么“女人”。 我一头雾水,索性直接询问道:“什么女人?你们能说清楚一点吗?” 第405章 知晓 199x. xx. xx 正当我被小动物们莫名其妙的话语弄得晕头转向之际,渡渡鸟踱着笨拙的方步,缓缓走了上来。 它努力用笨拙而圆润的身体摆出一副庄重的模样,又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 “亲爱的渡,就让我来为你梳理一下这个复杂的状况吧。 “其实,当你还如同被捕鸟蛛捕获的飞鸟那般,陷于梦境的蛛网中时,也曾经来到过这里。 “但正如鹦鹉它们所言,最终,在一位神秘女士的引领下,你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语毕,渡渡鸟转头环顾四周,清澈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其他小动物。 “我们都看到了,对不对?”它提高了声音,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似乎是想要在一片嘈杂中得到支持。 然而,不等其他小动物有所回应,鹦鹉就立刻扑棱着五彩的翅膀插了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它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煞有介事道:“孩子总是会听大人的话,即便是在做梦中也不例外。” “像我,从不听任何人的话,所以我永远不会做梦!”鹦鹉骄傲地挺胸抬头,仿佛说出了什么至理名言。 鹦鹉的话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的小动物——例如三月兔点头赞同,仿佛真的听到了什么深奥的哲理。 有的——例如鸭子则困惑不已,歪着脑袋互相交换着疑惑的眼神,不明白这番话与做梦究竟有何关联。 听着小动物们没有逻辑的讨论,我的心头突然微微一动,有一道身影逐渐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等等,”我向它们比划着问道,“那个女人……她是不是画着类似埃及艳后的妆容,穿着白色的长袍?” “挨挤……岩后?”小鹰歪着脑袋,圆溜溜的双眼中写满了茫然,“那是什么?你说的话可真奇怪。” 意识到小动物们并不一定了解其他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我深吸一口气,还想要解释得更清楚一些。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帽匠突然推了推他那顶夸张的高帽,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活跃起来。 “噢,我知道!我知道!”帽匠兴高采烈地喊道,那双常年因制帽而布满茧子的手激动地挥舞着。 “那位女士确实如你所说,她美得惊人,简直像是从萨金特最精美的画作中走出来的一样。 “她的一举一动远远比红心王后还要优雅,她的一双眼睛,哦,那双眼睛简直能够看透人心!” 帽匠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他以越来越快的语速继续滔滔不绝道: “要是我能够为那位美人做一顶合适的帽子,相信我,这一定会让她的美貌更上一层楼的! “你说,该是一顶镶满宝石的皇冠,还是是一顶轻盈如云的羽毛帽?噢,想想就令人兴奋!” 听到帽匠的描述,我顿时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个神秘的女人,一定就是伊西斯! 她知晓这片仙境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在我失控时引走了我,也替我保护了这里的一切。 可一联想到自己曾经在失控时犯下的过错,我心中对伊西斯的感激便多上了一抹歉意的苦涩。 其实,早在伊西斯在她的丈夫——冥神奥西里斯管辖的冥界中复活之时,我就借助权柄感知到了。 尽管心中为伊西斯的归来感到由衷的欣喜,我却因各种缘由踌躇不前,迟迟没有去探望她。 一方面,这段时间我忙得像是一只不停打转的陀螺,早日完成修复工作的计划让我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好吧,扪心自问,我不得不承认,上面那句话其实更像是一个为自己逃避的行为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伊西斯,当面向她表达自己的感谢。 ……当然,还有那难以启齿的歉意。 另一方面,我很害怕,在那次事件之后,伊西斯会以何种态度面对我这个曾经杀死她的凶手。 这种恐惧如同阴影般笼罩着我,每当我想要朝前方迈出哪怕只是一步,都感觉心脏一抽一抽地痛。 每到这时,我仿佛又看到了那道身影渐渐消失在荡漾的海水当中,那时的心情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小动物们纷纷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我,就连喋喋不休的帽匠也识趣地住了嘴。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想要掩饰内心的波动,却不知道这个笑容在它们看来是否显得无力。 于是,我抚摸着怀中已经睡得香甜的睡鼠,试图它柔软的皮毛和均匀的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也不知这份沉默持续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将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带着几分好奇与警惕,我和小动物们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那位以喜怒无常着称的红心王后,她挽着红心国王的手臂,趾高气扬地迈着步子。 红心王后今天似乎格外盛装打扮了一番,浑身上下都披挂着鲜艳的红色,如同一只完全开屏的红色孔雀。 红心国王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时不时地偷瞄一眼自己的妻子,仿佛在担心她又要发什么脾气。 紧随其后的是那位神经质的公爵夫人,她一边走,一边用一种奇怪的腔调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公爵夫人怀中抱着一只看起来很不舒服的荷兰猪,时不时浑身一颤打个喷嚏,却无法停下那诡异的“演唱”。 在他们前方,一队红心士兵正忙着铺设红毯,许多园丁则随着行进将灌木修建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形状。 尽管整个场面看起来既滑稽又荒诞,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仍旧可谓是一个盛大的入场仪式。 我先前还庆幸这次过来没遇上这位脾气暴躁的红心王后,心想终于可以稍微清静一下。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最终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声势浩大,仿佛要将整个仙境都踩在脚下。 回忆起那场奇怪的槌球比赛,我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知道接下来恐怕又要上演一出令人头疼的戏码。 第406章 胡椒 199x. xx. xx 果不其然,红心王后一到场就开始对小动物们颐指气使,那尖细的声音刺耳地在空中回荡。 “你们这些无礼的生物!”红心王后环顾四周,眼中闪烁着足以焚烧一切的怒火。 最终,她那充满敌意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我的身上,仿佛要用眼神将我烧成灰烬。 红心王后用力挥舞着那根顶端镶着鸽子蛋大小红宝石的权杖,指向我的鼻子,几乎要在我脸上戳出一个洞来。 她厉声喝道:“特别是你!” “上次!你不仅偷走了我精心饲养的红鹤与刺猬,还肆意破坏了我精心安排的槌球比赛!” “这简直是对王室的大不敬!”红心王后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几乎与那身艳丽的衣服融为一体。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士兵!立刻给我砍掉他的脑袋!” 此言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让小动物们纷纷炸开了锅,原本紧张但还算平静的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有的惊慌失措地来回奔跑,有的则不明就里地重复着红心王后的话语,似乎根本没有理解其中含义。 睡鼠也被这阵骚动惊醒,迷迷糊糊地从我怀里探出头来,又很快因为害怕而卷成一个球,缩了回去。 然而,小鹰此刻却张开翅膀挡在我的身前,浑身的羽毛如受惊的刺猬般根根竖起,看上去比平时整整大了一圈。 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小鹰,还有其他一些试图保护我的小动物们,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暖意。 我一边轻声安抚它们,告诉它们没什么好怕的,一边将那些试图溜之大吉的小家伙们一一捞了回来。 毕竟与它们不同,我可不怕红心王后那些虚张声势的威胁,此刻待在我身边也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突然发现不知为何少了一只小动物,我的心头猛地一紧,随后便下意识地抬头四处张望。 原来是鹦鹉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飞上了高处的树枝,它正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注视正在咆哮的红心王后。 既然鹦鹉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士兵们也大概率抓不到它,我松了口气,索性不再管它。 安抚好身旁的毛茸茸后,我才转向红心王后:“我很好奇,那些红鹤和刺猬后来有没有回到你的宫殿呢?” 她闻言一愣,随即傲慢地抬起下巴,冷哼一声道:“哼!当然没有!要不然本王后现在为何大驾光临?” 我微微颔首,直视着那双愤怒的眼睛,语气平和道:“那么,红心王后,我可就有话要斗胆一说了。 “如果那些生灵真的属于你,那么它们终究会回到你的身边,即便有心,我也永远无法将它们偷走。 “相反,如果它们本就不属于你,那么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再怎么强求也是徒劳。” 稍作停顿,我接着补充道:“这或许就是世界的规律,即便是像你这样尊贵的王后也无法改变。” 听完我这番话,红心王后的脸色顿时由红转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如同一个胀到极限的气球终于炸裂,红心王后尖利的嗓音几乎破音:“士兵!这个无礼的代理人竟敢侮辱王室的威严!给我立刻砍了他的脑袋!” 注视着红心王后歇斯底里、简直无法正常沟通的模样,我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知晓自己的劝言落空了。 毕竟,想要与仙境中这群不按常理出牌的生灵们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恐怕本就是是一件徒劳无功的事。 今天本就因修复工作疲惫不堪,红心王后的掺和更是彻底打破了这份难得的悠闲氛围,不禁让我心生不满。 要不……用点更直接的方法?心头微微一动,我想试着散发一些权柄的威压,好让红心王后知难而退。 可转念一想,我的心中顿时多出了几分顾虑,不由得犹豫下来,安抚小动物的动作也随之一滞。 正如即便知晓我作为代理人的身份,红心王后还是毫不畏惧地来挑衅一样,我总搞不懂它们无厘头的脑回路。 我生怕红心王后会为了那所谓的“王室威严”,驱使红心士兵和我鱼死网破,闹得两边都不愉快。 我更害怕的是,这会吓到我身旁本就紧张无比、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们,再次破坏这片领域的平衡。 虽然直接带着身旁这群小动物传送离开也不是不行……但这要是传出去,我总感觉自己会沦为一个笑柄。 正当我思虑着是否有其他更合适的方式化解这紧张的局面时,跟在红心王后身旁的公爵夫人突然开口了。 “我亲爱的陛下。”她用一种独特的尖细嗓音说道,同时将自己的小尖下巴重重磕在了红心王后的肩上。 奇怪的是,平日里动不动就大发雷霆的红心王后,却对这般亲昵到近乎无礼的举动毫无反应。 公爵夫人眯起本就细小的眼睛,神秘兮兮道:“您知道吗?一点胡椒可以让汤的味道变得更加鲜美。” 说着,她缓缓将手伸进那件布满褶皱的长袍中,掏出一个小瓶子,炫耀似地展示起装满其中的黑胡椒粉。 就在这时,一道五彩斑斓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如同一道彩虹划破了这怪异而紧张的气氛。 只见鹦鹉一边兴奋而滑稽大喊着“砍掉脑袋!砍掉脑袋!”,一边猛地扑向公爵夫人手中的胡椒瓶。 在一片混乱中,鹦鹉成功地抢过了胡椒瓶,并用坚硬的喙拧开了瓶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娴熟无比。 还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它就开始疯狂地朝红心王后一行人洒胡椒粉,像是在进行一场蓄谋已久的表演。 脱离了玻璃瓶的束缚,细小的黑色颗粒如沙尘暴般在空中肆意飞舞,迅速笼罩了整个区域。 “啊——嚏!” 红心王后猝不及防地打了个震天动地的大喷嚏,只见那精心画好的妆容顿时变得一塌糊涂。 她甚至睁不开通红流泪的眼睛,尖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敢这样对待我!砍掉他们所有人的脑袋!”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7章 喷嚏 199x. xx. xx 然而,红心王后的命令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啊嚏”声中显得无比苍白无力——所有人都在黑胡椒粉末的刺激下不停地打喷嚏。 所幸早在事态完全失控之前,我就已经张开了一道临时的结界,将自己和身边的小动物们笼罩其中。 这也使得我们能够不受胡椒粉的侵扰,既安全又尽情地欣赏这场由鹦鹉导演的滑稽闹剧。 “砍掉脑袋!砍掉脑袋!”见我们平安无事,鹦鹉更起劲地重复起来,仿佛这是什么独特的胜利宣言。 它在空中灵巧地盘旋,时不时俯冲下来,用喙轻轻敲击爪子中的胡椒瓶,让更多的黑色粉末如雨般洒落。 红心国王忙不迭地掏出手帕为妻子擦脸,可惜这反而将后者的妆容抹得一塌糊涂,像是雨水冲刷过的油画。 公爵夫人抱着那只同样不停打喷嚏的荷兰猪,在地上疯狂打起了滚,仿佛这样就能摆脱那些令人难受的胡椒粉。 小动物们见状,刚开始还试图抑制笑意,但很快就控制不住地乱笑起来,再也不复原先的恐惧。 整个场面瞬间变成了一片欢乐而混乱的海洋,空气中回荡着快活的笑声和此起彼伏的喷嚏声。 这场胡椒风暴持续了好一阵子,红心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 红心王后气急败坏地大喊一声,声音里满是挫败和羞恼:“撤退!全都给我撤退!” 说完,她一把拽起满脸胡椒粉、还在不停打喷嚏的红心国王,转身就走。 红心国王踉踉跄跄地跟着妻子,一边走一边不忘回头张望,似乎还在试图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爵夫人狼狈不堪地跟在他们身后,还在哼着断断续续的怪异曲调,试图安抚怀里那只直打喷嚏的荷兰猪。 荷兰猪想要挣扎,却被抱得死死的,脸上涕泪横流,睁不开的小眼睛里满是茫然,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红心士兵和园丁们则边跑边打着喷嚏,手中的长矛和工具东倒西歪,队列散乱不堪,哪还有半分威风凛凛的样子。 目送这群麻烦的队伍逐渐远去,暗自估算着他们短时间内大概率不会卷土重来,我这才放松下来,收起结界。 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胡椒味,方才还乐得前仰后合的小动物们猝不及防吸入这样的气体,纷纷打起了喷嚏。 我哭笑不得,随手刮起一阵微风吹散了胡椒粉尘,听见周遭的喷嚏声渐渐被对方才那场闹剧的谈论声取而代之。 环顾四周,地上散落着满是皱褶的红毯,红毯两侧的灌木则被方才的园丁们修剪成了各种奇怪的形状。 有的像是皇冠,有的像是心形,还有的甚至像是王后本人的侧影,像是在提醒所有人刚才那场闹剧的存在。 抓着已经空了的胡椒瓶,鹦鹉得意洋洋地落在地上,昂首挺胸地接受着小动物们的赞美与欢呼。 它开始添油加醋地讲述自己方才的“英勇事迹”,将故事中的自己讲得如同一个脚踏七彩祥云的英雄。 我望着这一切,不禁哑然失笑。 自己方才甚至还想要动用力量解决问题、赶跑红心王后,现在看来,未免也有些小题大做了。 尽管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荒诞不经,但这才是仙境中各位生灵的相处之道,也是它们化解危机的独特方式。 即便作为童话镇的代理人,但在这里,我终究只是一个外来的拜访者。 要么顺应规则融入其中,要么顺其自然安静旁观,或许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 红心王后的离去如同一阵急促的旋风,卷走了刚才的紧张气氛,让仙境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小动物们纷纷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我身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对我嘘寒问暖,一时之间热闹极了。 “哦,亲爱的渡,你看起来比上次更瘦了!”这是上下打量着我的渡渡鸟。 “嘿,渡!你知道吗?在你不在的时候,我学会了倒立说话!要不要看看?”这是鹉鹦。 “哦,亲爱的渡,你的离开让我想起了我那悲惨的童年……”这是噙着眼泪的素甲鱼。 “不,你们先听我说……”我试图将话题引向自己的歉意,却突然被一阵敲击金属的响声给打断。 “我的怀表又停了,真是糟糕,糟糕!”这是拍打着怀表、一脸苦恼的白兔。 “要来杯茶吗?我刚学会了一个新配方!”这是捧着精致茶杯的三月兔。 “别听他的,茶哪有帽子有用。””这是帽匠。 “来,试试我新做的帽子,保证让你精神百倍!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顶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羽毛帽子,不由分说地就往我头上扣。 “谢谢,不过我有话要说……”我顶着这顶夸张的帽子,再次尝试开口,却被一旁鹰头狮的翅膀拍打声盖过。 “嘿,伙计们!”鹰头狮兴奋地叫道,“既然渡回来了,为了庆祝,我们要不要来场飞行比赛?” “哦,我想我可以当你们的裁判。”渡渡鸟立刻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毕竟,我可是观察飞行的专家。” “好主意,我赢定了!”小鹰立即扇动翅膀高声响应,一个漂亮的转身就追着鹰头狮飞奔而去。 这场即兴的飞行比赛像一阵风,吹走了一些爱凑热闹的小动物,但仍有不少小家伙选择留在我的身边。 它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的闹剧,分享着各自的趣事,不知疲倦,仿佛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小动物们你推我搡,蹭来蹭去,柔软的毛发轻轻擦过我的皮肤,带来一种久违的温暖和安全感。 我忍不住伸手抱住离我最近的睡鼠和三月兔,感受着它们的体温和心跳,感受着那种最真实的温暖和喜悦。 睡鼠发出舒适的咕噜声,三月兔则有点不安分,不停地动来动去,但还是选择乖乖待在我的臂弯里。 也不知它们到底听不听得到,又是否能够理解其中涵义,我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第408章 眼球 199x. xx. xx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如同一片不合时宜的羽毛,轻得几乎被周围的喧闹淹没。 也许对小动物而言,这份感谢只是生活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它们甚至并不会太过在意这件事。 然而我却知道,自己此番拜访的终于算是达成了,正如同一块高悬多日的巨石轰然落地。 积攒多日的疲惫感顿时如同潮水般涌来——但这次,它带来的是一种舒适的倦意,而非压力。 眼皮不知不觉变得沉重,意识开始模糊,周围没有逻辑的喧闹如同天边云彩,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这无疑是近来最轻松愉快的时光,让我暂时忘记了作为代理人的职责,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和疲惫。 就在即将陷入沉睡的那一刻,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仿若自身都化作了空气一般。 小动物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天真烂漫,不计前嫌。 这种感觉真好,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 当我从浅睡中醒来时,天空已经染上了晚霞的绚丽色彩,金红的光芒洒落在仙境的每个角落。 大部分小动物们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我的身旁,三月兔也不在我的怀中,可能是去寻找新的乐子了。 睡鼠依旧蜷缩在我怀中,打着轻微的鼾声;老鼠慵懒地就近趴着,眯着眼睛晒太阳,灰褐色的毛发泛着柔和的色泽。 不远处传来欢快的笑声和喧闹,看来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鹰头狮提议的飞行比赛早已结束。 夕阳在草地上拉下斜长的阴影,仍旧精力充沛的小动物们正在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 就在我观望着周围的景象时,似乎是察觉到我已经醒来,小鹰像只走地鸡一样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 在我还有些茫然的目光中,小鹰用自己坚硬的喙,将一个整体绿色的球体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我的掌心。 它昂首望着我,显然对自己的战利品感到十分自豪,完全没注意到球体上还沾着自己黏答答的唾液。 我无奈地摇摇头,随手用衣袖擦干净这个光滑圆润得几乎完美的球体,看见其中映出了自己略显疲惫的倒影。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坚硬与冰凉触感,我找了个光线合适的角度,好奇地开始打量这颗神秘的球体。 在夕阳的余晖下,球体表面折射出一条细窄而明亮的反光,随着我手掌的移动而变化,如同猫儿灵动的眼睛。 经过粗略的观察,我推测这可能是一颗具有猫眼效应的金绿宝石,鸽子蛋大小的它在现实可谓无价之宝。 但这普遍的价值观在童话镇可不适用:再珍贵的宝石对于小动物而言,也可能不及一片会唱歌的树叶。 收回纷飞的思绪,我重新将视线投向兴致勃勃的小鹰,疑惑地问道:“这颗宝石怎么了吗?” 然而,就在这时,我感到掌心中传来一阵怪异的感觉,似乎是想要抢先替小鹰回答我的问题。 那颗“猫眼石”突然在我的掌心中动了一下。 我不得不承认,这小小的恶作剧刚开始确实将我吓了一跳,吓得我差点直接将它丢了出去。 但很快,一丝熟悉的不协调感涌上心头,我意识到了什么。 生怕它会在某一瞬间不翼而飞一样,我将手握紧了些,更认真地打量起这颗“猫眼石”。 那道反光此时似乎愈发明亮,仿佛也在回望着我,我甚至从中感受到了一抹熟悉的笑意。 很快,我得出了结论:好吧,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猫眼石。 这分明就是柴郡猫的大眼珠子! 意识到自己的恶作剧已经被识破,柴郡猫索性不再遮遮掩掩,眼珠调皮地在我掌心打了个转。 它仿佛在说:真是不巧,还是被你发现啦。 我无奈地叹了一声,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事实证明,当人无语到一定程度时,是会笑的。 我将视线从手中的“猫眼石”移向小鹰,发现它也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颗怪异的球体,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我抬手,轻轻拍了拍小鹰的脑袋,它这才如梦方醒地回过神来,紧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 随后,小鹰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我,开始絮絮叨叨地解释起来。 它的语速很快,时不时还会因为激动而提高音量,比起威风凛凛的鹰更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孩。 原来,这颗“宝石”是飞行比赛结束后,“裁判”作为奖品颁发给小鹰的——我猜这多半是渡渡鸟随地捡的。 小鹰原本想要用这个奖品和其他小伙伴玩传接球游戏,但这个“球”却太不听话了,到处乱飞。 我简直能够想象出,那群小动物们追着一颗会飞的眼球满天乱窜的场景,那画面一定既诡异又滑稽。 走神的我被小鹰气愤的控诉拉回现实:“它还狠狠地砸了一下我的翅膀,真是一颗可恶的‘坏球’!” 说着,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语,小鹰还伸出翅膀给我看,气鼓鼓的模样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当你知道这是那是柴郡猫时,可能就不敢这么抱怨了……我不禁对小鹰的遭遇感到又好笑又心疼。 尽管并没有从丰满的羽毛中发现什么明显的伤痕,但我仍旧轻轻抚摸着它,装作很认真地查看“伤势”。 小鹰似乎很享受这种安抚,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缩着脖子,发出一阵满足的咕咕声。 然而,就在某一瞬间,大概是终于回想起正事,小鹰猛地睁开眼,故作成熟地从我怀中挣脱出来。 它的动作有些笨拙,还差点因为心急绊到自己的爪子,不得不用“受伤”的翅膀扑扇两下才堪堪站稳。 小鹰转身回望我,目光清澈无比,恳求道:“你能不能和这个球好好谈谈,让它别再捣乱了?” 面对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我却有些苦恼:让一只疯疯癫癫的猫安分下来,可不见得是件容易的事…… 正想着,掌心中柴郡猫的眼珠子又不安分地晃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对关于自己处置的讨论表达不满。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9章 疯梦 199x. xx. xx 与那颗绿宝石般的眼珠子相互对视,我的心头忽然一动,一个奇怪的念头如同一缕轻烟般缓缓升起。 回想起自己之前与柴郡猫的交流,都是它主动来找自己,留下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语又兀自消失不见。 那么现在,它变成一颗眼珠子找上门来,该不会想要和从前一样,对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吧? 那些充满谜语和双关语的言辞,尽管听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却似乎蕴藏着让人想要一探究竟的魔力。 虽然并不确定这猜想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它就像猫儿的爪子一般,轻轻挠在心头,让我心痒难耐。 这么想着,我轻轻一拍小鹰的脑袋,感受着掌心中的柔软温暖,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我对上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微微扬起嘴角,意味深长道:“好,我会和它好好谈谈的……” 随即,我以一个快得几乎看不见的动作,变出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宝石球,替代了柴郡猫的眼珠子。 我摩挲着那个新的宝石球,感受着它光滑冰凉的表面,有些心虚地安抚自己的良心。 小鹰给出的要求是“和这个球好好谈谈,让它别再捣乱”,自己这么做,应该也符合要求吧…… 更何况,即便没有带着恶意,方才这只疯猫还是砸了一下小鹰,自己也算是为了保护小动物们…… 心中胡思乱想,我竭力才维持住脸上自然的表情,将真正的宝石球递给了旁观的小鹰。 即便有着锐利的鹰眼,小鹰似乎也没能看穿我方才那个小动作,只是自然地用喙轻轻接过了宝石球。 它小心翼翼地将球放在了柔软的草地上,用爪子谨慎地拨弄着,像是在对待着什么易碎的工艺品。 片刻后,我注意到小鹰的眼睛突然一亮,抬起头惊喜地叫道:“看,它真的不再乱动了!” 小鹰叼起宝石球,用含糊不清的声音与我道别,然后兴高采烈地飞向远处正在嬉戏的同伴们。 目送着小鹰欢快远去的背影,我抚摸着柴郡猫的眼珠子,觉得那份纯粹的喜悦让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 摇摇头甩掉杂乱的思绪,我轻手轻脚地起身,带着“猫眼石”来到一个远一些的僻静角落。 左顾右盼,确认柴郡猫的现身不会吓到那些小动物后,我这才将视线投向那颗眼球。 在我松手后,那颗“猫眼石”便迫不及待地飘了起来,像是好不容易才获得了自由的囚徒。 它在空中到处乱窜,又像一只兴奋过度的萤火虫,充满活力地寻找着伴侣——好在是没撞我脸上。 我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就将它再次抓在了掌心,顿时感受到一阵阵急不可耐的颤动自掌心传来。 我没有松手,对上柴郡猫的视线,轻声咕哝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然而,回应我的只有沉默。 也是,柴郡猫现在只剩了颗眼珠子,没有嘴巴,按常理来说,即便想开口,它也说不出话来。 我松开手,只见那颗翠绿的眼珠子再次轻盈地飘到了空中——这次倒是没有再到处乱窜。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飞快的旋转,像是胖子在跳一首狂乱的圆舞曲,快得让我看不清那反光似的竖瞳。 以它为中心,眼眶、胡须、嘴巴……各个身体部位如同拼图般依次显现,每一块都精准地落入应在的位置。 这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转眼间,一只完整的狸花灰猫就这样神奇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种变化如此自然流畅,仿佛它一直都在那里,只是我之前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注意到罢了。 率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张标志性的大笑脸:它咧着嘴,露出一口闪亮的牙齿,笑容比新月还要弯。 然而,那双翠绿如绿宝石的眼睛此刻却陷入了一种不对称的状态,让柴郡猫显得分外古怪滑稽。 有一只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而另一只却没有摆脱惯性一般还在乱转,就像是只永不休止的陀螺。 我靠在树上,感受着粗糙的树皮抵在背后的触感,目光落在那只依旧神经质般抽搐的眼球上。 反正柴郡猫都不在意自己这滑稽的模样,我也懒得等它调整好状态,再次不客气地开口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柴郡猫闻言,用爪子洗了把脸,慢悠悠地停下了眼球的转动,嘴角勾起的弧度也似乎多了一抹神秘莫测。 “哦,亲爱的,”它慵懒地拖长了调子,回应道,“我想我们有很多个蝴蝶扇动翅膀的时候没见过了。” 这只疯猫一如既往的怪腔怪调,夹杂着或许只有它自己才能够理解的、那种难以捉摸的幽默感。 我感到一阵心累,于是自然而然地忽视了那些冗杂而奇怪的修饰,转而回忆起我们上次的会面。 记得上次见到柴郡猫,还是在我参加完红心王后举办的、那场荒诞不经的槌球比赛之后。 它突然出现吓走了红鹤与刺猬们,大谈特谈与“砍头”相关的话题,随后便轻飘飘地消失不见。 而在我后来多次拜访仙境时,柴郡猫既没有主动现身,我也没有动用权柄去刻意寻找它。 念及此处,我轻轻点了点头,平静地回应道:“那我们确实很久没见过了。” 柴郡猫优雅地舔着爪子,慢条斯理道:“我听说你最近被一些小小的噩梦困扰,是不是很有趣?” 尽管有预感这只疯猫可能会为那场梦的事来找我,但当它真的说出口时,我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一股不安和烦躁在心头蔓延,我不自觉地双手抱胸,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那可一点都不有趣。” 然而,我的否认似乎正中柴郡猫下怀,它的笑容不减反增,变得更加灿烂,仿佛刚刚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告诉我,亲爱的,”一双翠绿的眼睛眯成了两道狡黠无比的新月,“那场梦是不是很疯狂?” 我沉默下来,那些纷乱怪异的画面顿时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心脏不听使唤般地踌躇悸动。 最终,我晃晃脑袋平复思绪,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承认道:“确实如此,简直是疯狂透顶。”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0章 疯子 199x. xx. xx 我的话音方落,便看见柴郡猫的嘴角突然一下咧到了耳根,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大笑。 那刺耳的声音尖锐得犹如指甲刮过黑板,让我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耳朵,却又强行忍住了这个冲动,不愿在这只疯猫面前表现出软弱。 与此同时,柴郡猫的身体随着笑声开始扭曲变形,时隐时现,犹如一幅不断被撕裂又重组的拼图。 它的形态让我想起了那些失真的俄罗斯方块,在游戏机屏幕上疯狂地旋转、坠落,直至塞满整个屏幕。 斑驳的阳光穿过它半透明的身体,在地上投下变幻莫测的阴影,仿佛在上演一场超现实主义的默剧。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尖锐的笑声渐渐平息,可我却觉得它依旧在空气中回荡,挥之不去。 周遭的一切都如同被这笑声吞噬,除此之外,我再也听不到其他一丝声响,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这种诡异的寂静让我感到一阵不安,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屏住了呼吸,无声等待着戏剧的下一幕。 只见柴郡猫的眼睛骤然睁大,翠绿如绿宝石的瞳孔映着赤红的夕阳,如同火焰在森林中熊熊燃烧。 宛若帷幕“唰”地一下被拉开,这只疯猫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不不不,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疯狂!” 它摇晃着像素化的脑袋,支离破碎的躯体在空中分解又重组,仿佛要将某种抽象的概念强行具象化。 周遭的景象也开始随之而变:树木的枝干如同橡皮一般弯曲,地面起伏不定,就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 “疯狂是用雨水做成伞在乌云下喝茶,是用彩虹做梯子爬上云端找寻失落的梦,是用云朵织成毛毯给太阳盖上……” 柴郡猫滔滔不绝地说着,每一个词都像是从童话书里蹦出来的插图,带着某种怪异至极的既视感。 天边的残阳随之变得如血般艳红,透过树梢落在地面的余晖斑驳细碎,一切都像透过教堂彩色玻璃看到的景象。 原本绿油油的草地竟然开始泛起赤红色,与如蛇一般扭曲的漆黑树影形成了强烈而诡异的对比。 伴随着血一般弥散的气味,这番景象不仅令我心生不安,更是直接唤醒了内心深处一些不愿回想的记忆碎片。 那些曾被刻意遗忘的画面顿时如潮水般涌来,令我不得不闭上双眼,试图隔绝这些令人不适的画面。 与此同时,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身旁的树木,希望能借此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然而,当我的掌心触及树干时,感受到的却并非预想中树皮那种粗糙而坚实的触感。 相反,我的手掌下传来的是一种滑腻冰冷的触感,就像是在抚摸着某种爬行动物的鳞片。 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向四肢百骸,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心中警铃大作,我触电般缩回手,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只见一条体型巨大的黑蛇正用它那双血红的眼睛紧盯着我,尖利的毒牙在夕阳下泛着凌冽的冷光。 恐惧瞬间如潮水般淹没了我的理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身形因为失去重心而踉踉跄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柴郡猫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疯狂是在梦里醒来,却发现现实更像一场梦!”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神奇的咒语,瞬间将我从那个噩梦般的场景中拉回了现实,那些可怕的幻象如潮水般褪去。 我环顾四周,看见树木依旧静静伫立,草地恢复了原本的翠绿,天空也重新变成了平和的暮色。 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常,仿佛方才那场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重现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觉。 神经因此稍稍放松,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清新的空气涌入肺部,这才平复了剧烈跳动的心脏。 随着恐惧的褪去,一个想法也随之浮现出来:要是这只疯猫真想做些什么的话,我就把它的笑脸给撕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暴虐念头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我连忙摇摇头,试图将这个不理智的想法甩出脑海。 我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冷静点,不要因为一时的愤怒失去理智,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好好听听它要说什么的吗?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先前的那个想法,觉得它简直就是一时冲动的匹夫之勇。 我无奈地扶额,用力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实在无法理解这只疯猫的逻辑——如果它真的有的话。 生怕柴郡猫无穷无尽地列举下去,我不得不妥协承认了它的观点:“好好好,我承认我不懂什么是疯狂。” 我又倍感疲惫地长叹一口气,接着尽可能平和道:“所以,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仿佛是某种狂欢的终末,柴郡猫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消失,四肢、躯干、尾巴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渐渐淡化。 只留下那张标志性的大大笑脸悬浮在空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灿烂,如同灰色天空中的一轮朝阳。 “好吧,告诉我,亲爱的代理人殿下。”它慢悠悠地说道,声音如同一缕轻烟,缓慢地在空中飘散。 “在那场梦境中,你有没有好好作为一个疯子而存在呢?” “疯子?”我摸了摸下巴,不解地皱起眉头,“我在那场梦里很正常,也很清醒,可不是什么疯子。” 然而话音刚落,我脑海中就闪过了梦境中那些荒谬怪异的“常识”,还有自己做出的离经叛道之举。 我不得不在心底承认,如果梦境中的那些人类得以窥见我真实的想法,或许真会把我当作一个疯子。 就在我陷入回忆之时,柴郡猫的笑脸突然向我的视野中心飘近了一些,莫名让我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来。 那双翠绿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我,也不知是能够映出我灵魂的深邃湖水,还是想要如琥珀般将我封印其中。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1章 动摇 199x. xx. xx 柴郡猫的嘴角微微上扬,而我的右眼皮狂跳,心生一种强烈的直觉:它察觉到了我方才的动摇。 突然间,仿佛有人打开了某个开关,似乎有阵微风于此时拂过,让我清晰地听到了周围的声音。 树叶的沙沙声轻柔而持续,青草随风摇曳发出细微的私语,远处甚至传来了小动物们嬉戏的笑声。 然而,这些本该和谐的自然之音此刻听来却分外刺耳,一切都在窃窃私语着,对我指指点点着。 似乎整个仙境都长出了眼睛,在对我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表明它们知道某个只有我才不知道的秘密。 我困惑地站在原地,视线在看似平常的场景之间茫然地游移,最后定格在了最近处那张虚幻的笑脸上。 柴郡猫的嘴角有些抽动,仿佛在极力忍住不笑出声来,这也使那笑容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神秘莫测。 在恍若无尽的窃窃私语中,柴郡猫的声音再次响起——然而,这次它的话语并非局限于那张飘浮的笑脸。 “哦,亲爱的,你知道吗?” 柴郡猫慢悠悠地说着,声音时而像是从我头顶的树冠中飘下,时而又仿佛从脚下的草地里钻出。 “一个真正的疯子,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是疯子的。” 柴郡猫稍作停顿,但我并没有听见周遭的声音因此而安静下来,反倒像是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变得更加鲜活。 每一片树叶、每一根草叶,甚至是每一粒尘埃,都在低声地呢喃着什么,都在附和着柴郡猫的话语。 整个仙境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回音室,无数声音在我耳边萦绕,让我晕晕乎乎,既迷茫又恍惚。 柴郡猫继续道:“就像一只蝴蝶永远不会怀疑自己是一朵花,一朵花永远不会梦见自己是一只蝴蝶。” 它的语气轻柔如丝绸,轻轻拂过我的耳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宣告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番话如同一团迷雾笼罩在我的心头,我努力想要理解它的含义,却又感觉它似乎超越了常理的范畴。 面对着这个仿若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我甚至感觉自己的思绪也像是被柴郡猫的疯狂侵染,开始变得混乱。 理性与荒诞如同两股在我脑海在纠缠的水流,我试图从中抓住一个清晰的念头,却发现它们都如同泡沫般转瞬即逝。 我张开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或质疑些什么,可只能感觉到话语在舌尖打转,始终找不到正确的出口。 所以最终,在这片无声而热闹的海洋之中,我选择了随波逐流,只是保持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沉默。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与周遭疯狂的一切保持一定距离,就能对那些更多的困惑与迷茫视而不见。 可就在我沉默不语时,柴郡猫突然凑到了我的面前,那张标志性的笑脸几乎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 它的眼睛在近距离下显得格外明亮,仿佛两颗摄人心魄的绿宝石,清晰地映照出我脸上的困惑无措。 那双眼睛中似乎蕴含着整个宇宙的奥秘,又仿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随时可能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 我注视着那双眼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与这个莫名其妙的疯狂生物保持一些距离。 然而,我刚一退,柴郡猫又牛皮糖一般贴了上来,一人一猫反倒像在跳一曲滑稽而又诡异的探戈。 这场无声的舞蹈充满了荒诞感,仿佛是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在不断模糊,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谁在引导,谁在跟随。 就在我们僵持着的某一瞬间,柴郡猫突然伸出了它那带着倒刺的舌头,轻轻舔了舔我的鼻尖。 并非是出自那种细微的痛楚,而是这个动作本身就既亲昵又古怪,像是打破了某种界限,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柴郡猫收回粉嫩的舌头,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巴,如同在品味舌尖残留的余韵。 它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愉悦:“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我亲爱的小疯子。 “一个人不应该知道自己在梦中,就像鱼不知道水的存在,就像沙漏不知道时间从何而来。” 柴郡猫滔滔不绝着,它的声音如同一缕轻烟,缓缓在我耳边盘旋,飘渺与清晰矛盾地存在于一处。 “只有当梦的帷幕即将落下,当现实的阳光开始溶解梦境的边界,你才能窥见真相的一角。” 正如同即将消散的晨雾一般,柴郡猫的声音渐渐变小,如同风中的低语,飘散在即将逝去的光线中。 它虚幻的笑容依旧灿烂,却带上了一丝我无法理解的悲伤,仿佛在为某个无法言说的秘密而惋惜。 尽管依旧无法理解其中含义,但这番话如同一颗落入水中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了一圈圈看不见的涟漪。 我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某个藏着巨大谜题的门槛前,这扇门是那样的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仿佛整个世界都化作了一片虚无,在我的视野中,除了那扇象征着真相与秘密的大门,再无其他。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及那扇大门,想要用自己的双手打开它,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 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随着我的动作,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时间被无限制地拉长。 我的指尖似乎触碰到了某种冰凉而光滑的事物,那触感如此真实,却如同一桶冷水倾盆而下,将我拉回了现实。 回过神来时,我只看见一颗翠绿的猫眼石静静浮在空中,在夕阳下反射着一道细窄而明亮的芒光。 不知何时,柴郡猫的身体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这颗翠绿的眼球,就像是我们刚见面时那样。 它就这样静静地悬浮在空中,仿佛在无声注视着我,见证着我试图去追寻真相的困惑与迷茫。 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得我一阵凌乱,吹得一切都在沙沙作响,吹动了好似被凝固的时间。 云朵狂乱地卷起天上的辉光,树梢争相抓住自己身上的树叶,甚至就连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也开始跳起华丽的舞蹈。 不同于此前,这次我听到了那些声音,飘渺得像是来自遥远的星空,又清晰得像是直接自心中轰鸣的黄钟大吕。 我听见,它们在齐声问我:“既然你不承认自己是一个疯子,那为什么不用阳光编织梦的纱衣,用星辰点缀理智的王冠,脚踏着月亮,在时间的长河中逆流而上,去寻找未曾发生的记忆呢?” 第412章 宝石 199x. xx. xx 那番话语充满了柴郡猫一贯的神秘与疯狂,让我感到困惑不已,却又莫名被这种疯狂所吸引。 我甚至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思考起这番建议的可行性,仿若这些荒诞如诗歌的事情突然间变得触手可及。 就在这时,仿佛被我的触碰给吸收了所有生命一般,那颗“猫眼石”突然失去了悬浮的能力。 在我茫然的目光中,它就这么直直地向下坠去,仿佛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带着一丝转瞬即逝的绚烂。 ”猫眼石“落在被夕阳余晖晕染得柔和的草坪上,发出一声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包括我在内,整个世界都在屏息以待,等待着下一个奇迹的发生。 就在某个瞬间,“猫眼石”突然开始向前方滚动,似乎是想要直接从我眼皮底下逃离,带走所有未解的谜题。 我不想就这样放过柴郡猫,于是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脚下的草地随着奔跑的步伐发出沙沙的响声。 穿过茂密的灌木丛,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终于在一片相对平坦的草地上将“猫眼石”盖在了掌心下。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整个仙境的秘密,一切都近在咫尺,等待着我去揭开最后的幕布。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掌心下的“猫眼石”并没有一点想要挣扎逃脱的迹象,冰凉坚硬得如同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我试图从掌心中感受那股独属于柴郡猫的、不协调而又充满灵动的气息,却什么也没有捕捉到。 心头疑惑渐升,正当我想要打开手掌进行确认时,一道稚嫩清亮的声音突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渡!” 这突如其来的呼唤让我吓了一跳,我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草地,看见小鹰正朝这里蹦蹦跳跳地走过来。 它的步伐轻捷而欢快,充满了孩子气的活力,就这么直愣愣地闯入了这片本该被迷雾笼罩的地方。 小鹰很快就来到了我的面前,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直直地盯着我紧握的手掌。 “啊!你抓住它啦!”它歪着脑袋,声音中充满了纯真的惊喜,仿佛我刚刚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壮举。 抓住谁……?我顿时感到有些茫然,不由自主地松开紧握的手指,将掌心中的物品取了出来。 当我怀着隐约的期待,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时,只看见一颗翠绿色的猫眼石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在夕阳的余晖下,它反射出一道明亮的光带,却不如先前那般灵动,也少了神秘莫测的气息。 我确认了它的本质: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猫眼石。 不,确切来说,是那颗我为了创造和柴郡猫独处的机会,作为替代品交给小鹰的猫眼石。 我不禁在心中苦笑:这只疯猫……金蝉脱壳了。 稍微感应了一下柴郡猫的气息,我发现在那短短的时间内,它已经跑到了仙境的另一个角落。 不同于此前硬要贴上来、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模样,这次柴郡猫居然好像在刻意与我保持距离。 并且,相比于初次见面时,它的气息有些虚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向我透露那些信息的缘故。 心中竟不知不觉生出这样一个猜想:或许……那些神秘的话语,对这只疯猫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那些关于疯狂与理智、梦境与现实的话语仍在我脑海中回响,如同一道又一道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 我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暂时抛到脑后,同时也打消了追上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念头。 既然那只疯猫选择只向我透露这么多信息,那应该有它的道理,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强求为妙。 我摩挲着手中普通、冰凉而坚硬的猫眼石,内心的潮水稍微平静了一些,不复原先的急切与茫然。 我这么安慰自己:或许有些谜题本就需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能解开,有些真相也并不适合现在就被知晓。 就在我思索之时,小鹰也没闲着,在一旁绘声绘色地向我叙述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 “不久前我还在和鹰头狮、鹦鹉它们一起玩传接球游戏呢,大家玩得开心极了,甚至忘记了时间! “可突然间,天空变成了奇怪的红色,就像红心王后不高兴了,派红心士兵们在云上泼了一大桶红颜料!” “你不知道,那场景可吓人了!”小鹰的语气中带着些不安,却依旧强撑着昂首挺胸,认真地盯着我看。 闻言,我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空,遥远的天边已经浮现出宁静的深蓝,几抹灿烂的晚霞还在天边留恋。 我有些意外地摸了摸下巴,心中若有所思:原来自己刚才看到的景象,居然不是幻觉吗…… “那些胆小的家伙们一看到这样的景象,都被吓坏了,‘啊——’地一声就飞着跑着,回到了自己家里。” 说着,小鹰突然扇起翅膀,夸张地模仿起其他小动物惊慌失措的神情,东倒西歪地原地打转。 注视着小鹰这滑稽的表演,我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嘴角,那些谜题带来的沉重感也稍稍减轻了些。 “因为没有被爪子或喙接住,这颗球就这么落在了地上,像是失去了翅膀的小鸟,好可怜。” 小鹰用喙轻轻啄了啄我手中的猫眼石,眼睛倒映着晚霞的颜色,亮晶晶的,比宝石还要美丽。 “然后它就滚啊滚,向着另一边的方向滚去,比那只抽水烟的毛毛虫还要讨厌! “我追着它飞啊跑啊,穿过树林,跨过小溪,想要叫它快点停下,想要把它捡起来。 “我追啊追,追着追着就看到你从灌木丛中穿出来,‘嗖’的一下就把它盖在了掌心下。” 小鹰原地蹦了一下,做了个小小的俯冲动作,似乎是想要借此重现我抓住猫眼石的那一瞬间。 看着小家伙这兴高采烈的模样,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那绒羽因奔波而略显凌乱的脑袋。 我晃了晃手中的猫眼石,对它说:“看,这只是一颗普通的宝石而已,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相比起来,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第413章 清明梦 199x. xx. xx 小鹰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圆溜溜的眼睛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满的神色。 我听见它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这可是你送给我的,怎么能说‘丢了就丢了’呢? “你难道不知道吗?每一件礼物都是很珍贵的!就像牡蛎里那颗闪闪发亮的珍珠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仿佛眼前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家伙,而是一位能够洞悉一切的贤者。 反应过来后,我才不解地反问道:“这不是渡渡鸟作为‘飞行比赛’颁给你的吗,怎么就成我送的了呢?” 话音方落,我就意识到了什么,一阵羞愧涌上心头,脸上忽地一热,不由得有些尴尬地住了嘴。 那场我自以为完美的偷天换日,原来从一开始就没能瞒过这双锐利清澈的鹰眼。 然而,看着我窘迫的模样,小鹰出乎意料地没再继续追究,因激动而略微竖起的羽毛也顺服地贴回了体表。 它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双眼都控制不住地微微眯起,浑身的羽毛如微风中颤动的花瓣,哪还有刚刚那番生气的模样。 “你的表情真有趣!不过没关系啦,我知道你确实和那颗‘坏球’好好谈谈了。” 闻言,我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行为:“可我确实把渡渡鸟颁发给你的奖品给换掉了,对不起。” 可小鹰只是俏皮地冲我眨了眨眼,语气狡黠:“而它后面也真的没再捣乱了,难道不是吗?” 原来它当时的请求都是认真的……我顿时恍然大悟,不由得为自己之前的轻视感到有些愧疚。 我甚至忍不住去想象另一个结局:要是我没能完成小鹰的请求,那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某些不好的回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连忙伸手揉了揉小鹰的脑袋,想要借此驱散那些令人不安的联想。 小鹰眯起眼睛。喉头发出顺服的咕咕声,亲昵地蹭了蹭我的掌心,反倒像是在安抚我的不安。 就在这微妙而温馨的氛围中,小鹰又开口了:“你们谈的怎么样?刚刚那片红红的天空真的很吓人,我都担心死了!” 迎着那期待、好奇与担忧并存的目光,感受着那样真挚的担忧,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这种被关心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孤独的拜访者,而是真正成为了这片奇妙仙境中的一份子。 我斟酌着措辞,既不想骗小鹰,又不想让它过分担心:“我们聊的还算不错,那片红天空应该也只是它的恶作剧。” 小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担忧渐渐被纯粹的喜悦所取代——我知道,它是真的在为我感到高兴。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橘红色中,我微微扬起嘴角,最后轻轻拍了拍小鹰的脑袋。 感受着那让人安心的触感,我竟也有些不舍:“时间不早了,晚安,祝你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晚安,下次还要来玩哦!”小鹰回以一个含笑的目光,那双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整个仙境的湖水。 说完,它用喙轻轻叼起那颗猫眼石,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巨龙在对待着自己独一无二的珍宝。 看着小鹰这一连串的动作,我不由得为自己先前轻视这颗猫眼石的价值而感到一丝愧疚。 收拾完自己后,小鹰冲我点了点头作为最后的告别,接着便一振翅膀,矫健敏捷地腾空而起。 我站在原地目送着小鹰远去,注视着它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天际。 这一幕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了一些遥远而模糊的记忆,那些关于故乡、关于离别的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看着小鹰离去的方向,我不禁感慨这些单纯的小动物,活得可比我这个所谓的“代理人”要通透得多了。 它们不为过去所困囿,亦不因未来所忧虑,只是单纯地生活在当下,全心全意地享受着每一刻的美好。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抚摸小鹰时的温暖余韵,心头突然微微一动。 我似乎理解了,柴郡猫想要传达的众多信息中的其中一条。 它是在对我说:在那场诡异的梦中,你原本不应该是清醒的。 . 199x. xx. xx 梦是什么?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心理学家们普遍认 为,梦是人类潜意识心理活动的一种独特表现。 它由人类潜意识中的欲望和冲突引起,是大脑在睡眠中对欣喜、悲伤、恐惧等潜藏情绪的加工和处理。 从生理学角度看,人类发现大脑在睡眠时仍旧保持着活跃状态,许多神经化学物质可能参与了的梦的形成。 当然,我不知道上面这一点是否对我适用,尤其是在大概率有外界因素参与的情况下。 更何况,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过梦了。 在玄学理论中,梦则被解释为平行宇宙的链接或前世今生的反映,甚至是预知未来的一种方式。 在睡眠中,人的认知功能往往是受到抑制的,对外界环境的感知和判断能力也会相应减弱。 也因此,模糊不清的意识往往会被梦的情节所牵引,随波逐流地扮演着梦境为其安排的角色。 不过,有趣的是,人类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在梦境中迷失自我。 通过后天的刻意训练,或是某些巧合,人类有时能够在梦境中保持清醒,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梦中。 这样的“清明梦”,也使得他们不再是舞台上被动的观众,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主导梦的走向。 然而,这毕竟是少数情况。 我不禁开始想象:在那场诡异的现实梦境中,如果我没能保持清醒与理智,事情该会如何发展呢? 根据裴晓飞当时对我的形容来看,在那个版本的梦中,我大概率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在同学们眼中,我则可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局外人,游离于群体之外,总是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我不会因怀疑自医院中出逃,不会询问监护人的名字,只会自然而然地接受那个虚假的身份与经历。 我不会注意到日期上的差别,不会询问老师地址,更不会与伊西斯医生前往那片象征着开始的海滩。 那些关键的转折点都将被错过,我将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越陷越深,不知过多久才能来到浅层梦境。 第414章 魔鬼 199x. xx. xx 尽管“雷欧博士”的存在很特殊,但假设他的到来不因我在梦境中的状态而转移,按照原来的走向来到我们学校。 但对还沉浸在虚妄之中的我而言,他只是一个权威的演讲者,而非一把有可能能够带我离开梦境的“钥匙”。 所以我不会在讲座结束后鼓起勇气拦下他,也不会获得那枚据说能够联系上世界冒险协会的信物。 后面,我则不会发现伊西斯医生的消失,不会抱着尝试的心态让裴晓飞念出那一串代表着监护人名讳的字符。 失去了我本身在梦境中的主动性和清醒意识,童话镇的生灵们想要唤醒我,恐怕要花费比原来更长的时间。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再次突破封锁,来到巴别塔外造成更大的破坏,我就不禁打了个寒战。 随着随着时间的流逝,等到玄子他们也无力回天之时,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猩红色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回,我用力按住太阳穴,努力压制住涌上喉头的呕吐感和令人窒息的恐惧。 我扶住额头,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暂且将那些最可怕的结果抛诸脑后。 那股将我拖入梦境的力量,想必是不愿意让我这么快就恢复清醒,巴不得我把天捅出一个窟窿。 然而,有什么护住了我的理智,让我得以保留作为“代理人”的记忆,不至于真的迷失在那场梦的迷雾中。 既然暂且想不到导致我坠入梦中的罪魁祸首是谁,那么不如换一个方向,找找是谁在暗中帮助了我。 柴郡猫?不,应该不是。 根据那些谜语的意思,这只神出鬼没的疯猫虽然知道一些内情,但应该不是它亲自出手相助。 真要用什么来比喻的话,柴郡猫更像是一个神秘的旁观者,只会用谜语般的方式给予一些提示。 伊西斯? 虽然伊西斯医生在梦中给予了我很多帮助,但即便在她消失之后,我的意识也没有被那场梦境同化。 玄子? 一想到他,那双永远带着几分嘲弄的金色竖瞳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我有些不舒服地摸了摸脖子。 按照那只白毛狐狸的性子,如果他知道这件事,绝对会像提及那股力量一样,声音冰冷地告诉我的。 毕竟,在这些关乎“代理人”的事情上,玄子从来都不屑于与我玩弄心机。 雅典娜基本同理。 希珀尔的权柄? 确实,它的位格足够高,高到能与那股神秘力量进行抗衡,高到能够护住我的记忆与理智。 尽管我并没有成功在梦境中引动它,只是促使了玄子抓到我,但就目前来看,确实是可能性最高的一个选项。 然而,随着推测的深入,有一个意外到令人不安、却合理得理所应当的人选,逐渐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是蛇。 我默默咽下了一口唾沫:我之所以会陷入那场诡异的梦境,绝对和蛇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因为就在那个令人不安的夜晚,在那个不祥的梦境降临之前,它就已经向我发出了某种难以捉摸的暗示。 那双深邃的猩红竖瞳,仿佛能够直视灵魂深处最隐秘的欲望,让恐惧之人仍旧控制不住地与之对视。 那优雅修长的漆黑身影,像是从最深沉的黑暗中雕刻而出,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致命的魅力。 那时而吐出的鲜红蛇信,如同在黑暗中静静燃烧的烛火,静静等待着猎物在自己的引导下步入陷阱。 还有那带着轻笑的低语,仿若一首蛊惑人心的魔咒,也似乎于此时在我的脑海中幽幽响起,挥之不去。 可不同于希珀尔的权柄与力量,我无法理解蛇为何会保护我——正如我一直都搞不明白它的立场。 有时候,蛇会和颜悦色地开导我,引导我去认清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如同一位睿智的导师,让我心生信任与依赖。 可转眼间,它又会毫不犹豫地充当无情的推手,将我推向道德与欲望的悬崖,嘲弄地目送我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种极端的反差,让我始终无法真正摸清楚它的意图,只能从中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困惑与不安。 不过……就算是魔鬼的化身,但归根结底,蛇仍旧是生活在童话镇众多生灵的其中一位。 联想到自己修复时的所见所闻,我不禁开始困惑:蛇真的就甘心坐视自己的居所受到破坏吗? 然而,我很快就意识到,不能单纯以理性与逻辑来揣测魔鬼的思维,这只会让我陷入思维上的怪圈。 就像在和小动物们相处时的感觉一样,为了真正理解蛇的动机,我必须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假若蛇真的有在暗中保护我的理智,那么它想要从我这里谋求什么呢? 既然蛇来自于人类的幻想,那么关于它的真正目的,我理应能够从人类撰写的着作中窥见一二。 思索中,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个着名的契约,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如树根般在心头蔓延。 在那个名为《浮士德》的故事里,人类浮士德与魔鬼梅菲斯特达成了这样一个看似简单、却充满陷阱的协议: 如果浮士德在某一时刻感觉到完全的满足和幸福,愿意停止追求,那么他的灵魂便归梅菲斯特所有。 尽管心知肚明与魔鬼订立契约的危险性,但浮士德刚开始尚且足够自信,觉得自己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 他认为,即便有魔鬼作为奴仆,自己也永远不会遇到会不自觉说出“你真美啊,请停一下”这句话的时刻。 仅仅只是为了达成交易内容,收割一个人类的灵魂,梅菲斯特鞍前马后,做的看起来反倒是一个亏本买卖。 然而,作为一切的核心,浮士德并不知道,在梅菲斯特与上帝之间,还存在着一场重要的赌约。 他们在赌人类的本性,赌浮士德在世俗的诱惑下,是否会放弃对真理的追求,转而沉溺于物质上的享受。 因此,梅菲斯特利用浮士德对物质和感官享乐的渴望,设下了一个又一个陷阱,制造出了一个又一个悲剧。 在这一过程中,浮士德经历了许多内心的挣扎,做出了许多错误的选择,灵魂也逐渐走向魔鬼所期待的堕落边缘。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5章 引导 199x. xx. xx 希珀尔的权柄为我提供了某种高位格的保护,使得蛇不会与我订立契约。 至于它本身,则从未向我提及过自己有这样的念头。 这也使得我此前在面对蛇时,总能保持住底气与镇定,甚至凭空滋生出几分不该有的自信。 然而回首审视,这种表面的安全感反倒可能成了一把双刃剑,模糊了我的判断,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 再加上那些由人类编撰的故事,以及《浮士德》中获得的灵感,我心中的困惑与疑虑不减反增,如乱麻般越缠越紧。 假设要以单纯的毁灭或某些具体的报酬,来解释蛇那种复杂的行为模式,似乎都有些过于肤浅和简单化了。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在那双永远都不会转动的猩红竖瞳后,暗中埋藏着某些更为深远、恶毒的心思。 关于蛇真正的目的——抛开作为核心的浮士德,也许我能够从梅菲斯特与上帝的那个赌约中窥见一二。 真正令这些魔鬼着迷的,会不会是亲眼目睹一个清醒的灵魂,在痛苦与挣扎中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呢? 对他们而言,这个过程中的每一个选择,每一次纠结,每一份悲伤,是否都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我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的处境:自己是否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蛇巧妙地引导着,走上了相似的歧途? 那些“真诚的谈话”,那些“温暖人心的建议”,一度让我以为蛇是在帮助自己,甚至将它视作唯一的倾听者。 可现在看来,我甚至无法确定地分清:那些言语究竟是滋养我心灵的蜜糖,还是慢慢侵蚀我灵魂的砒霜。 或许,这两种可能性本就该是交织在一起的,就像光明与黑暗永远共存那样,这个问题也并不只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毕竟,我不得不承认,蛇的建议确实让自己在许多方面受益良多,促使我在某种程度上更加清醒与成熟。 可与此同时,我也在它的诱导下做出了许多不成熟而又危险的选择,走上了一条缓慢却又实在的僭越之路。 这对它而言,可能比任何交易带来的报酬都更具吸引力,甚至不惜以身入局,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 这一点我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那是一段我宁愿忘记、却又不得不永远铭记于心的可怕经历。 每当回想起那个时刻,一股刺骨的寒意便会爬上我的脊背,喉咙发紧发干,窒息感如影随形。 还仿若有一双无形的巨爪自逐渐猩红的视野盲区浮现而出,随时会将失去反抗能力的我拧得粉碎。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双臂紧紧地环抱住自己,试图寻求一丝慰藉,却只感受到了自己冰冷的体温。 后悔吗?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即便经过深思熟虑,也依然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或许,即便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也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选择——甚至力求直接一步到位。 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感如同一颗定时炸弹,滴滴滴滴的声音在内心深处不断回响,烦躁得让人难以忽视。 如果它找不到适当的发泄口,终究会在长久的沉默中爆发——唯一的区别可能只是时间的早晚。 只有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才能意识到自己不仅做不到,也没有做好承担那一切后果的准备。 人教人,百言无一用;事教人,一次就入心。 堕落吗? 我苦笑着,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眼睛:反正,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回不去了。 那对与生俱来的眼睛也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诡异的、如同恶魔一般的横 瞳双眼。 虽然希珀尔从未亲口承认过这个含义,即便渡渡鸟曾告诉我这是“迷途羔羊”的象征,但我心里清楚,自己不应该对此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每当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对怪异的眼睛都在无声地提醒着我曾犯下的错误——不正是堕落的明证吗?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缓缓将手移到胸膛,感受着内心沉重的思绪,同时也感受到了自己有力的心跳。 这是鲜活的,使我感受到生命。 我清楚地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不会再重蹈覆辙,但那段经历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就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既是我的伤痛,却也是我的财富,也正是它们塑造了如今的我。 总而言之,如果希珀尔不追究我破坏了童话镇的事情的话,那么对于我而言,未来的路大概还很漫长。 心中怀着些许忐忑,我轻轻摇了摇头,试图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出来——现在并不是沉溺于此的时候。 尽管过去的阴影依旧笼罩在心头,但正如眼睛是用来向前看的那般,我也必须继续前进。 平复心绪后,我换了个思索的方向:在那场梦境中,保持了清醒的我,又经历了些什么呢? 我曾多次尝试逃离,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那个荒诞的梦境,每一次的尝试都像是在迷宫中徒劳地兜圈子。 我清晰地意识到那些荒诞的常识,也曾因此试图向他人寻求答案,最终却发现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个异类。 我还记得,当自己拨通了医院的电话,发现伊西斯医生消失的事实时,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慌和困惑。 而随后,我便震惊地意识到:除了自己之外,雷欧博士也似乎拥有着那些不应存在的记忆。 这个发现不啻于黑暗中的引路灯,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从而将那名人类视作突破梦境的关键。 然而,即便已经恢复清醒,重新掌握了希珀尔的权柄与力量,我也不得不去设想一个最坏的结果。 那就是,在雷欧博士承诺的遗迹中,如果我最终没能成功引动希珀尔的力量,让自己醒来,会发生什么? 到了那个时候,我究竟是会继续寻找下一个方向和目标,还是会被绝望的现实所压垮,从此一蹶不振? 尽管很想夸下海口“只要有信念,就一定会成功”,可自知之明却不允许我对自己抱有如此之大的信心。 我清楚地知道着这样一个事实:自己并不是那种能够在无尽的孤独与挫折中,依然保持坚强与理智的主角。 在绝望中挣扎,在清醒中堕落,最终放弃一切希望与救赎的过程,不正是魔鬼最喜爱的戏剧吗? 第416章 浮士德 199x. xx. xx 经过深思熟虑,我得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蛇所渴望见证的,恐怕是我作为“代理人”的彻底堕落。 我甚至有理由怀疑,当自己对童话镇的破坏达到某个临界值时,希珀尔会再次提前苏醒,接管大局。 仅仅是这个可能性,就让我一阵晕眩,仿佛摇摇欲坠地站在悬崖边缘,随时会坠入无底深渊。 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那么……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该会是什么样子? 是否会像之前那样,再次在她的惩罚下崩溃,被清除掉记忆,从此只作为一个承担权柄的容器存在? 亦或是,经此一役,希珀尔会和玄子他们一样,将我视作一颗无法掌控的定时炸弹,选择将我彻底抹杀? 然而,在经历了如此之多后,面对着这些扑朔迷离的谜题,我反倒不愿就这样轻易地走向终结。 但那些可能性依旧如阴影般笼罩在我的心头,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不得不再次花费一些时间平复心绪。 尽管自以为已经猜到了蛇的动机,但我仍旧觉得“它会保护我理智”的猜想带着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就像是狼放弃了吃羊,而是选择烧火煮汤,等将后者炖熟才去食用——表面上似乎合理,却又怪诞无比。 不过,既然我还没有前往修复伊甸园,那么与蛇再次相见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再问个清楚就是了。 可在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微弱而不安的声音在低语:蛇会不会刻意避而不见?会不会对我信口雌黄? 抑或是,它干脆就保持沉默,只是用那双猩红色的瞳眸直视着我,任由我在猜疑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我试图安慰自己:我上次又没杀这家伙,还和它约定了“留好自己的小命”,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食言吧…… 可是,这份信任如同一个天真的孩童对着深渊许下诺言,显得如此幼稚和愚蠢,让我不禁自嘲地苦笑起来。 思前想后一番,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心虚地使用了权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伊甸园的方向投去一瞥。 很好,蛇依然在那里,盘踞在那棵唯一完好无损的善恶分别树下,仿佛在静静等待着我的到来。 这幅画面既让我稍感安心,又让我内心泛起一丝不安的涟漪,觉得自己反倒才是那个被盯上的猎物。 为了继续推动分析进程,同时也是为了平复自己的心境,我不得不暂且将思绪转移到另一个方向。 在以往的交流中,尽管蛇时而故弄玄虚,言语中充满隐喻和谜题,但它似乎真的从未对我撒过谎。 那么这次,我是不是也能够选择相信它的人品——不,应该说是蛇品呢? 然而,这个想法刚一浮现,理智就突然如同一记重锤般砸了下来,开始严厉地训斥着我。 一时之间,这声音如同暴风雨中的雷鸣,劈头盖脸震耳欲聋,几乎要盖过所有其他的想法。 你以为自己到底是在以怎样的标准去衡量一个魔鬼般的存在? 就是因为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一次次选择相信它,才会被耍得团团转! 难道你还嫌自己犯的错不够多,受的伤不够深吗? 我心虚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触感,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实在的东西。 最后,我小声反驳了一句:那你倒是说说,现在除了问蛇,我还能向谁去寻求那些问题的答案呢? 理智沉默了,脑海终于安静下来,我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就算蛇选择了沉默以对,我也可以当做默认! 可随着另一个疑问的浮现,这股气势很快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迅速萎靡下去,只剩一张皱巴巴的皮。 我到底是能在蛇那里找到自己渴求的答案,还是会被巧妙地牵引着走向另一个危险的歧途? 即便是在《浮士德》中,梅菲斯特对浮士德说的也常常是真话,但它们往往带有一定的讽刺意味或误导。 是啊,魔鬼提供给人类的并非所有的真相,但人类却会不自觉地填补剩下的细节,编织出一幅自以为是的“真相”。 这样一来,谎言与真相的界限就不再清晰,蛇或许会利用那部分的真相,引导我走向错误的结论。 尽管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无知又无畏的蠢鸟,但我依旧不敢在蛇面前对自己抱有太多自信。 在这困惑与不安交织形成的迷宫中,我需要在那堆乱麻般的疑问中,找出真正需要向蛇提问的部分。 否则,我可能就真的会像玄子说的那样,堂而皇之地表明“我有很多钱,你想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 然后,被坑得连骨灰都不剩。 时不我待,雅典娜的警告犹如一记响亮的警钟,在我耳畔不断回响,让我心生一种急切的紧迫感。 仿佛命运的齿轮正在加速转动,推着我走向某个未知的终点,我莫名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为了不再重蹈覆辙,犯下那些可能无法挽回的错误,我必须鼓起勇气,直面那场梦境带来的重重困惑。 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场危险的博弈中掌握更多筹码,增加自己在这场看似不公平的游戏中的胜算。 那股力量的存在让我别无选择,而在这条看似充满艰辛的前路中,《浮士德》的结局让我稍感慰藉。 尽管在故事的大部分时间里,浮士德追求世俗的享乐与满足,仿佛迷失在了欲望的纸醉金迷中。 但当浮士德真正说出“停留吧,你真美丽”时——这正是他与梅菲斯特的契约条件,后者并未真正获得他的灵魂。 因为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这名人类并未因为追求享乐而彻底迷失,转而选择了追求更高尚的目标。 这也使得浮士德最终的满足感并非来源于个人的享乐或堕落,而是源于对人类幸福与未来理想的贡献。 这种崇高的追求战胜了曾经的诱惑与堕落,超越了个人欲望的束缚,也超越了梅菲斯特的控制。 在这场关于人性的赌约中,是上帝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浮士德的灵魂也被他的力量所拯救。 “凡是不断努力的人,我们能将他搭救。”天使们吟唱的圣歌在云中回荡,环绕着人类的灵魂升入天堂。 但现实与文学作品终究是存在差距的——事实上,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在这场较量中取得胜利。 起码就现在,祝我好运吧。 第417章 剩余 199x. xx. xx 心中五味杂陈,我最终做出了这样的一个决定:将伊甸园作为自己的最后一个修复区域。 一方面,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决定确实源于自己某种程度上的怯懦与逃避。 面对那场必将到来的交锋,我觉得自己尚未做好充分的准备,渴望能有更多时间来梳理自己的想法。 然而,另一方面,我的心中也隐隐存在着一些期待。 在修复其他区域的过程中,是否会有其他像雅典娜或柴郡猫一样的生灵,愿意给我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呢? . 199x. xx. xx 随着修复进程的稳步推进,能够供我选择的区域也越来越少,然而我的调查并没有获得什么进展。 当我浏览着剩余的区域时,也感觉自己的脸比苦瓜还要苦上三分,完全没有任务即将完成的喜悦。 古埃及神话的领域、北欧的诸神领域阿斯加德、伊甸园……当真每个都不是善茬…… 伊甸园自然是不用多说,那里有着我最不愿面对的蛇,也已经被我作为最后一个修复区域来对待。 直到现在,我还会不时动用权柄确认蛇的位置,免得它会在某个我疏忽的瞬间溜之大吉。 蛇似乎并不在意我会何时去找它,日复一日地在废墟上晒着太阳,和我的忙碌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状,我不禁有些气鼓鼓地收回目光:喜欢晒太阳是吧,那我就让你在废墟上晒个够! 抛开幼稚的想法,言归正传:至于阿斯加德,我主要是有些担心与诡计之神洛基的再次见面。 一想到洛基,我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初刚苏醒时的情景,那张笑里藏刀的脸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在诸位疲惫而伤痕累累的生灵面前,他曾狠狠地挑拨离间,甚至想要利用伊西斯的事情来让我情绪崩溃。 那种恶意几乎是可以触摸到的实体,回想起来仍让我感到一阵脊背生寒,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当见自己的计谋被玄子见招拆招后,洛基便飞散成一地欢乐的礼花,戏谑的态度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尽管我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但一想到要再次面对那个搬弄是非的家伙,心里还是不免有些膈应。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那双狡黠的蓝眼睛,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也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坏水。 然而,当与其他两个领域相比时,我不得不承认,洛基带给我的压力反倒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我并不是说古埃及神话的领域有什么不好,只是因为伊西斯居住在那里。 而那也恰恰是我失控后最初破坏的地方。 那段时间,在梦境中大概正对应着我住院、仓惶逃跑,随后又被伊西斯医生抓回来的经历。 回想起那段混乱的记忆,我似乎仍能感受到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仍能感受到当时的那种无助与恐慌。 这样的感觉如此真实,仿佛只要闭上眼睛,我就会再次坠入那个黑暗的夜晚,不远处是一扇永远无法触及的大门。 尽管明白导致我失控的原因另有隐情,但不可否认的是,当时确实是我亲手终结了伊西斯的生命。 这个事实正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始终压在我的心头,让我难以释怀,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每当我试图摆脱这个念头,它就会像幽灵一样缠绕上来,无情地提醒着我自己那无法抹去的罪孽。 虽然作为幻想生物,伊西斯已经从死亡中归来,但因为那件事,我一直没有勇气去重新面对她。 回想起梦中与伊西斯医生分别的最后景象,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那双温柔却盈满了绝望的双眼。 这样的畏惧感正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明明踏出一步就可轻易穿过,却如此坚不可摧地将我们隔绝。 不同于其他生灵,会或多或少地对自己的领域进行修复,起码让自己居住的地域保持表面上的体面。 伊西斯的宫殿现在仍旧是最初受到损毁的模样,如被风暴肆虐后的鸟巢,静静地矗立在废墟之上。 我一时竟也有些分不清,它到底是在无声控诉着我的罪行,还是在固执地等候着我亲自前往修复。 至于伊西斯本人,她现在暂居在自己丈夫奥西里斯执掌的冥界,只派遣了一些侍女留驻在原本的宫殿。 这使得我不用担心一过去就和伊西斯撞上,反倒开始忧虑她会不会因为对我的恐惧而抛弃旧日的居所。 . 199x. xx. xx 经过一天的犹豫与挣扎,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时间仍在流逝,而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自然也不可能放任那片受损的领域不管——毕竟,这既是我亲手造成的过错,也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 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我习惯性地确认了一下当前的状况:此刻时间正处深夜,万籁俱寂。 而且通过权柄的感知,我察觉到伊西斯的气息此时还安稳地停留在冥界,想必是在休息。 我得出了结论:现在正是一个修复的好时机。 我的想法简单得近乎天真:既然不敢直面伊西斯,那么悄悄地将一切都修复完善,不就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不说伊西斯还在休息,即便她因为感知到领域的变化而选择返回,我也能够及时察觉到,从而提前避开。 况且,我还打算在离开前留下一封诚挚的道歉信——相信那些侍女看到后,会知道应该如何处理的。 . 说来也有些可笑,堂堂一位代理人,此刻像是个偷鸡摸狗的贼一样,鬼鬼祟祟地潜入了生命女神的宫殿。 无声无息的脚步几乎完美,但当我真正站在那块破碎的领域核心前时,心却是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我看见了“提耶特”——这是伊西斯的代表符号,和生命之符“安卡?”有几分相似,又被称作“伊西斯结”。 我原本还打算在进行完修复工作之前,将领域核心与外界隔离开来,不惊动到伊西斯和守候附近的侍女。 但现在,无论我再怎么小心翼翼,只要我触动到了领域核心,身处冥界的伊西斯恐怕都会立刻察觉到到。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8章 触动 199x. xx. xx 伊西斯不仅仅只是一位生命女神,她还司掌着魔法的权柄,是古埃及神话中一位极其强大的神只。 我缓慢地绕着领域核心踱步,绞尽脑汁地思索着一个既不会惊动伊西斯,又能达到修复目的的方法。 这个难题的关键在于:不能损坏“提耶特”,也不能让这个敏感的魔法印记感应到任何能量的变动。 经过反复的思考与权衡,我想到了一个理论上可行,并且对自己而言成功率也相对较高的方案: 先小心翼翼地剥离“提耶特”,然后再让它依附在另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破碎的领域核心上。 和幻想生物一样,领域核心本质上也是来自于人类的幻想——并非我能够凭空创造出来的。 但通过气息上的模仿,应该可以让“提耶特”产生错误的判断,认为自己依旧依附在领域核心上。 只要谨慎地完成这个步骤,我就可以完全隔绝“提耶特”的感应,忽视它的影响,开始真正的修复工作。 可这一过程仍旧会导致能量上的细微变化,从而触发“提耶特”的感应,可能让伊西斯察觉到异常。 说实话,我从未利用权柄进行过如此精细的操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瞒过伊西斯敏锐的感知。 我默默希望她的睡眠质量足够好,即便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也只把这当作夜间的细微虫鸣。 但内心深处,我还是难免担忧:如果伊西斯真的察觉到了我正在修复核心的行为,她又会作何反应呢? 一方面,我希望伊西斯即便感受到了变化也不要出现,仿佛这样就能让不必直面那份难以言喻的愧疚。 另一方面,我又隐隐希望伊西斯不要忽视我的存在,能够选择回来,似乎这就能够说明我在她心中依然占有一席之地。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我进退两难,但更深层的恐惧紧随其后:伊西斯到底会如何对待我这个“杀人凶手”呢? 不同于仙境中那些始终没有连贯思维的小动物们,在古埃及神话中,伊西斯的感情既细腻又刚烈。 她对丈夫奥西里斯的爱如此深沉,以至于不惜代价地满世界寻找,只为拼全后者残缺的尸骸。 她对杀害奥西里斯的仇人塞特的恨意则是如此彻底,甚至不惜策划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复仇。 这些故事在脑海中盘旋,我不禁去想:伊西斯会不会像对待塞特那样,对我怀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呢? 仅仅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我的指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甚至萌生了在一切开始之前就逃之夭夭的念头。 然而理智又强硬地将我拉回了现实,质问道:你之前不也说过吗?逃避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想法刚一浮现,我的脑海中仿佛有电光闪过:事实上,自己并不想知晓那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伊西斯选择仇恨还是宽恕,都很可能会使我的内心更为痛苦。 我意识到: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我是否有勇气面对伊西斯了,而是我根本没有办法面对杀害了她的我自己。 没错,我可是一头恶魔啊! 就算收敛爪牙,表现出一副温顺如家猫的模样,表面上忘记了自己曾犯下的罪孽,但恶魔依旧是恶魔。 谁知道哪一天,一丝突如其来的血腥味就会刺激到我嗜血的本性,让我不受控制地将周遭的一切撕得粉碎? 这种自我否定的想法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在前所未有的茫然、孤独与绝望当中。 我站在原地,双手在颤抖中握紧成拳,缓慢地做了几个悠长的深呼吸,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无论伊西斯是否察觉到,但只要她不亲自前来,我就会安分地修复好领域核心,然后悄然离去,就当自己从没来过。 要是伊西斯真的选择现身,我会立即封锁领域核心——这样一来,她就无法再利用“提耶特”对它进行监视了。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我还会再次前来完成修复工作——而那一次,我有充足的信心能够瞒过伊西斯的感知。 这个决定虽然让我感到些许释然,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愧疚与不安,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清楚地意识到:这种行为无疑是懦弱的,甚至可以说是自欺欺人。 我在故意对伊西斯曾经的教导视而不见,在否认自己与她共度的时光,在逃避自己对她的感情。 那些记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我既渴望触碰,又害怕它们会在指尖消散。 也罢,既然我还不知道自己之前失控的具体原因,那么这就是我选择的面对方式——即便它如此不堪。 而无论如何,作为代理人,我现在不应该将那么多的个人情绪带入此处,仍需完成应尽的职责。 我强迫自己暂且抛开那些繁杂的思绪,指尖轻轻地触及“提耶特”,开始专注于这片领域的修复工作。 . 然而我的修复还没进行多久,高度警惕的感官便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我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是伊西斯!她察觉到了我在修复领域核心!她正在返回! 我不禁露出苦笑:我对权柄的运用还是不够熟练,想要在魔法之神面前玩弄花招,无异于班门弄斧。 按照原来的计划,这个时候我应该迅速封锁核心,紧接着逃离此地,耐心等待下一次修复的时机。 那再怎么说也是属于希珀尔的力量,只要我真的不想见伊西斯,那么她无论如何都是追不上我的。 然而,正当我封锁完核心,准备逃离时,另一道气息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位侍女正静立在门边。 我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因恐惧而略显僵硬,但仍保持着得体且温和的微笑,鼓起勇气迎上我的双眼。 侍女微微一鞠,恭敬道:“尊敬的代理人殿下,伊西斯女神命我转告您:若您此刻离开,今后便请勿再踏足此地。” 第419章 铁咩 199x.xx.xx 说实话,这个警告不啻于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入我内心强行平静下来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理性与感性顿时在我的脑海中展开了激烈的交锋,谁也不愿退让半步,谁都想成为最后的赢家。 毕竟这里承载着太多美好的回忆,是我情感上难以割舍的地方,即便是废墟上的微风都带着往日的温馨。 然而,经过短暂但激烈的内心挣扎,理智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促使我做出了一个决绝的决定。 我会直接留下那封道歉信,然后封锁核心并带走它——尽管会对领域有所影响,但眼下似乎别无他法。 等到修复工作完成后,我会托付一位合适的生灵将核心送回,自然是不会违反伊西斯的警告。 理论上,这个方案能让我完全避开与她的直接见面,尽管艰难,却正是我所希望达成的目标。 不再踏足伊西斯的领域?也罢,在我查明那场失控的真相之前,或许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这样一来,我这头潜在的恶魔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远离伊西斯,也就大大降低了再次伤害到她的可能性。 尽管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我依旧对伊西斯怀着难以言喻的感激之情。 我感谢她能够在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里给我带来阳光与温暖,感谢她即便是现在也没有忽略我的存在。 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我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将道歉信和“提耶特”放在某个显眼之处,封锁并收好了领域核心。 目光扫过那位依旧以恭敬姿态伫立门边的侍女,我缓缓环视了一圈这个破败的房间,努力将每一个细节都镌刻于心。 虽然很是仓促,但我清晰地意识到:尽管是以不光彩的方式,但这或许真的是自己最后一次来伊西斯的宫殿了。 随后,我转身朝着窗户飞奔而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紧促——此刻的自己,何尝不像个落荒而逃的贼呢? 明明想要贪婪地偷走眼前所见的一切,最终却只能偷走那颗心脏般跳动的领域核心,真是既可笑又可悲。 然而,就在我双手已经撑住窗框,即将跃出房间的那一瞬间,命运却狠狠地跟我开了个玩笑。 伴随着一股强大却温柔的气息,那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如同一道从天而降的帷幕。 是伊西斯! 她仿佛早已洞悉我的逃跑路线,直接用最后一个远距离传送出现在了窗外,恰好拦在我的必经之路上。 这突如其来的相遇让我猝不及防,大脑一片混沌,后知后觉地思考起自己方才为什么没有直接使用传送离开。 也许是因为,在内心最深处的角落里,我还想在离开之前亲自看伊西斯最后一眼——哪怕仅仅只是远而仓促的一眼。 这个隐藏的愿望如此微小,以至于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却在此时为我高声奏响了命运的终曲。 月光温润皎洁,如水般倾斜而下,将伊西斯本就温柔至极的容颜勾勒得愈发清晰。 她身披洁白的衣袍,柔顺的青丝在夜风中轻轻飘扬,仿佛披散着星辉与月华,又仿佛夜空本身就在她身上闪耀。 她的美丽依旧动人心魄,丝毫没有带上死亡晕染的阴霾,那种不食烟火的神圣感令人简直想要顶礼膜拜。 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盈满秋水的湖泊,就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我,其中蕴含的情感复杂难辨。 那或许既有对我逃避行为的失望和悲伤,又好像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与怀念…… 就像是一幅抽象画,每个人都能从中读出不同的含义,但是它并不是现在的我所能够读懂的。 一时之间,我只是觉得那目光仿佛能够洞穿我的灵魂,让我无处可藏,只能任自己的一切暴露无遗。 我们四目相对,就连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 窗外本该存在的一切——微风的轻拂、树叶的沙沙作响、远处的虫鸣……突然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侍女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在这片月光笼罩下的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与伊西斯二者。 理智在我脑海中疯狂叫嚣,催促着我立刻转身逃离,否则她迟早会在我的失控下再次香消玉殒。 可我的身体却可耻地背叛了意志,双腿仿佛生根一般,被那双温柔而清澈的眼眸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此前被理智强行压下的情感潮汐般高涨,恐惧、愧疚、感激、思念交织一处,几乎要将我淹没。 这些情感如同汹涌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我的心防,冲得它破碎零落,再也不复此前之坚固。 脑海中的思绪纷乱如麻,最后只剩下了一句近乎痴迷的感叹:伊西斯的眼睛,可真好看啊…… 这样简单而纯粹的想法仿佛带我回到了从前那些美好的日子,那些无忧无虑、只有温暖和关怀的时光。 “停留吧,你真美丽”——我在心中默默呢喃,恨不得这样的沉默能够再长一些,哪怕是直到亘古不变的永恒。 但凡梅菲斯特有能力满足这个条件,即便他在之后会因此而收走我的灵魂,我都无怨无悔。 然而,伊西斯突然缓缓抬起了手,动作优雅从容,却硬生生地打破了这一微妙而脆弱的氛围。 如同即将掀起风暴的乌云边缘,不经意间露出的一缕闪电,让我的心不禁猛然一颤。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只优雅的手掌迅速在自己眼前放大。 掌纹如同命运的网般笼罩而下,直到我再也看不清其中细节,直到近到极致,再也无法逃开。 啪! 一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如同闪电过后那道轰鸣而下的雷声,瞬间击碎了所有的幻想与宁静。 这一巴掌来得如此迅猛,却又不带着一丝恶意与敌意,以至于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本能的反应。 伊西斯没有使用力量,却打得毫不留情,仿佛要将自己这段时间积攒的所有情感全部发泄出来。 我的脸直接被扇到了另一边,疼痛感后知后觉地传来,脸颊烫得仿若被火灼烧,耳畔如有无数马蜂嗡嗡作响。 我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触碰被打的地方,却在半途中停住了,仿佛比起疼痛,还有其他更值得去思考的事情。 我本该逃走的,可为什么我现在还站在这里? 伊西斯为什么要打我? 难道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就在我那困愕的大脑努力调动最后的理智,试图去理解眼下的情况时,伊西斯轻声开口了。 她的声音如同天籁般悦耳,却多了几分无奈与埋怨,像是在责备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渡……你心虚的时候,从来不走正门。” 第420章 活着 199x. xx. xx 伊西斯的话音刚落,也不等有所回应,她便毫无预兆地张开双臂,将仍然惊愕的我紧紧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来得如此突然,却又自然得仿佛是命运早已安排好的重逢,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隔阂。 我能够感受到伊西斯也在微微颤抖,体温透过洁白如雪的衣袍传递到我的身上,温暖而真实。 她还活着,真好。 此时此刻,虽然我无法直视伊西斯的面庞,但她话语中那同样抑制不住的哽咽却清晰可闻。 那声音仿佛穿越了万水千山,跨过了时间与空间的重重阻隔,才终于抵达我的耳畔: “渡,欢迎回来。” 这问候简单得仅有短短的五个字,却仿佛带着整个世界的重量,瞬间击溃了我内心所有的防线。 那些自欺欺人的理由、借口和解释,所有的逃避、恐惧与犹豫,此刻都在这个拥抱中如春雪般消融殆尽。 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感从胸口蔓延到了喉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就连眼眶也不受控制地发热。 可面对这汹涌而来、如同决堤洪水般的情感,我依旧在负隅顽抗,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牙关不自觉地咬紧——我害怕一旦开口,就再也无法再控制住濒临崩溃的自己。 然而情感却化作清澈的实质,不顾一切地寻找着出口,模糊了我的视线,然后沿着脸颊无声淌落。 在已经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我看见那些不争气的泪滴滴落在伊西斯雪白的衣襟上,留下一点点深色的痕迹。 所有的伪装和抵抗都土崩瓦解,我终于还是崩溃了:“对不起……谢谢……对不起……谢谢……” 所有的克制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破碎的呓语不断从唇齿间溢出,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让人听清。 伊西斯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抱得更紧了些,双臂如同温暖的港湾,将我这艘飘摇的小船牢牢地锚定。 然而,在这温馨的氛围之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却如同不安分的火苗,颤颤巍巍地跳动着。 它在无情地用那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提醒我:我是个潜在的威胁,是个随时可能失控的定时炸弹。 尽管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留在这温暖的怀抱里,但我知道,自己不能沉浸在这份关怀之中。 我挣扎着,想要脱离伊西斯的怀抱:“伊西斯,我可是一头……” 可话音未落,伊西斯就轻轻地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唇,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修长的手指仿佛有魔力,瞬间将我所有的言语堵在了在喉中,以至于最后的两字只能化作无声的叹息,消散在夜色之中。 “嘘……” 她吐气如兰,声音轻柔得仿若在诉说一个春风般的秘密,又像在哄一个怕黑的孩子入眠。 “没事的,因为对我来说,你始终是渡,那个敏感、渴望温暖,却又不知如何接纳自己的孩子。” 伊西斯的肯定让我心怀感激,然而光影同行,潜藏于我内心深处、那些更多的愧疚与痛苦也被悄然勾起。 曾经发生的事情如同一幕幕噩梦,不断在我久未做梦的脑海中闪回,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泣不成声,声音颤抖得难以成句,每个字都像是被从喉咙里硬生生地挤出来的一般。 它们仿佛划伤了我的喉咙,带着痛楚与血腥味涌出:“但是……那个时候,我伤害,不,是杀死了你……” 尽管说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我却紧紧抓着伊西斯的衣袖,仿佛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我的手指深深地陷入柔软的布料中,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一切就会如梦幻泡影般彻底消散。 伊西斯静静地听完我的话,等待片刻后,才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直视自己的眼睛。 没有我预想中的愤怒或责备,她的表情平静如水,鸦羽般的睫毛上却还残留着星点泪滴,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那双清澈的眼眸此时如同被雨水洗过的宝石,澄澈而深邃,仿佛能够直接映出我的灵魂。 “渡,回答我的问题。”伊西斯认真问道,“那个时候,你的内心是否真的想要杀死我呢?”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击中了我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让我在瞬间如坠冰窟。 大脑直接陷入了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任何回答问题的能力,只有那个问题在不断回响重叠。 回过神来后,我连忙慌乱地摇头否认:“不,当然不!我怎么可能会想要伤害你呢?” 随即,内心的自责与愧疚感如潮水般涌来,让我的眼神开始游离,不敢再直视伊西斯的目光。 “是啊……”我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要是知道那会导致你的死亡,那么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一起去的……” “不,”然而,伊西斯却缓缓摇了摇头,“为了从那场噩梦中脱离,你是一定需要去那里的。” “而即便我能够预见自己的死亡,即便你当时再怎么推脱,我也一定会选择和你一起前往的。” 我被她话语中的决绝所震撼,反问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只见伊西斯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她轻轻与我十指相扣,那温暖的触感让我的不安逐渐平复。 “玄子他可能没有告诉你:事实上,我当时并不是没有能力躲开你的攻击。” 伊西斯稍作停顿,才继续道:“而我……只是选择了不躲罢了。” 她的目光中不存在半分谎言:“因为我能感受到,你当时正处在多层梦境的交界处。” “我还来不及为这份进展感到欣慰,却忽然发现你的意识正在离我越来越远。”伊西斯的声音微不可察地一颤。 “我真的很害怕,”她的眼中亦闪过一丝脆弱,“害怕你会在那场梦境中越陷越深,害怕你再也无法醒来……”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21章 起誓 199x. xx. xx 伊西斯的表情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仿佛我方才从她身上感受到的脆弱、恐惧与茫然都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我知道,你当时需要一个力量去引导。”伊西斯迎上我躲闪的目光,“而我,正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她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那感觉对我而言如同时光倒流:“所以,我选择不顾一切地伸出了手。” 我将伊西斯的手抓得更紧了些,怯生生地问道:“即便那意味着,你会被我杀死,经历死亡的痛苦?” 可话音未落,她就轻轻摇头,打断道:“渡,你方才不是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吗?那并不是你真正的意愿。” 伊西斯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试图借助话语将我内心的自责和愧疚一扫而空。 “那场悲剧不过是一个所有人都不愿见到的意外,至于那个伤害我的,也并不是真正的你。” 我能够听出伊西斯话语中的安慰与善意,却觉得她的这番话逻辑有些奇怪,有种避重就轻的意味。 我有些想要张口反驳,想要告诉伊西斯不能这样轻易地原谅我,不能将如此沉重的事情一笔带过。 可伊西斯像是早已预料到了我的反应,还不等我将话说出口,就轻描淡写而又坚决地拦了下来。 她的表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嘴角微微上扬,甚至俏皮地朝我眨了眨眼,我能从中看见自己茫然的影子。 伊西斯的声音轻快地响起,如同清晨的鸟鸣:“你忘记了吗?我们可是从人类的幻想中诞生的啊。” “真正的死亡离我们几乎遥不可及——倒不如说,像我们这样的存在,每一次死亡都是为了归来。” 伊西斯微微俯身,靠近我的耳畔,温暖的呼吸轻柔地拂过我的耳廓,让我不由得微微颤栗。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一阵低低的耳语:“所以……知道吗?流泪道别可能并不太适合我们。” “因为下次见面时,反而会觉得很难为情……”稍作停顿后,伊西斯轻声补充道,“就像现在这样。” 说完,她缓缓直起身,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我,如同天边明亮的皎月,更如同春日明媚的暖阳。 “如果只是用一次死亡作为代价,就能够成功将你唤醒,那么这份交换对我来说,是值得的。” 我无法听出这温柔的声音中存在半分犹豫,恍然间像是回到了那天雨夜,伊西斯医生紧紧地抱住我冰冷的身体。 她微微歪头,柔顺的青丝顺着白皙的脸庞缓缓滑落,衬着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眸,如同湖泊倒映着万千星辰。 “不过……”伊西斯的声音恢复了认真,“虽然我不怪你,但也不打算否认这给你带来的痛苦与创伤。” 她反握住我的手,温暖在掌心中传递:“所以现在,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只是倾听你说出内心的每一个感受。” “无论是恐惧、痛苦、悲伤,亦或者是愧疚还是愤怒,起码就现在,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它。” “而且,我还希望你能够知道,我发自内心地相信你不会再失控,发生像之前那样的悲剧。” “所以,答应我,不要再因此逃避或难过了,好吗?” 最后,伊西斯如此轻声说道,同时伸出手,温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泪水,轻得如同羽毛拂面。 然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温暖,那触感如此真实而鲜活,令我不由得再次泫然欲泣。 内心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愧疚与感激交织,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不适。 或许是因为能够复活的缘故,伊西斯似乎也和某只白毛狐狸一样,将沉重的死亡看得太轻。 就像是,秋天轻飘飘的落叶一样……这种态度让我感到些许不安,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也许是因为,尽管情感上难以接受,但我在理性上不得不承认,伊西斯的观点确有其合理之处。 用她的生命来交换一位代理人的清醒,在那种情况下,对整个童话镇而言确实是一种值得的交易。 如果不是伊西斯的努力与牺牲,我或许会堕入更深层的梦境,后面会发生的事情也只会更不堪设想。 然而,正是因为对这一点有深刻的认知,我现在才无法坦然接受伊西斯的期冀。 那场失控的后果犹如一道深深的伤痕,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成为了潜藏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在连原因都未查清的当下,我显然无法确认自己不会再次失控,不会再引发更大的悲剧。 去找蛇问清楚原因这件事,要尽早提上日程了啊……我暗自思忖着,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 但与此同时,我也清楚地意识到,假若我继续沉浸在过去的自责中,那么也只会让伊西斯更伤心。 我抬眼看向那双清澈的眼眸,只见其中依旧充满着温柔与期待——她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想辜负这份心意。 虽然我知道,完全释怀还需要时间,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彻底释怀,但此刻,我愿意为了伊西斯去尝试。 所以,我轻闭双眼,感受着夜色下柔和的气息,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随后,我睁开眼,仿佛下了偌大的决心般,将自己的手掌自伊西斯温暖的掌心中缓缓抽出。 我抬头注视着她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算是为最后的仪式做好了准备。 我双手合十,试着向面前的伊西斯许下一个庄严的誓言: “我,渡,作为代理人,向生命与健康之女神伊西斯起誓。 “自今日始,我将不再逃避与你的相见,不再回避心中的恐惧。 “无论黑暗如何逼近,我必守住本心,不让那恶意的力量再度有机可乘。 “即便前路荆棘遍布,我也将勇敢前行,绝不辜负你对我的信任与期冀。 “愿我的灵魂承载这份誓言,巍然如不为风摧之山,永不磨损。 “愿你能够见证此誓,直到亘古不变的永恒。” 第422章 燃烧 199x.xx.xx 语毕——说实话,我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感到有一阵莫名的羞愧自心中油然而生。 我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非常自我意识过剩,像是一个幼稚的小孩子在和大人玩扮家家酒。 然而,尽管这种仪式感突如其来,却如此自然而然,像是我天生就觉得该这么做,知道该怎么做。 之前好像也有过……这种感觉让我有些困惑,然而一时之间,我却无法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勉强甩开那些奇怪的想法,我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因羞涩而发烫的脸颊,以及躲闪不定的目光。 “总之,我会努力的。”就连声音也不由得低了下去,“谢谢你一直都在陪伴、鼓励着我,伊西斯。” 见我做出了最后的承诺与感谢,伊西斯的神情终于舒展开来,她轻叹一声,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伊西斯再次将我拥入怀中,手抚上我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发丝,熟悉的力度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 这个动作让我恍然间回到了很久以前,哪个时候我还是只懵懂无知的雏鸟,因为第一次复活而不知所措。 如今,死亡后归来的角色虽已互换,却依旧是伊西斯在安慰我,而我们的关系也不再如原来那般疏离。 这一次的拥抱比之前更加温暖而绵长,直到伊西斯轻轻将我推离怀抱,让我能够直视她那湖水般清澈的双眼。 我不解地回望伊西斯,只见她双手优雅地交叠于小腹前,姿态端庄而高贵,完美无缺如一尊雕像。 “渡,我很高兴你已经恢复了精神,”伊西斯欣慰地扬起嘴角,“但请不要忘记,你来到这里还肩负着重要的职责。” 我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后取出那枚破碎的领域核心,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原本的位置上。 “那我现在……”我指了指已经安置好的核心,有些迟疑地询问,“可以在这里修复它了吗?” “那是自然。”伊西斯微微颔首,“想要在哪里修复,什么时候进行修复,都是代理人殿下的自由。” “这个尊称,对于你我而言,有些太生疏了啊……”我抽了抽嘴角,最终还是没能压抑住内心的情绪,忍不住轻叹一声。 闻言,伊西斯优雅地虚掩住唇,眼角微微弯起,轻轻一笑,声音如同清风拂过风铃般悦耳动听。 随后,她解释道:“这样的称呼是为了与你本身的职责相配,也是一件必要的事。 “但最重要的是,称呼的改变并不会对我们的羁绊产生影响,无论何时,我都是你熟悉的伊西斯。” 尽管心中仍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难以言说,但我也确实没办法对伊西斯的观点提出什么意见。 所以,我只是顺从地点点头,低低呢喃一声“行吧”,随后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 在我专注修复核心的过程中,伊西斯并没有打扰我,而是脚步轻盈地在房间内踱起步来。 眼角余光不时瞥见她那悠闲的模样,这不由得让我想到了那些在博物馆悠然漫步的人类游客。 很快,伊西斯的目光就被我放在显眼处的两样东西所吸引。 她先是拾起自己的“提耶特”,细细检查了一番,随后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青丝随之轻摆。 伊西斯看向我,也不知是赞叹还是调侃:“如果你运用权柄的精度再高一些,恐怕我真的就无法察觉到你的到来了。” 闻言,我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了伊西斯所在的反方向,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另一个结局。 我成功截断了“提耶特”的感应,避开伊西斯的感知,早早修复完核心,然后踏着夜色离开此处。 这样一 来,即便伊西斯后来因为心中的不甘前来找我,我也会尽力避而不见,一段深厚的关系就这样不温不火地结束在无言的沉默中。 这个假设让我心中既后怕又遗憾,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思索着自己想要的到底是哪个结果。 如果说前者是单纯在恐惧中逃避的话,那后者则让我直面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与此同时,我还消除了自己与伊西斯之间的隔阂,知道了她真正的想法,获得了内心的慰藉。 尽管过程有些艰难与曲折,但这无疑是更好的结果。 虽然未来依旧迷雾重重,但我暗自下定决心,会尽力避免重蹈覆辙,不再发生之前的那场悲剧。 而且,等希珀尔再次苏醒之后,我也应该找机会问问她,看看她能够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正当我一边修复核心,一边陷入胡思乱想之际,一阵轻微的纸张摩擦声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循声望去,只见伊西斯已经成功回收了提耶特,修长的手指正拿起放在一旁的莎草纸信封。 见我看过去,伊西斯微微歪头,困惑而好奇地晃了晃手中的莎草纸信封:“这是什么?” “啊……”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感到一阵热气涌上脸颊,随后就忍不住再次心虚地移开目光。 我的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是我的道歉信。” 随后我便安静下来,强迫自己盯着眼前一点点愈合的核心,尴尬地假装自己正忙于修复工作。 然而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好似全身上下都在躁动地等待着伊西斯对那些笨拙文字的处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我并没有听见预想中信封被撕开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纤维燃烧的气味。 我困惑地扭头看去,只见伊西斯完全没有拆开信封的打算,白皙的掌心直接燃起了一捧明黄色的火焰。 那火焰如同有生命的精灵,欢快地跳动着,迅速蔓延而上,瞬间就将整个莎草纸信封吞没。 在那明亮的火光中,莎草纸很快就化作一捧黑而轻的飞灰,恰好随风飘过我的面前,然后消散无踪。 在这一整个过程中,伊西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掌心中的景象,脸上的表情明灭不定。 第423章 品酒 199x. xx. xx 确认那沓莎草纸已经尸骨无存后,伊西斯嘴角挂着温和的微笑,重新迎上我已经有些呆滞的目光。 尽管眉眼含笑,但我却能够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难以掩饰的不悦,仿佛依旧在为我的逃避感到不满。 那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瞬间让一股寒意从我的脊梁骨窜了上来,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渡,”伊西斯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如同湖泊下暗流涌动,“我并不需要通过文字来理解你的歉意。” “如果真的有什么想说的,你以后随时可以来到这里与我当面交谈,不必弄得如此拘谨繁琐。” 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伊西斯:“我知道了,谢谢你,伊西斯。” 闻言,伊西斯轻轻点头,脸上的表情重新柔和下来,总算是敛起了眼中一闪而过的锋芒。 这个反应……看来她对我的回应还算满意。我松了口气,轻轻安抚着自己扑通直跳的心脏。 . 这个房间本就是专门存放领域核心的场所,物品寥寥无几,和外面那些装饰奢华的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再找到其他引人注目的东西,伊西斯便优雅地在附近的一张高脚椅上坐了下来,姿态端庄如同一幅静谧的画作。 房间再度陷入宁静,能感受到的唯有领域核心微弱的脉动和伊西斯温和的气息,无声表明着我并不孤独。 我修复核心的技术已经算得上是熟练,随着大脑逐渐放空,那个一直萦绕心头的困惑不觉中悄然浮现。 “伊西斯,那个……”我试探性地开启这个话题,“我之前陷入失控的时候,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伊西斯宁静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不急不躁,只是耐心等待我继续说下去。 心中的不安逐渐平复,我深吸一口气,组织起语言:“那场梦境中,出现了一些令我在意的事。” “比如说,在类似现实医院的场景中,存在着一位名为伊西斯的内科医生——她是你的投影吗?” “可你为什么会在那场梦境中有投影?就连玄子在带我离开那场梦境时,也只能附身在其中一个人类身上……” 我的话语越来越快,如同打开了话匣子,将那些困扰已久的疑问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 话音未落,我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伊西斯可能还不知晓那场梦境的具体细节,却被我不解人意地问了这么多问题。 我急忙止住话语,心虚地摸了一下鼻梁,暗自祈祷伊西斯没有被自己那些没头没脑的问题砸懵。 于是我咽下一口唾沫,低声道歉:“抱歉,我是有点……太激动了。” 指尖在核心的某道裂痕上轻轻拂过,我有些窘迫地转口道:“要不……我还是先把梦中发生的事情给你讲一讲吧?” 可伊西斯只是轻笑一声,安抚道:“我之前去找过玄子,算是大概知晓了那场梦境中具体发生的事件。” 闻言,我不禁松了口气,却也忍不住想象那只白毛狐狸到底会以怎样的口吻和伊西斯复述那个故事。 不等我回应,伊西斯就话锋一转,期待道:“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更希望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个故事。” “因为这样的话,说不定能帮助我对应上其中一些重要的细节,也有助于更好地回答你的问题。”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我用力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推脱的打算:“当然没问题,我很乐意讲给你听。” 接下来,我一边继续专注于修复领域核心的工作,一边开始将自己在梦境中的经历娓娓道来。 . 我在梦境中度过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等到修复工作结束,我还没有和伊西斯讲完整个经历。 于是我们一同来到了客厅,并肩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味,让人放松。 侍女为我们端来了可口的酥皮点心,还有一些干果、坚果和饮品——而其中并没有常见的酒类。 即便是到了现在,伊西斯还是把我当成小孩看待,所以蜂蜜酒或葡萄酒她是绝对不会让我碰的。 可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回想起之前失忆时,也曾趁伊西斯不在时,缠着侍女让她带我去酒窖。 侍女再三劝阻无果,为了避免失明的我独自前往酒窖,不得不妥协地牵起我的手,亲自领我过去。 楼梯之下的空间湿润凉爽,空气中弥漫着木质、灰尘还有葡萄酒本身的气味,对我而言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在一阵流水般悦耳的声音后,侍女告诉我,自己给我倒的是红葡萄酒,酒液呈现为清澈明亮的宝石红色。 尽管我看不见,但我能从她的描述中想象那绚丽的色彩,想象着它或许与伊西斯的眼睛一样美丽。 我小心翼翼地在杯口闻了一下,除了浓郁的酒精味外,似乎还有一点点好闻的红樱桃香气。 心中饱含着对于葡萄酒的美好想象,我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却在下一瞬间就被那复杂的味道吓到了。 不同于我想象中单纯的樱桃果汁,还有呛人的酒精味、意料之外的青椒味和薄荷味,单宁带来的收涩感更是麻了我的舌头。 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我强忍着不适咽了下去,瞬间感觉有股液体般的火焰淌过喉咙,直达小腹。 我拧着眉,把酒杯连带着剩下的酒液急急忙忙地塞给了侍女,动作笨拙而又慌乱,甚至差点打翻了杯子。 侍女没说什么,只是顺从地收下酒杯,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轻轻拉起我的手,领着我向酒窖外走去。 正当我牵着侍女的手,默默数着台阶往上走时,突然感受到她身形一颤,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紧接着响起的,是侍女那恭敬而有些紧张的声音:“女神大人。”——她正在向静静站在门边的伊西斯致以问候。 那一刻仿若空气凝固,我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头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我甚至能想象到伊西斯正用那双深邃如潭水的眼眸正注视着我,并且已经将我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尽管伊西斯当时只是回以一声平静的问候,后面也无事发生,但那种战栗感让我至今难忘。 第424章 祝福 199x. xx. xx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逐渐能够领会一些品酒师口中所称赞的柔滑口感、馥郁果香和恰到好处的单宁感。 虽然并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被复杂的口感吓到,但既然伊西斯不让我喝,我也没有必要去强求。 侍女一般会将新鲜水果的清香、蜂蜜的甜美以及牛奶的醇厚巧妙地调和在一起,为我制成一杯冰凉爽口的饮品。 我心怀感激地喝了一口,暗自比较起来:这再怎么说,也比某只只会泡茶的白毛狐狸好多了。 . 终于将梦境中的经历讲完,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沾到的奶渍,又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随即,我抬起头,期待地看向一直安静旁听的伊西斯:“所以现在,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当然可以。”她微笑着颔首,“你先问吧,如果我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也会适时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开始询问第一个问题:“最让我好奇的一点是,为什么梦境中会出现一位‘伊西斯医生’?” 伊西斯沉吟片刻,随后直视我的双眼,认真回答道:“我想,这应该与我对你的‘祝福’有关。” “‘祝福’?”我微微一歪脑袋,有些不解。 我对“祝福”这个词语并不陌生:在神话和宗教中,它通常被视为神明对自己所认可的凡人的恩赐或庇护。 而根据我所知晓的事实,那些被幻想生物所祝福的人类,确实能够获得某些超越常人的力量。 但与此同时,作为代价,他们不得不承担起命运的重担:在希珀尔陷入沉睡之时,被虚兽追猎。 好在我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并非人类,也不生活在现实——更何况我还能够利用希珀尔的权柄自保。 思绪不自觉地开始发散:记得很久以前,希珀尔还希望我能够在她沉睡时担任回收虚兽的工作。 可即便我手持权柄,也无法对那些没有灵魂的家伙产生丝毫威慑力,只能用物理手段进行回收。 用通俗点的意思来表达,就是我需要用武力征服虚兽,它们才愿意在我的引领下回归童话镇。 或许是觉得太麻烦了,希珀尔最终给我免去了这个要求,只让我维持屏障,不让幻想生物影响到现实世界即可。 心念电转间,我困惑地问道:“我有些不太明白,你是在什么时候给予我‘祝福’的呢?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伊西斯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的笑容,伸手轻抚我的发丝,企图用这个熟悉的动作安抚我的疑虑。 “那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了,”她柔声解释道,“具体说来,还是在你失忆的那段时间。” “记得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深夜,当你尚且处在熟睡之时,我悄悄地将‘祝福’赠与了你。” 陷入回忆时,伊西斯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穿过了岁月的阻隔,看见了那个月光如纱的夜晚。 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确定:“说来惭愧,到底为什么要赠与你‘祝福’,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伊西斯缓缓摇头,罕见地避开了我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色彩,不复原先的从容自信。 “毕竟,我的‘祝福’常与健康、再生相关,而你作为代理人,理应不需要这些特性……” 刚开始,伊西斯只是若有所思地说着,语气透露出一丝困惑,但她的声音很快就恢复了坚定。 “可我遵从着内心的指引,就这么祝福了你,没有丝毫犹豫,现在也并不对此感到后悔。” 伊西斯的目光重新回到我身上:“或许是因为你当时孤零零地缩在床上,看起来是那么无助。” “这让我觉得没办法就这么放着不管,希望自己能够帮上点忙,再不济只是以‘祝福’的形式陪伴也好。” 伊西斯稍作停顿,美眸微弯,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温暖明媚如同春日冉冉升起的朝阳。 “没想到,当时那个不经意的选择,竟然能为你的梦境提供这么大的助力,我真的很高兴。” 那双清澈双眼中所蕴含的情感实在是太过真挚,深邃得仿佛能够让我直接看到那美好的灵魂。 注视着它们,我就不禁想起伊西斯这么多年来为自己付出的一切,顿时有一阵暖流涌上心头。 情感如潮水般涌来,眼眶也随之有些发热,但我高高仰头,努力不让那些不争气的泪水流淌而下。 “伊西斯,你为我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我艰难地吐出了每一个字,“真的……太感谢了。” 伊西斯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她再次伸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熟悉的动作让我感到无比安心。 “虽然过程是有些艰难和曲折,”伊西斯欣慰地轻声说道,“但好在结局并非不能接受,这就足够了。” 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内心汹涌的情感,我低下脑袋,握紧了伊西斯的手,将额头轻轻抵在上面。 闭上双眼,我感受着掌心中的触感,那温度仿佛能够直接传递到我的心底,温暖得能驱散一切阴霾。 尽管感性叫嚣着此刻只想沉浸在这份温暖中,但我心里清楚,自己还有问题要向伊西斯问个明白。 所以在最后做了个深呼吸后,我松开伊西斯的手,用手背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残留的泪花,重新抬头。 尽管喉咙依旧有些哽咽,但我还是直视着伊西斯那深邃的双眼,鼓起勇气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伊西斯,我想知道,”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在你的视角中,那场梦境到底是什么模样?” 闻言,伊西斯略微沉吟,随即坦诚地回答道:“说实话,在听你和玄子讲述之前,我也不知道那场梦境会是这般模样。” “毕竟在刚开始,我也只是和陆续赶来的生灵一样,尽力牵制你的攻击,降低失控造成的破坏与伤亡。” “然而就在某个瞬间,我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祝福,并通过它感受到你真正的情绪。” 第425章 印记 199x. xx. xx “对陌生场景的困惑、对当前处境的恐惧、想要逃离的慌乱,以及,对自身存在的怀疑……” 伊西斯回忆着,不自觉地微微歪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随之散落,在肩膀上勾勒出一道好看的轮廓。 “当时我所能够感受到的,无非就是类似这样的情感。”说着,她又伸手抚上了我的头发。 “既然有了这个意外发现,我便试着利用它来安抚你的潜意识,没想到居然真的能起作用。” 那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拨弄着我的发丝:“表现在外部的,便是你的攻击逐渐减弱,甚至消失。” “所以……”我斟酌着措辞,接口道,“你的祝福映射在梦境中,便成为了‘伊西斯医生’这样的存在?” “应该是。”伊西斯赞同地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我继续道:“我记得,那个医院里还有一位名为‘李尹颖’的护士,长得和伊尔很像。” 一想到她,我就不禁有些尴尬:“刚开始没看见姓名牌那会,我甚至把她当成了伊尔的投影。” “可你能够拥有投影是因为‘祝福’的存在,而伊西斯医生消失后,那名人类护士就不记得你的存在了。” “这说明她和梦境中的其他人类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最多可能因为你的祝福而对我抱有友善的态度。” 不然就我在医院那离经叛道的行为……一想到自己在医院的所作所为,我就不禁感到一阵心虚。 所以我并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相信伊西斯能够理解我的意思。 我换了个分析角度,因为心虚,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还有我那医学奇迹般的身体恢复速度……” 我边说边回忆着梦中的细节,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肺部灼烧的痛感,以及浑身无力的感觉。 即便知道自己没事,但那记忆中的痛楚如此真实,以至于我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把它强行压了下去。 然而,我的这个小动作并没能逃过伊西斯敏锐的双眼,她默默握紧我的手,瞬间驱散了那一瞬间的不安。 “那种程度的身体损伤,要是换做普通人类,在医院躺上十天半个月恐怕都不一定能完全痊愈。” 正分析着,我又忍不住感谢道:“这大概率也与你的祝福有关,不管怎么说,真的是帮大忙了。” “至于‘削弱’……”我继续回忆,“映射在梦境中,估计就是伊西斯医生对我身体动手脚的时候。” “除了医院的常规体检、抽血,还有……”脑海中突然电光一闪,于是我补充道,“剪头发!” 说到这里,我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是原来的长度,服服帖帖地伏在脑袋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引来了伊西斯好奇的目光,她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摇摇头,解释道,“只是想起来在梦里,我曾因为这头发被几个醉醺醺的大叔认成女孩子。” 我不由得抱怨:“那群大叔对应过来,说不定就是当时牵制我的某些生灵,他们真是太没眼力见了。” 伊西斯静静地听着我这没有营养的嘟囔,眉眼微微弯起,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意识到话题被自己扯远了,我轻咳一声:“对了,关于我梦中监护人的姓名,你有什么想法吗?” “那真的对应着希珀尔的真名吗?可我之前问过玄子,他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有这件事……” 话音未落,我便意识到自己话太密了,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个……伊西斯,你先说吧……” 看着我这副窘迫的模样,伊西斯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关系,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接着,她沉吟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其实,就我本身而言,也并不知晓殿下有其他的名字。” 话音刚落,伊西斯便迅速补充道:“不过,我想有一件事或许能与你所说的情况对应上。” 注意到对面逐渐变得凝重的神色,我不由得配合地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伊西斯认真道出了这样一个信息:“当时我利用‘祝福’,在你的潜意识里留下了一个印记。” “‘印记’?”我忍不住重复一遍,疑惑地歪了歪头,“那是什么样的?又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呢?” 闻言,伊西斯轻轻张开手掌,只见点点微光犹如萤火虫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逐渐形成了一个“提耶特”的符号。 “这个印记让我能够大概掌握你在梦境中的情况。”伊西斯解释着,目光从掌心上的提耶特移动到了我的身上。 “更重要的是,它能够提醒我及时安抚你的情绪,避免童话镇的局面失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难怪我后面逃学的时候,伊西斯医生收到消息就马上赶来了……我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莫名有些心虚。 我忍不住伸出手,尝试用指尖触碰那个散发着柔和微光的“提耶特”,却只能穿过一层虚无的空气。 和之前附在核心上的不一样……我遗憾地收回手,随口问道:“那那个印记……现在还在吗?” 伊西斯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变得略微严肃:“我复活之后,‘祝福’还在,但这个印记已经消失了。” 稍作停顿后,她又补充道:“不过,根据最后留下的一丝气息来判断,这个印记的消失方式很特别。” “与其说是被驱逐或受到损毁,”伊西斯散去了“提耶特”,“倒不如说,它更像是被‘吃掉’了。” 注意到我眼中透露出的不解,伊西斯温声解释道:“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条被大鱼吃掉了的小鱼。” 随着她的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点点微光渐渐勾勒出了两尾灵动的游鱼,刚好就是一大一小。 大鱼追逐着小鱼在空中灵活穿梭,比起嬉戏更像在追猎,让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它们而移动。 第426章 鱼儿 199x. xx. xx 那幻化而成的大鱼突然张开了巨口,一口将小鱼吞没,后者的踪迹瞬间在我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鱼似乎对自己的狩猎颇为得意,摇头摆尾着,转瞬便跃入虚空之中,竟是连半点水花都未曾溅起。 伊西斯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她轻声解说着:“看,‘小鱼’作为一个独立存在的痕迹被抹去了。” “但它本身所具有的能量并没有消失,而是经由‘大鱼’的消化,最终回归到了自然的循环之中。”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无形之物,有一个猜测自脑海中缓慢成型。 “大鱼吃小鱼……”我试探性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你的意思是,那个印记被希珀尔的力量吃掉了?” “没错,”伊西斯赞许地点头道,“所以我认为,那串字符即便不是殿下的真名,也必定与祂有关。” “梦境是现实的映射。”说出这句话时,伊西斯直视着我的双眼,压低的声音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秘密。 “印记之所以会呈现为你监护人的名字,大概是因为在你的潜意识中,殿下就应该作为你的监护人而存在。” “而且毋庸置疑的事实是,无论是我还是玄子,本质上都是幻想生物,自人类的幻想之中诞生。” “但是殿下……据我所知,童话镇并没有早于祂诞生的幻想生物,那么祂的来历……” 伊西斯的话戛然而止,她深深地注视了我一眼,耐人寻味的目光中满是意味深长的色彩。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暗示:希珀尔之于他们这类幻想生物,很可能是作为始祖那一类的存在。 紧接着又有一个问题涌上心头:如果希珀尔是幻想生物中的始祖,那么她又是诞生自谁的想象呢? 可我很快就意识到了其中的矛盾:不对,由人类幻想诞生出的生灵,不应该拥有那么高的位格。 这么说来,希珀尔是否来自于人类,又是否属于幻想生物,这个问题的答案本就是个未知数。 恍然间,我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场景:自己和玄子一起,聆听希珀尔讲述有关恐龙之事的场景。 当时她所再现的景象是那么真实,语气带着些许慨叹,就好像曾经亲历过那个远古的时代一般。 就凭恐龙那种连高等文明都没有发展出来的生物,想要幻想出希珀尔这样的存在,无疑是天方夜谭。 如果希珀尔真的不是诞生于人类或某些生物的幻想,那么她会不会是……某种更加本源的存在? 这个大胆的猜测让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某个不可思议的真相边缘。 那些疑问如同一团迷雾笼罩在我的心头,而我心里清楚,大概只有希珀尔自己才能解答它们。 可我却不知道,即便自己能鼓起勇气去询问,她是否愿意回答,而那个真相我又能否承受。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发散得太远,我轻轻摇了摇头,努力将注意力拉回当前的话题。 察觉到了我的走神,伊西斯安静地拍了拍我的手背,鼓励我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走下去。 我在心中暗自梳理:总而言之,伊西斯在暗示我,幻想生物们的本质是相通的,都与希珀尔有关。 所以她当时利用自己力量留下的印记,会在梦境中映射为疑似希珀尔的真名,也就不足为奇了。 梦境中的那群人类之所以能够看清那个名字,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认知本就扭曲,作为“小鱼”而存在。 这些“小鱼”无知无觉地在水里游泳,浑浑噩噩地度过一天又一天,直到被“大鱼”吃掉,回归自然的循环。 某句怪腔怪调的话语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我不自觉地跟着念了出来:“就像鱼儿不知道自己在水中……” 尽管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我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那只疯猫,到底在那堆谜语里塞了多少信息…… 回想起那只仿佛永远挂着张笑脸的柴郡猫,我感到有些恼火,却又不得不承认它的话确实给了自己不少启示。 伊西斯明显听到了这句奇怪的低语,向这里投来一道困惑而关切的目光,但并未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注意到对面那带着几分担忧的询问眼神,我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略显混乱的心绪。 既是为了让伊西斯安心,也是为了更好梳理自己的思绪,我决定和她分享自己的思考进度: “这大概能够解释,为何我引动的是你留下的印记,却能助力玄子附身在那名人类身上,将我从梦境中扯出来。” 伊西斯赞同地点点头,而我则移开目光,注视着桌面那些精致的点心,继续安静地深入思考。 我在心中勾勒着那堆马赛克的模样:自己之所以看不清那个名字,则很可能是因为希珀尔的保护。 念及此处,联想到记忆中的某些事,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仿佛有一股冰凉的气息沿着脊椎爬上来。 她的位格实在是太高了,如果真的看清了那个名字,可能会对我的精神造成难以弥补的损伤。 某个可怕的假设一闪而过:假如我当时为了尝试而不择手段,将这个名字拿给所有人类看的话…… 不再仅仅只局限于某一名人类身上,而是大范围地引动希珀尔的力量,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我怀疑,那场梦境可能会崩坏,就像当初的伊甸园一样——血红色的天空中,银白色的身影遮天蔽日。 至于我,现在还无法回忆起当时的细节……我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眼睛,仿佛要确认它们还在那里。 指腹触碰到眼睑的温度让我稍稍安心,但内心深处那种不安、甚至令人心悸的窒息感却挥之不去。 仿佛有一头恶魔在我耳畔不断低语:要是没有这双眼睛,要是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不用想…… 如果只是像以前那样,懵懵懂懂地跟随在伊西斯身边的话,会不会就能够好受些了……呢? 一种疯狂的冲动蓦地涌上心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逃避那些可怕的记忆,哪怕后果是头破血流。 按着眼睛的手掌也不自觉地用力,指尖甚至想要顺着凹陷处插进去,硬生生地掏出那两枚球体。 第427章 清醒 199x. xx. xx 就在即将被那种自我毁灭的欲望完全占据思绪之时,我突然松开了手,闭上双眼,轻叹一声。 就算再怎么想逃避,我还记得自己身上背负着作为代理人的职责,还想要去弄清楚那些问题的答案。 忽然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自己的手背,我睁开眼,看见伊西斯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没事的,”伊西斯轻声道,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微光,“我就在这里陪伴着你,你也很安全。” “谢谢你,伊西斯,我没事。”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让你担心了,抱歉。” “我只是……有些被曾经的记忆所困扰。”我坦然承认着,却忍不住摇摇头,率先移开了目光。 然而伊西斯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让我们四目相对:“但好在,它们只是过去的影子,无法阻挡你前进的脚步。” 我努力驱散那些令人不安的设想,嘴角勉强扬起一丝微笑:“你说的对,我们的讨论可还没有结束呢。” “没错。”伊西斯温柔地笑了,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脖颈,“无论是什么样的问题,我都一定知无不言。” 一边在心中感谢着伊西斯的陪伴,我一边努力撇开那些混乱的杂念,分析着自己还要问的问题。 随着思绪渐渐明晰,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于是抬头直视伊西斯的眼睛,真诚地感谢道: “对了,差点忘记了,感谢你在我失控的时候,出手帮我护住了仙境和里面的小动物们。” “当时,我认为这是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伊西斯优雅颔首,“所以我就试着伸出了援手。” “谢谢。”我忍不住再次道谢,接着才进行解释,“我后面去过一次仙境,柴郡猫当时和我说了很多谜语。” 我回忆着,不自觉地微微皱起眉头:“我记得,其中有一条便是:‘鱼儿不应该知道自己在水中。’” “这或许既可以暗示梦境中的那群人类不知道自己的常识是扭曲的,也说明我在那场梦中不应该是清醒的。” 说到这里,我稍作停顿,斟酌着接下来的话,纠结着应不应该向伊西斯询问接下来的那个问题。 尽管已经猜测那件事与蛇有关,但自己不应该想当然——保险起见,我还是决定向伊西斯确认一下。 “除了身体恢复速度异于常人外,我之所以能够在那场梦中保持清醒,会不会也是因为你的‘祝福’呢?” 只见伊西斯闻言沉默,好看的柳眉微微蹙起——这副认真分析的模样,已经足以让我确认答案了。 果不其然,她是这样回答的:“我司掌着魔法的权柄,确实有说法说,我的祝福能够让人变得更加清醒睿智。” “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把握能够让你在那场梦境中保持清醒。”她轻轻摇头,青丝随之摇晃。 “就像你描述中,我的投影——伊西斯医生,都只能遵循着其中的规律行动,拐弯抹角地为你提供协助。”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伊西斯的意思:我能够在梦中保持清醒,并非源于她的力量。 自己如果真的想要获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还是得和蛇好好谈谈—— 真是不想面对它啊…… 这个想法让我心头苦涩,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就连肩膀也不自觉地微微耷拉下来。 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伊西斯关切地问道:“关于让你能够在梦中保持清醒的因素,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并没有向伊西斯隐瞒这件事的打算,于是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猜想简要地概括给了她。 我坠入梦中,以及能够在梦中保持清醒都与蛇有关——从它的态度,以及柴郡猫的暗示可以窥见一二。 “可最奇怪的事情是,”我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尽管蛇并不无辜,但它却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发丝如复杂的思绪在指间纠缠,我的目光游移不定,最后落在了远处的一点,却没能从那里找到任何答案。 “为了搞清楚这一切的关系,我后面免不了还要去伊甸园找蛇好好聊一聊,光是想想都感觉头大……” 伊西斯伸出手,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我凌乱的发丝,就像在安抚一只因恐惧而不安的小兽。 “并非我不信任你的判断,”她的目光中是掩不住的担忧,“但你确定,蛇真的会好好回答你的问题吗?” “你知道的,魔鬼向来以狡诈闻名。” “它们常常利用暗藏陷阱的话语,引诱人不知不觉间坠入更深的迷惘之中。” 感受到伊西斯话语中蕴含的关切,我不由得心头一暖,却也不愿意让她为自己过多感到烦扰。 于是,我仰头朝她宽慰一笑:“可如果连尝试都不去做,我岂不是直接放弃了获得真相的机会吗?” 伊西斯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闭上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既然如此,我只能嘱咐你多加小心了。”她随即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还有,我相信你有能力应对这个挑战。” “借你吉言,伊西斯。”我由衷地感激道。 沉默片刻,我思索着接下来还要询问的问题,突然又想起一件让自己感到有些好奇的事情。 我摸了摸下巴,斟酌着开口道:“在我陷入梦境中时,你引动祝福,会让它体现为伊西斯医生对我的安抚和协助。” “你之前曾表明‘祝福’还在,那么在我处于清醒状态下,如果你现在引动祝福,我会有什么感受呢?” 闻言,伊西斯沉吟片刻,随后才谨慎地请求道:“如果你不介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尝试一下。”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紧接着屏息凝神,耐心专注地等待着,期待会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发生。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四周依旧平静如常,我的感官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我看向伊西斯,发现她也正疑惑地望着我,双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的眼中都写满了茫然。 第428章 根叶 199x. xx. xx 伊西斯率先打破沉默,无奈地笑了笑:“真是奇怪,我能感受到‘祝福’的存在,却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引动它。” “就像在放风筝一样,我能扯得到风筝线,然而它却在某个未知的地方被牢牢固定,让我无法再影响风筝的走向。” 她的形容让我陷入了沉思:又是权柄在作祟吗?可为什么它选择“吃掉”印记,却偏偏留下了“祝福”? 在什么情况下,“大鱼”会对游荡在身旁的“小鱼”视而不见? 究竟是吃饱了?还是觉得这条特殊的“小鱼”不应该被吃掉? 可还没等我找到能够进行解释的猜想,就注意到一抹失落自那双清澈的眼中一闪而过。 我连忙从那些杂乱的猜想中抽身而出,摆手安慰道:“没关系的,伊西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的‘祝福’依然存在,知道你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的话语似乎起到了作用,伊西斯眼中那失落的阴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笑意。 她轻轻点头,似乎也接受了目前的状况:“你说得对,无论如何,这都不会改变什么。” “即便那份‘祝福’也不幸被‘吃掉’,即便没有那份‘祝福’,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你、支持你。” “这就是我对你的承诺,不需要任何形式的魔法或祝福。”伊西斯握住我的手,温暖从掌心中传递过来。 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与她相视一笑,回应道:“既然这样,伊西斯,它也会是我对你的承诺。” 片刻之后,伊西斯轻轻松开我的手,但我却感觉那份温暖却仿佛渗入了自己的血液,在心头萦绕不去。 正当我还沉浸在那份温暖的余韵中时,伊西斯的询问将我拉回了现实:“那么现在,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稍作思索,我感觉差不多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准备问出最后一个、同时也是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玄子告诉我,在……你试图将我拉到浅层梦境的那一瞬间,有不少生灵察觉到了我体内存在有另一股力量。” 由于紧张,我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我想知道,作为当时离我最近的你,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吗?”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时,我一直直视着伊西斯的双眼,试图从中捕捉任何细微的变化。 话音刚落,我便注意到伊西斯那清澈的目光骤然一凝,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让她不愉快的过去。 甚至就那优美的躯体都在一瞬间变得紧绷,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弓,充满了毁灭性的爆发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就连周遭的一切都渐渐褪色模糊,如同被一层朦胧的薄雾笼罩。 唯有我们之间那看不见却几乎可以触摸到的紧张氛围愈发清晰,让我既期待又惶恐地等待着那个问题的答案。 也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转瞬之间,伊西斯那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双肩轻轻下垂。 她发出一声复杂至极的叹息——无奈、不安、困惑…… 这让我无从得知,伊西斯是否愿意将答案告知于我。 终于,伊西斯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如往常一般柔和,却带上了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凝重: “确实,作为当时距离你最近的那一位生灵,我自然是也注意到了那股力量的昙花一现。” “它不仅在阻碍我的援助,还在试图将你拉进更深层的梦境,甚至可能想要你再也醒不过来。” 伊西斯微微俯身,那清澈深邃的目光仿佛要透过眼睛望进我的灵魂,让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微妙而紧张的张力逐渐攀升,就在它即将达到顶点之际,伊西斯突然轻笑一声,率先起身后退半步。 她优雅一撩自己的长发,露出白皙的脖颈,不无骄傲地说道:“不过,你也看到了,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值得一提的是。”伊西斯重新坐下,表情也恢复了凝重。 “这次的接触,也让我对那股力量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伊西斯微微蹙眉,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感受:“它的气息……很特别,并不属于童话镇的范畴。” “虽然并不是特别强大,但其位格却相当之高。”稍作停顿后,她又补充道,“几乎能够与殿下相媲美。” “我知道这可能很难接受,”伊西斯注视着我,轻声说道,“但请相信我,这股力量就是你的一部分。” 那双清澈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担忧:“如果说那股力量是深埋于泥土下的根,那么你就是生长其上的枝叶。” “它既不是外来的,也不是附加的,而是来自于你这个存在本身,与你紧密相连,不可分割。” 我静静地听着伊西斯的叙述,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上都能够清楚明白,她的话语中没有半分虚假。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说法,只是每当多 一位生灵进行确认,都让我感觉背负的重量又加一分。 “好的,我知道了,”我朝伊西斯缓缓点头,努力保持冷静,“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谢谢你,伊西斯。” 勉强压制住了内心的波澜起伏,我开始消化所有已知的信息,试图将它们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图景。 就算那股力量是我的“根”,但我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未曾想过毁灭童话镇——我们的目的是相悖的。 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自己真的将在某个未来背叛希珀尔,会不会就与这股力量有关呢? 可背叛希珀尔的下场……回忆与当前的认知忽地交织一处,顿时有一阵寒意窜了上来,让我浑身一颤。 感受着伊西斯掌心的温暖,我深吸一口气,勉强将那种战栗感压了下去,默默提醒着自己: 起码就目前而言,我对自己在童话镇的生活很满意,也还没有产生背叛希珀尔的奇怪想法。 在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后,我转而去思考更实际的问题: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股力量所带来的隐患? 第429章 怀疑 199x. xx. xx 来自那个隐患的根源是:似乎有什么别有用心的存在,在千方百计地想要我重新与现实扯上联系。 一回想起玄子曾经的分析,我甚至似乎能够看见他勾起嘴角,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这笑声既是他对那场现实之梦的嘲讽,更是从骨子里透露出对我这个“异类”代理人的不屑。 毕竟,作为童话镇唯一的异类,我不仅来自现实,还必定与那个地方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感觉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着我的命运,自己却无力挣脱。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柴郡猫曾经的谜语:在时间的长河中逆流而上,去寻找未曾发生的记忆。 在我从现实来到童话镇之前,肯定还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可我却完全没有对应的记忆。 假设现实映射到梦境中的剧情没有出错,那么在故事最开始之时,那个神秘的红衣女人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我曾明确地询问过玄子,而他隐晦地表示自己不知道,还莫名其妙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希珀尔身上。 而希珀尔也许…… 不,她肯定知道,知道的远远比我们要多,却从未与我提及过这件事的存在。 这则可能是因为,曾经的我早就放弃了追查自己的死因,也并未就此事向希珀尔询问过。 现在看来,除了解决那个隐患的方法外,需要在希珀尔苏醒后询问的问题,又多了一个啊…… 思索中,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旁侧,正端庄坐着的伊西斯身上: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 伊西斯曾经告诉我:即便犯下了那种僭越之罪,希珀尔也未曾说过要处理我,而是将失忆的我交给她照顾。 那段时间的美好回忆涌上心头,然而这温暖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理智到冷漠的疑惑。 记得在我刚来到童话镇的那段时日里,伊西斯与我的交集其实并不算多,关系也称不上熟络。 既然连时常跟着希珀尔的玄子都不知道那个“红衣女人”的存在,那伊西斯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一个微妙的疑问悄然在心头浮现:为什么,希珀尔却偏偏选择请求伊西斯来照看失忆的我呢? 难道是因为我曾在这里复活过两次,她认为这里对我而言,有某种非同一般的意义? 而在将失忆的我托付给伊西斯时,希珀尔是否曾透露过什么、我不知晓的信息给她呢? 假设伊西斯真的知道些什么,那在我为此事如此苦恼之时,她却只是选择了缄口不言?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用力汲取心中那名为“信任”的养料,根系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正当沉浸在这些纷乱的思绪时,我突然感觉到右眼皮猛地一跳,仿佛是某种不祥预兆的征兆。 我猛然惊醒:怀疑希珀尔也就算了,我现在居然开始怀疑起了伊西斯?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连忙按住了自己不安分的右眼,低头移开了目光,试图将那些毫无根据的怀疑驱逐出脑海。 我感到一阵惭愧:我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开口向她询问,怎么就这样被那些问题牵着鼻子走呢? 是啊,要向她确认才行……我咽下一口唾沫,努力鼓起勇气,轻轻抓住了伊西斯的衣袖。 这个动作像是溺水之人尝试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既渴望得到救赎,又害怕那只是一个海市蜃楼。 “伊西斯……”我抬眼望向她,恳求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你知道在我来这里之前,曾发生过什么吗?” 伊西斯歉意地摇摇头,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来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安慰地抚摸我的发丝,关切地询问道:“你看起来很困扰的样子,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果然,伊西斯也不知道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我稍微松了口气,却能感到心脏依旧在忐忑不安地高悬。 毕竟,第二个问题才是重头戏:“在提出‘照看我’的请求时,希珀尔有和你透露过什么与我相关的信息吗?” 念及那些谜语般的话术,我又谨慎地补充了一句:“哪怕只是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也好。” 话音方落,我便注意到伊西斯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而和往常不同,这次她并未很快恢复平静,鸦羽般的睫毛轻颤,仿佛蕴含着被束缚住的千言万语。 “我并不想欺骗你,”温柔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踌躇,“但是由于某些缘故,我不能向你透露这件事的信息。” 果然……是这样吗?我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伊西斯,困惑、失望、不满……甚至带上了一点点的委屈。 这种仿佛全世界都知道着什么,却唯独只将你一个人蒙在鼓里的感觉,真是太令人难受伤心了。 明明被希珀尔任命为了代理人,我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笼子里,始终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那么——”我咬了咬牙,艰难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之前说会对我知无不言,都是骗我的吗?” 我死死盯着伊西斯的双眼,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否认的痕迹,哪怕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也好。 然而,伊西斯缓缓垂下了那双清澈的眼睛,星星般的微光在颤抖中闪烁不定,看起来是那样脆弱易碎。 “对不起……”她的声音轻如蚊呐,却坚定得仿佛雷鸣般在我耳边炸响,“唯独这件事,我不能说。” 我原本还试图稳住心神,去理解伊西斯的立场,却仍感受到内心的失望与受伤如同潮水般高高涨起。 沉默如同一层无法被拉开的厚重帷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氛,仿佛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 我能感觉到伊西斯的不安和歉意,但这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率先开口,去安抚我那汹涌的情绪。 那白皙修长的脖颈终于低了下去,她沉默得像是一个固守着珍珠的蚌壳,任由我如何敲打都坚定不开。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30章 隐瞒 199x. xx. xx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缓慢,像是一个可怕的倒计时。 每一次的回响仿佛都在提醒我,这份沉默正在蚕食着我们之间长久以来建立起的、珍贵无比的信任。 在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伊西斯只是保持着一种近乎顺从的姿态,像是在等待我即将爆发的怒火。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人类菜市案板上、那任人宰割的鱼肉,明明知道自己的命运,却无力去改变。 往日那双清澈如湖水的眼眸此刻波澜起伏,既在为会伤害到我而不忍,却仍旧挣扎着去守口如瓶。 这种矛盾让她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让我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名为“伊西斯”的存在。 我对她的了解,大多还是源于那些流传已久的神话故事,却忽视了她在童话镇中可能经历的一切。 也许我心底也曾有过一丝疑虑,却还是如此轻易地接受了她对我的关怀,甚至将其视作理所应当。 掌心中的触感仿佛突然变得陌生而冰冷,让我不自觉地松开了此前紧紧抓住那洁白衣袍的手。 那到底是一根能在溺水时救人一命的浮木,还是仅仅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海市蜃楼,我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察觉到了我的退缩,伊西斯稍稍抬眼看向我,表情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来挽留我。 可踌躇片刻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既没有开口多加解释,也没有伸手来阻止我的离去。 这个举动,或者说是没有举动,让我内心涌起一阵失落,甚至升起了些许带着疏离感的恐惧。 我忽然觉得,自己该走了——毕竟,我已经修复了核心,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已经达成。 何必再在这里纠缠不清呢?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无声盘旋,我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告别的勇气。 或许就像自己原来设想的那样,在不惊动伊西斯的情况下修复好核心,悄然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这样一来,伊西斯在我心目中就始终是那样一个完美的形象,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陷入一种难堪的僵局。 可就在我准备起身离去的那一刻,理智却在意识的角落里微微一动,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样做不仅意味着斩断了你与伊西斯之间的羁绊,也等同于放弃了从她这里追寻真相的机会。 这样的结局,你真的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 我稍微一怔,随即便在心中默默回答。 不,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或许是这个回答起了作用,我逐渐冷静下来,这种异常的平静甚至让我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我重新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伊西斯,看见到她的指尖在不安分地拨弄着衣褶,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过去的种种在脑海中如走马灯般浮现,我能够清晰感受到,伊西斯对我的一切关心确实是出自真心。 就算不得不对我有所隐瞒,她也选择了承认此事的存在,并未用谎言或欲盖弥彰的解释进行搪塞。 这样的诚实在一众的隐瞒中是那样难能可贵,反而平添了我对伊西斯的信任,甚至心生几分愧疚。 既然不接受那个结果,那我就不该用这种态度回应伊西斯,不该让这个秘密为这段关系画上句点。 我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目光掠过伊西斯那张沉默而复杂的脸庞,落在了桌面那些精致的点心上。 往日里赏心悦目的鲜艳色彩,此刻在我眼中却显得有些刺眼,光滑部分反射的弧光像是一颗颗扭曲的小眼睛。 从希珀尔、蛇、玄子、柴郡猫……现在甚至到我最为信任的伊西斯,显然都在对我隐瞒着什么。 脑海中瞬间掠过无数种可能性,我暗自思忖着:是伊西斯不愿说、不敢说,还是不能说呢…… 回想起那天柴郡猫最后那阵虚弱的气息,我推测:难道说出来,会导致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吗? 既然这并非出自伊西斯自己的意愿,那么叮嘱她不能将此事告知于我的那位,又会是谁呢? 思绪在一团乱麻中抽丝剥茧,很快锁定住了其中一个可能性最高的答案:看来,也就只有…… 我缓缓深吸了一口气,斟酌着最后的措辞,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是希珀尔告诉你不能说的,对吗?” 这个问题的声音很低很 轻,却如同一把找到了恰当角度的小锤子,轻轻叩击在那个紧闭的蚌壳上。 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伊西斯的脸庞,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哪怕仅仅只是一丝微小的变化。 宛若一颗石子落入水中,那双往日清澈如湖水的眼眸此刻泛起涟漪,似乎在无声诉说着她的歉意和为难。 我注意到伊西斯朱唇轻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个微小的动作出乎意料的沉重,让我看到了伊西斯罕有的脆弱,更让我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复杂性。 就在这一刻,我仿佛也能够清晰感受到伊西斯肩上所承担的重担,以及她内心的挣扎与矛盾。 尽管方才的对话起身让我感到失望与委屈,但理智上我明白,自己不应该就此对伊西斯无理取闹。 既然她都已经明确表示,这是希珀尔不让自己说的,那么我再追问下去很可能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更何况,尽管委屈是真的,但我的那份失望指向的并非是伊西斯,而是某个被缄口不言的真相。 也因此,我清楚地明白自己不应该对伊西斯施压,反倒应该直接向那个知道最多的家伙询问才对。 情绪渐渐平复,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但习惯并不代表着接受,如果可以的话,我又何尝不想要靠自己去寻找到这一切背后的答案呢? 除非……除非希珀尔明令禁止我去寻找。 第431章 尊称 199x. xx. xx 据我所知,希珀尔并没有阻止我去寻求答案,在这件事上的安排,也只是叮嘱了伊西斯不能向我透露信息。 心中浮现出些许希望,可不等我细细规划接下来的行动,注意力又控制不住地回到了伊西斯身上。 那双眼眸往日里明明清澈如水,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般的雾气,以至于让我无法看清其中的情绪。 注视着沉默的伊西斯,我不禁心生几分歉意:那明明是希珀尔的要求,她实际上并没有做错些什么。 这么说来,伊西斯甚至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确实做到了“知无不言”——只是那答案并不是我想要的罢了。 可谁能想到,那个往日里总是从容不迫的伊西斯,此刻却因为这个秘密而表现得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她的指尖不安分地拨弄着衣褶,让我想起了那些在雨中瑟瑟发抖的小动物,可怜得简直让人心疼。 念及此处,我放弃了去对伊西斯刨根究底,反倒觉得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带来了一种好笑的反差感。 感到心情因此轻快了几分,我的目光不经意间越过伊西斯的肩头,投向窗外:“我明白了,抱歉。” 被树影遮盖的天边已浮现出鱼肚白,柔和的晨光正悄然驱散夜的阴霾——今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 眼角余光瞥见伊西斯惊讶地抬起头来,仿佛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眼中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看着窗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轻声补充道:“谢谢你的诚实,我不会再追问这件事了。” 我能感觉到,房间内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气息微微放松了一些,就像是冰雪初融时的清新空气。 伊西斯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但眸中那复杂的色彩却依旧挥之不去,如同深海中翻涌的暗流。 “感谢您的谅解,代理人殿下……” 她的声音听起来轻柔而恭敬,尽管已经将那最后的那声尊称放得很轻,却依旧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这句话不可谓不得体,却不适合我们——恍如一道轰然炸响的雷鸣,瞬间打破了方才那短暂的宁静。 大概是注意到我微微睁大的眼睛和略显僵硬的表情,伊西斯才察觉到,自己方才到底情不自禁地说了些什么。 那张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尽管迅速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但那双眼睛却出卖了伊西斯内心的波动。 “抱歉,渡……”她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歉意,还想要补救些什么,“我的意思是,谢谢你没有追究下去。” 事到如今,我也无法当作没听到:“你之前也说过的,不就一个称呼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好应付过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心中却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我清晰地意识到了这样一个事实:有那样一个秘密的存在,自己与伊西斯的关系,似乎已经回不去了…… 尽管脑海中充斥着这样的想法,但我还是与伊西斯相视一笑,借着笑容掩盖住各自难以言说的心事。 察觉到空气在不注意时又渐渐冷了下去,我连忙虚掩住口轻咳一声,试图自欺欺人地忽略方才的一切。 这个小动作像是一个无声的暗号,宣告着我们都在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仿佛这样就能让一切回到从前。 抛开那些杂念,我专注地整理起自己乱得如同毛线般的思绪,努力找出其中想要向伊西斯征询的意见。 “我猜测,”我试图转移话题,“在我来到童话镇之前,应该还发生了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不等伊西斯有所回应,我就兀自说了下去:“如果想要解决这股力量带来的隐患,我确实有一个想法。” “或许,我真的需要顺遂那个存在的意愿,”我注视着伊西斯的眼睛,“亲自前往现实一探究竟。” “‘在时间的长河中逆流而上,去寻找未曾发生的记忆’……或许就是在暗示这样的一个意思吧?” 注意到伊西斯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我后知后觉地补充道:“哦,这也是柴郡猫跟我说的谜语之一。” 听了我的想法与解释,她的眼中浮现出焦急之色:“童话镇有殿下的庇护,你在这里起码是安全的。” 伊西斯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头,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内心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劝阻:“为了追寻那个答案,贸然前往现实世界,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而且,我当时也曾与柴郡猫有过一面之缘。”伊西斯垂下了眼帘,“我觉得它……不太可靠。” 我能清晰感受到伊西斯话里话外的关切与担忧——可反倒是因为这个,我才更不能停下脚步。 深吸一口气后,我开始分析:“既然你说那股力量在阻碍我离开梦境,那么先假设它就是将我拖入梦境的罪魁祸首。” “记得之前在希珀尔陷入沉睡之前,我还曾经就这股力量可能带来的隐患,向她询问过相关事宜。” 回忆起那段对话时,我的眼神略微飘忽:“希珀尔当时的说法是,这股力量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但你也看见了,它并未就此善罢甘休,而是以希珀尔的沉睡为契机,让失控的我大肆破坏童话镇。” 我轻声询问:“即便我有把握不会再因此失控,但又有谁能够保证,那股力量下一次不会变本加厉?”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我的反驳让伊西斯陷入了沉默,本就蹙着的眉心甚至拧出了一个沟壑分明的“川”字。 我明白的,她既在为我的安危感到担忧,却也知道我所言确实有理,以至于找不到劝阻反驳的理由。 我注意到伊西斯那双纤细的手似乎想要朝这边伸来,却又因为方才那场不愉快的对话而踌躇不前。 不动声色地压下内心的苦涩,我试探性地握住了那些看起来尤其不安分的指尖,紧接着稍作停顿。 察觉到伊西斯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后,我便顺着握住了那一整只手掌,又带着它缓缓覆上了自己的脸庞。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32章 晚安 199x. xx. xx 感受着那一如既往的温暖,我朝伊西斯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希望能借此驱散她眼中的阴霾。 “别担心,”我轻声安慰道,更多的则想要融化那层若有若无的薄冰,“最基本的分寸我还是有的。” “毕竟那股力量不久前才有所行动,就算下次的攻势再怎么猛烈,理应也需要一定时间去积蓄力量。” “我并不打算贸然行动,而是等到希珀尔苏醒之后问个清楚,再试图着手处理那股力量带来的隐患。” “就像是海上的潮汐,总有涨落,而人类往往会利用这段时间差收拾整理,为下一次的丰收做好准备。” 听到这些话,伊西斯略显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 那原本有些紧张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下来,眉眼间也流露出欣慰之色,仿佛看到了一个孩子终于长大成人。 她敛去眼中复杂的色彩,指尖轻抚我的脸庞,动作轻柔得让我感觉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 “我相信你。”伊西斯注视着我的眼睛,每一个吐露出口的字都是那样认真郑重。 “但即便如此,也请一定要小心,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存在对童话镇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对我来说亦是如此。” 这种亲近感是那样熟悉,舒适得让我忍不住地眯起了眼睛。 “嗯,我明白了。”我轻声回应,然后像是撒娇的猫咪一般,轻轻蹭了蹭那温暖的掌心。 “不管怎么说,有你的支持,我感觉安心多了,谢谢你,伊西斯。” 这句感谢发自内心,却也象征着我们漫长的谈话告一段落。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我便感到一阵疲倦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我整个淹没。 领域核心的修复工作只是小事,还是长时间的交谈、思考与剧烈的情绪波动更为让我力不从心。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可身旁那阵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反倒加剧了倦意的侵袭。 自己是该休息一下了——说不定在睡一觉之后,现在看似迷雾重重的局面会变得稍微清晰一些。 最后努力勾起嘴角,朝伊西斯露出一个疲惫却真挚的微笑,我缓缓放下她的手,试图起身。 可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生锈的齿轮那样滞涩。 察觉到我的状态,伊西斯立刻跟着站了起来,伸手轻轻扶住我,得体的动作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渡。”似乎是为了抓住些什么,她轻声呼唤我的名字。 “你要走了吗?那你接下来……又打算做些什么?” “我不急着走,”我坦诚地笑了笑,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老实说,我有些累了,想在这里休息一下。” 尽管疲惫不堪,但我还是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试图缓解伊西斯的担忧:“我的房间,你还留着吧?” 闻言,伊西斯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不少,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点头道:“当然,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原处等着你。” “好好休息吧,渡。”她又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温柔的力度一如既往,“你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在伊西斯的牵引下,顺从地沿着熟悉的路径,朝自己在这里的房间走去。 长廊里静悄悄的,我们只是就这样慢慢走着,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打破这份难能可贵的沉默。 耳畔唯一回荡的只有我们轻轻的脚步声,清晰而富有节奏,像是一首被低声吟唱的歌谣。 透过巨大的窗户,朝阳的辉光洒落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在我们身后投落下一双灵巧的影子。 伊西斯轻轻牵着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柔软,熟悉的感觉让我恍惚间觉得自己正在向过往而行。 尽管掠过身旁的房门千篇一律,可我依旧能够清晰忆起其中的构造,甚至是其中物件的触感。 那些曾经在这里度过的时光,此刻仿佛都凝结在了这条长廊里,等待着我去打开房门,重新触碰。 正当我还沉浸在这种微妙的氛围时,伊西斯突然停下了脚步,仿若凝固的时间却随之重新开始流动。 她轻轻推开一扇门,在一道几不可闻的“吱呀”声后,熟悉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一切都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幽香,仿佛未经过光阴的洗涤般纤尘不染。 伊西斯轻轻抬手,厚实柔软的金丝窗帘便隔空被“唰”的一声拉起,完全阻隔住了外界的光线。 走廊的光线从门外透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界限,为室内的黑暗平添一种无声的宁静。 伊西斯侧身站在门边,立体精致的容颜被光线打得柔和,轮廓如同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那一刻,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精美的油画,美得不可思议,却又带上了几分虚幻的色彩。 尽管此刻阳光正好,窗外的世界一片明媚,但我却与伊西斯默契地互道了一声“晚安”。 这也导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们都忍不住笑了。 说来奇怪,我们明明是在笑这个问候的不合时宜,我却似乎捕捉到有一抹忧伤自伊西斯眼中一闪而过。 尽管内心深处隐约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但此刻的我实在是太过疲倦,拒绝了去深究,去询问。 我只是将这一闪而过的情绪变化归咎于自己意识模糊时产生的错觉,如同湖面上漾起的涟漪,稍纵即逝。 在和伊西斯轻声告别,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终于甩开了所有的杂念,任由疲惫彻底占据了自己的身心。 蹒跚着走到床边,我几乎是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瞬间感受到那份久违的安全感包裹了自己。 将脑袋埋入枕头,最后一丝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我很快就在宁静中沉入了虚无黑暗的睡眠。 第433章 赔礼 199x. xx. xx 像是从深沉的睡眠中缓缓浮出水面,意识朦胧而模糊,似乎还蒙着一层轻纱。 不过确切来说,我并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一种熟悉却微妙的气息给惊醒的。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我,如同一缕来自过往的幽魂。 耳畔传来的寂静几乎令人窒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又像是独自处于茫茫无际的海底深处。 一些关于“不要回头”的都市传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人类笔下栩栩如生的细节让我心中隐约泛起几分不安。 我强忍住立即睁开眼睛的冲动,保持着放松均匀的呼吸节奏,试图不动声色地感知周围的环境。 权柄的行使一如既往地顺利,自己也仍然身处在童话镇内——这个认知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既然这张手牌已经尽在掌握,那么接下来无论可能会发生什么,我最起码都有自保的能力。 不等我继续深思,紧接着就有另一股更为强烈的存在感,将我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在不远处的黑暗中,确实有一个人影默默伫立着,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无声的雕像。 那份气息,那份存在感,无疑是属于伊西斯的。 即便闭着眼睛,我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的轮廓。 然而,此刻我想象中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正凝视着我,眼底藏着我无法看透的复杂情绪。 我还能够感知到,伊西斯手中正握着独属于她的、那根标志性的莲花杖。 心头猛然一凛,一个个疑问霎时浮现出来,肆无忌惮地蚕食着我们之间充斥裂痕的信任。 伊西斯为什么会选择在我熟睡后过来? 为什么她表露出来的情绪会如此踌躇不安? 如果只是看看也就罢了,但为什么要带着她的权杖? 她想要……对我做些什么?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愈发强烈,仿佛有无形的触手正缓缓爬上我的皮肤,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陷入了一场久违的噩梦。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却仍旧努力控制着气息的平稳,试图不让伊西斯察觉到自己已经醒来。 我思考着该该如何面对这个怪异的情况:自己是该继续假寐下去,还是直接起身询问她的来意? 可无法明确当前状态是否清醒,我担心自己一但有所行动,映射在外界的就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所以踌躇再三后,我只是选择了保持沉默,只是静观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假装自己并没有醒来。 然而过了很久,我都没有从伊西斯身上察觉到任何一点恶意,而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久到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感知出现了错误,觉得自己下一秒就无法伪装下去。 可到了最后,伊西斯只是发出了一道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轻得如一片羽毛被风吹远。 没有第二个“祝福”,没有我不愿见到的手段,唯有那长久的凝视,如同在目送一位即将远行的旅人。 与其说是令人不安,伊西斯的举动,不如说是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可我却不知从何而来。 当确认伊西斯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在了房间内时,我终于睁开眼睛,认真确认了一遍当前的状态。 自己是清醒的,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也并不是意识朦胧导致的错觉。 伊西斯……真的在那里站了很久。 注视着她方才站立的位置,我心头五味杂陈:伊西斯,你对我所隐瞒的,到底是什么呢……? 理智上我明白,既然那是希珀尔的要求,那伊西斯也必定存在着无法将它吐露出口的苦衷。 总之,我选择相信她,相信自己所认识的伊西斯。 毕竟,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了。 觉得现在出门有些太过刻意,简直像主动给伊西斯明牌,让她难堪,我索性又重新躺了回去。 我闭上眼睛,试图睡个回笼觉,但那声复杂的轻叹却挥之不去,如同迷雾一般萦绕在脑海之中。 心头的疑惑让我翻来覆去,思绪翩跹,试图将那声叹息中的千言万语逐字剖开,却始终无果。 见没办法继续睡下去,我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稍微计算了一下时间。 距离自己睡着,大概只过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尽管看上去并不是很长,但就休息而言算是足够了。 从权柄的反馈来看,伊西斯现在正在宫殿的图书馆内翻阅资料,有一位侍女安静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抛开脑海中的一切质疑与杂念,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来为自己上次的失控道歉。 毕竟,我也已经想好了要将什么作为赔礼。 . 当伊西斯注意到庭院传来的异响, 从室内出来时,我正在对眼前那台摩托的系统进行最后的调试工作。 没错,我将在梦境中看到的、伊西斯医生所拥有的那台摩托,在童话镇内一比一复刻了出来。 车身以流金般的黄色与深邃的黑色为主色调,如同交织一处的沙漠与夜空那般,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在车把与车尾处涂上了一些合适的金色纹路,同时也没忘记在车身两侧添上那张扬的荷鲁斯之眼。 记得在梦境中看到这台摩托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和伊西斯很配,仿佛它天生就是为她而存在的。 也因此,即便不是作为赔礼,我觉得自己也大概率早晚都会把它复刻出来,作为礼物送给伊西斯。 听到那逐渐接近的熟悉脚步声,我抬起头,看见伊西斯好奇的目光在我和摩托上不断流连打量。 迎上我的目光后,伊西斯轻声询问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现实世界的摩托吧?” “对,”我点点头,诚恳地回应道,“即便你不怪我,我也要为上次失控后伤害你的行为进行赔礼。” 或许是心知推辞无用,伊西斯转而问道:“它看起来确实不错,不过你怎么会想着送我这样的礼物?” “因为在梦中,你的投影——那位伊西斯医生,就开着这样的一辆摩托。”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觉得这和你很配,你应该会喜欢的。” 明媚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芬芳,远处传来鸟儿的鸣叫,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美好。 我们的对话也很自然,就仿佛彼此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隔阂和隐瞒,仿佛我从未知晓伊西斯曾在那片黑暗中静默良久。 第434章 驰骋 199x. xx. xx 生怕伊西斯不会驾驶摩托车,我还想要教教她:“我已经调试好了,只要插上钥匙拧转就行。” 话音未落,我就感到一阵词穷:“呃,你看,这是油门把手,这是离合器,这是刹车……” 虽然事先已经大概照着说明书学了一下怎么开,但是真的要教起他人,我的大脑就一片空白。 那些生涩的术语和步骤在舌尖打着转,却怎么也无法组织成完整的句子,让我不得不使用肢体语言来辅助说明。 看着我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伊西斯轻轻笑了起来:“渡,别紧张。” “我虽然确实是来自古埃及神话的一位神明,但再怎么说,也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老古董。” “摩托车这种与时俱进的交通工具,我还是有所涉猎的。” 语毕,伊西斯款款走到了那辆摩托旁边,指尖轻轻拂过荷鲁斯之眼,嘴角勾起一道温柔的弧度。 “既然你说要将它赠送给我,”伊西斯微笑着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如让我亲自上手试试?” 既然伊西斯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是连忙点头应许,同时也是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的窘迫。 随后,她先是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经典的白色长袍,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只见一道微光闪过,那标志性的长袍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利落的黑色骑行服。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她就已经伸手将那一头柔顺的青丝高高扎起,露出了优雅的颈线。 乍一看去,除了那种未曾经过岁月洗礼的、气质上的差异外,眼前的伊西斯与梦中的那位伊西斯医生竟一模一样。 这种相似度让我恍然回到了那场梦中,仿佛现实与梦境在此刻交汇,简直令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注意到我惊讶的表情,伊西斯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拘谨的笑容:“这身打扮,还算适合骑车吧?” 我连忙回过神来,甩开脑海中复杂的想法,点点头:“挺适合的。” “那就好。”伊西斯微微颔首,“我虽然了解现代服饰,但毕竟平时很少有机会穿着它们出门。” 接下来,我看见伊西斯行云流水地跨上摩托车,熟练地启动引擎,轰鸣声瞬间响彻整个庭院。 我看着她驾驶摩托车在庭院的石板路上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弧,动作之娴熟甚至让我自愧不如。 自己早该意识到的啊,伊西斯的投影明明就会开摩托车,而我这只三脚猫之前甚至还想教她……我不禁哑然失笑。 片刻之后,伊西斯驾驶着摩托车稳稳地停在我面前,动作干净利落,一点也不僵硬生涩。 她摘下头盔,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你能喜欢这件礼物,我也很开心。”我真诚地鼓鼓掌,“不过真没想到,你能开的这么好。” 伊西斯微微一笑,可目光随后就掠过周边的灌木花草,遗憾地轻叹一声:“可惜这里太小了,施展不开。” “要不要出去兜兜风?”她抬眼看向我,紧接着又期待地补充了自己的建议,“我们两个一起?” 我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于伊西斯的提议,毕竟往常的她总是端庄自持,鲜少表现出如此活泼的一面。 骑上摩托车的伊西斯仿佛褪下了那事事都优雅矜持的面纱,脸上露出的笑容难得地带上了些孩子气。 那笑容纯粹而明亮,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展现出她内心深处那个永远年轻的灵魂。 被这份情绪所感染,也是为了回应她的期待,我用力点点头:“当然可以,不……可以说是乐意之至。” 只见伊西斯随手变出一个头盔,轻巧地抛向我:“不过,在出发之前,还是得好好戴上头盔才行。” 我接过头盔,摩挲着那光滑的表面,看看又重新戴上了头盔的伊西斯,不禁心生几分疑惑。 最终,我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疑虑,踌躇地开口:“话说回来,我们真的有必要戴头盔吗?”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伊西斯闷闷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 “再说了,这样也更有氛围,不是吗?” . 古埃及的神只骑着摩托车,载着希珀尔的代理人在童话镇里四处闲逛。 这画面说出去恐怕带着些难以置信的荒谬,但此时此刻,它却真实地在童话镇上演了。 沿途也不乏生灵朝我们投来奇异的目光,但伊西斯只是专注地驾驶着,还时不时将油门拧到底。 见伊西斯都不在意,我索性也放开了心绪,沉浸在这难得的时光中,尽情享受那种疾驰的快感。 伊西斯搭着我一路来到了奥林匹斯山——与其说是山,倒不如说是一座巍峨的宫殿群。 虽然比不上希珀尔栖息的巴别塔,但这个地方已经足够高,能将大部分版图都收归眼底。 伊西斯娴熟地停车,摘下头盔,甩了甩秀发,和我一起来到一处山崖边,俯瞰着整个童话镇。 她忍不住感慨道:“如果不说的话,除了殿下,又有谁会知道之前这里遭受过那么严重的破坏呢?” 随后,伊西斯转向我,赞许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做的不错,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了。” 一想到自己曾经造成的破坏,心中所泛起的苦涩就让我无法坦然接受这句真挚的夸赞。 “毕竟那都是我造成的,基本的责任还是要承担的……”我心虚地低下头,“这是应该的。” “但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伊西斯轻笑一声,“总之,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注视着自己不自觉绞在一起的手指,我闷闷地应道:“我明白了。” 察觉到我内心的不安,伊西斯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她将目光投向远方,状若随意地转移了话题:“那么到了现在,还有哪些地方没有修复完吗?” “差不多了……”我一边回忆,一边在掌心点着数,“这段时间,古埃及神话区域已经修复完了。” 第435章 处理 199x. xx. xx “剩下的,”稍作停顿后,我的目光扫过远处的地平线,“也就只有阿斯加德,还有伊甸园了。” 可话音方落,我便注意到伊西斯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表情也微不可察地一滞。 尽管她很快就恢复了温文尔雅的常态,但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忐忑,我疑惑地看向伊西斯,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否无意间说错了什么。 伊西斯也转身面向我,高高扎起的马尾随风飘扬,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黑金铸就的瑰宝。 比起温柔可亲的生命之神,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武神,这样的反差让我不禁有些出神。 伊西斯的声音依旧温和:“伊甸园有蛇的存在,我可以理解你为何会将那里作为最后一个前往修复的区域。” “但让我感到有些好奇和不解的是,阿斯加德为什么会被你作为倒数第二个前往修复的区域呢?” 伊西斯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这才谨慎而缓慢地开口:“那里对你而言,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隐约察觉到她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我别开目光,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阿斯加德有洛基。” “洛基?”伊西斯挑了挑眉,好奇地追问道,“他做了些什么吗?” 我有些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努力组织着语言:“不能说他做了什么,也不能说没做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得出了结论:“虽然是一些现在看来影响并不大的事情,但我就是不想见到他。” “方便和我分享一下吗?”伊西斯微微歪头,眼中的关切不加掩饰,“说不定我可以帮得上忙。” 注视着那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眸,我沉默下来,纠结着是否要将洛基的所作所为告诉伊西斯。 毕竟当时的目击者众多,这种事情,伊西斯要是真有心,稍微打听一下就可以得知来龙去脉。 主要是这件事情,本身也和伊西斯有关……这个认知让我心中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与其让伊西斯劳心费神去打听,甚至从其他生灵那里听到可能被曲解的版本,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亲口向她坦白。 毕竟,坦诚相见是解开一个心结的最好方式,而且伊西斯说不定真能给出一些合适的建议。 无奈地长叹一声后,我遥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巴别塔,开始讲述那段不愉快的经历:“是这样的……” 并没有过多修饰,也没有过多夹杂自己的情感,我只是如实将苏醒之后,自己的所见所闻全盘托出。 当听到洛基企图利用她自己被我杀死的事实,来挑拨我的情绪之时,我注意到伊西斯微微眯起了眼睛。 似乎有危险的光芒自其中一闪而过,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雌狮,由此带来的压迫感让我心中一凛。 而在听完我的叙述后,仿佛是为了平复内心的波澜那般,伊西斯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敛去了眼中的锋芒,柔和了脸上严肃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令人生畏的神明只是我的错觉。 “那你现在想好怎么面对洛基了吗?”伊西斯的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尽管问出的问题直指核心。 我疲惫而无奈地摇摇头:“就算再怎么不愿意面对洛基,我到时恐怕也得硬着头皮去修复阿斯加德。” 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又松开,我苦笑着补充道:“毕竟,这就是我作为代理人的责任,不是吗?” 静静地听完我的想法,伊西斯也跟着叹息一声,她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然而,就在我以为话题就此结束时,伊西斯微微弯下腰与我平视,朝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在策划恶作剧的孩子:“关于怎么对付洛基,我这里有个应该还不错的主意。” 被她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我忍不住追问道:“真的吗?说来听听?” 伊西斯俯身凑近我的耳畔,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山风吹散:“既然你担心洛基会在你修复时捣乱,那么在一开始就处理掉他,那不就好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从那个温柔的伊西斯口中听到如此残忍的建议。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抗拒地摆手:“就算我再怎么不想见到洛基,因为这件事就选择杀死他,那也太不合适了吧?” 看到我如此激动的反应,伊西斯似乎这才意识到我误解了她的意思,不禁啼笑皆非地摇摇头。 “别紧张,渡。”她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温和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调侃。 “虽然你说的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但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等我回应,伊西斯继续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将洛基束缚在一个无法阻碍到你修复工作的地方。” “毕竟……”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人类也有这么一句俗语,‘眼不见心不烦’,不是吗?” 听到这个建议,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虽然它听起来确实合理可行,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我茫然地抬头看向伊西斯,只见她脸上那抹神秘的微笑半分未减,仿佛已经料到了我的反应。 我决定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伊西斯,你的建议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当?” “毕竟,就算洛基再怎么令人不快,他也是阿斯加德的一员,同时还是奥丁的弟弟——这么做会不会让其他北欧神明不满?” “虽然利用希珀尔的权柄,我有把握完全压制住洛基,但这会不会被大家视作在滥用权力?” “而且洛基本身也挺记仇的,我担心这样做反而会让他对我的敌意更深,从而招致更多报复……” 第436章 责任 199x. xx. xx 安静而耐心地聆听完我对那番建议的顾虑,伊西斯脸上浮现出一抹赞许而欣慰的微笑。 她轻轻颔首道:“你的想法很合理也很谨慎,这一点很不错。” 随后,伊西斯抬起右手,刹那间便有一朵金色的莲花在她掌心绽放,化作一支璀璨夺目的金色权杖。 伊西斯轻轻挥动莲花杖,一个无形的结界悄然成形,将我们与外界的声音和窥探隔绝开来。 莲花杖落地时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伊西斯的语气随之一变,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严肃: “但是,渡,无论从情理还是规则的角度来看,那件事都是洛基做得不对。” “就算你再怎么想要找一条最不具争议的道路,但首先你要一定清楚:自己并不是理亏的那一方。” “真正的力量和威严并非来自妥协和忍耐,有时候,过分的谦让反而会让人得寸进尺。” 伊西斯微微倾身,长而柔顺的马尾如丝绸般披散在她背后,湖水般清澈的眼眸直视着我: “要是实在担心会引起其他北欧神明的不满,为何你不直接询问‘众神之王’奥丁的意见呢?” “虽说他有时也会偏袒洛基,但在这种关乎规则的大事上,这位‘众神之王’向来公正。” “相信在殿下钦定的代理人与自己玩世不恭的结拜兄弟之间,奥丁知道应该如何作出最合适的选择。” “更何况,以洛基与其他神明那复杂得令人咋舌的关系——恕我直言,那根本称不上友好——这种处理方式甚至可以用‘温和’来形容。” 我心知伊西斯言之有理:除了那次覆灭阿斯加德的“诸神黄昏”外,洛基平日里也没少和其他神明闹矛盾。 偷走雷神托尔的锤子,利用槲寄生制造的箭矢让弗丽嘉的儿子们手足相残,诱骗伊登被夏基抓走…… 好在在希珀尔主持的童话镇,这些由人类撰写出来的故事早已经成过去式,他们的相处也还算和睦。 至于我,恐怕只不过是洛基玩心大发时,恰好找到的一个新玩具罢了。 看到我依然有些犹豫不决,伊西斯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和些许无奈。 她轻叹一声,将金光流转的莲花杖放到一旁,蹲下,缓缓抬起双手,温柔而坚定地握住我的肩膀。 伊西斯迎上我的目光:“渡,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在我面前承认,但你终究需要接受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是殿下主动选择了你,你也是殿下当之无愧的代理人,请不要去贬低、甚至是质疑自己的价值。” “至于洛基,我们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诡计之神’,‘恶作剧之神’,一个典型的挑衅者。” “毕竟,这可是那个曾经联合巨狼芬里尔和巨蛇耶梦加得,引发北欧神话中‘诸神黄昏’的神明。” “说实话,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让我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理所应当。” “洛基就是洛基,他似乎永远无法摆脱自己捣乱的本性,即便是奥丁也时常对此头疼不已。” “但是,在当时众目睽睽之下,他对你做的事情,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恶作剧那么简单了。” 伊西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轻点说,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严重点来看,说是‘僭越’也不为过。” 听到“僭越”这个词,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尽管时隔多年,但这个词仍旧能够唤醒那些我极力想要遗忘的记忆,让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就好像下一秒我就会被全身拧碎,然后丢进深不见底的水中,四周漆黑一片,无法呼吸。 我忍不住别开目光,下意识地伸手抚上伊西斯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在无尽的漂流中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意识到自己的话吓到了我,伊西斯握着我肩膀的力度稍稍放松,但随即又坚定地握了回来。 她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语气也变得更温和了些:“渡,我还希望你能够知道一件事。” “殿下赋予你权力,不仅是为了让你自保,同时也给予了你在一定限度内使用的权利。” “适度地行使这种权力,那并不是失控,更不是滥用,而是代行殿下的意志,履行你作为代理人的职责。” “你要学会在需要的时候展现自己的力量,这不仅是为了你自己,同时也是为了维护童话镇的秩序。” 伊西斯站直身子,解除了结界,锐利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些探头探脑的生灵,然后俯瞰向整个童话镇的版图。 她一手扶着我的肩膀,另一手握着莲花杖,长长的高马尾随风飞扬,如同一位凯旋的女武神。 “如果不使用一些雷霆手段的话,恐怕他们还真会以为,好说话的代理人殿下是可以随意戏弄的呢。” “洛基?哼……”伊西斯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倒是可以作为一个杀鸡儆猴的最好例子。” 如果说伊西斯的这番话语不让我心生困惑,那是谎言——毕竟这与我熟知的、温和慈爱的她实在是有些不同。 肩膀传来的力度明明是那样熟悉而温暖,我却不禁有些恍惚,仿佛面前站着的是另一位生灵。 但理智很快就占据了上风,不断提醒着我,这才是完整的伊西斯。 她只是将自己的另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我的面前——除了母亲之外,那位智慧而强大的女神。 在古埃及神话中,伊西斯可是将自己的儿子荷鲁斯扶植成了古埃及的王,甚至剥夺了拉神最高统治权的神明。 我似乎逐渐能够理解,希珀尔选择让伊西斯照顾我的其中一个目的了——可我并不讨厌这样的安排。 就算是为了不让伊西斯失望,我也该重新审视自己的立场和责任,认真接受自己作为代理人的身份了。 我搭上伊西斯的手,在对上她投过来的目光时,从中看到了鼓励、期待,还有深深的信任。 “我明白了,伊西斯,”我感受着掌心的温度,认真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谢谢你的开导与建议。” “加油吧,渡。”伊西斯轻轻回握我的手,脸上的笑容意气风发,“我相信你。” 第437章 谈判 199x. xx. xx 在告别伊西斯后,新一天的上午,我来到了阿斯加德——此前安排中的倒数第二个修复地点。 站在破碎不堪的废墟上,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仰起头,希望能与面前这位众神之父对上目光。 然而,映入眼帘的除了胸甲上那些精美的金色纹路外,只有一片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白花花胡须。 巍峨如山的身影在阿斯加德金色的光辉中更显威严,遮蔽了灿烂的阳光,投射下一块巨大的黑影。 奥丁常态下就有两米多高,对于我现在这个相当于人类十四五岁少年的体型来说,无疑是个巨人。 虽然我也能通过某些方式,抑或只是搭一张小凳子来达到平视的目的,但那样做总觉得有点奇怪。 所以最终,我还是选择了现在这个看似有些滑稽的仰视姿态,也造成了这样一种不尴不尬的局面。 “早上好,智慧与战斗的至高之神,愿你的独眼始终看透命运的编织,你的长矛贯穿敌人的命运。” “我今天是来修复阿斯加德的领域核心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比预想中要沙哑一些,不禁暗自懊恼。 但我依旧强迫自己挺直身板:“但是在此之前,作为代理人,我希望众神之父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出乎我意料的是,似乎是为了倾听我的话语,这位威严的神王居然缓缓弯下腰,单膝半蹲在我面前。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头戴象征王权的鹰盔,身披金甲,深邃有神的独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请讲,代理人殿下。”奥丁的声音低沉、威严而不失耐心,“吾愿代阿斯加德,倾听您的请求。” 对方这么客气谦逊的态度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话已经说出口,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我的目光越过奥丁的肩头,扫过他身后那匹八足骏马斯莱谱尼尔,以及静立在马鞍上的福金和雾尼两只大乌鸦。 很快,我就锁定了不远处的洛基——他此刻正挨着一根破碎的石柱,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旁观着。 我平复思绪,收回目光,直视向那只深邃的独眼。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坚定一些:“我的要求很简单。” “在修复过程中,我希望自己能亲手将诡计之神洛基暂时束缚起来,以确保他不会干扰修复工作。” “还有,如果洛基日后因此对我展开报复,我则希望北欧神话一系能保持中立,不要偏袒于他。” 奥丁眉头微皱,也不知是放心不下自己那个玩世不恭的结义弟弟,还是觉得这有损北欧神明一系的尊严。 见状,我又贴心地补充道:“请放心,这只是我与洛基之间的私人恩怨,而且我下手有分寸。” 奥丁沉思片刻,最终还是轻轻颔首,同意道:“您的请求合情合理,吾允诺您,代理人殿下。” 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我连忙借着低头感谢的时机进行掩饰:“感谢众神之父的理解。” 当我再次抬起头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破碎的白银大厅,看到了那显露出来的至高王座。 玄子当时说的某句话突然在脑海中应景地响起,一个大胆的想法随之在我心中萌生。 我好奇而又期待地看向奥丁:“不知众神之父是否允许,我把洛基绑在阿斯加德的王座上呢?” 注意到那只微微眯起的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得寸进尺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仿佛整个阿斯加德都在屏息等待着这位众神之父的回应。 尽管心生几分忐忑,但我仍旧强迫自己迎上奥丁的目光,心知自己此时绝对不能率先示弱。 正当我觉得眼下的结果已经可以接受,准备见好就收,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时,奥丁再次开口了。 那威严低沉的声音如同立誓:“在不逾矩的前提下,代理人殿下确实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稍作停顿后,奥丁继续说道:“只要一切都在情理之中,阿斯加德便会保持中立,不会干涉你们之间的恩怨。” 居然能够在这种无礼到近乎荒谬的事情上获得奥丁的首肯,这远远超出预期,让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凡对北欧神话有所了解,就应该知道这样的一个事实:白银大厅的至高王座绝非什么普通的座位。 在传说中,它能让奥丁观察到九大国度的所有领域,是他作为阿萨神族领袖权力的至高象征。 往常,这个位置只有奥丁和他的妻子弗丽嘉才有资格坐上,而后者的资格还来自前者的允准。 而现在,我居然从奥丁口中获取了将洛基绑在上面的许可?这在其他生灵看来一定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自己必须对此表现出相应的尊重和感激。我强压下心中的喜悦,郑重地朝单膝半蹲的奥丁鞠了一躬。 “代理人向阿斯加德的众神之父保证,会妥善处理自己与洛基的私人恩怨,绝不辜负你的信任。” 在再次向奥丁表达谢意后,我缓缓直起身,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洛基,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我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像一个得志的小人,但此刻我已懒得去维持什么光伟正的形象了。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既然我已经获得了众神之父的许可,那么洛基倒没什么好怕的了。 毕竟,他再怎么说也不是伊甸园那条诡异的蛇,能够借着永不转动的血色竖瞳藏住一切歹毒的心思。 可还不等我过去,只见洛基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后,身形瞬间如烟雾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稍作感知,便意识到:洛基一开始确实站在那里,但他趁着我专注于谈话的时候跑了。 至于方才我和奥丁所看见的,只不过是洛基用来掩人耳目的一个幻影分身罢了。 毕竟这家伙并不像战神赫拉克勒斯,抑或是他的侄子——雷神托尔那样是位勇敢的战士。 这位诡计之神最大的本事,恐怕就是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颠倒黑白,见大事不妙时拔腿就跑。 第438章 迷藏 199x. xx. xx 理论上来说,无论洛基躲到童话镇的哪个犄角旮旯,我都能借助权柄轻而易举地将他揪出来。 虽然洛基也可以选择自尽,让权柄暂时完全失去目标——但他大概率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做。 毕竟希珀尔这么多年只选择过我作为自己的代理人,其他生灵也没问过我权柄的确切用处。 就算洛基真的自尽,复活本身也需要一定时间,这么一来反而能够让我轻松达成束缚住他的目的。 唯一会让人感到有些遗憾的,只会是我没能亲手把洛基绑在至高王座上,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洛基能够推测出自尽这个办法,他估计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以诡计之神那种骄傲而狡猾的性格,恐怕更愿意用自己玩得炉火纯青的变形术和我捉迷藏。 念及此处,一个很久以前的疑惑突然浮现:如果幻想生物主动改变自己的形象,我还能借助权柄找到他们吗? 不说洛基本就以变形着称,更何况随着人类历史的进程,这些神话人物本就会出现不同的形象。 不过既然权柄现在还没有失去对洛基的感知,就说明他至少还没有选择死亡这最果断鲁莽的方式。 我摇摇头,暂且将这些纷杂的思绪甩出脑海——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将那个脚底抹油的家伙绑起来。 于是,在简要向奥丁说明情况后,我便直接朝着感应中洛基所在的方向,追了上去。 穿过金碧辉煌的宫殿群,跨过宽阔的广场,我循着气息来到了彩虹桥附近的一片茂密丛林。 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透过氤氲整片森林的薄雾洒下,在地上投下变化莫测的斑驳光影。 感知到洛基就在不远处,我小心翼翼地拨开面前的灌木,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我微微一愣。 那是一群姿态各异的马,有的低头啃食青草,有的昂首挺胸地站立着,还有的懒洋洋地侧躺在地上。 这些马匹体型优美,毛色光亮,都是阿斯加德精心饲养的良驹,平日里载着神明们穿梭于彩虹桥之上。 尽管有些疑惑,但顺着感应的方向,我很快就锁定了其中的一头母马。 目光扫过那油光水滑的毛皮,我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它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上,不由得哑然失笑。 回想起来,为了抵御外敌的进攻,阿萨神族曾找到一位工匠帮忙建造阿斯加德的城墙。 工匠狮子大开口:如果他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城墙,不仅要娶美丽的女神芙蕾雅为妻,还要将太阳和月亮据为己有。 众神当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离谱的条件,于是也给工匠设下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限制。 如果想要他们兑现承诺,工匠就必须在短短的时间内独自完成城墙的建造,不能有任何帮手。 然而,工匠并未被这苛刻的条件吓退,反倒提出带上自己的爱马——斯瓦迪尔法利来帮忙。 刚开始,众神认为一匹马也帮不了多少忙,就同意了工匠的要求。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斯瓦迪尔法利并非寻常坐骑,而是一匹力大无穷、智慧过人的神驹。 在它的协助下,巨大的岩石被工匠轻松搬运,厚重的墙体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眼看着工匠就要在期限内完工,从未想过兑现承诺的众神陷入了恐慌,纷纷将矛头指向了洛基。 毕竟,最初是洛基建议让工匠使用马匹的,众神也是在他的影响下才答应了工匠的要求。 他们威胁洛基:要是他找不到办法阻止工匠完工,就不得好死。 于是洛基采取行动,变形成一匹漂亮的母马,成功勾引走了为之疯狂的斯瓦迪尔法利。 失去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后,工匠自然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城墙的建造。 众神趁机拒绝支付报酬,还揭穿了他实际上是个巨人的真相。 巨人因此愤怒不已,最后则被雷神托尔用锤子干脆利落地结束了生命。 可洛基却在与斯瓦迪尔法利的“你情我愿”中怀孕,后来以母马的身份生下了一匹八条腿的小马驹。 没错,它就是奥丁的坐骑——斯莱谱尼尔。 值得一提的是,这还是洛基自己献给奥丁的。 虽然关系很乱,但依旧能用一句话进行概括:从今天开始,咱俩各论各的,你骑我儿子,我管你叫哥。 而人类的神话本就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情节,洛基这“以马之身怀孕生子”的事迹在其中也不过沧海一粟。 比如夏娃是上帝用亚当的第七根肋骨变出来的,雅典娜则是从宙斯的脑袋里蹦出来的…… 咳咳,眼下可不是对那些神话评头论足的时候,都怪洛基,害我不知不觉中把话题扯得这么远…… 言归正传,有了那样的前科,洛基此时会选择变化成为一匹马和我玩捉迷藏,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匹美丽的雌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察觉到自己的伪装已经被我识破,那匹马——不,应该说是洛基——有些慌张地甩了个响鼻,转身想跑进更深的丛林中。 “哼,想逃?”我冷哼一声,心念一动,瞬间就有一捆套马绳出现在了手上。 我学着那些游牧民族的模样,手臂在周身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松手把绳圈甩了出去。 虽然我的套圈技术有点松弛,但我对于权柄的运用弥补了这一部分。 别说是眼前的洛基了,就连奥丁那传说能贯穿命运的的昆古尼尔之枪,恐怕都能被绑住。 伴随着呼呼的风声,绳索如实质的闪电般迅速逼近那匹奔马,眨眼间就套在了它的脖子上。 绳索紧绷的瞬间,那匹雌驹发出一声清脆而惊恐的嘶鸣,前蹄随之高高扬起。 在巨大力量的牵引下,它不得不放缓了疾驰的步伐,最终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我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一边悠哉游哉地将绳子往手上绕,一边慢悠悠地向洛基走去。 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笑容该有多阴险狡诈。 ……不对,应该说是阳光开朗。 算了,管他呢,反正现在只有洛基才看得到。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39章 绑缚 199x. xx. xx 洛基显然还不死心,依旧以马身在原地蹦跶个不停,试图挣脱那道看似普通却坚不可摧的绳索。 我不慌不忙地将绳索收好,这才走到徒劳挣扎的洛基身边,轻轻拍了拍那油光水滑的皮毛。 这手感……洛基在变形术上的造诣确实名不虚传,难怪能以雌驹之身勾引走神驹斯瓦迪尔法利。 正当我沉浸在这番感慨中,甚至忍不住多摸几下时,洛基突然暴起,以一记凌厉的马蹄朝我面门袭来。 我轻巧地闪身躲开,忍不住笑出声来:“省省吧,洛基,你的那些小把戏对我可不管用。” 我高高扬起嘴角,得意地宣布道:“这场捉迷藏游戏,是我赢了。” 洛基死死盯着我,那双马匹特有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断扑闪,前蹄不安分地拨弄着地面的泥土。 我心里清楚,即便在这样的劣势下,这位狡猾的诡计之神依旧没有放弃逃脱的念头。 毕竟,诡计与欺骗是他永远存在的本性,就像火焰总是向上窜,河水总是向下流。 可是洛基,当你在诸位生灵面前狠狠羞辱那位无能的代理人时,可曾会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呢? 心中的最后一丝怯弱被油然而生的怒火燃尽,我不自觉地咬了咬牙,又猛地用力拽了一下绳子。 洛基猝不及防之下打了个趔趄,马身不得不踏着小步子来平衡身体,更加靠近了我。 趁此机会,我凑近那双竖起的马耳,压低声音道:“反正你都已经输了,要不要变回来?” 见洛基没有反应,我心生几分戏谑,又补充道:“还是说,你更喜欢以这副模样被我牵着走?” “好啊,小母马……我很乐意牵着你去见见你亲爱的兄长,还有包括西格恩在内、阿萨神族的诸位。” 我的话显然触动到了洛基骄傲的神经,只见那匹雌驹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阴鸷与不甘,如同酝酿着暴雨的乌云。 下一秒,马匹的身体突然化作一阵轻雾,迅速在空气中散开——他似乎又想故技重施。 但毕竟有把握让洛基插翅难飞,感知着周边的情况,我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慌乱。 我甚至懒得借助权柄刮起风来,只是握着绳子,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烟雾散去。 在这短暂的等待中,我环顾四周的景象,不禁感叹:该说不愧是阿斯加德饲养的骏马吗? 在最初的一阵恐惧与骚动过后,周遭的其他马匹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好奇地聚拢了过来。 一匹栗色的幼驹大胆地凑到我身边,我索性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摸它柔顺的鬃毛。 这匹马似乎很享受我的抚摸,它呲着一口大白牙,乖顺地舔了舔我的手,触感湿热柔软。 我不由得暗自感叹:但凡洛基能有这匹马一半的乖巧,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事端了,让我这么头疼了。 终于,烟雾散去,洛基那对于人类审美而言堪称英俊潇洒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稍微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他变出了一副囚犯的装扮:长发散乱,脖子上戴着粗重的木枷,手腕上还多了一副铁质的手铐。 或许在他看来,这比起脖子上只挂着一根像是用来上吊的绳子而言,要相对体面一些。 “洛基啊洛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叹息着摇摇头,准备牵着洛基往回走。 然而就在这时,我的眼角余光瞥见洛基咧开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那笑容中带着三分狡黠,三分傲慢,四分漫不经心,丝毫不像一个刚刚被擒获的败者。 “哦,我亲爱的代理人……”洛基的声音如同凉飕飕的寒风,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看来您终于开始学会玩弄权力的游戏了,可真是让我感到欣慰啊……” 虽然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夸我,可那语气里的讽刺和挑衅却是明明白白的。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个狡猾的家伙又在肚子里捣鼓什么坏水。 但现在局势已经明朗,作为那个掌控全局的人,我决定不去理会洛基的挑衅。 “少在这里油嘴滑舌,”我一拉绳索,语气冰冷地警告道。 “管好你的嘴,不然我不介意用绳子也在上面捆几圈。” 说完,也不等洛基回应,我扯着他就往回走。 一路上,我能感觉到洛基微妙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打量,脸上挂着一抹怪异的微笑。 那笑容莫名让我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道是他色厉内荏的伪装,还是真的还有什么后招。 每当我转头看他时,那双绿色的眼眸中总是闪烁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光芒,嘴巴却闭得严严实实。 所幸,直到我回到残破不堪的白银大厅,将洛基牢牢绑在至高王座上时,一切都相安无事。 这位诡计之神一路上表现得出奇的乖巧安静,既没有耍什么花招逃跑,也没有再说什么挑衅的话。 尽管内心对洛基这种反常的沉默既警惕又好奇,但眼下我还有要事要做,自然是没空搭理他。 在这个过程中,被绑在至高王座上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洛基则不可避免地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不时有其他神明来“探望”这位落难的诡计之神——例如奥丁、弗丽嘉,甚至是与他有仇的海姆达尔。 也有一些其他领域的生灵听到消息后来凑热闹,但大多数都是远远看一眼,就神色各异地离开。 每当有认识的神明来访时,洛基脸上的表情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像是不断变换的万花筒。 而当周边回归静寂时,洛基有时会闭目养神,有时会透过白银大厅破碎的穹顶,望着天空出神。 事实上,我并没有去偷听,也完全不在意洛基到底与其他神明聊了些什么,又到底在想些什么。 也许他在回顾那些恶作剧和阴谋带来的欢愉与苦痛,也许在计划着未来的报复,又或者在感叹命运的无常。 ……啧,我才没有在意,洛基到底在想什么。 第440章 囚徒 199x. xx. xx 夜色渐深,在夜之女神诺特好奇地完成对洛基的“探视”后,空旷的白银大厅重新恢复了寂静。 我的视线再次不自觉地瞥向那个被绑在王座上的身影,确认洛基依旧老实乖顺地呆在原处。 然而,那双向来狡黠的眼睛此刻正漫无目的地在地面的碎片中梭巡,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落寞。 这样的神情本不该出现在洛基脸上——他向来是那个笑看风云、玩弄人心的诡计之神。 尽管觉得这有些反常,我却始终没有主动开口搭话的打算,只是默默收回了目光。 毕竟,谁知道这份忧郁究竟是洛基的真情流露,还是诡计多端的邪神朝我抛出的诱饵?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可不想主动去玩一场危险的文字游戏,最终落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回想起来,以洛基的性格与实力,他在那场战斗中大概都是在外围悠哉游哉地观战。 虽然没有在牵制中出多少力,但这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依旧顺利混进了巴别塔,心安理得地欣赏着我大梦初醒时的茫然无措。 我暗自思忖:除了和大部分参战生灵一样,察觉到我是个“异类”的事实外,自己恐怕很难从洛基口中套出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了。 就算我心存侥幸想要询问,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此刻恐怕也只会吐出些半真半假的言论,来将水搅得更浑。 念及此处,我愈发确信当务之急是尽早修复完阿斯加德,整理好状态后去伊甸园找蛇问问题。 思绪至此,我不由自主地再次侧目瞥向洛基——这一次,我的目光恰巧与他四目相对。 一双微微眯起的蓝瞳在夜色下如同璀璨的蓝宝石,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讨厌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我注意到洛基的表情微微一动,那双近乎可以用刻薄形容的唇轻轻一张。 尽管洛基的唇间未曾泄露半点声响,我却能从那精准的唇形中读懂他想要传达的每一个字眼。 如同一道闪电当头劈下,头皮发麻得像是有无数虫孓在爬,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无声尖啸着让我移开目光。 那张薄唇一开一合,随之晃动的光影犹如倒计时的荧幕,散发着某种致命而又诱人的吸引力。 那无声的言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如同海妖塞壬的歌声,让我无法挣脱,甚至甘心为之俘获。 是啊,即便知晓那是个陷阱,我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想听听这个狡猾的诡计之神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看见,洛基的唇形勾勒出一个个无声的词句:「尊敬的代理人殿下,您不是一直渴望寻找自己的答案吗?」 「那就去呀,为什么我还能从您那双美丽的眼中看到犹豫?为何要将伊甸园放在修复的末位?」 「如果不亲自尝试一下,您又如何确定,自己究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代理人殿下……」 洛基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那双蓝眼睛中仿佛有火焰在跳动,脸上的笑容扭曲成一个近乎病态的弧度: 「还是和我一样,不过是个被命运戏弄的可怜虫?一个永远无法挣脱枷锁的囚徒?」 我皱了皱眉,心中警铃大作。 理智在叫嚣着让我应该立刻移开目光,不应该继续注视,甚至回应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语。 但内心深处,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蠢蠢欲动,甚至想要继续看看这个疯子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招。 似乎察觉到我内心的矛盾,洛基的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还交织着狡黠与愈发疯狂的戏谑。 「哦,代理人殿下可千万不要多虑,我的这番话可完全没有僭越殿下的意思。」 他做出一副夸张的惶恐表情,随即又变为邪魅的笑容,继续用那无声的语言挑逗我紧绷的神经。 「我只是在思考,那些您苦苦追寻的答案,究竟是不是您真正渴望的呢?」 「有时候,真相不仅比谎言更加残酷,还能够将你那点可怜的平静生活撕得粉碎。」 「记得弗丽嘉曾为巴德尔那场关于“死亡”的噩梦担惊受怕,从而向世界上的所有生物、物质和元素要求发誓不伤害她的宝贝儿子。」 「可那颗慈母心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杀死巴德尔的,不是锋锐的刀刃,不是汹涌的洪水,也不是炽热的烈火——」 洛基稍作停顿,那双疯狂的眼睛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弗丽嘉殿堂的方向。 他伸出舌尖,缓慢而病态地舔过干裂的嘴唇,仿佛在品尝某种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的美味。 答案被以尖啸的姿态无声揭露出来:「而是那看似最不起眼的槲寄生,和他那可怜的盲神兄弟霍德尔!」 洛基突然将视线转向我,眼神中充满了疯狂的期待:「代理人殿下,看您那样,您不是知道答案的吗?」 「我明明给过您机会了,您为什么不去回答呢?」 「难道您也害怕……自己即将面对的真相吗?」 可那个手足相残的悲剧,明明是来源于洛基的从中作梗……我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那难道不是你……”话音未落,我便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忍不住被洛基引诱出声。 我懊恼地咬住嘴唇,可与此同时,洛基猛然张口,无声的言语比任何语言都有力地打断了我。 「看啊,代理人殿下!这就是命运的讽刺!这就是真相的可怕之处!」 「你越是想要逃避,它就越是会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找上门来!」 「就像即便没有我,死神也终究会找上巴德尔,就像您终究会面对自己的本质!」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洛基突兀地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那笑声在断壁残垣间回响,听起来是那么痛苦、疯狂而又苍凉,仿佛要将整个阿斯加德的夜空都撕裂。 由于我既不知道、也无法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自然是没有莫名其妙地跟着洛基笑起来。 第441章 疯泪 199x. xx. xx 夜色愈发浓稠,仿佛要将整个阿斯加德都吞噬其中,唯有那疯狂的笑声如同利刃般划破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紧张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某个不可知的命运降临。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在心头翻涌的不安连同周遭的夜色一并吸入肺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稍作喘息后,我一边警惕地观察着这个狂笑不止的诡计之神,一边继续进行核心修复工作。 尽管刚刚这家伙那番近乎癫狂的模样是有些吓人,但实际上,他说的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事情。 在已经对自己的命运有了些许揣测的情况下,它们并未如洛基所愿,让我的情绪产生太大波动。 比起徒劳地担惊受怕,我更想在迎接那未知却似乎已经注定的结局前,尽可能掌握更多的筹码。 起码就现在,我并不想成为一颗能够被随意挑动情绪的棋子,抑或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洛基的笑声实在是太过刺耳,不仅让人难以忽视,还让我有些心烦意乱。 恍然间忆起某个昏昏欲睡的午后,也不知老班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忽地将指甲划过黑板。 那突如其来的声响瞬间惊醒了一大片学生,由此带来的刺激感几乎能与此刻进行媲美。 我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些来自于梦境中、不合时宜的回忆甩出去,继续专注于眼下的工作。 然而就在这个动作中,我却察觉到自己的嘴角不知不觉间扬起了一丝弧度。 . 将最后一缕能量注入核心,我终于得以将全部注意力转向王座上那位疯狂的神只。 我倒要看看,这位诡计之神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 要是洛基能将这个疯态持续到破晓时分,让所有生灵都来欣赏这出好戏……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鼓鼓掌,以资鼓励,好让他再接再厉。 .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听见洛基的笑声逐渐变得沙哑,却愈发歇斯底里。 他的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颤抖,仿佛要将千年来积攒的所有情绪、所有委屈、所有不甘都在这一刻宣泄殆尽。 我原本认为,对于一位善于伪装的神只来说,疯狂可能只是另一副面具,又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毕竟,这个狡猾的家伙向来以诡计多端着称,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他引我踏足的一个圈套呢? 然而,洛基此刻的状态却让我开始怀疑,他这次是不是不小心假戏真做,把自己也给绕了进去。 在那似乎夹杂着几分真实痛苦的沙哑笑声中,我忍不住开始思考其中的缘由。 我怀疑,自己的作为无意间唤醒了洛基深埋心底的记忆,关于那些刻骨铭心的惩罚和失去。 北欧神话中,在巴德尔死后,奥丁将洛基与西格恩的儿子瓦利变成狼,迫使它撕碎了自己的兄弟纳尔弗。 而后,众神用纳尔弗的肠子将洛基牢牢捆绑在冰冷的岩石之上——和现在居然有几分相似。 应奥丁的请求,斯寇蒂唤来了一条巨大的毒蛇,尖利的毒牙日夜不息地滴落毒液,折磨着洛基的面庞。 即便有西格恩这位忠诚的妻子不离不弃,但她的付出终究是杯水车薪,无法影响洛基的命运。 这一直持续到芬布尔之冬结束,直到尼德霍格掏空世界之树的深根,耶梦加得掀起的滔天巨浪直冲上诸神的国度。 怀着千年的怨恨,重获自由的洛基毫不犹豫地掀起反旗,加入了巨人们围攻阿斯加德的行列。 如果真如我所料,那么洛基此刻呈现出这副令人难以捉摸的疯狂模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即便是神明,在面对如此漫长而痛苦的折磨后,又有谁能保证自己的理智不会出现裂痕? 就当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令人惊讶的变化突然将我从北欧神话的梳理中拉回了现实。 那位狡黠到不可一世的诡计之神——洛基,居然笑出了眼泪,在我面前展现出如此 脆弱的一面。 晶莹的液体如同决堤的河流,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双湛蓝的眼眸中涌出,沿着棱角分明的脸颊蜿蜒而下,最终浸湿了那头凌乱的黑发。 在星光的映照下,泪珠宛若镶嵌在艺术品上的碎钻,随着他身体的颤动不断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我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初向奥丁提出将洛基绑在王座上的请求,那时还以为这已经会让他很为难了。 但真要看见自己血盟兄弟这副不知是笑是哭的疯样,恐怕那位威严的众神之父也难免会为之一怔。 . 在这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时刻里,我始终保持沉默,丝毫没有打断洛基的意图。 作为这场荒诞独角戏的唯一观众,说我完全不想逃离这令人不安的氛围,那肯定是谎言。 可另一方面,我又难免有些好奇,想要看看洛基究竟会如何为这场癫狂的表演画上句号。 . 终于,那狂乱的笑声渐渐平息,如同暴风雨后的海面重归平静。 我也不知是该遗憾还是该庆幸,他没有将这种状态持续到破晓时分。 如果被目睹到这一幕,我恐怕还得向那些诧异的家伙解释:洛基不是被我弄哭的。 其实,说是我弄哭的好像也没错……但那并不是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 洛基缓缓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浸润的蓝眼睛愈发深邃,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尽管此刻的他名义上是个囚徒,却因为奥丁对我的允诺,得以高坐于至高王座之上。 浑身枷锁的洛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那姿态竟有几分与众神之父无二的威严。 我也十指相交,端坐在临时变出的椅子上,高高昂着头,与他无声对视良久。 说起来,除了专属于奥丁与弗丽嘉的至高王座外,白银大厅并没有其他座位。 由于自己不愿离开,又不愿只是干站着看戏,我索性随手变出了另一张椅子。 第442章 戏幕 199x. xx. xx 言归正传,我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确实心生几分向洛基询问的冲动。 我想要了解,在诡计之神那双湛蓝而又深邃的眼眸之中,自己的本质究竟是何模样。 可事实上,即便不开口,我的心里也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就如同玄子、伊西斯、雅典娜,甚至是柴郡猫他们一样,洛基其实也无法给予我真正的解答。 他们或许能够窥见我命运的一角,窥探到那庞大谜题的些许碎片,却无法洞悉全貌,也无法透露太多。 可这个狡猾的家伙却仍在巧妙地利用那些已经知晓的信息,试图在我心中播下自我怀疑的种子。 为此,他不惜掀开那张永远带着狡黠微笑的面具,暴露出自己那深沉的脆弱、痛苦与悲伤。 单纯的嘲弄或是轻蔑似乎无法解释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可我却完全想不到洛基这么做的其他原因。 如同在解读一本古老的典籍,明明其中的每一个字符都似曾相识,我却意外地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从闪烁其词的玄子,到满口胡话与谜语的柴郡猫,再到坦然承认自己确实有所隐瞒的伊西斯…… 这一切带来的感觉是那么熟悉又令人厌恶,就仿佛独身处在一场所有人都在出演的荒诞戏剧。 我是唯一一个不知道剧本的演员,被迫即兴发挥,又担心自己的选择会影响整个故事的走向。 而尽管其他生灵都掌握着部分关键的线索,却偏偏以复杂而难以捉摸的态度将我蒙在鼓里。 不知不觉中,我回忆起了那场大梦初醒时的茫然无措,周遭投向我的目光都怪异而又缄默。 有的带着若有所思的深沉,有的冷漠如冰,有的充满担忧,有的则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恐惧…… 这种窒息的氛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只能在玄子漠然的引导下亦步亦趋地说着场面话。 直到洛基突然戏剧性地从诸位生灵中走出,轻而易举地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自己身上。 在高调地与我结下有关今天的约定后,他如同一位完成了精彩表演的演员,潇洒地落幕退场。 如果洛基没有将那令人头疼的一切重新抛回到我身上的话,说不定自己反倒还会感谢他呢…… 这个苦中作乐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如同一滴水落入汹涌的海洋,瞬间便被更多的疑问和不安如潮水般吞没。 我轻轻摇了摇头,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唇间溢出,却无法驱散胸中那些长久以来积攒的困惑与郁结。 我率先移开了与洛基对峙的视线,垂眸注视着脚下那些经过修复后、完整如新的地砖。 这些平整的石块沉默不语,只会在星星的辉光中反射柔和的微光,映照出我内心那片朦胧的迷雾。 它们自然无法回答我心中积压的诸多疑问,却又尽职尽责地完美遮盖了我曾经造成的恶果。 不仅如此,这些地砖还像是一层精心编织的帷幕,掩盖着这个世界对我的真实态度。 可他们好像都不知道,反倒是这种刻意营造出的“一切如常”,才更加令我感到深深的不安与迷茫。 我确实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代理人殿下”,还是仅仅只是某一场骗局中无辜的受害者。 不……事到如今,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能配得上“无辜”这个形容词。 “够了。” 我低声说道,沙哑的声音像是被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一般,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这场对峙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变成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拉锯战,只会不知所谓地耗尽我仅存的耐心。 它让我感到疲惫、困惑、无奈,甚至还有一丝丝难以名状的恐惧与愤怒,而收获却少得可怜。 既然洛基无法透露出更多有用的信息,那么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无论如何,是时候结束这场荒诞不经的闹剧了。 我撑着扶手缓缓起身,指尖微微一动,那张临时变出的椅子便如烟雾般消散在空气中。 紧接着,又有一道无形的能量波动如涟漪般在空气中荡开,悄无声息地穿过这片寂静的夜色。 随着被枷锁掩盖住的绳子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当中,束缚住洛基的权柄也终于得以被解开。 毕竟我当时和奥丁说的是“在修复过程中”束缚洛基,现在才解开,倒也算得上是小小地赚了一笔。 这份苦涩的慰藉让我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就好像在自欺欺人地表明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还掌握着主动权。 可正当我转身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却捕捉到,王座上的洛基再度扬起了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这个举动立即引起了我的警惕——难道他要像“诸神黄昏”时那样,在恢复自由后即刻展开报复吗? 可转念一想,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其实并不高。 在已经明确知晓了实力的差距,以及我对他态度的情况下,这位诡计之神应该更耐得住性子才对。 毕竟,真正高明的复仇往往需要精心的策划和耐心的等待,而不是在冲动驱使下的愤怒发泄。 由于不想让洛基看出自己内心的动摇与破绽,我并未因为思考而改变离去的动作与速度。 尽管我依旧保持着背对洛基的姿态,却认真感知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暗自紧绷了全身。 但凡洛基敢轻举妄动,我就将在那个瞬间给予雷霆一般迅猛的反击,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如期而至,唯有一阵细微的声响,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宁静。 首先是铁链相互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沙沙声,最后是鞋底与地面接触时的踏响。 即便不用回头,我也能感知到,洛基正不紧不慢地从那张象征至高权力的王座上站起身来。 嘴角依旧噙着那抹微妙而又怪异的微笑,洛基从容而又缓慢地抬起了被锁链连接起的双手。 “啪” 他突然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第443章 同类 199x. xx. xx 那声轻响在寂静的白银大厅内不断回荡,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轰然作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触到了我紧绷的神经,回响不断的弦音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幅画作正在被重新描绘,又或是一首交响乐正在迎来最激昂的高潮。 声音落下,洛基瞬间褪去了那副落魄囚徒般的装扮,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套华丽而招摇的衣装。 一身金绿相间的长袍在星光下闪耀,无声彰显着主人不可一世的傲慢与优雅。 这一刻,方才那个哭笑不得的疯子,仿佛只是夜深人静时某场转瞬即逝的梦。 在略一交错后,洛基重获自由的双手夸张地朝两侧伸展开来。 以满天的星辉为聚光灯,以本该庄严肃穆的白银大厅为舞台,他像是在拉开一道看不见的巨大幕布,又像是在指挥着一支无形的乐团奏响某首只有他才能听见的乐章。 随后,一切戛然而止。 他的右手在周身划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弧,左手则优雅地收于背后,右脚脚尖轻轻朝左前方踏地。 这一连串像是被精心编排过的动作组合在一起,无疑是一个从容典雅到近乎完美的西式鞠躬礼。 唯一与标准礼仪不符的是,洛基始终仰着头,用那种既挑衅又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注视着我的背影。 残留的泪水被他精巧地用火焰燃尽,俊美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曾经又笑又哭的狼狈痕迹。 那张脸上此刻带着几分得意与自傲的表情,比起神只更像是一位正在完美谢幕的演员。 我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威胁,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温度。 这种矛盾的感觉仿佛一团无法理清的毛线,越是想要摆脱,就越发纠缠不清。 正当我困惑不安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充满磁性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在脑海中幽幽响起。 失去了权柄的束缚,这位诡计之神终于不再需要借助无声的唇形,得以直接用传音与我交流。 「哦,我亲爱的代理人殿下。」即便是传音,他的语气中也透着难以掩饰的嘲弄与戏谑。 「难道您不小心忘记了吗?」洛基继续说道,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假装的惋惜。 「在和朋友告别时,保持得体的礼仪可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尤其是对于像您这样高贵的存在来说,更应该以身作则,不是吗?」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毕竟,我们可是共同经历了如此一段……美妙的时光。」 「那无数的欢笑与泪水,悲伤与愤怒,竟然都不值得您为我送上一句体面的告别吗?」 说实话,我原本以为洛基在这次教训之后能稍微收敛一些,却没想到他是如此不给面子。 我很想现在就冲回去揍洛基一顿,封上那张巧舌如簧的嘴巴,再将他重新绑回至高王座上。 但理智如同一盆冰水,迅速浇灭了我内心燃起的怒火,让我知道自己不能如此毫无意义地与洛基纠缠下去。 要是我真的这么做了,那我即便没有违背与奥丁的承诺,也已经在这场交锋中一败涂地。 我深吸一口气,最终只是故作镇定地保持着离开的速度,不去回应洛基那令人费解的言语。 可即便如此,我依然能清晰感受到他那带着笑意的目光,透着几分捉摸不定的疯狂。 「呵,也罢。」洛基忽然低笑一声。 「您大可以就此离去,我保证不会进行任何无谓的阻拦。」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神秘,如同一位沉醉的预言家,吟诵着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预言。 即便是传音,我也能听出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狂热的期待:「但是,代理人殿下,请让我有幸见证。」 「三女神的纺锤上,那象征着您的金线,究竟是连着至高无上的瓦尔哈拉,还是延伸至漆黑无底的金伦加鸿沟?」 「无论您那注定精彩绝伦的旅程究竟通向何方,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我都将虔诚地拭目以待。」 「毕竟,您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殿下最大的“僭越”啊。」他的声音愈发温柔,如同羽毛拂过耳畔。 「我亲爱的……“同类”。」 最后这句话,洛基几乎是用气音说出的,如同来自九界深处的呢喃,却又带着一种诡谲至极的亲密。 那个词汇的重量明明如此之轻,却仿佛能够穿越时空的界限,直抵我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如同被一道闪电当头劈下,我的心头猛然一震,仿佛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失去了色彩。 我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试图维持表面最基本的平静。 我告诉自己不要理会洛基,必须保持原来的速度向前方走去,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不知是因为内心的动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感觉自己的脚步莫名有些踉跄。 我仰望着阿斯加德的夜色,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大那么空,无论是悲伤和欢笑都无法掩饰。 我既像一个失去了剧本的演员,又像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不确定的道路上蹒跚前行。 我重新将视线投向前方,没再刻意感知洛基的情况,却如此自然而然地知晓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他只是站在原来的位置上,静静目送着我远去,嘴角噙着一抹似乎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 199x. xx. xx 我决定不去回忆,也不去深思,洛基那个晚上到底对我说了些什么奇怪的话。 即便其中夹杂着一些令我在意的词汇,即便每一句话都似乎暗藏玄机。 但我很清楚洛基到底是谁——北欧神话中的“恶作剧之神”。 他以狡猾、机智和不守规矩而闻名,通过表演和欺骗来达到目的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现在看来,当时那些疯狂的话语、晶莹的泪水、颤抖的躯体,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然而洛基所表现出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足以迷惑任何一个心软的观众。 也许我真能从那些真假参半的话语中获取一些信息,却也难保不小心落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 更何况,在我修复完阿斯加德后,前往修复伊甸园,找蛇获取答案的日程也愈发迫在眉睫。 尽管觉得蛇并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时间,尽管觉得希珀尔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再次苏醒。 但我已经不想再拖下去了。 第444章 光影 199x. xx. xx 推开宫殿厚重的大门,耀眼的阳光如同一道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令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如同一幅朦胧的油画,而静立在庭院中央的伊西斯,无疑是其中最温柔的色彩。 生怕她看不见似的,我用力挥了挥手:“早上好,伊西斯!” 伊西斯稍稍侧身,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张如埃及壁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她无奈地摇摇头,轻声纠正道:“下午好,渡。” 我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了,甚至不小心忘记了时间。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指胡乱梳理着凌乱的头发,又学着猫的动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随后,我直接跃下台阶,小跑着接近伊西斯。 . 昨晚从阿斯加德回来后,为了以最好的状态去见蛇,我决定先好好休息一番。 当我像往常一样回到空荡荡的巴别塔时,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鬼使神差般,我改变了路线,径直奔向伊西斯的宫殿。 没有惊动任何生灵,我直接从庭院翻窗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记得伊西斯曾经说过,当我心虚的时候,是不会走正门的——这句话还真说对了。 总之,一夜无梦。 时间在我的感知中仿佛成了一团模糊的棉花,被睡眠揉碎了界限。 当我神清气爽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了。 . 视角回到现在。 阳光依旧温柔地洒在庭院里,为这个看似平常的下午镀上一层金色的薄纱。 脚下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我踏过一片柔软的草地,很快就来到了伊西斯的身前。 她抬起手,轻轻抚过我的头发,那触感温暖而熟悉,让我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伊西斯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修复阿斯加德的过程还算顺利吧?” 我咧嘴一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是当然的啦,也不看看那是谁给的建议。” 说着,我将右拳放在左胸,做出一个经典的宣誓姿势,声音铿锵有力: “赞美伟大的伊西斯!愿你的智慧如尼罗河般源远流长,永不枯竭!” 然而,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时,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伊西斯似乎想要侧身,不动声色地避开我这番真诚却略显夸张的赞美。 不过她很快就抑制住了这份冲动,保持着自然平和的微笑,竭力让一切看起来如常。 那个动作如此微小,就像是一片树叶轻轻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一圈几不可见的涟漪。 但它仍旧如同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进了我的心里,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不适与痛楚。 我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感觉自己像是在伸手去抓沙漠中虚无缥缈的蜃景。 但还不等我得以深思,伊西斯就微微眯起双眼,轻笑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她的笑声如同清脆的银铃,轻而易举地驱散了方才那一瞬的异样氛围。 伊西斯调侃道:“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教过你把洛基绑在至高王座上?” 我稍微一愣,忽然觉得伊西斯嘴角的笑容带上了点玩味,莫名让我想起了另一个身影。 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深夜,站在破碎的白银大厅内,与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遥遥相望。 洛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看来您终于开始学会玩弄权力的游戏了……” 那低沉而富有磁性声音仿佛一阵凉飕飕的寒风,突兀地刮过我的耳畔,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急忙摇摇头,努力甩开这个突如其来的联想,试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伊西斯身上。 刚才还能感受到的阳光温暖似乎瞬间消失无踪,我下意识地别过脑袋,避开了伊西斯的目光。 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心底蔓延,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得意忘形了,以至于不小心踏入了某个陷阱。 我的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当时突然想到的,索性就这么做了。” 沉默片刻后,我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伊西斯,试探性地问道:“这是不是……不太好?” 注视着我忐忑不安的模样,伊西斯无奈地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柔和。 也不知是为了安抚还是鼓励,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既然奥丁都没意见,那我又怎么可能会有意见呢?” 伊西斯稍作停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而且,我反倒想要夸你,做的不错才对呢。” 这份肯定让我稍微松了口气,重新感受到阳光的灿烂与温暖,被按住的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然而,内心深处却依旧萦绕着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就像是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暗流。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实际上还是有些在意洛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的。 当然,还有伊西斯不时无意间暴露出的、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和身体语言。 我不打算去问她,因为我知道伊西斯也不想去回答——不然她的行为为何会如此欲盖弥彰? 在有了前车之鉴的情况下,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伊西斯会坦然承认自己对我有所隐瞒。 然后,我会为她的隐瞒而感到失望,甚至不欢而散。 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点破为好。 这种微妙的默契既是信任的体现,又是一道无形的、难以逾越的鸿沟。 沉默再次在我们之间蔓延,即便是灿烂明媚的阳光也无法完全驱散这份微妙的氛围。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心事,伊西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远方郁郁葱葱的森林。 她忽然提议道,语气轻快:“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到森林里走走?” 我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感受着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的触感,内心的阴霾似乎也随之消散了几分。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如果不去追寻答案的话,自己或许就不用刻意铭记这美好的时刻了。 最终,我点点头,朝伊西斯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好啊,那我们就一起去散散心吧。” 伊西斯温柔地笑了笑,随后便牵起我的手,引领我朝着不远处那郁郁葱葱的森林行去。 第445章 相信 199x. xx. xx 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在长满青苔的石板编织出无数神秘的图案。 我注视着它们掠过脚下,每一步都有所变化,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走向一条未知的道路。 好在,现在有伊西斯与我并肩而行——我并不是孤独的。 虽然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此刻,我选择将它们暂时搁置,专注于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时光。 我隐约意识到,与其执着于未来可能得到的答案,不如珍惜当下触手可及的美好。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深吸一口气,让森林的清新充盈肺腑,我调整好心绪,开始向伊西斯娓娓道来修复过程中的趣事。 我说起古希腊神明们开设的赌局,复述小动物们没头没脑的对话,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自己是如何抓住洛基的。 伊西斯始终安静而专注地听着,眼角眉梢都带着温和的笑意,表情随着剧情的发展不时发生变化。 有时她会轻轻点头,有时则会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仿佛真的置身于我描述的场景中。 伊西斯偶尔也会点评一两句:比如调侃那些开设赌局的神明们太过无聊,或是对惊讶于帽匠对自己的评价。 绕过一段石阶,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雅致的凉亭顿时映入我们的眼帘。 这座亭子是以雪松为木材建成的,天然的浅褐色木料加上细腻的纹理分外养眼。 微风拂过,带来了松科植物特有的清新芳香,顿时让我精神为之一振。 不时有彩羽斑斓的鸟儿在枝头间欢快跳跃,追逐嬉戏间发出婉转动人的啼鸣。 周遭的树木也随之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低声吟唱着一首古老的自然颂歌。 我们共同进入了亭子,并肩坐在长凳上。 我靠着伊西斯的肩膀,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随风轻舞的树影。 伊西斯似乎也不愿打破这份难得的静谧,陷入了沉默。 她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却似乎带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但此刻的我并没有去猜测伊西斯的心思,也没有试图解读那些细微的情感变化。 我只是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温暖,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完全沉浸在这一刻的宁静之中。 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也跟着空空荡荡,仿佛所有的疑问和不安都随着林间微风飘散而去。 可就像阳光终将被黑夜取代,花朵终将凋零,我也知道这样美好的时刻无法永远持续下去。 但起码就现在,这份温馨与平和是真实存在的。 我能够触摸到它,感受到它,这就已经足够了。 .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短暂的几分钟,也许已经过去了半个下午,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阳光依旧温暖,树影依旧婆娑,鸟鸣依旧清脆,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真好。 我轻轻挪动身子,离开伊西斯温暖的肩膀,重新挺直了腰板。 尽管内心依旧有些踌躇,但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除了伊甸园之外,遭受破坏的区域都已经修复完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清晰得有些不真实。 我稍作停顿,目光游移了一下,这才鼓起勇气继续道:“离开这里之后,我就要去见蛇了。” 闻言,伊西斯转头看向我,湖水般清澈的目光中盈满了关切,倒映出了我略显忐忑的身影。 她轻声问道,声音温柔得犹如林间的微风,生怕惊扰了周遭的宁静:“那么,渡,你准备好了吗?” 面对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我却忍不住苦涩地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说实话,伊西斯,”目光投向远方的苍翠,我坦诚地回答道,“我并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准备好’。” “要是真要等到自己完全准备好的那一天才去见蛇,那么恐怕我永远也不会迈出这一步。” 话音方落,我忽然感受到一阵温暖和柔软轻轻覆上了自己有些冰冷的掌心,然后有力地握住。 那是伊西斯的手,她仿佛要将所有的支持和鼓励都通过这个简单而有力的动作传递给我,让我感到一阵心安。 伊西斯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这是你必须独自面对的挑战,作为童话镇的生灵之一,我无权插手干预。” “但是……”她稍作停顿,话锋一转,“我希望你能知道,无论你走到哪里,我的祝福都会与你同在。” 伊西斯的视线飘向远方,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眸仿佛透过眼前的森林,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她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低沉而庄严,如同在吟诵一段古老而神圣的祷文,让我忍不住屏息以待。 “我,伊西斯,古埃及守护生命与智慧之女神,今日为渡献上至诚的祝福。” “愿真理之水洗涤你的灵魂,让你在迷茫中找到方向;” “愿智慧之光指引你的道路,照亮你前行中的每一步;” “愿勇气之火燃烧你的心灵,给予你面对一切的力量。” 她的声音如同滚滚洪钟般在空气中久久回荡,每一句话都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重量。 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体内那份被隔绝的“祝福”,仿佛在这一刻与伊西斯的祈愿产生了共鸣。 我悄然回握住她的手,感受着那份不可动摇的坚定与温暖,内心也随之升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平静。 这时,伊西斯的目光再次柔和地落在我身上,嘴角浮现出那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微笑。 她轻声说道:“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你经历了什么,这里永远都欢迎你回来稍作歇息。” “渡,我始终相信你,也希望你能更相信自己。” “拥有面对未知的勇气与决心,便已经比你想象中准备得更加充分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要去见蛇,那就去吧,去寻找你想要的答案。” 最后,伊西斯用指尖在我的额前轻轻点了点:“愿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引导你走向最好的结局。”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6章 相似 199x. xx. xx 那份珍贵的信任让我感到眼眶微微发热,泪水在眼底打转,却又倔强地不愿流下。 我抿着嘴唇,缓缓抬起头,迎上了伊西斯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 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期待与支持,仿佛整个世界的温柔都凝聚在了这一眼中。 然而,就在这温暖的注视中,我内心深处却始终存在着一片无法驱散的阴影之地。 那里盘踞着一个微弱但挥之不去的声音,不断地质疑着我这个存在本身。 它低语着,像是林间穿梭的冷风,肆意带走阳光的温度,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真的能不辜负伊西斯的期待,像她说的那样,相信自己吗? 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看见它们在另一只温暖的手中微微颤抖。 那双手虽然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却似乎在此刻变得陌生而遥远,甚至不再属于自己。 眼角余光能瞥见,伊西斯依旧在安静而耐心地注视着我,似乎愿意等待我直到永远。 我垂着脑袋,默默咽下一口唾沫,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像是被无数细沙哽住。 就仿佛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语,那些藏在心底的疑惑,都化作了无形的沙粒,堵塞在我的喉间。 开口时,我的声音亦有些沙哑:“伊西斯,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能够从你这里获得答案。” 伊西斯好奇地微微歪头,柔顺的青丝随之轻轻拂过那精致的脸庞,在阳光下泛起淡金的光泽。 她安抚地揉了揉我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当然,渡。” “你知道的,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问题,我都会尽力帮你解惑。” 她的话语是一个郑重的承诺,亦如同雪地里一捧赤红的煤炭,给了我继续开口的勇气。 我缓缓做了个深呼吸,让雪松木混着森林的芳香充盈肺腑,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 而后,我重新抬起头,强迫自己迎上伊西斯的目光。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依旧沙哑,甚至多了几分颤抖,像是风中摇曳的树叶。 “我是不是……和洛基很像?” 话音方落,我就感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它似乎太过突兀,太过直接,以至于会让我在脱口而出的瞬间感到一阵深深的后悔。 它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无数涟漪,打破了我们之间原本和谐的氛围。 可是,那些挥之不去的疑虑如同潮水般涌来,让我无法抑制地去向伊西斯寻求答案。 是啊……洛基当时说,我是他的“同类”,而柴郡猫亦曾以亲昵的口吻将我称为“疯子”。 即便我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但那些话语依旧如同难以忽视的魔咒,在我的脑海中回荡不休。 尽管我觉得自己现在很正常,但谁又能够保证,在包括伊西斯在内、其他生灵的视角中,我就一定正常? 就像在那场梦境之中,我觉得别人的认知不正常,可到头来,其实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异类”。 这种恐惧如同无数条滑腻腻的触手,缠绕在我的心头,勒紧我的心脏,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我害怕自己会不知不觉中变成另一个洛基,害怕自己也会成为一个欺骗者,一个破坏者。 我害怕……自己会变成一个疯子。 . 枝与叶、林与木、光与影…… 周遭的一切在不断的晃动中逐渐模糊了界限,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陌生而遥远。 那些原本熟悉的事物此刻纷纷褪去了平日的温柔面纱,显得如此无序、嘈杂而混乱。 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在我耳中被放大了无数倍,仿佛化作了千百张窃窃私语的嘴。 它们述说着无人理解的秘密,低语声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仅存的理智彻底淹没。 阳光透过树梢,只有些许洒在身上,却那么炽热难耐,仿佛在直接灼烧我的灵魂。 我感到无处可逃,无处可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注视着我,都在这一刻与我为敌。 唯有伊西斯那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眸愈发清晰,仿佛成了我在这片混沌中唯一的锚点和方向。 此时此刻,我只是想要知道,在那双湖水般清澈的眸中,自己究竟是何种模样。 那每一个表情变化,每一个微小的语气波动,都可能成为我内心天平倾倒的砝码。 我紧张地等待着伊西斯的回答,心跳加速,手心微微出汗,几乎忘记了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停滞。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几乎要让我窒息,几乎要将我的灵魂撕扯成碎片。 直到伊西斯突然伸手,一把捏住了我的脸颊。 她的动作既迅速又不带敌意,甚至没能让我在脑海中组织出半点应对的思绪。 就这样,我愣愣地与伊西斯四目相对,全身都像是被那道目光钉住了一般。 周遭的一切仿佛也随着这个动作静止下来,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不见。 伊西斯的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严肃和不容置疑的神情,往日温柔如水的眼眸中此刻有怒意荡漾。 但那股怒火并非针对我本身,而是在与我心中的软弱较量,仿佛要将那些缠绕不去的阴影彻底驱散。 伊西斯开口道,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个字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不容违抗的圣旨。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个诡计之神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被这出乎意料的反应与回复给吓了一跳,我瞪大眼睛,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起来。 伊西斯手指稍稍用力,柔软的指腹陷入我的脸颊,迫使我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倾听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你和洛基的确有相似之处,”她继续道,语气中没有半分迟疑,“你们都聪明、机敏,擅长思考和分析。” 说到这里,伊西斯稍作停顿,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反应——可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见状,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是不是还想听我再多夸你几句?”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7章 解惑 199x. xx. xx 我努力想挤出一句话,却发现自己被伊西斯捏着脸颊,根本发不出什么完整的声音。 伊西斯似乎并不在意我的窘态,那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眸依旧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看透。 这次,她也没再给我组织语言的机会,只是兀自轻声说了下去,语气有些无奈。 “甚至在某些时候,你们都有那么一丝叛逆与挑战权威的冲动。” 自己曾经的一些举动在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那些或叛逆、或任性的片段让我不由得心虚起来,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似乎是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失态,伊西斯轻叹一声,缓缓松开了捏着我脸颊的手,也别过头去。 我抬手轻轻揉着刚被捏过的脸颊,感受着些许酸痛中残留的温度,心生一种微妙的失落。 尽管有些不适,我却没打算开口抱怨,甚至想要感谢这份疼痛如此不容置疑地将我拉回现实。 伊西斯的声音低了下来:“面对那些注定要发生的预言,洛基选择的是狡诈、诡计和操控。”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对抗命运的方法,殊不知这恰恰是走向自我毁灭的开始。” “在我眼中,‘洛基’这个名字中藏着一个不安的灵魂,内心充满痛苦,却又无比可悲。” “他的悲剧不在于他是诡计之神,不在于他与生俱来的特质,而在于他始终无法面对真实的自己。” “通过那些狡诈的手段,他逃避了感情,逃避了承担真正的责任,甚至逃避了他自己。” “他试图掌控一切,却反被自己设下的圈套所困,最终迷失在了命运的漩涡中。” 伊西斯的目光在远处短暂停留,随后又坚定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令人无法逃避的期待。 “而渡,你面对的同样是命运的不确定性,但你却选择了承担责任,选择在困惑中寻找真相。” “诚然,这份疑虑和不确定会成为你前行的动力,但它同样也可能让你迷失方向,走入困境。” 她顿了顿,语气中隐含着某种警告,更多的却依旧是关切:“洛基看到了你心中的这份疑虑,试图将它无限放大。” “就像是一场月全食,把本属于太阳的光芒彻底遮蔽,只留下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 伊西斯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坦诚得让人心疼:“即便是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不在洛基的言辞下动摇。” “除非一个人的心肠能像最坚硬的杰德柱那样坚不可摧,否则很难完全免于他巧舌如簧的蛊惑。” 原来就连伊西斯这样的存在也会有动摇的时候……这个结论让我有些沮丧,内心的不安却稍稍缓解。 至少,我并不是唯一一个会被洛基影响的生灵——那份安慰似乎正来自于这样一种共同的脆弱。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伊西斯轻轻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所以,”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你大可以利用诡计之神帮你做事,但绝对不要试图从他那里寻求真理。” 这句轻松的玩笑让紧绷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许,甚至让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然而,伊西斯的神情随即又变得严肃起来,那抹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基一贯用混淆视听的手段让生灵陷入自我怀疑,就像他曾经对其他生灵做过的那样。” “这是他的本性,也是他的诅咒。”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伊西斯稍作停顿,缓缓做了个深呼吸,仿佛是在为接下来的话语寻找最恰当的措辞。 然后,她再次与我对视,那双清澈温润的眼眸中仿佛有星辰大海在流转。 伊西斯的语气柔和而真挚:“我不得不再次承认,你和洛基之间确实有相似之处。” “毕竟,即便是草莓与苹果,你也可以轻易说出两者之间的相同点——比如说,它们都是红色的。”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为前一句话感到紧张,就被那出人意料的比方逗笑了。 伊西斯也跟着扬起嘴角:“但它们终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果实,这份相似并不会让我们将草莓视作苹果。” “所以,不要害怕自己与洛基有某些相似的特质,因为这些相似性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它们只是你性格中的一小部分,而非全部,远远不足以定义你的存在,不是吗?” 我点点头,感受到她的手掌轻轻搭在我的肩上,那份温暖透过衣料传递到我的皮肤,直达心底。 伊西斯的声音如清泉般流淌:“你就是你,渡,不是别人,更不会是洛基那个诡计之神。” “你与他不同,始终拥有着选择自己道路的自由,始终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不要让洛基的言辞动摇你的信念,不要让那些虚无缥缈的恐惧和怀疑蒙蔽了你的判断。”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伊西斯稍作停顿,目光中闪烁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感。 “请再多相信一些自己吧,渡。”她的声音愈发坚定。 “你有能力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有能力超越那些仅仅只是‘相似’的特质。” “你有能力,超越所有被命运或他人加诸在你身上的定义。” “记住,最终决定你是谁的,不是命运,不是他人的评判,而是你自己的选择。” 伊西斯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无形的锚,带着一股让人无比安心的力量,稳稳地将我从迷茫中拉回。 仿佛重重迷雾在眼前散去,我在她的引领下重新回到森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宁静。 树木的枝叶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光影也愈发明亮,映照在地面上如同星点闪烁。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清爽的感觉仿佛抚平了所有的焦虑。 这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境,终于回到了现实,重新感受到那种脚踏实地的触感。 就在我正准备开口,向伊西斯表达我的感激和信任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撞进了我的怀里。 第448章 百合 199x. xx. xx 虽然没能让我直接失去平衡摔下长凳,但这猝不及防的袭击还是硬生生地打断了我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由于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我只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捞。 随着我的动作,一只洁白如初雪的小兔子顿时出现在了我和伊西斯面前。 这个毛茸茸的不速之客似乎对我这“无礼”的抓取很不满,全身上下都在无声地发出抗议。 它柔软的身体在我手中不安分地扭动着,那四条小腿也不甘示弱,在空中徒劳地挥舞。 除此之外,我还能感受到雪白毛皮下的肌肉紧实而温暖,散发着生命特有的活力。 我低头对上那双红宝石般的双眼,看见其中毫不掩饰地传递出一种近乎人性化的嫌弃之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突然涌上心头,我不由得困惑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头。 “呃,那个……”我有些尴尬地低声询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小兔子闻言,立刻将头扭向一旁,我甚至清晰地听见它鼻腔中传出愤愤不平的喷气声。 那模样活脱脱就是在无声地嘲讽:你这搭讪的本事可真够差劲的,连只兔子都糊弄不过去! 就在我和小兔子僵持不下,诡异地大眼瞪小眼时,一直默默观察的伊西斯突然开口了。 “渡,你看,”她伸手轻轻抚过小兔子柔软的长耳朵,微笑道,“它好像给你带来了个小礼物。” 随着伊西斯耐人寻味的目光投向小兔子,我感受到怀中的小家伙身体瞬间紧绷了一下。 刚才还在不停挣扎的它突然安静了下来,蜷缩着后腿,眨巴着那双格外醒目的大眼睛,乖巧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也正是在这一刻,我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小兔子的怀中,这才注意到那朵新鲜的百合花。 洁白无瑕的花瓣上,本该晶莹剔透的露珠被那柔软的白色兔毛揉碎,反倒平添了几分滑稽的生机。 某个模糊而温暖的记忆自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终于想起了自己什么时候和这小家伙有过交集。 我小心翼翼地抱着已经安静下来的小兔子,感受着它柔软温暖的毛发轻轻蹭过我的手臂。 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我抬起头,向伊西斯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她则保持着那神秘莫测的微笑,温声道:“既然这是它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我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在那只小兔子身上。 它此刻安静地蜷缩在我的怀里,看起来是那么无辜又无害。 我对小家伙轻声道:“我想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你了。” 稍作停顿,我又不确定地问它:“就像上次那样,你这次也要把它送给我吗?” 小兔子眨了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随即便看似乖顺地松开了嘴里叼着的百合花。 可就在我伸手准备接过那朵柔美的百合花时,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突然间变了脸色。 只见它耷拉下一双长耳,张开那张小巧的门牙嘴,朝我哈起了气,嘶嘶声中充满了威慑。 这突如其来的凶相让我不由得一愣,就连原本去拿花的手也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 我的目光在小兔子和它怀中的百合花之间来回游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不小心惹怒了它。 伊西斯见状,却一点不恼,反而向我解释道:“知道吗?白色的百合不仅象征着纯洁与神圣,还寓意着深深的祝福。” 我难以置信地瞅了小兔子一眼,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质疑:“真的吗?” 这次,我的质疑似乎真的激怒了这小家伙,有一丝恼怒的焰火自那瞪得溜圆的红眼中一闪而过。 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它突然发难,用力蹬了一下后腿,敏捷地从我怀里蹿了出去。 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那抹雪白的身影随即如闪电般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唯有几片被惊落的树叶,还有留在我怀中那朵同样洁白的百合花,能够作为它来过的证明。 我目送着小白兔离去,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被踹得有些生疼的胳膊,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明明这家伙看起来这么小一只,脾气却不小…… 刚刚那一下,分明是对之前的突袭失败感到不悦,想要再尝试着将我踢个四仰八叉。 伊西斯对这一幕似乎颇感兴趣,轻笑着评价道:“无论是在哪里,你好像都很受小动物们欢迎呢。” 我继续揉着自己的胳膊,苦笑着回应:“如果这也能叫‘受欢迎’,那可还真是让我敬谢不敏啊……” 尽管嘴上这么抱怨着,可我心里并没有真的生小白兔的气,反而觉得它气急败坏的模样很好玩。 随即,我拿起那朵百合花,仔细端详了一番。 洁白无瑕的花瓣在林间微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娇嫩的花蕊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似乎能够涤荡心底的一切杂念。 深吸一口气,我缓缓站起身,转身面对伊西斯,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废话,语气轻快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 “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 在和伊西斯告别后,我没有丝毫耽搁,立即动身前往了最后一个需要修复的地点。 此刻正值下午时分,阳光斜斜地洒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温暖。 不同于伊西斯庭院里那富有生机、绿意葱茏的模样,眼前的一切依旧满目疮痍。 焦黑的树木,干涸的湖泊,烧毁的草地……它们仿佛被时间遗忘,无声述说着曾经的失控。 一切都似乎未曾改变,维持着我上次所见的模样,像是被封印在了一块巨大无形的琥珀之中。 而越是残破不变的景象,越是衬得中央那棵善恶分别树格外夺目。 它依旧完美无缺,如不可亵渎的神只般高高伫立在废墟之中,冷眼旁观着周遭的一切。 蛇并未如我所担心的那般临阵脱逃,反倒是安分地盘踞在树根之上,静候我的到来。 远远看着那姿态,仿佛这片残破之地就是它的王座,而它则是这片荒芜的唯一主宰。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9章 异常 199x. xx. xx 然而,当我迈步靠近时,却感到有一丝微妙的违和感悄然浮上心头。 蛇的状态,似乎与我上一次与它见面的时候有些不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 往日那迎接我时总是会高高昂起的头颅,此刻只是安静地低伏在盘起的躯体之上。 直到我接近到一定距离,它才懒懒地抬起头,用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向我问好。 蛇的语气似笑非笑,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味道:“下午好,尊敬的代理人殿下。” “这么久没见您大驾光临,我还以为您不小心忘了和我的承诺呢。” 我沉默地踩过焦黑的土地,面无表情地走到蛇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 此刻的它在我眼中显得如此渺小,但这份渺小更像是刻意为之,而非真正的示弱。 我没去理会蛇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只是简单地丢下一句:“彼此彼此。” 尽管回应的言辞和语气都看似轻描淡写,但我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在蛇身上逡巡。 它看上去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冬眠中苏醒,少了几分往日的灵动与狡黠。 原本漆黑光滑的鳞片失去了光泽,呈现出布料一般的质感,仿佛蒙上了一层细密的尘埃。 就连那双往常宛如红宝石般明亮的竖瞳,如今也显得黯淡无光,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倦怠。 这种异常的变化让我心生疑虑。 是否是因为自己拖延太久,导致破碎的领域核心开始影响到了蛇的状态? 可转念一想,我之前修复了这么多区域,都没见到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甚至就连伊西斯,都能在自己的领域尚未被修复时,用出那么大范围的传送。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稍作倾身,谨慎地检查了一下蛇的状态。 尽管它看起来似乎比往常疲惫,但显露出来的气息并没有显现出任何实质性的问题。 这种怪异的蔫态始终让我无法完全放心,那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依旧在心头挥之不去。 真要形容起来,就像是一件被岁月侵蚀的古物,表面看似完好无损,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 与此同时,我也不禁怀疑,蛇是否正在谋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算计,故意呈现出这种状态来迷惑我。 察觉到我在仔细打量自己,蛇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代理人殿下居然也会如此关心我的身体。” “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语气中的慵懒和揶揄一如既往。 闻言,我冷冷地怼了回去:“别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出于什么好心。” “我只是不想你在回答完我的问题前,就不小心一命归西。” 蛇的竖瞳微微一缩,嘴角却似乎扬起一抹调侃的笑意:“放心吧,代理人殿下。” “虽然我并不擅长战斗,但好在还是有些趋吉避凶的本事。” 它稍作停顿,嘶嘶地吐了吐信子,继续道:“毕竟您可是和我约定过,要留好这条小命的呢。” “既然已经答应下这样一个如此重要的承诺,那我怎么胆敢轻易食言,让您失望呢?” 我轻哼一声:“知道就好。” 尽管心中难以避免地对蛇的守信感到有些意外,但我实在不想给它好脸色看。 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别随随便便就死了,否则我会感到很困扰的。” 蛇安静了片刻,永不转动的眼眸黯淡如干涸的血液,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那目光中似乎包含着某种深不可测的意味,仿佛在审视、在评估,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莫名让我感到些许不适,但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不动声色地与之对视。 我不知道蛇到底在想什么,却试图看穿它的真实意图,试图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底牌。 最终,也是我率先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僵持,移开目光,将注意力转向身旁的善恶分别树。 从气息上的感知来看,伊甸园的领域核 心无疑就在其中。 稍作思索后,我再次将视线投向蛇,宣布道:“接下来,我要开始修复伊甸园的领域核心。” “不过,在开始这项工作之前……”我轻轻一招手,便取来一截枯枝,“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树皮间夹杂着泥沙的粗糙触感让我有些难受,但即便在踌躇片刻后,我还是没有丢掉它。 接下来,我拿着这截形状怪异的枯枝,在蛇的体侧的黑红色土地上画了个近乎完美的圆。 这个行为明显引起了蛇的好奇,它探出脑袋看向枯枝,头部随着轨迹的延伸而轻轻转动。 画完后,我随手将枯枝往圈内一丢,终于得以如释重负地拍拍手,抖落那些细碎的泥沙。 至于圈内的蛇,则是用尾巴轻巧地卷起那根枯枝,饶有兴致地摆弄起来。 随着它的动作,细小的泥沙从枯枝上缓缓落下,悄无声息地撒进鳞片漆黑的缝隙中,形成一种诡异的、黑红相间的图案。 这景象让我联想到无数细小的红蚂蚁在狭窄的甬道中穿行,仅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一阵不适。 蛇却似乎对此浑然不觉,只是全神贯注地研究着这根普通的枯枝,仿佛那是什么稀世之宝。 注视着这番景象,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那丝莫名的烦躁。 我并不打算去管蛇这怪异的举止,只是冷声命令道:“不要妄想耍什么花招,听着。” “在我修复完伊甸园之前,无论是走的、飞的还是爬的,你都不许从这个圈里出来,也不许和我搭话。” 说完那些要求,我紧盯着那双暗红的竖瞳,故作冷硬地询问道:“明白了吗?” 蛇用那根枯枝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微微歪头,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 它似乎对我的命令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出言反驳或是做出任何抗拒的举动。 它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随后缓缓放下枯枝,重新将脑袋伏在自己盘起的躯体上。 除了那阵怪异的视线外,此刻的蛇安静得像是一件精美的、却又毫无生气的艺术品。 看到蛇的反应,我就知道它已经在执行我的要求了,配合程度之高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我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勾引着我犯错的话,蛇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朋友……呵呵…… 第450章 对峙 199x. xx. xx 当我终于完成伊甸园领域核心的修复工作时,时间已悄然流逝至第二天的清晨。 我缓慢地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清新冰凉的空气充盈肺腑,刺得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做完了一个悠长的深呼吸,我看向自己平举的手,感受到指尖还残留着权柄的余韵。 随后,我将手从善恶分别树上拿开,扭头环视周遭的环境,眼前的景象让我不禁屏息。 伊甸园已经随着领域核心的修复而焕然一新,入目不再是那令人心痛的满目疮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太阳尚未完全升起,晨光朦胧,奶白色的雾气如薄纱般弥漫在葱郁的森林之中。 微风拂过,树梢颤动,雾气也随着树木的婆娑轻轻起伏,仿佛是伊甸园的呼吸。 本该在森林中栖息的生灵们正陆续迁回,我能够感受到那些单纯而纯净的气息在空气中流淌。 不过或许是因为蛇和我的存在,那些生灵们都谨慎地避开了善恶分别树所在的这片中心区域。 最多只有某匹胆大的小鹿借着灌木的遮蔽,带着好奇和警惕,远远地探出头来窥上一眼。 随后,它便惊慌失措地隐入了丛林深处,踏碎些许残留的枯枝,留下一串轻盈的蹄声。 除了不时响起的窸窣声响,我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相互应和的鸟鸣,清越而悦耳。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整个领域的生灵都在庆祝伊甸园的重生,恍若一首盛大的赞歌。 至此,我终于将自己失控时造成的破坏全部修复完毕。 这本该是个值得庆祝的时刻,然而我内心的重担依旧未曾放下。 因为我心里清楚,接下来,自己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还要向那条狡诈的蛇寻求答案,并且避免自己又不小心踏入某个无形的陷阱。 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可我既不想做那吃虫子的鸟——现在没胃口,也绝不愿意成为那被蛇吃掉的鸟。 . 一夜没怎么移动,不知不觉间,我的发丝已经沾满了晨露。 随着我的动作,那些晶莹剔透的水珠便纷纷滑落,顺着发丝蜿蜒而下,最终滚落到皮肤上。 我的额前顿时贴满了潮湿的发丝,那种粘腻微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条无形的蛇缠绕在颈部,鳞片冰凉滑腻,随时可能收紧。 这个联想让我心头一紧,但我选择迅速压下心中刚冒头的那抹不安。 就算再怎么紧张,自己现在也不应该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分心。 我用手指梳理着头发,一边散去那些多余的水分,一边朝蛇所在的方向迈步。 我暗自祈祷,希望自己不要在那条狡猾的生灵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短短的距离,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每一步既可能让我更加接近真相,同时也可能让我更加接近某个深渊的边缘。 终于,我来到了蛇的面前,看见它依旧安静地盘踞在我昨天画下的圆圈之中。 蛇甚至没有刻意去弄掉自己身上的泥沙,那根枯枝斜斜地插在躯体之间的缝隙中。 从身上沾染的露水来看,蛇昨晚同样没怎么动过,那种诡异而疲惫的蔫态和昨日别无二致。 我并不知道,蛇为何会表现出这副模样。 同样,我也不知道它又在算计着什么,谋划着什么。 正所谓,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尽管此刻的蛇看起来只是一尊静止的雕塑,但每一枚鳞片都仿佛在向我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特有的清新与湿润,带着一丝泥土的芬芳,却无法抚平我紧绷的神经。 我心里清楚,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论未来到底如何,自己都必须在当下全力以赴。 莫名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脑海中一闪而过:或许,这会是自己与蛇的最后一次交谈了 。 . 我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已经修复完伊甸园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报幕员在宣告某一段篇章的结束。 稍作停顿后,我咽下一口唾沫,这才继续道:“接下来,就是我与你之间的私事了。” 蛇却只是缓缓抬起脑袋,率先不温不火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代理人殿下。” 它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这声问候听起来也礼貌而得体,却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不适与烦躁。 蛇似乎浑然不觉,继续道:“既然是私事,那您为何不坐下来,让我们像以往一样促膝长谈呢?” “谁以往和你促膝长谈了?”我挑了挑眉,反问道,“但凡有些生物知识,都该知道,蛇是没有膝盖的。” 闻言,蛇状若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姿态看起来几乎有些滑稽。 它又点点头,坦然表示:“我现在没有膝盖,这点代理人殿下说得很对。” 随后,蛇将话锋一转,声音愈发低柔,带着一丝隐秘的挑逗:“但您确实可以坐下来。” “毕竟,这样也更方便我们交谈,不是吗?”它微微偏头,暗红的眼眸中映着我的倒影。 我俯视着蛇,沉默片刻,目光在它和周围的环境之间来回游移。 最后,我还是决定答应这看似无害的“邀请”,索性直接盘腿席地而坐。 自己倒是想要看看,这家伙能在这种地方耍什么花招。 说来奇怪,明明我以往在伊甸园也是这么坐的,感官却好像因为警惕被无限放大。 每一根草叶的触感都变得异常清晰,冰凉尖锐的部分扎得我有些不舒服,当真是“如坐针毡”。 我暗自撇了撇嘴,却没有打算换一个舒服些的姿势,甚至是重新站起来。 毕竟自己已经无路可退,除了因为胆怯而暴露出更多破绽外,也只能继续前进了。 这时,蛇悠然摆了摆尾巴,打断了我的思绪,让我不自觉地将目光转移到它的身上。 那双赤瞳倒映着周遭的翠绿,却如同让一切都浸上了干涸的血液,看起来分外违和。 它并未看向我,兀自缓缓开口:“这个角度的风景,其实也还不错,不是吗?” 第451章 可乐 199x. xx. xx 我能感受到蛇话语中暗藏的锋芒,知道它在试图侵蚀我的理智,动摇我的决心。 每一个字都如同匕首,试图在理智的边缘撕开一道缝隙,让疑虑和动摇如毒液般渗入。 我知道,不能任由这些感受牵引自己的神经,否则便是正中了蛇了下怀。 所以我选择将那些情绪尽数压下,冷漠地对蛇道:“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我以代理人的身份命令,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绝不许有半分隐瞒。” 蛇闻言,缓缓吐出那暗淡无光的信子,仿佛在品味空气中某种让自己感兴趣的气息。 随即,它发出了一阵低沉悠长的嘶嘶声,不像是疑惑,不像是抗拒,反倒像是某种怪异的笑声。 又如同砂纸在粗糙石头上来回摩擦,干涩刺耳,却又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从容。 “为什么不呢,我亲爱的代理人殿下?” 蛇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像是无底的深渊在嘲弄地回应某位孩童天真的请求。 我莫名感觉蛇在说:来吧,让我看看,可爱的小鸟到底能问出什么有趣的问题。 无论是“亲爱的代理人殿下”,还是“可爱的小鸟”,蛇对我的称呼都让我感到极度不适。 这种玩味的称呼从蛇口中说出来,远比从玄子或洛基嘴里更让人恶心。 既亲昵又疏远,甚至带着一种轻佻的戏弄,如同章鱼那种软而粘腻的触须。 越是挣扎,越是感觉深陷其中,直到无力反抗,直到被蚕食殆尽。 那种反胃的感觉让我差点控制不住冲动,几乎想立即掐断那细长的脖子,让它永远闭嘴。 但不行,现在绝对不行。 念及此处,我厌恶地别开了目光,忍不住在唇齿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啧”音。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悠长的深呼吸。 吸气,呼气,感受清晨冷冽的空气在肺部流动,将所有暴露在表面的情绪都压制下去。 我不能让它挑动情绪,创造出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不能让自己落入它设下的节奏之中。 周遭的气氛愈发凝重,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连风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整片森林都像是一个巨大的耳朵,调动起全身的神经,窥探着我们之间即将展开的对话。 我再次睁开眼睛,直视着那双暗红的蛇瞳,竖起了一根手指。 “第一个问题,”我看着其中自己的倒影,“那天晚上,你是如何让我堕入梦境中的?” “梦境?” 蛇的竖瞳微微一缩,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拖着音调重复道,仿佛在迟钝地理解我的提问。 紧接着,它又好像突然间开了窍,意味深长道:“原来,代理人殿下说的是那件事啊……” 这种调侃的语气让我感到一丝不快与不耐烦,仿佛在暗示我的问题过于幼稚或是显而易见。 蛇转了转脑袋,看起来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头部随着轻微的摆动发出一阵骨骼摩擦的声音。 那种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某种老旧机械在运转,又像是在摇着里面装着数字球的摇奖机。 突兀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刺耳,几乎可以说是令人心烦意乱。 尽管如此,我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默默地盯着蛇,等待它接下来的回答。 片刻的沉默后,似乎觉得没有从我这里得到期待的反应,蛇终于停下了它那烦人的摆动。 那双暗红的竖瞳在清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越发晦暗,仿佛两颗即将熄灭的星辰。 它悠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古怪的自得:“代理人殿下,您知道吗?” “所有事情的发生,归根结底都是命运使然。” 语毕,蛇稍作停顿,微微偏过脑袋看向我,如同演说家在好奇地等待着观众的反应。 见我沉默不语,它继续道:“什么是命运?命运就是即便我什么都不做,它也必定会降临。” 蛇吐了吐信子,玩味道:“至于您所提到的那场‘梦境’,不过是命运的表现形式之一罢了。” “即便您能够通过不睡觉来逃避它,它也总会找到另一种合适的形式——让您堕入其中。” “命运?”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烦躁。 该死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生灵都变得热衷于和我谈论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 就在我走神时,蛇突然漫不经心地开口:“代理人殿下,能否赐予我一瓶……可乐呢?” 我不由得愣住了:可乐?这和我们现在谈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尽管心中疑惑,可我隐约觉得,蛇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毫无意义的请求。 踌躇了片刻,我最终还是决定顺着蛇的意思,凭空变出一瓶可乐,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它的身旁。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眯起眼睛,带着威胁的语气补充道,“否则……” “否则什么呢?” 我话还没说完,蛇就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如同枯草被风刮过,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轻蔑。 那笑声刺得我心头一紧,让我意识到,蛇或许根本就不怕我,甚至不怕死。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被如何威胁,它似乎都能找到一种嘲弄我的方式。 我一时语塞,只能咬紧牙关,冷冷说道:“别玩花样,好好解释清楚。” 蛇缓缓吐了吐信子——我知道这家伙对我的急切心知肚明,却并不急着立即解释。 它终于移开了那玩味的目光,懒散地用尾巴卷起可乐,缓缓举到自己面前。 初升的阳光透过玻璃瓶,将内部的液体映照得泛起亮褐色的光晕。 那般澄澈的光影投射在漆黑的鳞片上,透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蛇轻轻晃动可乐瓶,瓶中的液体随之摇曳,气泡不安分地在瓶壁内跃动,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好在,那铁制的瓶盖依旧尽职尽责地咬着瓶口,除了微微凸起外,好似一切如常。 但瓶内的气体显然已经开始积聚,只等待某个契机冲破封闭的瓶盖,彻底喷涌而出。 第452章 翻腾 199x. xx. xx 蛇依旧不紧不慢地摇晃着瓶子,那轻描淡写的神态就像是在开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笑。 “这样说吧,代理人殿下。” 蛇的声音低沉诡谲,如同深渊中传来的低语,于森林中层层回荡、 “我们不妨将这个精致的玻璃瓶视作您的化身,如何?” 蛇说的轻松随意,但这话中蕴含的意味却让我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快。 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蛇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似的,垂下头,“嘶嘶”地吐了两下信子。 “啊,别误会,我的这番话绝无‘僭越’的意思,”它轻笑着补充道,“还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沉默不语,只是冷眼盯着蛇,耐心地等着它接下来的解释。 随着蛇轻佻的动作,瓶中深褐色的液体晃来晃去,在玻璃的禁锢下发出闷闷的响声。 “而这瓶子里不安分的液体……”那暗红的竖瞳微微一缩,“就看作是藏匿在您体内的那股力量吧。” “您瞧。” 蛇的声音缓缓流淌出来,语调依旧平静得诡异,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虽然算不上什么赏心悦目的色彩,但在晨光的照耀下,它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韵味。” “多么有趣,不是吗?” 尽管这么发出了询问,蛇的神态却分明表明它并不在意我是否会做出回应。 或许对于它来说,这不过是一场独角戏中的自言自语。 蛇用尾巴轻巧地将玻璃瓶竖在了盘绕的躯体中央,仿佛在小心翼翼地安置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清晨的曦光透过摇曳的树梢,映照在蛇那深邃漆黑,却泛着磨砂质感的鳞片上。 玻璃瓶在这诡异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无比清透,带着一种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异样光泽。 修长的蛇尾轻轻拨弄着瓶身,那暗红的眼眸却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丝毫不曾移开。 “至于我方才的那番摇晃嘛……就姑且将它看作是外界对您的冲击吧。” “时间的洗礼、积累的经历,乃至那些不请自来的浪潮,试图荡漾您内心的波涛……” 蛇稍作停顿,尾巴轻轻扫过最顶上、那已经微微凸起的瓶盖冒。 “代理人殿下,您该多谢这个尽职尽责的‘瓶盖’。”令人不适的笑意被巧妙地藏在了每个字里。 “因为,无论外界如何波涛汹涌,那股力量始终被牢牢地封存其中,与外界隔绝。” 然而,蛇的尾巴突然高高扬起,卷起身旁那根满是尘土的枯枝,话锋也随之一转。 “不过嘛……”它刻意拖长了声音,语气中的笑意愈发浓烈,甚至带着某种病态的愉悦。 蛇的尾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枯枝在它的操控下,稳稳地抵在了玻璃瓶盖的边缘。 它的姿态从容,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傲慢,仿佛某位狂傲的指挥家正在演绎一首危险的乐章。 “如果是像这样的话呢?” 伴随着这句意味不明的疑问,蛇的尾尖开始微微颤动,带动枯枝在瓶盖上来回刮擦。 树枝与金属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林间格外刺耳,那声音就像是尖锐的指甲正疯狂地划过一块生锈的黑板。 泥沙与木屑随着摩擦簌簌而下,在晨光中如同黯淡的星辰,最终坠落到蛇躯之上。 树枝、泥沙与金属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那声音如同尖锐的指甲划过黑板。 每一声刮擦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刀片,不断剐蹭着我早已紧绷的神经。 可我仍旧执拗地与那双暗红的蛇瞳对视。 即便那双眼睛深处藏着令人不安的深渊,即便那刺耳的声音暗示着某个即将失控的未来。 我能感受到,蛇正在享受这份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欣赏着我因它的举动而不断积累的焦虑。 然而,我不愿退缩,不愿再在这条狡诈的毒蛇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那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最终以一声清脆的“嘣”作为结束。 铁制的瓶盖终于被撬起了一角,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的第一道裂缝。 在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我甚至能听见自己漏掉的那一拍心跳,感受到拂过体侧的微风突然一滞。 随即,瓶中积蓄的压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嘶——” 一阵轻微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响起,像是被囚禁千年的恶魔终于挣脱枷锁,正向这个世界发出回归的宣告。 在高压的驱使下,深褐色的液体疯狂翻涌,白色的气泡争先恐后地从瓶口喷涌而出,仿若雪崩之时。 浑浊的液体失控地沿着玻璃瓶蜿蜒而下,肆意地浸润着蛇躯,执着地钻入每一道鳞片的缝隙。 它们汇成了无数道细小的河流,冲刷着昨日残留的污浊,仿佛迫不及待要与这具残躯融为一体。 在温柔晨光的映照下,那些白沫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无数细小的眼睛在嘲弄地注视着这一切。 最终,所有的液体都汇聚在蛇的身下,形成一滩浑浊的水洼,缓缓渗入了那片青翠的草地。 蛇低垂着头,那双暗红的竖瞳专注地注视着水洼消逝的过程,如同在凝望命运本身的倒影。 那副模样既像是虔诚的信徒在朝拜圣物,又像是疯狂的学者在研究某种禁忌的现象,带着一种病态的着迷。 直到最后一滴褐色的液体归于平静,直到最后一颗浑浊的气泡也被大地吞没,蛇才缓缓将目光从草地上移开。 它抬起头,那双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投向我的方向——又或许穿透了我,望向某个我所看不见的远方。 “这就是命运啊,代理人殿下。” 蛇的语气出奇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满足感,仿佛刚刚为我揭示了宇宙间最深奥的真理。 这副怪异而满足的模样,几乎比它先前嘲弄的态度更令人反感,让我忍不住厌恶地皱起眉头。 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辞,还让我想起了仙境中那只神神叨叨的柴郡猫,永远说着些难以捉摸的谜语。 虽然蛇表面上看起来比那只疯猫要好沟通,但这种似是而非的态度同样令人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烦躁。 第453章 必然 199x. xx. xx “你是想说——”我强压下心中翻涌的不快,感觉自己现在的声音冷得几乎能结出冰霜。 “在外界持续不断的震荡之下,可乐终究会冲破瓶身与瓶盖的束缚,喷涌而出,对吗?” 闻言,蛇的竖瞳微微收缩,随即又舒展开来。 那瞳孔比起原来甚至有些过于圆润,宛若一轮被血染红的满月,在阴郁的林间投下不祥的微光。 蛇缓缓吐出暗红的信子,轻轻点了点头,那欣慰的姿态,活像一位得道高僧在欣赏弟子的顿悟时刻。 但我既不需要蛇的认可,也不打算让它将此作为继续故弄玄虚的资本。 我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蛇瞳,抬手指向了那还残留着褐色液体、此刻异常刺眼的玻璃瓶。 我毫不退让地追问道,语气冰冷而直白:“但是,就我所见——” “无论是瓶身还是瓶盖,它们的强度都足以承受那种程度的摇晃与压强。” “追根究底,你所谓的‘必然’,不是你刻意编织的谎言,就是你一厢情愿的臆测。” “如果不是你故意用树枝去撬动瓶盖,如果不是你刻意制造的那道裂缝——” 回忆起那场失控的梦魇,我的声音愈发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中砸出来的碎片。 “这些气泡和液体根本就不可能溢出来,它们会一直安分地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 没错,就像我本该安分守己地坐在那个代理人的位置上,履行既定的职责,维持应有的秩序。 但是,因为蛇的掺和,一切都脱离了原有的轨迹,如同那些失控的液体一般无法挽回。 我堕入那场现实的噩梦,被迫与现实编织出难解的羁绊,亲手破坏了童话镇的大部分区域。 我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沦为了死神的代行者,收割了包括伊西斯在内、诸多无辜生灵的性命。 那些记忆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每一次回想都会在心底划出新的伤痕,不断提醒着我犯下的过错。 那份灼烧般的疼痛让我痛不欲生,却也让我的意识愈发清醒。 而此刻,我只想要撕破蛇那层来历不明的优越感,驳斥那套看似合理实则虚妄的论调。 那些居高临下的说教,那些故弄玄虚的暗示,那些打着命运旗号的操纵…… 关于这条蛇的一切,都令我感到深深的厌恶,几乎要将胃里的每一寸都绞成一团。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胸腔因压抑的怒火而剧烈起伏,但声音反而越发冰冷平静。 几乎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我一字一顿地补充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然而,面对我咄咄逼人的质问,蛇却并未显露出半分慌乱。 它依旧悠然吐着信子,那张布满鳞片的脸上甚至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能看见那已经变得灰白的尖牙在暗红的唇缝间若隐若现,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利剑。 蛇缓缓摇了摇头,随后又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 这种模棱两可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怪异的从容,好似在它那双暗红的竖瞳中,眼前的一切早已被尽数预见。 就像是命运星图上那些永恒不变的星辰,它们的轨迹从开天辟地之初就已经注定。 “您说得没错,代理人殿下。” 蛇的声音像是一阵轻柔的微风,穿过晨雾缭绕的林间,不带任何温度地舔舐着我的耳畔。 那语调亲昵得近乎做作,仿佛虚假的父母在安慰一个不愿接受残酷真相的天真孩童。 “无论是‘瓶盖’还是瓶子‘’,它们的确都很坚固,能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保持着表面的稳定。” “这也是为何,它们能够将那些‘可乐’牢牢封存其中,不让其逃脱半分。” 蛇稍作停顿,然后优雅地抬起尾巴。 那根不知何时又被它悄然卷起的枯枝,此刻轻轻敲击在玻璃瓶上。 叮—— 清脆的声响顿时在寂静的森林中荡漾开来,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不等残余的液体恢复平静,蛇就继续道:“可惜的是,您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亲爱的代理人殿下。” “时间是无情的——它永远不会因谁的祈愿而停留,也不会因谁的痛苦而加速。” “它只会以自己的步调,一点一点地侵蚀着这世间的一切。” “包括您,包括我,也包括这个看似牢不可破的容器。” 蛇的声音愈发低沉,如同从无底深渊传来的叹息,在寂静的林间激起阵阵不祥的回响。 它缓缓低垂下头,那对暗红的竖瞳仿佛在凝视着瓶子,又像是在窥探某个我们都看不见的未来。 晨光透过摇曳的树叶斑驳地洒落,在蛇漆黑的鳞片上折射出斑斓却令人不安的光芒。 那些细碎的光芒闪烁不定,如同无数无序眨动的小眼睛,让这具躯体显得愈发虚幻而诡异。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坚固的瓶盖也终会慢慢老化,变得脆弱不堪。” “甚至就连那美丽的玻璃瓶,也可能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被一块微不足道的小石头击得四分五裂。” “然后,里面的液体就会涌出来,在最开始的狂欢过后,一滴不剩地流淌殆尽。” “这就是时间的永恒,这就是命运的既定啊,我亲爱的……代理人殿下。” 蛇的语气中充满了某种不可动摇的确信,带着某种近乎怜悯的情感。 那温柔虚伪得仿佛淬了毒,让我脊背生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想要反驳这些故弄玄虚的说辞,想要将其中暗藏的不祥预兆一并撕得粉碎。 然而面对这仿佛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我竟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内心的抗拒与愤怒。 就在我陷入这烦躁的思索之际,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一道阴影,正悄无声息地在草地上蔓延。 我略微抬眼,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蛇那卷着枯枝的尾巴,尖端微微颤抖着,蹒跚着向我探来。 那姿态温柔得令人作呕,宛如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妄图用枯槁的手指抚摸至亲的面庞。 第454章 握手 199x. xx. xx 蛇的举动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怪异,那缓慢探来的尾尖仿佛潜藏着看不见的毒牙,让我心头骤然一紧。 我听见自己的本能在叫嚣着要远离这份莫名的威胁,要与这诡谲不祥的存在保持安全的距离。 但我死死地盯着那节晃动的尾巴,最终还是强迫自己稳坐原地,任凭那股不适在胸腔里翻涌。 不能示弱。我暗暗告诫自己。 于是,不等蛇的试探更进一步,我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那条蛇尾。 掌心传来的触感比想象中更加冰冷,那些坚硬的鳞片就像经年风化的树皮,粗糙得令人不适。 尽管想要立即松手,但我还是强迫自己攥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潜藏的诡计一并扼杀。 直视着那双色泽如干涸血液般的竖瞳,那些曾经被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记忆此刻又浮上心头。 我冷声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番质问似乎惊到了蛇。 尽管动作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我还是能察觉到那条布满鳞片的尾巴在掌心中微微一滞。 似乎捕捉到一丝慌乱自那双蛇瞳中一闪而过——尽管那也可能只是我过度敏感的错觉。 不等我对此进行深思,蛇很快就又恢复了往常的从容,重新拾起了那副高深莫测的做派。 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尾部的鳞片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圆滑起来,不再像方才那般粗糙扎手。 随后,尾尖轻柔地包裹住我的手掌,以一种做作的礼貌轻轻摇晃,活像在模仿人类的握手礼。 这番示好带着某种讽刺的意味,不仅没有安抚我的戒备,反而让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在我眼里,蛇所有的举止都像是某种阴暗把戏的预演,其中潜藏着深不可测的戏谑。 就好像,我是它在百无聊赖中找到的一个无辜玩具,又像是笼中可以被随意戏弄的金丝雀。 而我此刻所做的这一切抗争,不过是在竭力避免自己真的沦为那样可悲而无药可救的棋子。 最终,在我冰冷而警惕的注视下,蛇优雅地收回了自己的尾巴。 它脸上的笑意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完美的即兴表演。 蛇刻意避开了我的视线,专注地把玩着那根枯枝,像是在等待某个既定结局的降临。 它的语气不急不徐,带着某种近乎慈悲的温柔,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 “代理人殿下,您问我当时究竟做了什么。” “我这条伊甸园的蛇,当时只不过做了件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尽管如此贬低着自己,但这句话中暗藏的傲慢几乎要从每个音节中溢出来,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蛇高高扬起头颅,那双暗红的竖瞳终于迎上了我的目光。 同色的信子在空气中轻轻舔舐,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像是来自深渊最深处的低语。 “正如您所见。” “我不过是稍微撬开了那个本该坚固的‘瓶盖’,将这件必定发生的事稍微提前了一点点。” “液体和气泡一同溢出,让您如此清晰地知晓了那股力量的存在,却没有损坏瓶身分毫。” 话音刚落,蛇的尾巴忽然用力一甩,将那根它一直玩弄的枯枝像投掷飞镖一样猛然掷出。 那根枯枝顿时化作一道暗色的闪电,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随即消失在了幽深的林间。 破空的呼啸声仿佛一声无奈的叹息,很快就被寂静的森林吞噬殆尽,再无半点回音。 蛇望着枯枝消失的方向,姿态依旧那般轻松自如,透着一股引人作呕的傲慢。 它仿佛在评价一场由自己亲手导演的戏剧:“相比起那根被用之即弃的枯枝,这难道不已经是很棒的结果了吗?” 语毕,蛇便高高扬起头颅,那双暗红的竖瞳闪烁着某种诡异的期待,仿佛在等待我称赞这个“明智”的选择。 我没有立刻作答,甚至刻意避开蛇那令人不适的身影,将视线投向枯枝消失的方向。 死一般的寂静在我们之间蔓延,如同一层看不见的薄雾,笼罩了各自难言的心思。 冷风穿过善恶分别树的枝桠,让一切在晃动中沙沙作响,却无法吹散这片近乎凝固的空气。 阵阵刺骨的寒意带来细密的刺痛,就连身下的草叶也仿佛藏着无数根尖锐的针,让我坐立难安。 尽管蛇的话语如同那些预言般暧昧不清,但我还是从这些隐喻中听出了它真正想传达的讯息。 蛇在告诉我,就算它从未出现,抑或是从未撬动过那个尽职尽责的“瓶盖”,那些蠢蠢欲动的气泡终究会在某个时刻失控。 它们会像地狱中涌出的恶魔般冲破束缚,从容器中喷涌而出,势如破竹般摧毁一切表面上的平静与秩序。 在那一切降临之前,我当然可以选择逃避,可以奋力反抗,甚至可以自欺欺人地否认这一切的必然。 抑或是像不久之前这样,愤怒地指责蛇的所作所为,将一切已经发生的因果都推到它的头上。 但最终,无论我采取何种方式,无论是选择顺从还是反抗,都会被推回那条既定的轨迹。 至于那些所谓的自由与选择,只不过是沙漠中挥之即去的海市蜃楼,一触即碎的泡沫幻影。 就像一个被命运牵引的提线木偶,无处可逃、无路可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按照剧本起舞。 被压抑的愤怒如同火山下的岩浆般熊熊燃烧,驱使着我死死攥紧了拳头,任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近乎自虐的疼痛却让我更加清醒,仿佛这样就能够将那些无处不在的命运之线一一斩断。 我拒绝承认这个荒谬至极的真相,更不愿被蛇那番弯弯绕绕、真假难辨的说辞所引导。 那些巧言令色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算计与阴谋,恐怕只有这条狡猾的生灵心里最清楚。 我虽然不否认自己或许真的是个废物,但现在至少不是个只会逃避现实的懦夫。 更重要的是,我绝不甘心沦为某颗能够被随意摆布的棋子。 我还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与答案。 第455章 瓶盖 199x. xx. xx 我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让那些纷繁杂乱的思绪随着吐息一并消散。 自己现在应该专注于眼前的疑问,而不是被蛇的言辞牵着,走进那个被精心设计的迷宫。 说来奇怪,明明是蛇在为我答疑解惑,可随着对话的深入,我却感觉疑惑不减反增。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目前而言,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足以与这条狡猾的蛇周旋到底,撕开那张虚伪的面具。 哪怕它像是一颗层层叠叠的洋葱,即便那过程会让人落泪,我也要将真相从中剥离出来。 . 我整理着思绪,语速在不知不觉中放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你那套牵强附会的解释中,‘可乐’和‘玻璃瓶’都有着各自对应的概念。” “但是……除了‘瓶盖’。” “尽管看起来都属于容器的一部分,但瓶盖和玻璃瓶不仅不是一体的,就连材质都不尽相同。” “刚才,你只提到过:‘瓶盖’在尽职尽责地履行着它的使命。” 我直视着那双暗红的竖瞳,继续道:“可对于‘瓶盖’究竟象征着什么,你却始终闭口不提。” “所以,那个‘瓶盖’,”我的语气逐渐加重,一字一顿地质问道,“到底代表着什么东西?” 虽然心底已经隐约浮现出了答案的轮廓,但我依然选择将这个问题赤裸裸地抛出。 既然蛇就在面前,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让它亲口承认那些藏匿在隐喻背后的真相呢? 在我毫不退让的注视下,蛇微微偏了偏脑袋,像是在审视我的问题是否值得它回应。 随后,蛇优雅地扬起尾巴,以一种近乎爱抚的方式,轻柔掠过那瓶可乐的瓶盖。 暗色的鳞片与金属表面相触的瞬间,发出一阵细微的、令人不适的摩擦声。 “‘瓶盖’……”蛇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更为耐人寻味。 “原本我还以为,凭借代理人殿下的聪明才智,应该不用我提醒,也能轻松推测出答案。” 声音中流露出一丝刻意为之的遗憾与惋惜,仿佛是在责备我未能达到它的期望。 我没有接话,只是冷漠地注视着它,用沉默示意它继续说下去。 蛇吐了吐信子,暗红的眼中掠过一丝无趣与轻蔑,似乎对我冷淡的反应感到不满。 它轻叹一声,紧接着话锋一转,用一种近乎说教的口吻开口:“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这句话的本意,是在告诫世人要像敬爱父母那般珍惜自己的身体,否则就是不孝的表现。”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不明白蛇为什么要突然引用这样一句看似毫无关联的古语。 但就在我准备开口追问的瞬间,它却又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再次转移了话题。 “既然如此,代理人殿下,”蛇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不妨请您告诉我——” “在您的身体上,有什么东西是不属于您自己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那么显而易见,刚刚好与我心中的答案不谋而合。 我下意识地抬手触碰自己的眼角,指尖传来的凉意让我的心脏猛地收紧。 那触感,恍惚间让我想起了当时漫天飞舞的雪羽。 认命似的,我缓缓闭上双眼,声音略有些沙哑:“我的……眼睛。” “没错。”蛇轻声应和着,语气中的满意不加掩饰。 “代理人殿下现在这双美丽的眼睛,确实就是那个比喻中的‘瓶盖’啊……” . 这样一来,那些散落的碎片似乎拼凑出了一幅模糊的图景。 我仍清晰地记得那股力量第一次失控的情形——正是在希珀尔为我装上这双新眼睛的时候。 当我后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其中缘由时,希珀尔只是用一个简单的比喻做出了形容。 “作为一头野兽,在自己的领地受到侵犯时,选择进行反抗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出奇地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却又理所应当的日常琐事。 而后,即便我想要追问,希珀尔也没有提供更多的说明与解释,便陷入了沉睡。 回想至此,我不禁苦笑。 明明希珀尔早已知晓那股力量的存在,知道我就像一枚不稳定的定时炸弹,却依然选择将我作为自己的代理人。 至于那些暗自设下的预防措施——比如这双眼睛,即便在我开口询问后,她也始终守口如瓶。 说到底,我是童话镇唯一的“异类”,希珀尔不信任我,倒也是一个情理之中的选择。 她总是这样,将所有的选择摆在我面前,然后以一种近乎漠然的姿态旁观我的探索与决定。 而一旦我误入她所不愿看见的歧途,便会毫不留情地给予最狠烈的惩罚。 然而,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当我在失控后肆意破坏童话镇时,希珀尔并未像从前那样提前苏醒,及时进行干预。 或许在她眼中,这还不至于到需要亲自出手的地步? 毕竟,当时有玄子他们在试图力挽狂澜。 觉得这个推测颇为合理,我微微颔首,暂且将这些纷杂的思绪搁置一旁。 眼下最令我困扰的,是自己始终无法看透希珀尔的动机。 她总是保持着那副若即若离的态度,如同一团永远无法触及的迷雾。 关于希珀尔,我所知的一切就只有童话镇主宰的身份,以及她对人类那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这也使得我有些茫然,不知道作为代理人,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我害怕,自己追寻答案的下一步,会再次踩入希珀尔那不为人知的禁忌雷区。 即便我想在她苏醒后追问这些疑惑,恐怕也未必能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 更何况…… 念及此处,我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希珀尔的苏醒,意味着我必须要在闯下那番惊天动地的大祸之后,直面她的审视。 逃不开,躲不掉。 我完全想象不到希珀尔会对此表现出怎样的态度。 会是往常那般冷淡疏离?还是难得一见的盛怒?亦或是更加令人不安的平静? 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第456章 告白 199x. xx. xx 或许是我在沉默的思索中表情过于阴晴不定,不小心让蛇嗅到了什么有趣的气息。 “代理人殿下,我曾听说‘思伤脾’、‘恐伤肾’。”蛇微微歪头,暗红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探究的意味。 “若是实在是有什么在意的事情,您不妨与我一同分享。” “或许,我还能为您解解忧呢。” 意识到自己没能很好地控制住表情,我沉下脸,冷冷地瞥了蛇一眼:“我想问什么,自然心中有数,用不着你操心。” “那自然最好,”蛇吐了吐信子,轻笑道,“我只是担心,若是等待的时间过长,自己难免会有些无聊罢了。” “‘无聊’?”我嘲弄地重复道。 “整天在伊甸园不是晒太阳就是睡觉,你都没觉得无聊,现在倒是嫌这么几分钟无聊了?” 蛇没有立即回应,缓缓抬起头,望向头顶那片一望无际的天空。 随着旭日的攀升,湛蓝的天幕上万里无云,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纯净。 灿金色的阳光为一切披上了温暖的光辉,映得草地愈发青翠,树木愈发葱茏。 暗红的瞳孔微微一缩,蛇悠然感叹道:“看起来,今天会是一个不错的天气。” 我不以为然地回道:“如果不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伊甸园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好天气。” 蛇似乎并没有听出我在借着什么进行回敬,只是轻轻晃了晃那在阳光下愈发漆黑晦暗的尾巴。 “话虽如此,但能像今天这样,和代理人殿下在一起的时光,”蛇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温柔,“却是一分也不比一分多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令我浑身一僵,瞬间感觉自己的脊背上爬满了鸡皮疙瘩。 我死死盯着蛇,不由得恶寒地缩了缩肩膀,心中一阵警铃大作。 仿佛自己真成了待宰的小鸟,眼前这条蛇正舔着尖利的毒牙,准备一口把我生吞活剥。 “你是想让我把那番话当成告白吗?”我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冷笑着,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可是很遗憾,我对和蛇谈恋爱——尤其是和你,没有半点兴趣。” 闻言,蛇却不恼,平淡如水的回应中甚至多出了几分无奈:“啊,那就只能尊重代理人殿下的意见了,真是遗憾呢。” 沉默。 沉默开始在伊甸园无声蔓延,头顶那轮烈日仿佛要将这份尴尬的气氛烤 得更加炙热难耐。 蛇那淡然、却莫名带着些戏谑与蛊惑的声音却仍在脑中盘旋,若隐若现,让人难以忽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方才那令人不适的对话中抽离,重新集中到原本的问题上。 顺着那个方向又深入思索了片刻,我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那些关于希珀尔的疑惑与猜测……终究要等她苏醒后再来面对。 毕竟此刻,在我面前的是蛇,而不是希珀尔。 . 理清思绪后,我注视着蛇,克制而平静地开口:“总而言之,就是你撬开了‘瓶盖’,为那股力量的提前爆发提供了条件,对吗?” “代理人殿下所言极是。”蛇优雅地扬起脑袋,坦然得令人发指。 它的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欣慰:“我原本还以为,您会一股脑儿将所有责任归咎于我呢……” 听着这得意而阴阳怪气的挑衅,我只觉得眼角一阵抽搐,烦躁油然而生。 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更重要的问题上。 “既然如此,当你决定利用某种东西时,即便是肉眼不可见的存在,都必须存在一个前提。” 我直视着那双暗红的竖瞳,声音愈发低沉:“那个不可或缺的前提很简单:你必须知道它的存在——即便这个认知是基于推测。” “就像如果你未曾在某个地方见过可乐,那么你今天也不会利用它来给我打比方。” 蛇轻轻颔首:“要不是代理人殿下曾经的启发,我还真不知道,人类竟然发明了如此有趣的饮品。” 我强压下直接翻个白眼的冲动,才不想理会它那做作的反应。 索性身体微微前倾,我直白地追问道:“可我从未向你透露过那股力量的存在,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蛇似乎丝毫不受我的质问影响,甚至懒洋洋地张开血盆大口,从容轻巧地甩了甩尾巴。 那双暗红的竖瞳微微放大,流露出几分刻意为之的倦意,活像一只高傲的猫正不耐烦地应付着人类无聊的盘问。 “代理人殿下,既然您这么问了,那我就好心告诉您吧。” 蛇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冬眠过后,从那名为“喉咙”的洞口慢悠悠爬出来的蛇。 语毕,它甚至故意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欣赏我逐渐绷紧的神经,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确切来说,这股力 量的存在,是我当初在伊甸园中,您试图毁灭人类的那一刻察觉到的。” 蛇的话语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剖开了那些我不愿再想起的回忆。 尽管内心深处极力抗拒,但为了找出答案,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回溯那段记忆。 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我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唾沫,试图压制那股突然泛上喉头的腥甜。 那天在伊甸园里,就在我即将付诸行动的刹那,一道刺目的光点突然闯入了我的视野。 那光芒绚烂而迷人,像一抹妖冶的幻影,又像是一道无法抗拒的召唤,一下便抓住了我的所有注意力。 我试图抓住那个光点,与此同时,迈出了那或许不该迈出的一步。 可当我在那片千疮百孔的废墟中四处搜寻时,却始终没有找到与那道光点相关的蛛丝马迹。 怀着满腹疑惑,我停下手中的动作,选择直接向蛇询问,它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而蛇的反应,尽管当时看起来似是一无所知,可现在想来实在是可笑至极。 它当时说的是——“真是可惜……” “或许是能力有限的缘故,对于你的问题,我无法给出任何答案。” 也就在这一瞬间,那时被蛇的言辞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的违和感,突然变得如此清晰。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请大家收藏: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 第457章 欺骗 199x. xx. xx 就像一块早已碎裂的玻璃,仅凭碎片间微弱的依托勉强维系着形状,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彻底崩塌。 愤怒如同烈火般在胸腔中燃烧,我猛地瞪大双眼,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你当时是在骗我?” 这句质问脱口而出的瞬间,我忽然被自己的愚蠢逗笑了。 那种荒谬的滑稽感几乎让我发疯——我究竟是有多么天真,才会对这条狡诈的蛇抱有哪怕一丝半点的信任? 它是谁? 它不是伊西斯那样可以依靠的朋友,更不是某只事事为希珀尔着想的白毛狐狸! 它是那个在伊甸园中诱惑夏娃偷食禁果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被古老经书描绘为谎言与诡计化身的魔鬼! 虚虚实实的谎言是它与生俱来的本能,真真假假的诡计不过是它尾中永不疲倦的玩物。 我早该认清楚的,自己不应该如此天真,期待着能够从蛇的口中获得全部的真相。 .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面对如此直白的质问,蛇并未用一副令人作呕的得意神色作为回应。 相反,它那双过于圆润的竖瞳中竟流露出一丝无辜,甚至带着几分近乎真挚的委屈。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搁在它那典型的三角形蛇头上,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戏谑与讽刺。 “代理人殿下,您这就真的是冤枉我了。”蛇用一种受害者的语气说道,姿态近乎卑微。 “在您当时询问的那个瞬间,我的确未完全理解自己究竟发现了什么,甚至连概念也不清晰。” 蛇轻轻甩动着尾巴,与其说是在试图驱散我的怒火,却更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我此刻的愤怒有多么可笑。 它的语气愈发温和:“所以,我当时的回应,确实是基于自己当下的理解,绝非什么刻意的欺瞒。” 说到这里,蛇吐了吐信子,那副姿态让我联想到正在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的美食家。 “只是后来……当我开始逐渐回味,才真正领悟到自己究竟察觉到了什么。” “就像一杯被尘封的陈年佳酿,越是能够耐得住性子去品味,越能体会到其中的香醇芬芳。” 佳酿?我在心中冷笑。 与其说是佳酿,倒不如说是足以毁灭一切的祸水。 尽管内心已经翻涌起无数讽刺的言语,但我还是强忍住了当场反驳的冲动,只是抿紧了双唇。 蛇似乎并不在意我是否会回话,只是又不紧不慢地吐了两下信子,像是在品味我无声燃烧的怒火。 “所以,代理人殿下,”它说,“若您执意要将这种情况称之为欺骗的话,那么恐怕世间处处都是谎言了。” 蛇的意思不言而喻:那并非刻意的欺骗,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次无心的“误导”。 至于后来它为何不曾主动告知,不过是因为我从未就此进行追问罢了——多么完美的托词。 那双暗红的竖瞳依旧平静地注视着我,眼神中流露出的无辜与坦然,近乎能够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我迎着蛇的目光,冷哼一声,却也还记得:愤怒永远都不该是面对它的正确选择。 虽然很想逼迫蛇把所有秘密都倾倒而出,但若真由着它的性子,恐怕能借着那些无关痛痒的信息絮叨到天荒地老。 这条蛇最擅长的,不就是用这种方式消磨对手的耐心,从而让自己掌握一切的主动权吗?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怒意,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嘲弄地讥讽道: “你终究是一条彻头彻尾的蛇。” 然而,蛇对此表现得出奇平静,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我话语中的讽刺意味。 它缓缓摇了摇头,那姿态中既有几分无奈,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怜悯,让人看了更加火大。 蛇垂下脑袋,似笑非笑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我身上:“代理人殿下,您这话可就说得不够公道了。” “我原本就是伊甸园的蛇——这一点,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没有隐瞒过。” 懒得再纠缠于它那冠冕堂皇的辩解,我直接冷冷打断:“得了吧,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不等蛇有所回应,我马上就抛出了下一个问题:“告诉我,在你的眼中,那股力量当时究竟做了些什么?” 蛇缓缓吐出信子,耐人寻味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移打量,如同无数根滑腻得令人作呕的触手。 “代理人殿下,您应该早就意识到了一点。”它刻意拖长了语调,“那股力量并不属于童话镇。” “就如您一样,承袭了‘世界上最后一只渡渡鸟’的身份,也并不完全属于这里。” 我双手抱胸,不耐烦地挑了挑眉,示意蛇跳过这些显而易见的废话,不要浪费时间。 然而,蛇对我的不耐似乎毫不在意。 它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惋惜之情,仿佛在看一个不懂得欣赏艺术的粗鄙之人。 “若要形容的话,那股力量倒像是一个开瓶器……”蛇继续往下说,“或者说,一个触发器。” 稍作停顿后,蛇才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在它的影响下,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就这么简单。” 蛇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从深渊底部传来的低语,尾音悠远而晦涩。 那声音带着某种致命的魅惑,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一探究竟,直至坠入深渊。 “就这么简单?”所以我冷笑一声,警惕地直视着那双暗红的瞳孔。 谁知道这家伙究竟在那些暧昧不清的言辞间隐藏了多少玄机、布下了多少陷阱? 自己已经在那张虚伪的假面上栽过跟头,如今好不容易从深渊中爬出来,自然是不想再重蹈覆辙。 蛇闻言,却只是以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作为回应:“代理人殿下,您难道是不小心忘记了吗?” 它的声音轻柔得近乎耳语:“我早就提醒过您:不要试图理解命运,而是要学会去感受它。” 蛇微微偏头,竖瞳中多了一抹晦暗难明的色彩,仿佛在注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命运从不属于那些可以被言语束缚的存在。” “倒不如说,这个想法本身,就是对命运的亵渎。” 第458章 目的 199x.xx.xx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视线不耐烦地移向一旁,带着些压抑的恼火“啧”了一声。 尽管内心深处极不情愿,但我还是不得不勉强承认,蛇的话并非全然无理。 那种该死的东西,或许真的不是用浅显的语言能描述得清的。 这个事实,远比它那副高深莫测的姿态更令人恼火。 “那你倒是和我说说,”我强压下心中的不耐,沉声转移话题,“它到底有什么目的?” 闻言,蛇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子,那暗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饶有兴趣的光芒。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我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每当它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某种令人不快的把戏即将上演。 “哦?”蛇故意拖长了音调,似乎在有意挑逗我的耐心。 “代理人殿下说的‘它’,究竟指的是‘命运’,还是‘那股力量’呢?” “都行。”我不冷不热地回道,“但凡你真有本事,就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蛇发出一声低笑,那笑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仿佛正在品味一个只有自己才懂得的绝妙笑话。 尾巴优雅地轻轻一甩,蛇用那令人厌烦的悠然语调说道:“所谓‘命运’,它是无情的、冷漠的,不屑,也不会有任何目的。” 它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我的反应:“妄加揣度它,试图改写它,岂不等同于亵渎?” 尽管这么说着,我却能从蛇那低沉的声音中听出一种冷冰冰的调侃。 不过,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蛇能吐出多少有用的信息,我倒也没有多失望。 “但那股力量……”蛇忽然话锋一转,稍微凑近了一些。 那暗红的信子在眼前“嘶嘶”地飞舞,像是在品味某种我无法察觉的气息。 说实话,我很想伸手将它揪住,但转念一想还是压下了这份冲动。 先不说我不想和蛇有任何多余的肢体接触,更不想因为某个莽撞的行为让自己陷入无解的被动。 所以,我只是默默集中注意力,随时准备在蛇越界时,毫不犹豫地扼住它那细长的脖子。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戒备,蛇优雅地将身躯缓缓后撤,重新盘踞成一个规整的圆环。 这副刻意摆出的无害模样,却无法掩盖住它暗红眼眸中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蛇用一种近乎玩味的语气轻声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呢?” “代理人殿下,我不过是一条安分守己的蛇,又怎会完全了解那股力量的意图?” 已经烦透了这种故弄玄虚的态度,我不由得皱起眉头,讽刺的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某种难言的直觉却用力扯住了理智的缰绳,无声告诉我,蛇似乎还打算再说些什么。 于是我强忍住打断它的冲动,只是冷冷地盯着那双暗红的竖瞳。 果不其然,蛇稍稍仰起头,仿佛终于决定赏赐我几句似的,继续往下说道: “不过,我倒是可以斗胆告诉您一些微不足道的推测。” “那股力量的目的……”蛇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瞬,唇角勾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 “或许是殿下,或许是作为祂代理人的您,亦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 说到这里,蛇伏低身子,做出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 修长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脚下的草地,沙沙作响的细微声音莫名让人心烦。 蛇压低嗓音,几乎是贴着地面低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故作谦逊的自嘲: “但绝对不是我——一条身处伊甸园、无意参与这场纷争的蛇。” 当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空洞的词句中看不到半点实质性的信息。 尽管觉得这个答案可笑至极,但我却不打算和蛇置气,反倒决定假意顺着说下去。 “真的吗?”我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讽刺意味。 闻言,蛇又慢条斯理地吐了吐信子,那细长的身躯不动声色地朝我靠近了些。 眼底流露出让人作呕的温柔,蛇用一种刻意讨好的语气回答道: “代理人殿下,我难道不是已经和您约定过了吗?” “我会如实回答您的问题,绝不会有半分隐瞒。” 那份谄媚几乎要从声音中溢出来,它甚至仿佛对自己副献媚的姿态深感满意。 看着蛇这副自得其乐的虚伪模样,我只觉得它在故意恶心我,顿时感到一阵反胃。 无意参与纷争? 哼,说得倒是轻巧,仿佛真就能把自己尾巴上的浑水甩得一干二净似的。 我强忍着喉咙深处泛起的恶心,咽了口唾沫。 对于蛇那所谓的“承诺”,我连一个冷哼都懒得给,只是干脆利落地转移了话题: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先好好和我谈谈自己的目的吧。” “比如,明明是作为童话镇的生灵之一,你为何选择协助那股力量将我引入梦境?” “又是什么原因,让你在梦境中帮我保持清醒,没让我按照里面的剧本走下去?” “哦?”蛇微微晃动着尾巴,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低笑。 “代理人殿下,您的想法还真是别出心裁,简直让我受宠若惊。” 它故意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浮夸的惋惜:“我区区一条蛇,怎么可能拥有那样天大的本事,让您在梦中保持清醒呢?” “哦?‘天大的本事’?”我重复道,嘲讽地挑起眉梢,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可为什么我却听说,你的同类们——那些魔鬼,可是最擅长制造幻象与梦境的呢?” 我步步紧逼,毫不留情地继续发问:“更何况,假如你从未尝试过,又怎会知道这到底有多难?” “是因为我‘代理人’的身份妨碍到了你?还是说,那需要引动希珀尔的力量才能做到?” 然而,面对我的连珠炮般的质问,蛇却丝毫不露怯色。 它故作无辜地歪了歪头:“我可真是好奇啊。” “代理人殿下,您是如何推测出那样一个结论的呢?” 我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压了回去:“谁告诉你是推测了?这就是事实。” 第459章 沉默 199x. xx. xx 闻言,蛇那暗红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一下,眼底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狐疑。 那副突然变得谨慎的模样,反倒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可惜的是,我现在笑不出来。 “好好庆幸吧。”我故作漫不经心地瞥了它一眼,语气冷淡而带刺。 “我不是你,也没有那种拐弯抹角的恶趣味。” 不等蛇反应过来,我就直截了当地挑明:“一般情况下,人在做梦时,往往意识不到自己身处梦境。” “哪怕是做‘清明梦’,也总要先经历一段混沌迷茫的状态,才能意识到现实与梦境的界限。” “可是——”我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然而,蛇的表情依旧从容得令人失望,既没有被我戳穿的狼狈,也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 稍感遗憾之余,我不动声色地继续道:“那天晚上,我一进入梦境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甚至没过多久,我就已经完全确信,自己正置身于一场梦中。” “即便那个世界的常识被强行扭曲得面目全非,也没有动摇我的判断,反倒让我更坚定了要逃出去的念头。” 此乃谎言——但并不是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 我直视着那双暗红的蛇眼,冰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咄咄逼人:“难道你就不觉得,这种清醒离谱得过分了吗?” 我觉得,自己几乎是在明示答案:“就像有什么刻意让我保留理智,没有‘不幸’遗忘作为‘代理人’的记忆一样。” 听完我的话,蛇的竖瞳又是一阵收缩,眼中流露出一抹令人生厌的似笑非笑。 它故作惋惜地吐了吐信子,仿佛觉得我的“臆断”滑稽无比。 蛇将语调拉得长长的:“代理人殿下,您有没有考虑过另一种可能性呢?” 我没有接话,只是冷冷地盯着蛇,耐心等它借着疑问句胡编乱造。 蛇对我的沉默倒是乐得自在,不紧不慢道:或许,您并不是没有经历过‘朦胧期’……” “而是之后,自己不知不觉间将那段模糊不清的记忆遗忘了呢?”它意有所指地摆了摆尾巴。 “至于您后来能够意识到梦境的异常,或许不过是您潜意识中的一次偶然清醒罢了。” 蛇的敷衍让我感到愈发不耐,冷哼一声:“你费尽心思扯出这么多假设,是舍不得和我多待的每分每秒吗?” 被我毫不留情地打断,蛇的尾巴微微一滞,三角形的头部稍稍偏向我,却没表现出丝毫慌乱。 我亦用不带温度的目光,掠过它那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阴沉的脸,继续嘲讽道: “况且,就我所知,你从来不喜欢提供多余的假设。” “现在怎么了?难不成是突然发了善心,打算给我多留几个备选答案?” 蛇耐心听完,回以一声低沉的轻笑:“代理人殿下,您现在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呢。” “是啊……”我不耐烦地摇摇头,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就像我早就不信你会性情大变一样。” 语毕,我直接逼向要点,不打算再给蛇回旋的余地:“与其绕来绕去浪费时间,不如就给我一个干脆的答案。” “到底凭什么,我一开始就能够在那场梦中保持清醒?” 蛇突兀地沉默了。 那惯常带着轻蔑的神色敛去了些许,微微移开目光,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这小小的动摇并未逃过我的眼睛,我也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步步紧逼。 “玄子、伊西斯、洛基、柴郡猫、雅典娜……”我将自己怀疑过的名字一一抛出。 我一边点着手指,一边微微前倾身体,试图和自己的影子一起营造出刻意的压迫感。 “我自己,抑或是那天晚上,最后一个与我接触过的——你,伊甸园的蛇?” 骄阳下的伊甸园显得愈发寂静,以至于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回荡其中。 “到底是谁帮了我?”我微微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蛇的暗红双眼。 “既然你什么都了然于胸,那不妨就直截了当地挑一个吧。” 蛇缓缓垂下头,竟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无辜神情,仿佛在无声中嘲弄我的咄咄逼人。 它不慌不忙地吐出信子,明明默不作声,却让人觉得那双暗红的眼中似有讥讽。 “还是说……你其实也不知道?”我只是回以一声冷笑。 “这不失为一个合适的回答,至少看起来还算诚实。” 蛇依旧保持着那不置一词的沉默,暗红的瞳孔深处却掠过一丝晦暗的光芒。 那诡谲的眼神让我感到一股深深的违和,仿佛它正借着这份沉默掩饰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可是,别忘了,”可我只是冷冷提醒道,“你曾经和我约定过,不会撒谎。” . 尽管此刻我步步紧逼,表面上看似已经占据了主动,但内心深处依旧没什么底气。 从蛇那些微妙的反应中,我隐隐推测出,它根本没料到我会掌握到这条信息。 这也难怪——毕竟,我本身就已经先入为主地默认:自己是一个“异类”。 无论是在那场奇怪的梦境,还是在现在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童话镇中。 言归正传,既然如此,自己当时能够保持理智,也似乎成了某种“理所当然”。 要不是某只疯猫用谜语揭露了这个谎言的一角,我大概还被蒙在鼓里吧。 否则,蛇或许真的能一直保持着那从容戏谑的姿态,顺利将这件事掩饰过去。 也是头一回,我借着这张令人意想不到的底牌,在与蛇的对峙中取得了优势。 然而,心中这份微妙的快意还未平复,便很快被一丝隐隐的不安所取代。 蛇的这份“示弱”未免过于顺从,以至于我不得不警惕它又在捣鼓着什么坏水。 明明可以像之前那样从容应答,哪怕承认自己是幕后黑手,我都不会过多为难它。 但在答案近乎明了的情况下,蛇却一反常态地犹豫不定,显得如此不知所措。 甚至,随便从那些名字中挑一个搪塞应付都够了。 毕竟,归根结底,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无法强行证明它的回答是真是假。 如今,我也不过是在赌,赌那个口头上的承诺能够对蛇有限制作用。 第460章 承认 199x. xx. xx 蛇望着我,我盯着它,僵持不下,彼此都只是在沉默地大眼瞪小眼。 没有树木的遮挡,正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在我们之间漾起一片金色的海洋。 然而那本该温暖、甚至炙热的阳光,此刻却无法驱散从指尖蔓延至全身的彻骨寒意。 我甚至能感受到,这份诡异的冰冷正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蛇久违地低低“嘶”了一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默。 暗红的信子在金色的空气中轻轻招摇,似乎在挑动我猛然紧绷的神经。 那双与之近乎同色的竖瞳始终凝视着我,其中似乎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色彩。 “代理人殿下,您确定……”蛇缓缓开口,刻意压得很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 “真的要从我这里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自方才开始,蛇的态度着实反常,以至于让我心生几分疑惑。 难道是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死角,妄图用这种异常的举动来混淆视听? 压下心头升起的不安,我选择冷冷地反问:“否则呢?” “要不是为了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我还会留在这儿和你兜圈子?” 蛇微微张开嘴,用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低声道:“是吗……” 与此同时,那修长的尾巴突然一甩,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那两颗尖利的毒牙。 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让我不禁联想到了古诗中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 然而,蛇在这个动作间所表现出的欲盖弥彰,与诗中女子的那份羞怯可谓天差地别。 “既然代理人殿下执意要知晓……”它似笑非笑道,“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将此事的优先级提升一些。” “优先级”?我默默在心里反复琢磨这个令人在意的词汇。 可无论如何推敲,我始终都没能推测出蛇言行举止间暗藏中的玄机与深意。 与此同时,蛇也似乎并不打算给我留下细想的余地。 它闭上嘴,放下遮住毒牙的尾巴,敛去那若有似无的冷意,重新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 尾巴近乎爱抚地把玩起着躯体中间的那个玻璃瓶,暗红的眼眸多了几分令人心悸的玩味。 语气也突然带上了一种令人不安的亲昵,像是在宣布什么早已注定的结局: “没错,正和代理人殿下所推测的一样。” “那天夜里,正是我这条伊甸园的蛇,引动了殿下的权柄,让您得以在那场诡谲的梦中保持清醒。” 明明置身于灿烂的阳光之下,蛇低垂的头颅却仿佛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 它缓缓吐着暗红的信子,微微扬起嘴角,那抹笑意不知为何,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就像在可乐喷发前,适时贴心地给您披上了一件雨衣。”蛇继续解释,语气中的轻快造作无比。 “否则啊……即便尊贵如代理人殿下,也难免被那些花花绿绿的泡沫迷了双眼。” 尽管心头疑虑重重,但蛇的亲口承认仍旧让我感到一丝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那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几乎让我在这一瞬间,完全忽略了蛇话语中潜藏的种种异常。 然而,还不等我回过神来,继续追问心头的疑惑,却感到周遭的空气骤然一变。 仿佛就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所有声音都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死一般的寂然。 不,与其说是死寂,倒不如说——更像是有什么低沉而滚动的声响悄然浮现。 那样的存在深沉如同暗潮,逐渐涌上地表,将一切细微的动静全然掩盖、吞噬。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一股难以言说的不安感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先前察觉到的异样全然在脑海浮现,零碎的违和感于此刻如同拼图般纷至沓来。 一切都变得愈发清晰,就像是暴风雨前那诡谲的宁静,却远远比那更加令人不安。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那怪异的声响自寂静中悄然浮现,由远及近,一层层地叠加起来,仿佛有什么正在逼近。 它们起起伏伏、层层迭迭,在这片诡异的宁静中愈发刺耳,压迫感近乎令人窒息。 如被振荡的可乐在玻璃瓶中疯狂翻涌,如滚烫的开水在铁壶中狂暴沸腾,亦如无数人群紧锣密鼓的脚步。 它们如同催命的鼓点,不知疲倦地敲击着我的耳膜,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爆发。 我怔怔地将目光转向蛇,试图从它的表情中窥探出任何端倪。 我希望,自己能够从中找到一丝线索,去猜测它是否又在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 然而,蛇却只是安静地盘踞在那里,一双黯淡的竖瞳古井无波,只是默默注视着我。 正午的阳光洒在它修长的蛇躯上,光与影交错间,那些鳞片反射出诡异的光泽。 就仿佛有细碎的毛边在边缘处隐隐晃动,让蛇看起来愈发的粗糙与怪异。 伊甸园——这个上帝为亚当夏娃创造的净土,本该是灿烂明媚、温暖静谧的。 蛇却是其中那抹极度违和的阴影,是被用粗糙蜡笔随意涂抹其上的一块墨迹。 然后被人为点上了鲜红的瞳孔,血液干涸凝固成暗红,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突然间,一种难以逾越的恐惧猛然攫住了我的心脏。 我骤然意识到——这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自我的体内传出。 准确而言,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存在。 不同于安装眼球那一次的狂暴与短暂,亦不同于堕入梦境时的混沌与茫然。 此时此刻,它就在我的体内翻腾、涌动。 带着灼烧般的热意,如烈焰般席卷向四肢百骸,仿佛在试图突破一切限制。 伊西斯所言非虚,这股力量的位格极高,几乎能够与希珀尔相媲美。 然而,它却与希珀尔那种一切都事不关己的漠然截然不同。 它是如此躁动不安,仿佛蛰伏已久的野兽,自深渊之底暴烈地苏醒。 第461章 「僭越」 199x. xx. xx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低沉怪异的声音如有实质,徘徊在我脑海深处,宛若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带来片刻平静,反倒让那震颤的韵律愈发清晰。 时而沉缓,时而激荡,我逐渐感受到一种混杂着暴戾与怨愤的情绪开始从中涌出。 那是一种纯粹而原始的愤怒,如同积郁了数万年的洪水,终究破开了薄弱的堤坝。 它裹挟着无尽的怨愤,带着难以遏制的势头,就这么自我的灵魂深处翻涌而出。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愈加急促、刺耳的声响宛如在耳边炸裂,一阵阵冷热交替的痛感如电流般在大脑流窜。 如同有一把锈蚀的刀,反复划开神经,然后将一切埋藏的怨恨与失望全部剖出。 如一滴浓墨滴入清澈的湖面,黑色的涟漪层层扩散,逐渐将我的情绪染上了同样的色彩。 在这片混沌与狂躁之中,我似乎听见它在质问,在咆哮,在倾泻那无处安放的愤怒。 突然,我开始怀疑,那声嘶力竭的怒吼,究竟是它的声音,还是我的? “既然曾经相助,那为何不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为何如此反复无常,为何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了出尔反尔?!” 我无法分辨,甚至不敢分辨,只觉得那对于蛇的愤怒太过真实。 仿佛是一直试图掩埋的某种情绪终于破土而出,如树根般蔓延到整颗心脏。 所有的理智都被绷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塌。 我目眦欲裂,死死地锁定着蛇,任由那道漆黑的身影烙印在视野深处。 周遭的一切化为扭曲的光影,尽数湮没在不知来处却无穷无尽的怒火中。 胸膛不住地剧烈起伏,双手微微颤抖,甚至恨不得亲手将那张虚伪的面孔撕成碎片。 我多想低下头去,想要抬手遮住双眼,试图以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就连最基本的行动能力都被剥夺。 除却浑身难以抑制的战栗,我什么都做不到。 . 然而,面对我这般濒临失控的状态,蛇却仍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 它就那样安然地盘踞在原地,仿佛早已预见了这一切的发生。 抑或是,在静静等待着某个既定结局的降临。 暗红的信子时不时懒洋洋地吐出,像是在冷漠地品味着空气中弥散的每一丝躁动。 那双干涸如暗血的竖瞳中倒映着我的脸,被怒火扭曲的模样是显得如此狰狞可憎。 “多么有趣啊,瞧瞧你现在的丑态。” 蛇注视着我,淡淡开口,低沉的嗓音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比起我这条伊甸园的蛇,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话语间裹挟着一种令人发指的优越感,仿佛在俯视一只困于泥潭中的蝼蚁。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体内那翻腾的声响愈发急促而狂暴,就像一团怒焰遇到了干枯的柴薪,瞬间便燃起熊熊烈火。 我能感受到双手在剧烈地颤抖,随着那股力量的涌动一点点抬起,仿佛不再受我所控。 “不……够了……住手……” 我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想要将那股暴虐的力量压制回去,不愿再引发任何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然而,即便牙齿因为用力而几乎咬碎,浑身的颤抖却愈发不可控制。 这种感觉奇异而矛盾,仿佛灵魂在怒火中噼啪作响,被生生崩裂成碎片。 一面是理智在声嘶力竭地劝阻,一面却是本能在疯狂地叫嚣着毁灭与破坏。 我茫然俯瞰着这一切,既看不清前路的方向,也摸不到退路的去处。 . 我的手终于紧紧攫住了蛇的身躯。 指节因为用力绷紧而微微泛白,指尖如同弯曲的鹰爪般死死嵌入鳞片的缝隙。 那些鳞片的触感仿佛是岁月侵蚀的残破瓦砾,边缘粗粝不平,内里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脆弱。 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一路向上,仿佛要将我的血液凝结成冰,将骨髓冻成霜晶。 但在那股力量的支配下,我的指腹依然顽固地、一分一毫地陷入鳞片的缝隙。 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潮湿声响,我触及到了一种异常柔软却又诡异的质地。 我无法准确对此进行形容,只知道那绝非任何正常生物应有的触感。 在这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中,蛇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沉默。 与其说是不以为然,倒不如说,它从最开始就未曾打算过要反抗。 那平静如常的气息不过是一触即碎的伪装,它甚至连挣扎的余力都半分不存。 蛇只是静静地与我对视,暗红的竖瞳中承载着洞悉一切的冷漠与从容。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我眼睛这道“瓶盖”的桎梏,透过我的灵魂,直接与那股力量对视。 我隐约意识到,蛇方才的所有言辞、所有举止,所针对的都不是我这个“容器”。 仅剩的理智在剧烈的愤怒和疼痛中愈发飘摇,仿佛狂风暴雨中一叶无助的扁舟。 鳞片碎裂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地传入耳中,如同交响乐中正逐步攀升的旋律。 沉寂如死,一切却都仿佛都将在下一秒迎来高潮。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股愤怒翻腾的力量蓦然僵住了。 我也愣住了。 就在那一瞬间,我们同时察觉到了另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自体内涌现。 它冷漠、安静、庄重,如同高空中冉冉升起的烈阳,亦如同王座上俯瞰一切的君王。 那份威严并不属于我,也并不属于那躁动的力量,而是源自于希珀尔的权柄。 这是她赋予我能够自保的力量,亦是我作为她代理人的依仗所在。 那在希珀尔沉睡之后,本应是在我意志的驱动下,才会有所显现的力量。 可如今,它却自行苏醒了。 . 即便位格相近,但在蛇提前刻意的引动下,那股力量此时显得如此孱弱而瑟缩。 就像两条真龙相遇,在绝对的体量差距之下,弱小的那一方只能蜷缩成一条战栗的长虫。 希珀尔的权柄甚至未曾施舍哪怕一丝目光,给那所谓的“另一股力量”。 它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蛇,既无偏爱,也无憎恶,甚至带着一种彻骨的无情。 它不关心来龙去脉,不在意恩怨纠葛,也不计较最终结果。 它所察觉到的,仅仅只有一个事实——“僭越”。 如是而已。 第462章 幻灭 199x. xx. xx 就在这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蛇之前所说的“优先级”究竟意味着什么。 此前,为了让我在梦境中保持清醒与理智,它曾经冒险引动了希珀尔的权柄。 我早该意识到的,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僭越”了啊…… 至于蛇当时究竟是如何瞒天过海的,这些细节我已无从得知。 我只能模糊地猜测:也许蛇当时巧妙地利用了梦境的特性,将一切真实隐藏在了虚幻之中。 毕竟,从无数传说与神话中可知,梦境常被视为恶灵或魔鬼掌控人心的工具。 同理可得,这必定是蛇能玩弄得得心应手的领域之一。 之前也是通过那句“天大的本事”,我才得以抓住它的漏洞,从而逼问出那个问题的答案。 可讽刺的是,这明明该让我引以为傲的胜利,如今却使我感到茫然。 我不害怕追寻答案过程经历的痛苦,却害怕走到尽头,迎来的不过是一场空虚的悲剧。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我终于掌握了答案,那它还是否还有意义呢? 然而,我又隐约知道,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再无轻易回头的可能。 正如蛇终究无法一直遮掩那条僭越之实,无法永远避开权柄的审判。 就像岁月无情冲刷世间的一切,终将一点一点揭开那些不可告人的隐秘。 或许在我来找它之前,又或许早在更早的时刻,权柄就已经察觉了蛇的“僭越”。 这正是为何,它那暗色鳞片变得粗糙而褪色,眼眸中昔日如烈焰般的光芒黯然如干涸的血色。 所以,在我终于修复完其他领域,前来找蛇时,它会显出那样一种怪异的疲态。 可是当时,权柄却偏偏告诉我,蛇的身躯并未出现任何实质上的问题。 是了,蛇所僭越的对象从未是我这个代理人,而是希珀尔本尊。 或许在权柄,乃至于希珀尔的眼中,“犯错挨打”之事本与人类的“吃饭喝水”并无本质差别。 至于蛇能够在在权柄的反噬下勉强支撑到现在,恐怕也仅仅因为那天我带着怒气对它许下的约定—— “留好你的小命,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 我几乎可以预见,如果不是那句随口的承诺,蛇大概早已在权柄的审判下分崩离析。 到那时,迎接我的将不会是这场对峙,而唯有一片死寂的、残破不堪的伊甸园。 蛇必定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行为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却仍旧固守着那句随口许下的诺言。 不止如此,它还遵守着那个“如实回答我的问题,绝不能有半分隐瞒”的诺言。 可笑啊——明明是传说中狡诈多端的魔鬼,却竟如此执着于某种荒谬的信义。 然而,这荒谬的信义,也终有耗尽之时。 当两条不可违背的承诺于今时发生冲突,我的步步逼问迫使蛇提升了其中之一的“优先级”。 于是,它亲口承认了自己对希珀尔的“僭越”,让自己全然暴露在了权柄的审视之下。 如同午夜钟声敲响,辛德瑞拉的马车瞬间化回原形。 那曾经勉力维持的平静,也于此刻支离破碎。 . 权柄的苏醒让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蜷缩沉寂,我也终于重新获取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指尖如触电般缩回,掌心中的蛇躯顿时如同一团被水过度稀释的橡皮泥般,“啪嗒”一声坠落在地。 低头看去,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满了漆黑粘稠的液体。 恍若从深渊中汲取的墨汁,在阳光中泛着病态的光泽。 目光在蛇的躯体与自己沾满黑液的双手间不住游移,我不住地摇着头,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开脱。 不,这不是我的意愿,这不是我造成的…… 可徒劳的呢喃在未触及唇边之时便归于无声,而这片死寂的伊甸园正无声冷睨着一切。 无论我多么想为自己撇清关系,但就某种残酷的事实而言,这一切确实因我而起。 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只是任凭自己那无措而无力的视线,落在蛇那已然千疮百孔的身躯上,再也移不开分毫。 浑身难以抑制地战栗,牙关不住打战的声音比死寂还要清晰,仿佛置身于一个永恒的寒冬。 四肢却本能地向后挪动,一寸寸地,将自己从蛇那千疮百孔的残破身躯旁推开。 身下的青草随着我的挪动沙沙作响,似乎因我将那不祥的液体涂抹到身上而愠怒,又仿佛在低低嘲笑着我的无能与逃避。 它们那细碎的声音层层叠叠,仿佛聚合成了天真无忌的童言: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蛇本就因权柄的反噬而日渐枯萎,如今又我被重创,自然是再也无法维持原先的形态。 它如今的模样,既像是一根在低压下不住渗水的破橡胶管,又像是一滩即将崩解的黑泥。 它就那样无力地陷在草地里,纵使还想勉力支撑起身体,也不过是困兽般的垂死挣扎。 破碎的黑色晶屑在蛇躯周围悬浮,仿佛荒凉宇宙的碎星,在阳光中闪烁出徒劳而诡谲的微光。 即便处于如此凄惨的境地,蛇却仍执拗地吐着那条已然黯淡、平薄如书签带的信子。 伴随着时而爆发的、电流般的嗡鸣声,它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嘶声,如同大厦将倾。 也不知是为了感知空气中最微小的变化,还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湮灭作最后的哀鸣。 那曾猩红如焰的眼眸,此刻已化作一汪暗红的水洼,表层起伏不定,竖瞳模糊不清。 然而,我却从中看到了一种奇异的情感,既非癫狂,也非怨毒。 那是一种近乎超脱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古怪的戏谑,像囚徒终于等来了命运的审判。 蛇艰难地抬起头颅,嗓音如同崩裂中的锈蚀铁丝,时而高亢尖细,时而沙哑低沉。 但最终,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还是透过阳光,传入了我的耳中: “代理人殿下……看来我……终究还是要食言了呢……” 断断续续的声音如溃散的沙尘,又似枯萎的藤蔓,带着某种诅咒般的释然。 “知道得太多……亦是一种无可救药的诅咒啊……” 我注视着它的瞳孔逐渐消散成虚无的幻影,化作空气中一缕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那么最后……您又会选择以怎样的姿态……去迎接那样的命运呢?” 第463章 杯弓 199x. xx. xx 我推开工作室的门。 只见玄子正悠然自得地靠在椅子上,专注地欣赏着一部电影。 荧幕上的画面有些失真,但从那刻意煽情的配乐以及剧情风格上看,这显然是一部B级片。 我刚要开口,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便抢先撕裂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只见赶来的男人在射出最开始那枪后,又朝着一个戴着惨白面具的人影连射数枪。 后者摇晃着翻出栏杆,如同一袋沉重的布袋般重重坠落在地。 那双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荧幕的光芒在其中跃动,眼底泛出一种妖异而嗜血的冷光。 昏暗中,我注意到玄子手边的桌上摆着一盘血淋淋的生肉,被切成了整整齐齐的方块。 一把银叉随意地搁在盘沿,未干的血迹顺着叉尖缓缓凝结,在荧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四处奔波的劳碌,再看看这只白毛狐狸悠哉游哉的模样,我心底不由升起一丝不快。 我开门见山地抛出一句:“蛇死了。” 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般,玄子一动不动,甚至连目光都没从荧幕上移开半分。 直到片刻后,他那懒散的声音才从阴影中传来:“难道我以前没教过你,进来之前要敲门吗?” 我不满地咬了咬牙,心里却清楚:要想跟这只白毛狐狸好好说话,自己恐怕得先妥协一下。 无奈之下,我退到门外,顺手关上了门,在明亮的外界敲了敲。 待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进来”后,我才重新踏入昏暗的房间。 “蛇死了。”我再次开门见山。 此时,荧幕上的场景切换到一个同样幽暗的房间。 只见一个女人正颤抖着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凌乱的发丝无序地散落在肩头。 她做了几个仓惶的深呼吸,这才颤声问道:“恶魔人是什么?” 闻言,画面里的男人缓慢而谨慎地放下对着门外的手枪,转过身来。 他压低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般回答:“老实说,他就是。” 这样的对白让我隐约感到一丝不安,觉得他们仿佛正含沙射影着什么。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响指声,瞬间唤回了我游离的思绪。 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只见室内的光线顿时明亮起来。 方才那些令人不适的事物——荧幕、血肉、银叉,都如同泡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看起来极为舒适的沙发椅,仿佛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座位,我坐上沙发椅,转了转,顿时感觉身心一阵舒畅。 “老实说——”我故作轻松地开口,试图冲淡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我还以为你会趁我出门的时候,把房间里那些少儿不宜的东西收拾干净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玄子那双金瞳中闪过一丝玩味:“怎么,代理人殿下的意思是,您算‘少儿’吗?” “当然算。”我轻轻点头,理所当然地答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 玄子闻言,半眯起那双灿金色的眼眸,没有回应,只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猜他一定是这么想的:原来,代理人殿下是个活了几百年的巨婴啊…… 但相比于这只年龄起码四位数的老狐狸,自己确实只能算是少儿——难道不是吗?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些无聊话题的时候。 趁着玄子还没开口,我迅速将话题拉回正轨:“准确来说,蛇是被希珀尔的权柄处决的。” 见他微微挑眉,我紧接着补充道:“为了让我能够在梦境中保持清醒,那家伙当时引动了希珀尔的力量。” “哦,是‘僭越’啊……” 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玄子慵懒的语调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玩味。 那个词语从他口中吐出,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寒意,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是它罪有应得。”稍作停顿后,玄子淡淡补充道,“这并非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见我沉默不语,他微微歪头,冷不丁开口:“难不成——代理人殿下是想我亲手为您开一瓶香槟?” 被白毛狐狸这突兀而怪异的幽默感打断了思绪,我不禁长叹一声,只觉得心力交瘁。 “现在不是喝香槟的时候,”我无力地摇摇头,“我已经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见蛇复活的迹象。” 是啊,蛇的死亡并非我真正介意的重点,令我在意的是——它并没有再次出现。 自从那天起,我便不时前往伊甸园,暗中期冀着能重新看到蛇悠然盘踞着的漆黑身影。 然而,等待我的只有那棵仿佛亘古不变的善恶分别树,婆娑的叶影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我很清楚,权柄能够探知变化了形态的生灵——这一点在洛基事件中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件事之后,洛基出奇地安分,似乎并没有来找我算账的意向。 不过,现在也不是在意那位诡计之神的时候。 我试着利用权柄探寻蛇的踪迹,却再也无法感知到那股冰冷而诡谲的气息,唯有一片诡秘的空白。 走投无路之下,我还找上了伊西斯的丈夫——掌握复活权柄的奥西里斯。 我拜托那那位头戴白色王冠、皮肤如翡翠般绿色的神明,希望他能够帮我查查蛇的动向。 然而,在听闻我的要求后,奥西里斯只是朝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看出我的失落,伊西斯安抚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却无法驱散我心头那片越发浓重的阴霾。 . 现在回想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当时在蛇的引导下,忽视了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 是啊,尽管我从蛇那里撬开了许多关于那场梦境的真相,却始终没有追问到它行事的根本动机。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蛇的行事风格一直矛盾到让我感觉不安。 它配合那股力量将我拖入梦境,却又冒着巨大的风险引动希珀尔的权柄,确保我能在梦中保持清醒。 那种种行为看似背叛了童话镇,但仔细想来,似乎也并未完全站在对立面,而是另有所图。 然而,当我试图询问蛇的真实目的时,它却吐着信子,巧妙地将话题的重心给偏移开来。 第464章 无间 199x. xx. xx 犹记得,蛇当时不徐不急地反问:“代理人殿下,您是如何推测出那样一个结论的呢?” 我并未在意它的搪塞,也并不介意它是否在刻意拖延时间,只是顺着引导深入讨论了下去。 随着对话的推进,我的态度渐渐强硬起来,不再容许它继续弯来绕去。 最终,蛇在我的逼问下,玩味而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僭越”的事实。 紧接着,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先后在我的体内苏醒。 蛇那双暗红的竖瞳中闪过一丝近乎可以称之为“解脱”的情绪,随即在权柄的审判下灰飞烟灭。 其实,除了那些与梦境相关的疑惑,我心中还有太多尚未来得及出口的问题。 但随着蛇的死亡与消失,那些问题便似乎也如随风而去的落叶,无足轻重。 . 记得很久以前,希珀尔曾经明确告诉我:“童话镇并非没有真正的死亡。” 当时的我尚且懵懂,自然也没有深究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在伊西斯死亡后,这番话曾让我提心吊胆一段时间,好在后来的事实令我稍感宽慰。 而如今,看着蛇在死亡后疑似彻底消失的结局,我不得不重新思索这番话的分量。 我也曾就这个问题去询问权柄,然而它始终保持着那副冷淡而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我的疑问置若罔闻。 毕竟,我不过只是一位“代理人”,而不是希珀尔本尊。 但比起希珀尔,权柄却显得更为冷酷,难以沟通,几乎完全没有任何人情味可言。 这种态度……究竟是因为,它仅仅是希珀尔掌管的一股力量? 抑或这份冷酷才是希珀尔本身的真实面目? 我不得而知,也始终没有生灵能够给我以解答。 . 有时候我会想,与其说蛇撬开的是可乐的瓶盖,不如说是打开了某个深埋的潘多拉魔盒。 随着其中混沌泡沫的涌出,随着蛇的死亡与消失,一切都开始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而我,却或许早已身陷其中,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法抽身。 就像一只被困在迷宫中的可怜虫,明知前方可能是深渊,却不得不继续前行。 . 玄子忽然轻轻叩了叩扶手,指节敲击皮革发出的沉闷声响将我从回忆中唤回。 抬眼望去,只见他正微微眯起那双摄人心魄的金瞳,慵懒地注视着我。 玄子缓慢开口:“你还记得自己在死亡后、复活前经历的场景吗?” 我稍微回忆片刻,才点了点头回答:“那是一个漆黑而空寂的地方。” “在我的印象中,会有柔和的光晕出现,像是在引领灵魂……回归童话镇。” 玄子轻轻颔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桌面,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他若有所思道:“殿下并未给那个地方下过一个明确的定义。” “不过……我们这些出自东方的生灵,倒是习惯于称呼那个地方为‘无间地狱’。” 玄子回忆道:“我也曾因为好奇,主动选择在那个地方停留过一段时间。” “随后,我发现,与其是被那道光晕引领回来,不如说……是灵魂在无尽的折磨下最终选择了回归。” 他说着,声音低沉平稳,仿佛在讲述一段事不关己的故事,但眼底却泛起了一丝遥远的寒意。 不过,玄子很快就收敛了那一闪而过的阴郁,恢复了原有的懒散与淡然。 他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不过,绝大部分情况下,清醒的意识会淡化那段模糊痛苦的记忆,不记得倒也不奇怪。” 我随意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说道:“也许是因为,死前的痛苦有些过于刻骨铭心了。” 话音方落,我便注意到玄子的手缓缓地攥紧了,指关节发出几声轻微却分明的咔咔声。 对于这隐约的警告,我挠了挠脖子,选择了装蒜:“怎么了吗?” 玄子收回视线,淡淡道:“我只是在想,聊天时没有茶水,未免有些无趣了。” “那你看我干嘛?”我耸了耸肩,若无其事道,“你想喝茶自己泡去,我又不喝。” 闻言,那双金瞳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然而片刻后,他只是不悦地冷哼一声,并没有和我争这口头之快。 最后斜睨了我一眼,玄子利落地起身,转身向茶室走去。 . 在我百无聊赖地等待了片刻后,玄子不紧不慢地走回座位,神情依旧淡然。 我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茶杯上,金色的茶汤在其中轻晃,氤氲的热气缭绕升腾,透着丝丝暖意。 刚刚吃那么腥的东西,这是借着茶解腻呢……这样的腹诽在心底打了个转,却被我识趣地咽了回去。 虽然我向来不喜欢茶的苦涩,但这让人心神安宁的茶香我还是挺喜欢的。 玄子垂眸,轻抿一口热茶,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佛曰:无间有三,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 “痛苦在时间上没有中断,在空间上没有限制,于是灵魂永无安宁。” 他放下茶杯,瓷木相撞发出一道几不可闻的轻响:“此为‘无间’。” 语毕,玄子稍作停顿,目光缓缓移到我的脸上,话锋也随之一转。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却让人感觉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但我听说,在很久以前,童话镇里曾流传过一个传闻。” “传闻说,在那个无间之地,幻想生物们能够找到‘真正的死亡’。” “何谓‘真正的死亡’?即为不再复活,彻底回归永恒的虚无。” 玄子说这些话时语气轻淡,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或是其他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我却从他的话中隐约感到一丝不安,像是冷不丁触及到了某种禁忌的真相。 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玄子嘴角勾起一道嘲弄的弧度:“但归根结底,这也不过只是个传言罢了。” “童话镇本就广阔无际,而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新生的幻想生物更是源源不断。” “如果不是相识相知,如果不是爱恨情仇,又有谁会知道……谁消失了呢?” 第465章 溯缘 199x. xx. xx 我沉默了一会儿,心中不得不承认,玄子告知的那个传言确实是一个思考的方向。 如果不是过分在意,如果没有手握权柄,我根本不会意识到蛇的彻底消失。 我只会天真地以为它在刻意躲避我,然后像个执着的傻瓜一样,满童话镇寻找它的踪迹。 最终,在无数次的失败与失望之后,不得不放弃这场徒劳的追寻。 玄子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茶杯中的倒影,似乎在欣赏那抹朦胧的水光。 又或者,只是在借着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眼底深处的某些情绪。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抹浅淡的茶色在微光中映射出几分柔和的暖意。 这让我稍微安心了一些,于是收回视线,轻声道:“不管怎么说,感谢你提供的信息。” 玄子却似笑非笑地一扬嘴角:“如果代理人殿下想喝茶,大可以自己去泡——茶叶自选。” 我几乎被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气笑了,甚至想要收回方才对他抱有的那点感激之情。 然而还不等我开口吐槽,这只白毛狐狸的神色便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淡然,缓缓摇了摇头。 “因‘僭越’而被直接殿下处决的生灵……不。” 他稍作停顿,随即便纠正道:“但是因‘僭越’被权柄处决的存在,我还是头一回见。” 玄子的语调中罕有地透出一丝疑惑——显然,这件事也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所以,蛇现在到底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我也无法妄下定论。” 无奈地将吐槽咽回肚子里,我轻叹一声,做了个深呼吸,尝试平复情绪。 “问题应该不大。”我说着,也跟着摇了摇头,试图说服自己。 “我大概……已经从它那里取得了大部分有用的答案。” 话虽如此,但念及蛇那始终令人难以捉摸的行为,我心中便也没了底气。 玄子对我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代理人殿下自己心中有数就行。” 他并未抬眼,雪白的睫毛半遮着那双金瞳,其中是惯常的冷淡与疏离。 话音落下后,我们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时间在这份沉默中无声流逝,茶水渐渐冷却,氤氲的香气也随之散去。 玄子摆弄着见底的茶杯,看上去漫不经心,甚至有些享受这一份静谧的氛围。 我不由得去想,要不是希珀尔的缘故,自己恐怕不会主动与玄子有太多交集。 毕竟,除了最基本的好奇之外,这只高傲的白毛狐狸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甚至在很久以前,想必也是迫于希珀尔的意愿,他才不得不勉为其难地照顾我这个“麻烦”。 犹豫片刻,我终于打破了这份宁静:“对了,其实在希珀尔的权柄苏醒之前,还发生过一段插曲。” 稍作停顿后,我又试探性地补充道:“我觉得这件事挺重要的,有必要让你知道。 那双雪白的狐耳稍微颤动了一下,玄子缓缓将锐利的目光转向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实不相瞒,”我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那股力量,当时又出现了一次异动。” 话音刚落,我便察觉到玄子那双竖瞳骤然收缩,仿佛顶级掠食者锁定猎物般的压迫感瞬间让我背脊发凉。 然而我还是强装镇定,尽量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询问道:“那段时间,你们有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吗?” 只见玄子微微眯起那双摄人心魄的金瞳,眸光流转间似乎在回溯某段记忆。 片刻后,他才缓缓抬眸,认真回应:“起码就我本身而言,并未察觉到除了殿下的权柄之外,其他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 “而权柄当时采取的行动是——封锁了整个伊甸园。” 原来如此,权柄需要保证那股力量的暴动不会影响到外界,难怪会迟一些才现身。 我在心中暗自思忖,表面上则只是随意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追问。 事到如今,对于那股力量的存在,童话镇的大部分生灵想必都已经心知肚明。 就算玄子真能察觉到什么异样,但他当时并不在场,恐怕也难以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既然如此,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于是,我顺势将话题一转,开始详细叙述那天蛇在承认僭越之实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虽然玄 子的表情依旧维持着惯常的冷淡,但不时晃动的耳朵和尾巴,却暴露了他对这件事的在意。 那双灿金色的眼眸则始终紧锁着我的目光,竖瞳随着我的叙述时而收缩时而舒展。 叙述渐近尾声,我困惑地挠了挠头,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蛇实在是太奇怪了。” “明明感觉它处心积虑,可到头来,我却始终搞不清楚他真正的动机。” 玄子却是低笑一声,轻轻摇头:“我倒是觉得,它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有迹可循。” “真的吗?”我狐疑地看向他,“可是它做的事情常常前后矛盾,完全没法捉摸。” 闻言,玄子不慌不忙地摇了摇手指,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仿佛对我的困惑早有预料。 他轻声道:“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说着,玄子随意一挥手,凭空变出了一盏精致的青花瓷茶壶,优雅地为自己的茶杯斟满热茶。 氤氲的茶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满意地微微点头,这才将茶壶轻轻放在桌面上。 他抬眼看向我:“代理人殿下,您不妨好好想想。” “如果您从未遇见蛇,没有与它有过任何接触,那您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语气理所当然:“那我理应不会做那场梦。” 然而,玄子却只是用指尖轻轻弹了弹茶杯的边缘,清脆的响声直接打断了我的思路。 他淡淡道:“不,更早之前。” 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疑惑,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试图理解玄子的用意。 尽管未果,可我已经蹙起眉头,开始认真回忆起自己第一次遇见蛇的情景。 那天,我只是漫无目的地寻找合适的地方阅读,便阴差阳错地走进了阳光和煦的伊甸园。 在那里,一条漆黑的蛇突然戏谑地从枝头滑落,将懵懂的代理人吓了一大跳。 或许正是从那时起,无形的羁绊悄然结下,命运的齿轮也随之开始缓缓转动。 第466章 触发 199x. xx. xx 心头猛地一颤,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词语蓦然掠过我的心头,让我一阵头皮发麻。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命运!” “蛇——它在回答我问题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连洛基、伊西斯……他们也开始提到这个概念了!” 玄子却放下茶杯,不耐烦地一甩尾巴,打断了我的滔滔不绝:“谁问你这个了?” “凡事要分个轻重缓急,”金色的瞳眸中透出一抹冷意,“先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哦……” 我怔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情绪是有些过于激动,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随后,我双臂抱膝,努力蜷成一个小小的球体,想要就此把自己塞进沙发椅深处。 我低声回应,音量细弱蚊蝇:“如果没有遇见蛇的话,我大概不会那么快,也不会那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人类的情感……”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自然,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引得希珀尔提前苏醒。” 玄子依旧平静地注视着我,那双金瞳深邃如潭水,仿佛将一切尽收眼底。 眼中虽有一丝寒光闪过,但他却只是微微颔首,安静地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被这只白毛狐狸盯得有些发怵,下意识地咽了一下,犯了错般将脖子缩得更短。 我小心翼翼地接着往下说:“其实……那个时候,蛇察觉到了那股力量的存在。” “也是前不久我才获取了这条信息,并因此向它询问,那股力量当时做了什么。” “它的回答是,这股力量相当于……‘命运之轮’的触发器。” 玄子仍旧保持沉默,没有任何打断的意图。 我大着胆子,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当时,蛇还向我透露,这双眼睛有‘瓶盖’的作用。” “希珀尔大概就是借助这双眼睛,将那股力量封印在我的体内,防止它影响到童话镇。” “也就是说,如果我那个时候没有去找蛇,它就没有机会撬开‘瓶盖’。” “由此一来,我自然也不会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做噩梦,更不会失控。” 回答完玄子的问题,我便适时停了下来,默默等待着他的回应。 玄子抱胸而坐,微微挑眉,冷淡的目光在我身上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片刻。 他沉声询问:“你确定——蛇对你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我托着下巴,默不作声,回想着蛇那些微妙的眼神和那句句带刺的言辞。 良久,我才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踌躇道:“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我觉得它说的应该是真的。” 我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幼稚的承诺和直觉藏在心底,生怕这只白毛狐狸会对此嗤之以鼻。 玄子听罢,并没有立即表态。 他缓缓放下交叠的双臂,换了个看似更加放松的姿势,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叩着扶手。 “总结的还算有条理,”玄子微微颔首,淡漠道,“但说了这么多,你自己心里就没什么想法吗?” 闻言,我垂下眼帘,下巴轻轻蹭着曲起的膝盖。 游离的思绪在久远的回忆中沉沉浮浮,逐渐拼凑出一幅相对完整的图景。 我轻声开口:“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希珀尔就已经察觉到了我体内的那股力量。” “她选择了一种暂时的应对之策:制造一个‘瓶盖’,把‘可乐’封在‘容器’里,不至于受外界的振荡而失控溢出。” 停顿片刻,我继续说道:“当然,‘瓶盖’不一定能够永远保持稳固,时间的侵蚀会让它逐渐变得脆弱。” “希珀尔理应留有后手,也有更完善的方法去解决这一切隐患。” 比如说……直接把我“处理”掉。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冷意自颈后一窜而上,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凭当时那种从容的语气,我几乎可以断言,她完全有这个能力。 或许是认为这权宜之计已经足以维持,希珀尔最终并没有选择这条最为彻底的解决方案。 她只是将自己出手的后果轻描淡写地告知出口,而剩下的部分,便全然交给我自己去选择。 这些零散的揣测在舌尖打了个转,然而心念电转之际,我还是选择将它们咽回腹中。 尽管觉得这只白毛狐狸不至于直接翻脸走人,但我还是不太敢在他面前妄论希珀尔的意图。 我发现自己的目光不自觉地开始涣散,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成一片朦胧的色块。 无奈之下,我只得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花些时间让自己的意识重新恢复清明。 我转移了话题:“或许早在希珀尔选择将我任命为代理人时,蛇就察觉到了我是个‘异类’’的事实。” “它知道我与你们这些幻想生物不同,而这种不同已经足以牵动命运的轨迹。” 谈及此事,我不自觉地瞥了玄子一眼,正好对上那双若有所思的灿金竖瞳。 思绪愈发清晰,我继续道:“当我在蛇面前,直接与那股来自现实的力量产生接触时,它或许在那一刻看到了‘命运之轮’悄然转动的景象。” “只是,在希珀尔后来的干预下,这‘命运之轮’的转动放缓,甚至几近停滞。”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补充道:“那大概不是蛇所希望看到的结局。” 玄子的竖瞳微微一缩,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安静等待我的下一句话。 我将膝盖抱得更紧了些:“于是,蛇选择介入,用它自己的方式去推动——甚至可以说是去搅乱命运的轨迹。” “它选择协助那股力量,引导我坠入那场梦境,让我在梦境中与现实的某种力量产生联系。” “可与此同时,它不惜犯下‘僭越’之过,引动了希珀尔的力量,阻止那股力量完全得逞。” “它引领我一次次去探寻答案,去追问命运,最终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 在近乎凝固的寂静中,我的声音愈发清晰,也愈发迟疑。 “或许,这才是蛇真正想要亲眼目睹的景象。” “或许,这才是蛇真正的目的……” 第467章 命运之轮 199x. xx. xx 话音刚落,一股复杂难言的情感顿时在我心头如潮水般悄然涌起。 并非是对自己的推测持有怀疑或否定的态度,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伊甸园的方向,却再也寻不见那道神秘莫测的漆黑身影。 仿佛只是一场梦境的残影,而蛇从未真实地出现在我的生命轨迹中一般。 那些推测可能接近真相,但在它已经消失的现在,已经无从考证。 即便这真是蛇的最终意图,它也无法亲眼目睹命运之轮的转动了。 沉默良久,我才低声叹道:“不过,事到如今,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认命般的无奈,却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所谓的“那些”究竟指向何方。 究竟是那个不曾到来的未来,还是这些拼凑起来的推测,抑或是某些难以割舍的情感? 我不得而知。 就在这时,玄子突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将我从思索中拉回了现实。 “听上去倒是挺冠冕堂皇的,‘命运之轮’这样的词,也敢用的这么理直气壮。” 他的语调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雪白而蓬松的尾巴不耐烦地在身侧摆来摆去。 这轻描淡写的冷嘲让我心头微动,下意识地抬起右手。 随即,一张薄如蝉翼的塔罗牌便悄然浮现于我的掌心之中。 只是,牌面是倒着的——这意外的景象让我稍微愣了一下。 并未在这细节上过多纠结,我轻巧地转动手腕,任牌面在指间旋转,最终正面朝上。 我低语出声:“‘命运之轮’。” 塔罗牌大阿卡那的第十一张牌,以罗马数字“x”为记,象征着命运的循环与变化。 无论顺位还是逆位,它都暗示着不稳定的前景,预示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宿命。 掠过占据牌面正中的巨大命运之轮,我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左侧的那条蛇上。 如果我没记错,在“命运之轮”的通用释义中,这条蛇并非《圣经》中那个引诱夏娃吃下禁果的撒旦。 它所象征的,是古埃及神话中那位掌管混沌与风暴的神只——塞特,冥神奥西里斯的弟弟。 而以人类的亲缘关系而论,伊西斯便是塞特的大嫂。 注视着那条姿态诡谲的蛇,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在过往的种种记忆与猜想中徘徊游走。 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却始终难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最终,我扯了扯嘴角,报以一个略显无奈的苦笑。 正如我方才所言——也许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到了这一步,再去深究蛇的真实身份,不过是在与一场早已消散的虚影做着无谓的较量。 无论一切的初衷到底如何,命运的齿轮确实如同它所期待的那般,正在悄然向前转动。 而它的消失,并不会让这条路变得更平坦。 到了最后,我对蛇的理解,或许只剩下一个极为简单、甚至冷酷的答案。 它终究是一条彻头彻尾的蛇。 仅此而已。 . 闭上双眼,我轻轻摇了摇头,说不出那样的答案是让人释然才是遗憾。 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搁置一旁,我这才重新睁开眼。 目光随之聚焦在眼前的塔罗牌上,我开始认真观察其中蕴含的细节。 在那巨大的命运之轮四角,各自盘踞着一只生着羽翼的奇异生物——天使、鹰、公牛和狮子。 它们是《启示录》中圣约翰在神座前所见的四活物,同时也象征着黄道十二宫的四大固定星座:水瓶座、天蝎座、金牛座和狮子座。 它们漂浮于云端之上,各自手捧象征“托拉(torAh)”的书籍,像是在从不同的视角窥探命运的秘密。 目光回到牌面中央,轮面上刻有四个希伯来字母——yhvh(yod heh vau heh),代表上帝之名。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字母拼成的“torA”,也不知是“律法(torah)”,还是“轮子(rotA)”。 在最中央的轮盘上,几个炼金术符号围成一圈,分别代表着“盐、硫、汞”和溶解。 “神圣三元素”是“水、火、土、风”四元素理论进化的产物,被认为是所有生命的源泉。 在轮盘的右侧,胡狼头的阿努比斯正稳稳地托举着命运之轮上行,预示新生命新事物的开始。 而轮盘的顶端则蹲坐着手持宝剑的斯芬克斯,剑锋直指下方,像是在无声警示着每一个试图解读命运的窥探者—— 一旦“命运之轮”开始转动,便再无回头之路。 我摆弄着这张塔罗牌,心中若有所感,却始终无法透过这些符号找到明确的答案。 牌面上的这些生灵似乎正通过那微小的眼眸,漠然地注视着我,仿佛我的困惑对它们而言只是一场徒劳。 而就在某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或许就连它们,也未必真正参透了命运的本质。 它们或许只是在机械地扮演着早已注定的角色,如同一场永不落幕的戏剧中的傀儡。 . 身旁的白毛狐狸突然冷声开口:“看了这么久,有看出什么名堂吗?” 我迟钝地抬头迎向他的目光,只见其中是不加掩饰的揶揄。 像是宣泄自己心头的不耐烦一般,雪白蓬松的尾巴正不时拍打着身下的座椅。 面对玄子直白的质问,我却只能坦诚地摇了摇头。 尽管心底隐隐有些不甘,但我还是在犹豫片刻后,抬手将牌面展示给他看。 “那个……”我试探性地开口,“玄子,你能不能帮我解读一下它的含义?” 玄子的目光在牌面上漫不经心地扫过,却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很快就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他挑剔地审视着我,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也不知是在嘲笑我的天真,还是在嘲弄着其他什么东西。 “这可是蛇传达给您的信息,”玄子冷声道,“即便它真有什么解读的价值,也与我无关。”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倒是觉得,要是您过于在意,反倒可能正中那条死蛇的下怀。” 回想起白毛狐狸与蛇当时那水火不容的场面,这样谨慎的拒绝倒算是在预料之中。 倒是自己,明明每次都被那家伙耍的团团转、甚至崩溃失控,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找它。 如同飞蛾朝着那致命的火光扑去,即便知道了结局是烈火焚身,却依旧无法停下。 第468章 否卦 199x. xx. xx 我低着头,凝视着掌心中的塔罗牌,一时竟有些出神。 指腹轻轻摩挲着牌面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力道甚至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够从那样虚幻的命运当中触摸到些许真实的温度。 然而,这样的执着,说到底,会不会只是一场徒劳呢? 最后扫了一眼牌面上那条姿态诡异的蛇,我轻叹一声,任由塔罗牌悄然消散于空气之中。 玄子目光微动,金色的竖瞳微微眯起,语带揶揄地话锋一转:“不过——” “人类的语言中倒是有一个词,最适合形容那家伙的所作所为。” 我不由得一愣,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追问:“是什么?” 玄子轻描淡写地回答:“搅屎棍。” 这个词语虽略显粗鄙,然而在那一本正经的口吻下,竟也仿佛成了什么深奥的哲理。 我甚至感受到笑意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涌上来,却很快就被现实的无奈冲得七零八落。 所以最终,我只是偏过头,勉强扯出一抹自嘲般的苦笑。 “是啊……” 随之笼罩下来的,便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眼角余光中,那只白毛狐狸正不紧不慢地梳理着自己那蓬松柔软的尾巴,好不惬意。 正当我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时,玄子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般的安静。 他不动声色地攥起掌心,若有所思道:“六二,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 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对白毛狐狸这突如其来的晦涩话语毫无头绪。 然而抬头望去,却只从那双金色的竖瞳中捕捉到一抹微妙的戏谑,仿佛在等待着某种反应。 心底顿时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然而再怎么不甘心,还是没能压抑住蠢蠢欲动的好奇。 “……这是什么意思?”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压低了声音,仿佛这样就能掩饰那种自觉无知的局促。 玄子闻言,微微扬起眉梢,那双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他稍稍低垂目光,用下巴轻佻地点了点桌上那只空荡荡的茶杯,姿态又恢复了惯常的闲散。 “尊敬的代理人殿下,”白毛狐狸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若是您能屈尊为我斟上一杯茶,兴许我会很乐意能为您解答这个疑惑。” 好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合着从一开始就在等着我来伺候他呢。 我狠狠咬了咬牙,攥紧的拳头中满是无奈的愤懑,最终却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 温热的茶水被我小心倒入茶杯,清淡的茶香伴随着升腾的热气,氤氲开来。 我偷偷瞥了一眼玄子,只见他垂眸注视着那一汪清亮的茶水,脸上依旧是一副淡漠的神情。 但在我有心观察之下,还是从这只白毛狐狸身上捉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那对雪白的耳朵不自觉地竖得更直了些,蓬松的尾巴末梢也稍稍翘起,显然心情极好。 等我坐回原位,玄子才轻轻招了招手,茶杯连同茶碟便稳稳地飘到掌心。 他轻阖双眼,鼻尖微微凑近,神态自若地嗅了嗅茶香,随后才浅浅抿了一口。 “碧螺春,茶叶不错。”他微微扬起嘴角,神情中终于流露出几分难得的满意。 然而,满意之余,这只白毛狐狸却不忘补上一句揶揄:“不过我猜,代理人殿下也只是随便从十大名茶里挑了个看着顺眼的,对吧?” 自己知道不就行了,吃饱了撑的非得说出来吗? 被他一语戳穿,我强忍着不爽才没开口反驳,而只是朝天花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深吸一口气,我毫不留情地催促道:“行了,别磨蹭了,快点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 玄子闻言,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那双金色的竖瞳才缓缓移开茶杯,转而迎上我的目光。 眼神中带着几分责备和戏谑,也不知是在感叹我的不解风情,还是埋怨我的耐心实在匮乏。 面对这无言的责备,我却只是摊开双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倒不是无法读懂那眼神中的暗示,也理解人类在聊天时总喜欢在手边放点食物来缓和气氛的习惯。 只是我实在难以想象,自己会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只白毛狐狸对面,慢悠悠地喝这又苦又香的玩意。 那画面实在有些……诡异。 正当我忍不住继续腹诽这种可怕的场景时,玄子已经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茶水上方升腾的热雾逐渐在空气中散开,晕染作一片朦胧而清新的水气。 那双灿金色的竖瞳注视着茶雾,眼底隐隐有光影流动,显得愈发深邃而神秘。 忽然间,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那些水汽便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一般,缓缓聚拢到一处。 不一会,氤氲的雾气便在空中勾勒出了一道清晰的卦象——乾在上,坤在下。 ? ? 我正想要开口询问,却看见玄子的目光已经转向我,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他懒洋洋地解释道:“这是《周易》中的‘否卦’。” “乾上坤下,天地否,阴阳阻隔,闭塞不通,显然是一个不祥之兆。” 玄子缓缓地描述着卦象的含义,语气如轻烟般飘渺,似乎只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同于我印象中那种一丝不苟的模样,此刻的他就像某只在志怪小说中坑蒙拐骗的狐狸道士。 也不知是因为这不祥之兆,还是觉得这只白毛狐狸算命不靠谱,总之我心中隐隐升腾起几分不安。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内心的紧张,玄子话锋一转,话语中竟出现了些宽慰之意。 “虽然不太乐观,但相比于山地剥、泽水困、天雷无妄这类大凶之兆来说,还算不上绝境。” 他抬手指了指卦象,继续补充道:“根据变爻结果,取六二之爻:‘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 正当我好奇地打量着那道卦象,安静等待着进一步的解释时,却突然听见一道略带傲慢的轻哼。 我茫然地看向玄子,迎面而来的只有冷冷一声:“解释书上有,自己去查。” 第469章 变相 199x. xx. xx 显然,玄子尽管心知肚明我根本无法当场解读出那些古文的含义,却也不打算提供进一步的解释。 胸中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强忍着才没给这只白毛狐狸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原本还天真地以为,在我亲手泡了一杯茶之后,他的态度能稍微软化那么一点点。 现在看来,完全是我多想了…… 不过,也算是相处了这么多年,我对这只白毛狐狸的脾性已经摸得个七七八八。 而且还听闻过“算命折煞”类似的说法——虽然不懂这会不会对幻想生物有多少影响…… 权衡再三,我最终只是耷拉下肩膀,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强求玄子进一步解释。 为了缓和气氛,我故作轻松地调侃道:“看不出来,原来你还有算命的本事。” 玄子懒懒地斜睨了我一眼,尾巴稍微一摆,不客气地回道:“看来,代理人殿下读过的志怪故事,确实少得可怜。” 懒得和他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只是敷衍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找时间好好查查的。” “不过,”犹豫片刻,我还是硬着头皮追问道,“对此,你难道真就没有什么建议吗?” 白雾中的卦象缓缓消散,玄子透过氤氲的茶气瞥了我一眼。 那双金色的竖瞳中似乎藏着某种意味深长的审视与疏离,让人不由得心生几分凉意。 很快,他便重新垂下眼帘,轻轻搓了搓指尖。 只见几缕雪白的狐毛从指间悄然飘落,打着旋儿,在空气中缓缓下坠。 “代理人殿下,”他漫不经心地开口,“虽然您现在是拥有着某种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我由衷地希望,您暂时别想着充当什么大人物,也不要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不妨放低姿态,坦然面对平静的生活,接受自己素质本就不高的事实。”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建议就很简单了:顺其自然,按兵不动,养精蓄锐,静候时机。” 尽管心里清楚,这只白毛狐狸是在借着提供建议的机会对我明嘲暗讽。 但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番分析确实合情合理。 在希珀尔尚未苏醒的当下,我若是急于求成,恐怕只会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既然如此,维持眼下这种风平浪静的现状,或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于是,我轻轻点了点头,顺从地应道:“行吧。” 见我答应下来,玄子难得赞许地抬了抬下巴,随后慵懒地伸手端起茶杯。 然而没来得及品味,他的眉头就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我碰巧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顿时好奇地问:“怎么了?”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一眼,淡淡道:“茶水凉了。” “哦。”我随口应了一声。 随后,我便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摆弄起自己的手指。 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但我已经暗自打定了主意。 这次,不管这只白毛狐狸再怎么暗示,我可绝对不会再听话地跑去倒茶了。 不过,如果真的不给他续上热茶,会不会意味着这次的谈话就此结束了呢? 等等,仔细想想,我似乎还有一些重要的问题没来得及问……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玄子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另一边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如果代理人殿下没有其他的问题了,那就请回吧。” “等等!”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急忙抬头,飞快地在脑海中搜 索着尚未解答的疑问。 玄子站起身来,端着那盏已凉的茶水,灿金色的竖瞳在室内光中泛出冷意。 我先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我仍旧稳稳地坐在原位,甚至嚣张地翘起了二郎腿,并不打算就此轻易离开。 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其实,除了之前的问题,我还有一些疑惑没有得到解答。” 玄子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既没有重新入座的意思,也没有立即开口回应。 那副怪异的模样,让人实在分不清他是在耐心等待,还是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没有在这种无关紧要的试探上多浪费时间,我索性直接切入正题:“如果希珀尔真不想让蛇的计划得逞,她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扼杀掉这一切的可能性。” 稍作停顿,我直视着那双令人不安的金瞳,确定玄子在认真倾听后,这才继续陈述自己的推论。 “比如,她可以直接下令禁止我和蛇有任何接触,或者干脆让蛇从童话镇彻底消失。” 就像现在这样……话到嘴边,我及时止住了话头。 我暗自咽下一口唾沫,庆幸自己并没有将这过于敏感的状语给补充上去。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毕竟我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那是希珀尔的意愿。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我沉声转移话题:“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玄子眼神微动,显然对我的话有所感触,但并未打断,似乎在耐心等待着我的进一步推测。 意识到这一点,我也不打算浪费这份难得的“好意”。 于是,我顺势继续说道:“希珀尔所做的,只是利用这双眼睛作为‘瓶盖’,暂时封印住那股力量。” “更令人在意的是……她当时甚至特意要求,我用这双眼睛去‘好好注视着现实’……” 话音落下,我便不由自主地抬起手,用指尖轻触着自己已经闭起的单眼。 触感一如既往的柔软温暖,我甚至能够凭空描摹出琥珀色“虹膜”中那怪异的横瞳。 然而,除此之外,我并未察觉到任何其他值得在意之处。 无论是它作为‘瓶盖’的封印作用,还是蛇悄然撬开的某道裂缝——什么都感知不到。 并未在此过多纠结,我随即便放下手,重新迎上那道冷峻得仿佛能结冰的目光。 我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这难道不是在变相促使我,去与现实建立某种联系吗?” 第470章 也许 199x. xx. xx 玄子闻言,并未立即回应,只是静静地俯视着我。 灿金色的眼眸中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双竖瞳仿佛两柄无形的利剑。 那目光中分明暗藏着无声的警告——到此为止,不要再继续深究下去了。 然而,既然似乎触及到了某个关键的节点,我已经不愿意就此轻易退让。 内心深处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着我继续追问下去,即便这意味着可能会激怒这只高傲的白毛狐狸。 “我在想……” 我暗自咬紧牙关,胸口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既像是惶恐,又透着几分期待。 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一字一顿地说道:“会不会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 说到这里,我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定在玄子身上,试图捕捉哪怕是最微妙的一丝表情变化。 深吸一口气,我说出了那个结论:“希珀尔她……其实一直都在默许蛇的所作所为?” 空气都仿佛在这个瞬间凝固了。 果不其然,玄子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缩成了一道看不见的金针。 那双眼睛中所蕴含的威慑意味,足以让童话镇的大部分生灵都本能地退避三舍。 然而,仿佛完全没感受到似的,我反而愈发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 若是让过去的我看到现在的样子,或许会惊诧于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可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玄子脸上冰冷的表情随即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般,他轻哼一声,率先移开了视线。 一番动作略显僵硬,雪白的刘海垂落下来,恰好遮住了那双本应灿若朝阳的金眸。 我无法看清玄子此刻的表情,却还是从那对不再傲然竖立的狐耳中窥出了些许端倪。 就连蓬松而雪白的尾巴末梢也蔫蔫的,透露出一种罕见的迷茫与困扰。 片刻的沉默后,玄子才像是勉强挤出般,含糊地吐出几个字:“也许吧。” 他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仿佛这只是一个无需深究的平常问题。 可那微微发僵的身姿却出卖了真实情绪,让我觉得他像是在逃避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依旧端坐在原位,十指相抵,目光安静地停留在那道僵硬的侧脸轮廓上。 某种难以言说的感慨在心底翻涌:也许——多么便利的一个词汇啊。 就像一道随手搭建的高墙,将所有复杂的情感与不确定性都巧妙地隔绝在外。 仿佛只要躲在这两个字背后,就能够轻描淡写地掩盖一切,就无需深入探讨那些令人不安的真相。 心中惶然涌出几分苦涩,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我意识到,尽管希珀尔大概从未明确告知任何生灵她的真实意图,但玄子对此恐怕并非毫无猜测。 毕竟,他的本体可是青丘的九尾妖狐,一类以狡猾与洞察力着称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玄子也不愿多说,而是选择了用"也许"这样模棱两可的词语作为答复。 他不仅不愿意深究,甚至表现出一种近乎抗拒的姿态,仿佛那里埋藏着什么不该触碰的禁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当话题触及到这些敏感的边缘,玄子总是会用这种方式悄然退避。 然而,这种刻意的回避反而更让我在意:那个可怕的真相到底是何许模样? 就在这时,蛇消失前最后述说的话语突然在脑海中幽然回响。 “知道的太多……亦是一种无可救药的诅咒啊……” 如同来自旧日的幽灵,阴冷的气息"嘶嘶"地舔舐着我的耳畔,让我不寒而栗。 或许,一直追随在希珀尔身边的玄子,早已深谙此道。 他比任何生灵都清楚:与其执着于揭开那些真相,不如当作视而不见。 所以他选择了这样的自我保护,习惯了以冷漠的姿态来避免触碰更多的未知。 他放弃了追寻那些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转而去享受表面的平静。 尽管心有不甘,可我不得不承认:说不定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可事到如今,我还有资格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命运之轮早已悄然转动,我也已经触碰到了某些不该知道的真相边缘。 即便我曾经可能有机会停下脚步,现在也已经无法轻易回头。 这条路,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条没有退路的单行道。 . 也不知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到底持续了多久。 当我终于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怔怔地望着不远处那面空白的荧幕。 女人似乎惶惑地问:“恶魔人是什么?” 男人似乎带着后怕回答:“老实说,他就是。” 那段不久前看过的电影对白在脑海中回响,让我不由得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至于那只白毛狐狸,则早已无声无息地离开,不知所踪。 如果不是注意到地面还落着几缕雪白的狐毛,我简直要以为刚才的对话只是某个幻觉。 . 199x. xx. xx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蛇没有复活,洛基也没有来找我报复,那些令人不安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一场已然遥远的梦。 就连那股曾经狂躁的力量也蛰伏下来,沉寂得让我几乎要忘记它的存在。 我曾因此去找伊西斯为我检查身体,但结果一如往常,和之前相比并无差异。 那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神色,却很快消散在了她惯常的温和微笑里。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我想起了玄子的“也许”。 . 199x. xx. xx 日子一天天过去,逐渐带来某种钝钝的惬意。 在我的有意维护下,童话镇的生灵们并没有因那次的失控,以及我“异类”的身份而疏远我。 他们依然愿意和我一起打那些由人类创造的游戏,我运营的露天电影院总是座无虚席。 只是有时候,我会在嘈杂的人声中恍惚,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看电影,还是在看其他的什么。 第470章 煮茶 199x. xx. xx 我前往仙境,迫不及待地抱起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 有些调皮地扭动着想要挣脱,有些则乖顺地蜷缩在我的臂弯里,像一团温暖的绒球。 生命的律动透过柔软的毛皮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与重量。 在那些仿佛无意义的对话中,我偶尔会察觉到柴郡猫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不远处。 我抬眼望去,透过斑驳的树影与茂密的灌木,与它隔空对视。 猫脸上挂着那张标志性的笑容,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眸中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光芒。 它似乎不再想要传达什么,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默然地注视着我。 . 199x. xx. xx 我造访了伊西斯的宫殿,陪她闲聊,或与侍女们一起打理那片生机盎然的庭院。 伊西斯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注视着这一切,仿佛一幅油画中最为明亮的那抹笔触。 花朵在我们的照料下绽放,成熟的果实被一一纳入篮中,最后点缀在晚宴的长桌上。 . 199x. xx. xx 我来到提尔纳诺花园,试探性地敲了敲某株巴掌大的花苞。 花瓣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躲避我的触碰。 等待片刻,见这朵花迟迟不再出现反应,我开始不懈地摇晃起花茎。 直到花苞终于不情愿地展开,缝隙间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面庞。 伊尔揉了揉眼睛,声音里透着未散的倦意:“代理人殿下,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怎么连你也开始这么喊我了?”我故作不满地撇了撇嘴。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老朋友。” “哦……”伊尔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她懒洋洋地盘膝坐在花托上,一副随时能继续睡着的模样。 我则抬手摩挲着下巴,毫不掩饰地打量起这位花精灵的精致面庞。 也许是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伊尔的小脑袋稍稍一偏,目光中多了几分清醒。 她略带警觉地问道:“您在看什么?” “我在想……”我若有所思地拖长了语调,“你会不会其实姓‘李’?” 伊尔皱了皱好看的柳眉,眯着眼睛看着我,显然完全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却是继续询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有个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名叫‘尹颍’?” 看着她满脸的困惑,我又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或者是亲妹妹也行。” 伊尔歪着脑袋思索一会,随后便摇摇头:“我从未听说过……请问代理人殿下是从哪得知的?” “没事。”我耸了耸肩,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血来潮,随便问问。” 似乎觉得我在消遣她,伊尔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从迷茫转为无奈。 “还有别的问题吗?如果没有,希望代理人殿下能够让我安静地休息。” 拿这只总是睡不醒的小家伙没办法,我摆摆手表示没了问题,随后起身告别。 可在离开前,我还是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重新闭合起来的花苞。 只听里边传来一句模糊不清的低喃,也不知是在抗议,还是已经重新睡着了。 . 199x. xx. xx 我漫无目的地在童话镇闲逛,仔细听着自己踏在不同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石砖路发出清脆的响声,沙地的声音窸窸窣窣,草地则悄无声息地吞没我的足迹。 阳光穿透薄云洒落下来,给万物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影子也被拉得很细很长,仿佛能够延伸至宇宙的尽头。 . 199x. xx. xx 借助希珀尔的权柄,我安静地观察着现实世界的种种。 形形色色的身影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穿梭,人类的世界永远忙碌而纷繁。 他们擦肩而过,目光从未在陌生人身上停驻,更不会察觉到我的存在。 . 199x. xx. xx 随着时间的流逝,电影不断上新,图书馆的书架上也总会悄然多出崭新的书籍。 我安静地翻阅这些来自人类世界的作品,仿佛在某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中漫步。 . 199x. xx. xx 我独自攀上了巴别塔的顶端,静静地眺望那片遥不可及的天空。 浩瀚的星河仿佛触手可及,清冷的微风掠过塔顶,卷起银色的薄雾,在平台飘荡起伏。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思绪都归于平静,仿佛连时间也随之停驻了脚步。 安宁感浸透心头,仿佛所有疑问和不安都一同融化在这漫长的寂静里。 用这种悠闲的时光填补生命的空白,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谁在我面前提出那些尖锐的问题,我也不再执着地追寻那些或许永远也得不到的答案。 就这样安静地生活着,仿佛那命运的齿轮从未真正开始转动。 . 199x. xx. xx 当我漫不经心地瞥向现实世界的某个角落时,忽然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点。 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轻触了一下,我感觉心头微微一动。 . 199x. xx. xx 夜幕低垂,繁星漫天。 我静坐在巴别塔自己的房间里,透过宽大的窗户眺望着一望无际的童话镇。 夜行性的幻想生物们陆续开始了活动,让这夜晚并不显得寂寥,反倒别有一番生机。 我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视线缓缓落回眼前的桌面。 桌上摆着一个小巧的炉子,暗红的炭火透过铁网散发出柔和的暖光,将一切映得朦胧模糊。 炉旁摆放着几枚新鲜的瓜果,我轻轻拿起一个橘子把玩,指尖能够感受到果皮传来的丝丝凉意。 稍微估算了一下时间,我放下橘子,拿起旁边那把精巧的细瓷茶壶。 如果现在开始准备的话,等到约定的时间,应该刚好能沏出第一盏热茶。 . 炭火燃烧得平稳,沸水发出轻柔的咕噜声,茶香伴随着热气在房间里悄然弥漫开来。 我靠在椅背上,沉浸在这温暖而安逸的氛围中,甚至不自觉地轻轻闭上了眼睛。 . 直到一阵规整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不容置疑地破开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我稍微有些愣神,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门没锁,请进。”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一道身形挺拔的白影步入房间。 带着一贯冷淡的气场,玄子形式地向我打了个招呼:“晚上好,代理人殿下。” 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我不以为然地付之一笑:“玄子,你来了。” 第472章 戏狐 199x. xx. xx “坐,坐,别客气。”我学着招财猫的模样,友好地朝玄子招了招手。 他却没有动,而是微微眯起那双灿金的竖瞳,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房间。 片刻后,玄子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我。 他的语气平静而疏离:“如果代理人殿下只是找我来消遣时间,那大可不必。” 我挑起眉毛,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上次你嫌弃我不懂品茶,现在我特意泡了茶请你,你倒还挑起刺来了?” 玄子与我对视了三秒,显然是在试图看穿我这次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我不知道这只白毛狐狸到底看没看出些什么,反正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入座。 然而那坐姿却僵硬得有些好笑,仿佛赴的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似的。 我从铁网上轻轻取下预热好的茶杯,稳稳地搁在玄子面前,斟上一杯色泽透亮的红茶。 温热的茶汤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深沉的红,在杯壁相接处折射出一道细细的金黄色光圈,宛如一轮微缩的落日。 相比之下,我为自己准备的杯子就显得随意许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透明圆柱形玻璃杯。 我简单地估量了一下比例,先将红茶倒入杯中,随后又缓缓注入温好的牛奶。 两种色泽迥异的液体在玻璃杯中相遇,犹如调色盘上的颜料般界限分明。 我不紧不慢地搅动着勺子,看着茶汤的颜色逐渐变得均匀,奶香与茶香在空气中交织萦绕。 我抬眸看向玄子,见他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警惕样,不禁微微扬起了嘴角。 “喝啊,难道你还怕我下毒不成?” 稍作停顿,我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可没那么恶毒。” 说着,我举起杯子,自己先小小地尝了一口。 口感醇厚的茶叶几乎没有涩味,温热的牛奶则让奶茶的层次感更为丰富。 意犹未尽地放下杯子,我悠然道:“就算我真下了毒,你也没那么容易死,对吧?” 玄子垂眸,注视着杯中那缕缕袅袅上升的热气,微微眯起了竖瞳。 原本灿若黄金的色泽被炭火的暗红所晕染,蒙上一层血色,竟显出几分危险的美感。 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平日里总是冷若冰霜的面容此时却浮现出一丝罕见的迟疑。 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变化,却也没打算给玄子太多思考的时间。 “还是说,”我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骤然转冷,“你想要拒绝代理人的好意?”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那金瞳骤然转向我,迸射出的寒芒锋利如刀,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 然而这锋芒毕露的气势稍纵即逝,玄子很快便收敛了情绪,重新戴上那副疏离淡漠的面具。 只是那紧抿的薄唇、微微颤动的尾巴末梢,仍在不经意间透露着几分不甘。 就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狐狸,明明想要龇牙反抗,却又碍于某些顾虑而不得不收起利爪。 特别是对于玄子这样骄傲的存在来说,这种被迫妥协的处境想必格外难熬。 温暖的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细微爆裂声打破这份寂静。 这次,是玄子率先做出了妥协。 他端起茶杯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仿佛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过是我的错觉。 那双狐耳轻轻一颤,也不知是因为对茶水的味道,还是对我这逼迫的行为感到不满。 目睹这只高傲的白毛狐狸终于喝下茶水,恶作剧得逞的快意让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怎么样?”我故意用轻佻的语气问道,“喝出我在里面下了什么毒吗?” 玄子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目光犀利,分明是在警告我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他将茶杯稳稳放回桌面,冰冷的语气中是明显的不悦:“这不过是一盏普通的正山小种罢了。” 明明我已经特意选用了最上好的茶叶,可玄子说话时仍旧刻意咬重了“普通”二字。 他显然是在暗讽,我此前的威胁不过是虚张声势——我对此心知肚明。 我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用一种故意无辜的口吻回道:“那就是说——里面没有下毒咯?” 玄子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矜持地微微颔首,显然懒得继续与我纠缠这个无聊的话题。 看着他如此模样,我倒像是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往椅背上一靠。 “还好还好——”我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夸张地长吁了一口气。 “你刚才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差点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了——是不是真的一不小心往茶里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玄子轻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那在下就该感激代理人殿下如此别出心裁的‘好意’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冷淡地扫过桌上那盏所剩无几的红茶,仿佛在看一杯令人生厌的毒药。 “不客气不客气,”我摆摆手,语气轻快得仿佛全然没听出那话里的讽刺,“你喜欢就好。” 这番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话语,换来的是一阵令人不适的沉默。 玄子那双金色的竖瞳中寒意更甚,仿佛冰制的利刃正在我身上不紧不慢地游走。 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着那副近乎刻板的矜持姿态,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片刻后,玄子缓缓从椅子上起身,雪白蓬松的尾巴随之静静垂落身后。 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衣领,将本就一丝不苟的着装又细致地整理了一遍。 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再继续这场让自己深感厌烦的茶会。 “茶也已经饮过,”玄子的声线平稳得近乎做作,“若代理人殿下实在没什么要紧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这番说辞虽然疏离冷漠,却丝毫听不出半分怒意与不耐,礼数周到得挑不出任何问题。 若不是那双金瞳中暗藏的凛冽寒意,我怕是真要相信这只白毛狐狸只是因为时候不早,不得不提前告辞了。 “玄子啊……”我勾起嘴角,刻意拖长了音调,“夜晚还这么漫长,何必这样急着离开呢?” 第473章 要事 199x. xx. xx 话音未落,我便抬起手,隔空轻描淡写地向下一压。 这并非一个无用的动作,瞬间便将那道雪松般挺拔的身影压制得微微前倾。 原本凛冽的金瞳也随之骤然一缩,显然对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始料未及。 尽管对我这般强硬的手段既感到意外又不快,玄子却无比清楚着一个无可非议的事实——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上,此刻的他绝无胜算。 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玄子最终还是顺着那股力道重新落座。 他保持着一贯优雅的姿态翘起二郎腿,那条蓬松的雪白尾巴随之轻轻甩动几下,最后不情不愿地搭在膝头。 只是尾巴末端却依旧不安分地轻轻抖动着,无声地诉说着主人内心的烦躁与不满。 炭火温暖的光芒洒在如雪般的毛发上,为那份清冷的色泽染上了几分暖意,看起来愈发柔和。 可惜这点温度依然融化不了玄子冰封般的表情,反倒衬得那张还算俊朗的面容愈发冷漠疏离。 “终于肯好好坐下了。”我轻叹一声,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 玄子冷冷瞥了我一眼,语气中满是讽刺:“那代理人殿下恐怕对‘好好’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谁叫你总是这么没劲。”我故作无奈地耸耸肩,仿佛真的对他这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感到失望。 玄子懒得再与我争辩,只是轻轻扶着膝上的尾巴,身体前倾,随手从铁网上取过一个橘子。 他低垂着眼帘,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果皮,显然是在刻意避免与我对视。 见这只白毛狐狸终于愿意暂时安分下来,我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娴熟地提起茶壶,按照方才的配比又为自己调制了一杯奶茶。 温热的液体随着搅拌的动作在玻璃杯中缓缓流动,红白两色逐渐交融,浓郁的奶茶香气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 待将一切准备妥当,我才将视线重新转回玄子身上。 房间内的空气因沉默而停滞不前,让那蒸腾的茶雾看起来都像是被封存在琥珀中的一缕青烟。 炭火的温度渐渐将这份沉默烘暖,却依然融化不了某只白毛狐狸周身萦绕的寒意。 我端起玻璃杯,小啜一口醇香的奶茶,借此给自己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轻轻放下玻璃杯,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比我还先打破了沉默。 这一瞬间,我注意到那双雪白的狐耳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无心再去逗他,我正色道:“上次的对话结束得太过仓促,有些话我还没来得及说呢。” 玄子依旧维持着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修长的手指动作缓慢地剥开橘子。 鲜嫩的果肉在灵巧的指尖下一瓣瓣分离,仿佛这才是此时值得他全神贯注的事情。 片刻后,玄子才漫不经心地应道:“那么,代理人殿下还有什么想说的呢?” 说完,他将一瓣晶莹剔透的果肉放入口中,那副疏离的态度似乎也随之缓和了不少。 估摸着自己终于是安抚好这只白毛狐狸的情绪了,我暗自松了口气。 说实话,我这次找他过来,确实是有要事相商。 虽然再像之前那样直接去找他也并无不可,但那样一来未免太过仓促,二来也显得我有些被动。 因此,从上次的谈话中获得的灵感,我特意挑了合适的时间,布置好房间,等他过来。 然而没想到的是,白毛狐狸那副冷冰冰的、带着些许疏离的紧张样让我玩心大起。 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出即兴戏狐的戏码。 原本我还真有些担心,在恶趣味的驱使下,自己会不小心玩的太过火。 毕竟在这童话镇里,能把玄子这样骄傲的存在当成小猫逗弄的生灵,怕是寥寥无几。 更何况,为了不让他就这么离开,我方才甚至不得不动用了一下希珀尔的权柄。 我怀疑,虽然玄子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说不定心里已经把我从头到脚诅咒了个遍。 想到这里,我甚至开始苦恼起来:下次应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让他再次愿意上门。 不过好在,这只白毛狐狸至始至终保持着一种令人钦佩的克制。 即便那双金瞳中的寒意凛然,显然对我方才的戏弄心存芥蒂,却没真的翻脸走狐。 尤其是在我表明自己的意图之后,他更是干脆地接受了现状,自顾自地享用起橘子来。 不得不说,这只白毛狐狸虽然总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作为队友确实出奇的可靠。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总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他,看看能不能让那张漠然的脸上出现其他更生动的表情。 收起这些游离而不着调的思绪,我觉得是时候步入正题了。 清了清嗓子,我开口道:“其实吧,有个好消息,我当时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刻意停顿了一下,好奇地观察着玄子的反应,想要确认他是否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果不其然,那双原本专注于橘子的金瞳悄然转了过来,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好奇。 然而,也不知是秉承着“食不言”的原则,还是仍在对方才的戏耍耿耿于怀,玄子并未开口。 他只是默默享用着最后几瓣橘子,轻轻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便继续说道:“蛇当时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后,那股力量不是曾经爆发过一次吗?” “虽然又重新蛰伏了下来,但我能够明显感受到,它似乎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强大了。” 话音方落,我注意到玄子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对狐耳也警觉地竖了起来。 显然,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关紧要。 玄子注视着我,搭在膝头的蓬松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晃动了两下,像是在问:怎么说? 那雪白的毛发在炭火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看得我心痒难耐,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把。 然而考虑到方才已经足够得寸进尺,我咽下一口唾沫,连带着将那个冲动吞回了肚子里。 第474章 把握 199x. xx. xx 我在心底暗自记下:自己之后一定要去仙境,好好“祸害”一下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们。 回想起蛇当时的形容,我斟酌着用词,继续解释:“就像是一瓶被用力摇晃过的可乐。” “在最初拧开瓶盖的那一瞬间,液体会猛烈地喷涌而出,气泡迸发的力道甚至能将瓶盖冲飞。” “但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液体喷发的强度就会变得越来越微弱。” “到了最后,就连可乐那独特的风味都会消散殆尽。” “剩下的,”说着,我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不过是一杯平淡无奇的糖水罢了。” 听到这番解释,玄子稍稍眯起眼睛,那双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瓣橘子,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 “所以,代理人殿下的意思是——”玄子不动声色地接话,“您对那股力量的威胁评估已经降级了?” 闻言,我轻轻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即便那股力量还存在于我体内,能对我造成影响,也应该无法让我再失控了。” 玄子将手中的橘子皮轻轻放在桌上,目光转向我之前为他斟的那杯茶。 他姿态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眉头却随之微微蹙起。 这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知是对茶味不甚满意,还是在斟酌我方才那番话的分量。 炭火在炉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橘子皮被炙烤的清新香气渐渐在房间中蔓延开来。 周遭的氛围温暖而惬意,几乎要让人忘记,我们正在讨论的是一个多么严肃的话题。 片刻之后,玄子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不知代理人殿下的‘把握’究竟是几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桌面的茶盒中拈起一小撮茶叶,投入早已预热好的盖碗之中。 热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注入,茶叶在清澈的水中舒展开来。 待茶汤浸润至适宜的浓度,他便用盖子拨开浮动的茶叶,只将金红色的茶汤倾入杯中。 在茶水汩汩落入杯中的声响中,玄子不徐不急地补充道:“究竟是十之八九,还是十之四三呢?” 茶汤泛起细密的波纹,如同一轮被打碎的耀阳,破碎的光芒在液面上跃动不息。 注视着那样的光景,某些零碎的记忆在脑海走马灯般掠过,让我不由得怔了一下。 我不得不承认,玄子的问题确实戳中了关键之处。 我对那股力量的判断,与其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论,倒不如说是源自一种难以言明的直觉。 而这份把握究竟有几分,就连我自己心里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 那是在蛇因“僭越”而被希珀尔的权柄处决之后的事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伊甸园内重归于静。 金色的阳光依旧温柔地倾洒而下,岁月静好,仿佛什么都未曾改变。 在那片看似祥和的光景中,唯一能够陪伴我的,只剩下那棵仿佛亘古不变的善恶分别树。 它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见证着一切,却又对一切缄默不语。 我至今还能够清晰地记得,当时那幕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 微风轻柔地拂过森林,树影随之婆娑摇曳,不知不觉间就吸引了我涣散的目光。 翠玉般的叶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点缀其间的果实更是晶莹剔透,宛如精工雕琢的宝石。 它们是那样的诱人,仿佛在向我招手,仿佛是那一刻我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然而就在我想要伸手触碰的瞬间,一声几不可闻的响动将我的意识生生拉回现实。 “滴答” 我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只见殷红的液体已经漫过了翠绿的草地。 在刺目的阳光下,它既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红毯,又像是一面凹凸不平的哈哈镜。 零星的草叶尖尖冒出头来,将那本就扭曲的倒影刺得支离破碎。 又是一声“滴答”。 我下意识地抬手触碰眼角,这才恍然意识到,这液体的源头正是我的眼眶。 气味腥咸,触感粘腻,也不知是单纯的血液,亦或是其与泪水的混合物。 在这样的时刻,我居然还有心思去分辨这些…… 某个荒谬的想法突如其来,让我扭曲地扬起嘴角,几乎要笑出声来。 也正是在那个瞬间,那样一个既遥远又模糊的判断蓦地出现在了我的心头。 . “应该……是前者吧?”虽然是这么说,我声音中的迟疑却显而易见。 这与其说是在向玄子确认那个结论的可靠性,倒更像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深吸一口气,我单手肘撑在扶手上,尝试扯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如果连自己都拿不定主意的话,那我又怎么好意思将这个消息与其他生灵分享呢? 随后,我又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十之八九,大概就是这样吧。” 可这样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饰是否是能够让其他生灵信服,我自己也拿不准。 玄子垂眸,没有立即回应。 他只是执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将杯子凑近唇边,轻抿了一口。 那双金色的竖瞳始终凝视着杯中那抹金红的茶汤,也不知道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半晌,他才不咸不淡地开口:“那自然是最好。” 随着话音落下,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静默。 炭火的噼啪声在这份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各类温暖的香气在空气中交织萦绕。 它们无言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既像是在安抚着什么,又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见我迟迟不再开口,玄子在将杯中茶饮尽后也不再续杯,转而望向窗外出神。 我偷偷打量着这只白毛狐狸:他的侧脸在暖红的炭火下显得格外清冷,那对狐耳也安静地竖在头顶,似乎真的对窗外的景色颇有兴趣。 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为何反倒让我愈发心虚起来。 “那个……”犹豫再三,我才敢试探着开口,“你不是急着走吗?”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个询问如此欲盖弥彰,简直就像是把自己的把柄往这只白毛狐狸爪子里送。 第475章 倔强 199x.xx.xx 可还不等我绞尽脑汁想出什么可以补救的说辞,玄子的目光就已经从窗外的夜色中收回,不紧不慢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竖瞳促狭地收缩了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唇角扬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这副模样当真是云淡风轻,活脱脱就是一只看见猎物自投罗网的狐狸。 这个比喻让我忍不住在心底苦笑:这位确实就是只狐狸——还是那种带着九条尾巴的。 玄子漫不经心地开口:“只是方才,似乎有谁曾对在下说过——‘夜晚还这么漫长,何必急着离开’呢?” 被自己曾随口说的话语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一时语塞,只觉得胸口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郁闷。 玄子将我瞬间的窘迫收入眼底,那双金瞳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满意。 连带着雪白的尾巴也在不经意间轻快地摆动了几下,随后又被骨节分明的手默默捋平。 显然,这只白毛狐狸对于自己终于能够扳回一局颇感愉悦。 然而很快,玄子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意有所指:“况且,若是在下就这样轻易离开了……” 玄子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耐人寻味的目光轻飘飘地在我脸上扫过。 随后,他用一贯平静的语调补充道:“怕是有谁又要为那些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而辗转难眠了吧。” 这只白毛狐狸的敏锐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头疼,直接一针见血地戳穿了我的小心思。 我忍不住轻叹一声,索性直接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好吧。”事已至此,我便也不再遮遮掩掩。 “除了刚刚那个信息外,其实我确实还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只不过……”在刚刚耍了你一把后…… 及时咽下一口唾沫,我连带着将那句带着几分挑衅意味的后半句话也一并吞回了肚子里。 心生几分心虚,在对上那双平静的金瞳后更是变本加厉,让我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于是,我干巴巴地接道:“刚才我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说也罢。” 然而,玄子冷淡而不容拒绝地吐出了一个字: “说。” 面对那只白毛狐狸冷硬的态度,我心里残存的那几分倔强在这一刻反倒死灰复燃。 “有什么好说的?” 我故作镇定地迎上了那双灿金色的竖瞳,试图用自己的气势压回去。 那双眼睛总是这样高高在上,仿佛能够看透一切,又像是在审视着什么,令人生厌。 随后,我摊开双手,自问自答般耸了耸肩:“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吗?” 玄子眼神微动,那双金瞳中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寒芒,在温暖的色调中刺眼无比。 某种冷冽的气息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随之降低了几分,连炭火都无法驱散。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冷淡:“在下只是希望能够确保,代理人殿下的选择,不会折损殿下的威严。” 玄子刻意“威严”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一定要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听他没事就把希珀尔搬出来压场子,我忍不住撇了撇嘴,心头涌起一阵不爽。 真是莫名其妙,什么话到了这只白毛狐狸嘴里,都会带上一层说教的味道。 仿佛只要披上公务的外衣,就连那种龌龊的窥私欲也成了冠冕堂皇的关切。 我本想借此机会呛他一句,让这只自以为是的白毛狐狸也尝尝被人戳穿的滋味。 然而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无声地提醒着我,这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就连我也清楚,自己所想做的那件事确实存在一定的风险。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勉强将那点带着偏见的不快压下。 抬手拍了拍胸口,我故作自信道:“放心吧,我已经决定不去做那件事了。” “所以——”我刻意敷衍地拖长了音调,“你的担心完全没必要。” 然而,这番说辞并未让玄子释怀分毫,那双冷峻的金瞳依旧注视着我。 他的语气不温不火:“只不过,代理人殿下,在下询问的可并非此事。” 说着,玄子垂眸,再次在盖碗中注入热水 ,利落地为自己沏了杯茶。 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无可挑剔,就连倾倒的角度都仿佛经过精心计算。 若是不知情的人在旁观望,只怕会以为,这只白毛狐狸是真的在全神贯注地享受着什么难得的闲暇时光。 然而在这份从容不迫之下,那股意味却愈发危险起来。 昏暗的炭火映着玄子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暖红的光晕中投下深重的阴影。 就连那双平日里明亮漠然的灿金色竖瞳,此刻也仿佛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血色。 就像是一个心怀恶意的女巫,正在我眼前一点一滴地调配着足以致命的毒药。 空气中弥漫着的茶香愈发浓郁起来,混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以至于让人难以忍受。 在这漫长的沉默中,玄子始终没有再看我一眼。 他专注地盯着那泛着涟漪的茶水,仿佛真有大把的时间和耐心可以耗在这漫漫长夜里。 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悄然勾起了我内心深处的不快,甚至生出一股被刻意忽视的烦躁。 有些不耐烦地轻哼一声,我挑衅般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指尖轻叩扶手,我托着下巴,故作轻佻道:“如果我执意不说呢?” 玄子缓缓放下茶壶,表情依旧波澜不惊,仿佛早已预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 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近乎轻蔑的弧度:“如果这就是代理人殿下的选择,那在下自然会选择尊重。” 似乎是为了应和这样无关紧要的场面话,雪白蓬松的狐尾随之在他膝上轻轻摆动了两下。 灿金色的竖瞳却微微眯起,在炭火的映照下隐约浮现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冷意。 每一个动作都看似再随意不过,却偏偏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居高临下的傲慢。 第476章 旧伤 199x. xx. xx 那是一种无法被轻易驱散的寒意,仿佛能够在最炽热的岩浆中凝结出永恒的寒冰。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仿佛身处极地冰原,就连灵魂也要冻结。 “就像之前,在下遵从了您的命令,不再阻拦您和蛇的交往。” 玄子的语调平稳如常,却如同深潭下暗涌的激流,藏着某种难以言明的情绪。 他适时地停顿了一下,让一切随着氤氲的茶雾在火光下缓缓蒸腾弥漫。 再次开口时,那带着磁性的嗓音被刻意压低,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幽冷。 “这次,亦能如此。” “然后,我会默默地在远处注视着、期待着那样一个谁都无法保证的未来。” 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打磨的刀锋,径直穿透耳膜,直抵心底。 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不紧不慢地剖开那些我以为早已结痂的伤口。 那样的钝痛从伤口处像树根般蔓延开来,让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某些不愉快的画面被硬生生从伤口中翻找出来,血淋淋地展现在我眼前。 那是一幕幕曾被我刻意遗忘的场景,此刻却在火光的映照下愈发清晰,鲜活得令人心悸。 那些曾被我小心翼翼压在心底的情绪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将我淹没在这暗红的光影之中。 耳畔似乎响起了某种熟悉的嘶嘶声,仿佛蛇的信子正轻轻舔舐着我的耳廓。 那种滑腻冰冷的触感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胃部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 我甚至能感觉到冷汗正顺着脊背缓缓流下,刺骨的寒意近乎要将我的体温都吸收殆尽。 恍惚间,蛇几乎液化的暗红竖瞳似乎在炭火中无声注视着我,带着几分诱惑,带着几分期待。 我下意识地后退,试图躲避这些不期而至的回忆与目光,却只能触及背后柔软的椅背。 曾经每一个自以为正确的选择与决定,在这一刻都化作无形的锁链,将我牢牢禁锢在原地。 我无处可逃,亦无所遁形,不得不抬头,正视着眼前蒸腾而起的茶雾。 雾气在空中飘荡,被炭火晕染上暗红的血色,像是朦胧的滔天大火,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缓缓扼住我的咽喉。 每一次试图吸入新鲜空气,胸腔都会传来一阵难以忽视的刺痛,连带着心跳都变得紊乱。 那双深邃的金瞳依旧直勾勾地注视着我,像是一面魔镜,无情地映照出一切。 在那灿金色的深处,我似乎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脆弱得令人生厌。 我几乎无法直视那双眼睛,正如我不愿再去面对某个刺骨的真实。 可那份威压感却在沉默中愈发强烈,仿佛要将我死死地钉在原地。 如果…… 这个词在我的舌尖打转,却始终无法说出口,似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思绪却像是一组固执转动的齿轮,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个方向碾轧而去。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够放下那份自以为是的倔强…… 如果我能虚心听取玄子的建议,早点看清蛇的真面目…… 那么——现在的一切是否会有所不同? 那些本可以避免的伤害,那些无法挽回的过错,是否就不会发生? 这些假设在脑海中不断盘旋,如同一群无法安息的游魂,肆无忌惮地哀嚎呜咽。 它们用尖锐的爪牙撕扯着我的理智,试图将我拖入那个由悔恨编织而成的深渊。 然而,我打心底里清楚,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后悔药。 我无法用一个简单的“如果”来改变既定的事实,更无法用虚无缥缈的假设来抹去已经发生的一切。 即便曾经有过那样的可能性,可我已经亲手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每一步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每一个后果也都应该由我来承担。 时光永远向前,那扇通往过去的门从未打开,也从不给任何人重来的机会。 正如我永远都无法,再回到从前那个天真懵懂得好像一张白纸的时候。 . 玄子将我内心的一切动摇尽收眼底,却并未急于开口。 如同稳坐钓鱼台的老者一般,他只是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杯沿,才勉强满意地将其送至唇边,轻抿一口。 茶水的热气在他的唇边氤氲,却转瞬即逝,很快消散在了温暖的火光中。 玄子微微偏头,将那双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目光投了过来,像是要将我的灵魂看穿。 他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则轻轻摇晃着茶杯,像是在从容地把玩什么珍贵的宝物。 金红的茶水在杯中荡起细微而明亮的波纹,恍如跳动的火苗在血染的深渊中起舞。 在那淡然却不失压迫感的注视下,我的不安与无措愈发明显。 就像是一只被困在玻璃罐中的飞蛾,再怎么挣扎都逃不开那双眼睛的桎梏。 犹豫与心虚节节败退,内心那道本该坚固的心理防线,也开始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这道裂痕一旦出现,整个系统便开始了不可逆转的崩塌。 到了最后,连一丝伪装的余地都不曾留下,只余潮水般汹涌的情绪。 为了逃避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我像溺水之人试图抓住浮木般低下头。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面前的铁丝网上,我几乎是本能地抓起一把火候恰到好处的糖烤栗子。 炙烤后的栗子壳在掌心间相互摩擦,发出一阵阵细碎的“沙沙”声。 这声响本不该引人注意,却仿佛在此刻的静谧中被放大了无数倍,刺耳得让我愈发心烦意乱。 栗子的余温透过粗糙的外壳灼烧着掌心,我反而将它们攥得更紧。 仿佛唯有借着这份灼热的疼痛,才能够抵御内心深处那股不断翻涌而出的寒意。 “咔嚓——咔嚓——” 机械而单调的剥壳声在室内回荡,听起来几乎像是在撕裂什么东西。 我近乎固执地重复着这个生硬的动作,妄图为自己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77章 报纸 199x. xx. xx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徒劳。 即便刻意避开视线,我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玄子那道锐利的目光。 它正如影随形地追随着我的一举一动,如利剑般刺穿我的犹豫与不安。 最终,我还是没能逃过这股无形的压迫感。 像是舞台上的提线木偶,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脑袋不由自主地缓缓抬了起来。 视线再次与玄子相接,那双瑰丽的金瞳摄魂夺魄,仿佛始终未曾移动分毫。 一股难以名状的眩晕感席卷而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天旋地转。 在昏暗跃动的火光映衬下,那抹灿烂的金色却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无声地吞噬着我所有的抗拒与躲闪,直至将它们尽数融化在那片深邃之中。 剥着栗子的指尖微微一顿,如同失去了能源的机械,毫无预兆地停滞下来。 或许对玄子坦言,正视那个自己想要回避的问题,反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意识到这一点后,如同被一下抽空了所有力气,我无奈地轻叹一声。 我随手将几颗剥好的栗子塞进嘴里,嚼碎,又猛地灌下一口余温尚存的奶茶。 栗子的甜香与奶茶的醇美在舌尖流转,而我这次却半分也未能品尝出来。 在这般食不知味中,我总算是为自己积攒了些许开口的勇气。 深吸一口气平复纷乱的思绪,我拍了拍手,拂去掌心黏附的栗子碎屑。 与此同时,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报纸从虚空中浮现,轻飘飘地落在了玄子面前。 它看起来就如同一片过于巨大的雪花,却无法在炭火的温度下融化消失。 玄子瞥了我一眼,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那双竖瞳微微收缩。 他几不可察地一挑眉梢,随后伸手接过那张报纸,动作轻巧地展开。 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填满了静谧的房间,玄子的目光在纸面上飞快游走。 似有舞者在我愈发紧绷的神经上翩翩起舞,每一次纸页翻动的声响都像是一次飞跃。 又像是无数双隐匿于暗处的眼睛同时睁开、眨动,无形的睫羽在空气中无序地上下翻飞。 它们不发一言,只是默默注视着我,却带着比玄子更甚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 万物似乎都默契地屏住了呼吸,无声等待着一场缓慢、却必将到来的处刑。 . 而我——正试图让自己化作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双臂紧紧地环抱着膝盖,像个惶恐的孩童般蜷缩在这把看似宽大的椅子上。 脑袋深深埋进臂弯之间,仿佛这样就能给予自己一丝鸵鸟般虚幻的安全感。 或许是内心深处的恐惧在作祟,又或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愧疚在发酵,浑身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呼吸被刻意压到最低,生怕稍有声响就会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宁静。 多么可笑啊,明明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却仍妄想着能借此将自己藏匿起来。 仿佛这样做就能逃离那些无处不在的注视,在这场无形的审判中寻得一处庇护。 炭火依旧在一旁安静地燃烧,温暖的热流游走在房间各处。 可那股从心底不断蔓延而出的寒意却愈发清晰,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缓缓缠绕上来。 唇齿间还残留着栗子的香甜与奶茶的醇厚,又好像掺杂了某些无法下咽的情绪。 它们混杂着在舌尖上不断发酵,最终化作一阵阵令人作呕的不适。 胃部翻江倒海,发紧的喉咙干涩得仿佛被火烤过,连一声叹息都无法吐出。 就像一只被剥去全部尖刺的刺猬,连最后一丝微弱的自卫手段都不复存在。 只能徒劳地蜷缩起身子,妄图用这脆弱的姿态来抵御那股自内而外的彻骨寒意。 在我几乎溺毙于这压抑的氛围之时,玄子合上报纸的声音突兀地划破了沉寂。 那声响远比之前的纸页翻动更为清晰,巨大到仿佛直接敲碎了一道无形的玻璃幕墙。 就像被人从无边深海中骤然拽起,我的意识猛地浮出水面,那些无形的窥探目光也纷纷隐去。 我下意识地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大口喘息着,试图平复那几近失控的呼吸。 房间依旧保持着令人心安的温度,可我却愈发清晰地感受到玄子那道冷静而深邃的目光。 与方才那无数只窥探的眼睛不同,这样直白的注视此刻反倒给了我一丝难以言说的慰藉。 但即便如此,我依然不敢抬头,只是维持着那个僵硬而笨拙的蜷缩姿势。 并非是想要逃避什么,只是不知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接下来即将展开的对话。 那些难以言说的话语如同一团纠缠的毛线,堵在胸口,让我始终喘不过气来。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玄子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坐落于南海子麋鹿苑的‘世界灭绝动物墓地’……” 随即,他用力地抖了抖手中的报纸,发出一阵阵“哗啦”的声响。 也不知是为了借这样的举动吸引我的注意力,还是为了确认些什么。 抑或是,仅仅只是如往常那样,对这样拖沓的现状感到不耐烦罢了。 稍作停顿,玄子用一种近乎笃定的语气开口:“代理人殿下在意的是这个地标,没错吧?” 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连最简单的音节都难以发出。 最终,我只能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听见自己的声音闷闷地从喉间溢出。 “嗯……” 玄子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有那条被晕染成暖色的尾巴在我狭窄的视野中一掠而过。 光影投射到墙壁上,明明灭灭地晃动,像是谁在无声地朝我招手。 随后又是一阵纸页翻动的声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几乎要刺痛耳膜。 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经减退了许多,我终于得以稍稍喘息。 温暖的炭火轻抚着我,我一边试图捋顺捋顺那团纠结的心绪,一边在心底默默祈祷。 希望玄子能够读懂我的沉默,理解那片墓地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478章 地标 199x. xx. xx 世界灭绝动物墓地—— 尽管这座地标最近才落成,却是世界上首座此类纪念地。 并非为死去的人类而建,而是为那些永远消逝在时光洪流中的动物物种。 墓地的设计别出心裁,一块块冰冷的墓碑如同倒下的多米诺骨牌,静静地依次排列。 其上铭刻着近三百年来已灭绝的鸟类与兽类的名字,如同一首首无声的挽歌。 过度开发、盲目引种、环境污染……我不愿再去赘述这些灭绝的缘由。 因为每念及一次,都仿佛在伤痕累累的心头又刻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这些伤痕纵横交错,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脆弱的心紧紧束缚其中。 所以,比起去触动它们,我宁愿将目光投向一件更为单纯而美好的事实—— 这座墓地的存在,是人类对自身恶行的深刻反思,是他们所给予其他生命应有的尊重。 恍惚间,我忍不住去想象:若是让以前的自己看到这一幕,又会作何感想? 那个执拗而天真的笨蛋,是否会因此又哭又笑,最终放下那份根深蒂固的仇恨与复仇? 被这样一种难以名状的好奇裹挟着,我试图去追溯那些再也无法挽回的过往。 然而,时光永远向前,我永远也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现在的我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那些曾亲手造就这一切的人类。 内心深处喧嚣而又空洞,仿佛被挖空的树桩,连一丝真实的情绪都无法扎根。 或许,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就像一个普通的旁观者一样。 但为什么——连简单地扬起嘴角,都变成了一件如此艰难的事? . 思绪不受控制地继续游离,我甚至生出了一个近乎荒诞的想法: 方才所感受到的那些若有若无的注视,会不会就来自那些早已消逝的生命们? 它们是否会对我的苟且偷生心怀嫉妒,无声地斥责我放弃了为它们复仇的决心呢? 亦或者如伊西斯所言,它们正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欣慰默默注视着我,祝福我迎接这份珍贵的新生? 可惜死者永远沉默,我再也无从求证这些问题的答案。 我却仍旧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问:像自己这样软弱卑微的“异类”,真的值得如今这份简单的平静吗? 我以为自己早已放下那些沉重的过往,可当它们重新涌来时,却依然如同汹涌的海啸般不可阻挡。 一次又一次将我淹没,直至我再无力在记忆的漩涡中挣扎,直至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 “渡。” 恍惚间,玄子的声音穿透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如既往的低沉平淡,却又彰显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仿佛一粒石子投入了毫无波澜的水面,在我的意识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渡—— 久违的、我的名字。 除了永远温柔的伊西斯,和仙境中那些天真烂漫的小动物们外,已经很久没有生灵这样呼唤我了。 久到我几乎要以为,他们已经忘记了我的名字,只记得那位高高在上的代理人殿下。 “代理人”——这个由希珀尔赋予的、冷冰冰的头衔和身份。 而此刻,玄子却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叫出了那个几乎被时光冲刷得模糊的称呼。 他似乎在恰到好处地提醒我,在那些冠冕堂皇的标签背后,我仍旧是“渡”。 一个会哭会笑、会痛会累、不断犯错、背负过往与遗憾的普通灵魂。 似乎是没能等到我主动回应,玄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在看什么?” 这声提问不急不缓,像是在空白的棋局中轻轻落下一子,打破了表面的沉寂。 我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盯了那条雪白蓬松的尾巴很久很久。 在温暖的炭火映照下,那柔软的绒毛泛着柔和的光晕,宛如一簇安静燃烧的火苗。 这样的光景莫名地让人感到安心,甚至仿佛能驱散内心深处那些难以言说的阴霾。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我慌忙收回游离的思绪,手指下意识将膝上的衣料抓得更紧。 强迫自己将目光垂向地面的同时,我开始在纷乱的思绪中搜寻一个恰当的答案。 可那些念头却如同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绳,越是努力理清,反而越发混沌。 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凝结成了一个看似简单的词语: “过去。” 声音轻若游丝,几乎要直接消散在这温暖而静谧的空气中。 可尾音却依然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包含了无法诉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眼角余光中,那雪白的尾巴微微一顿,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拽住。 玄子并没有就此追问下去,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又或者是在给予我一个可以喘息的空间,让我能够慢慢理清那些纷乱的思绪。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连时间的流动都仿佛在这一刻变得迟缓而黏稠。 直到一阵清晰的“哗啦啦”声传入耳畔,像是无数雪白的羽翼在静谧的夜空中扑打。 那是玄子正在将报纸重新折叠整齐的声音——即便不用抬头,我也能够在脑海中描摹出那从容不迫的动作。 明明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琐事,却好像被赋予了某种难言的仪式感。 仿佛在无声向我传达:过去终将成为过去,而未来仍在继续。 “那么请问——” 玄子将叠好的报纸稳稳放回桌面,声音依然平静如水,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代理人殿下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呢?” 这样的问题看似随意,却准确地叩在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我并未立即作答,任由指腹在衣料上轻轻摩挲,试图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落点。 直到某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样蜷缩的姿态,对于一场正式的谈话而言显得过于狼狈了。 于是,我缓缓放下了环抱膝盖的双臂,努力让自己的坐姿变得更为端正。 可即便如此,我依然微微偏着脑袋,没有勇气去直视那对灿若耀阳的竖瞳。 明明内心的彷徨与不安早已无所遁形,却还在徒劳地维持着这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第479章 茶话 199x. xx. xx 沉默良久,我终于低声开口:“就算我说自己什么都没打算做,你也能轻易听出我在撒谎吧?” 语气里掺杂着几分难掩的自嘲,既是在剖析自己的软弱,也是在质问那颗摇摆不定的心。 面对这样近乎自暴自弃的发问,玄子只是微微颔首,用那种惯常的冷静姿态表达着无声的认同。 安静,却能够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最深处的动摇,比任何言语都更具震慑力。 我缓慢而谨慎地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在纷乱的思绪中为自己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虽然不愿再像个笨拙的孩童般假装无事发生,却也不想就这样轻易地在汹涌的情绪中溃败。 目光不自觉地投向窗外:圆月被层层叠叠的云雾遮掩,只剩下一道朦胧的银边。 夜色深邃如同泼墨,望不到边际,又像极了眼前这条还看不清方向的道路。 这样模糊不清的前路,究竟要怎样一步步走下去呢? “玄子,”我注视着那片化不开的夜色,声音低缓得近乎叹息,“方便为我倒一杯茶吗?”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便捕捉到那对雪白的狐耳微微一颤,似有几分不悦。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不经意间做了件多胆大包天的事。 根据这只白毛狐狸一贯高傲的性子,我几乎可以预见他接下来的反应。 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不耐烦地甩甩尾巴,开口对我冷嘲热讽,将这场对话一笔带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玄子这次不仅没有作妖,甚至表现出了少有的温和与顺从。 他低垂着目光,熟练地取了一抓茶叶,投入铁丝网上那只釉色温润的盖碗中。 随着温热的水流注入碗中,一缕缕茶香顷刻间在空气中舒展开来,馥郁却不显张扬。 温暖的炭火将他的手腕与指节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从容的动作看不出半分被强迫的意味。 玄子轻轻晃动盖碗,待茶汤色泽恰到好处,才不疾不徐地将那澄澈的液体注入杯中。 金红色的茶汤在洁白的瓷杯中荡起细微的涟漪,恍若一汪被朝阳镀上金边的秋水。 他稳稳地将茶杯推到我面前,动作一丝不苟,如同完成了某个仪式的最后一步。 我的目光茫然,先是落在那杯茶上,又抬头看向玄子。 明明那双金瞳依旧淡漠,可我却似乎在这一瞬间捕捉到了一丝罕见的体谅。 这样的发展让我不由得愣住了片刻,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才默默接过茶杯。 茶汤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瓷器,渗入掌心,带来一丝细微的灼痛。 然而,这痛楚带来的是一种预料之外的安定,仿佛能够熨平心中那些不安分的波澜。 我静静注视着杯中澄澈的金红,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或许是想要将这一刻的平和牢牢攫住,又或许是在无意识地寻求某种依靠。 随着我的动作,茶面上泛起层层涟漪,跃动的火光在其间闪烁,如同碎金般零落。 心中五味杂陈,我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了句“谢谢。” 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茶,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竟带走了舌尖上萦绕的甜腻与沉重。 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清雅的花香在唇齿间盘旋,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慰藉。 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喝……这滋味意料之外,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我终于鼓起了勇气,试图迎向那双摄人心魄的金色竖瞳。 对面的白毛狐狸依旧保持着那副高傲的姿态,懒洋洋地梳理着自己蓬松的尾巴。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才不紧不慢地抬眸,揶揄道:“别说品茗了,代理人殿下恐怕连最基本的茶艺都一窍不通吧。” 这番话语准确地戳中了我的短处,心头刚刚萌生的那一丝感激之情瞬间被浇灭得无影无踪。 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因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而恼怒。 相反,我觉得这样的场景莫名地……有趣。 一股难以抑制的笑意涌上心头,让我的肩膀不自觉地开始轻轻颤抖。 索性不再压抑这份突如其来的愉悦,我向后一仰,整个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放肆笑了两声。 我半是调侃半是无奈地回敬道:“难怪你之前说这上好的正山小种‘普通’,原来是嫌我泡得难喝。” 闻言,玄子微挑眉梢,尾巴末端也跟着轻轻一甩,显然对我这拙劣的反击不屑一顾。 然而,那向来淡漠的面容上,唇角却悄然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轻哼一声算作回应。 果然,这才我是熟悉的玄子——一只高傲又挑剔的白毛狐狸。 比那些刻意的关切要来得真诚得多,这般直率的表现反而让我感到几分安心。 被这么一个小插曲冲淡了方才的凝重气氛,我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了不少。 捧着温热的茶杯,我将目光投向桌上跳动的炭火,默默平复内心翻涌的思绪。 当我再次抬眼时,毫不意外地对上了那双摄人心魄的金瞳。 玄子的目光深邃而平静,仿佛在耐心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审视着什么。 “玄子,我……”话到一半,我却又犹豫地停了下来。 这个想法在心中盘旋了太久,此刻真要说出口,反而觉得每个字都变得无比沉重。 我轻轻咬了咬下唇,仔细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察觉到我的迟疑,那双雪白的狐耳微微一抖,在火光下伴生出细碎的阴影。 然而玄子并未像往常那样不耐烦地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给予我足够的时间去组织语言。 深吸一口气,我终于下定决心继续道:“我想亲自去一趟那个现实的地标。” 稍作停顿,最后的两个音节掷地有声:“扫墓。” 第480章 决意 199x. xx. xx 只见那双金色的竖瞳蓦地一缩,整个空间顿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唯有茶壶中沸腾的开水发出阵阵咕噜声,在这份凝重的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 玄子不发一言,随即垂下眼帘,注视着从壶嘴袅袅升起的白雾,陷入了沉思。 蓬松的尾巴在膝上有节奏地轻轻摆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此刻复杂的心绪。 看着白毛狐狸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倒是难得地生出些许耐心来。 毕竟这样的反应其实早在预料之中,与其忐忑不安,不如静待他的思考。 说不定他对此真的能有什么独特的见解呢?这个念头让我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或许是因为终于说出了那个埋藏心底多时的想法,我感觉胸口那份郁结已久的情绪也随之舒缓了几分。 虽然还算不上彻底释然,但至少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然消散了不少。 . 等待间,杯中的茶水渐渐见底,掌心中的瓷器也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 我将空杯轻轻放回桌面,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的茶具。 我在试图用其他事物去分散自己对于那个问题的关注,以及隐约的期待与紧张。 看白毛狐狸方才的动作,这个茶叶……直接冲泡的话,大概能让苦味少一些? 我笨拙地模仿起玄子方才的动作,将茶叶投入盖碗中,又小心翼翼地注入热水。 然而,无论怎么摆弄,茶汤颜色虽与方才相仿,却始终泡不出那种清甜爽口的韵味。 回味着唇齿间那挥之不去的苦涩,我低头看着这杯不尽如人意的茶,不由得轻叹一声。 不得不承认,在这泡茶的技艺上,这只白毛狐狸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 随着沉默被时间一点点拉长,方才那份难得的轻松氛围渐渐被不知所措所取代。 就连稍早之前被驱散的不安,也趁着这片寂静悄然卷土重来,在心头盘旋不去。 内心的急切最终还是占了上风,我终究没能耐住性子,再次将目光投向对面的玄子。 只见他眉头微蹙,金瞳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也不知道是设想到了哪些糟糕的可能性。 这副模样若是放在平时,我一定会忍不住出言调侃。 可此刻我不仅没有任何想要揶揄他的心思,反而莫名地想要主动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作为一位自认为合格的代理人,我决定大发慈悲,为这只忧心忡忡的白毛狐狸排忧解难。 不愿再去碰那杯明显失败的茶汤,我将茶杯轻轻磕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不出所料地吸引了玄子的注意。 他迟疑地抬起头来,那双金瞳透过袅袅茶雾望向我,带着几分如梦方醒的茫然。 将手虚握于唇前,我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好让玄子将注意力集中过来。 然而,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不经意间暴露了我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我选择将其无视,又刻意放缓了语速:“其实吧,我原来也有想过……” “这个墓啊,它其实不是非得去扫不可的,不是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玄子的反应。 那双灿金色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眯起,瞳孔如利刃般收缩成一道细线。 雪白的狐耳轻轻颤动着,一如既往地诚实,在细微之处暴露了主人的情绪。 显然,我的话勾起了他的兴趣,又或者说——警觉。 实际上,我并不清楚,这是否是自己所期待的反应。 但此刻箭在弦上,我也只能继续这场带着试探意味的对话。 “毕竟你也知道,”我轻咳一声,试图掩饰心中的紧张,“我体内的那股力量与现实息息相关。” “希珀尔尚在沉睡,我不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直接前往现实,究竟会发生什么。” “我担心,它们之间会发生某些难以预料的化学反应,引发的后果比上次还要棘手。” 我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晃动着其中已然微凉的茶水。 透过朦胧的水光,那些细碎的光影在杯中跳跃,恍若无数个转瞬即逝的可能性。 “那句‘六二’,怎么说来着?”我挑衅地扬起嘴角,轻轻一笑,“‘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对吧?” “你不是早就告诫过,让我安分一点,别想着当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我还刻意读错了“否”字的读音,本以为这番明显的挑衅能激起白毛狐狸惯常的冷嘲热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面非但没有表现出不悦之色,甚至连一声敷衍的冷哼都未曾发出。 玄子只是重新垂下了眼帘,任由视线落在桌面某处。 金瞳中仍带着那抹未曾消散的茫然,就连思绪也不知道又飘到了哪个九霄云外。 那条蓬松的尾巴僵直地搭在膝上,末端却不自觉地轻微抽动着,仿佛一条垂死挣扎的毛毛虫。 这般反常的态度着实让我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继续方才的那个话题。 我的手还端着那杯早已失温的茶水,悬在半空显得有些尴尬。 最终,在咽下一口略带苦涩的唾沫后,我只得默默将茶杯放回桌面。 瓷器与木质桌面相碰,再次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却无法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 沉默与炭火散发的热流在空气中交织着,却比单纯的寒意更令人难以忍受。 我用茶匙拨弄着早已凉透的茶水,试图用这机械的动作分散注意力。 而那份躁动不安却在胸腔中愈发剧烈地翻涌着,仿佛一壶即将沸腾的开水。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直持续着,直到玄子再次缓缓抬起眼帘。 那双灿金的竖瞳穿透层层迷雾,直直地望进我的眼底,不带丝毫躲闪。 方才的茫然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 “不,你恐怕一定要去。” 他注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干脆利落得不带一丝余地,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刻在命运石板上的事实。 第481章 矛盾 199x. xx. xx 闻言,我直接怔住了。 心脏猛然收紧,甚至是漏了一拍,一股寒意直接从脊背蔓延至指尖。 也不知究竟为何,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惊起茶杯中一圈细密的涟漪。 在火光之中,它们仿佛一颗颗眯起的小眼睛,无声嘲笑我故作轻松的逃避。 “不去不行。” 玄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遥远而平静,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轻描淡写的短短四字,却像一柄沉重的铡刀,缓缓压下,将我的退路完全封死。 过度燃烧的炭火在炉中不安分地跳动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噼啪声转瞬即逝,一切都在这压抑的气氛中支离破碎,化作无奈的叹息。 “诶……?” 我无措地望向玄子,为了缓解气氛而扬起的笑容此刻僵在了脸上,如同一张拙劣的面具。 只见那抹灿金在炭火与茶雾的衬托下,竟带着几分血色的朦胧,诡异而摄人心魄。 本能驱使我想要反驳,可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一般发紧。 那些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在这一刻全都变得苍白无力,都被硬生生地堵在喉间。 最终,只剩下最原始也最直接的疑问,简洁得仅用三个字便足以概括所有。 “为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哑而又迟疑。 “你难道就不觉得,这和你之前给我提出的建议自相矛盾了吗?” 像是还带着方才那杯失败茶水的苦涩余韵,连同无处安放的不安一起在舌尖徘徊。 然而令我失望、却不意外的是,玄子并没有立即作答。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尽管姿态未变,那对雪白的狐耳却微微向后倾斜。 金瞳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仿佛在怜悯一个永远无法理解“常理”的“异类”。 这个眼神让我心头一紧,却又因某些心知肚明的事实而无可奈何。 玄子很快就敛起了那抹微妙的神色,微微偏头,明显是要刻意避开我的目光。 “在下认为,这与之前的建议并不存在矛盾。”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种刻意的克制,每个字都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 一句话将我的质疑轻描淡写地扫过,却没有任何提供进一步解释的倾向。 那种闪烁其词的态度,那微妙的语气变化,还有他那略显僵硬的尾巴—— 所有细节都在向我传递着同一个不容忽视的讯息:这次的外出绝非寻常。 一种莫名的预感在心头升起,下一瞬间,揪心般的痛楚顿时席卷全身。 我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杯,将杯沿抵在唇边,却丝毫没有饮用的心思。 我试图借冷冽的茶香,压下那份不存在的痛楚,以及那份愈发浓烈的不安。 “玄子……”我尝试以平静的语气发问,“你刚刚是不是又算到了什么?” 然而炭火的温度似乎突然变得灼人,让我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乞求般的颤抖。 “如果是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然而,随着这个问题落下,玄子的表情逐渐凝固,甚至是变得愈发淡漠疏离。 就连那双原本被炭火映得温暖的金瞳,此刻也冷得如同覆上了一层难以融化的寒霜。 “不能。”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带丝毫犹豫,仿佛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 又如同一扇厚重的大门被生硬地关上,将我试图窥探的视线都无情地隔绝在外。 仿佛狠狠撞上了这突然关闭的门扉,我的瞳孔猛地一缩,身形瞬间僵在原位。 心底久违的那种无力与不甘在这一瞬间翻涌而出,像是好不容易得以喘息的溺水者,突然再次被按回了深海中。 又来了,又是这种被所有生灵蒙在鼓里的感觉。 我将那杯早已失温的茶水放回桌面,动作却比预想中要更加用力。 茶水因惯性溅出,洒在炭火的边缘,发出“嗞啦”一声轻响。 升腾的白雾迅速融入房间里的暖香,将一切都染上了一种挥之不去的焦苦。 我垂下眼帘,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片狼藉,却没有任何心思去清理。 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钝钝地疼,让每一次呼吸都格外艰难沉重。 我缓缓蜷缩起身子,用力环抱住曲起的双膝,妄图借此压住胃中翻涌的不适。 如同置身于万丈悬崖,四周升腾起刺骨的寒雾,将我的整个世界都笼罩其中。 山脚下,无数生灵正沉浸在他们的剧本之中,一页页演绎着命中注定的角色。 我一次又一次地向他们伸出手,喉咙几近嘶哑地呼喊,试图窥见那剧本上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然而,每一次的尝试都被那冰冷刺骨的雾气无情阻拦,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努力归于徒劳。 就连那些生灵的表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模糊不清,只余下无数若隐若现的暗色剪影。 如同在尸骸上盘旋的乌鸦,铺天盖地的黑压压一片,带来的那片喧嚣晦涩而令人不安。 低头看去,自己唯有空荡荡的双手,让我感到愈发无所适从。 于是,我近乎执拗地握紧了自己一无所有的手,任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然而此时此刻,就连那份尖锐的疼痛也无法让我找到任何一丝真实的触感。 “又是那该死的命运吗?” 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问对面的玄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质问着虚空。 “我讨厌这样……” 话尾被压得极轻,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残余的几分倔强在逐渐消散。 我不自觉地向后缩去,妄图将自己藏进椅面与椅背间那道狭窄的缝隙。 然而,这里或许能容纳我片刻的喘息,却无从遮掩我内心深处的狼狈与无力。 就如同我想要窥探那些剧本的行为一般,这终究只是一场无用的挣扎。 在这一整个过程中,玄子始终没有回应我的任何疑问。 他默默移开了视线,转头望向窗外,仿佛连看我一眼都觉得多余。 夜色将那半张侧脸笼罩在一片模糊的阴影里,显得愈发疏离而遥不可及。 像是一道无声竖起的屏障,将所有的情绪与疑问尽数隔绝在外,却没有一道回音。 空气变得愈发凝滞,房间里仅存的温暖也几乎被这份沉默逐渐吞噬殆尽。 第482章 选择 199x. xx. xx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一次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的,是玄子。 他起身的动作干脆利落,将那杯已经变凉的茶水倒掉,重新沏了一杯热茶。 杯底与木质桌面相触,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不用眼睛去看我也知道,是玄子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推到了我的面前。 “喝吧。” 他平静道,声音中没有任何多余的关怀,如同只是在完成一个例行的礼节。 面对这简单的邀请,我唯一的回应,只是木然地将目光投向那杯茶水。 茶汤映着暗红的炭火,未完全平息的涟漪泛起粼粼波光,恰如我此刻难平的心绪。 对此,玄子并没有加以催促。 他只是安静地坐回原位,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夜色。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粘稠,如同凝固的琥珀,将每一秒都拉长成永恒。 热气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冷却,就连茶香也被空气一点点稀释,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 每当茶水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玄子便会再次起身,将凉掉的茶水倒尽,重新沏上新茶。 随着热水注入茶杯,缕缕白雾在舒卷的茶叶中腾起,带着微苦却清雅的香气再次弥漫房间。 低垂的眼帘遮住了那双灿金色的竖瞳,原本蓬松柔软的狐尾此刻僵直得近乎不自然。 玄子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一系列琐碎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那份专注近乎虔诚。 却又像个幼稚的孩童,将时钟的指针往反方向拨动,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地让时间倒流。 然而,隐匿在这固执重复之中的,并非平和的宁静,反而是一种愈发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我默默将脑袋埋回膝盖,试图忽视那只白毛狐狸的存在,也试图摆脱这份无形的压力。 于是,我索性放任自己的思绪在这片沉默中漫无目的地游荡,试图找到一个可能的立足点。 纷乱的想法终于开始在混沌的意识深处聚拢,渐渐拼凑出某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来自雅典娜的预言,声音却不再如往日般温和,而是带着刺骨的凌冽。 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低语:“那么下一次,我必将以更为凌厉致命的手段出击。” 念及此处,我的心猛然下沉,几乎可以说是如坠冰窟。 不,这已经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猜测。 我完全可以确定,这次的外出一定会成为那股力量再次行动的契机。 伊甸园那次的暴动,其实只是由蛇引发的、一场意外的前奏。 而这一次,才是预言中那真正的、无可避免的高潮所在。 我仿佛已经听见,那所谓的“命运之轮”已经开始无情地转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咔声响。 而我,作为童话镇唯一的“异类”……或许注定无法置身事外。 . 时间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与思索中悄然流逝。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听见玄子重复了多少遍那些繁琐的动作。 直到我抬眸时,才发现窗外不复深沉的夜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和的鱼肚白。 就好像上天也在无声催促着,希望我们尽快为这场不知所谓的对峙画上一个句点。 只见玄子再次站在了对面,白皙修长的手稳稳提着那把青瓷茶壶。 热水注入盖碗时发出清晰的汩汩声响,茶叶在愈发金红的茶汤中轻盈地曼舞。 似乎是感知到了我的目光,玄子下意识地抬眼看了过来。 那对灿金色的竖瞳映着火光与晨光,既不带任何温度,也未显露丝毫冷意。 待到金红色的茶汤缓缓倒出,他以一贯优雅从容的姿态将茶杯轻推至我面前。 然而当玄子重新落座时,我却从那一丝不苟的动作间捕捉到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态。 我犹豫了片刻,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唾沫,最终还是伸手去接那杯滚烫的茶。 指尖却在触及那灼热的杯壁时本能地缩了一下,仿佛被烙下了某种无形的印记。 可即便如此,我仍旧固执地选择将茶杯端起。 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许真实的触感,又像是在向什么无形的存在做出某种倔强的宣告。 低垂着眼帘,我注视着杯中摇曳的茶水。 那里倒映出的面容被层层涟漪扭曲,本就被炭火映得朦胧的轮廓此刻更显得支离破碎。 这在此刻反倒成了一种慰藉,起码意味着我暂时无须与那双怪异的横瞳对视。 茶香在清晨的微光中缓缓弥撒,原本清雅的味道却染上了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 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充斥,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沉重。 我深吸一口气,让那温热的茶香充盈肺腑,试图以此平复那不断翻涌的心绪。 即便如此,内心深处那份难以名状的惶然却始终无法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这份无法抑制的情感,也不知究竟是对命运本身,还是对自己无力对抗的自嘲。 或许两者都有,又或许都不是。 可就连这样简单的选择题,我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然而,在那个节点真正到来之前,我始终不愿相信自己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 我鼓起勇气,主动开口,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就算你说什么‘不去不行’……” 许是太久没有开口,又或是内心的动摇过于强烈,我听见自己有些沙哑。 可稍作停顿后,我仍旧倔强地继续道:“但我其实还是可以选择不去的,对吧?” 玄子依旧望着窗外,那对金瞳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曦光,望向某个遥不可及的远方。 他微微颔首,面容平静如常,仿佛方才那个斩钉截铁的要求从未存在过。 “是的。” 这样的回答与此前那强硬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让我怔了一下。 心中既因这巨大的反差而深感困惑,却也因这份似乎存在的自由而稍感慰藉。 “正如在下此前所言,”玄子继续道,“童话镇并没有任何能够强迫代理人殿下的存在。” 语调不疾不徐,既无责备也无催促,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第483章 机会 199x. xx. xx 又是这句话..... 闻言,我却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既吐不出也咽不下。 就算是希珀尔……也一样吗?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不断盘旋,如同一只不知疲倦的乌鸦,却始终没能化作实质的话语。 虽然潜意识里很想知道答案,但理智却在提醒我,这并非当下最应该纠结的重点。 于是,我转而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为什么你刚才会说‘不去不行’?” 尽管已经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试图让它听起来足够平静,但上扬的尾音中依然带着隐隐的不安。 玄子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那对灿金色的竖瞳缓缓转向我。 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凌厉地穿透氤氲的水雾,几乎能够直抵我的灵魂深处。 “只是因为——” 富有磁性的声音低缓而沉稳,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一种不可置疑的笃定。 “下次,未必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我微微蹙眉,心中的疑惑如潮水般涌起,原本疲惫无比的神经也再次紧绷起来。 这种感觉令人格外不适,就像是被推上了一艘没有舵的船,只能被动地随波逐流。 “什么‘机会’?”我几乎是咬着牙将这个问题挤出喉咙,“我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 然而,面对我咄咄逼人的追问,玄子却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 尽管那张向来平静的面容依旧没有太多表情,我却从那双金瞳中捕到一丝奇异的迷茫。 他微微偏过头去,薄唇轻启:“不知道。” 没有任何修饰,这三个字被他说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坦然。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我一时语塞,继而感到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荒谬与不真实。 烦躁感在胸口翻涌,我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茶杯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抗议声,其中的热水随之晃动,荡出层层细碎的涟漪。 玄子将我的一切反应都默默收入眼底,却并未对此表示多余的不满与不悦。 他只是用那一贯平静淡然的语调,解释道:“就像是一位坐在座位上等待的食客。” “即便能够通过气味推测出一道菜可能用了什么材料,但在真正端上桌之前,也无从得知它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番话被玄子说得模棱两可,也不知是合理的隐喻,还是刻意的搪塞。 我紧盯着对面那张冷淡的面具,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细微的破绽。 可这只白毛狐狸显然比我更深谙此道,也并不打算让我看透。 只见他又重新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膝上的尾巴。 而实际上,我并非全然无法理解这只白毛狐狸话中的含义。 如果没有亲眼所见,就连他也无法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更遑论那所谓的“机会”了。 他只是选择了:将所有亟须解答的问题,统统抛给那个充满悬念的未来。 . 意识到再这么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我索性放下了那杯还没有喝过的茶。 将茶杯随意地搁回桌面时,杯底与木桌相撞发出一声轻响,仿佛在抗议我的粗鲁。 茶水在杯中荡起细微的涟漪,那抹金红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以至于让我微微眯起眼睛。 本着一种“不吃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态,我如此自欺欺人地想着:反正都是苦的。 手腕轻巧地一转,我直接就近拿起了一枚安静躺在果篮中的苹果。 余温尚存的果实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表面温暖光滑,触感让人心安。 我低垂着眼帘,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这枚饱满的果实,却完全没有品尝的打算。 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避——逃避那个彼此心知肚明,却又默契地选择不去点破的答案。 余光瞥见对面的目光中浮现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冰冷与不悦,似乎是认为我糟蹋了这茶水。 但此刻的我,早已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我干脆向后一靠,双臂随意搭在扶手上,将身体的重量全然交付于柔软的沙发椅。 保持着一副懒散的模样,我稍稍鼓起腮帮子,冲着茶壶的方向轻轻吹了口气。 这个颇为幼稚的举动换来了玄子一个嫌弃的挑眉,但我习惯性地对这种反应视而不见。 只见壶嘴腾起的水雾被气流轻轻推开,在晨曦的映衬下如丝绸般缓缓舒展,又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炭火渐熄,柔和的光线已经悄然洒满整个房间,将房间内的一切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这样的光景原本应该让人感到心态平和,却在我们互相僵持的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试图借着这片刻的宁静抚平心底那些不安的涟漪,尽管我很清楚这不过是徒劳。 深呼吸,这场对话还不应该就这么结束,必须继续下去。我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 “那你先说说,”我再次开口,故作随意地打破沉默,“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玄子眼神微动,深邃的金色竖瞳在晨光下如流动的黄金,平静地注视着我。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简洁,却莫名让人感到有些不安:“照你原本想做的去做即可。” 我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是吗?”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皮质扶手,节奏散漫而随意,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烦躁。 那沉闷的叩击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像是从我内心深处直接响起。 视线再次回到玄子的身上,我压低声音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说,这和之前的建议没有矛盾?” 玄子微微颔首,表情不起半分波澜:“单就不要充当大人物、平静生活这一点来说,确实没有矛盾。” 他稍作停顿,话锋随之一转:“毕竟,会去扫墓的,并非高高在上的代理人殿下,而是‘渡’。” 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晨光中,又好像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重量。 最后,玄子轻声补充道:“‘世界上最后一只渡渡鸟’。” 第484章 取代 199x. xx. xx 话音落下,如同被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激起无数难以平复的涟漪。 这番话语意味深长,让我一时语塞,就连那缭绕的茶香似乎都为之凝滞。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抓住了心脏,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自心底深处涌起。 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却又无处可逃。 又象征性地叩击了两下扶手,我深吸一口气,却感觉心底那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终于按捺不住,我索性坐直了身子,眉头紧蹙:“你就不能说得清楚点吗?” 闻言,玄子低垂下那对金瞳。 雪白的尾巴安静地搭在膝头,尾尖却似乎颇为不以为然地轻轻摇晃了两下。 “若代理人殿下愿意做好听从安排的心理准备,在下自然会说下去。”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揶揄,如同贵族在轻蔑平民。 听从这只白毛狐狸的安排?我抬眸看向玄子,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与探询。 却见他的姿态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慵懒与淡漠,衬得刚才的话语不过是一句礼节性的托词。 却又像是在不经意间抛下一个轻飘飘的诱饵,不出意外地钓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没有立即追问,而是沉吟片刻,任由思绪在脑海中翻涌。 突然间,一个大胆的猜测如同闪电般划过心头,让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我试探性地询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让自己取代我,去充当那所谓的‘大人物’?” 玄子的目光微微一顿,那对金色的竖瞳在我脸上游移了片刻。 那眼神像是在挑剔地确认什么,又仿佛在审视一件并不那么令人满意的商品。 随即,他才缓缓点头:“正是如此。” 语调冷静得近乎无情,像一汪无波的古井,既无炽热的情感,也无冰冷的讥讽。 这份平静明显是刻意为之,好让我无法从中听出一丝多余的情绪起伏。 然而,这反倒愈发让我感到不安,就连眉头也下意识地拧紧了。 心念电转间,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取代代理人的位置——这算不算是一种‘僭越’呢?” 只见玄子的目光陡然转冷,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随即,他微微偏过头,雪白的狐耳向后抖了一下,像是在压制某种微妙的情绪波动。 片刻后,玄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在下不会做任何实质性的僭越之事。” 其中却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仿佛我方才的质问触碰到了某个禁忌的边界。 我本能地意识到:这只白毛狐狸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感涌上心头,我略微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对面。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喃喃重复起那句熟悉的爻辞:“小人吉,大人否……” 话音未落,我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安坐对面的玄子。 我直白地担忧道:“可是这样一来,你岂不是会代替我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 玄子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那张俊朗的脸庞上随之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既不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暖,也没有让人生厌的锋芒,反倒透着一股奇异的疏离。 然而,那对深邃的金色竖瞳却依旧冷若冰霜,未曾流露出丝毫温度。 “否极泰来,在下自有应对之法,”玄子淡然开口,“这点尚且无需代理人殿下费心。” 这番回应听来如此轻描淡写,明显不过是一句例行公事般的客套话。 感觉心头涌起一阵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般的郁闷,我下意识地想要直接出言反驳。 可在对面那异常平静的注视下,这股无名的火气却又慢慢平息了下来。 我最终选择深吸一口气,摊开双手,无奈地耸耸肩膀,权当作是投降了。 随即,我长长地叹了一声,往后一靠,任由柔软的靠垫承接住自己的重量。 又伸了个懒腰,我自嘲地妥协道:“行吧,毕竟你才是那个会算命的。”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那除了按照原来的计划去扫墓外,我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闻言,玄子并未立即作答。 他微微垂下眼帘,伸手抬起了那只釉色温润的青瓷茶壶。 滚烫的热水注入盖碗,发出清脆的“汩汩”声响。 袅袅升起的水雾如同一层轻纱,模糊了那棱角分明的脸庞。 待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漫开来,他才不疾不徐地为自己续上一杯新茶。 玄子端起茶杯,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金色的竖瞳也随之微微眯起。 原本隐匿在深邃眼眸中的锋芒被刻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懒散的满意。 我没有出言催促,只是耐着性子等待着,直到终于听见玄子再次开口。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低缓沉稳,像每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到达现实之后,不到万不得已,你绝对不能动用殿下的权柄。” 话音未落,那双金色的竖瞳微微一抬,目光如刀锋般穿透了茶雾,直直刺向我的双眼。 “此外,但凡是在下的安排,”玄子继续道,语气愈发显得冷硬,“你都一定要听从。” 或许是由于对这只白毛狐狸存在某些偏见,我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几分疑虑。 虽然他的“安排”听起来确有什么深意,可这“听从”的背后究竟有没有其他心思? 毕竟……记得很久以前,这只白毛狐狸对我暴露出的敌意可从来都是不加掩饰。 至于后来的态度转变,其中的缘由对我而言依旧是一个得不到答案的谜题。 这样的猜测让我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挑剔而怀疑地多看了对面的玄子一眼。 却见那对金瞳直接撞上了我的视线,又以一声不悦的冷哼作为回应,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若是代理人殿下始终无法信任在下,”玄子的声音低冷而带刺,“何必浪费时间询问该如何是好?” “若是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情况,在下其实并不打算过多干预此次行动。” 第485章 安排 199x. xx. xx 虽然未再多言,但那雪白的尾巴轻轻一甩而过,其中流露出的不屑已经昭然若揭。 被这么一呛,我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唾沫,像做错事了一般,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可在掩饰自己心虚的同时,一个叛逆而挑衅的念头却不期而至。 明明是这只白毛狐狸逼着我说到这个话题的……现在倒好,反倒成了我不信任他? 然而最终,我只是选择了轻叹一声,把这个略显幼稚的念头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毕竟眼下的处境,似乎也由不得我继续任性。 再次狐疑地瞅了玄子一眼后,我无奈地妥协道:“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 玄子闻言没有接话,只是冷冷地垂下眼帘,举杯轻抿一口色泽醇厚的红茶。 虽然看起来很不情愿,但我知道,这只白毛狐狸还是勉为其难地买账了。 随后,玄子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补充道:“然后,剩下的一切,都交给在下来处理。” 尽管这番话说的轻松随意,可我却觉得背后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隐忧。 仿佛正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酝酿着,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宁静。 我紧盯着那对低垂的金瞳,试图从那张仿佛永远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找出些许端倪。 可那表情却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我的一切努力都化作徒劳。 无数的疑问在我的脑海中翻涌,最终像决堤的洪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没了吗?这就是你所有的安排?未免也太过简单和模棱两可了吧?” 玄子缓缓抬眸,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金瞳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揶揄。 “若代理人殿下想做出更多限制的话,”他的语气不冷不热,“为何不亲手为自己加上去呢?” 我自然能够听出,这只白毛狐狸在嘲笑我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杞人忧天。 “当然,”玄子的语气忽而转为正经,“是在不违背此前要求的前提下。” 强压下那些还想抖机灵钻空子的念头,我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 即便内心再怎么不甘,此刻也只能闷声不吭地转开视线,不去与他争论。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沉默片刻后,我又抬头问道,“又需要在现实待多久?” 玄子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我这才注意到,那杯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喝得干干净净。 几缕水痕残留在杯壁上,将白瓷衬得愈发温润细腻。 也不知道其中究竟映照的是谁的倒影,又折射着怎样的心思。 玄子低头,修长的手指整理起本就一丝不苟的衣襟,像是准备为这场对话画上一个完整的句点。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他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像在讨论明天的早餐该吃些什么。 随即,玄子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影笔直挺立。 宛如一棵傲立风中的雪松,周身笼罩着一种沉稳、清冷而又疏离的气质。 他抬手,轻轻拂去袖口上看不见的尘埃:“等你真正做好准备与觉悟后,我们就动身。” 话音未落,玄子便已转身向门口走去,脚步声既稳重又克制。 在打开门之前,他稍作停留,侧过头淡淡道:“那么现在,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回头,那条雪白的狐尾轻轻摆动,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后。 茶香和果香在空气中氤氲弥散,即便是一室寂静,也被炭火和晨光晕染得暖意融融。 作为一日之始,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祥和。 . 199x. xx. xx 世界灭绝动物墓地——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意味。 那个地标上整齐排列着一块块墓碑,然而碑下却并未埋葬任何实质的遗骸。 毕竟冰冷的石碑只是作为一种象征性的存在,并非那些动物们真正的归宿。 空洞与肃穆在这里奇妙地共存,给我带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或许也是受到玄子那番暗示的影响,我开始觉得,那里说不定真会发生些什么。 为了验证这种莫名的直觉,也曾试探性地向体内那另一股力量发出询问。 然而,那股力量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大概是又蛰伏了下来。 倒是权柄有些异常地轻颤了一下,大概是察觉到并无异常后,便重新陷入了沉寂。 我曾以为,这片墓地可能会和我多年前毁灭的地方,或者是之前梦境中活动的区域有什么关系。 然而事实令人失望:除了同样位于亚洲外,我实在找不出那三个地方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 并且,之前在那场与现实相关的梦境中,我压根没有听说过这座地标的存在。 就算是在那段混乱的时间线中,这个名义上的“墓地”按理说也还未竣工。 去,还是不去? 心中的天平在两个选择间摇摆不定,却在渐渐向某个方向倾斜。 倘若这真是那所谓的“命运之轮”上的某个节点…… 那么,如果我这次选择不去,未来会不会有另一个更加棘手的事件取而代之? 该死的,自己怎么又不知不觉地将蛇当时的那番鬼话给带入进去了? 索性用力摇了摇头,转而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另一个更为实际的方向。 更让我在意的是,玄子为何会说那句——“下次,未必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那个“机会”指的到底是什么玩意?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按照玄子一贯的脾性,那应该不是什么会真正违背希珀尔利益的事情。 但若是关于我这位“代理人”的事,那可就不一定值得他投入同样的考量了。 可偏偏,被这只白毛狐狸这么一提,好不容易打消的念头反倒死灰复燃。 越是不去在意,越是不打算去,心中越是生出一种如猫爪挠抓的瘙痒之感。 反正只是去简单地扫一次墓,反正这次有那只骄傲的白毛狐狸作为兜底…… 这样的想法如同恶魔低语般在耳畔萦绕不去,不知不觉间就让我难以抑制。 去,还是不去? 我忍不住轻叹一声: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第486章 开门 199x. xx. xx “我准备好了。” 我站在玄子面前,尽可能以平稳的声线说出这五个字。 然而话音方落,我便从对面那只白毛狐狸的反应中,懊恼起自己的底气似乎还是有些单薄。 只见玄子微微挑起一边眉毛,那双金色的竖瞳上下打量着我,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完全满足。 他开口,冷静而又玩味地问道:“那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吗?” 我稍作回忆,点着手指,开始一本正经地复述他此前的叮嘱:“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用权柄,一切都要听从你的安排……” 话音一顿,我随即抬头,迎上那双金瞳:“怎么,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 狐耳轻颤了一下,玄子微微颔首,语气敷衍而勉强:“起码记得这些最基本的要求,算是及格。” 我忍不住反击道:“既然你都还没老年痴呆,那我能记得这些也是很正常吧?” 玄子显然被我的挑衅激起了些许不快,蓬松的尾巴在身后不耐烦地扫了两下。 然而,他只是冷淡地回应:“如果你真的想把自己类比作那些羸弱不堪的人类,那我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 也不等我找到破绽继续反驳,玄子已经转移了话题:“要是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淡漠的语气不带半分期待,仿佛我们即将开始的不过是一桩再平常不过的差事。 懒得过多计较方才的小插曲,我故作轻松地回应:“好,那我们走吧。” 或许在其他生灵眼中,此刻就像是一个严肃的监护人,正带着一个调皮的孩子准备出发郊游。 尽管这幅画面严肃与轻松并存,却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 我领着玄子,很快便来到了巴别塔的天台。 抬头望去,永恒的星辰几乎触手可及,如钻般点缀在梦幻的天幕之上。 星光如纱,编织出一场永不终结的梦境,在寂静辽阔的天际间缓缓流转。 玄子停下脚步,静立在我的身旁,不动声色而又缓慢地环视了一圈。 并非初来乍到般的生疏,他的举止更像是在重新熟悉一个阔别已久的环境。 很快,玄子的目光便停驻在了天台的某处角落,瞳孔几不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扫过那对悄然竖起的狐耳,我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随即便心下了然。 在我的记忆中,自己每次来找希珀尔,都会见到她独自安静坐在那个角落。 虽然此刻只余一地白霜般的光华,但或许,那里还依稀残留着希珀尔的气息。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玄子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甚至是有些怀念。 不过当我再仔细看时,那双灿金的竖瞳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玄子没有作声,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对于他方才似乎没能好好藏住的某些小心思,我识趣地选择了缄口不言。 在这种微妙的时刻,还是不要去戳破某些本就不必说透的事情为好。 默默咽下一口唾沫,我收回视线,开始小心翼翼地调动希珀尔的权柄。 在这巴别塔的天台上,我即将打开童话镇的壁垒一角,创造出一道“门”。 一道能让幻想生物前往现实的“门”——毕竟,此次出行是以玄子作为主导。 之所以会将这里作为出发点,便是为了防止其他生灵趁此机会潜入现实。 毕竟若是未经允许,任何幻想生物都无法、也没有那个胆量踏足此处。 值得一提的是,多年来掌握权柄的经验,使我逐渐领悟到了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 天台的云海之下,是童话镇那永恒流转的天空,是无数幻想生物栖息的领域。 而云海之上,环绕着天台的,则是那无垠、冰冷、寂静的宇宙。 这也是为何,希珀尔很久以前会告诉我:这里,是离现实最近的地方。 这片被称作“童话镇”的领域,远离人类文明,漂浮在地球之外的宇宙空间中。 它无法被任何现有的观测仪器捕捉,宛如一颗被世界遗忘的孤星。 只存在于虚无缥缈的想象之中,作为一个令人生畏却又无比诱人的梦境。 这个想法如同一阵寒风,瞬间掠过空旷的天台,让我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 我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 周围的光线开始发生微妙的扭曲,仿佛有什么正被从空白中抽丝剥茧出来。 光影交错间,一道规整的门框轮廓由虚转实,逐渐在我们面前清晰成型。 我放下悬在半空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那轻轻漾起的涟漪。 转头看向玄子,我谨慎地询问:“你能通过这扇‘门’进入现实吗?” 玄子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先抬起那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握住门把手。 他闭眼感知了片刻,随即微微颔首。 再度睁开时,那双金色的竖瞳依旧如同一潭平静的秋水,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可以。” 似乎是见我迟迟没有做出下一步行动,玄子转头扫了我一眼,眉梢轻挑。 他明显对我表现出的迟疑有些不耐烦:“你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的吗?” 听着那冷冰冰的话语,我略显尴尬地低下头,下意识地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很快,我便重新抬起头,犹豫道:“到了现实之后,我不是不能动用权柄吗?” “既然你当时说其他的事都交给你来处理,那我现在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玄子点点头,沉声回应:“说吧。” 见他并未表现出抗拒的意思,我心下安定:“去扫墓的话,空着手不太好吧?” 稍作停顿,我继续道:“所以,到达现实之后,我想要一束百合花,可以吗?” 玄子没有丝毫迟疑,淡漠地回应:“自然可以。” 片刻之后,他又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追问:“还有其他要求吗?” 我挠了挠头,眼神飘忽不定,就连语气也不太确定:“应该……没有了吧?” 听到我的回答,玄子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既然最后的要求得以被应许,我便也不再犹豫。 第487章 墓地 199x. xx. xx 若有若无的白色微光透过门缝,扭曲于空气之中,如同某种诱人的呼唤。 深吸一口气,我一边向前迈步,一边扬声道:“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走吧。” 然而,我并没有亲手成功拉开那扇门。 因为在此之前,就有一只手猛地从后方伸出,准确无误地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 霎那间,四肢失去着力点,身体悬空,令人不适的失重感瞬间席卷而来。 心跳都仿佛因此漏了一拍,甚至让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白毛狐狸一如既往地缺乏对我这位代理人的尊重。 “忘记之前的要求了吗?”冷淡的声音自头顶倾泻而下,“不要未经我的允许擅自行动。” 语气中完全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像是在理所当然地陈述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在白毛狐狸的视野盲区,我忍不住小孩子气地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又翻了个白眼,敷衍地应和一声:“啰嗦。” 与此同时,我还努力调整着悬空的身体,试图抬起手指指向前方。 然而也不知为何,手臂异常沉重,让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以往要艰难得多。 尽管如此,我还是强打精神,颇有气势地喊出声来:“出发!” 我能够清晰感受到玄子漠然的目光从身上扫过,像在审视一只不听话的幼兽。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缓缓握住门把手——另一只手却仍轻而易举地提着我。 玄子打开了门,那纯白的光芒一下冲破了门扉的桎梏,将我们笼罩其中。 他目不斜视,沉声道:“走吧。” . 一进入现实世界,不等我开口催促,玄子就已经稳稳将我放在了地面。 我还没完全适应双脚着地的实感,就看见一束洁白的百合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手中。 尽管心知这确实是自己不久前的要求,可眼前的景象却莫名给人一种突兀的违和感。 稍作思索,我怀疑这是因为百合花与这只白毛狐狸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缘故。 他今天身着一套笔挺的黑色中山装,此刻捧着素白的花束,倒像是要去参加葬礼似的。 没给我继续胡思乱想的机会,玄子已经以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将那束百合递到我手中。 “祝你好运。” 金色的竖瞳最后扫了我一眼,那道笔挺的身影便如清晨的雾气般悄然消散。 由于玄子此前的安排,我现在无法动用权柄,自然也无法明确感知到他的所在。 但冥冥之中,那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压迫感却愈发清晰。 想必此刻的玄子正隐匿在某个角落,安静而警觉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熟悉的无力感让心脏不自主地高悬,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个一无所有的时候。 是啊,今天来到这里扫墓的,不是童话镇那位高高在上的“代理人殿下”,而仅仅只是“渡”—— 那只孤零零的、“世界上的最后一只渡渡鸟”。 我垂下眼帘,将百合花小心地抱在怀中,注视着那初雪般洁白的花瓣。 说起来,如果不算梦境中那次住院的经历,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它们。 清晨的微风带着几分凉意,夹杂着淡雅的花香,轻柔地掠过我的面庞。 白色的花瓣纯洁无瑕,其上尚且残留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像刚从梦里采下的一样。 此刻,它们共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舞者在无声伸展着自己曼妙的身姿。 在柔和的光线下,花心深处那几抹金黄并不刺眼,而是显得愈发温润可人。 我不自觉地抬眼,那些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排列倒下的墓碑便瞬间映入眼帘。 像是一列永无止境的队伍,连绵不绝地蜿蜒向远方,朝着消失的尽头前行。 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悄然涌起,出发前强装出来的信心,此刻正在无声无息中崩塌。 明明早已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可当这些冰冷的石碑真正矗立在眼前时,我却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 于是只能轻轻闭上双眼,深深吸入一口气,试图用百合花的清香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 睁开眼时,和煦的晨光温柔地洒落,为那些静默的墓碑镀上一层金边。 随着微风拂过,树影婆娑扫过无数石碑,沙沙的声响在寂静中轻轻回荡。 然而,它们都无法无法打破此处的宁静,更无法驱散笼罩在我心头的那份沉寂。 四周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既熟悉又陌生,既安宁又危险。 恍若身处一场异常真实的梦境之中,已然无法分辨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不知不觉中,我的双脚已经开始沿着墓碑勾勒出来的蜿蜒小径前行。 单纯只是条件反射般向前,却不知自己能否从这个充满悖论的场景中寻得一条出路。 直到走到第一块墓碑前,我才如梦方醒般地停下了脚步。 第488章 尽头 199x.xx.xx 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机械的步履顺着无声挽歌的旋律前行。 [台湾云豹(tAiwAncLouLdLeopArd),1972年灭绝] 这意味着,那些矫健穿梭林间的轻捷身影,在那一年的某个瞬间定格。 像一场未完成的电影被突然按下暂停键,从此化作无人再听得见的低语。 被如此想象出的画面在脑海中一掠而过,身体顺着惯性,又迈出了一步。 却见在冷冰冰的碑文下,那紧随其后的数字戛然而止,如同一声短促的悲鸣。 [直隶猕猴(northeserhesus)]——没有标注灭绝的年份。 这块墓碑与之前那些截然不同,尽管已经几乎倾斜到地面,却并未完全倒下。 正如碑文的主人,以“濒危物种”的身份苟延残喘,在命运的边缘摇摇欲坠。 也许能够再挣扎许久,也许只需一次看似平常的呼吸,就会迎来最后的终结。 我回想起来:尽管被称为“世界灭绝动物墓地”,但这些石碑并不全都属于那些已经彻底消逝的生命。 无论是濒危还是繁荣,那些仍旧存续的物种也被刻上石碑,作为无数悬而未决的故事。 而对于人类来说,这里的每一块石碑,都是一面写满警示与遗憾的镜子。 继续向前,一只巨大的石手映入眼帘,格格不入的形状使得它在一众石碑中显得格外醒目。 张开的掌心托举着那些岌岌可危的石碑,试图在用自身的力量将它们留在视线之内。 究竟是傲慢的自欺欺人,还是真的在试图亡羊补牢地挽回着什么呢? 那只手的轮廓异常分明——应该是后者吧。 目光越过那个象征性的雕刻品,我将视线投向它后方那些整齐竖立着的石碑。 每一块都被简单地刻上了种群的大类名字,括号内用冰冷的数字标注着具体种类数量。 而位于雀类与鼠类之间,作为压轴的倒数第二块石碑,是属于人类自己的。 [人类(灵长目人科1种),hoosapiens] 孤零零地矗立在众多物种之间,没有任何附加的装饰,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 似乎在默默表示:我们与地球上的其他物种无异,终有一天,也可能会彻底倒塌。 我安静地注视着石碑上那冷漠的刻字,心头微微荡起一抹涟漪,却始终无言。 视线向更远处投去,只见一块方方正正的石碑孤独地矗立在一旁。 比所有的石碑都要高大,如同一切的顶点,安静地俯瞰着生命的此岸彼岸。 双腿不由自主地向它迈去,直到石碑近在咫尺,才不得不停下步伐。 [世界灭绝动物墓地(worLdextinctwiLdLifeceetery)] 阳光洒在刻字上,将每一个汉字、每一个英文字母都勾勒出锋利的边缘。 沉重、冷峻、不容抗拒,却又显得轻飘飘的,像一张黑纸白字的宣判书。 我望着那些字,恍然如从一场大梦中醒来,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 或许不是这片墓地的小径,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尽头,前方再无通路。 周遭其他的一切突然变得如此清晰,却也愈发显得虚幻而遥远。 结束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像一片枯死的叶被冷风卷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我沉默地驻足在原地,感受着周遭的寂静,感受着心中荡漾的情绪。 那既非释然,也非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空白与迷茫。 如同温柔的潮水悄然冲刷走沙滩上的所有字迹,仅留下一片干净的沉默。 不仅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 要就这样回去了吗? 我无声向自己询问,却有一抹耀眼的白不请自来,突然闯入了视野之内。 随即便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束百合花正安静地躺在我的臂弯中。 洁白如玉的花瓣在晨风的抚摸下微颤,散发着一缕缕淡雅的清香,如同某种无声的安慰。 我愣愣地注视着手中的花束,指尖不自觉地微微用力,花茎柔韧的触感顿时清晰传来。 那种轻,却不容忽视的重量,带着一股微妙的生机,一瞬间让我清醒过来。 恍惚间,我回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从来都不是为了简单地走到某个尽头,而是为了——扫墓。 我抬起头环视四周,随着太阳逐渐攀升,晨光已至正好时分。 柔和的金色光芒洒落在远处的树木和草地上,为眼前的一切披上了一层温暖的纱。 空气中没有一丝危险的气息,这片墓地安静得令我产生了一种虚幻的安全感。 忽然听闻一阵清脆婉转的鸣啼划破此处的寂静,吸引着我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 只见几只黑白相间的喜鹊在树梢间轻快地跳跃,与这个肃穆的场所显得格格不入。 当我们的视线不期而遇时,其中几只喜鹊好奇地偏过脑袋,用亮晶晶的小眼睛打量着我。 或许是害怕这些鸦科的鸟儿突然飞过来抢走怀中的花束,我不自觉地将它们抱得更紧了些。 亦或许是心中那份隐秘的不安作祟,试图紧握住什么,以此作为支撑自己继续前行的稻草。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无从得知,也不愿花费心思去继续深究。 我只是想着:既然玄子没有发出催促的信号,或许我可以按照人类的习俗来做些什么。 毕竟即便是那只白毛狐狸,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照你原本想做的去做即可。” 既然这样,我总该做点什么才是——哪怕只是一场徒劳而简单的仪式。 于是,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一般,我放缓了脚步,顺着墓碑排列的小径往回走去。 心中若有所感,我忽然停下脚步,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在眼前的碑文上。 [直隶猕猴(northeserhesus)] 刻字冰冷而毫无生气,让我感觉心脏像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 尽管并非我曾经所属的物种,但某种相似的命运似乎在无声中将我与它们牵连在了一起。 “看来你们也还在努力地活着呢……一起加油吧。” 我半是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句,声音随着晨风散去,毫无回应。 指尖摩挲着柔软洁白的花瓣,深吸一口气,我重新抬头,向前走去。 第489章 倚靠 199x. xx. xx 我抱着一束纯白无瑕的百合花,重新回到了墓地的起点。 停下的瞬间,那块熟悉且冰冷的墓碑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仿佛从未远去。 第490章 奔逃 199x. xx. xx 我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站起身,准备同玄子一起离开这片沉寂的墓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如风般呼啸着掠过体侧。 这并不是我刻意使用权柄感知的结果,更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直觉。 我无法从风的来处看见任何危险的迹象,但那种不祥的预感却是愈发清晰。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我自然而然地知晓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毫不犹豫地,我低吼出声:“小心!” 本能的驱使下,我猛地伸手一拉,将玄子从原本的位置狠狠拽向自己。 在肢体相触的瞬间,我就察觉到眼前的身形瞬间一滞。 玄子显然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只是从我的反应中感知到了危机的来临。 在这一瞬间,他没有任何迟疑,选择了相信我的直觉。 玄子立即散去了刚刚构筑好的“门”,随着脚腕受力的方向倾斜滑动。 就在身体即将与地面平行的瞬间,他又猛地伸出一只手,在地面上一撑。 那股力量让他迅速而矫健地翻转过来,如同一张被冷风掠过的薄纸。 九条雪白蓬松的尾巴瞬间从身后冒出,玄子不再收敛自己本就强大的气息。 灿金色的竖瞳比任何时候都更为凌厉耀眼,甚至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形弧光。 不等我再来得及说些什么,玄子已经迅速熟练地抓住了我的后衣领。 紧接着,他后肢用力一蹬,如离弦的箭般往另一个方向飞跃而出。 我只感到身子一晃,双脚便已经离地,甚至无法产生失去平衡的实感。 就在我们刚刚离开此处的瞬间,那股来自树林中的威胁终于显现了。 有什么东西以暴风骤雨般的速度,狠狠撞击了我们刚才停留的位置。 巨大的轰鸣声能够震破耳膜,那阵强烈的冲击力几乎撼动了整个世界。 力量化作实质,犹如巨浪翻涌,瞬间将大地撕裂出一个触目惊心的深坑。 尘土与石碑的碎片随之被掀上半空,在阳光下划出尖锐而破碎的轨迹。 那束曾被我小心捧在怀中的百合花也未能幸免。 洁白的花瓣如同天使断裂的羽翼,被无情地卷入这场摧毁一切的狂风。 它们在空中旋转、凋零,撕裂成一道道凄美的弧线,最后消散在风暴深处。 大脑一片空白,思绪仿佛被抽离了躯体,唯有眼睛诚实地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又好像有谁给这个世界按下了暂停键,雷鸣般的巨响在此刻戛然而止。 眼前旋转、坠落的一切被无尽地放慢,停滞在半空,如一场被延时的梦魇。 每一个最微小的细节都纤毫毕现,几乎要被定格在一张永恒的照片之上。 我无言,只是机械地数着那些飘落的物体,仿佛在数这个世界崩解的碎片。 也正是在这须臾的停顿中,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微微偏移。 我终于捕捉到了,那不速之客的模样。 并非任何我所熟悉的地球物种,甚至难以用言语准确描述形态与气息。 仿佛是无数粗壮的树根彼此纠缠、盘结,最终化作了一个充满恶意的存在。 粗糙的表面遍布着裂开的缝隙,仿佛无数漆黑的深渊,连光都无法从中逃脱。 石碑与砖石在它的袭击面前脆弱得像是废纸,被轻而易举地撕碎、抛飞。 而它自身则毫发无损,仍冷漠地缓缓蠕动在这几乎定格的混乱画面之中。 甚至不受惯性的束缚,硬生生地在破碎的大地上完成了一个诡异的直角转弯。 毫无疑问——它的目标是我们。 就在那树根般的怪物猛然转向我们的瞬间,迟滞的时间感终于恢复。 狂风夹杂着尘土扑面而来,带着凛冽的呼啸声,如刀锋一般割过我的脸颊。 痛楚迫使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周围的景象骤然变得刺目而真实。 我意识到,玄子依然死死抓着我的后衣领,带着我穿行在墓地边缘的丛林间。 低矮的树枝在我们身旁呼啸而过,未等我看清,便被躯体的某一部分生生撞断。 “啪”的脆响犹如哀鸣,但转瞬间便被甩在了身后,淹没在咆哮的风声中。 阳光不带一丝温度,透过飞扬的尘土与密密匝匝的树冠洒落,映出斑驳的光影。 犹如无数冰冷的玻璃碎片,将我们孤立无援的状态映射在每一片飘碎的镜面。 我屏住呼吸,努力转动僵硬的脖颈探查四周,却无法看清玄子脸上的表情。 但即便不使用语言,那浑身紧绷的肌肉也已经将答案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 此时此刻,玄子正在全力应对身后的威胁。 九条狐尾猛然挥出,瞬间带起凌厉的狂风,直直斩向身后紧追不舍的树根。 风刃所过之处,树木犹如脆弱的草芥齐齐倒下,年轮被暴露在平滑的断面上。 紧接着,玄子一挥手,周围的温度骤降,刺骨的寒意霎时蔓延四周。 一根根锥状的冰柱在我们身后迅速拔地而起,化作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森林。 锋利的冰锥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直指那些扭曲蠕动的树根。 然而,与之前撞碎石碑的力量相匹配,这怪物的存在本身就超出了常理。 在触及树根表面的瞬间,锐利的风刃便失去了力量,化作一缕轻飘飘的微风。 嘎吱—— 嘎吱—— 嘣! 随即,冰柱也在最初的哀鸣过后崩裂,无数锋利的细小冰晶顿时四散纷飞。 有些倔强的寒霜似乎还不甘心,试图附着、凝结在那些树根之上,阻滞它们的行动。 可这一切只是徒劳。 在那不可思议的速度面前,这些冰霜还未完全依附,就被无情地甩脱。 无论是锋利的风刃还是坚硬的冰锥,连一丝真正的伤害都未能造成,更遑论切断那些狰狞的树根。 玄子的造物宛如海浪退潮般向后翻滚,最终在我的眼中化作一片支离破碎的幻影。 而那无数粗壮的树根则像一道漆黑的洪流,穿过破碎的堤坝,继续向前推进。 在一连串的试探过后,玄子明显是意识到了彼此之间巨大的力量差距。 于是,他不再浪费精力发起无用的攻势,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奔逃之上。 第491章 请求 199x. xx. xx 周遭的景象化作一道道扭曲的残影,如风呼啸着从我们身边飞速掠过。 然而,那些树根般的怪物,却并未被甩远。 以一种近乎从容的节奏,它们始终在我的视线之内缓慢地蠕动。 与我们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相对静止,清晰得就像是一张长曝光照片中的主体。 裂隙伴随着移动而缓缓开合,摩擦声有如不可名状的低语,跨越空间充斥耳畔。 就连空气变得沉重,仿佛无形的泥沼正逐渐包围过来,让我们无处可逃。 冷汗从额角滑下,冰冷黏腻的触感随着风的吹拂愈发清晰,而手心湿得发烫。 我能感受到,自己在对眼前这前所未见的怪物感到恐惧与不安。 与此同时,我也在对那片支离破碎的墓地、以及风中飘零的百合花感到深深的愧疚。 可紧接着,我就狠狠闭了闭眼,用尽全力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压下。 现在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 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危机中,飞速分析当下的情况: 玄子的速度显然已经达到了极限,那些树根般的玩意却依旧紧咬不放。 他方才快速的试探也已经证明,双方之间的实力存在着天堑般的差距。 更何况,这片墓地与周围的环境,无疑是它们的主场。 若对方还有其他未知的手段或陷阱,玄子就不一定能有余力去应对了。 我试图深吸一口气平复思绪,却无法汲取到那飞速向后退去的空气。 于是我只能勉强咽下一口唾沫,努力压抑住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不安。 终于,我开口,语速飞快:“玄子,这已经是你所说的‘万不得已’的情况了吧?” 我理解玄子的骄傲,但事到如今,权柄或许才是我们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 这样的道理不难明白,而玄子显然也早就预料到了我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然而,还未等我真正提议,他便冷冷打断道:“现在不行。” 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在狂风中却异常清晰,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一怔,随即不甘地低吼出声:“那什么时候才行?” 本就不大的声音落入疾风,很快便被撕裂成断断续续的音节,向后逸散。 玄子没有立即回答。 他突然一跃而起,身影如电般掠上前方一棵粗大的树干。 九条柔顺的尾巴在空中如白扇舒展,共同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随即,玄子借助树干的反弹力轻巧落地,继续拎着我向前冲去。 也几乎在离开原地的瞬间,一根巨大的树根直接砸在了他不久前的落脚点。 树根横扫而过,泥土和碎石顿时被掀起,激起漫天的烟尘,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耳边炸响。 这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这场看似平稳的拉锯战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玄子的声音再次飘然而至,语调一如既往的冷静平稳。 “稍后,在下会请求代理人殿下做一件事。” 话音未落,又是一根粗壮的树根猛扑而来,速度快到只留下漆黑的残影。 我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警告,玄子已是身形一闪,险而又险地避开了此次袭击。 他始终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向前冲锋,淡然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入我的耳中: “无论那是什么,在下都希望您毫不犹豫地瞬间完成。” 闻言,我再次怔住了。 我捕捉到,玄子方才对我的称呼从随意的“你”,变成了郑重的“代理人殿下”。 风声呼啸,身后那些蠕动的树根依旧如影随形,我却感觉心头微微一动。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咬紧牙关,默默压下了所有的疑惑。 沉默片刻,我终于沉声回应道:“好,我知道了。” 此后,我们默契地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可身后的怪物似乎无法理解“沉默”这件事,低沉的呢喃声从未有过片刻停歇。 或许它们本身就是为了追逐我们这样的猎物而生,既无法沟通,也不曾动摇。 其中之一不时会猛然发起凌厉的攻势,然后被玄子一次次险之又险地化解。 他的动作灵活得像是一尾游鱼,在这片错综复杂的丛林间穿梭自如。 即便不巧迎面撞上层层叠叠的枝干,也会被挥舞出残影的九尾瞬间斩断。 可即便动作看起来再游刃有余,我仍能感受到玄子的消耗是何等巨大。 每一次飞跃,每一次闪避,甚至是每一次呼吸,都在一点点带走他的力量。 而那些树根般的怪物似乎和玄子不同,完全不会因疲惫或挫败而止步。 在这样近乎永恒的穷追不舍前,我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 从身旁飞掠的模糊景象中,我依稀辨认出,这仍旧是一片森林。 或许在某个瞬间,玄子已经带着我穿越了公路,闯入了另一片陌生的区域。 可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都清楚,这片森林未必比之前的墓地更加安全。 沉闷的碰撞声不时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我们与地面或树干相撞的声响。 刚刚浮现,便会被身后呼啸而来的风声与怪物低沉的呢喃吞噬得干干净净。 而我,只能专心等待玄子的指令。 只要我能出手…… 我一遍又一遍地握紧早已被冷汗浸湿的拳头,却又在下一个瞬间不甘地松开。 虽然不明白玄子究竟在等待什么,但我依然选择了相信他。 尽管这种信任在漫长的逃亡中正被不安一点点侵蚀,变得摇摇欲坠。 然而,此刻让我真正感到不安的,并不是那些难缠的怪物。 取而代之的是,不久之前“恰好”苏醒的希珀尔。 按照常理,她应该能察觉到:自己的代理人,与那只九尾狐都不在童话镇内。 但奇怪的是,正如此前没有告知我希珀尔的苏醒一般,权柄至今毫无动静。 假设希珀尔对我们面临的危机真的一无所知,这一切倒还勉强说得通。 可如果——她全都知道,而且知道得清清楚楚…… 希珀尔,你究竟在等待什么呢? 是不满?是惩罚?还是计划? 抑或——这本就是那所谓“命运之轮”上的一环? 显然,在如今的境地里,这无数的疑问只能被我深深地埋在心底。 我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正被玄子那未曾松懈的力道带着,随波逐流地逃亡。 第492章 墓门 199x. xx. xx 树影在眼前翻涌,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那诡异的低语声亦未曾停歇。 时而低沉,时而尖利,仿佛无数耳语交错叠加,诉说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情绪。 我努力撇开心底的杂念,强迫自己专注于那不知何时才会发出的指令。 猛然间,玄子再度堪堪避开了一次迅猛的袭击。 可我却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骤然窜起,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全身。 视线被这不祥的直觉牵引,迅速锁定了刚刚被玄子闪开的那道树根—— 不,不只是“一根”。 那些狰狞的树根竟是诡异地盘绕在一起,仿佛无数毒蛇纠缠交媾。 蕴藏着无法名状的扭曲与恶意,如此编织出一幅令人作呕的画面。 然后,它们动了。 仿佛某种诡异的花朵盛开一般,无数触手般的枝干猛然舒展,螺旋绽放。 每一道树根都裹挟着尖锐的呼啸声,以不可阻挡之势扑向我们。 不,准确来说,是直指我而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我的大脑甚至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但我已是本能地惊呼出声:“小心!” 玄子的反应也快得惊人。 他的脚下微微一错,便瞬间避开了当头砸下的第一道触手。 然而,就在玄子旋转、发力、准备脱身的刹那,意外降临了。 一根隐藏在后方的树根猝然迂回,以极其诡异的轨迹绕开了他的防线。 它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目的与恶意,如饥似渴地朝我直扑而来! 树皮间漆黑的裂隙狰狞张开,如一张贪婪的巨口,在我的视野中迅速放大。 就在我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吞噬之时,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过,挡在了我面前。 是玄子! 眼见避无可避,他毫不犹豫地一甩尾巴,明显是想以战代守,以击解围。 可那些树根仍旧过于坚硬,唯有刺目的火花在金石相击般的声响中迸溅。 但这使得它们转移了目标,以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疯狂缠绕住面前的脚腕—— 不是我的,是玄子的。 扭曲如蛇般的物体却兴奋地收缩起来,粗糙的树皮与衣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嘎吱——嘎吱—— 诡异的声音混杂着低语般的噪音,仿佛无数恶鬼在狂喜地宣告到来的胜利。 玄子的动作明显一滞,那瞬间的感知让我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体力早已被消耗至极限,此刻又骤然失去平衡,他的气息终于难以掩饰地开始紊乱。 那些疯狂收紧的树根从脚腕迅速盘绕而上,如活物般攀附着玄子的腿部。 它们层层收紧,像是兴奋到失控,迫不及待地要将猎物拖向某个无底的深渊。 与此同时,我甚至能感受到一种诡异无形的力量从那盘结的根须中蔓延开来。 像毒蛇悄无声息地用尖牙注入致命的毒液,一点一点侵蚀着猎物的四肢百骸。 “玄子!” 我听见自己喊出了这个名字。 声音嘶哑而破碎,愤怒、无助、绝望交织其中,甚至不再像自己的声音。 不等思考,我已经伸出颤抖的手,试图去抓住那些缠绕玄子的树根。 此时此刻,我只想用尽全力将那扭曲的存在扯开、撕碎,哪怕以血肉为代价。 可还未等我的指尖触及那些狰狞的枝蔓,来自后衣领的力量便骤然消失。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之快,快到我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反应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这突如其来的惯性之下,我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狠狠甩向远方。 是玄子!他松开了手! 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重心,风声炸响,冷冽刺骨的寒意直直扎进骨髓。 四周的景象在高速下模糊了轮廓,如被搅动的水墨画晕染出混乱的残影。 就在这一片混沌中,那道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了我的视野边缘。 原本,我一直被玄子像无关紧要的包袱般拎在身后,而此刻在惯性的作用下,我们终于交错。 空间仿佛瞬间被拉扯至极限,我再度坠入了那泥沼般令人窒息的迟滞时间感。 如泣如诉的风声逐渐变得遥远,一切声音都似乎被无形的力量隔绝。 只余下自己的心跳声沉闷地撞击着耳膜,缓慢而震耳欲聋。 手臂胡乱挥动,我挣扎着想抓住什么,却只触到冰冷的空气和细碎的飞尘。 直到玄子依旧如雪松般挺立的身影,完全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央。 目光无法移开。 这一刻,我们四目相对。 金色的竖瞳犹如一柄尚未折断的利刃,在混乱扭曲的光影间锋芒毕露。 不曾流露任何一丝恐惧或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早已了然的漠然与平静。 九尾如扇般在身后旋开,如深渊中的雪白烈焰,像是要燃烧成最亮的太阳。 他抬起那只将我甩出的手臂,指尖微颤,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五指尽数张开直至极限,一枚精巧复杂的符咒在掌心中迅速构筑成型。 刺目的白光从符咒上炸裂开来,如星辰坠落,骤然点燃整个世界。 随即,玄子用力握紧了手。 宛若肆意的飓风般,狂暴的能量瞬间席卷开来,简直要灼伤我的双眼。 我下意识地偏过头,却在眼角余光间捕捉到了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 巨大的深坑中四散着破碎的石块与凋零的花瓣,宛如早已死去的冰冷星辰。 这些残骸是如此熟悉——心念电转间,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那片墓地。 这不可能是巧合。 沿途每一处转折与避让,都不是毫无章法的逃亡,而是有所算计的归途。 目的也已经明确: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地方存在着一扇尚未完成的“门”。 在我发出警告后,玄子并未将它散去,而是用某种巧妙的障眼法掩盖了起来。 他方才一直在暗中进行着剩下的仪式,在为这唯一的退路描摹最后一笔。 然而,那不祥的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玄子的意图。 尽管并不知晓明确的计划,疯狂的攻击却愈发迅猛,角度也越发刁钻。 在持续而巨大的消耗之下,即便是玄子也难掩疲态,显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而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他宁可牺牲自己,承担那避无可避的攻击。 那曾经在丛林中游刃有余的游鱼,此刻也沦为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第493章 杀了我 199x. xx. xx 随着符咒的完成,那扇“门”逐渐再次从虚无中浮现,一点点凝成了实体。 即使我没有回头,也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正按住我的后背,想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强行牵引过去。 甚至仅凭惯性带来的初速度,我就能轻而易举地从这象征着生路的“门”离开。 然而,此时此刻,我并未因此感到任何希望的喜悦,甚至是一丝丝的安慰。 因为在我的视线正中央,玄子依旧站在那里。 在粗大的树根间,他的身影显得格外瘦削,像是狂风中摇摇欲坠的孤松。 扭曲的黑色纹路仿佛从中山装上长出来的一样,正从修长的脖颈蜿蜒而上。 一同将他的肌肤衬得比头发还要惨白,像是被时间偷走了所有生机的雕塑。 而最让我难以直视的,是那双眼睛。 并未如往常那样带着些许讽刺的嘲弄与漫不经心,却仍让我感到揪心的痛。 本该如阳光下的熔金般灿烂耀目的竖瞳,此刻看起来像是被掺了浑浊的墨。 随着无形的搅动,金色的光芒正一点点黯淡下去,只剩下深沉的阴影。 玄子的一切,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失去往日的色彩。 是的,他正在“消失”。 可在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玄子的表情却仍然平静得可怖。 那并非释然,而是一种疏离的平静,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仿佛此刻注视的不是正在消失的自己,而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世界末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那双褪色的金色瞳孔突然微微晃了一下。 透明得几乎如纸一般的薄唇随即悄然开合,玄子终于开口了。 “杀了我。” 声音低得微不可闻,像是风中的叹息,又像是一片落叶在湖面滑落的涟漪。 然而,这三个字却比风暴更加刺耳,狠狠在我的脑海中撕出一片空白。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玄子刚才说了什么?杀了他?我? 混沌的思绪还未来得及清晰,犹豫便在瞬间被打断。 那原本微弱得近乎梦呓的声音,竟在突然的放大后,狂暴地席卷而来!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如雷霆乍响,声浪猛然轰进耳膜,震得我头皮发麻、耳畔嗡嗡作响。 仿佛来自深渊的恶鬼在痛苦中哀嚎,又像是不可名状的怪物在试图模仿人类的语言。 甚至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那声音中竟然夹杂着某种不属于玄子的东西。 不同于那令人难以直视的冷静,传递着一种足以压垮一切的沉重与癫狂! 绝望的请求与疯狂的宣告交织,将整个世界裹挟进了一个无尽回响的共鸣室!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四面八方都是它,化作无数尖刺,深深扎入我的脑海,翻搅着我的思绪。 心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死死攥紧,窒息感侵袭肺腑,压迫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可即便如此,我的视线却始终无法从玄子身上移开。 那蔓延的黑色纹路更加狰狞,像毒蛇般蜿蜒交缠,贪婪地啃噬着他的身体。 他的动作彻底停滞了,就像被困在时间的夹缝中,又像即将就被吞噬殆尽。 竖瞳近乎失去全部光彩,深邃到让我窒息,却像是在无声地恳求着我的决断。 玄子没再开口,仅是以一种怪异的姿态站在那里,像座随时可能崩塌的雕像。 而此刻,那些树根似乎终于察觉到:自己捕获到了错误的猎物。 它们仍旧缠绕着玄子,却分裂出更多的枝蔓,带着令人胆寒的势头袭向我。 树皮的缝隙仍旧如方才那般开合,却不再传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声。 也许是因为,有另一种声音已经占据了整个世界—— 只听见那疯狂的喊声愈发尖锐、愈发急促,像无法控制的歇斯底里!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它失去了耐性,疯狂地渴求着一个终结,以至于每一次重复都像愈发怨毒的诅咒。 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更像是某种不容置疑的宣判,将我逼入一个无路可退的死角。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似是作为回应,一连串的问题在我脑中疯长,却根本无法从谁那里任何答案。 唯有绝望、痛苦、疯狂的哀求犹如烈火般在熊熊燃烧,将理智迅速吞噬殆尽。 膨胀到极点的痛苦与恐惧在顷刻间坍缩,如黑洞般无情撕碎了内心最后一丝顾忌。 然后,我听见了自己的心声,那唯一残存的、清晰的想法—— 结束它。 结束这一切。 “闭嘴啊啊啊——!!!” 歇斯底里的嘶吼终于从喉咙深处炸裂而出,嘶哑得仿佛要将声带一同撕裂。 本能的动作超越了犹豫与思考,僵硬的身体已经在下一瞬间做出了反应。 仿佛迟早都会听从那样疯狂的命令,仿佛这一切都早已被写进某种宿命之中。 如同紧闭的闸门轰然倒塌,洪水冲垮堤坝,早已蓄势待发的权柄从体内狂涌而出! 释放至极限的力量如烈焰般在手臂上肆虐而行,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攀上我的指尖。 剧烈的反作用力却像一记重锤,撕裂般的痛楚刺入骨髓,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悲鸣。 但我只是死死咬紧牙关,目眦欲裂地注视着前方。 烈日般的光辉迅速吞噬整个视野,玄子的身影依旧清晰地挺立其中。 如同坠入深渊前最后的星火,那双浑浊的竖瞳奇迹般地浮现出了一抹微光。 然后,我看见了——玄子的嘴角微微扬起,缓缓勾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弧度。 既像是一抹释然的笑,又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嘲弄——也不知是对谁。 第494章 纯白 199x. xx. xx 我徒劳地睁大了眼睛,还渴望着再多看一眼。 想看清玄子最后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想要从中解读出某种不可言说的涵义。 然而,就在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彻底崩解成刺目的碎片之前,视野的边缘突兀地出现了一抹柔和的白。 那是一种轻薄得如同丝绸般的白色物质,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涌来。 它们如有生命般轻盈地舒展、飘舞,无声而不可抗拒地侵占着我的视野。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推开、挣脱这逐渐逼近的存在。 可当指尖刚触碰到刚触碰到那轻如虚无的白,它们便立即轻柔地缠绕而上。 从手指到手腕,再延伸至整条手臂,触感柔软到近乎诡异,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实感。 我并未停止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愈发迟缓,甚至徒劳无功。 先前因为过度释放权柄而遍布全身的剧痛,也在这不可思议的触感中逐渐消退。 像是一个濒临崩溃的孩子,终于依偎在母亲宽厚温暖的怀抱中。 即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也在这样的怀抱中变得变得遥远而不再真实。 虽然无法从外界看清,但我能隐约想象出自己此刻动弹不得的怪异模样。 想必一定像是一具被绷带裹紧的木乃伊,活生生地被剥夺走最后一丝自由。 随着那柔软的白色彻底将我吞噬,周遭的世界也随之失去了原本的形态。 苍白的面容、浑浊的竖瞳、如毒蛇般翻涌的树根——这一切都在我的视线中渐渐褪色。 化作遥远而模糊的幻影,缓缓沉入那无垠的纯白之中,最终被永恒的虚无吞没。 四周的声响也随之沉寂。 无论是那些诡异的低语,还是我的呼吸与心跳,都安静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然而,我的身体却并未因此停滞。 与轻柔的触感相契合,一股温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量,从那些纯白中传来。 不带丝毫暴力与强迫的意图,只是如潮水般地我轻轻拖向它们的来处—— 那扇“门”的方向。 .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才从那片纯白的深渊中挣扎浮起。 朦胧间,眼皮沉重得仿佛千钧,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艰难掀起。 眼前的景象终于缓缓显现——依旧是无瑕的纯白。 可这一次,那白色不再柔和如丝绸,而是冰冷如直透心底的寒霜。 坚硬的地面狠狠压迫着膝盖,异常真实的疼痛将我从混沌中彻底唤醒。 巴别塔的天台,我回来了。 可是,只有我自己。 狂风呼啸而过,卷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咆哮着撕扯我的衣衫与发丝。 仿佛有无数细密的刺刀将身体层层剖开,一点点浸透进最深的骨髓。 没有任何一丝对温暖的渴望,这样刺骨的寒冷甚至并未引起身体本能的反抗。 我只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注视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地面。 记忆如支离破碎的镜片在脑海中缓慢重组,逐渐拼接出滴血的全貌。 画面的中心是——玄子。 那只总是端坐在椅子上,用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我的白毛狐狸。 然而灿金耀眼的竖瞳在扭曲的黑纹中湮灭,留下的只是无尽的灰暗和死寂。 “我……杀了他。” 话语断续而几不可闻,却如平地起惊雷,瞬间在脑海中炸出一片空白。 仿佛内脏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搅拌碾压,无法形容的反胃感瞬间直冲喉咙。 脊背不受控制地弯曲成弓,我本能地伸手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每一次咳嗽都如刀刃割裂喉管,痛苦地折磨着我濒临崩溃的每一寸神经。 然而,无论如何努力,最终只咳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与黏腻的酸涩。 你无法逃避。 你必须面对。 耳边隐约传来低沉的呢喃,仿佛寒风中幽灵的叹息,怨毒地萦绕在我周围。 我无力地喘息着,手掌剧烈地颤抖,仿佛即将连支撑身体的力量都不存半分。 就在这时,一抹温暖的色彩突兀地闯入视野边缘。 那是一双赤裸的足。 素净的肌肤如同上等的羊脂白玉,纤尘不染,仿佛不属于这片冰冷的世界。 这样近乎完美的光景,却让我感觉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一缩。 在那一瞬间,时间几乎凝固。 所有的力量都被从身体中抽离,就连胸腔中的咳嗽也生生止住。 我僵硬地跪在原地,甚至感觉自己永远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唯一能做的,只有缓慢而虔诚地移动视线,像一个即将被审判的异教徒。 白皙的脚踝宛如未经尘世侵染的暖玉,玉藕般的小腿线条柔美得令人窒息。 沿着那双足,视线缓缓上移,只见膝盖被一袭垂至小腿的纯白长裙悄然遮蔽。 布料微微摇曳,光泽细腻如流水,却无半分真实的重量感,似乎连呼啸的狂风都不敢触及分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再向上,是一张无与伦比的少女面容。 极淡的蓝发长发柔顺地垂落身后,些许碎发宛如雾霭,轻轻贴服在面庞两侧。 本该是人耳的位置被一对小型羽翼所取代,羽毛纤细柔软,随风自然舒展。 双眼静静地闭着,睫毛浓密而纤长,微微颤抖,如同即将振翅而飞的鸽羽。 唇瓣泛着健康的粉润,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近乎天真的恬静微笑。 这张脸,太过完美,以至于根本不可能属于人类。 每一笔线条都精致得无可挑剔,完美到超越了人类所能承载的想象力。 直视已是奢望,触碰更是亵渎,唯能让人从心底感受到深深的敬畏与无力。 是啊,她确实不是人类。 她是希珀尔——童话镇真正意义上的主宰,超脱一切的存在。 而此时此刻,她就站在我面前。 那身姿无比自然,既不带丝毫傲慢,也无半分怜悯,既非责备,亦非安抚。 即便她的双眼依然闭合,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正自上而下地笼罩己身。 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似乎要将我整个压入冷冰冰的石头。 神经紧绷到近乎崩溃,即便是思考的能力也被无情剥夺。 我像是一只被剥光了羽毛的鸟,只能在那难以言喻的气息中瑟瑟发抖。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希珀尔终于开口了。 清晰,好听,像从木琴上敲出的音符,每个字都纯净得令人心颤。 “你做的很好。” 第495章 很好 199x. xx. xx “你做的很好。” 希珀尔的声音轻柔,没有刻意端起的威严,也没有丝毫戏谑的意味。 短短的五个字,平淡得像是日常寒暄,却仿佛雪崩前滑落的第一片冰石。 它们轻轻落下,掀起了细微的回响,却无可阻挡地将周遭一切逼至寂静。 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呆滞的目光定格在希珀尔的身上。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如果不是摇曳的裙摆与发丝,我几乎要怀疑,她已化作了一尊不朽的雕像。 仅仅一句“你做的很好”,就结束了吗? 不,不对。 不可能只说这些话就算完,她一定还有后续。 就像老班在夸奖学生后,总会慢悠悠补上一句“但是”,转折接上后面的批评。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希珀尔接下来的话语。 我在等待着那个“但是”。 冰冷的风卷过天台,呼啸着掠过身侧。 每当它在耳畔嘶吼,都让我误以为希珀尔即将开口,告诉我更多。 解释,理由,甚至是一个合理的答案…… 可是,没有。 希珀尔什么都没说。 没有补充,没有解释,没有答案——没有“但是”。 “你做得很好”——仅止于此。 她依旧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却如同世界唯一的中心。 表情不带期待,也无怜悯,甚至连一丝责备的意味都没有。 就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实,是必然会抵达的结果,毋须多言。 但对于我来说,这种简洁冷漠的陈述,比任何预想中的责罚都更加难以承受。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逐渐窒息的感觉攀上大脑,压得我喘不过气。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反胃感,像在用酸涩与痛楚嘲弄我卑微的等待。 “很好”? 这到底是在评价个什么玩意? 对跪伏在地的我?还是对死去的玄子? 对这场荒唐的结局?还是对那该死的命运? 这一切的一切,就只值得她用这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去概括吗? 这就够了吗? 不,这不够! 那双始终闭合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我,希珀尔的沉默仿佛没有尽头。 它们无声而尖锐,轻而易举地战胜了我最后的耐心。 我几乎能够听见,自己心中某根绷紧的弦骤然崩断的声音。 冰冷的地面早已将膝盖压至麻木,刺骨的寒意却无法抑制心底汹涌的怒火。 那怒火翻滚着,炙烤着,迅速席卷四肢百骸,将一切理智燃烧得灰飞烟灭。 它将每一次呼吸都化作炽烈的喘息,带动胸膛剧烈起伏,难以平息。 双手控制不住地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一连串细微的“咔咔”声。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的疼痛非但没有让我清醒,反而令怒意更加清晰 双臂用力撑起颤抖的身躯,麻木的双腿像承载着千钧之重。 可我依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始终死死盯对面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竭尽全力挺起自己瘦弱的身躯,露出稚嫩的尖牙。 “为什么?!” 歇斯底里的质问终于冲出了喉咙,声音尖锐到像要将喉咙撕开。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在意?!” 我几乎要将后槽牙咬得粉碎,却依旧无法遏制情绪的攀升。 即便面前是希珀尔,我那失控的愤怒也不愿退让。 “怪物来了!玄子死了!你竟然就只说了一句‘很好’?!” 语调在咆哮与哽咽之间来回拉扯,像是一场劈头盖脸砸落的暴风雨。 “这难道就是你对他、对这一切的态度?!” 然而,希珀尔依旧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姿态从容得像一尊不朽的雕像,连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分毫。 在这样的平静面前,所有的怒火与质问都像一记打在棉花上的拳头。 终于,希珀尔开口了:“因为没有必要。” 那轻缓的声音如温水上蒸腾起的雾气,平静得要让人忘记它的存在。 却不啻于给我的怒火浇上了一桶汽油,几乎要将最后的理智都燃烧殆尽。 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我低声重复,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回答。 声音因扭曲而变形,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那你眼中的必要又是什么?!” “就算代理人失控,童话镇差点被拆了,你还能说出这种话?!这就是你的必要吗?!” 羽翼状的耳朵在风中轻轻颤动,仿佛在无声应和着我咆哮中的愤怒与绝望。 希珀尔的声音依旧温和如初:“因为只要玄子愿意,他依旧可以很快回来。” 并非正面回应我的质问,而是从容接上先前的话语。 仿佛从未被打断,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仿佛百川不可阻挡地奔向大海。 亦如同当头浇下一盆冰水,瞬间将熊熊燃烧的每一寸怒火浇成冰冷的灰烬。 炽烈的情绪冷却成冰,腾起的蒸汽涌入脑海,化作茫然而寂寥的空白。 “你……说什么?” 像是条件反射般,我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沙哑的声音低不可闻。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愤怒不过是建立在一种先入为主的假设之上。 在失控的情绪裹挟下,我方才一厢情愿以为:玄子也会像蛇一样彻底消失。 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涌上。 双腿微微一软,脚下踉跄着后退一步,我这才堪堪稳住摇晃的身形。 “玄子还能回来……?”怯懦的声音如同没有意义的自问自答。 我试图做一个深呼吸,却感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无法汲取到一丝空气。 唯能听见微弱的喘息混杂着断断续续的哽咽,在呼啸的风声中支离破碎。 我在这一片混乱中拼命稳住自己,努力将思绪一点点挪回理智的轨道。 当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平静,我才敢抬头,艰难地对上她的目光。 努力压下声音中的颤抖,我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这次的死亡……不会让玄子真正消失?” 只见希珀尔微微颔首:“正是如此。”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96章 质问 199x. xx. xx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周围的一切沉寂得令人发指。 我本能地屏住了呼吸,怔怔地盯着对面那张平静至极的面容。 理智与情感在脑海深处激烈碰撞,像两股汹涌的潮水在试图淹没彼此。 我试图在这毫无瑕疵的平和中,找出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破绽。 可是,无论我如何瞪视,那恬静的微笑始终如初,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我心里清楚的:希珀尔没有必要撒谎。 她从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甚至从未有任何向他者解释的必要。 情感却在拼命抗拒这一切:为那冷静漠然,为那令人无法容忍的无动于衷。 我甚至确信:即便玄子真的无法复活,这张轻闭双眼、唇边带笑的面孔,也不会因此出现半点波澜。 这个念头像一粒灼热明亮的火星,猛然点燃了我刚刚才开始压抑的怒火。 情绪瞬间化作一头咆哮的猛兽,挣脱了最后的禁锢,愤怒地冲出干涩的喉咙。 “就算玄子可以复活!你当时也早就醒了,难道不是吗?!” 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带着咬牙切齿的冷意,连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急促紊乱。 “你完全可以做点什么!可以阻止这一切!可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希珀尔没有被我的怒吼动摇分毫,平静得像是一个可以吞没一切的深渊。 很快,她便淡然地吐出一句:“因为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很好’?” 我听见自己是声音骤然拔高,像是被炽热的怒火灼烧得扭曲变形。 “因为‘很好’就什么都不做?!” “这又到底是什么——荒谬的逻辑?!” 即便如此,理智却在内心深处冷冷提醒着:与希珀尔争论这种事毫无意义。 就像之前一样,她不会被我说服,更不会为我的愤怒而做出任何改变。 这样的事实如此明晰,让我突然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力与荒谬。 “很好……” 我低声重复着希珀尔的话语,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那既不像嘲弄,也不像发泄,更接近一种彻底的疲惫与绝望。 又像极了一个幼稚而愤怒的孩子,试图用最拙劣的把戏吸引大人的注意。 “很好!” 突然,我猛地抬高声音,嘶吼着将这两个字狠狠砸了出去。 “这就是你的计划的一部分吧?所谓的‘命运’,是吗?!” 我的质问声在天台的风中炸开,却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 希珀尔依然保持着沉默。 这不是回避,也不是迟疑,而是一种比任何回答都更有力的默许。 我的心猛然一沉,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紧紧缠住,拖入深不见底的海渊。 耳边只有冰冷而深远的水声,将怒火与疑惑一点点压碎成窒息的冰冷。 可我仍然不甘心,仍想挣扎着向上游动,试图抓住些许答案。 “是不是你——安排了这一切?!” 我猛地向前一步,几乎失去平衡地伸出手,试图抓住希珀尔的衣袖。 可颤抖的手却悬在了半空,浑身的细胞都在战栗中发出无声尖啸的警告。 “我的扫墓、那怪物的出现、玄子的死,还有那该死的‘命运’!” 声音越发嘶哑,语速越发急促,像是溺水者在最后关头拼命汲取空气。 “这些牺牲、这些痛苦——统统都是你设计好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这声音究竟是冲着希珀尔,还是冲着某种遥不可及的命运在呐喊。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 而回应我的,依然只有那令人发指的沉默。 脸上那恬静的笑容始终如一,连微微颤动的耳羽也平静得让人恼火。 希珀尔就这样站在那里,仿佛俯瞰着一片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风景。 这样的漠然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具杀伤力,比最恶毒的嘲弄还要令人绝望。 我的声音再度低了下来:“你不说话,是因为你有计划,却不愿意让我知道吗?” 就像自顾自地给我安上那双新眼睛,却又隐瞒它们作为“瓶盖”的作用一样。 这次,希珀尔仍旧不打算说什么,或许她从来都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得不到回应答案的思绪乱作一团,像是被揉碎的画,再也拼不出完整的全貌。 “还是说……” 像是从喉咙深处强行挤出来似的,我低低地苦笑了一声。 “你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计划可言?” 面对绝望的试探,回答仍是无声无息的沉默。 像一面光滑而冷硬的镜子,仅将我的狼狈与愤怒毫无保留地映射出来。 我能感到自己的情绪在被一点点抽空,像被掏空的躯壳在虚无中随波逐流。 那曾经还在嘶吼燃烧的怒火,也逐渐化作冰冷的灰烬,被狂风一吹即散。 我低下头,双拳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得近乎麻木。 喉咙间挤出一声微弱的喘息,像是独角戏中的演员在舞台上不知所措地抽噎。 一股血腥与酸涩的反胃感随之涌了上来,又被呼啸而来的寒风灌进喉咙深处。 已经无法分辨这究竟是真实的痛觉,还是被虚无无限放大的幻觉。 “希珀尔……”声音低得被风吞没。 我喃喃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对着什么虚无发问。 “你到底是什么……” 话音刚落,我感到心脏骤然一缩,空气在霎那间凝滞。 浑身的汗毛因无法言说的直觉竖起,寒意如电流般从脊椎一路窜上大脑。 在那一刻,我本能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触及了某个无形的禁区边界。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停止。 有什么东西像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悬在头顶,让我无法后退,也无法沉默。 我必须要抓住点什么——哪怕那仅仅是鮟鱇鱼头顶摇曳的诱饵荧灯。 如果不抓住它,自己或许真的会溺死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死寂里。 就在我以为会迎来又一轮令人窒息的沉默时,希珀尔却终于开口了。 “我是希珀尔。” 她的语调轻缓如风,飘然拂过耳畔,却并未留下半分回响。 既没有解答任何疑惑,也没有提供任何解释,只是无足轻重的几个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97章 虚无 199x. xx. xx 这回答简单得过分,甚至让我怀疑自己是否被当成了可以被随意敷衍的孩子。 潜意识似乎早已明白没有后文,并没有多余的等待,只是如琴弦骤然绷断。 我亦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突然失控般吼了出来:“我当然知道你叫希珀尔!” “但我想问的是——你,到底是什么?!” 吼声撕裂了喉咙,震荡了空气,却又在发出的瞬间便被无尽的虚空吞噬。 空气再次凝固,弥漫着一种让人无法喘息的寒意。 可这一次,希珀尔那始终平静的神情,似乎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睫羽轻轻颤动了一下,而那一抹挂在唇边的恬淡笑意也稍稍敛去了几分。 那是什么?是不悦?是恼怒?还是某种冷漠的怜悯? 我始终看不透,也无从揣测,甚至怀疑她根本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只是我的心太过渴求某种回应,以至于任何细微的举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是不是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如此显而易见的答案,竟能让我如此愤怒? 念及此处,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 呼吸声沙哑干涩,像穿越大漠的孤独冷风,带着风沙与血腥的味道。 我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几个字:“就像……” 声音比我预想的还要低沉细微,在寒冷的天台上被轻轻一吹就彻底散去。 我不得不停下,强忍住反胃的感觉,用力咽了一下,却感觉吞下的是铁锈和腐朽的血肉。 我艰难地继续道:“就像伊西斯是古埃及神话中的女神,玄子是《山海经》里的青丘九尾狐妖,柴郡猫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疯猫……” 我将记忆中那些熟悉的名字作为例子,一个接一个地念了出来。 却并不像是在单纯地列举解释,而是在拷问自己的思维与情感。 随着每一个名字被道出,我的声音愈发颤抖,愈发微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直到最后,我索性不再抑制声音的颤抖,也不再刻意掩饰内心的破碎。 “那你呢?希珀尔……”从喉咙深处,我硬生生拽出了那句质问,“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希珀尔。” 她的回答依旧平静,单薄得如同一张无字的白纸,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然而,这一次,情况似乎出现了些微妙的不同。 在我的注视下,希珀尔轻轻抬起一只手,纤细白皙的指尖如羽毛般划过胸口。 在某个瞬间,她的手指停下了,而世界几乎也随之停滞。 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种死水般的沉寂,其下暗流汹涌。 然后,希珀尔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刹那,我感到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汹涌而出,直扑向自己。 只见那双眼眸深邃无垠,星云般的光辉在其中展开,无数星辰在其中旋转。 最终汇聚成一个银白色的漩涡,将整个世界的起源与终结尽数囊括其中。 我不由自主地被那样的光景牢牢吸引,目光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从那无穷尽的深邃中,我试图捕捉某个连自己都无法言说的答案,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然而,那光影交错间蕴藏的既不是希望,也不是启示,而是彻骨的虚无。 虚无。 比黑暗更深邃可怕,比无声更冰冷空寂,作为能够吞噬一切的虚无。 一个不祥的念头在脑海中悄然滋生,像毒蛇冰冷光滑的鳞片轻轻滑过脊背: 即便是她钦定的代理人,或许也终将被那银白色的漩涡吞噬殆尽。 就在我快要被那样怪异的光景彻底吞没之时,希珀尔却轻轻合上了双眼。 漩涡收敛停滞,星辰坍缩陨灭,像是将一切不稳定的变数埋葬于宇宙热寂。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战栗的本能瞬间将理智与意识从迷失的边缘拉回。 呼啸的风声重新袭来,刺骨而熟悉,甚至带着一种令人泫然欲泣的真实感。 它们掠过耳畔,驱散了那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是在提醒我:我还活着。 就在此时,希珀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我为自己取的名字,所以它便代表了我的存在。” 语气毫无波动,仿佛在宣告某种无法动摇的宇宙真理,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应当遵从这个事实。 仅仅只是单纯地陈列在那里,作为一个结论,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探讨的空间。 而这一次,我不知为何,几乎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的陈述。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期望从希珀尔那里得到任何所谓的“答案”。 并非意料之中,而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可奈何的空洞。 然而,即便是那无尽的空洞深处,仍然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低语:除了她,你还能从哪里获得答案呢? 我默默向自己发问:是啊,除了希珀尔,你又能向谁求得答案呢? 我该向温柔待我的伊西斯求问吗?还是该向满嘴胡话的柴郡猫去索要真相? 抑或是向早已死去的蛇,或玄子,去寻求某些或许本就不存在的只言片语? 可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某张被发丝遮住的面庞,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也许”。 事到如今,那样的外貌已经模糊不清,却熟悉得像是我所认识的所有生灵。 难不成,我要强迫他们说出答案,甚至在一遍又一遍的追问中将他们杀死吗? 我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见十指的尖端都在微微颤抖。 掌心早已被冷汗沁湿,那种粘腻感,正如同满手沾染了或漆黑或殷红的血液。 突然有种说不清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却完全无法填补内心中那被抽干的空虚。 我无力地弯下腰,一只手撑在曲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扶上了额头。 “哈哈哈哈——!” 笑声突然从某个地方挣扎着溢出,沙哑而低沉,嘲弄而狂躁。 并非从喉中自然发出的笑,而是压抑已久的痛苦与绝望在一瞬间找到了出口。 却脆弱得像一颗疯狂膨胀的气球,随时可能被一根细针刺破,崩溃成一片寂静。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98章 名字 199x. xx. xx 也许只是一刻钟,也许已是一天—— 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就连我自己也无从知晓,这阵笑声究竟持续了多久。 意识终于从那片混沌的深渊中稍稍挣脱出来,我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率先映入视线的,仍旧是希珀尔的身影,伫立在原地,一如既往地安静。 仿佛教堂中央的一尊大理石雕像,无声地俯视着眼前这个垂头忏悔的信徒。 似乎连时间与空间都无法撼动她分毫,甚至让我生出一种错觉: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因她而存在。 至于方才那些狂乱而荒凉的笑声,就像虚空中轰然炸裂的烟火,绚丽而短暂。 随即便被无情的风吹散,悄然消失在了辽阔的天际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发现,自己已经冷静了下来——并非释然,而是某种疲惫至极后的麻木。 不带任何温柔,烈风般将所有的情感波动一并削平,仅余一片空旷的荒原。 我注视着对面那不动如山的宁静,突然间,一个问题自脑海中悄然浮现。 像那永不散去的寒气,在荒凉的天地中徘徊,固执地想要填满所有的空白。 没等我多加思索,声音便已脱口而出:“你是希珀尔……那我又是什么?” “为什么我会被你选作代理人?为什么我的体内会有另一股力量?” “为什么,能够在现实中引来那样的一个存在?” 我原以为这只是徒劳的喃喃自语,除了些许细微的回响,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可出乎我的意料,希珀尔这次竟然主动开口了。 “你是渡。”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波澜不惊,回答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这个简洁至极的回答瞬间让我感到愕然,一时竟无言以对。 我注视着那双轻轻闭起的双眼,嘴角却不自觉地扯起一道弧度。 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那种表情别扭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不,不是这个。”我摇了摇头,毫不掩饰自身的无奈与疲惫。 我试图向希珀尔解释:“‘渡’这个名字,是你给我取的,不是吗?” 深吸一口气,我强迫自己继续追问下去:“我的问题是:我究竟是‘什么’?” 听到这话,希珀尔微微侧了侧头。 我似乎从那张平静如水的脸庞上,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困惑。 就和此前一样,希珀尔似乎在疑惑:为什么我始终无法理解她的回答。 然而,她这次并没有选择拒绝回答,也没有用沉默表达某种无意义的默许。 再次开口时,希珀尔的语气依旧轻缓、耐心:“这个名字,是你给自己取的。” 这句话轻飘飘落下,却在瞬间如雷霆般炸响,让我的心跳猛地停滞。 不,这不可能。 我明明记得,那个名字,“渡”,是希珀尔在我来到童话镇后亲口为我取的。 这、这怎么可能会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 那一霎那,我仿佛听到了一层无形的膜被戳破、撕裂的声音。 刺耳而冷酷,清晰得好似就在耳畔,突然间将我从朦胧的迷雾中拉回现实。 那份虚伪的平和瞬间崩塌,理智与情感交织成的混乱如海潮般汹涌而至。 记忆与过往像被拉乱的麻绳,在脑海中盘旋纠结,最终形成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希珀尔却对我的反应浑然不觉,依旧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么它便代表了你的存在。” 这个回答看似与之前无异,却让我感觉心头猛然一震,仿佛抓住了什么—— 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急切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无法再抑制下去:“那我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并非之前那个问题的延续,取而代之的是关乎我这个存在的疑虑。 我渴望得到一个答案,一个简洁且直白的答案,一个足以解开所有困惑的答案。 可眼前的希珀尔依旧不为所动,大概是我的急切与烦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表情温和,语气不变:“既然你选择了这个名字,那么原来的名字就不复存在了。” 这番话如同狠狠给了我当头一棒,让我直接愣住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希珀尔能如此决然地断言,那名字的消失毫无商量余地? 愤怒的话语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你怎么能这样?!” “我早就习惯了使用这个名字,就算知道了原本的那个名字,也不打算再轻易改回去!” “既然这样,那你现在将它告诉我,又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话音未落,脑海中却突然像是拼凑起了什么东西,顿时让我心头一紧。 那个名字…… 没错,那个名字一定是那场梦境中的红衣女人在抛弃我之前,给我取的名字! 不等希珀尔有所回应,我就迫不及待地发问:“希珀尔,你知道我梦中的那个红衣女人到底是谁吗?” “她是我作为渡渡鸟时的生身母亲,还是其他什么人?” “你见过她吗?在你收养我之前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然而,我忽然意识到,或许希珀尔根本不知晓那场梦境中的种种。 而上面那些与梦境相关的问题,恐怕只会让她感到莫名其妙。 于是,我猛地话锋一转,直接切入重点:“你知道她给我取了什么名字吗?我只需要知道那个名字。” 但是,希珀尔依然沉默不语。 她的神情并无任何波动,甚至像是从未考虑过要给我任何解释。 心中一阵焦虑,头脑却又在飞速运转,以至于完全没有顾及到是否能获得答案。 我急于去抓住某根救命稻草:“就算你真的不知道我来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那伊西斯呢?” “你是不是特意让伊西斯来照顾失忆后的我?在她做这些事之前,你告诉过她什么吗?”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我便将所有的问题一口气全都抛了出去。 我希望她能回答些什么——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也好。 然而,希珀尔却轻描淡写地回答:“我拒绝回答这些问题。” 平淡柔和如同温水,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坚定,宛如什么注定的宣判。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99章 ■■ 199x. xx. xx 我愣住了,又在下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再次被无情地推向了局外人的境地。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用力咬紧牙关,愤怒地沉声道:“为什么?” “这些问题关乎我的过去!就算你拒绝回答,也应该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毫不意外地,希珀尔并没有立即回应。 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亦或是直接决定永久地封锁所有的答案。 然后,希珀尔缓缓开口:“因为,会■■的。” 刚开始时,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像是木槌一下下精准地敲在木琴上。 然而,到了某个未曾预想到的临界点,我忽然无法再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怪异微妙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将所有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一片巨大的杂音中。 仿佛流动的每一分空气,天际的每一颗星辰都在窃窃私语,不愿让我听到希珀尔说的那两个字。 我不甘心,脑海中反复回想着方才的细节,拼命通过眼前的口型去抓住那两个字的轮廓。 然而一切都像是风中的沙尘,在用力攥紧的指尖中流过,随即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直到回过神来,我才听见那寥落的“的”字,像是被谁遗弃在这片无边的虚无。 这样的感受,恍然间将我带回了自己让裴晓飞说出那个未曾谋面之词的瞬间。 可越是无法听清,我的心中越是激起了强烈的渴望,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 更何况,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位普通的人类,而是那位看似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希珀尔。 以至于,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如此坚信:如果知道我没有听清那两个字,她一定会再度为我讲清楚。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咽下那股涌上喉头的苦涩、急躁与不甘。 我逼迫自己压低语气,颤抖着,恳求着:“希珀尔,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我渴望从她那里获得解答,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哪怕只是为何无法听清。 然而,希珀尔依然是那样平静地答道:“我已经回答过了,只是没有被听到罢了。” 回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墙,将我与那片真相隔离得更远。 “既然如此,那便也没有再重复第二次的必要。” 她的语气依然柔和,轻如春日的微风,仿佛在抚慰我濒临崩溃的情绪。 其中的意义却更像一把匕首,缓缓刺向我的胸口,带着无法抗拒的冷酷与决绝。 我无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些什么——但除了虚无,什么都没有。 没有过去的名字,没有自己曾经的形态,甚至连“过去”本身都已经被抹去。 那种空洞感迅速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心底悄然消失了。 我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名字,原本可以定义自己的一切。 这一切忽然变得如此荒谬,荒谬到我无法控制自己,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笑声中不再有先前的狂乱与愤怒,反倒夹杂着一种带有幽默色彩的荒谬感。 像是一个空无一物的受害者,意外听见了全世界最为可笑的地狱笑话,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笑声也没有持续太久,几乎在一瞬间便消失于冷寂的空气中。 我猛地低下头,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希珀尔,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恶狼。 “希珀尔,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计划,甚至连我曾经的名字……” 怒意再次涌上心头,淹没了心底的不安与无力,瞬间吞噬了最后一丝理智。 “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想要我做些什么?!” 话语脱口而出时,就连混沌的大脑都感到奇怪。 思绪混乱不堪,逻辑完全崩溃了,甚至已经不再奢求得到任何明确的答案。 只剩下情绪的宣泄,像是失控的滚筒洗衣机,将衣物与污水无情甩出,四处乱飞。 即便这一切可能被定性为什么不知所谓的“僭越”,似乎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然而,或许是幸运,又或许是注定,最坏的情况并未如预想那般降临。 天台依旧静谧,空气中一片祥和,抑或只是它们都在冷觑着这一切。 作为其中最为突出的代表,希珀尔回答了:“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 语调平静如水,不带任何起伏,亦不带丝毫劝诫或引导。 稍作停顿,她却补充道:“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力,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 仅仅只是陈述一个最为简单的事实,温柔的话语空洞而冷漠,像是根本不属于这方天地。 “可我一点都不想杀死玄子!” 我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带着崩溃失控的怒火,声音将喉咙撕裂得生疼。 然而,希珀尔没有一丝急迫,反而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轻轻回问:“那去扫墓,难道不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那句话,那个事实,我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 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扑灭了我色厉内荏的怒火。 那双眼睛明明未曾睁开,却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甚至是那些我都未曾完全理解的矛盾与痛苦。 在这样的冷静面前,我突然觉得自己脆弱得不堪一击,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再也毫无意义。 沉默悄然蔓延。 唯一的声音便是那空洞的风声,伴随着我自己紊乱的呼吸,切割着这片无声的空间。 直到希珀尔的声音再次响起,轻轻的,依旧带着那种不可捉摸的平静。 “我曾听闻人类有一句话:‘任何事情都有代价,问题在于你是否愿意支付。’” “就像你若试图摘下清晨中那朵最饱满的玫瑰,便必须面对刺的阻挠。” 仿佛已经见惯了世间所有的挣扎与痛苦,此刻的对话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瞬。 就连“代价”这个词,都已经像是一个诅咒,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命中注定—— 无法忽视,却也无法逃避。 心头悄然一动,我不禁低声喃喃:“可是,当你真正摘下那朵玫瑰时,却发现每一根刺都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00章 喜欢 199x. xx. xx 话音刚落,我几乎能听见风中回荡的,是自己声音的余响。 然而,那声音不像是属于我,更像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飘然而来。 模糊的呼应如幽灵般的轻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诡谲与不祥。 那一刻,我知道,这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回响,更像是一种怪异的暗喻。 此刻,它们就在虚空在蠢蠢欲动,却并非那寥落几字所能够承载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我感觉心脏猛地一颤,涌上一阵陌生的惊慌。 那句话触动了什么——可我不明白——至少,不该是在这一刻。 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不敢再深入思索,甚至是面对自己方才吐露出口的每一个字。 “在那场‘扫墓’之中,玄子取代了我作为‘大人物’的位置。”我忽然开口,语气刻意加重。 我努力将话题转回到或许是自己可以掌控的轨道上,把自己从那股模糊的不安中拉回现实。 “既然如此,他的死亡便成了我所支付的代价。” 希珀尔没有回应,却能够让人感觉到,她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深意。 更何况,在某一瞬间,我分明捕捉到那嘴角的弧度悄然上扬了一些。 似乎就连这样冷漠的存在,也不由得对我的“大彻大悟”感到一丝欣慰。 “可是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当时说的那个‘机会’到底是什么玩意。” 我死死地盯着希珀尔,可唯一能够被称之为“回应”的,唯有沉默。 “‘代价’是吧,”我自顾自地低声重复,语气自嘲而疲惫,“行,好,我接受。” 并不是出于对希珀尔的认可,更像是在强行说服自己去接受。 毕竟,至少此刻,我没有任何其他选择,只能被迫承认那该死的命运和代价。 哪怕我深知,眼前的存在,恐怕正是亲手将我推向这一境地的罪魁祸首。 无论我如何挣扎,如何抵抗,这条路依旧静静地铺展在我的脚下。 无法回头,也无法逃避,只能顺着她掌控的走向,向着那看不清的尽头前行。 然而,即便是到了现在,似乎依旧有某种不甘在我的胸口隐隐蠕动。 像是尸体上贪婪的蛆虫,无声地侵蚀着我的理智,让我无法彻底安然。 忽然无法压抑内心的疑惑,我忍不住颤声问道:“只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能一点都不关心玄子的死?” 我顿了顿,几乎咬牙继续:“他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然而,希珀尔只是淡然地反问道:“为什么要关心?” 语气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冷漠,甚至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困惑。 稍作停顿,她又继续平静地补充道:“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他想,很快就能回来。” 不带任何情感波动,没有一丝悲悯的伪装,甚至连最基本的、形式上的同情也不愿加上,冷漠得像是陈述一个毫不相关的事实。 我忽然明白了,希珀尔只是单纯地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重复这样的问题,为何会在这种时候纠结于如此“微不足道”的情感。 注视着眼前的希珀尔,我抿了抿唇,突然为玄子感到一阵深深的不值。 明明在印象中,几乎每次,他出现较大的情绪波动,都与希珀尔脱不了干系。 可看看现在,希珀尔是如何评价他的死亡?——“很好”,“他能回来”。 似乎他的死与否,在希珀尔的眼中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最终总会恢复原状。 甚至,如果不是我鼓起勇气去询问,连在她口中被轻描淡写地提及都不配。 我知道希珀尔说的都是事实:毕竟幻想生物不是那些脆弱到无法复活的人类。 可这种被无足轻重对待的感觉,仍旧让我感到无比无奈,也无比悲哀。 像是一阵苍凉的风,悄然吹过废墟的空洞,将所有温暖、希望与关怀都吞噬。 可我不愿坐视不管,依旧有一种冲动驱使着我想要说些什么。 哪怕这像是白痴对着空洞无意义地喊叫,依然无法填补那荒凉的寂静。 “可是、可是……玄子他……”我咽了咽口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明明那么喜欢你,事事都为了你着想,也陪伴了你这么久……” 在某一瞬间,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会为那只白毛狐狸发声。 但内心的情感却始终无法抑制,如同已经决堤的洪水,滔天而来,覆没难收。 “而且,而且……他甚至愿意为了你那不知所谓的计划去死!” 最终咬着牙说出的那句话,瞬间如醍醐灌顶,让我猛然意识到—— 自己并非仅仅是对命运的不甘,更多的,是对这份冷漠与无情的无法释怀。 死亡居然成了某种可以轻描淡写的代价,并且就这样被毫无波动地接受了。 这种非人的冷酷与无情,即便早已经历过,也依然能让我感到窒息。 然而,即便是面对这样的控诉,希珀尔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温和的微笑。 无论我如何愤怒,如何质疑,如何追问,那个笑容始终没有动摇半分。 犹如一张完美的面具,深深镶嵌在那本该非人的脑袋上,永远都无法被摘下。 “我也喜欢着玄子啊。” 回答中不存在半分迟疑,语气平静,甚至透着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真诚。 这样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我瞬间愣住了。 所有的愤怒、疑问,甚至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刻静止。 “你……” 我无意识地张了张嘴,下意识地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随即,一阵冷风穿过喉咙,灌入肺腑,堵住了所有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一时之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我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一具被迫抬起头的提线木偶,只能怔怔地注视向前。 天幕色彩绚烂,硕大的星辰默默闪耀,下方的天台皎洁冰冷如同霜雪。 恍然间,这清晰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如同被浸润在朦胧的水墨之中。 希珀尔的身影处于其中,变得愈发遥不可及,仿佛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第501章 错乱 199x. xx. xx 我开始怀疑,自己作为代理人,是否曾真正了解过希珀尔的一星半点。 柔和平静的语气如镜般映出每一个疑问,却从不给予任何实质性的答案。 连最微不足道的回应都如此荒谬无理,几乎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错乱。 我试图换个角度去理解,站在希珀尔的立场上,去理清这一切的混乱。 然而,越是尝试,内心的空虚便越发汹涌,以至于愤怒与痛苦都好像变成了什么无所适从的错误。 我无力地移开目光,低声喃喃:“希珀尔,你……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句话,似乎比之前所有的质问都更让希珀尔感到惊讶。 她微微歪了下头,那张近乎完美的面庞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不常见的困惑。 淡漠的神态中意外地多了几分人类的气息,却在此刻显得极其不合时宜。 除此之外,我还能清晰感受到那无形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没有温度,也没有情感的波澜,像黑洞的引力无情地将我与现实剥离。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无形的注视,压迫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寂静冰冷中,希珀尔终于回答:“就像我 199x. xx. xx 我开始怀疑,自己作为代理人,是否曾真正了解过希珀尔的一星半点。 柔和平静的语气如镜般映出每一个疑问,却从不给予任何实质性的答案。 连最微不足道的回应都如此荒谬无理,几乎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错乱。 我试图换个角度去理解,站在希珀尔的立场上,去理清这一切的混乱。 然而,越是尝试,内心的空虚便越发汹涌,以至于愤怒与痛苦都好像变成了什么无所适从的错误。 我无力地移开目光,低声喃喃:“希珀尔,你……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句话,似乎比之前所有的质问都更让希珀尔感到惊讶。 她微微歪了下头,那张近乎完美的面庞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不常见的困惑。 淡漠的神态中意外地多了几分人类的气息,却在此刻显得极其不合时宜。 除此之外,我还能清晰感受到那无形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没有温度,也没有情感的波澜,像黑洞的引力无情地将我与现实剥离。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无形的注视,压迫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寂静冰冷中,希珀尔终于回答:“就像我 199x. xx. xx 我开始怀疑,自己作为代理人,是否曾真正了解过希珀尔的一星半点。 柔和平静的语气如镜般映出每一个疑问,却从不给予任何实质性的答案。 连最微不足道的回应都如此荒谬无理,几乎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错乱。 我试图换个角度去理解,站在希珀尔的立场上,去理清这一切的混乱。 然而,越是尝试,内心的空虚便越发汹涌,以至于愤怒与痛苦都好像变成了什么无所适从的错误。 我无力地移开目光,低声喃喃:“希珀尔,你……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句话,似乎比之前所有的质问都更让希珀尔感到惊讶。 她微微歪了下头,那张近乎完美的面庞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不常见的困惑。 淡漠的神态中意外地多了几分人类的气息,却在此刻显得极其不合时宜。 除此之外,我还能清晰感受到那无形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没有温度,也没有情感的波澜,像黑洞的引力无情地将我与现实剥离。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无形的注视,压迫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寂静冰冷中,希珀尔终于回答:“就像我 第502章 雪球 199x.xx.xx 我怔怔地注视着那摇曳的光影,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寒意。 并非来自刺骨的冷风,而更像是无数双隐匿于黑暗中的眼睛,穿透了虚空,不言不语地回望向我。 它们看不见,却又分明存在,像无声的审判,必将到来,无处可逃。 我缓缓做了个深呼吸,试图驱散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那种沉重的感觉盘踞胸口,纹丝不动。 我再次望向身下冰冷的地面,终于确认——那确实是属于自己的影子。 被漫天的繁星所辉映,轮廓深邃,细节模糊,如同被月光浸润的水中幻梦。 这一刻,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因我的失神而安静了下来。 呼啸的风声消失无踪,甚至连自己急促的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天台之上,仿佛只剩下了我,和我那片沉默的影子。 我想要看清影子的模样,可越是努力,越是觉得这影子并不属于自己。 更像是某个陌生又熟悉的存在,静静伫立于我的身下,与我对峙着。 没有敌意,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像是在等待我从中读出些什么答案。 那样的目光让我想到了玄子,想到他被我亲手杀死的那个瞬间。 失去血色的薄唇微微扬起,嘲弄的笑容异常清晰——像是冲我而来。 但无论如何,希珀尔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只要玄子愿意,他总会回来。 毕竟他不是脆弱的人类,即便是死亡也无法让希珀尔投以多余的一瞥。 我甚至笃定:就算玄子知道希珀尔对他的死亡抱持着那种平静得近乎漠然的态度,也仍旧会认同她的每一个决定,即便是消失也毫无怨言。 复活后,他仍旧会像以前那样,追随在希珀尔的身边,用那双灿金的竖瞳默默仰望着她。 脑海中又浮现出伊西斯的身影,朱唇轻开轻合,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如果只是用一次死亡作为代价,就能够成功将你唤醒,那么这份交换对我来说,是值得的。” 是的,“很好”、“值得”。 我忽然觉得,这比玄子曾经不由分说就杀了我还要荒谬。 他们明明对全貌一概不知,却都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哪怕是以死亡的痛苦为代价。 至于童话镇被毁了大半,我们在现实中四处逃亡,甚至是我亲手杀死玄子…… 这一切对希珀尔而言,或许都不过是某些微不足道的插曲。 无法真正改变什么,就像湖面上稍纵即逝的涟漪,而深处的水流依旧向前。 那所谓的“命运之轮”,也仍在按照某个既定的方向缓缓碾轧而去。 他们都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与安排,那我呢? 我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可答案早已明摆在那里—— 唯有我,还在纠结这些被他们所认为“最无关紧要”的细节。 像个执迷不悟的异类,困在一个无解的迷宫里,兜兜转转,始终找不到出口。 而所有人都已经离开,站在更高的视角上,冷眼旁观着我这场无谓的挣扎。 一种难以形容的荒谬感爬上心头,我仿佛能看到有谁正坐在观众席上。 可那里只有一个观众,那便是我自己。 而舞台上表演的小丑——那拙劣且愚蠢的执拗把戏——也是我自己。 可笑吗? 确实可笑。但更可怕的是,我竟然无法停止。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希珀尔的想法才是真理? 那些被我所认为的、不近人情的逻辑,才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而我呢? 我是不是才是那个错得离谱的存在? 我从始至终都无法理解这一切,那会不会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异类? 是“僭越”,是破坏规则的恶魔,以至于连追寻答案本身都成了无可救药的错误。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像一条细长的蛇攀上了我的脊背。 它冰冷滑腻,悄然缠绕住我的脖颈,轻轻“咝咝”吐着暗红色的信子。 那声音似乎是什么难以抗拒的低语,一寸寸地侵蚀我的理智。 我试图反驳,试图挣脱,却发现所有的挣扎竟是如此的徒劳,毫无意义。 唯有“错误”这两个字,像滚落山坡的雪球,越滚越大,越积越重。 注定会在某个临界点爆发,催生出一场雪崩,一个无可挽回的后果。 而我,却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它逼近,直至将自己彻底吞没。 会不会有一天,我会再一次亲手杀死某个熟悉的伙伴? 抑或是,以自己的双手,彻底覆灭整个童话镇? 然而,若想要停下这一切,未必没有解决的方法——甚至简单得让人发笑。 那便是,在“雪球”膨胀到无限大之前,抢先解决它,摧毁一切可能性。 而对于这一切,“雪球”会作何感想呢? 会不会因为不甘心就此终结,而怨恨始作俑者的冷酷无情?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毕竟,我早已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和过去,甚至连前方的道路也无从看清。 此刻的自己,又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 耳边,风声再度席卷而来,愈发狂烈。 呼啸中夹杂着细碎而尖锐的杂音,仿佛无数看不见的齿轮在缓缓转动。 我依旧弯着腰,低垂着头,目光落在地面那如镜般光滑的表面。 映照出的影子轮廓仍旧朦胧不清,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尘埃模糊了边界。 然而,在那支离破碎的轮廓中,却有某个存在作为异常清晰的核心。 琥珀色的虹膜,瞳孔是羊一般横倒的长方形,怪异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此刻,它们正静静注视着我,审视的目光冷漠而空洞。 也不知是在衡量我这个最微不足道的存在,还是在静候着某个不可言说的的结局。 犹记得,玄子曾经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讥讽地称它们为“山羊”或“恶魔之眼”。 却又在某个未曾料想的场景,被渡渡鸟用近乎怜悯的轻语,唤作“迷途羔羊的眼睛”。 我想起来,《新约·马太福音》第25章31-46节,被称为“绵羊和山羊的比喻”。 [他要把绵羊安置在右边,把山羊安置在左边。] …… [然后,王要对右边的说:“你们这蒙我父祝福的人,可以承受那创世以来为你们所预备的国。”] …… [王又要向那左边的说:“你们这被咒诅的人,离开我,往那为魔鬼和他的使者所预备的永火里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03章 祭品 199x. xx. xx “绵羊和山羊的比喻”,教诲人们如何在最终的审判日区分义人与恶人。 我认为,自己虽然不是尽善尽美的好人,却也绝非什么十恶不赦的恶徒。 可我却不知晓,在那样的审判到来之时,自己究竟会被安置在哪一边? 是绵羊,还是山羊? 是那蒙福的右边,还是被咒诅的左侧? 这个问题曾如影随形地困扰我许久,我也曾就此向希珀尔发出询问。 然而,回应我的,只有那习以为常的沉默。 我甚至怀疑,希珀尔什么都没有想—— 她从来都无需分辨对错,也无需思考答案,更无需考量任何意义。 一切都不过是命运的齿轮自然而然地运转,朝着早已设定好的轨迹无声前行。 风声呼啸,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低语,仿佛谁在诵读着古老的祭祀典籍: [人的供物若以绵羊或山羊为燔祭,就要献上没有残疾的公羊。] …… [他若献一只羊羔为赎罪祭,必是没有残疾的母羊。] …… 忽然,我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无论是绵羊,还是山羊,都能成为祭品。 它们将自己的生命奉献,只为完成一场赎罪的仪式,洗涤无法挽回的罪孽。 如果仅仅以生命为代价,就能换得一场永恒无解的平静,那又有什么不值得? 也许,这就是希珀尔为我安排的那条道路的尽头,一个必然抵达的结局。 可……为什么是我? 呼吸愈发沉重,后槽牙不自觉地咬紧,胸膛像是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与蛇勾结?是因为曾经妄图毁灭人类?还是因为摧毁了大半的童话镇? 但说来也真够讽刺—— 就算有一个答案,就算真的有什么该死的解释,那又如何? 答案或许从来都不重要,而此刻的我,甚至连渴求答案的力气不存半分。 至于希珀尔…… 她从来不需要向谁求取答案,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答案。 对她而言,真正能够被称为“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我的疑问或挣扎。 重要的,只是这条注定的道路,和那无法回避、无法绕开的终点。 我的目光落在地面的影子上,像是注视着另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自己。 “希珀尔。” 声音低得像从喉咙最深处挤出来的呢喃,沙哑得近乎溺水者最后的求救。 风声呼啸着掠过耳畔,身体的颤抖着,却并非因为那刺骨的寒冷。 我能感受到,有一道永恒平静的目光,始终轻轻地笼罩在自己身上。 没有解释、没有怜悯,没有试图共情的企图,超越了我所能理解的任何范畴。 我没有再试图去理解,甚至连“理解”本身的意义也早已模糊不清。 只是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将某种不可名状的酸楚强行压回胸膛深处。 尽管已经不清楚,这样努力的强作镇定,是否还有半分存在的意义。 “你曾经说过……” 我抬起头,目光勉强聚焦在希珀尔的身上,与她对视。 “你可以帮我解决那股力量带来的一切问题。” “即便……后果是我消逝于无形。” 声音颤抖,不知是在质问还是在恳求,卑微得连自己都分不清。 “要不——告诉我,你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闻言,希珀尔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恬静的微笑依旧挂在她的唇边。 身影静立于天台中央,如同教堂中的大理石雕像,冷峻完美,毫无破绽。 温和的声音自她口中缓缓流淌而出,如同河流中摇曳破碎的月光。 “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 话音落下的瞬间,希珀尔轻轻抬起一只手,有什么东西悄然浮现掌心之中。 心头微微一动,我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不由自主地追随而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纺锤。 无数缤纷的丝线缠绕其间,根根色彩熟悉无比——都是我曾亲手编织的。 像被赋予了生命般,它们从纺锤中缓缓延展,穿越这片空旷的天台。 游走着交错着,也不知是想要将星辰分割,还是要缠绕成一个巨大的茧。 缤纷的色彩在眼前翻涌,逐渐吞没了四周的一切。 我的视线被迫跟随丝线转动,意识也随之逐渐模糊不清。 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希珀尔正在利用那些丝线,悄然改变着什么。 奇怪的是,我对此没有恐惧,没有抗拒,也没有挣扎。 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像在俯视某场与自己毫无干系的表演。 一些画面在交织的丝线中浮现,清晰得触手可及,却又像水中倒影般虚幻。 我看到了—— 希珀尔与伊西斯在阳光温柔的午后共饮下午茶,浅笑间相谈甚欢,仿佛就连时间都为她们驻足; 希珀尔身处仙境,白皙纤细的手轻抚怀中毛茸茸的小动物,聆听着那大概永远都没头没脑的对话; 希珀尔优雅地倚在舒适柔软的沙发靠背上,安静地旁观玄子在工作室中专注忙碌…… 这些画面明亮、温暖、完美,与希珀尔的存在如此契合,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然而,就在某个无法言说的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这些画面是属于我的。 承载着我的足迹,镌刻在我的记忆之中,甚至编织成了我的存在本身。 希珀尔正在我的过去……甚至是将来,悄然剥离,全部嫁接到自己身上。 对此,我并未感觉到任何撕裂的痛苦,却也谈不上半分轻松与释然。 像是沉浸在一场盈满温水的梦境里,色彩逐渐褪去,轮廓愈发模糊不清。 所有熟悉的温度都变得冰冷而遥远,只是一场近乎平和的溶解与坍塌。 我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在消失。 有了谁作为替代,答案不必再追寻,后果自然也毋须再承担。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伊西斯的微笑不再属于我,小动物们不会为我预留一个茶会的座位。 甚至,世界灭绝动物墓地的墓碑前,百合花也不是我曾亲手放下的那一束…… 存在的意义被彻底剥夺,从此化作一个无人记得的空洞,再也无风经过。 第504章 反悔 199x. xx. xx 不,不行—— 我可以消失,但绝对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 有什么在脑海中如雷霆般轰然炸响,将混沌的意识猛地拉回残酷的现实。 我咬紧牙关,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希珀尔手中那旋转的纺锤。 想要出声阻止,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死死缠绕,发不出半点声响。 唯有胸腔里的焦灼与不甘翻涌着,逼迫思绪朝某个隐秘的真理无限逼近—— 自己并非一无所有! 那些未曾完全知晓的过去,或许是我的起点。 但它们早已不再具有定义我身份的力量,亦无法描绘出我的未来。 真正塑造我存在的,明明是童话镇里的经历,那些鲜活生动的片段! 我不能失去它们! 我没有理由失去它们! 即便一切都注定要走向某个终点,我也不该主动放弃那属于自己的一切! 在这一瞬间,目光迅速聚焦,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比锋锐而鲜明。 那无数交错缠绕的丝线,如网般笼罩了整个世界,也将我紧紧包裹其中。 它们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伸手,就能将即将逝去的一切重新握回掌心。 但自己的手掌伸出时,却直接穿过了那些舞动的缤纷,什么也未曾触及。 它们依旧无视我的意志,缓缓离开,不紧不慢地编织成属于希珀尔的世界。 或许真的如希珀尔所言,她会解决问题,让一切通向某个看似完美的结局。 但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已经是一个与我无关的结局,是一个没有我、没有我曾经一切的世界。 失落的感觉潮水般涌上心头,紧接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 可这份愤怒并非指向希珀尔,而是直指自己——那个软弱、懦怯的灵魂。 为什么能够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存在? 为什么直到此刻,才终于意识到,后来的一切对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我不该让这一切理所当然地发生! 我绝不愿在这该死的安排中,沦为一片空洞的虚无! 没错,我反悔了。 不能让它继续下去! 心念电转间,我将目光从那无法触及的丝线中移开,转向这一切真正的中心。 希珀尔依然伫立在那里,安静的身影与周遭舞动的丝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能够感受到她的目光,冷静、空洞,像是站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高处。 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姿态将一切收归眼底,又从不给任何一物以多余的注视。 所有的追随与赞美,所有的质疑和挣扎,在她眼中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涟漪。 仿佛一切都注定要以她的意志为中心,仿佛她便是命运本身—— 无须回答、无须解释;不容质疑、不可触碰;无法反抗,无法超越。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我做出了选择。 我要阻止这一切,哪怕这意味着“僭越”,哪怕这意味着与希珀尔的正面对抗。 哪怕这场对抗极可能注定失败,哪怕成功后也依旧要在那看不清的前路上继续蹒跚。 但至少,在这一刻,我能够选择:保留属于自己的那份存在。 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像狂风暴雨过后的平静,像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 我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将肺部填满冰冷的空气,调动起全身最后一丝力量。 下一瞬间,所有被压抑已久的情感如洪水般爆发,冲垮了某道无形的堤坝。 高亢的呐喊撕裂喉咙,撕裂四周的寂静,也撕裂了这片被命运笼罩的天空: “我是渡!是童话镇里的渡渡鸟!” 那个名字将一切撕裂的瞬间,恍若有某种微妙的力量在体内苏醒。 目光再次落在那七彩的纺锤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 夺回它!夺回那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无论是记忆,还是命运! 霎那间,所有压在胸口的重担轰然崩塌,一股久违的轻松感悄然涌上心头。 尽管身体依然僵硬,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但我依然硬生生挣扎着抬起脚。 万事开头难,但当步伐始一迈出,即便蹒跚踉跄近乎失控,也再未停歇。 呼吸紊乱,心跳如擂鼓,几乎完全靠着最后一丝意志力支撑着自己冲向前方。 眼前的世界变得愈加模糊,所有的色彩、形状在混沌中交织扭曲。 然而有一样事物却位于中心,愈加鲜明——那只纺锤。 在视野中不断放大,最终占据了全部视野,仿佛整个世界都化作了它的投影! 恍惚间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我在朝那个纺锤扑去,还是命运之轮在推着它冲向我的掌心。 但我能确信:在这一刻,我们正在互相奔赴。 似乎每一根丝线都在耳畔轻声呼吸,低语着一个无法用语言言明的真相。 它将陪伴着我走向那个无法回头的结局,见证最终的真相和无法逃避的命运。 那个终点,也许早已被命运预设,但至少这一刻,它由我亲手开启。 .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接近希珀尔的,甚至无暇顾及她是否有任何反应。 唯一清晰的,是在某个瞬间,自己伸出了手,触及那牵连着所有丝线的纺锤。 那一瞬间,一切都突然变得如此轻而易举,轻易得让我不敢相信这是真实。 疯狂舞动的丝线骤然静止,像是死去的彩虹,悄无声息地在风中飘零成沙。 五指霎时回收,我终于握住了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纺锤。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异常缓慢,仿佛它在无声地延展,化作了永恒。 沉甸甸的触感真实地从掌心传来,表面依然残留着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温度。 恍若终于找回某件遗失已久的珍宝,让它在颤抖的掌心之间苏醒,重生。 那温度,是属于我的—— 是的,我还没有消失。 我还立足于这个世界之上,还能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份量。 可这样的胜利转瞬即逝,短暂得甚至未能带来半分解脱或轻松的感觉。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莫名的寒意,从脊背深处缓缓蔓延,直至全身每一个角落。 似乎有什么在耳畔轻声低语着:这场对抗远未结束。 或者说,才刚刚开始。 第505章 坠天 199x. xx. xx 寂静被打破,仪式被中断,纺锤被夺走—— 即便这一切已经发生,希珀尔仍旧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既未伸手阻止,也没有流露出半分惊讶或不安,宛如一座永恒不变的雕像。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我的眼角余光捕捉到:那如鸽羽般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那明明是个几不可察的微妙变化,却让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漏了半拍。 随后,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中,希珀尔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的视线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近乎凝滞的空气,毫无偏差地落在我身上。 仿佛早已预见:我会选择出手夺走纺锤,并于此刻站在这里。 眼神依旧平静如水,没有焦虑、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 如同一面古老的银镜,诚实地映照着一切,不带任何试图改变局势的意图。 可就在我与那道目光交汇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猛然席卷了全身。 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星空,无数星辰在其中交织流转,散发着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坠落的引力。 其中仿佛有无尽的秘密在低声呼唤,却又在悄然吞噬着每一个妄图窥探的灵魂。 由此带来的感觉,就像是伊卡洛斯怀抱着炙热的希望,试图触及永恒禁忌的太阳。 他奋力伸展着双翼,却未曾意识到,那蜡制的翅膀注定要在热浪中被狠狠折断。 或许,在希珀尔的眼中,我的一切努力与挣扎,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徒劳—— 她随时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纺锤夺回,让那命运之轮重回它既定的轨迹。 那种漠然的注视,如同一道正渐渐收紧的锁链,让我无处可逃。 周遭的空气仿佛变得愈发粘稠,甚至连内心的反抗意志也在逐渐消弭。 心底却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本能,疯狂而恐惧地尖啸着,催促我立即行动。 我不敢在她的凝视下停留一秒钟,不敢给她任何出手或反应的机会。 生怕露出最致命的破绽,甚至不敢为自己留下片刻思考或喘息的空间。 可就在这最为紧迫的时刻,内心深处却仍有一个清晰而冰冷的声音在低语: 在这位真正的主宰面前,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混沌的思绪在脑海中翻涌,身体却在本能的驱使下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第一步。 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 随着步伐的迈出,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心跳逐渐加速,像要冲破躯体的束缚。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锋上起舞,都像是在命运的边缘试探。 锋利的寒意刺入骨髓,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盈感在心底悄然蔓延。 像是一个在迷宫中徘徊已久的灵魂,终于寻到了一个通往自由的缝隙。 狂风裹挟着五光十色的星屑呼掠而过,肆意吹拂发丝,呼啸声撕裂长空。 终于,在这一刻,时间恢复了流动,世界重新开始转动。 我紧紧攥着纺锤,迅速收回目光,与希珀尔擦肩而过。 狂风轻抚过淡蓝的长发与耳羽,那道宁静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视野的边缘。 直到此刻,希珀尔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注视着这一切。 不——与其说是注视,更像是在默默目送什么离去。 步履不停,我亦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朝着天台的边缘奔去。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云渊,身后是无法逃避的命运。 我没有回头,只是毫不迟疑地纵身跃下。 璀璨的星辰与天台极速远离,取而代之的是洁白的云海在眼前急速铺展。 它们翻涌着掠过体侧,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拉进了一场无尽的漩涡之中。 每一个细胞都在狂风的怒号中舒展、颤动,传来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酥麻感。 恍若一只从未展翅的鸟儿,终于在这一刻品尝到了翱翔天际的滋味。 这种感觉如此真实而强烈,让我几乎忘记了身后那道始终注视着一切的目光。 那是希珀尔的目光,永恒而深邃,仿若宇宙本身。 在最后的一瞬间,我似乎从那双眼中窥见了某个遥远而必然的未来—— 没有胜利者的狂欢,只有一场早已谱写好的悲剧,正在缓缓拉开序幕。 即便如此,我依然没有后悔,也没有停下的打算。 我只是做了个深深的呼吸,默默闭上了双眼,竭力放松全身的每一寸肌肉。 无论那个无法逃避的未知结局将如何降临,我都已决定不再回头。 . 199x. xx. xx 无限的坠落模糊了时间的界限,让我无法分辨这失重的过程究竟持续了多久。 直到有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击感,异常清晰地传遍全身每一寸神经。 仿佛整个世界在眼前轰然崩塌,而我甚至来不及理解它是如何发生的。 直到下一瞬间,意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终于落地了。 震耳欲聋的坠地声之后,耳畔再也听不见呼啸的风声,四周安静得近乎虚幻。 潮湿的土腥味与清新的植物枝叶气息在鼻尖交织萦绕,闻起来异常微妙。 双手下意识地撑住地面,四肢一并发力,支撑起这具正在隐隐作痛的身体。 我一边从湿润柔软的地面上缓缓站起,一边用力抖落身上沾染的尘土与杂质。 扶着脑袋环视一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 周遭的土壤被冲击力搅得浑浊不堪,呈现出暗褐色,难以辨认出原本的形貌。 真正确认这是由自己造成的惨状后,我忍不住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祷: 但愿自己的坠落,不要伤及任何一位恰好不幸经过这里的生灵。 然而此刻,显然不是给我时间去过多担忧这些的时候。 尽管完全不知晓自己接下来究竟该去向何方,但必须尽快确定下一步的方向。 某种本能在驱使着我远离希珀尔,远离一切或许会给自己带来束缚的存在。 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够逃得足够远,甚至也不清楚这一切是不是徒劳无功。 似乎,只要觉得自己远离了哪怕一点点,就能稍微感到多一分的自由与解脱。 第506章 沃达尔 199x. xx. xx 紧握着纺锤的手心早已浸透了汗水,我却丝毫不敢松懈力道。 眼前的景象瞬息万变,然而我脚步急促,心跳飞快,无暇分心去理会它们。 宏伟的宫殿、巍峨的山岳,瞬间都化作了模糊的残影,迅速消失在了身后。 脑海中唯一清晰可闻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远离希珀尔!远离巴别塔! …… 我不知道自己奔行了多久,也无法回忆自己跨越了多少片不同的领域。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狂奔的脚步开始不自觉地放缓。 耳畔呼啸的风声也随之消散,直至归于一片寂静。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场奔逃中死去,只剩下我与自己相伴而行。 终于,我鼓起勇气,回望身后。 映入眼帘的是另一片茂密的森林,枝叶交织成一片深邃的绿色海洋。 这里安静得令人心悸,仿佛完全没有生灵察觉到我仓惶的闯入。 然而,除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巴别塔。 它孤傲地矗立在遥远的中心,如一位永恒的守望者,漠然俯视着这一切。 我恍然意识到:或许希珀尔从未停止过注视,只是自己根本无法感知到那道目光的存在。 就像栖息在树梢上的渺小昆虫,永远无法察觉来自云端的凝视——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 或许并非自己逃得足够远了,而是从一开始,希珀尔就没打算采取任何行动。 无论是阻止我夺走手中的纺锤,还是制止我从巴别塔的天台上纵身一跃。 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正如她当时那般平静地说道:“因为没有必要。” 讽刺的是,这个认知竟让我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紧绷已久的神经不合时宜地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疲惫感。 然而理智依然在意识深处悄然提醒:当务之急,是要确认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忐忑与心虚在心头挥之不去,让我不敢再贸然动用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权柄。 唯有依靠最原始的感官,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缓缓环视四周,眼前的景象美丽得恍若画中,令我忍不住屏息以待。 此时此刻,自己正站在一口巨大的泉水旁边。 雾气缭绕的泉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澄澈的碧空,如一颗浑然天成的蓝宝石。 两只天鹅优雅地游弋在水面,羽毛洁白得不染纤尘,柔和的涟漪在周身荡漾。 温暖的阳光洒落,四周的草地上绿意盎然,晶莹的露珠在草叶间碎钻般星星点点。 零星点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送来阵阵清甜的馨香。 还有一棵参天巨树巍然矗立在不远处,粗壮的根须虬结如龙,蜿蜒着没入看不见的幽深之底。 我想起来:在北欧神话中,那对天鹅被诺伦三女神所饲养,是世间所有天鹅的始祖。 至于那棵树,则根本不需要多做解释——它正是贯通天与地的生命之树,尤加特拉希。 这里是——命运之泉沃达尔。 念及此处,我突然感到心头一紧,某种熟悉而厌恶的感觉随即涌上心头。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中的纺锤,以此确认它的存在。 被纺线缠绕的表面传来沉甸甸的重量,着实让不安的思绪平静了几分。 然而,当我低下头,真正看清它此刻的模样时,顿时愣在了原地。 乱了,全部乱了。 缠绕的纺线已经凌乱不堪,完全不是刚编成时那番井然有序的模样。 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它们像一群被囚禁的困兽在低声嘶吼,抗拒我的触碰。 注视着这番怪异的景象,我顿时感觉心跳加速,冷汗悄然从额上滑落。 我不安地皱起眉头: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变化? 是因为希珀尔的影响?或者是有什么我未曾预料到的因素作祟? 更糟糕的是,这会不会反过来影响到自身? 我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再多想,尽力平复心中的慌乱。 紧紧握住那只在手中挣扎的纺锤,我开始试图理顺那些混乱的丝线。 然而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火上浇油,丝线纠结得更为紧密,愈发暴躁地反弹。 很快,我就意识到:这样的尝试不仅徒劳,还可能让情况变得更糟。 无奈之下,我只得停了下来,蹲在湖边,和这个乱糟糟的纺锤大眼瞪小眼。 清澈的泉水倒映着我略显狼狈的身影,像是在无声地嘲笑我的无能为力。 就在我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一个解决方案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这是那种踩在青草上才会发出的柔软声响——并且,正在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那脚步声在离我不远处戛然而止的瞬间,我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随即传来的,是一个清脆而稚嫩的女声:“代理人殿下,您在这做什么?” 闻言,我强迫自己扭过头去,听见全身都在僵硬缓慢的转动中咔咔作响。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形娇小的女孩,正赤足立在我身后的草地上。 金色的长发低低地扎成两个小辫,面容被一层薄纱遮掩,令人无从看清。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心头不由得一震。 她是斯寇蒂。 北欧神话中诺伦三女神之一,最年幼的那位,司掌着“未来”的妹妹。 在这个时间点遇见她,一切看似偶然的巧合都透着一股刻意的味道,以至于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 我紧张地注视着斯寇蒂,不由得将纺锤握得更紧。 “我,我……”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回答的声音格外干涩而断续。 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说自己前往现实世界扫墓,却在未名怪物的追杀下不得不亲手杀死玄子? 还是提及回来后质问希珀尔,却一个期盼的答案也没得到? 又或者该承认,因为害怕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而不顾一切地拒绝了希珀尔的安排,像个逃兵一样一路逃到这里? 可是到头来,自己……又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07章 命途 199x. xx. xx 脑海中无数纷杂的念头交织在一起,搅得我几乎无法思考清楚。 面对这位算不上多熟悉的生灵,我不知是否该向她诉说心头的动摇与恐惧,又究竟能够透露多少。 况且,即便将这些不安与茫然尽数倾诉而出,真的能让自己好受一些吗? 就在我还在纠结的时候,一阵狂风突然肆意呼啸而过,卷起了漫天的尘土。 猝不及防之下,斯寇蒂的面纱也被那气流掀起,露出了她原本被遮掩的面容。 面纱蝶翼般翩跹飞舞的那一瞬间,我终于看清了斯寇蒂的眼睛。 此时此刻,那双眼睛,正死死锁定着我怀中的纺锤。 目光之中涌动着的,是某种可怖的情感,宛如地狱深处蠢蠢欲动的恶鬼。 也不知是否因为这样的注视,纺锤上的丝线像是在那瞬间活了过来。 它们在我掌心中拼命蠕动,疯狂地向我的手臂蔓延,像是想将我吞噬殆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 只听斯寇蒂低声咒骂了一句,慌乱的抬起手,将面纱重新覆上自己的面容。 不同于方才的眼神,她的举动急促而不安,甚至有恐惧从中一闪而过。 确认了面纱的位置后,斯寇蒂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慢慢朝我走来。 她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迟疑:“代理人殿下,您……” 然而,不等斯寇蒂说完,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已经完全支配了我的理智。 像只受惊的兽类,我无法控制自己,突然失控地尖叫起来:“你!你不要过来!” 本能地向后退去时,我这才可笑地意识到:自己本就站在了沃达尔泉的边缘。 脚下一空,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如同折断翅膀的鸟儿向后栽倒进了泉水中。 泉水激起一阵水花,冰冷的水流迅速取代了空气,将我完全淹没其中。 耳边传来“咕噜咕噜”的水声,世界在那泛起的粼粼波光中渐渐模糊。 我感觉自己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离,气泡轻盈地升腾而去,飘向遥远的天光。 没有挣扎,没有呼救,唯有愈发迷离深邃的黑暗逐渐吞噬所有的恐惧与思绪。 然而即便在这一刻,即便冷水奔涌侵蚀,我仍能清晰感到那纺锤的存在。 它不再挣扎蠕动,反而安静地躺在我的掌心,沉重真实得难以言喻。 . 199x. xx. xx “唔……” 混沌的意识逐渐醒转,感受到周身浸润在草叶与泥土的清新气息中。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最终用力皱了一下眉头,缓缓睁开双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层层叠叠的树冠,波涛汹涌如暗绿色的海洋。 柔和的星光透过摇曳的枝梢洒落,细碎的光斑在眼前飘摇。 这一切如此宁静、如此美好,宛如一个梦境,却让我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整个世界停滞不前,只是在等待某个未知的结局。 我下意识地往怀里摸了摸,发现纺锤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总算是稍感慰藉。 然而,当指尖轻触那交织的丝线时,传来的触感又让我的心情再次沉重下来。 明明是自己的命运,却那么凌乱不堪,像是要延伸到看不见的迷雾中去。 正当我还在为此感到困扰时,一抹金色的影子突然闪进了视野中央。 那抹金色像是将世界撕开一个裂口,像灿烂的阳光明晃晃地洒落下来。 “代理人殿下,您终于醒啦!” 充满活力的声音清脆而愉快,带着些许调皮,旋律婉转如同鸟鸣。 我勉强将目光对准了声音的来源,看见眼前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妙龄少女。 我一眼便认出了她——维尔丹妮,斯寇蒂的姐姐。 同时,也是诺伦三女神中司掌“现在”的那一位。 还没等我弄清楚情况,维尔丹妮就突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肆意张扬,笑得浑身颤抖,几乎要流出眼泪。 “我还以为,您是像《格林童话》里的睡美人奥罗拉那样,因不小心被纺锤刺破手指而沉睡了呢。” 说着,维尔丹妮又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蔚蓝的明眸近在咫尺,像是波光粼粼的大海。 “要不是代理人殿下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都想试试,看看是不是能用一个真爱之吻把您唤醒呢。” 语气轻松愉快,完全不顾及任何礼节,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开玩笑。 那样直率而轻佻的语调让我一时有些愣住,甚至不知该如何回应。 再加上,不久前才和希珀尔讨论过“喜欢”这种情感,心中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真实感伴随着深深的疲惫突然汹涌而来,让我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 但我还是强迫自己坐直身子,转向维尔丹妮:“是你们把我从沃达尔泉里捞上来的吧,真是太感谢了。” 她听后,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得格外自豪:“准确来说,是我——” 话音未落,维尔丹妮便得意地抬起手臂,向我展示她那结实的肱二头肌。 “不过您没能亲眼目睹我游泳的矫健身姿,真是太可惜了!” 仍旧不懂得该如何回应,我只好无奈地勾起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是啊,真是太可惜了……”我还附和地鼓了鼓掌。 这种时候,除了配合她的玩笑,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突然,一声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传来:“维尔丹妮,不得对代理人殿下无礼。” 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形态弯曲的老妪倚靠在一棵粗壮的树根上。 她是乌尔德,诺伦三女神中最大的那位姐姐,同时也司掌着“过去”。 脸庞如同岁月侵蚀的岩石,枯槁的双手轻轻抚过身边那一团复杂交织的纺线。 目睹这样的景象,我忽觉心头微微一动,不由得摸了摸怀中异常安静的纺锤。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 另一边,听到姐姐的训斥后,维尔丹妮似是有些不悦地鼓了鼓腮帮子。 “知道啦,大姐。” 可她在应了一声后,便乖乖地退到了一旁,眼神中带着几分撒娇般的不满。 那副模样,倒真像个被训斥的小女孩,让人几乎忘记了她真实的身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08章 斯寇蒂 199x. xx. xx 眼前的景象异常温馨,带给我一丝久违的宽慰,连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几分。 注视着两位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迥异的女神,我不自觉微微扬起了嘴角。 随即,我低声说道:“不管怎么说,麻烦你们关照了。” 乌尔德没有出声回应,只是微微颔首,动作缓慢而庄重。 那双浑浊的蓝眼如同浸润了迷雾的深海,让人不禁怀疑她是否真的看得见眼前的一切。 一,二……还差一个…… 我点着数,感觉还缺了点什么,视线不由自主地扫向四周。 终于,我在不远处的巨树根部发现了斯寇蒂的身影。 娇小的女孩正孤零零地蹲在那里,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低气压。 她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银剪,有一下没一下地剪着散落四周的枯枝。 间断的“咔咔”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刺耳,每一声都像是直接剪在人的神经上。 我下意识地朝维尔丹妮看了一眼,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我吞了吞口水,心虚地低声问:“维尔丹妮,你知道你妹妹在干什么吗?” 维尔丹妮则是随意地耸了耸肩,依旧是一副轻松无虑的模样:“她在做什么,又有谁知道呢?” “不过——”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这位妹妹现在的心情可是不太好哦。” 话音方落,这位金发碧眼的少女便又俏皮地向前倾身。 维尔丹妮神秘兮兮地用手遮住半边脸,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在我耳边低语:“该不会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您惹到她了吧?”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啊……”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双透着几分诡异的眼睛,一阵寒意顿时顺着脊背爬上来。 但那个时候的眼神……如果说自己一点都不在意,那当然是假的吧。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思绪,随即简言与维尔丹妮告别:“我找你妹妹有点事,先失陪了。” “嗯哼~” 维尔丹妮单手托着下巴,语调和她的嘴角一样高高扬起。 “那代理人殿下,祝您和我妹妹相处愉快哦!” 最后朝维尔丹妮挥了挥手,我从树根上跳下,鼓起勇气朝斯寇蒂走去。 却觉得自己的脚步显得异常沉重,像每一步都在逼近某个未知的结局。 至于斯寇蒂,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靠近。 她依旧低着头,专注于手中的银剪,剪着那些枯枝,动作既机械又单调。 银剪在月光与星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甚至能让我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 我停下了脚步,站在斯寇蒂的身侧,保持着一段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我默默注视着女孩那不断重复的动作,心中隐约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咔嚓咔嚓——” 那单调的声音愈加清晰,穿透了空气,一下下地敲打我的耳膜。 每一声剪刀落下的瞬间,都像是未来的步伐,无论如何都无法停下。 不容反抗,亦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只有缓缓到来的必然。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片沉默:“那个,真的很抱歉……” 斯寇蒂的身形顿了一下,随即却又更加用力地一剪,剪中的枝条应声而断。 她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像是冰山上流淌的泉水:“为什么要道歉?” 我愣了一下,话语卡在喉咙中,尴尬而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些:“当时我不知怎么就情绪失控了,恐怕不小心吓到你了吧?” 闻言,斯寇蒂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银剪,动作透着与外表不符的庄严与沉重。 她弯下腰,坐在了地面上,双臂环抱紧紧地抱住双膝,像想把自己裹成一团。 她没有看我,目光似乎穿过了环绕沃达尔泉的森林,投向某个不可知的远方。 “这也难怪。” 我看不清斯寇蒂被面纱遮挡的表情,亦品不出这句话语中的情绪与深意。 “太多的未来,总会让人不知所措。” 那样的语气,像已经习惯了所有人对自己的迟疑与歉意,甚至早已不再在意。 听着那不带一丝波动的话语,我只觉心里涌上来一股莫名的苦涩。 也不知是对她,还是对懦弱的自己,亦或者是对这令人无可奈何的命运。 不由自主地在嘴角扯起一道弧度,我无力地垂眼,目光落在那些已经堆积成堆的断枝上。 是啊,彻底消失的未来,还是继续走在未知前路上的未来…… 明明每一个抉择都无法回头,却有无数曾经的可能性在背后悄然死去。 最终,唯有一条路可走——尽管那条路的尽头仍旧充满了不确定性。 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它已经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但是,”我轻声回答,声音低若蚊呐,“总得选择一条路的,不是吗?” 这句话,也不知是在说给对方听,还是在说服自己接受眼前的一切。 话音方落,斯寇蒂突然抬起手,将那把银剪狠狠地一甩。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迟疑,唯听剪刀划过空气发出一道轻微的嗡鸣。 随即,那把银剪便深深嵌入了土地之中,刃柄在星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 然后,斯寇蒂缓缓转头,将目光投向我。 我能清晰感受到,那道目光穿透了作为遮盖的面纱,冷冷地落在身上。 那样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重量,让我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 “只怕,代理人殿下没有对应的觉悟。” 稚嫩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没有丝毫挑衅,只是陈述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没有辩驳的余地,我将头垂得更低,苦涩地笑了笑,承认道:“你说得对。” “即便是从希珀尔的掌心中夺走纺锤,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权宜之计。” “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抓不住,也什么无法确定呢……” 话语中满是自嘲的意味,还有几声无奈的轻笑自喉咙深处满溢而出。 斯寇蒂没有回应,唯有无言的沉默在我们之间悄然蔓延开来。 第509章 剪断 199x.xx.xx 斯寇蒂伸手,将那把银色巨剪拔出,随即又开始剪起世界树的枯枝。 虽然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敌意与恶意,但我却感觉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剪刀每一次开合,枝条应声而断,发出的声音清脆又空洞。 却像是某种命运的隐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挣扎,却又无处可逃。 终于,我按捺不住,试探性地轻声问道:“剪树枝……真的很好玩吗?” 虽然不明白斯寇蒂为何要在自己面前这么做,但这份沉默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况且,若是能找到个合适的话题打破僵局,或许也方便自己收集某些情报。 然而,斯寇蒂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她猛地转过头来,面纱在空中划过一道不耐烦的弧度,却并未再度被掀起。 巨大的银剪在我眼前肆意地挥舞着,锋利的剪刃泛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烦死了!” 斯寇蒂毫不客气地冲我吼道,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挑衅。 “比起剪尤加特拉希的枯枝,说不定剪你才更有意思呢,大笨鸟!” 这样的回应既尖锐又莫名其妙,让我一时愣在了原地。 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做出防御的姿态,随即却又想起自己曾经作出的决定——不再随便动用希珀尔的权柄。 这也意味着:此时此刻的我,面对着这几位捉摸不定的女神,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虽然——就算真的动用了权柄,对于希珀尔而言,大概率也依旧是一件“没必要”去理睬的小事。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掠过的瞬间,我顿时感到一阵无力与无可奈何。 然而,眼前的局势不同,我面对的不是希珀尔,而是斯寇蒂。 念及此处,我轻轻闭了闭眼,迅速平复了内心的那股不安与犹豫。 我抬起一只手,撸起了袖子,注视着自己光洁的小臂,非常认真地纠结了片刻。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片刻之后,我做出了决定。 我将视线重新转向斯寇蒂,微微扬起嘴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我倒是不介意你剪,但……” 稍作停顿,我慢慢眨了眨眼,玩味道:“这可不是免费的。” 似乎觉察出我不怀好意,斯寇蒂歪了歪头,有些警惕道:“您……想做什么?” 我不急不忙,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只杂乱无章的纺锤,轻轻地晃了晃。 果不其然,几乎是在瞬间,我便感知到斯寇蒂的目光死死锁定了纺锤。 其中充满了紧张与微妙的恐惧,像是见到了某个她不该触及的秘密。 我推测:作为命运与未来的代表,斯寇蒂对这个纺锤的反应必定不单纯。 我注视着她,轻轻抬起下巴,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那我问你。”我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不久之前,在沃达尔泉畔,你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你看见了什么?” 为了防止斯寇蒂钻空子,我还特意将时间与地点的细节明确了下来。 不等回应,我便继续补充道:“如果你的答案能够令我满意,那我这位代理人就勉为其难,让你剪一下我的小臂。” 说完,我脸上的笑意更深,甚至语带挑衅:“怎么样?这笔买卖是不是划算透顶?” 尽管心里清楚,这番话多少带着一些“扯虎皮拉大旗”的意味,但确实已经足够唬人了。 然而,斯寇蒂的反应并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愤怒、抗拒,或者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交易。 她选择的是——逃避。 我敏锐地察觉到,斯寇蒂将目光从纺锤上移开,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色厉内荏的冷笑。 话语声轻飘飘地从掩面的薄纱下透出:“代理人殿下,您不应该向‘未来’寻求‘过去’。” 接着,斯寇蒂不再理会我,直接收起了银剪,起身,迈步朝她姐姐们的方向走去。 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跟上去。 “斯寇蒂,这买卖你还不做不做了?”我问她。 斯寇蒂步履不停,亦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烦死了!” 银剪在那娇小的手上旋转成一张光碟的模样,破空声听起来充满了威胁感。 “给我闭嘴,大笨鸟!” “你这称呼……怎么一会儿是‘代理人殿下’,一会儿 又是‘大笨鸟’?” “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叫‘代理人殿下’,也不过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 稍作停顿,她又冷笑着补充道:“过去是笨鸟,现在是笨鸟,未来还是笨鸟!” 那稚嫩的声音中听起来虽有些气急败坏,却也莫名带着几分预言的意味。 我本还想趁机再问些什么,然而斯寇蒂已经毫不迟疑地走到乌尔德的面前。 她停下了脚步,随即毫无征兆地举起手中那柄巨大的银剪,冷冷一挥。 五颜六色的纺线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断裂,滞空片刻后才开始飘落。 很快,它们便从断裂处散作星星点点,彻底融入了虚无之中。 我跟在后面,目睹了这一切,心头不由得一紧。 尽管觉得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好怕的,但还是条件反射般将纺锤往怀中收了收。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面对妹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乌尔德依旧保持着平静。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抬头,用那双浑浊的蓝眼望向斯寇蒂:“你做了什么?” 斯寇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蔑道:“它们太重了,太乱了,也太无聊了。” “所以,”银剪用力咬合,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我把它们剪断了。” 说着,斯寇蒂转头望向我,意有所指道:“这样一来,轻松多了吧?” 我却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轻声重复道:“所以,你还打算做买卖吗?” 然后,我朝斯寇蒂举起方才裸露的那只小臂,露出无辜而友善的微笑。 “而且别忘了,我刚才愿意让你剪的,是这只小臂,可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对此,斯寇蒂没有回应,只是不屑地“嘁”了一声。 随即,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唯留下一串轻盈柔软的脚步声。 第510章 现在 199x. xx. xx 我站在原地,目送斯寇蒂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暗中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周围一片寂静,那份在心底隐隐盘踞的焦虑与不安却愈发清晰。 也就在下一瞬间,我察觉到一股异常强烈的视线直刺而来。 循着那道视线的方向,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果不其然,乌尔德那双浑浊且深邃的蓝眼睛正凝视着我怀中的纺锤。 那样的眼神,令我想起了不久之前的斯寇蒂。 像是魔鬼透过厚重的迷雾,轻而易举地洞悉了我极力掩藏的恐惧与迷茫。 斯寇蒂那家伙……分明是故意将自己引到乌尔德面前的。 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不由得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或许是出于某个深不可测的目的,又或许仅仅是这位女神一时兴起的玩笑。 但此时此刻,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斯寇蒂在暗示我,向司掌“过去”的乌尔德寻求答案。 然而,自己方才对斯寇蒂的询问,比起真心寻求答案,更多的还是面对威胁时,试图夺回主动权的反击。 此刻,当我站在这位沉默寡言的乌尔德面前时,感到的唯有一阵深深的迷茫。 自己该如何开口?又是否真的应该开口? 毕竟,传说中,即便是众神之父奥丁,也无法从诺伦三女神口中得到任何明确的答案。 她们的沉默,她们的无动于衷,皆以“命运”为名,都是无法撼动的永恒。 至于希珀尔—— 她大概根本不需要任何解答,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超越了一切答案。 而我呢? 或许无论怎样追问,都注定要在这没有出口的迷宫中徘徊。 似乎每一次的探寻都只能指向虚无,每一次的追问都只会迎来失败。 既然如此,我不禁开始怀疑:这永无止境的追问,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所有的答案都早已失去了意义,而安于现状,反倒成了自己能够交出的最好答卷。 然而,即便这样想着,我依然茫然无措地站在可能的答案面前,迟疑着该如何开口。 最终,我只是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乌尔德,你妹妹也真是莫名其妙。”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只是无聊的发泄,甚至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为了缓和这份令人不适的寂静,我强撑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刚才还气势汹汹地说要砍我一刀,现在倒好,自己先一个人跑开了。” 然而,面对我这番刻意为之的玩笑话,乌尔德并未做出回应。 她的目光似乎早已穿透了纺锤,望向某个遥不可及的虚空。 那双浑浊的蓝眼睛虽然没有焦距,却能让我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尽管不如希珀尔那样令人窒息,但也仿佛是来自命运本身的注视。 我无从得知乌尔德此刻究竟在凝望什么,也无法理解她的沉默究竟为何。 但是,某种莫名的直觉告诉我:还是不要轻易打破这压抑的沉默为妙。 于是,我假装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 同时,为了避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我又将视线投向远处的景象。 斯寇蒂用剪刀修剪着枯枝,而维尔丹妮则安静用小刀在木片上刻着什么。 这幅画面看起来如此安详平和,仿佛能够永远持续下去,永远不会改变。 .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缕银丝在空中轻轻晃动。 原来是乌尔德终于结束了对纺锤的注视,移开了视线,重新低下头去。 接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双枯槁的手重新拾起纺线,开始接续那些被剪断的部分。 乌尔德的动作如云般缓慢,却透露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庄严与无情。 我下意识地将掌心中的纺锤握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似的。 突然,那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穿越了万千岁月,源自时间的最初。 “代理人殿下,您为什么要试图将星星排列整齐呢?” 乌尔德的这个问题让我一时怔住,可还不等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风不需要方向,云不需要形状,而海浪,也从来不需要一道规整的直线。” “那些试图整理混沌的人,却不知道他们正在扼杀最初诞生的真相。” 听着这番话,我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手中的纺锤,心中陡然一震。 那一瞬间,像是有一扇尘封已久的窗户突然被推开,清风席卷而入。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陷入了一个错误的思维定式。 正如乌尔德所说,这种看似杂乱无章的状态,才是它最根本的模样。 就像当时那张牌,自己也不该执着于将它摆正了再去解读。 就在我沉浸在这番顿悟之中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明亮的金色身影。 我眨了眨眼,这才看清是维尔丹妮以一种夸张的热情扑向了乌尔德。 她像一只活泼好动的八爪鱼,四肢并用地紧紧抱住了老态龙钟的乌尔德。 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不由得为那把老骨头捏了把汗。 维尔丹妮亲昵地用脸颊蹭着乌尔德的脑袋,碧蓝的双眼眯成了两弯新月。 “噢!我亲爱的姐姐,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可真是太美丽了!” 她欢快地叫道,话语中溢满了最纯粹的喜悦与赞美。 “就像最动人的诗篇一样,我简直爱死它了!” 面对妹妹这般孩子气的举动,乌尔德那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慈祥的笑意。 浑浊的眼眸中流露出罕有的温柔与宠溺,连带着眼角的皱纹都柔和了许多。 注视着眼前的温馨,我感觉心头那挥之不去的不安都随之散去了几分。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冷哼突兀地响起:“看的这么入神,你该不会是在羡慕吧?” 我低头望去,只见身形娇小的斯寇蒂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我身旁。 她抬着脑袋,双臂抱胸,看起来对我这个不合时宜的局外人颇有微词。 “是啊……” 我轻笑着承认,丝毫不打算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 确实,我在羡慕她们——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羡慕维尔丹妮。 在诺伦三女神中,唯独她在面对那个纺锤时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惧。 似乎无论命运如何变幻流转,她永远都能保持着那份纯粹的活力与自在。 既不为未知的未来感到忧虑,也不会被过往的阴影所束缚,只是单纯地享受着当下的每一个瞬间。 是啊……无论过去或未来如何,“现在”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第511章 归来 199x.xx.xx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暂且栖息在沃达尔泉附近。 毕竟,在不使用权柄的前提下,我能够活动的范围实在局限得可怜。 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还抱着一丝希望,想从诺伦三姐妹口中撬出更多信息。 这些天来,我不断思索着同一个问题:自己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以至于希珀尔要将我的命运强行嫁接到她身上,仅仅是为了除去我的存在? 难不成……这才是达成真正的死亡的条件? 可这不仅与玄子此前告知我的传闻相互矛盾,还有蛇的消失作为前车之鉴。 ……不过话又说回来,蛇真的死了吗? 可惜的是,当时我混沌的头脑里充斥着太多疑惑,以至于没能顺口向希珀尔发出询问。 虽然就算真的问了,也不一定能够得到自己真正需要的答案就是了。 也罢,蛇现在到底是死是活,都与我再无关系。 . 199x.xx.xx 即便我日复一日地替诺伦三女神从沃达尔泉汲取泉水浇灌世界树,或是耐心地照料那对天鹅,她们都不愿再透露半分信息给我。 乌尔德表现得像是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简直就是在装聋作哑。 维尔丹妮则带着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直白且真诚地告诉我她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斯寇蒂……她叫着那莫名其妙的绰号,对我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差劲。 不过,或许是“代理人”这个身份的缘故,斯寇蒂最多也只是对我威胁性地挥舞那把银剪,从未真正对我采取过什么过激的行动。 说实话,这样的日子虽然令人郁闷,却也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 199x.xx.xx 我静坐在沃达尔泉畔的草地上,小心翼翼地驱使起希珀尔的权柄。 整个过程一如既往地顺利,轻而易举地便让两只天鹅各自环绕上了一圈五彩斑斓的花环。 望着这一幕,我不禁苦笑:希珀尔,你是真的觉得没必要对我多做防备啊…… 脑海中又不自觉地响起了那轻飘飘的话语:“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 我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在心中默默发问:那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说实话,如果说消失并非真正的“终点”,那么我确实很想看看,那条未知的路究竟通往何方。 可是,即便心中存在着这样的渴望,又该如何迈出那一步呢? 复杂的思绪在心头翻涌,却只能让我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无力与迷茫。 索性便像往常那样,坐在泉畔,任由视线在一片安宁中漫无目的地游移。 看洁白无瑕的天鹅,看阳光穿透树梢在水面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看微风掀起细碎的涟漪。 然而,就在某个恍惚的瞬间,我察觉到那圈圈波纹并非来自风的吹拂。 原来是那对天鹅在轻轻抻展翅膀,低垂着修长的脖颈,欣赏起身上这被随意献上的装饰。 随即,这对优雅的生灵便将目光投向我,缓缓从沃达尔泉中游上岸边。 它们用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过我的脸颊,发出低沉而悦耳的鸣叫。 这份带着温度的微痒触感莫名带来了一丝慰藉,将我心头的不安抚平了些许。 既然确认了希珀尔完全没有设下任何限制,我便任由感知随着权柄向四周扩散开来。 很快,我便觉察到斯寇蒂正独自坐在远处的树下,似乎有些不悦地望向这边。她看起来甚至带着些嫉妒:凭什么一个外来者,刚来没多久就能和这两只天鹅打成一片? 我轻轻抚摸着天鹅那修长的颈部,感受着羽毛下传来的温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 说起来,还真有些想念仙境里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了。 . 199x.xx.xx 一阵熟悉的气息突然闯入感知,让我感觉心脏好像都因此漏了一拍。 是玄子。 他回来了。 . 199x.xx.xx 我注视着那熟悉而细密的纹路,默默做了一个悠长的深呼吸。 随后,我缓缓抬手,用指关节轻轻叩响了眼前的门扉。 敲击产生了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是有些刺耳。 等待的每一秒似乎都被无限延长,漫长得像是将人架在火刑架上烤。 没有回应——但我能清晰地感知到,玄子此刻就在里面。 我又一次叩响了门扉,故作轻松地说道:“玄子,我进来了哦。” 权当他的沉默为默认,我推开那扇沉重的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没有任何光源——率先映入眼帘的,唯有一片不同寻常的昏暗。 此时此刻,玄子正陷在一张深色的沙发椅中,膝头摊着一本翻开的书。 曾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毛发显得有些凌乱,雪白的身影几乎要融入这片黑暗。 我甚至无法确定:玄子到底是真的在看书,还是已经沉入梦乡—— 又或者是在借着这份黑暗,试图躲避着什么我所无法观测到的东西。 但有一点我能够确定,玄子很累,那种疲惫几乎要从骨子里溢出来。 我刚想开口,却见他以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收好了书,动作之快甚至没能让我瞥见封皮上的名字。 下一秒,玄子突兀地打了个响指。 门在我身后猛然关上,发出一声令人不安的闷响,将最后一丝光线隔绝在外。 霎时间,整个房间坠入了真正的黑暗。 不同于夜晚的静谧,更像有什么在暗处悄然滋生,让空气变得粘稠,让呼吸都变得费劲。 灿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像两团燃烧的鬼火,由下而上幽幽浮起。 玄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挑的身形所带来的是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你是谁?”他问道。 那声音我实在是太熟悉了,冷得像是永恒的冰川,冷得让人觉得恍如隔世。 可其中压抑的颤抖如此陌生,像冰川深处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摇摇欲坠即将崩塌。 我被这句质问打了个措手不及,却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酸意从鼻尖蔓延开来。 我强迫自己平复翻涌的思绪,轻闭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我抬头,迎向那双比往常更瑰丽夺目的灿金色竖瞳。 我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玄子,你知道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12章 观影 199x. xx. xx 灿金色的竖瞳稍微黯淡了几分,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随后完全沉寂下去。 我听见布料摩擦的细微响动——不用看也知道,玄子又坐了回去。 可比起普通的坐,他的动作更像是要把自己深深地埋进那张沙发椅里似的。 除此之外再无回应,唯有沉默在这片不见天日的黑暗中无限蔓延。 终于,我忍不住开口,试图用一个最拙劣的玩笑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 “其实我是你爹。”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自己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时,玄子才低声道: “代理人殿下,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移开目光,疲惫地扯了扯嘴角,轻叹一声:“是啊……” 不再多说些什么,我只是默默走到了他附近的另一张沙发椅上坐下。 从掌心中传来皮革微凉的触感,却远远比不上心底那份难以言说的寒意。 像是有太多乌云积在房间里,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我小心翼翼地侧目窥去,只见玄子那双金色的竖瞳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像是穿透了眼前这片黑暗,注视向某个遥远的、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 也不知是在回望过去,还是在凝视未来——唯独与此刻的现实若即若离。 我暗中通过希珀尔的权柄感受了一下玄子的状态,得到的反馈却是一切如常。 可由于有蛇作为前车之鉴,此时我已不敢完全相信权柄反馈而来的信息。 我不由得在心底揣测: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玄子身上或许还发生了什么。 但望着他此时的状态,我明白:就算有心去问,想必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如若自己的追问过于无所顾忌,甚至可能会招致回避或更为激烈的反抗。 念及此处,我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却也知晓:这样下去不行。 即便此刻无法让玄子亲口说出答案,但总得想办法稍微缓解他紧绷的神经。 要再这样沉默下去,这凝重的氛围终将化作淤泥,将我们两个都吞噬殆尽。 我在黑暗之中四处张望,像个溺于深海的人试图抓住任何一丝求生的可能。 最终,我的视线不经意间停驻在了那片漆黑的荧幕上。 那里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魔力,像是藏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让我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 尽管知晓自己此时的举动看起来莫名其妙,甚至可能会惹恼玄子,我还是鬼使神差般地启动了放映机。 悠扬的音乐声缓缓流淌而出,荧幕上也随之亮起了序幕的投影。 《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动画短片,苏联国家电视广播委员会1981年版。 柔和的光影交织在这片黑暗之中,稍稍缓解了那令人窒息的气氛。 好像就连几近停滞不前的时间,也在此刻重新恢复了流动。 画面变换,低沉的男声开始用俄语娓娓讲述起刘易斯·卡罗尔的生平。 配合着背景音乐,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插入门中,拧转。 我注意到玄子的身形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那双失焦的金瞳也微微一动。 像是被那失真的画面所蛊惑了一般,他那游离的视线逐渐聚焦到了荧幕之上。 玄子仍旧保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既没有表示同意,自然也没有流露出反对的意思。 我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假装没有察觉到他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动摇。 . 动画的伊始,名为“爱丽丝”的黑发小女孩正坐在湖岸边的树下看书,被烈日炙烤得昏昏欲睡。 突然间,一只身着华丽礼服、胸前别着金色怀表的白兔子蹦蹦跳跳地闯入画面。 它一边焦急地喊着“要迟到了!要迟到了!”,一边慌不择路地奔向一个不见底的漆黑洞穴。 而爱丽丝,这个被好奇心驱使的傻姑娘,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跟着兔子跳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里。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跌倒了,还想着:如果都这样,自己就再也不用怕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伴奏的声音空灵,小女孩的声音失真飘渺,如同一场没有逻辑的梦呓,在无尽的深渊中回荡。 她途径各种光怪陆离的事物:时而是涂满彩绘的窗玻璃,时而是扭曲的建筑物,时而是倒立行走的怪人…… 珂拉琪风格的画面荒诞离奇,色彩斑斓的碎片拼贴出一个支离破碎又诡异的世界,永远都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徘徊不定。 . 光影不断闪动摇晃,就连玄子那雪白的毛发也被染上了一层迷幻而荒诞的光晕,显得格外不真实。 . 爱丽丝一边下坠,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黛娜会不会想我呢?猫会不会吃蚊子呢?或者蚊子会不会吃猫呢? 最终,一切不着边际的幻想都在她猝不及防地落入一堆树叶时戛然而止。 随后,那只将爱丽丝引入这片荒诞世界的白兔从斑斓的树叶堆中钻了出来。 它慌慌张张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又急匆匆地消失在了最近的拱门之后。 就这样,爱丽丝追逐着那只神秘的白兔,在色彩艳丽得几近扭曲的楼梯与哥特建筑物间穿梭。 . “玄子。” 我注视着这幅超现实的画面,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却更像是在对着虚空呢喃。 “还记得吗?当初可是你逼我说出那些想法的。”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也是你,推着我去现实扫墓的。” 声音像是被溶解在那欢快到近乎疯狂的配乐和低沉的旁白中,模糊不清,难以分辨。 但我心中清楚,以狐妖的听力,一定能将这番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玄子没有回应,而在这片昏暗中,我也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唯有闪烁的光影在那张脸上投下斑驳的色彩,让他看起来像是戴上了一张空洞的面具。 尽管并不知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我还是默默下定了决心。 “同样,还是你……” 我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沉声道:“让我杀了你。”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13章 迷失 199x. xx. xx 即便在我说出那番话后,玄子依旧保持着令人不安的沉默。 若不是那双失神的金瞳在荧幕映照下微微闪烁,我几乎都要怀疑他已经彻底融入了黑暗,成为了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也正是这样的沉默,让我渐渐意识到:玄子现在的状态,与我当初杀了他这件事,似乎并没有直接关系。 至少,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 尽管当时并不知晓那次扫墓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但玄子想必早就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 计划之内,预料之中——却唯独将我排除在外——一如往常。 . 荧幕上的画面突然转变,爱丽丝正沿着一条盘旋而下的楼梯缓步走下。 她走到楼梯的尽头,在一张水晶高脚椅上发现了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 爱丽丝找啊找,终于在一张巨大的帘子后找到了能与钥匙匹配的迷你门扉。 门扉开启,门后霎时出现了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梦幻风景。 缤纷的花朵盛开得灿烂,喷泉中涌出的是七彩的液体,美得让人难以置信。 爱丽丝却将脑袋从那扇小门收回,有些沮丧地嘟囔着:“哎,就算头能过去,肩膀不跟着过去也没用啊。” . 是啊……那条从墓地到天台的归途,终究是属于我的,而不是玄子的。 他选择走的那条道路,或许从一开始就以“死亡”为名。 念及此处,我不由得垂下眼帘,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也不知到底是在嘲笑自己的无力与无知,还是在承认那既重若千钧又轻若鸿毛的代价。 . 荧幕上,爱丽丝惊讶地发现桌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巧的药水瓶。 瓶口系着一张洁白的纸条,上面用优雅的花体字写着“喝我”。 画面中的小女孩陷入了沉思,默默回想起那些从小就被告诫要谨记的三项重要规则: 不要久握炽热的工具,以免灼伤双手;不要用刀将手指割得很深,以免流下鲜血。 同样,也永远不要喝下“毒药”瓶子里的可疑液体,以免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然而,因为这瓶神秘的液体上并没有写着“毒”字,所以爱丽丝还是大着胆子喝了一口。 . 玄子或许早就看清了一切——他对希珀尔的情感,以及对方对他的态度。 对于希珀尔来说,每只生灵都是她所喜爱之物——可那却是无法以寻常的方式去理解、衡量的爱。 这也就是为什么,玄子当初会说:“我不配。” 他从死亡中归来,并且,此后仍会如影随形地追随在希珀尔身侧。 尽管那样的情感注定无法得到回应,如同凡人追逐一颗永远无法触及的星辰。 “所以,”我轻声说,“我不会道歉,也不打算道歉。” . 在喝下了药水后,爱丽丝晕晕乎乎地开始缩小,像是也要成为这荒诞世界的一份子。 . 我听见,在另一侧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那样的语气像是揉碎在黑暗中的叹息,蕴含着难以言明的无可奈何。 抑或,这不过是我的错觉罢了——甚至玄子可能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 此后,我们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做任何其他的动作。 就像是两个心事重重的陌生人,恰巧坐在了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共同注视着同一块荧幕上光怪陆离的画面。 被迫共享着彼此所有的疲惫、迷茫与难言的孤独,却又始终无法真正触及对方的内心。 我们都成了那个迷失在梦境中的爱丽丝,追逐着一只永远都无法抓住的白兔。 . 爱丽丝遇见了那只慵懒地倚在蘑菇上抽着水烟的毛毛虫,也遇见了总是笑得意味深长的柴郡猫。 在这段漫无目的的旅程中,她误打误撞地参加了疯帽匠和三月兔那场永远不会结束的疯狂茶会。 这个小女孩甚至还用火烈鸟和刺猬作为球具,与傲慢的红心王后打了一场荒诞的槌球比赛。 最后,在那场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法庭上,爱丽丝终于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她毫不客气地对所有人说他们都是纸牌,于是那些装模作样的纸牌士兵愤怒地朝她扑来。 然后,爱丽丝醒来了,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个荒诞的梦。 那些扑面而来的纸牌不过是最轻薄的树叶,正在午后的阳光中悄然飘落。 为了不在茶会上迟到,她慌忙收好书,朝着家的方向奔跑而去。 爱丽丝的身影在画面中渐行渐远,一切都在旁白平静的讲述中落下了帷幕。 谢幕字幕与片尾曲一同褪色,荧幕熄灭,房间内再次陷入了黑暗。 那个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的故事结束了,可我们之间的谈话尚未拉开序幕。 然而—— 沉默,唯有沉默,像是这个房间从未有过任何生灵存在。 . “玄子。” 许久,我开口,对着这片寂静与黑暗发问,甚至不再祈求获得回应。 “到了现在,你能告诉我那个‘机会’到底是什么了吗?”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轻轻回荡,像是一颗石子被投入深井,激起无尽涟漪。 “机会……” 这不是房间的回声,而是玄子干涩的嗓音。 “机会……” 他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初学语言的孩童在尝试理解这个词语背后的涵义。 “机会……” “机会……” “机会……” 那个词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像是悬崖边缘不断松动的碎石,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势头逼向一个无形的临界点。 突然,那双灿金色的眼眸开始了剧烈的震颤,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像是被谁残忍地逼迫着去直视那些无法承受的恐惧。 玄子的呼吸随之变得急促而紊乱,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要将肺部所有的空气都挤压出去。 九条巨大的尾巴从他身后颤抖着伸出,疯狂地舒展开来,扭曲地摆动着,每一根毛发都在黑暗中战栗。 如同脆弱的幼苗想要向太阳生长,却又恐惧着那样炙热的光芒会将自己灼烧殆尽。 那道曾经优雅得无懈可击的雪白身影,此刻在黑暗中蜷缩成了一团,四肢都紧紧弯曲起来。 仿佛一只被被逼入死角的猎物,无法逃脱,只得尽力让自己缩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球。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514章 拒绝 199x. xx. xx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狰狞暴突,尖锐的利爪不受控制地从玄子的指尖显露。 “嚓——” 在近乎永无止境的战栗中,他突然划破了自己的皮肤与身下的沙发皮革。 漆黑的液体顺着指缝缓缓渗出,在黑暗中散发出如同腐烂泥沼般令人作呕的气息。 然而,这样的痛楚非但没有唤回玄子混沌的神智,反而让他沉沦得更深。 俊朗的人类面容在痛苦中扭曲变形,细密的白色绒毛从皮肤下透出,逐渐显出了狐狸前凸的吻部。 白狐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暴露出一排森然的犬齿与臼齿。 在布满血丝的巩膜中,那双金瞳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眼神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与绝望,像是在与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遥相对望。 我顺着玄子颤抖的目光望去,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的黑暗。 或许那样的存在正是从他最深的恐惧中渗透而出,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悄然睁开,在黑暗中不断蠕动、生长。 或许还有阴冷的窃窃私语在每个角落此起彼伏,夹杂着恶意的嘲笑,又混合着虚伪的怜悯,低声诉说着只有玄子才能听见的往事。 如一群等待腐肉的秃鹫,它们耐心地在黑暗中盘旋,满怀恶意地见证着这场崩溃,渴望着将这无助的灵魂拖入永劫的深渊。 “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 玄子不住地念叨着这个词,嗓音沙哑得不似人声,混杂着狐狸凄厉的呜咽与压抑的低吼。 那两个字不再像是某个寻常的词汇,而是化作了一个从地狱最深处传来的诅咒,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他的灵魂。 每一次重复都会无情地将他拖回那片不堪回首的噩梦,都会将他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理智敲得粉碎。 可玄子仍在不停地重复,声音愈发嘶哑,愈发绝望。 也许是想要用这些空洞的音节垒砌出一道隔绝一切的高墙,将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永远封印; 又或许是想用这毫无意义的重复来填满这个正在分崩离析的世界,好让自己不至于坠入更深的疯狂。 然而,这无尽的“机会”似乎既无法成为他的救赎,也无法满足他的欲望,反倒像是一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 每一次重复都让那黑洞变得更大、更深,贪婪地吞噬着他仅存的理智,甚至开始侵蚀他的灵魂。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生生撕扯,那样晦涩的低语声逐渐扭曲变形,连最基本的音节都已经无法辨认。 终于,在这无尽的重复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房间的寂静。 其中包含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如坠深渊的恐惧,撕心裂肺的痛苦,万劫不复的绝望…… 还有那么一丝对于解脱的渴望——就像在深渊中窥见了遥不可及的星光。 在刺耳而沙哑的尖叫声中,我用力摁了摁太阳穴,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真是悲哀啊,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不断探寻,却永远得不到答案的轮回。 不如说,在站在房门外的那一刻,就已经料想到了类似情况的发生。 只是没有想到,玄子会以这样一种陌生而破碎的姿态来逃避回答—— 不复曾经的优雅自持,像是被剥去所有伪装的野兽,露出内里最原始的恐惧与狂乱。 可即便在这样的崩溃之中,我仍能感受到玄子身上所传来的、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 我很清楚,即便作为代理人,自己此时若是胆敢向他靠近半步,必定会遭受最为狠厉的攻击。 这并非出于任何恶意,而是一种刻入骨髓的自我保护,带着比往日更为尖锐的敌意与戒备。 毕竟,对于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而言,又怎能分辨靠近之人究竟抱有善意还是恶意? 虽然我并非无法应付玄子的攻击,但那除了带来更多的伤害,又能换来什么? 扪心自问,自己不愿面对这样的景象,却也无法做到对此视而不见。 就这样直接离开这里,眼不见心不烦——这或许是对于我自己的解脱。 抑或是……杀了他——这或许是对于玄子的解脱。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如同恶魔在耳畔低语,诱惑着我走向那条最为简单的道路。 它不断提醒着我:这既是玄子曾经要求我做出的行动,也是他现在最渴望的解脱。 “杀了我!” 就在某一瞬间,我似乎从那失控的尖叫声中听出了相同的讯息。 如同溺水之人最后的呼救,恳求着命令着,饱含着难以言说的绝望与渴求。 仿佛与这样的想法不谋而合,玄子猛地将那双布满血丝的金瞳投向了我。 其中既充满了野兽般的警惕与惊惧,却又暗藏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像是背负罪孽的罪人在等待终末的审判,求死的渴望早已压过了求生的本能。 这样的眼神,不禁让我想起了那天扫墓时与玄子的最后一面。 虽然同样面对着死亡的威胁,但那时的他却是在拼命地抓住某个未知的“机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妄图抓住一根虚无缥缈的稻草,渴求着一个解脱。 那样的死亡太过轻易,不过是一种懦弱的逃避—— 逃避所谓的“机会”,逃避对希珀尔无法言说的感情,甚至逃避自己的命运。 我不愿承认,更不能接受,这就是自己所认识的那只高傲的白毛狐狸,此刻真正想要我做的事。 所以,我缓缓摇了摇头,轻声回应:“这次,你可没有能够随意命令代理人的权利了。” 随即,我撑着扶手,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 刺耳的尖叫声并不能成为任何阻碍,更遑论是这片刻意的黑暗,和那些始终不敢现形的的怪物。 即便真的有谁胆敢现身阻拦,我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它们解决。 在这个名为“童话镇”的领域,又有谁胆敢挑战希珀尔的权柄? 即便真的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存在,那也不过是些许最微不足道的杂音,连打扰片刻安宁的资格都没有。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199x. xx. xx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狰狞暴突,尖锐的利爪不受控制地从玄子的指尖显露。 “嚓——” 在近乎永无止境的战栗中,他突然划破了自己的皮肤与身下的沙发皮革。 漆黑的液体顺着指缝缓缓渗出,在黑暗中散发出如同腐烂泥沼般令人作呕的气息。 然而,这样的痛楚非但没有唤回玄子混沌的神智,反而让他沉沦得更深。 俊朗的人类面容在痛苦中扭曲变形,细密的白色绒毛从皮肤下透出,逐渐显出了狐狸前凸的吻部。 白狐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暴露出一排森然的犬齿与臼齿。 在布满血丝的巩膜中,那双金瞳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眼神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与绝望,像是在与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遥相对望。 我顺着玄子颤抖的目光望去,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的黑暗。 或许那样的存在正是从他最深的恐惧中渗透而出,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悄然睁开,在黑暗中不断蠕动、生长。 或许还有阴冷的窃窃私语在每个角落此起彼伏,夹杂着恶意的嘲笑,又混合着虚伪的怜悯,低声诉说着只有玄子才能听见的往事。 如一群等待腐肉的秃鹫,它们耐心地在黑暗中盘旋,满怀恶意地见证着这场崩溃,渴望着将这无助的灵魂拖入永劫的深渊。 “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机会……” 玄子不住地念叨着这个词,嗓音沙哑得不似人声,混杂着狐狸凄厉的呜咽与压抑的低吼。 那两个字不再像是某个寻常的词汇,而是化作了一个从地狱最深处传来的诅咒,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他的灵魂。 每一次重复都会无情地将他拖回那片不堪回首的噩梦,都会将他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理智敲得粉碎。 可玄子仍在不停地重复,声音愈发嘶哑,愈发绝望。 也许是想要用这些空洞的音节垒砌出一道隔绝一切的高墙,将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永远封印; 又或许是想用这毫无意义的重复来填满这个正在分崩离析的世界,好让自己不至于坠入更深的疯狂。 然而,这无尽的“机会”似乎既无法成为他的救赎,也无法满足他的欲望,反倒像是一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 每一次重复都让那黑洞变得更大、更深,贪婪地吞噬着他仅存的理智,甚至开始侵蚀他的灵魂。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生生撕扯,那样晦涩的低语声逐渐扭曲变形,连最基本的音节都已经无法辨认。 终于,在这无尽的重复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房间的寂静。 其中包含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如坠深渊的恐惧,撕心裂肺的痛苦,万劫不复的绝望…… 还有那么一丝对于解脱的渴望——就像在深渊中窥见了遥不可及的星光。 在刺耳而沙哑的尖叫声中,我用力摁了摁太阳穴,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真是悲哀啊,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不断探寻,却永远得不到答案的轮回。 不如说,在站在房门外的那一刻,就已经料想到了类似情况的发生。 只是没有想到,玄子会以这样一种陌生而破碎的姿态来逃避回答—— 不复曾经的优雅自持,像是被剥去所有伪装的野兽,露出内里最原始的恐惧与狂乱。 可即便在这样的崩溃之中,我仍能感受到玄子身上所传来的、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 我很清楚,即便作为代理人,自己此时若是胆敢向他靠近半步,必定会遭受最为狠厉的攻击。 这并非出于任何恶意,而是一种刻入骨髓的自我保护,带着比往日更为尖锐的敌意与戒备。 毕竟,对于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而言,又怎能分辨靠近之人究竟抱有善意还是恶意? 虽然我并非无法应付玄子的攻击,但那除了带来更多的伤害,又能换来什么? 扪心自问,自己不愿面对这样的景象,却也无法做到对此视而不见。 就这样直接离开这里,眼不见心不烦——这或许是对于我自己的解脱。 抑或是……杀了他——这或许是对于玄子的解脱。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如同恶魔在耳畔低语,诱惑着我走向那条最为简单的道路。 它不断提醒着我:这既是玄子曾经要求我做出的行动,也是他现在最渴望的解脱。 “杀了我!” 就在某一瞬间,我似乎从那失控的尖叫声中听出了相同的讯息。 如同溺水之人最后的呼救,恳求着命令着,饱含着难以言说的绝望与渴求。 仿佛与这样的想法不谋而合,玄子猛地将那双布满血丝的金瞳投向了我。 其中既充满了野兽般的警惕与惊惧,却又暗藏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像是背负罪孽的罪人在等待终末的审判,求死的渴望早已压过了求生的本能。 这样的眼神,不禁让我想起了那天扫墓时与玄子的最后一面。 虽然同样面对着死亡的威胁,但那时的他却是在拼命地抓住某个未知的“机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妄图抓住一根虚无缥缈的稻草,渴求着一个解脱。 那样的死亡太过轻易,不过是一种懦弱的逃避—— 逃避所谓的“机会”,逃避对希珀尔无法言说的感情,甚至逃避自己的命运。 我不愿承认,更不能接受,这就是自己所认识的那只高傲的白毛狐狸,此刻真正想要我做的事。 所以,我缓缓摇了摇头,轻声回应:“这次,你可没有能够随意命令代理人的权利了。” 随即,我撑着扶手,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 刺耳的尖叫声并不能成为任何阻碍,更遑论是这片刻意的黑暗,和那些始终不敢现形的的怪物。 即便真的有谁胆敢现身阻拦,我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它们解决。 在这个名为“童话镇”的领域,又有谁胆敢挑战希珀尔的权柄? 即便真的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存在,那也不过是些许最微不足道的杂音,连打扰片刻安宁的资格都没有。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