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影后是我的专属小零食》 1、香气 街心十字路口,一辆黑色汽车以极快的速度打开车门,像丢下负重一样抛下一个人后扬长而去。 十分钟后,暴雨如期而至。 左星凝仍站在原地,被大风卷来的雨滴抽了个大嘴巴子。 “不是,你们至少给我留把伞啊!妈!妈——咳咳,咳,呸——” 雨水沿着脸颊灌进嘴里,她连忙低了头,一边呸着一边找地方躲雨。 夏季的雨和太阳一样,都是极致的浓烈,不过几秒钟的工夫就把人兜头浇得湿透,左星凝最后看了汽车消失的方向一眼,接着扭头跑向最近的大楼。 写字楼大厅,湿了水的拖鞋踏在大理石砖上的“嗒嗒”声惊扰了旁人的梦境,坐在前台打盹的女生打了个哈欠,眼睛漫了一层水雾,水雾中猛然闯进来一张湿淋淋的、不见五官的脸。 她被吓得一哆嗦,一声惊叫被紧张的肌肉卡在喉咙里,还未回神,便听到对面那个水鬼一样的人说话了。 “你好,请问卫生间在哪?” 还是个有礼貌的水鬼……噢,是个人啊! 前台女生清醒过来,愣是把到嘴边的尖叫咽回去,抬手指了个方向。 湿透的女孩道了声谢,小跑着离开,沾了水的拖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哒哒哒地响。 前台的心也跟着突突突地响,看了一上午的惊悚小说,她一闭眼脑子里都是书里描述的神神鬼鬼,刚那女孩皮肤白而没什么血色,巴掌小脸被头发挡住一半多,一绺绺的往下滴水,打眼一看简直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结结实实给她吓了一跳…… 滴—— 人行通道闸机响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前台和出来的人对上视线,连忙扯平衣服褶皱,坐直。 “你好,”来人一身休闲装,口罩挡住了脸,声音带着些不太明显的鼻音,“我来拿一下2301的快递。” “好,请稍等。”经常有人图省事把快递放她这儿代收,前台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多看了女人一眼才去找。 没记错的话,23楼是租给了一家个人工作室?两个月前就装修好了不过一直没人过来,她本来以为这家工作室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结果这个月听说又有人搬了桌椅过来布置,看这人的气质,应该是管理层的吧? 快递很快找到,一个小件。前台看着快递单问:“姓楚对吗?” “嗯,”女人接过快递,没着急走,“地上怎么这么多水?” “水?”前台起身往外探了探,解释道,“外面不是下雨了嘛,刚有个女孩进来躲雨就带了点水进来,我马上叫保洁来清理。” “她走了?” 谁?前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摇了摇头:“没,应该是去卫生间了。” 女人点了点头,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一震,她敛了声音去看消息,余光再次扫过地面上一串串零散的水痕。 “待会儿再见到那个女生的话,麻烦转告她一声,来23楼找我。” - 虽已立了秋,但夏末的余热依旧不容人轻视,写字楼的空调打得很低,穿着湿衣服走进来没待一会儿,左星凝就冻得打了两个喷嚏。 她搓了搓胳膊,走到洗手池前,对着镜子龇了龇牙。 洁白、整齐,没有哪颗突然“变异”。 稍微放下心来,左星凝走进隔间,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拧干,又把头发也甩了甩,勉强打理完后才看向右手腕心。 在她的注视下,白皙的皮肤上逐渐显现出红与绿的颜色,像是一朵花,绿色的花梗和两片细小的叶子本该组成箭头的形状,此刻却像接触不良一样闪烁着,难以辨别。只能从花朵的颜色上来推测,“眷属”应该就在附近。 该说不说,左明岚女士还是有那么一点仅剩的良知,好歹是把她女儿扔在了眷属附近,不然这么大的城市,人生地不熟的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左星凝瘪了瘪嘴,一晃手再度隐去腕上的徽印。 她妈妈学艺不精,画出来的东西也粗制滥造,不小心点用不行。 离开卫生间,左星凝边往回走边四处看,刚才跑过来的时候腕心的徽印就发烫过一次,这代表眷属离她很近,但那会儿她前后左右没看到人,只当是这徽印抽风,此时再往回走,才发现之前的位置往后一米就是电梯通道,嵌在拐角,刚好是她视线盲区。 电梯外拦了闸机,左星凝只能站在外面往里看,左右两边总共八个电梯,分了高低层,里侧两列电梯上面的数字有些看不清,根据低层数字推断,这栋楼怎么也有个三四十层。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一个具体目标的话,一层层找能找死她。 更重要的是…… 左星凝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灰色宽松t恤,再略微抬眼,盯着面前的“拦路虎”。 更重要的是,凭她这一身家居服,怎么想都混不进去吧! 真是,出门前看到她没换衣服也不知道提醒一句。 左星凝满是怨气,全然忘记两周前,左明岚女士想把她糊弄出来时,就是因为偷偷帮她收了几件行李而漏了馅。 算了,找个地方蹲着,等眷属来找她吧。 打定主意,左星凝转身左右张望,试图找到个椅子凳子,然而凳子没找到,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一抹左右摆动的东西。 是前台,她不知道看了多久,见左星凝注意到她便收回了挥动的手,微微一笑。 “你好,23楼有位女士找您。” - 23楼,姓楚的女士。 默念着前台给的这两个信息,左星凝踏进电梯按了23。 电梯上升,她转了身,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灰色短裤、黑色宽松t恤,再往上是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日夜颠倒的作息让眼睑下挂着两个泛青的黑眼圈,被过于白的皮肤衬托得有些阴郁。 左星凝搓了搓脸蛋,揉出一个笑来,这下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普通大学生了。 ——然而她已经毕业一年了,目前在当全职女儿。 若不是这样,她爸妈也不会忍无可忍,硬是把她撵出来,还联系了不知多少年没联系过的眷属,找了机会把她扔了过来。 据说,为此她姥姥还去请了算命先生,大吉。 想到这儿,左星凝心里又是一阵荒谬,虽然他们这一氏族的生活习惯早就被人类社会同化,血脉更是被稀释,连她自己也是机缘巧合下才觉醒了吸血鬼的血脉,但她们毕竟是吸血鬼啊! 还算命?算命先生真的能算她们这种“鬼”吗? 理智上,左星凝觉得他们是遇上骗子了;情感上,她更是这么觉得。 毕竟家里蹲真的很香。 可惜的是,这一路上任凭左星凝磨破了嘴皮子,位于家庭食物链顶端的左明岚女士还是置若罔闻,于是她就这么水灵灵地站在了这儿。 真·水灵灵。 发梢又开始滴水,左星凝最后对着镜子捋了把头发,再扯扯衣服。 23楼到了。 走出电梯,左星凝没费什么工夫就看到了她的目的地,2301。 23楼整层都被一个工作室租下,电梯左边的走廊上有人在打电话,左星凝没去打扰,走了另一边,腕上的徽印从她到达这层起就在发热,这至少代表着她没有找错,但她还是不自觉地慢了步子。 ……有点紧张。 今天上午左星凝才大致知道“眷属”是怎么个事,简单来说就是她的祖先曾庇佑了一个家族,为了报恩,那个家族便与她祖先签下了契约,世世代代作为眷属随侍于血族后代左右。 千百年过去,时代变迁更迭,他们两族的血脉也逐渐稀释,早在上个世纪,血族和眷属就不再是强绑定关系,现在更是不知道多少年才会联系一次。 左明岚女士在讲这些历史的时候还补了一句,说小时候她见过一次比她大几岁的眷属姐姐,问她有没有印象。 当然没有印象,因为刚说完左明岚女士就想起来了,那是她的亲亲女儿满月礼上的事。 所以果然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很不靠谱! 叹了口气,左星凝只觉得身子更加沉重了起来,然后脚步再慢,也是要到达终点的。 玻璃门半掩着,像是专门留的,她推门进去,办公区域灯火通明、设施齐全,却没有一点生活痕迹,莫名有些荒凉。 左星凝抖了抖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又倒回门口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公司门牌。 ——聆音影视文化工作室。 名字看起来和她专业对口,父母会拜托在这里工作的眷属带带她合情合理,应该没有走错。 定下心来,左星凝又往里走了几步,看着亮着灯的几间办公室会议室正举棋不定,寂静的空气中却忽然响起“呲啦”一声。 ——是拆快递的声音。 不过短短一瞬,左星凝就明确了声音来源,她大步流星走了过去,接近门口时,鼻尖忽然嗅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 是什么香水吗? 牙根莫名发痒,她下意识紧咬牙根抑制住那股痒意,抬手叩上门扉。 里面的人扬声回了句“进”,声音有些耳熟,左星凝边推门边想是在哪里听过,很快,她就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 房门彻底被打开,浓郁的、只有她能闻到的香气猛兽般扑了过来,犹如雪崩,摧枯拉朽般将击碎她所有的自控力。 尖锐的獠牙瞬间冒出,刺进唇内细嫩的软肉,口腔中弥漫着血液的味道,剧烈的疼痛袭来,左星凝身子一软依靠在门上,仍紧紧闭着唇。 有人朝她走过来,行走间,带来更为浓烈馥郁的气味。 左星凝抬起头,努力想要看清她的脸。 獠牙刺出的那一瞬间,她已然明了这股香气代表的含义。 这是,“食物”的味道。 2、签约 血族历经变迁,后代散乱世界各地,各自繁衍生息,到了如今,每一支氏族都各有差异,而对于左星凝这一脉分支来说,食物,往往还代表着另一层含义。 ——伴侣。 疼痛让大脑清醒,左星凝死死抓住门把手撑住自己,额上冷汗滴进眼睛,蛰得生疼。 她只能低下头,等待第一次闻到食物味道的刺激平息,好在,这个过程没有很久。 白色矮跟皮鞋停在面前,一双温热的手覆上她冰凉的小臂,激起一片颤栗。 或许是对香气有了一些“抗性”,左星凝没有再度失去理智,这让她能够体面一些、抬头看清香气的主人。 一抬眼,她便失了所有力气。 如同跋涉了一夜的旅人,到达山顶后已是精疲力竭,只能坐在篝火旁等待日出,脸和耳朵被火苗烘烤得发烫,终于,太阳从东方的天际升起,一切都变得金黄璀璨。 于是,她便什么都看不进去、什么都思考不了,眼前只余那轮明日,和耳边木柴烧裂的哔啵炸响。 如心跳,震若擂鼓。 无需多余的介绍,左星凝认出了香气的主人,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楚时音。 大学时期被星探发掘踏入娱乐圈,出道八年,国内外大大小小的奖项几乎拿了个遍,劳模和“拼命三娘”曾一度是她的代号,直到两年前,她毫无预兆的沉寂下去。 官方对此给出的答复是“沉淀”,楚时音也没有辜负这段时间的沉寂,在今年年初,以更好的状态带着一部文艺片强势回归,热度重回巅峰,甚至比之更甚。 在消失的那段时间,她的话题度仍旧居高不下,每一次露面、哪怕只是路人随手拍的照片或视频都能登顶热搜,粉丝一边靠着这些“偶遇”续命,一边苦中作乐地抱怨楚时音这是“持靓行凶”。 而此刻,左星凝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脸。 琼鼻朱唇,眉目含霜,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气质,如高山覆雪,清冷无尘。 直到被扶着到沙发上坐下,左星凝都还没回过来神,心里只有两个念头不断盘旋。 一个是,如果半个月前她就知道眷属是楚时音的话,早就自己打飞的过来了,哪会拖这么久,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另一个是,为什么她能在楚时音身上,闻到“食物”的味道? 对于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的年轻吸血鬼来说,食物对她们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左星凝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忍住的,忍住不凑上去嗅闻、轻触、咬噬,最后将尖牙刺进她细嫩柔美的脖颈…… “你还好吗?” “……可能是低血糖,已经没事了。” 一声询问将她从迷蒙的幻想中抽离,左星凝这才发现办公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舌尖轻轻舔过牙齿,确认獠牙已经收回后,左星凝抬手蹭了下唇角,用伤口被挤压的疼痛让自己清醒。 “您是?”左星凝看向对面的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玫瑰金色的眼镜,镜片折射出的眼神带着探究和冷意。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错觉,但想也知道是为什么——莫名其妙闯进来一个举止奇怪的人,简直像极了私生。 “于思雅,”女人推了下眼镜,“楚时音的经纪人,你是来面试的吗?” 面试?是楚时音跟她说了什么吗? 左星凝下意识看向楚时音,对方接收到视线,回了一个挑眉。 “左星凝,”她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理解对,“是的,我来面试,演员。” - 或许是眷属提前打过招呼,签约的事谈得比想象中顺利。 大致敲定后,于思雅拿了她的身份证去隔壁拟定合同,楚时音也跟了过去,左星凝猜,她们应该还有些是要谈,关于她的。 也不知道左明岚女士到底有没有提前打好招呼,总觉得楚时音对她的突然到来没有什么准备。 拉开窗户,风卷着细碎的雨珠扫进来,挤走围在身侧的暗香,左星凝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看向空空如也的右手腕心。 徽印在被眷属触碰到后就会消失,此刻显然已经功成身退。 楚时音就是她的眷属没错。 可是,还是有哪里不对。 左明岚女士跟她科普“吸血鬼贰叁事”的时候,可是着重强调过,眷属是绝对不可以成为食物的啊! 凄风凉雨中,左星凝蹲下身子,缩成一朵蘑菇,浑身散发着不可言说的幽怨气息。 她就说那个算命先生是骗子吧,哪里来的什么大吉,都是骗鬼的东西。 也不知道爸妈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她恐怕是要单身一辈子咯。 哈,活该,谁让他们先不讲武德把她骗过来呢。 那可是楚时音哎! ……楚时音。 天杀的,那可是楚时音啊!! 小蘑菇扭头往楚时音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哭出一声狗叫。 - 楚时音确实如左星凝所想,在跟于思雅谈签下她的事。 签人是早就有的计划,左星凝虽然是科班出身,但演艺经验很少,想要把她带出来务必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资源,对她们而言,并不是最优的选择。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楚时音单手支颐,饶有兴致地看着于思雅,“去电影学院选了不知道几批人都没有满意的,今天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小姑娘倒是合了你的心意?” “如果你是担心左星凝的经验问题的话,我想没有必要,”于思雅正对着电脑敲打,完全没有看她,“经验可以积累,技巧不足可以学,以她的外貌条件想要出头不难,更何况她人看起来挺听话的,我想……带她怎么也比当年带你轻松多了。” 楚时音不置可否,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带着椅子转开,“随你。” 于思雅敲击键盘的手停了停,她终于肯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来,以免错过楚时音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相识于微末,是她一步步把那个浑身长满硬刺的人塑造成如今这个“影后楚时音”,没人比她更了解楚时音私下到底有多么难搞,聆音是她们共同的心血,楚时音不会让任何人毁了它。 这也是工作室创办一年有余,但一个艺人都没签下来的原因,想让楚时音松口,真真是难如登天。 现在想来,楚时音好像确实答应得有些轻易,也就是她今天状态不佳,才差点忽视这点异常。 于思雅眯了眯眼,抛出猜测:“认识?” 楚时音垂在身侧的手指点了点,视线难以发觉地一偏,于思雅太了解这是什么意思了,直接开口抢断。 “那就是认识。” “……算认识吧,”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楚时音的眼神虚虚飘向窗外的迷蒙雨幕,她也曾经历过一场、连绵半生的雨,“小时候见过一面。” 于思雅没有追问,她向来很有分寸。 键盘的敲打声再起,无人注意的角落,百叶窗外,一颗圆圆的脑袋悄悄溜走。 - 左星凝发现自己的状态不对时已经有些晚了,似乎是受到了香气的影响,她的情绪被放大,没一会儿就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 这幅尊容显然不适合见人,左星凝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时,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或许只是相似的音节,总之,在理智上线前,她就已经蹲在了百叶窗下。 无可否认的是,她很好奇。 好奇楚时音对她的印象、对她的看法,想知道从楚时音口中说出的有关她的每一句话,很想知道。 左星凝知道这可能是香气带来的副作用,它带来痴念,如燎原星火在她心头卷过。 她屏住呼吸,努力不错过任何一个从楚时音口中流出的字句。 “认识?” 是于思雅的声音。墙壁到底是阻隔了声音的传播,楚时音的低语听不真切,但不妨碍拼凑出她的回答,没有否认。 左星凝先是一愣,然后才想起什么。 是啊,她和楚时音见过的,满月礼嘛,怎么差点给忘了 她们是吸血鬼和眷属,也只能是这样。 - 签艺人的合同是现成的,稍作改动便能使用。再找到左星凝时,于思雅敏锐地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二十出头的年纪,心里想的什么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尤其是偷偷摸摸看向楚时音的时候,眼神格外委屈。 谁惹她了? 念头一闪而过,于思雅把尚带着打印机温热的合同递过去,左星凝走马观花地翻了一遍,唰唰签下自己的大名。 于思雅有理由怀疑,她只是在找签字框,否则根本不会多看一眼条款。非常不好的习惯。 思考间,左星凝已经把其中一份签好的合同递了过来,合同一式两份,从现在开始,她就算是聆音工作室的艺人了,接下来还有别的问题亟待解决。 ——住宿。 这点,她已经跟楚时音商量过了。 “工作室的普通员工目前是在郊区的文化园上班,预计下个月搬到这里,市区内员工宿舍也是一样,暂时还不能入住,临时租房也需要时间,我明天要出差咳,咳咳……” 于思雅别过头咳嗽了几声,“最近这段时间,你看是先去时音那儿借住?还是去……” 去我那儿挤一挤。 “行的!我没问题,借住可以的。” 没等她说完、或者说根本没想听另一个选择,左星凝火速给出了回答,生怕机会跑掉。 “……” 搞得跟她想跟你挤似的。 还不是看你刚才那个表情,跟不喜欢楚时音一样。 于思雅又侧头咳嗽了两声。 年轻女孩的心思,简直比她这次感染的病毒是什么都难猜。 3、粉丝 安排好一切,临离开前,于思雅把左星凝叫到一边,单独交代了一些事。 没几句话,核心思想也很简单——听话,不要给楚时音添麻烦。 这话跟她妈妈交代的大差不差,听了一天,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左星凝左耳进右耳出,等楚时音忙完过来,一招手她就颠颠跟了上去。 下了电梯,左星凝跟着楚时音停在一辆银色的suv前,十分乖觉地爬进副驾,系好安全带。 车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沾染了楚时音身上的异香,混着淡淡的香水味,闻得她手脚软软,像陷进棉花。 “姐姐,我们现在是去?” “回家,”楚时音摘下用来遮掩的黑色渔夫帽,纤细修长的手指插进浓黑长发中顺了顺,“你淋雨了吧?先回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闻言,左星凝低头悄悄闻闻衣服,果然带着一股阴干的湿气,她缩起身子降低存在感,“好,谢谢姐姐~” 一声姐姐被她叫得又甜又软,楚时音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瞬,接着启动汽车,说道:“先休整几天,等思雅回来后应该会安排你露面,你大学是学表演的,基本功应该还没忘吧?” 左星凝摇了摇头,“没忘。” 声台行表、七力四感,她这一年哪样也没落下过。 “但是毕竟很久没正儿八经演过戏了,我也不太确定我现在的水平是什么程度。”她小声补了一句。 楚时音余光撇她一眼,没有安慰,转而问起别的:“思雅说,你在学校的时候演过电视剧,还是有点戏份的角色,后面怎么突然没消息了?” “啊,你是说我大三下学期拍的那部仙偶吧。” 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段日子,她第一次进组、第一次长出獠牙,发现自己的不同……之后,她做了长达半年控制不住自己把人咬死的噩梦,直到回了家换了环境才有所缓解。 原来她还没忘啊。 左星凝紧紧攥着安全带,泛白的指尖几乎要把安全带连带掌心一同戳个洞,她低着头,语气却是轻松的,像是自嘲,“其实拍戏还挺开心的,只是,拍的时候导演总是骂人啦,我有点害怕。” 楚时音注意到了她话语中的停顿,害怕是真的,前一截,不过是扯来的谎。 “你这次出来是不是什么都没带?”她把话题引开。 “……是,出来得有点着急。” 何止是着急,简直是火急火燎。 左明岚女士跟她斗智斗勇了十几年,早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为了不让她看出苗头,愣是真的什么都没帮忙收拾,一句“走,带你去吃饭”就把她骗了出来,然后一脚油门踩到了外省,临下车前只丢给了她一张身份证,还不忘“换”走手机。 但凡看看天气预报多给把伞再让她换身衣服呢!想起今天的狼狈左星凝就气得牙痒痒。 楚时音又道:“记得打电话跟阿姨叔叔报个平安,别让他们担心。” “他们巴不得我出来,会担心才怪嘞。”左星凝嘟囔了一句,嘴比脑子快。 “还在赌气?” “……” 左星凝顿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楚时音的意思,刚才有于思雅在,有些事情不好多说,她只能称自己是跟家里吵了架出来,手机不知道在哪被人偷了,勉强把这一身狼狈糊弄过去。 之后,倒忘了跟楚时音单独解释。 再提起这些事,总觉得有些丢脸,左星凝小声辩解:“我不是离家出走……” “嗯?” 路过一处幼儿园,里面似乎在举办什么活动,路边停满了车,家长撑着伞挤挤攘攘站到了马路上,楚时音转动方向盘小心避开,闻言只回了个鼻音,像是不大相信。 “其实我是……” 左星凝张了张嘴,想说她没有离家出走,就是一直不肯出来找眷属被忍无可忍的家长丢出来,手机也不是丢了,是压根没拿到手。但转念一想,楚时音就是眷属,这话跟说不想见她有什么区别? “算了,我就是离家出走。”她放弃解释。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很轻很轻,左星凝第一次恨自己耳力为什么这么好,不然把它当成风声就不用尴尬了。 现在好了,她肯定被当成离家出走的幼稚小孩儿了。 第一印象,大失败。 她瘪了嘴,对着窗户绞尽脑汁怎么让楚时音对自己印象再好一点,还没想明白,就听到楚时音问了一句什么。 她下意识答了句没有,等回答完,问题才真正在脑子里组合。 ——“你猫毛过敏吗?” 猫毛?什么猫毛? 很快,左星凝就见到了“猫毛”的主人。 房门刚一打开,左星凝就听到了一迭声软甜的喵喵叫,在这种攻势下,连楚时音向来清冷的嗓音都柔暖了不少。 “好了团团,别挡在门口,有客人要来。” 像是听懂了,也可能是闻到了陌生人的气味,猫叫声戛然而止,楚时音让开位置,左星凝终于踏进了屋,得以见到猫咪真容。 一只白色的长毛狮子猫,端坐着,抬头看她,眼珠剔透干净,是天空一样的湛蓝。它高高昂着头,胸前的毛发云朵一样蓬松,尾巴则像个鸡毛掸子,略微压低,这是警惕的表现。 “它叫团团是吗?”左星凝蹲下身,慢慢地伸出手给它嗅闻,交换气味,“姐姐你什么时候养的猫?” “一年多了,有次下雨,阿姨在小区里捡了它又不方便养,就一直放我这了。” “这么久了啊,微博上好像没见你发过?” “微博?”楚时音挑了挑眉,将这两个字在舌尖碾了碾,“最近这两年都是工作人员代发,我很少打理。” “难怪,我说怎么……”左星凝声音忽然卡住,她反应过来什么,猛地一抬头,正对上楚时音似笑非笑的眼。 “你的id是什么,我回关一下?” “……” 好消息,暴露粉籍后自担要跟你回关。 坏消息,你俩现在面对面,且你号上的骚话根本来不及删。 左星凝两眼一闭,气若游丝地挤出回答:“请,请偶像离粉丝的生活远一点。” 楚时音耸了下肩,没说什么,左星凝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一扇门后,然后脱力般一屁股跌在地上,团团蓬松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脸颊,怜悯般的安慰。 左星凝欲哭无泪—— 很好,她现在也是拒绝过楚时音的女人了。 - 楚时音逗完小粉丝就去了储藏室。 她有一间房间专门用来放品牌方寄来的东西,其中最多的就是衣服。送来的东西都在于思雅那筛过一道,之后由家政阿姨收在储藏室,等待一个重见天日的机会。 她和左星凝身量相当,都是修长匀称的体型,按理来说,要找出几件没穿过的衣服给左星凝完全不是问题,可楚时音还是翻了许久。 两人的穿衣风格不尽相同,在她眼里,左星凝总是副小孩样,穿她的衣服并不十分合适。 找来找去,楚时音最终拿了套运动装出来,又回卧室,翻出两件没穿过的干净内衣。 客厅里,左星凝看起来已经平复好了心情,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根逗猫棒毫无技巧地摇来晃去,逗着空气。 团团则躺在猫爬架上有一下没一下摆着尾巴,似乎已经评估过了这只两脚兽的危险度,吝啬地不肯分给她目光。 直到楚时音出现,它才“喵”一声跳下来,谄媚地凑过去。 左星凝收起逗猫棒,看着楚时音进了趟卫生间,然后蹲下摸了摸脚下蹭来蹭去的猫,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谁。 “它不让你摸?”楚时音问。 左星凝摇了摇头,然后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微小的手势,“只碰到了一下下。” 准确来说,是她被猫尾巴尖扫了一下。 关于猫的话题并没有聊太多,左星凝先去洗了澡。 淋了雨又阴干的衣服带着股散不去的潮气,让她总疑心自己是根刚从海里捞出来的咸湿海带,站在干净的陆地上多少有些失礼。 褪去衣服,花洒漫出来的热水淅沥沥洒在身上,草草冲洗一遍后,左星凝用干发帽裹住滴水的头发。 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叠衣服,浅淡柔和的色彩,然而在左星凝眼里却好似什么易燃物品一样,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她自己会爆炸,炸成粉色的烟花,碎屑还要拼成楚时音这三个字的那种。 微红着脸,左星凝把手擦干到一滴水也没有,才小心翼翼伸向衣服。 她安慰自己,女孩子之间互相换衣服穿多正常啊,上学的时候她还不是穿过室友的外套,哪里有什么大不了的……嗯,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星凝不敢多看,胡乱确认了一下正反,闭着眼睛套上。 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她把脸上散乱的头发随手往后面一扒拉,对着镜子扯开下唇。 吸血鬼的獠牙自带止痛和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前者对她无效,后者却是救命良方。 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唇内的两个血洞已然愈合,只留下两个口腔溃疡一样的圆点,到晚上应该就能全部愈合。 全部收拾妥当,左星凝再洗了遍手,开门出去。 楚时音正坐在沙发上,膝上搭着一片白色毛毯,走进了,左星凝才发现那只“白色毛毯”是团团,听到动静,它湛蓝的眸子懒洋洋睁开一道缝隙,目光落点和它的主人短暂一致。 左星凝皮肤白,浅色的衣服很衬她,楚时音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抬手往桌上某个位置一指。 “前段时间品牌方刚好给我寄了手机,多了一台,你先拿去用。” 她指的方向尽头是一台玫瑰粉的裸机,左星凝认出这是楚时音代言的手机品牌在今年夏季推出的新款,价格不菲。 左星凝面色犹疑,没等她想出拒绝的话,楚时音便又开了口。 “不喜欢吗?” 楚时音垂下眼,表情是恰到好处的失落,好像问的不是手机。 “我以为……你是我粉丝的话,会很开心跟我用同款,看来,是我想多了。” 左星凝:“……” 她可真是,罪大恶极啊! 4、姐姐 没有哪个粉丝能拒绝和自担用同款的快乐,尤其同款还是自担亲手送的。 左星凝也是一样。 在到底是把这台手机供起来、还是正常拿来用的两个念头中摇摆半响,左星凝还是选择了后者。 无他,单纯怕楚时音以为她不需要了就把手机拿走。 sim卡补办完,左星凝第一时间下载了淘宝,网购了手机壳、钢化膜、酒精棉片若干,如果不是没有找到,她看样子还想为这台手机置办点保险之类的。 等鼓捣完,楚时音已经开车带她来到了下一站——商场。 左星凝身上什么都没带,也就代表着什么都要买。 其中最急用的无疑是衣服,左星凝不好连吃带拿,又已经有了手机,这次强烈要求自己付款。 内衣、睡衣这些好说,报了尺码拿几套便是,日常穿的私服倒是要好好挑上一挑。 拿完夏装,楚时音又让导购取了早秋新款来看,将气质不太合适的筛除后,剩下的一股脑送进试衣间,让左星凝一套套去试。 两家店这么走下来,楚时音看着倒是意犹未尽,左星凝却说什么都不肯往试衣间去了,只随便往身上一比了事。 身材和脸在那摆着,只要衣服尺码合适、版型没什么大问题,比一下倒也大差不差。 楚时音似乎无可无不可,没多说什么。左星凝默默观察了一会儿,总觉得她唇角的弧度似乎有些若有若无地下撇,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硬要说的话,倒有点像小时候她跟芭比娃娃玩换装游戏,却突然被别人打断的那么一点点不开心。 不过,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这个有些荒谬的想法只是在脑海里轻轻划过,没有留下痕迹,直到两天后,看到阳台上晾着的十来件新网购回来的猫咪小衣服,并从家政阿姨口中得知这只是楚时音购买的一部分后,这个想法才真正落了地。 楚时音果然是把她当成了什么真人版换装娃娃。 - 这次采购花了将近三个小时,超市里买的日用品和生鲜满满当当堆了两个推车,最后是给了地址,让他们派人送过去的。 然而除掉这些,后备厢里装的东西依旧不少。 银色suv停到小区楼下,楚时音先去停车,左星凝从副驾出来,一溜小跑,去楼上拿小推车。 电梯上了17楼,左星凝一边踢掉脚上的鞋子一边输密码。 六位密码,110912,明显是日期的一串数字。 没有时间多想,左星凝风风火火拿了小推车下楼,等到家把买来的东西大致归类后,天已经晚了。 她揉了揉肚子。 饿了。 不是生理上的饿,更像是……久旱的大地在等一场甘霖,是一种渴求。 一种今天才被激发出来的,更深层次的渴求。 “肚子饿了?”楚时音看到了她的动作。 她不知左星凝心中所想,见左星凝点头,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进了厨房,超市已经把东西都送了过来,“东西先放着,等明天陈姨来了收拾吧,想吃什么?” “都可以,”左星凝巴巴跟了过来,洗了手,“姐姐我们自己做吗?” “我们?”楚时音的语气上扬,像一个没有恶意的嘲笑,“你会做饭吗?” 不是她对左星凝有什么意见,而是像她这般年纪、娇生惯养又没离过家的年轻女孩,会做饭的简直屈指可数。 “……” 左星凝果然沉默了,过了两秒,楚时音已经拉开了冰箱,才听到身后一声掷地有声地宣言—— “我可以切菜!” 左星凝没有逞强,家里蹲这一年,为了看起来不太像个废物,她没少主动帮着做点事,别的不说,简单切个东西倒没什么问题。 捞出泡好血水的牛腩,在案板上切成大小相等的骰子块,再给新鲜的西红柿打上十字花刀,方便熬煮后脱皮…… 富有节律的“笃笃笃”声仿佛有着别样的魔力,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她和楚时音独处一室的紧张,把所有菜都按照要求切块切丝,最后处理到蒜末时,左星凝犯了难。 她讨厌生蒜的味道,哪怕是熟蒜,不小心吃到也是要犯阵恶心的,以前她总以为这是遗传到了妈妈的挑食,也就近几年才知道,这明明是刻在吸血鬼dna里的厌恶。 左星凝举着刀对着案板上孤零零几个蒜瓣摇摆不定,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手中的刀就被人轻飘飘抽走。 “怎么了?” 是楚时音。 “没什么,就是,”左星凝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蒜的味道……” “只是调味的话可以接受吗?” “借味可以,但不喜欢吃到,碰到生蒜的话也会很难受。”毕竟她是吸血鬼嘛。 左星凝想要继续解释,楚时音却先让她往后站了站,然后举起刀利落地拍蒜、去皮,转移进盘子,连沾了蒜汁的案板和刀都没让她碰。 水龙头的哗哗声里,左星凝拿着百洁布擦拭台面,没忍住问:“姐姐,我是不是有一点没用?” 楚时音正在挑砂锅里的番茄皮,闻言瞥了左星凝一眼,摇头否认:“不,你很棒。” 左星凝一喜,便听楚时音停顿两秒后,轻飘飘吐出一句,“能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你至少很有勇气。” “……” 她这是被夸了还是被骂了? 眼看似乎没有要做的事了,左星凝气鼓着脸放回百洁布洗了手,丢下一句“团团好像饿了我去看看”,转身离开厨房。 然而,人若是哪天一大早就倒霉,往往就会整天不顺, 几乎就在她踏出厨房门的第二秒,自动喂食器突然响起放粮的声音,紧接着一只大白猫原地起飞,闹出来的动静,只要是不聋就能听到。 “扑哧——” 左星凝:“……” 所以她为什么要长耳朵。 - 晚上洗过澡躺在床上,左星凝把头埋在枕头里深深嗅了一口。 床品都是新的,刚洗完烘干过,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洗衣凝珠的香气。 在床上滚了两滚,左星凝才拿起手机解锁。 桌面壁纸是她晚上刚拍的团团,它扩大的圆圆的瞳孔紧盯着逗猫棒,看起来分外可爱,屏幕最右侧,是好似不小心入镜的,一只握着逗猫棒尾端的修长的手。 左星凝还惦记着密码锁的那串数字,短暂欣赏了一下壁纸就打开日历,把年份拉到了2011年9月12号。 这一年楚时音十五岁,初中毕业的年级,而这一天恰好是中秋节,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搜了新闻,更查不出什么。 抓抓头发,左星凝暂且把这个神秘的日期搁置,转而点开微信,联系人列表有两个星标好友,第一个备注是一个月亮的emoji表情,第二个嘛……很快就没有第二个了。 左星凝毫不犹豫地把第二个好友的星标取消,接着给她发了条消息。 【1】 对面回得很快,显然一直守着手机。 【日照升岚:哎呀,可算是回消息了】 【日照升岚:给你发的转账怎么不收呢,还在生妈妈气呀?都是你爸不好,出的什么馊主意!】 左星凝对天翻了个白眼,看她妈妈的语气就知道,楚时音白天恐怕已经跟他们报过平安了。 至于后一句—— 【亲,您好,您有没有想过,手机没在我手里,之前发了什么消息,我这边是看不到的呢/微笑/微笑】 对面沉寂了一会儿,左星凝刚想乘胜追击,怒斥他们的不靠谱,一眨眼就被一连串金色的转账亮得闪瞎了眼。 微信转账的额度上限,显然不是她妈咪钞能力的上限。 因为买衣服大量消耗的小金库再度充盈且扩充面积,极具智慧的左明岚女士显然深知“穷家富路”的道理。 而她的女儿左星凝也能屈能伸,火速把输入框里的字一行行删掉。 【谢谢妈咪~~我就知道妈咪最爱我了/爱心/玫瑰】 【对了妈咪,为什么我能在眷属的身上闻到食物的味道啊?以前也有像我这样的鬼吗?】 吸血鬼相关的东西她都是从妈妈姥姥那里知道的,没准她们会见过这种先例也说不定,可惜的是,左星凝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左明岚女士先是发来了一串问号,接着打来了电话,确定左星凝不是在开玩笑后,才切换了认真的态度,然而这样的先例她未曾听过,只能说会帮她向其他同族打听这种情况。临挂断前,还不忘反复叮嘱左星凝要控制住自己。 她当然知道的。 左星凝把手机放到枕边,揉了揉肚子。 她比任何人都不想伤害楚时音。 - 东奔西跑了一天,左星凝睡着得很快,再睁眼时,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 饥饿感久久不散,绞着她的肠子,一阵空虚的难受。 左星凝揉揉眼,掀开被子下床。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开久了,喉咙里火烧一样燎着,渴得她有点发晕。 摸索着去客厅喝完水,左星凝又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后,地上忽地飘来一团白影,蓬蓬地,像长了腿的棉花糖。 白影拱开了卧室的门,空调的冷气挟着暗香吹出来,拂过她的小腿,藤蔓一样蔓延往上,在四面八方编织出罗网。 她只能入网。 左星凝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推开半阖的房门。 白猫蹲在床脚看着她,没有出声,也没有驱赶,左星凝越过它,到了床头、 一道光从窗帘边缘爬进来,踮起脚尖没有吵醒床上酣睡的人。 楚时音的睡相很好,平躺端正的姿势,侧着头,有一绺发丝搭在颈间,尾端点在锁骨上,偶尔被呼吸扰动,轻轻颤动,连带着左星凝的眼睫也跟着颤动。 如果那道打在楚时音脸上的光能换个方向,或许就能照见左星凝眼底,那无人窥见的暗红。 她被香气引诱,腹中的饥饿和喉间的干渴似乎都找到了新的解药。 “姐姐,” 左星凝低下身子,轻轻拿起那绺发丝,然后换了别的东西,覆上去。 “你好香。” 5、发烧 团团是一只很有规划的自律小猫咪。 虽然看不懂人类的时间,但它自有一套时钟,严格划分了吃饭、玩耍、和睡觉的时间段。 白天的日子总是自由散漫的,睡饱之后,才是真正的活动时间。 吃过晚饭,陪主人玩一玩捕猎小游戏,在她上床休息后,它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首先要巡视一遍领地,把所有的新东西都蹭上自己的气味。 今晚的新东西有点多,好在它还是完美完成了这个任务,气味的标记是在向外来者宣告这是属于它的东西,是一种无声的保护。 其次,再处理一下生理需求(排泄),当然,气味要好好掩盖住,这样才不会被猎食者追踪到。 接着,它则会跳到阳台,捕捕虫,又或者是凝视外面的景色,它自有要思考的事,两脚兽是不会懂的。 最后,它会回到卧室,在床脚梳理毛发,再贴着主人浅浅睡上一觉,天色将明时分,被鸟鸣准时唤醒,来到阳台观鸟。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它被关到了门外的话,则会一直蹲在门外,等愚蠢的两脚兽开门后,气势汹汹瞪着她,至少生两个罐罐的气。 然而今晚,它是没被关在门外,却被愚蠢的两脚兽带回来的更愚蠢的两脚兽占了它睡觉的地方!梳理毛发的时候还差点被一脚踹下去! 团团跳到床头板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等外面天色大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后,来了一记泰山压顶。 它这次,要生四个罐罐八个猫条的胖气! - 楚时音被压得险些上不来气。 她闭着眼睛把团团扯开,大口呼吸着,恍若劫后余生。 团团还不服气,站在旁边喵喵叫着什么,楚时音听不懂,揉了两下猫头,又把它举起来掂量,“是不是又重了?看来不能让你吃那么多零食了。” 把猫放下,楚时音这才看向枕边的人,叹了口气,试探地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移走。 成功了。 楚时音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小镜子,对着脖子看了看。 昨晚左星凝像是睡迷糊了进错了屋,大半夜的,她忽然感觉脖子又湿又痒,迷迷糊糊间以为是猫在舔自己,一伸手却抱住个尺寸明显不对的脑袋。 这一下惊得她神思归拢,也终于听清了左星凝口中的呢喃。 一会儿是“好香”“好饿”,一会儿又是“不可以吃”,支离破碎的话语里全是纠结。 楚时音尝试过把她拉开,她抱得太紧了,蟒蛇一样紧紧缠绕着。然而她那两条没什么肉的细胳膊爆发出的力量格外地大,楚时音都怕自己太过用力会给她崩断。 没办法,楚时音只能任她缠着,又死马当成活马医地塞了一角被子给她,好歹是解救了自己的脖子。 还好,她啃的时间不长,只留下来几个蚊子包一样的红块,略微一遮应该就看不出来。 放下镜子,楚时音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十。 团团还蹲在床头看着她,表情不大高兴,楚时音解锁手机远程操控自动喂食器给它放了粮,它才一阵风似得刮走了。 这么大的动静,左星凝愣是连眼皮都没动,睡得脸蛋红扑扑——是不是有点太红了? 没照顾过人,楚时音后知后觉发现不对,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左星凝发烧了,并且不知道烧了多久。 来不及换下睡衣,楚时音匆匆翻了医药箱,拿了体温计和退烧药过来,末了又倒了杯温水。 急急跑了两趟,她刚坐在床边把耳温枪拿起来,再往床上一看,就见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下半张脸,则都藏进了被子里,似乎对自己出现在这儿并不十分奇怪。 看这模样,就知她对昨晚发生的事不是毫无所知。 楚时音没好气地问:“醒了?” 那两只眼睛一闭,欲盖弥彰地摇摇头,又点点,最后憋出一句:“对不起。” 声音沙哑着,活像是被谁欺负了去。 这副模样,即使楚时音再大的气,也消了。 人醒了,她便换了更准确的水银体温计,甩好递过去:“会用吧?来,先量一□□温。” “会用。”左星凝听话地接了,五分钟后,把温度计拿出来自己报了数字:“38.4°c。”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个温度应该继续观察,但谁也不知道左星凝到底烧了多久,楚时音还是把药递了过去,看着她吃下。 “想再睡一会儿吗?” 左星凝仍缩在被子里,摇了摇头,两只眼睛滴溜溜乱瞟,却又不敢真的去看楚时音。 她当然知道自己昨晚做了什么,没有否认的余地,因为“证据”还留在楚时音身上。 不过,除了点点红块以外,她并没有发现更多的痕迹,是角度问题?还是真的没有? 理论上来说,吸血鬼如果真咬了眷属,那不可挽回的后果应该已经产生了,但左星凝不敢赌,生怕这副作用会跟她觉醒血脉一样延迟。眼看楚时音似乎起身要走,左星凝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姐姐,别动。” 她说了这么一句便没词了,好在楚时音真的又坐了回来。 左星凝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便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仿佛楚时音身上绑了炸弹继续拆除一样的严肃。 她做起来,两腿一弯便跪在了楚时音身侧,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脖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把每一寸皮肤都排查过后,左星凝终于舒了口气。 还好,她昨晚是真的忍住了进食的欲望。 紧绷的心声放松下来,呼吸也跟着恢复到正常的频率,眼前人忽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很轻微的颤动,尚尚露出萌芽便被人掐断,可这没能逃过左星凝的眼睛。 她这才发现,她和楚时音的距离,似乎太近了。 近到所有想要掩藏的一切,都平铺在眼前。 她能看到楚时音呼吸时胸口的起伏、灰调蓝的真丝睡裙上,那两条细细的肩带,还残留着颤栗的余韵、而它的主人正偏着头,躲避的姿态,却也将脖颈上的血管送了过来。 她皮肤不算特别白皙,但薄。皮肤表面透着健康的粉,因为薄的缘故,能十分清晰地看到皮肤下纵横的血管。 左星凝艰难地把视线移开,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误把这个动作视为血族的邀请。 “有根头发。” 她胡乱扯了个借口,伸手在楚时音脖子上轻轻一碰。 很轻的动作,蝴蝶振翅一样轻巧,然而有时候,动作越是细微,带来的存在感越是强烈。 楚时音闭了下眼,听到左星凝又缩进被子。 她很想加个终于,即使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不到十秒钟内。 时间的感知在被靠近后改变,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变得久远,连带着五感都被放大。 因为发烧,左星凝浑身的温度都要高些,像一团火。 凌晨时分的记忆是熄灭的火星,被这团火引燃,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连带着被她刻意遗忘的触感都浮了上来,被火光照得通明。 楚时音疑心自己是不是也发烧了,否则头脑怎么会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清醒? 她离开的脚步稍显匆忙,却没被任何人注意到。 楚时音拿了两颗鸡蛋敲进锅里,看着透明的蛋液逐渐变白、凝固。 左星凝长大后倒是跟小时候两模两样了。 她到底认没认出自己? 楚时音轻轻碰了碰颈间的红痕。 不管有没有认出,她都真是…… 胆大包天。 - 吃过药后,左星凝的烧总算退了,人稍微有了点精神,不敢往楚时音那边凑,便黏上了陈姨。 陈姨是八点到的,一来先是惊讶家里怎么多了个人,然后便利索地把家里收拾了个干净。 左星凝就是这个时候黏上去的,她人乖嘴甜,一来二去,就把陈姨的家底聊了个底朝天。 陈姨说,她已经在楚时音这做了五年,以前楚时音工作忙,总是东南西北地跑,她的工作清闲,便兼做两家,在今年年初才辞去了另一家的工作,以便更好地照顾即将升到高三的女儿。 提到女儿,话匣子立刻被打开,无须左星凝再多说什么,陈姨滔滔不绝从女儿幼儿园的“干饭佳兵”谈到高二下学期进步的名次,话里话外全是骄傲,左星凝十分捧场地应着,余光却注意到,楚时音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房出来了。 她两手抱胸倚着门框,下巴收着,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洒进来,趴在她脚下,距离很近,却就是差那么一步落不到她身上。 就好像她们聊的话题也是那阳光,字字是家常,句句与她无关。 彼时,左星凝还没有想到这么深,直到很久之后,在某个相似的午后,她不期然回忆起了此刻的楚时音,也终于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 一艘孤舟。 一艘,没有终点的孤舟。 6、吃药 不知是因为白天贪凉吃了雪糕,还是淋的那场磨人的雨后劲未消,总之,“胆大包天”的左星凝在半夜失了气焰,燃起了别的东西。 她又发烧了。 这次的烧灼感比哪一次都要强烈,像是跌进了火炉亦或是岩浆,骨头缝里都透着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水分榨干。 喉咙干得快要冒烟,左星凝颤抖着翻身,伸长手臂去够放在床头矮柜上的水。 拿到了。 来不及欣喜,下一秒,身子忽然一软,手臂脱力,玻璃水杯当啷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隔壁房间,正在假寐的团团吓得四处乱窜,慌慌张张躲在窗帘后面,眼瞳放大,满是警惕。 楚时音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 扭开客卧的门,一室黑暗里,只有床头的夜灯亮着暖黄的球形的光,像一个罩子,把左星凝圈在里面。 她穿着一身白色睡裙,蹲在地上,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两颗要掉不掉的泪,和手心捧着的东西一同折射着亮亮的光。 打开灯,楚时音看清了那东西——玻璃碎片。 碎片泡在浅浅一层水里,连着垂落的裙角,刚刚发生了什么,并不难猜。 “灯也不开,伤到了怎么办?” 楚时音走过去,双手撑在膝上,弯腰看着她。左星凝脸上慢半拍地呈现出火烧云的色泽,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声带却只发出了几个细小的破碎音节,不足以传进任何人耳中。 “烧晕了?” 见她不说话,楚时音往前倾了倾身子,皮肤下透出的淡蓝色血管,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在跳动。 好香,好近…… 不行!! 左星凝猛地扭过头,她紧紧抿着唇,再一次刺出獠牙,有意控制之下,伤口比上次还要深。 鲜血汩汩涌出,混着为数不多的唾液一起滑进喉咙,她终于能挤出声音。 “姐姐,我,自己可以……” 受契约作用的影响,吸血鬼的獠牙一旦刺入眷属体内,眷属便会立即死亡。如今,她们的血脉都被稀释,契约能发挥多少作用还未可知,但她不能冒这个险,绝对,绝对不能伤害楚时音。 今晚,必须要让她离开。 左星凝扯扯嘴角,说不好是笑还是哭,她依旧不去看楚时音:“我没事的,姐姐您先去休息吧,不用您费心。” 她几乎就要明摆着说“我不需要你”了。 楚时音打量她两秒,走了。 左星凝没抬头,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她低头认真地捡着玻璃碎片,接着抽了一沓纸,去吸地上的水。 杯子里也不知装了多少水,怎么都擦不干净,越擦越多、越差越多,好像这里在下扑簌簌的局部小雨,地板湿了干,干了又湿。 左星凝一阵委屈,气自己发烧、气打碎杯子、气自己不争气,最后气得把那一团纸也丢进垃圾桶,用衣服兜住小雨。 怎么办…… 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在心里发问,不知道问谁,也不知道谁能给她答案,只有这几个字一直在心里盘旋,几乎要击破心理防线。 空气中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左星凝没有听见。 头顶压下一片阴影,她被人掰着肩膀,强行仰起了头。 面上传来了纸巾柔软的触感,温凉的手指托住她的脸,缓解了烧灼感,左星凝不由自主地在上面蹭了蹭。 “别哭了。” 纸巾团成团飞进垃圾桶,那只手安慰般搓了搓她的脸颊,接着移向后脑。 她被按进散发着玉兰幽香的发丝里,动作有点重了,大脑一阵发晕,左星凝迷迷糊糊想,明明是用同样的洗发剂,为什么她怎么也洗不出楚时音的味道。 “这有什么好哭的。” 楚时音的声音在耳侧响起,震得她麻麻的,后背被人不甚熟练的拍了拍,她听到楚时音继续说:“我的身体很好,所以不用担心会把感冒传染给我。” 左星凝瘪着嘴,再忍不住,无声地将她肩头砸湿一片。 左星凝哭了多久,楚时音就拍了多久,直到肩膀没有砸下新的眼泪,她自觉把人哄好了,便起身把不知什么时候跪坐在地上的左星凝拉起来,扶她坐到床沿。 楚时音刚刚出去,是为了拿药。 左星凝赶她的话,她听懂了,心里闷闷地发堵,所以她想,只是送个药就走。 只是送个药,就走…… 楚时音看着左星凝哭得通红的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吃药。”她把药和水递过去。 “还是说,你要我喂你?” - 折腾了半夜,左星凝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打着哈欠拿起手机解锁,上面正有数条未读消息,来自左明岚。 十分钟后,左星凝匆匆洗漱完,敲开了书房的门。 楚时音戴着副银色细框眼镜,她近视度数不深,平常只有在看书或用电脑时会戴上眼镜保护视力,听了左星凝的话,她放下手里的书,冷冷斜来一眼。 “你确定这是一个病人应该吃的东西?” 左星凝缩在门口只探出半个身子,有些发憷,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小时候我生病的时候妈妈就会给我做毛血旺之类的吃的,她说我是贫血,吃点血制品会好得快,缺什么补什么嘛,这是……家族秘方,对,家族秘方,不信我给你看聊天记录。” 她说着就拿出手机举起来,一副真的要给人看的样子,两脚却钉在原地,动也不动。 “算了,”楚时音对窥探他人隐私的事没有兴趣,只是想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你去找陈姨,让她中午帮你弄。” “好嘞,谢谢姐姐~~” 终于得到许可,左星凝一溜烟跑到厨房,向陈姨宣告了这个好消息。 这样一来,就需要再去买次菜了,陈姨坚持不肯让病号跟着,左星凝只能留在家里,百无聊赖摆弄着手机。 今天早上,左明岚女士才发来了迟到的提醒—— 她先问了左星凝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然后说,每个吸血鬼在初次闻到食物的味道后都会病上一场,解决办法也很简单,要么开饭、要么硬扛。 左星凝显然只能选择后者,而吃点血制品,比如毛血旺之类的,多少能让这个痛苦的过程缩短。熬过这一阶段后,吸血鬼才算是踏入真正的成年期,会更加渴求鲜血,但同时,对香气抵抗力也会提高,除非香气的主人刻意引诱。 左星凝回忆着妈妈的话,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吸血鬼难受了就多吃点血制品补补,还真是合理到透着荒谬。 不过,只要能缩短这场病的进程,让她干什么都可以。 - 在彻底痊愈的第二天,中秋节前夕,于思雅终于出差归来,带回一个消息。 “时音过两天有个综艺飞行,你跟着去露个面,这些是常驻嘉宾名单,你熟悉一下。”她坐在沙发尾端,和左星凝成斜对角,像是隔着楚河汉界。 “哦,好的。” 左星凝应了,不动声色地偷瞄于思雅。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于思雅好像有点……怕她?左星凝把微信上收到的名单收藏,然后猛地起身做了个冲刺的动作。 果然,于思雅下意识就想躲开,然而她已经坐到了沙发边缘,这一挪动险些跌落下去。 “胡闹。”她扶正眼镜,斥了一声。 左星凝嘿嘿一笑,并不在意:“思雅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怕我?” “……”于思雅垂下眼睑,捏了捏鼻梁,“我感冒刚好,可不想染上你那奇奇怪怪的‘病毒’。” “我感冒早好了。”左星凝不大相信,但被楚时音看了一眼,依然挪回了原位置,“思雅姐,你之前说让助理帮我找的房子有眉目了吗?我想要不我还是搬出去住吧,在这儿好像挺打扰姐姐的。” “你自己住?”于思雅还没回答,一旁坐着的楚时音就闲闲插了一句,“我还没见过只是淋场雨就能连烧三天的成年人,你确定能出去自己住?” “……”这话左星凝没办法否认,只得弱弱挤出一句,“那是意外。” “要不然这样,”见楚时音还是满脸不赞同,她病急乱求医,“思雅姐,要不我去你那挤挤?” “不行、不可以、挤不下,”这话像是按到了什么奇怪开关,于思雅应激一样吐出三连否认,如果她有尾巴,此刻应该已经低垂着炸了起来。 “你们的事自己商量,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先回去休息了,再会。” 楚时音跟着站起来:“我送送你,思凝,帮忙把昨天做好的月饼拿来一盒。” “好。” 拿过月饼,楚时音跟着于思雅离开,一送就送到了楼下。 两个藏有心事的人,都在等待对方开口。 开了后备箱,楚时音把月饼放进去,说:“还是往常的口味,明天差不多就回油了,你和阿姨记得吃。” “嗯,”于思雅上下打量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问,“左星凝这几天,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你是说她生了几天病的事?”楚时音否认,“不算什么麻烦。” “那让左星凝搬出去的事?” “刚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楚时音表情很平静,“左星凝这个样子,让她自己一个人住你能放心?” 于思雅不置可否:“我更不放心眼前这位‘病人’。” “……” 楚时音合上后备箱的门,两条长腿一搭,依靠在车门上,修长的颈子天鹅一样往后仰:“操心我做什么……我心里有数,而且林医生不是也建议过吗,要我多和别人多接触。” “……随你。”于思雅不再劝,追着她的视线仰起头。 深蓝天幕上,明月高悬。 “中秋快乐。” 7、眼神 今年的中秋对于左星凝来说和往常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一起过节的人变了。 楚时音做的月饼放了几天后已经回了油,中式糕点,脱不掉的重糖重油,吃了半个便觉着腻,因此即使做的不多,她们也很是吃了几天,吃完后,就到了飞往北城录制综艺的日子。 下午上完表演课,左星凝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路上才有空上微博。 刚上大学那会儿注册的微博官号,几年来偶尔发发日常、自拍什么的倒也攒个几万粉丝,后来这个账号被她连着演艺生涯一起搁置。许久没有营业,粉丝掉了不少,剩下的大半成了“僵尸粉”,四宫格写真发了一上午,点赞依旧稀少得可怜。 左星凝叹口气,切换小号给自己点了个赞,又惯常去楚时音新营业的微博下面嚎叫两句,才收起手机闭目养神。 烧彻底褪去后,楚时音抽空带她去了趟医院,理所当然地,抽了几管血也没查出什么。之前的发烧只能被归结于免疫力太弱,所以第二天,楚时音去健身时就多带了个“伴”。 等于思雅回来后,她便过上了健身房、表演课、家的三点一线的生活,时间被排得满满当当,比村头的驴都要忙, 上午健身下午上课,身体和脑力的双重消耗,让她每晚倒在床上时都累得像条死狗,就连跟楚时音的相处都少了,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悄悄闻闻隔壁房间随风传来的浅淡香气。 ——睡觉不关门可真是个好文明。 左星凝睁开眼,网购了罐头猫条若干,打算奖励一下迫使楚时音养成这个习惯的“大恩人”,至于东西买了之后是束之高阁、还是全进小猫肚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貌似姐姐有说过要给团团减肥来着。 后视镜映着的唇角弯了弯,连左星凝自己都没注意到,只要是想起楚时音、哪怕伴随着运动健身的痛苦回忆,她脸上也是带着笑的。化不开的笑被脚步一下一下往上颠着,看到楚时音时,眼睛里便盛满了浓浓的蜜。 可惜,在场的三个人里,一个忙于工作,不肯赏来眼神;一个惯常无甚表情,面容藏在了口罩和帽子下,神仙来了也难看出她的情绪;只有助理栗子的目光惊疑不定地往两位艺人身上转了转、又转了转。 登机后,栗子还是没忍住戳了戳于思雅的胳膊,小声问:“姐,我记得你说星凝是跟时音姐一起住的?” “对,”于思雅直觉她话里有话,“怎么了?” “就是……这样算不算引狼入室啊?星凝好像很喜欢时音姐来着。”栗子旁敲侧击地提醒。 “引什么狼?”于思雅说到一半,忽然注意到看到栗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明白了些什么,没好气地说,“你想到哪去了,左星凝是时音的粉丝。” “我当然知道啦,”栗子脸红了红,辩解道,“但思雅姐你没注意到吗,星凝看时音姐的眼神,虽说是在看偶像,但眼神也有点深情过头了吧。” 于思雅无意义地哼了声:“她那双眼睛看只猫都深情,行了,你不用想这么多,她们小时候似乎认识,这事你自己知道就好,别外传。” “啊,原来是这样——”栗子若有所思地点头,尾音不自觉拉得很长。 小时候认识四舍五入就是青梅竹马,还是天降,嗑到了。 - 吸血鬼之心路人皆知,除了当事人。 飞机起飞,楚时音摘下帽子和口罩,纤美的手腕一转,将乌木发簪送进发髻之内,只有几根碎发搭在后颈。粉蓝色的天和云朵沿着她的肩头舒展,窗框也就成了画框,她的侧脸嵌在上面,像一幅中世纪的油画。 被这幅景色吸引的人明显不止左星凝,但只有她呆呆的,眼珠像是黏在了上面。 楚时音余光中瞥见,心觉好笑:“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还是你想换座位?” “没,没有……我要是带了相机就好了。” 左星凝呢喃了一句,褐色的眸子里映着一道剪影,其后亮着一点霞光,包出金边一样的光晕,那光晕顺着眼睛就晕染到脑子里去了,她只觉得自己有点晕乎,饮了酒一般的微醺。 这段时间她一直有刻意地保持距离,很久没和楚时音这么接近过,近乎密闭的空间里,她身上的香气一直萦绕不散,嗅着嗅着,就成了醇香的梅子酒。 然后,又成了饭香。 分发晚餐的空姐让这场对话无疾而终,楚时音没什么胃口,空姐给她拿了餐包和水果,左星凝要了一份黑椒牛肉面,吃完后,见楚时音没动那餐包,又拿来填了自己肚子。 相框里的画布换了夜景,没人再提起之前的对话,楚时音看着左星凝大快朵颐,忽地伸手掐了掐她的胳膊。她骨架小,骨头上纵是包着一层软肉也不见胖,吃下去的东西更是进了黑洞一样找不着踪迹,别的艺人需要考虑的节食减肥问题,在她这儿都不用挂心。 “也不知道进你肚子里的东西都去了哪。”楚时音收回手,叹了一句。 “胃里呀,我的胃其实是四次元口袋。”左星凝随口胡诌,最近腹中被压下去的饥饿感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再去啃楚时音脖子显然是不可能的,她只能靠把胃塞饱来缓解饥饿,也还好她一直是吃不胖的体质,才能这么肆意妄为。 灌下一杯冰水,左星凝嚼着冰块打开ipad,播放提前下载好的视频,看着看着,她整个人就不自觉地往楚时音的方向凑了凑。 有扶手隔着,其实凑也凑不了多近,她入神时就会这样,不自觉地往楚时音身边凑,像是冬天里依凭本能靠近热源的小动物,毛绒绒的,并不惹人生厌。 楚时音对她这些小动作已经很习惯了,只是顺着看了一眼ipad屏幕,问道:“在看《逃出生天》?” 《逃出生天》是她们明天要参加的综艺,嘉宾通常会被分为两个阵营,通过推理解密竞争等获取更多技能和线索,最后夺得胜利、亦或是被淘汰。 左星凝点点头,眼睛依旧黏在屏幕上面,她已经补了两天的视频,然而《逃出生天》除了正片以外,每期都还有四小时起步的直播,因此看到现在还是差那么一点儿,不过也够她把常驻嘉宾的风格摸清楚了。 “紧张?”楚时音知道她做了很久的功课,以为她是在意输赢,“没人会为难新人,你正常表现就好,赢或输的不是很重要。” “我自己当然没关系啦,但是姐姐,”左星凝终于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她,“我想帮你赢。” 阔别两年,除掉年初那场普通人接触不到的颁奖典礼以外,明天的综艺录制就是楚时音两年来首次公开意义上的露面,这两年的风风雨雨,没人比陪了楚时音一路的粉丝更清楚,有人想把她从神坛上拉下来,那她们就把她送到更高的位置。 所以哪怕只是一场小小的综艺,左星凝也想尽力让她赢。 - 晚上八点二十,飞机停靠在北城机场,这次算是公开行程,不用想也知道外面会有多少粉丝蹲守,楚时音和左星凝稍留了会儿,最后一批下的飞机。 栗子先行一步去拿行李,于思雅则在通道处等她们会合,还没踏出站口,左星凝就嗅到了沉寂空气中隐藏的不寻常的气息,像火药一样,只需要一点将灭未灭的火星,就能让它们瞬间引燃。 楚时音不是火星,她是比之猛烈千万倍的东西,是燃烧的火药本身。 在场的三人都无比清楚这一点。 “应该让你先跟栗子出去的,”于思雅看着左星凝念了一句,接着嘱咐道,“待会儿记得和时音拉开距离,别被人群卷进去,出去之后你先找栗子,去车上等我们。” “好。” 左星凝应下,走了几米,转过一个拐角,不稳定的空气瞬间爆炸。 无需过多言语,甚至只堪堪露出了半个身子,楚时音就被敏锐的粉丝认出了身份,尖叫声叠加在一起,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它终结在短短一瞬,下一秒钟,出站口外站着的粉丝们齐刷刷举起了手幅。 低低的呼唤和难以抑制的激动哭声顺着风的波动传来,她们毫无顾忌地释放着自己的爱,凝成海潮,推进、推进,一波又一波,直到把所有的一切都卷入汹涌的波潮。 没有人能质疑如此直白鲜明的爱意,旋涡中心的楚时音也一样。 她站在出口处,在安保人员迎过来前,对着粉丝们深深鞠了一躬。 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两年,这在“秒针”眼里,曾像两个世纪那么漫长,好在,她们都挺过来了。 左星凝看着楚时音的脊背弯曲再挺直,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就转到了接机的粉丝脸上,她恍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见过楚时音的人都会说,有生之年一定要去现场见她一面。 隔着屏幕的情感传达总会失真,疑心是否有夸大的成分,只有在现实中、面对面,才能完整无误地接收到每一个信号,知晓她们的爱从来不是单向的自我感动。 人群熙攘,左星凝不知不觉落到了最后。 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她,她便也没有注意到,有人举起的长焦镜头里,把她也框了进去。 8、奶糖 楚时音被粉丝绊住,最后还是被左星凝赶超。 北城的天气干燥凉爽,保姆车停在路边,车载音响放着轻快的小甜歌,左星凝拉开车门上去,和栗子打了声招呼。 空调没有打开,左星凝降下车窗透气,把小臂垫在窗棱上往外看。 刚刚的楚时音有点不太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就好像看到了一颗鼓胀的气球,本以为它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直到在它真正被填满后才猛然发现是不一样的。 左星凝转头看向毫无所觉的栗子,她正跟着音乐轻轻哼唱,表情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所以果然还是想多了吧?毕竟栗子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理不出头绪,左星凝只得将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按下,目光顺着夜风有意无意地飘向等候在机场外的人。 选择在今晚落地北城的艺人显然不止她们,亮起的荧光棒像是散落在陆地上的星星,女孩们依靠着它的颜色来匹配队伍,三五成群,热热闹闹聊着天。 就是不知道她们等待的人里会不会有《逃出生天》的嘉宾呢。左星凝百无聊赖地数着荧光棒的颜色,首先是属于楚时音的浅蓝,大部队都进了机场,只有零散几人探头探脑地等在外面,然后是橙色、草绿、明黄…… 明黄? 左星凝眨了下眼,注意力被余光中的一抹亮色吸引。 有几个女孩匆匆赶过来,手忙脚乱地互相帮着点亮头上戴着的小太阳发箍,其中一人顶着的是文字发箍,胖圆的字体,可惜运气不大好,才打开开关灯光便接触不良似的闪了两下,骤然熄灭。 显然是坏了,那女孩沮丧地摘了发箍,在手里摆弄来摆弄去,最后还是收进了包里。 没看清是什么字啊…… 左星凝下意识往车窗外探出身子,刚伸出半截脖子,就被人拽着衣角按了回去。 “快回来,楚老师要出来了。”是栗子,她伸长手臂关上车窗,接着一溜烟跑出去绕到另一边准备开车门。 楚时音出来了。 汇集的人群如潮水般聚拢,也如潮水般散开,沿着台阶一阶阶退去,露出身处中心的楚时音。 人高马大的安保拦在四周,为她圈出一片安全地带,她手里捧着厚厚一沓信,拿不下了,后面粉丝递来的便由于思雅收着。 她们穿过人群上了车,楚时音微笑着挥手告别粉丝,车门关上,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车窗外的面孔再也看不真切,只有她们手中挥舞着的浅蓝色荧光棒是清晰的。 光点渐渐汇聚成一团蓝光,可行得远了,那点儿光源便像泡沫一般碎了。 楚时音取下了发簪攥在手心,长发打着卷落下来,发丝半翘不翘地挡了脸,她抵着车窗,似在休息。 耳边犹存热闹的轰鸣,于思雅刻意压低的声音如同梦境的呓语,司机关掉音乐,很快,车内的灯光也暗了下去。 好安静。 汽车驶过天桥底,光线明暗切换的瞬间,左星凝回头瞥见一截绷紧的下颌。 太安静了。 安静到她恍惚觉得方才的盛景像梦一样,孤寂更加孤寂。 楚时音她,也会这么想吗? - 果然还是……不能放心啊。 洗过澡,左星凝盘腿坐在床上,一板一眼的在搜索框上敲“怎么才能变开心” 忽略源源不断的广告,左星凝翻了几页,终于找到两个看起来可行的办法—— 一、转移注意力 二、吃甜食 虽说楚时音不嗜甜,但糖分可以促进大脑分泌多巴胺……总之,先试一下再说! 左星凝跳下床,匆匆抽了两件衣服换上,坐了电梯下楼。 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有人从另一座电梯上行的电梯出来,敲响了她隔壁的门。 “时音,是我。” “……” “真是稀客啊,”楚时音上下打量她一眼,“思雅把你找过来的?” “不,应该说是我主动联系的她,”女人穿着白色针织上衣,深色牛仔裤,两道丹凤眼微弯,身上自带一股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的特质。 “我来北城出差,刚好刷到了你的机场路透,顺道过来看看。” “难怪……”楚时音带着她往房间里走,“要喝水吗?” “才开完会,喝了个水饱,我只是简单问问你的情况,很快就走,”林霏在沙发上坐下,“如何,还好吗?” “尚可,林医生医术高明,情绪尚在可以自我消化的范围内。” “听起来确实还好,思雅说,你现在多了个室友?” “嗯。” “这倒算个好现象,但我没想到会出现得这么早,”林霏笑了笑,“能和我谈谈那个小姑娘吗?” “一个月不见,你的好奇心倒是变重了些。”楚时音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作为她的主治医师,林霏向来把分寸拿捏得很好,明明知道她在窥伺她的心理,却恰到好处地不引起厌恶。 “你其实知道她,我曾经跟你提到过的,在我十五岁那年,把我从泥沼中拉出来的小女孩……” 在二十八岁这个时间节点回忆往昔,十五岁前的事陌生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 楚时音站在名为时间的洪流之上,以旁观者的角度剖析过往,太过久远的记忆像老旧画片般褪了颜色,唯一鲜艳的,是那一抹粉红。 它被穿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娇气的颜色、不属于山村的质感,和十五岁的楚时音站在一起,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总之,她没认出我。”唇角勾起一丝极轻微的弧度,即使是在林霏面前,楚时音也还是下意识隐藏情绪,“也可能是根本不记得了……” “说起来,我现在倒是有点理解你为什么会推荐我养宠物了。” 话题有些跳跃,林霏却毫无阻碍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楚时音是她接过的最难搞的一个病人。 旁的病人再怎么样,在这个世界活着也是有牵连的,不论好的坏的,只要利用的得当,都能牵着她们留下来。楚时音却无拘无束、无牵无挂,台上是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台下,就是一只无线风筝,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 她必须要尽快牵出一道风筝线来。 和人建立羁绊总是漫长而又困难,所以,林霏曾建议楚时音养一只宠物。 宠物对主人的爱真挚热烈,这是最有可能成为风筝线的东西,可惜楚时音却拒绝了,她显然也清楚自己的精神状态,并且选择放任。 这种态度一度让林霏头痛不已,直到某个阴湿的雨天,于思雅打电话说,楚时音在绿化带的泥坑里遇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家伙。 缘分的降临向来不讲道理,濒死的小猫给自己寻到了一个免费饭票,也用自己短暂牵住了无根的人。 然而,它的离世是十几二十年后可以预见的未来,对于楚时音来说,这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在爆炸前,必须要找到更为稳固的锚点。 她看到了一点曙光。 叩叩—— 有人敲门,林霏看了时间:“楚老师可真是大忙人。你没事就好,我差不多该走了,下次复诊……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那个女孩子。” “不必了,没病的人见什么医生。” 楚时音坐在沙发上没动,林霏耸了耸肩,“那好吧,回见。” 她说着起身离开,顺便帮等在外面的人开门:“思雅,我……你是?” “姐姐您好,我叫左星凝。” “左星凝……啊呀,果然和时音说的一样,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我是林霏,很高兴见到你。” - “还看什么,人都下去了。” “这就进来——”左星凝关上门,“姐姐,刚刚那个姐姐是谁啊?” “林霏,她说了名字的吧,”楚时音“啵”一声拉开易拉罐环,她平时不爱喝冷饮,烦躁时除外,“感兴趣的话干脆把人叫回来好了,你们不是加了微信?” 左星凝连连摇头:“算了算了,我只是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有点好奇。” “说不上来?”楚时音鼻端逸出一道哼声,“她是医生,不想被看透的话,你最好不要对她有任何的好奇心。” “医生啊……”难怪看起来有点可怕,左星凝抖了抖脖子,身上穿着的外套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楚时音这才注意到她的腰身宽了一截:“口袋里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是糖,我想着这里说不定有,就在手机上找了一下,没想到真找到了,还挺近的。” “姐姐你想吃吗,”左星凝把口袋里塞的一袋奶糖拿出来,撕开包装递过去,“吃了心情会变好哦。” “哦什么,哄小孩子吗?”楚时音把那袋糖拿在手里,“这里竟然也有卖的。” “是吧,我也没想到,在外地上学的时候见都见不到这个牌子的奶糖,可能是因为北城离我老家那个省比较近所以才有卖的?姐姐你前两天不是给了我半包嘛,我想着你平常会买的话那应该是爱吃吧……” 左星凝絮絮叨叨念着,声音忽然一停—— 对啊,这个牌子是她家乡特产,出了省很难见到,虽说可以网购,但外地人都不知道这个牌子吧,她大学室友就没见过,那楚时音是怎么知道的哇? ……不得不说,左星凝在想什么真的很好猜。 楚时音掀开眼皮看她一眼,没有解答的心思,和林霏的那场谈话又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这糖来得正好。 撕开包装,浓郁的奶香瞬间充盈了鼻腔,小孩子亘古不变的口味,对她来说却有些腻了。 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当过小孩子。 童年之于楚时音是一场昏沉的雨,漆黑得分不清天地,沼泽般的泥浆妄图将她吞入腹中,在成年后依旧如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 这抹甜味,是她唯一能拿来抵抗的东西。 所以即使不嗜甜,她也经常在家备着这个牌子的奶糖,只是往往还没吃多少就成了“临期食品”……这两天家里住了只“小仓鼠”,倒是完美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楚时音喝了口水,冲淡口中黏腻的甜味:“谢谢你的糖,明天还要拍摄,早点休息。” 这话便是送客,聪明的人自然会借坡下驴,左星凝不算笨,但她还有一件事没说。 “姐姐,”她眨着眼,撒娇一样软了语气,“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吗?” “……” 楚时音疑心自己听错了,再看左星凝的表情,竟然是少有的认真,“为什么?” “因为……” 因为一个人住酒店会害怕、怕姐姐你的房间会有私生闯进来、明天录节目有点紧张…… 仅仅一个眨眼的时间,左星凝就能想出无数个借口。 楚时音对她很耐心,面上偶尔冷冷的但几乎有求必应,她早就发现了这点,原本,也想利用这点。 可望进楚时音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时,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像,如果她撒谎的话,会离楚时音越来越远。 “因为,回来的路上,姐姐你看起来很孤单。” “我想陪你。” 9、晚安(重写) 浴室水声淅淅,花洒喷出的微烫水流明明落到了另一人身上,却把左星凝浑身浇了个通红。 她没有刻意去听,可忽小忽大的水流声却不受控地往耳朵里钻。 声音变低是因为身体做了缓冲,水流会连成薄纱滑下去,一层一叠落到脚底。 而水声变大,是因为水滴直接砸在了地板上,楚时音或许是在涂抹沐浴乳,绵实的泡沫盖在皮肤上,看起来会像是……奶油蛋糕上的裱花。 奶油——蛋糕? “星凝?” “在!”左星凝猛地一激灵,嘴上答应完脑子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姐姐……” 楚时音裹着浴巾站在她面前,裸露的肌肤泛着被水汽熏蒸的薄粉,不设防的模样。她用毛巾裹住头发,手臂上扬,浴巾便往上提了一截,未擦干的水珠从里面滑出来,从修长莹润的腿上滚下去,留下蜿蜒湿痕。 咕咚—— 左星凝两眼发直。 “叫了你好几声,”头发裹好,楚时音把手放下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奶油……啊不是!”左星凝猛地回神,像是屁股下面装了弹簧,嗖一下跳起来,捞起睡衣就往卫生间冲,“我先去换衣服了!” “……” “奶油?” - 匆匆忙忙换好睡衣,左星凝的脸比方才还要红。 刚被使用过的浴室里散发着充斥着浓郁的牛奶沐浴乳的味道,和楚时音身上只有她能闻到的香气混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像在诱导着她往奇怪的方向幻想。 脑子要坏掉了啊啊啊啊啊! 心里的小人跪地尖叫,左星凝走出卫生间,心脏扑通通乱跳。 幸好,楚时音在卧室吹头发,还有时间留给她平复。 左星凝叠着换下的衣服,在心里怒斥自己不争气。 刚才就应该回房换了睡衣再过来的,她怎么傻不愣登地直接拿了睡衣过来,好像生怕慢了一步楚时音就会反悔一样,根本是想多了嘛! 楚时音那样子,完全是在纵容不懂事的小孩子,一丁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 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成年女人来看待! 想着,左星凝扯开衣领,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她到底哪里像小孩子了嘛! 总不能是楚时音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次“见面”吧,也差太多了。 松了手,左星凝气得哼哼两声,伸手往旁边一捞—— 她被子呢? 几分钟后,行政套房卧室。 楚时音正坐在桌前涂护肤品,闻言往身后一指:“喏,那里。” 她没有做美甲,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粉,指腹上覆了层水润润的乳液,左星凝不自觉多看了两秒。 “我们——睡一张床吗?”洁白的大床上,赫然躺着她从自己房间抱来的被子。 “不是你非要和我一起睡的吗?”楚时音轻笑一声,“说什么想陪我之类的。” 她是这样想的没错啦,但不是还要装一下嘛。 左星凝耳根红了红,假意客气:“我睡相不太好,可能会打扰你,要不我去睡沙发?” “这样啊——” 楚时音拖长了音调,左星凝满心期待着被挽留,却见她旋开润唇膏,不紧不慢地涂抹,双唇闭紧再“啵”地一声后,淡淡吐出两个字。 “也行。” ——要不我去睡沙发? ——也行。 等一下!怎么就同意了啊! 左星凝如遭雷劈,恨不得穿回半分钟前一拳把自己打晕。 多嘴问什么问!真当是过年收红包呢!!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左星凝吸吸鼻子,垂头丧气地抱起一床被子,走到门口,又转过来,眼巴巴道别:“我就在外面,姐姐你想找人聊天的话随时可以叫我哦。” “嗯。”楚时音颔首,没多说什么。 “姐姐晚安。” “晚安。” 果然是没希望了嘛,左星凝把被子往沙发上一堆,认命地布置今晚的“床”,酒店的沙发不小,把靠枕全部拿掉也够她睡了,也不算太糟糕。 不过还有下次的话,她绝对不搞什么瞎客气了! 铺好被子,头顶的大灯亮得晃眼,左星凝正想去关,一扭头正看见楚时音正斜靠在卧室门框上,不知看了多久。 “姐姐!”她惊喜地唤了一声。 “睡沙发会不会不舒服?”楚时音问。 “应该还好吧,挺软的。”呸,又是嘴比脑子快,左星凝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我是说,可能会有点,但没关系。” “行了,明天还有工作,别折腾了,拿着被子过来吧,”楚时音往卧室里走,末了回头看了一眼,“还是说,你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没有,我这就过去。” 左星凝红着脸,抱着被子跟了过去。 这话,反着说才对! - 次日清晨,楚时音在闹钟响起前睁开了眼,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左星凝抱着她的手臂移开。 这家伙,说自己睡相不好可真不算客气,明明床上放了两床被子,睡着睡着她的那一床就奔向了地板,如今正与她缩在同一床被子里,手脚并用把人勾着。 上辈子怕不是什么树懒。 挨着的腿不知被她压了多久,抽出来后一阵酸麻,楚时音没好气地在左星凝腮帮子上戳了戳,权当发泄。 洗漱过后,楚时音去酒店的健身房慢跑了半小时,又回来简单冲洗后,才去叫左星凝起床。 “星凝?” 【……骗子】 “醒醒,该起来了。” 【你们都是骗子!】 在念叨什么? 楚时音加大手上的力度:“星凝,做噩梦了吗?” 梦里的声音和现实的声音重合,左星凝睁开眼,梦里强调了许多遍的话脱口而出:“都说了我不是骗子嘛……” “你不是什么?”她声音很小,楚时音没有听见。 “没什么,”左星凝清醒过来,先抹了把嘴才道,“就是做了个怪梦,没事的,我起来晚了吗?” “不晚,还够你洗漱完再吃个早饭,动作快点。” “好——” 左星凝拖着长音打了哈欠,睁着惺忪的眼穿上拖鞋,准备回自己房间洗漱,房门打开,于思雅站在外面,她不忘打声招呼,“早啊思雅姐。” “早……不是,你怎么会从这儿出来……喂!” 这种时候,左星凝的动作倒是快了起来,没等于思雅说完就回了自己房间,径直走向卫生间,给牙刷挤上牙膏。 说起来,她早上是不是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来着? 左星凝对着镜子揩掉下巴上沾着的牙膏泡沫。 完全,想不起来。 - 和楚时音一起睡觉对睡眠质量显然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左星凝前半夜没几乎没怎么闭眼,直到外面天色将明,才困倦得沉沉睡去,为了保持清醒,她捏着鼻子灌下一大杯黑咖啡。 于思雅就看着她喝,眼神格外诡异,盯得人心里发毛。 左星凝搓搓胳膊,还是没忍住问:“思雅姐,你一直看我做什么,我水肿了吗?” “我为什么看你,你不知道?”于思雅语气森冷。 她应该知道? 左星凝早把早上的偶遇忘了,闷不做声,降低自己存在感。 化妆师来了后,于思雅终于收敛了目光,向左星凝叮嘱:“孟导请时音是为了拉一波收视,她的话题度和正片播出后的镜头量都不会少,所以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你。” “配合口播和多用赞助蹭镜头之类的技巧我已经教过你了,就不多说了,《逃出生天》的看点是最后的追逐战,你一定记得放聪明点,别太早被淘汰,能苟多久就苟多久。” “好~~”左星凝转头,估摸着于思雅气消得差不多了,便露出灿烂的笑来哄,“谢谢思雅姐,我会加油的!” “……”像是被晃了下眼,于思雅侧过脸,“化妆时不要乱动。” 左星凝做了个“收到”的手势,转身就跟化妆师道歉,把她哄得花枝乱颤。 那边笑声连连,于思雅看着看着,心里的忧愁越来越重。 她真的很会利用年纪小的优势…… 这人,不会就是这么骗到楚时音的吧!? 10、秒针(修) 《逃出生天》这期的场地是新建好的一处主题公园,为了方便录制,园方特意圈了一部分场地专门供给节目组布置使用。 到了门口,汽车径直开了进去,停在一间平头屋子前,看构造像是游乐园的服务厅,下了车,走出几十米,再转过一个拐角便能看到节目组搭的摄影棚、盖着黑色幕布神神秘秘的展台,和一处白色的遮阳棚,遮阳棚下或坐或站着几个人,皆是录制本期节目的嘉宾。 “时音,这边,”有个头发半扎的女星率先注意到她们的到来,她挥了挥手,跑过来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 杨娜,影视与音乐双栖艺人,节目里的“小黑手”,获得的技能卡永远是最鸡肋的那一档。 左星凝回忆着最近恶补的信息,另一边,杨娜和楚时音也结束了寒暄。 “经纪人跟我说这期有你我还不相信呢,谁知道孟导还真把你请来了,”杨娜打趣了一句,接着看向左星凝,主动递上话头,“这个妹妹是?” “杨老师您好,我叫左星凝。” 左星凝上前握了手,遮阳棚下的人早观望了她们许久,只是不巧,她们与楚时音关系平平,只好等她们聊完再借着互相介绍打开话题。 麦克风还没开始收音,她们说话便也没什么顾忌。 聊了几句,有人问起左星凝的学校,她报了校名,另有一人笑着接了一句:“巧了,我比你高几届,叫声师姐,今天我罩着你!” “谢谢师姐,”左星凝弯眸笑了一下,乖巧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可是我没记错的话,最喜欢玩家互杀的就是您吧?” 游戏的最后阶段,如果还没有全部淘汰卧底阵营的嘉宾,游戏就会进入互相淘汰的流程,玩家和鬼怪卧底都将在腰间绑上气球,开启追逐战,直到某一阵营全部被淘汰。在这种规则下,大多数玩家阵营的嘉宾都会选择抱团,只有眼前这位自称她“师姐”的何雅钏最喜欢单打独斗,一挑所有,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 何雅钏一哽,口中说着“玩家的事怎么能叫互杀呢……为了赢做出的牺牲,能叫互杀吗”,接着便是什么“阵营胜利”、“集体利益”之类,声音逐渐减小。 “行了,看来星凝来之前做了功课,你可骗不了她,”早先一步提起这个话题的歌手李骄年笑着说,“你不是还有一个‘师妹’吗?专心骗住那一个就成了,别贪多。” 师妹? 左星凝神色一动,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是昨晚看到的那抹明黄。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什么叫骗,演员的事能叫骗吗。”何雅钏说悻悻地哼哼一声,还想说什么,却被左星凝截过话头。 “那个,雅钏师姐,骄年姐,请问,你们说的‘另一个师妹’是?” “你问她啊,也是今天的飞行,我们跟她在一个酒店来着,应该马上就来了,说起来你俩年纪差不多,又在一个学校,没准还认识呢,”说着,何雅钏往她身后一瞟,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喏,这不来了。” 左星凝转身,映入眼帘的是扎眼的金黄色头发,分成两股绑了低低的马尾,看到她的瞬间,那双杏眼瞬间瞪了起来。 ——姜殊晴。 真是,冤家路窄。 - 都说同行是冤家,左星凝倒觉得这话也不尽然——不是同行也能是冤家。 比如她和姜殊晴。 矛盾的起因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准确来说,她压根就不知道是怎么惹到的姜殊晴,想来想去,也只能憋出一句“可能她的好胜心比较强吧。” ——虽说她们一个学表演一个学音乐,理论上来说,姜殊晴就算好胜心再强也不会把她当假想敌。 但除了这个,左星凝真的找不到别的更好的理由,而她们两人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则是因为一场“比试”——学生会主席选拔。 姜殊晴以一票之差输给了她。 “看不出来啊,”杨娜捂着嘴,小声感叹了一句,“星凝你还是学生会主席?” 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不是人精,哪看不出姜殊晴和左星凝之间的诡异气氛,所以在看到左星凝貌似在和楚时音说悄悄话后,杨娜果断过来听了一耳朵。 “这倒不是,其实……” “不是?难道说你为了化解矛盾主动退出,把学生会主席让出去了?” 杨娜更加惊讶,抬起胳膊就想把人揽住,她有点自来熟,都是女孩子,贴贴起来更加肆意,以前因为这个“坏毛病”她还被楚时音收拾过一次,不过还是没能改掉,最多也只是学会了自动躲避楚时音。 然而,伸出的手臂并没有如她所料落到左星凝身上,一只修长玉白的手捏住她的手腕,熟悉的力道让杨娜瞬间苦巴了脸,一扭头,果然看到楚时音正捏着她的手腕,慢条斯理地往下一撇。 “马上就要开直播了,你这个子——别把她妆造压坏了。” “……你这张嘴真是,”活动了下手腕,杨娜看样子很想捋一捋虎须,“不就是比我高个几厘米吗,谁还不是一米多的人了。” “几厘米,是吗?”楚时音垂眸,意有所指地往杨娜的鞋底看了一眼。 “你!” 杨娜跺了下脚,气得扭头就走。 “姐姐,”左星凝一脸茫然,还没明白这俩人怎么闹起来的,“杨老师生气了吗?” “没,装的,”下巴微抬,楚时音示意左星凝看向某个方向,“pd在调试喇叭,她估计是看直播快开始了故意的,走吧,我们也回去。” “好。” 七位嘉宾集合,两分钟后,导演果然举起了喇叭,宣布直播开始。 直播主机位对准众位嘉宾拍摄,刚一开播,直播间瞬间被等候多时的粉丝淹没。 【啊啊啊啊啊啊女神!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呜呜】 【殊晴今天的造型好漂亮,宝宝,你是一只金色的小兔子】 【老婆好美,能看到这样的美貌,即使老板突然死了也没关系】 【娜娜,今天可不要抽到烂牌了哦】 【嘻嘻嘻嘻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我在现场的,姐姐妹妹都好美,哧溜——】 【拉仇恨,这就把楼上炒了,我啃啃啃啃】 【……】 各家粉丝轰轰烈烈地为偶像应援,其中占比最多的,就是楚时音的粉丝,常驻嘉宾无需再做什么自我介绍,摄像老师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镜头推进。 楚时音对着镜头轻点了下头,眼睛里满含柔暖和煦的温柔笑意,看着便让人心安。 “各位直播间的观众、秒针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楚时音,好久不见。” “秒针”是楚时音粉丝的代称,秒是时间的最小单位,而无数个秒组成的,便是永恒。 【谁懂,只有秒针才知道这句好久不见代表着什么】 一条弹幕说出了无数人的心声,楚时音出场后,直播间热度很快达到峰值,并且仍在往上攀升。 监视器后,导演看着数据乐得笑开了牙花,可惜乐极往往生悲。 直播画面卡顿一秒后,突然变成了黑屏。 【是我卡了吗?怎么没画面了】 【我也黑了】 【+1】 【……】 【我怎么觉得是掉线了呢?】 【前线来报,应该是设备出问题了,看到打工人在修了】 【拖后腿的节目组,劈了,我砍砍砍砍】 *系统提示:用户“新蓝翔挖掘厨师”发言不当,禁言两小时* 一阵忙乱,直播重启,穿着节目ip皮套的工作人员出现在镜头中。 “各位观众,非常不好意思,刚才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为了表达节目组的歉意,我们准备了十张签名照,发送弹幕便可以参与抽奖……” 工作人员对着镜头道歉,导演吸取教训,提前开放了七位嘉宾的个人直播间,分流后,主直播设备的压力终于小了。 还是低估了楚时音两年来首次公开露面的杀伤力啊,不过,这个人情可真没白用! 导播室,孟枝擦了擦额角的汗。 拍摄继续,姜殊晴出现在镜头前打了招呼,她是当下炙手可热的女团的成员,同样掀起了一阵弹幕的热潮,之后,便是今天最后一位飞行嘉宾。 监视器画面里,穿着一件丁香紫格子衬衫、深蓝牛仔裤的年轻女孩走到镜头中央。 造型师没有为她做过于繁复的设计,浅淡的妆容更加凸显出优越的五官,发型也是一脉相承的简洁,长发在脑后盘了一个新中式的髻,只在耳后各留了一条辫子搭在身前。 她弯眸一笑,便有一阵秋风般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家好,我是左星凝,很高兴能……” 阳光穿破白云,在她鞠躬起身后,恰到好处照进澄澈的瞳孔,映出一片红茶般的色泽。 嗅觉奇敏的摄影师立刻拉了近景,没有放过这短暂一瞬。 懂事的阳光、机敏的摄影师,半身景猝不及防变成怼脸,美貌暴击下,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一致的—— 【节目组去哪找来的神仙素人啊!】 孟枝呷了一口茶,悠然自得地心里回答——左星凝可不算纯素人。 理论上来说,考进电影学院就是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而有些人则要迈得更深些,比如每年都被很多人关注的表演专业排名第一的学生。 左星凝就是其中之一,记性比较好的,或许还能把她跟五年前横空出世、包揽了五校第一的那个女孩子对上号。 孟枝就是还记得的那个人,所以在于思雅提出加人的请求后,她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在圈子里浮浮沉沉多年,她深知人脉的重要性,因此不介意捞人一把,更不介意给有潜力的新人提供跳板。 不过,在看了左星凝的亮相后,孟枝倒是起了些和观众一样的好奇——楚时音从哪把人翻出来的的? 早就听说她成立了工作室,拖了一年也没签下半个艺人,孟枝好心给她推荐了几个也被统统否了,不是这不行就是那儿不好,反复几次后孟枝也没了脾气,不做这吃力不讨好地事了。 现在看到左星凝,她倒是有点知道楚时音到底在挑剔什么了。 这位女娲的炫技作品,签人的外貌标准怕不是按自己来的。 11、琉璃 综艺的录制顺序与正片顺序有所不同,和观众打完招呼后,工作人员便带她们去单独的房间抽取身份卡,以便划分阵营。 这次的节目主题是“勇者与恶龙”,玩家阵营即是勇者,而鬼怪阵营便是恶龙。勇者牌上绘制的是石中剑,恶龙牌则是一团闪着霹雳的乌云。 抽取身份卡的顺序由猜拳决定,姜殊晴第二,左星凝第五,其他人暂且不论,对于姜殊晴来说这显然是个美妙的开局,离开的背影都透露着欢快。 【宝宝好可爱,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造型师出来挨夸,低双马尾真的好适合我宝】 【是错觉吗?我怎么总觉得姜殊晴对那个新人有点过于关注了】 “啧啧,”杨娜神出鬼没地摸了过来,凑到左星凝耳侧压低声音道,“看来,某人心里还不痛快着呢。” 左星凝知道她是在说姜殊晴,只能回以苦笑,真要说起来,她其实并不怎么讨厌姜殊晴,毕竟她并没有制造过什么真正的麻烦。 “行了,不用怕,”没人干扰,杨娜终于如愿揽住左星凝,揪着她的辫子甩了甩,“叫声姐,姐姐就帮你活到最后!” “算了吧杨老师,”左星凝想挣脱开,然而碍于镜头不敢有大动作,手指只能不尴不尬地搭在杨娜手上,“您可能不知道,我的运气一直不是很好。” “巧了,我运气也不好!”杨娜像是找到知音一样,大力拍了拍左星的肩膀,“咱俩没准还能负负得正呢!” 【xs,该说杨娜这是有自知之明吗?】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上期抽了一堆废卡东奔西跑才勉强没有一轮游的是谁我不说】 【娜娜,别怪我没提醒你,楚时音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 事实上根本没有用到五秒。 背后忽然一凉,杨娜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下落,便被人从半空拦截,麻筋被捏,她“嘶”了一声,缩回手的同时还不忘后退两步。 “干嘛啊,”杨娜理不直气也壮地嚷,“导演你看她!不就碰了下她家小朋友吗,至于吗,下次我也要带个妹妹过来!” “好好好,带带带。”导演笑呵呵地敷衍。 楚时音对控诉充耳不闻,只是抬手把左星凝被弄乱的发丝重新理顺:“不喜欢的事情拒绝就好,不用有顾忌。” 相处的这几天足够她摸清和左星凝的性子,虽然她和谁都能很快混熟,但在却隐隐有些拒绝和别人产生肢体接触,若不是镜头下面不好表现太明显,恐怕早就躲了。 杨娜的性格大大咧咧,没人提醒一辈子也注意不到这点,只能强行阻止,让她长点记性,录制之后再解释。 闲聊了没一会儿就轮到了左星凝去抽卡,路上,她不忘统计着各位嘉宾抽卡的耗时。 简单来说,除了楚时音以外,别人的用时都很短,只有楚时音的一半还要低,节目组似乎是想给她打上“铁狼”标签,只是做得太过浅显,倒是难以辨别真假。 抱着这个想法的嘉宾不少,在左星凝看不见的角落,第一轮交锋已然开始,然而,最先知道答案的,偏偏是那个不在场的人。 左星凝抽到了恶龙牌。 这张牌显然做了不为人知的记号,在她选定翻开的瞬间,房间里的灯忽然开始闪烁,随着“轰隆”一声雷响,电灯齐刷刷熄灭。 随之亮起的,是一盏蓝色的、幽幽的灯,映着一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灰白物体,墙上拉长的影子烛火般摇晃。 与直面工作人员、还能看清她是怎么披上白布装幽灵的左星凝不同,主直播间的机位早已固定在特定角度,以达到最大的惊吓效果。 从弹幕的反应来看,效果喜人。 【我屮艸芔茻——什么鬼东西,节目组怎么越搞越吓人了】 【富强民主富强民主富强民主……下一个是啥啊妈妈我忘了啊啊啊啊】 【开会偷偷看直播不小心叫出来了,节目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呵呵,你们都只是在看直播,只有我,家里的灯是真闪着闪着烧了/抱紧时音老婆】 【你抱紧我可要报警了,还我老婆!】 【……】 【不是,左星凝怎么动都不动的,胆子那么大吗?】 如果左星凝能看到弹幕的话,或许会回两个字“还行”。 她有一个钟爱鬼屋、密室逃脱的母亲,这点程度,洒洒水啦。 总之,左星凝完全没把装神弄鬼的工作人员放在眼里,等了两秒见工作人员没动静,她便伸手拿了桌上的提灯,借着幽幽蓝光在旁边的签筒里翻了翻,抽出一张写着名字的木签。 “喏,我的队友就选她。” 说完,左星凝放下提灯,不等她回答就拍拍屁股走人。 “……人走了。” 电路故障,“惊吓planb”迟迟没有启动成功,仍在尽职装鬼的工作人员默默拿起签文看了名字,对着耳机那边的pd说:“她选的队友是……” “对,没选楚老师。” - 鬼怪阵营的人可以任意选定一位嘉宾作为同伴,不过,节目组并不会“好心帮忙”告知被选中的玩家她的身份,一切都需要鬼怪本人在其他阵营玩家的眼皮子底下找机会告知。 对于鬼怪来说,与同伴“汇合”便是第一道挑战。 几个念头翻转见,左星凝就制定好了初步计划,归列后自动融入嘉宾互相试探的氛围当中,而在这个过程中,那道熟悉的、如芒在背的目光从未离开过。 不用转头她也知道,姜殊晴又把她当成了假想敌。 看吧看吧,反正又不会掉块肉,而且纵观全场,就她俩咖位最低,不管以前有没有恩怨,姜殊晴都只能和她“菜鸡互啄”。 尽量无视掉那份目光,左星凝打着哈哈应付掉何雅钏的试探,在最后一位嘉宾也抽取完身份卡后,第一场交锋终于结束。 一行七人站在绿幕上录了个“被召唤”的镜头,随后,穿着蓝色长裙的公主npc姗姗而来。 她语调激昂地介绍设定—— 恶龙降世,童话王国陷入灾难,生灵涂炭,公主不忍子民受难,在仙女教母的帮助下召唤来自异世的勇者,谁知计划泄露,恶龙提前得知了消息,干扰了进行到一半的仪式,祭坛被污染。 “恶龙身负变幻之术,现与同伙潜藏在七位勇者之中,还请各位勇者能齐心协力,找出恶龙,将她赶出童话王国。” 身着蓝色公主裙的npc大手一挥,主直播间的镜头便随之切换:“而这些,就是我们童话王国的国民各位勇士准备的谢礼!” 这显然是节目组精心准备且十分满意的环节,无人机上升,数个镜头推进,360°无死角地对准神神秘秘的展台。 “这是节目组准备的最后奖品?”何雅钏随口调侃道,“以前不都是些小玩意吗,这次怎么这么大费周章。” 话音落下,黑色幕布被掀开,所有人都眼前一亮,主直播间的镜头按照早已排练好的顺序切换,展现出的效果堪称完美,而观众的反应,也没辜负节目组的努力。 【妈妈呀,这是人间能见到的东西吗?】 【这是下血本了吧,懂行的快报个价让我死心】 【散了吧,这个精度肯定是手工做的,有价无市的东西】 【如果让我得到这个的话,就算让我和楚时音结婚也可以】 【??月亮还没出来就做上梦啦】 而看到这些展品的瞬间,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嘉宾们,都没忍住愣了一愣,左星凝的反应则较之她们慢了一拍。 吸血鬼对光线较为敏感,偏偏左星凝站的位置不巧,眼睛被反射的眼睛强光一刺,瞬间溢满了生理性泪水,她一边快速眨动眼睫缓解不适,一边往旁边挪了几步,换了个不那么刺眼的位置。 展台上摆放着的是琉璃制成的工艺品,一共七样,按照大小成峰形排列,位于最中央的,是一株琉璃白玉兰。 搭了山石流水的底,其上矗立着一树玉兰,乌色枝干上布满雪白色含苞待放的花朵,唯有顶上一朵完全盛开,金黄色的花蕊上栖息着一只蝴蝶,清透的翅膀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潋滟的光芒。 吉光凤羽、巧夺天工。 也难怪她们会齐齐看呆。 恍惚间,左星凝甚至觉得鼻尖嗅到了一股玉兰香气。 她吸了吸鼻子,这才发现味道是从身前传来的,而站在她前面的,是楚时音。 再往前一步便是台阶,或许是怕她掉下去,楚时音跟着移动位置,侧了半个身位挡在前面。 距离很近,她只需要稍稍抬眼,便能精准捕捉到楚时音的目光落点。 是那只琉璃蝴蝶。 “姐姐。”左星凝扯了扯她的衣摆。 “嗯?”楚时音回了一个疑问的鼻音,无需确认,在场所有人中,会做出这种动作的只有一个。 她转过头去,神色忽地一凝。 左星凝的脸色不太对劲,脸色更苍白了些,眼睛发红,长长的睫羽根部还挂着一点细碎的水珠。 “姐姐……”她又唤了一声。 “我在,”楚时音软了声音,揩去她眼角湿意。 “怎么哭了?” 12、游戏 【啊啊啊啊姐姐你这么不care场合的吗,就这么上手了,擦眼泪哎!kswl】 【对,就这么站,别分开,医生说这对我的眼睛很友好】 【随二百,记杨娜账上】 【这新人什么后台?楚时音都给她抬轿,都是剧本吧,服了】 【前面的,孟导的节目出了名的没剧本,而且左星凝是楚时音签的艺人,照顾一下很正常吧】 【呵呵,资本家的手段罢了】 【不想看不看,疯狗张嘴就是乱咬】 弹幕骂战一触即发,场外,于思雅让人查了带节奏的用户ip,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她早猜到会有人往左星凝身上泼脏水。 楚时音宣告回归后,坐不住的人可不少,高立神坛的人轻易拉不下来,他们只能大力朝她身边的人泼脏水,妄图将她也染黑。 浅显的手段,然而越是浅显,越是有用。 这两年各种传闻沸沸扬扬,粉丝的精神时刻处于应激边缘,稍有些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难免成为他人手中得力的“矛”。 于思雅一直有安排人引导安抚她们,想必在楚时音回归后,这种状况会改善许多。 不能着急。 她联系了公关引导直播间弹幕的走向,把话题扯开,之后,便专心盯着那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一起的人。 早上从一个房间出来也就算了,当着镜头还敢这么亲密。 - 如果左星凝知道于思雅在想什么,恐怕会直呼冤枉。 她真的只是想问问楚时音是不是喜欢那尊琉璃玉兰而已,谁知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只得匆忙解释了句“是太阳刺眼”。 楚时音没多说什么,只点了下头便收回手,旁边围观的杨娜倒是来了兴致,满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抬手在眼前挡了处阴凉,极其夸张地做了个逃离的动作,距离却没有拉开多远,揶揄说:“哎呀,真的是太阳吗,我怎么觉得我也亮得刺眼。” “行了,小孩子面皮薄,别逗她了。”楚时音淡淡拦了一句,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碾了碾,反应过来后她搭下手指,让风吹去残存的温度。 奖品展示环节结束后,黑色遮光幕布重新落下,主直播镜头再度切换回嘉宾区,npc已经换了一位,同样身着蓝色衣裙、腰间围了浅色围巾,手中捧着放了十张卡牌的托盘。 这个造型,是真不怕某法务部来找麻烦。 左星凝腹诽了一句,便听npc道:“各位勇者,请前来接受仙女教母的赐福。” “赐福?是指托盘上的卡牌吗?”姜殊晴问。 “嗯,应该是技能卡和功能卡,”何雅钏已经和姜殊晴混熟了,见她发问便低声解释,“节目组抠门得很,第一轮不会给什么特别好的资源的,随便抽。” “这样啊……”姜殊晴念了一句,眼神无意识往斜对方某个方向飘。 她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左星凝,半年前她还能偶尔从左星凝同学口中得知一些她的消息,随着毕业的时间拉长,她慢慢什么都打听不到。 左星凝很可能已经泯然众人矣。这对她来说似乎是个好消息,可姜殊晴却开心不起来,她好像是赢了,可却是卑劣的、自欺欺人的胜利。 如今,左星凝既然重新回了舞台,那么她一定会光明正大胜过她! 姜殊晴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斗志,几乎忘记表情管理,被何雅钏拍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录节目呢怎么还发起呆了,”何雅钏隐晦提点了一句,为她解释,“还是按照猜拳的顺序抽卡,楚老师抽过了,该你了。” “好。” 姜殊晴走向仙女教母,选择一张卡牌翻开——复制卡。 很快,七人抽卡完毕,手气最差的无疑是左星凝和杨娜。 前者抽到了一张交换卡,可以和其他嘉宾任意交换一张卡牌,但一般来说,好牌换不到、差牌没必要,非常鸡肋。 而杨娜就更倒霉了,精准抽到两张空白卡其中之一。 众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随意调侃了几句便进入到游戏环节。 第一轮游戏需要团队合作,一共分为四个小游戏,首先由三位嘉宾挑战不倒森林,成功则获得鼓槌,之后由两位嘉宾进行两人三足越障传递鼓槌。 鼓槌传递后,便会有npc前来干扰,需要有一名嘉宾进行射击,来“消灭小怪”,而另一人则要趁这个时间下半身套上袋子进行袋鼠跳,到达终点后敲击红鼓。 以上挑战如果能在五分钟之内完成,便视为挑战成功,可以获得一条恶龙阵营的线索。 七人简单商量后很快定下分组,左星凝、杨娜、楚时音三人是不倒森林,何雅钏与李骄年是两人三足,姜殊晴负责射击,而退役运动员陈晗则负责体能消耗最大的最后一个环节,袋鼠跳。 预演过一次后,众人示意导演开始计时,第一环节有惊无险的完成,然而两人三足时李骄年不小心绊了一下,最终超时。 第二次和第三次尝试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失误,第四次左星凝不小心“手滑”,游戏再度超时,此时体力消耗最大的陈晗、何雅钏、李骄年等人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左星凝和杨娜把何雅钏跟李骄年换了下来,又尝试了一次后,游戏终于顺利完成。 陈晗已经累到瘫在地上,李骄年和何雅钏也没好到哪去,便由姜殊晴去领取恶龙阵营的线索。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游戏过程中一直“尽心尽力”的左星凝悄悄凑近了杨娜的耳朵。 “杨娜姐姐,我抽到了恶龙牌,选了你当我的同伴。” 杨娜一愣,手上的解绑带的动作都停了一瞬:“你?我?没选时音?” “嗯,你看,你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样,那我选姐姐不是很容易被连锅端吗。”左星凝挤了下眼。 “好像也是。”杨娜点点头,没什么心理障碍地就接受了身份的转变。 绑带解开后,两人站在原地活动了下脚腕,接着便与其他嘉宾汇合,姜殊晴拿到了第一个线索—— 科班生。 陈晗还瘫在地上,身子后仰,两只肌肉紧实的手臂撑着草坪,闻言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科班生’,这跟我可不沾边,我这是开局就被发了‘金水’?” 金水是狼人杀游戏中的用词,被发金水则代表该人为好人身份。 “非科班出身的还有楚老师,”李骄年接道,“不要忘了恶龙阵营有两人,一条信息还判断不了什么。” 其他人也认可这个说法,纷纷选择观望,第一轮没有人投票,自然也无人淘汰,短暂休息补妆后,拍摄继续。 第二轮是自由探索,如果发现任务npc则可以接取任务或挑战,完成后同样会获得技能卡、功能卡、恶龙线索等,除此之外还能熟悉地形,以便为之后的追逐战做准备。 看着嘉宾们游玩一圈后,弹幕终于有人忍不住问: 【不懂就问,请问我看的是什么游乐园宣传片吗?】 【很难不怀疑孟导是不是收了钱】 【这把园方血赚】 “就不该信孟导的鬼话,什么‘斥巨资’的场地啊,不就是和园区的合作项目,抠门鬼,”何雅钏说着从已经停下的海盗船上下来,伸手扶住脸色苍白的姜殊晴,“没事吧?” 姜殊晴摇了摇头,答道:“还好,只是有点晕,休息一下就好。” “干嘛这么拼,”何雅钏扶着她坐下,“恐高还玩什么海盗船,游戏而已,况且你手里不是有复活卡吗,保命的东西有了还拼什么。” 姜殊晴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休息一会儿后,两人到售票处领取挑战奖品,趁何雅钏不注意,姜殊晴扯过衣领上的麦克风,低声道:“复制卡启用,复制涅槃卡。” 另一边,左星凝要挑战的是过山车,同行的还有楚时音和李骄年。她们和李骄年是半路碰上的,得知目的地一致后自然而然地一起行动。 眼前这个过山车为弹射式起步,360°旋转轨道,是除了近70米的跳楼机以外最刺激的项目。 面对如此瘆人的巨兽,李骄年摩拳擦掌,格外兴致勃勃:“工作人员是不是说前后排的奖励还不一样?前排是不是最刺激的?我要坐第一排!” 听了这话,左星凝径直往最后排走去,说道:“最后一排才是最刺激的,俯冲的时候坐后排根本没有缓冲时间,很值得挑战,要一起吗骄年姐?” “真的?”李骄年将信将疑走过去,“时音,你要来吗?” “算了,你们玩吧,我还是找一个不那么挑战心脏的项目。” 楚时音看着她们在最后一排坐下,工作人员上前确认安全压杠,机器启动,过山车呼啸行远。 这无疑是最安静的一次过山车,除了刚弹射出去的那一下,李骄年发出了一声兴奋呼叫外,再无更多声音传出。 李骄年喜欢极限运动,左星凝并不惧高,有镜头在,为了维护形象之类的原因不尖叫倒也说得过去,但还是太奇怪了。 楚时音定定注视她们几秒,转身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过山车轨道上固定抓拍的摄像头有没有启动。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跟着工作人员去看照片。 抓拍到的两张照片上,左星凝正偏着头,似乎在对李骄年说些什么。 13、淘汰 楚时音只能看到照片,单人直播间的观众倒是把麦克风收到的“密谋”听了个清清楚楚。 就在此时,李骄年的单人直播间里,涌入了不少“新观众”,而只待在她的直播间中的粉丝们还蒙在鼓里。 【左星凝竟然是恶龙?节目组真会玩,选了个最嫩的当卧底】 【还是有点聪明的吧,选了骄年直接被带飞】 【呵,八个设备观看的我但笑不语】 【从杨娜到左星凝又跟到李骄年这,我已逐渐理解一些,只能说都长点心吧,有些人粉嫩嫩的外表下可是颗黢黑的心啊/痛心】 【作为第一期的老粉,我都没想到还有这个玩法哎,已经预见到以后的节目会有多混乱了】 【我懵了,你们在说什么?是我哪里没看吗???】 【前面的,现在去看也来不及了,之后补录播吧,我只能说,李骄年不是一个人】 见李骄年的粉丝还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有人看不下去,为她们指了条明路。 【有人放了录屏在某站,搜左星凝逃出生天应该就能搜出来】 好奇心强的粉丝很快就去搜了,满心复杂地看完回来后,在直播间打下“观后感”。 【此女,恐怖如斯】 左星凝还不知道她到处忽悠人的事迹被“挂”了,下了过山车,她先左右张望了楚时音在哪,才整理好头发跑过去。 李骄年单手插兜跟在后面,神色与往常一般无二,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她看出左星凝有意创造和她独处的机会,已经有了猜测,却没想到左星凝竟然胆大到在过山车上坦白,风的呼啸压住了她的声音,这确实是在楚时音眼皮子底下传递信息的最好方式。 不过,对于左星凝的选择,李骄年还是有些意外。她和杨娜的第一反应一样,都觉得左星凝作为新人,选择更为熟悉的楚时音才最保险,但仔细一想,又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左星凝正是知道所有人都会这么想,才会反其道而行。 去除掉楚时音和跟她不对付的姜殊晴以外,左星凝便只剩下四个选择,选谁都情有可原。 再结合一下目前获得的“科班生”、“发行过流行单曲”、“古偶剧”这三条线索,李骄年心中便信了□□成。 剩下那一二成,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隐隐的不安。 自由探索一小时后,pd召集集合。 探索中,获取的线索卡和技能卡可以自己选择公开或者不公开,左星凝这边大大方方分享了一条线索,也是同李骄年分享过的——发行过流行单曲。 符合这个条件的便有姜殊晴、杨娜、何雅钏和李骄年四人,又是个无可无不可的线索。 而李骄年同样公开了线索——古偶剧。 符合条件的人比之更甚,嘉宾或真或假地哀嚎,抱怨线索布置得敷衍。 李骄年嘴上附和,心里却知道,节目组不是敷衍,而是这条“恶龙”入行不深,能作为线索存在的信息不多,稍有不慎就是“精准狙击”,为了节目效果,只能放出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在她们之后,何雅钏等人也公开了两条线索,还是不能锁定目标,陈晗的嫌疑倒是越来越轻,真像是被发了“金水”。 投票陷入僵局,往常最喜欢在这种环节搅混水的何雅钏都难得失了声,就地摆烂,唯一“活跃”的只有姜殊晴。 “我觉得左星凝是恶龙。”她一脸认真。 “证据呢?”何雅钏顺口搭话。 “直觉!” “直觉可不能让人跟你一起投,”何雅钏揉吧她的头,下巴往外一扬,“左星凝那儿可还有个楚时音呢,杨娜也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小心她们反过来投你。” “……会吗?” “会的,”何雅钏肯定回答,大声密谋,“实在怀疑的话待会儿追逐战咱们可以跟踪她们,直接淘汰。” “……好。” 姜殊晴被说服,何雅钏将手肘搭在她肩上,不着痕迹地跟左星凝交换了一个眼神。 “都不投了?”陈晗围观了全程,虽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选择随波逐流,“那我也弃票。” “……真是,这还怎么玩。”导播室,孟枝嘴上抱怨着,眼睛里却全是笑,她拿起手机给于思雅发过去一条语音,“看看你找来的人吧,都快给我节目玩崩了。” “孟导,”有工作人员在这时进来,拿着对讲机弱弱发问,“杨导问您,要不要去引导一下嘉宾,做做效果什么的,以往观众不是都很期待第二轮投票的环节吗。” “不用,今天随她们玩……对了,”孟枝忽然想起什么说,“你去都说一下,正片播出前不要透露左星凝到底选了谁,我有预感,这才是这期真正的爆点。” “好的。” “好——”得了孟枝的准话后,现场pd杨导毫无心理负担的让工作人员给嘉宾都绑上气球,“追逐战将在十分钟后开始,以哨声为准,提前攻击视为违规,直接‘淘汰’。” 气球绑好,嘉宾朝着自己选定的地点出发,或是观望或者准备“刀”人,十分钟后,广播响起哨声,宣告追逐战正式开始,仅五秒内,便出现了第一个被淘汰的人。 被工作人员带走时,姜殊晴仍旧不敢相信,杏眼里全是被背叛后的震惊,何雅钏被她直勾勾盯着,罕见地有些羞愧。 她摸了摸鼻子,在心里道了个歉,很快闪身离开,去找下一个目标。 姜殊晴还有复活卡,没记错的话,复活卡的规则是被淘汰十分钟后才能用,复活后姜殊晴肯定会“盯死”她,这十分钟,她要好好利用。 接下来去找谁好呢……陈晗似乎在附近? 何雅钏运气很好,没多久就找到了落单的陈晗,可惜对方不是“小白”姜殊晴,根本不让何雅钏靠近,两人对歭间,广播又是接连两次播报。 “楚时音,淘汰。” “杨娜,淘汰。” “什么情况?!” 杨娜抓着腰间破碎的气球,无能狂怒:“鬼怪之间不是不能互杀的吗!是不是判错了!星凝怎么能淘汰掉我呢!!” “没有判错,”工作人员被她抓得左右摇晃,“杨老师,您确实只是普通玩家。” 左星凝对此充耳不闻,更没有要解释的心思,她蹭了蹭她腰间残破的气球,表情委屈得好像快哭了:“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她误导了杨娜,杨娜也不会趁机对楚时音出手,都是她的疏忽。 “没关系……” “你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吧!”杨娜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硬是插到两人之间,对着左星凝的耳朵大喊,“我好不容易抽到了一张很好用的技能卡还没来得及用呢啊啊啊啊!!!” 【笑暴富了,杨娜的重点也太偏了】 【啊这,作为一名非酋,我太懂她了/抹泪】 【不是?所以左星凝选的同伴根本不是杨娜,还是说她压根不是恶龙?】 只专注一个直播间的观众陷入头脑风暴,早就摸清左星凝套路的笑而不语。 杨娜再懊悔也晚了,又气又悔地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但声音似乎还停留在原地,震得左星凝眼前差点冒了金星。 “抱歉,稍等我一下,”楚时音对着工作人员笑了笑,然后伸手阻止左星凝继续祸害她自己的耳朵,“好了,都搓红了,谁让你骗她的?杨娜以前唱女高音的,这还收了些力道呢。” “对不起,”左星凝还是这句话,她反抓着楚时音的手,比被淘汰的人还难过,“姐姐……” “不是道过歉了吗,”楚时音抽了下手没抽出来,便用另一只手按向左星凝皱巴的眉头,将它舒展开来,“杨娜都被你淘汰了,还对不起什么。” 她来参加节目主要是为了还孟枝人情,输或赢都无所谓,也怪她没有提前和左星凝讲清楚,才让她这么在意。 “陈晗,淘汰。” 头上的广播再次响起,日光正盛,楚时音仰头时不禁眯了眯眼:“你选的帮手好像很努力。” “哪有什么帮手。”左星凝嘟囔了一句,低头盯着腰间的蓝色气球。 要不把这玩意掐了算了,反正她本来就是为了帮楚时音赢才故布疑阵,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还留着气球干嘛。 “我很喜欢那尊琉璃玉兰。” 左星凝一愣,抬起头正见楚时音在盯着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仿佛可以看透一切。 她说:“你能赢下来吗?摆在书房我想会很好看。” “好。”左星凝重重点头。 楚时音走后,左星凝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清醒头脑。 淘汰陈晗的只能是何雅钏或者李骄年,她更偏向于前者,能把陈晗淘汰掉,何雅钏一定耗费了很多体力,如果能把她找出来,没准能够坐收渔翁之利。 说起来,陈晗出发的方向似乎是鬼屋那边? 打定主意,左星凝离开转转杯,谁知没走几步,广播再次响起,依旧是接连两声。 “姜殊晴,复活。” “何雅钏,淘汰。” 姜殊晴……复活? 左星凝脚步顿住,双眼发亮。 14、结束 游戏进程像是开了八倍速,转眼间,场上就只剩下了三名嘉宾,左星凝、李骄年,还有刚刚复活的姜殊晴。 休息区,杨娜和何雅钏稍稍一聊就明白了左星凝做了什么,当即咬牙切齿,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左星凝的所在地说了。 复活后,姜殊晴小心护着腰间绑着的黄色气球,按照杨娜说的路线谨慎前进。 [看到那个跳楼机了吗?走过去然后往右前方走,再过石桥,看到一个像儿童乐园的地方就是了。] “跳楼机……”姜殊晴端详了下不远处漆成红白色的建筑,“应该就是这里了吧,然后是右前……!!” “呀,好巧啊殊晴。”左星凝站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挥了挥手。 姜殊晴才不信这是巧合:“你在等我?” “对,”左星凝痛快承认,“我听说你手里有一张复活卡,我们交换一下,如何?” “一张复活卡只能用一次,”姜殊晴满眼警惕,“更何况,规则不允许交换卡牌。” “我当然知道,但谁让我手里恰好有一张交换卡呢,”左星凝晃了晃手里的卡片,“这样吧,我们打个赌,我赢了,你就把剩下那张复活卡给我,你赢了,我的技能卡任你挑选,就算你要捏破我的气球也可以。” “……谁要和你打这种无聊的赌。”姜殊晴扭头就走。 鬼知道左星凝是不是在拖延时间,好等李骄年过来一打二,她傻了才留下。 “喂,真的不打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姜殊晴像开了疾走。 “我说,姜殊晴——”左星凝把手圈成筒放在嘴边,“你该不会是怕赢不了我,已经认输了吧?” 眼看她的步子慢下来,左星凝在心中倒数—— 三、二、一。 姜殊晴旋身,咬牙切齿:“谁认输了?!” “说,赌什么。” - 两分钟后,左星凝和姜殊晴都戴上固定了gopro的安全头盔,坐到跳楼机上缓缓上升,直播间的画面由跟随她们的vj拍摄,看不到近景,只能听到一点声音,没多久,姜殊晴直播间的观众就听到了奇怪的“咔哒咔哒”声。 【没坐过跳楼机,上去会有这声吗?跟我家仓鼠啃菜叶一样】 【不,这是啃自己牙的声音/闭眼】 【怕成这样,宝宝你跟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你还好吗?”见她浑身都开始发抖,左星凝有些良心不安,她没想到姜殊晴的恐高症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要不还是让工作人员把我们放下去吧?你可以随便挑我的卡,我只要复活卡,不亏的……” “闭嘴,”姜殊晴的尾音都在发抖,色厉内荏,“怎么,你怕了?” 【你敢说,我都不敢听,算了,妈粉继续溺爱】 “对,我怕了,”左星凝怕把她吓出毛病,“不然我们先下去,换个别的方式?” “呵!我就知道!”姜殊晴绝佳颤音,“比赛还没开始呢,你等着吧,你必输无疑。” “……” 算了,随便吧。 左星凝冲底下负责跳楼机的园区工作人员挥了挥手,轻微一阵晃动后,座舱在半空中停稳。 “到顶了哦,我们在23层楼高的高度,”她知道姜殊晴早就闭上了眼,看不见下面的情况,“做好准备,就要下落了。” 姜殊晴心头一紧,死死抱住安全压杆,两秒钟后,跳楼机急速下坠。 “呜啊——”她眼角已经渗出生理性的眼泪,“妈妈,救命——” “好了……” “啊啊啊啊啊——” “好了,”左星凝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免得做了美甲的指甲因用力而崩断,“你仔细感受,失重感是不是没了?马上就落地了。” 姜殊晴仍死死闭着眼:“你肯定是骗我的呜呜呜呜,左星凝我恨你!” “骗你我这辈子发不了财。”至于恨……随便吧,以后没准还会更“恨”。 “……真的吗?”姜殊晴这才将信将疑地睁开一道眼缝,太阳晒得水泥地有点晃眼,但距离确实是近了。 她抹了把眼泪,“什么嘛,23楼不过如此。” 【什么23楼,我看最多也就23米】 【可怜的宝宝,被左星凝玩弄于股掌之中,嗑了】 【前面的,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跳楼机落地,安全压杆解除后姜殊晴还坐在上面,左星凝把手递给她,问:“还走得了吗?” “瞧不起谁呢,”话是这样说,姜殊晴却是很诚实地抓住了左星凝的手,借力站起,接着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牌,“诺,你要的东西,给你。” 交换完卡牌,姜殊晴也差不多缓了过来,蒙头不作声地离开,左星凝没挪地方,径直找了个阳光最大的地方站着,低头看手里刚换到的“涅槃卡”。 【使用限制: 【1.需在被淘汰后的十分钟后使用。 【2.如场上存在多张涅槃卡,则每次使用需间隔二十分钟。】 - 左星凝站在阳光下,感受皮肤的颤动,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汗毛根根竖起,到最后,就连肚子都开始绞痛。 还有四分钟,复活卡的cd就会刷新。 在眼前的画面即将覆上白茫的雪花噪点前,左星凝慢腾腾挪到阴凉地,坐下。 没过多久,道路转弯处跑来一个绑着高马尾的女人。是李骄年。 左星凝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扯出一个难看的笑:“骄年姐。” “星凝?”李骄年吓了一跳,“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低血糖吗?” “血管迷走性晕厥,老毛病了,”左星凝有气无力地说,“刚才追姜殊晴的时候一着急就犯了,没事儿,我歇一会儿就好” “血管什么……晕厥?”李骄年没听太懂,扭身往导演组的方向张望,“还是找医生来看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人过来。” “别,骄年姐,”左星凝抓着她,手指离她腰间的气球只有咫尺之遥,“vj刚才帮我跟导演说了,医生马上就过来,你走了,万一殊晴发现不对再绕回来我就完了。” 她刻意再提了一次姜殊晴的名字,只有李骄年离开,她才有机会用涅槃卡“复活”楚时音。 “也是,”李骄年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手腕,“这样的话……不如我直接去追殊晴吧,她往哪边跑了?” “那里,”左星凝松开她的手腕,指了个方向,“骄年姐你小心点。” “嗯。” 李骄年速度很快,或者说,姜殊晴恐怕根本没有走远,凭借着对技能卡的熟练运用,李骄年快狠准地捏爆气球,姜殊晴再度被淘汰。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嘴里骂骂咧咧地小声念叨,说什么都怪左星凝忽悠她玩跳楼机,状态根本没有调整过来。 李骄年脸上倒是一派轻松笑意,冲来找姜殊晴的工作人员问道:“游戏应该已经结束了吧,怎么还没听到广播?” “啊,那个,”工作人员尴尬地挠了挠脸,“游戏还没结束。” “没有?”李骄年一怔。 “干嘛这么惊讶啦,”姜殊晴没好气道,“刚才广播不是响了吗,‘楚时音,复活’。” “我没听到,”李骄年摇了摇头,广播响的时候恰好是她捏爆姜殊晴气球的时候,确实没有听清,“没想到楚老师也拿到了复活卡……” “才不是,”姜殊晴忿忿不平,“卡明明是左星凝从我这儿骗走的!我复制了一张,本来想当底牌的!” “等等,你说,左星凝复活了楚时音?”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说,左星凝这家伙疯求了,根本就不管阵营什么的,只想送楚时音赢,还是说,她们其实才是一个阵营的?不会吧?! 李骄年面色一变,转身就往回跑,不管是哪种结果,她只需要出手试一下就知道了,左星凝方才那个虚弱的样子不像装的。 就是现在! 左星凝从草坪上摆着的立体宣传语后闪身出来,豹子一样扑向毫无所觉的李骄年。 砰—— - 工作人员一个人过来,带着三个人回去,左星凝腰间绑着的蓝色气球随着走路动作一摇一摆,画着的笑脸越看越像是嘲讽。 姜殊晴还在生闷气,轻车熟路地走在最前面,李骄年心态比她好上许多,问道:“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是装出来的。” “我不是说了嘛,血管迷走性晕厥,”左星凝灿烂一笑,“发作的时候跟低血糖挺像,但不用吃糖之类的,像我的话,只要坐下缓一缓就好了,不算什么大毛病。” “啧,难为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谋划这么多,把我都骗过去了。”李骄年呷着酸气说。 “别说这个了,”眼看快走到休息区了,姜殊晴步子一停,“李老师你就不好奇吗,怎么游戏还没结束啊!” 她看向左星凝,“你到底选了谁当同伙啊!” 【啊啊啊终于有人问了,所以到底是谁啊!】 【已知被左星凝说了这话的有三人,杨娜和李骄年都是被她亲手淘汰的,那只有何雅钏了吧?】 【谁知道呢,没准都不是/摊手】 “这个嘛,我选的……” “星凝。” 左星凝循声看去,眼睛一亮,“姐姐!” 楚时音出现,她瞬间把讲一半的话忘了,匆忙跑过去,堪堪在她面前刹住,然而,那里好死不死有个小凸起,左星凝脚下一绊,崴了。 倒下的那一刻,左星凝忍不住想,这可能就是她今天缺德的报应。 但下次还敢。 扑倒的身子被楚时音接住,疼痛慢一步传进大脑,左星凝“嘶”了一声,就着这个姿势挪了挪腿。 “别乱动,”楚时音想扶她坐下,“医生马上就来。” “没事,应该没伤到骨头,游戏还没结束呢。”左星凝借着楚时音的力道调整动作,尽量不牵扯脚踝。 最后,她单膝跪地,拉起楚时音的手探向腰间,“砰”地一声后,腰间的蓝色气球炸开。 用了巧劲,楚时音的手几乎没被炸破的气流波及,左星凝把泛红的手指背到身后,粲然一笑。 “姐姐,你看,我说过你会赢的。” 15、薄茧 节目组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辆轮椅,让左星凝坐在上面。 录制接近尾声,楚时音成了节目史上最省力的“冠军”,左星凝作为第二,从剩下的琉璃工艺品里选了一篮紫色鸢尾。 这一part走完,节目正式宣告录制结束,直播关闭后,左星凝先行离开,由于思雅送回了酒店。 楚时音没回来,下午嘉宾们还需要补拍一些镜头,至于左星凝的,只能等她脚伤好一些了再说。 早上为了上镜没吃几口东西,左星凝饿得前胸贴后背,刚在酒店房间坐下就点了一堆外卖,她不方便开门,便填了于思雅的房间号,不一会儿,于思雅就拎着几个袋子来了。 她用备用房卡开的门,像是有心事一样一声不吭,沉默地把外卖盒打开,推到左星凝面前。 于思雅在思考时眼睛会不自觉地盯着移动的东西,眉头视严重程度锁紧,被这么盯了五六分钟后,左星凝放下筷子,真情实感地邀请:“思雅姐,要一起吃吗?我买了很多。” “不了,下次别买这么多了,艺人还是要保持身材。”于思雅没过脑地拒绝。 “好。”左星凝也只是客套一下,被拒绝了便再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然而没吃几口,那两道严肃的目光又如影随形地追了过来。 她放下筷子,擦干净嘴,再一次问:“思雅姐,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吧。” 这样她真的会消化不良。 “……” 于思雅直视她的眼睛,久久沉默,久到左星凝以为自己会错意了,第三次拿起筷子时,于思雅忽然开口了。 “年轻人心思跳脱我可以理解,但楚时音跟别人不一样,没做好足够的准备,别去招惹她。”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人走后,左星凝拿着冰袋一边敷脚踝一边琢磨,“年轻人心思跳脱”,这句话粗略一听好像没什么,就是不能细琢磨,不然结合下半句话很像是在骂她“花心”。 至于后面的,她招惹楚时音了吗? 扪心而问,她当然是——狠狠招惹了。 见面第一晚就走错房间爬错床什么的,没有比这更冒犯的事了,但这只是从她的角度上来说的,楚时音的话……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 就像被蚊子叮了几口一样,包好了也就过去了,时间再久一点直接遗忘。 就连昨晚也是……楚时音也会接受别人“我能和你一起睡吗”这样的请求吗?怎么都不会吧。 仔细一想的话,楚时音对她似乎不能用“有耐心”来概括归纳了,这简直就是纵容。 毫无防备的纵容,是好事吗? 左星凝歪在沙发上,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答案,几个哈欠后,她慢慢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朝南的窗台已经没了一点儿阳光。 太阳快落山了,窗帘不知被谁拉上了,还给她披上了一条深色的绒毯,睡得太久,脑子昏昏沉沉,左星凝又迷瞪了会儿才彻底清醒。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来自左明岚女士和楚时音,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关心她脚上的伤,前者还多问了一嘴,说节目里那个染着金发的女生是不是她朋友,看着有些面善。 左星凝不知道该怎么概括她和姜殊晴的关系,只好随便糊弄过去,答曰眼熟可能是因为看过她大学军训的大合照。 回完消息,房门“咔哒”一声被打开,走廊的光沿着缝隙泄进来,楚时音走过来,右手拿着找于思雅要来的备用房卡,左手拎着一个塑料袋放到了沙发旁边桌子上。 “脚还疼吗?”楚时音像也眯了会儿,嗓音带些哑。 “不疼了,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左星凝坐起身子。 “挺久了,来过一趟,那会儿你还在睡,”楚时音坐下,掀开一角毯子,“脚腕肿了吗?” “不知……”左星凝猛地一激灵,身体比大脑更先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别碰,脏!” “不要乱动。”楚时音轻易压制住她的反抗,右手已然沿着脚踝骨的轮廓往下。 北城的夏天结束得早,天短夜长,房间里光线昏暗,比对不出来两只脚踝的粗细,只好用指腹描摹轮廓。 左星凝瞬间红了脸,她比楚时音更早适应黑暗,因此能清楚地看到,从脚踝到脚背每一丝令人心痒的触动,都从何而来。 楚时音常年健身,双手却并未因此变得粗陋,十指纤长秀丽,左星凝闭上眼都能描绘出它骨骼的起伏,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双看了无数次的手上还生着一层薄薄的茧,在指腹的位置,从细嫩的肌肤上划过时并不会痛,只想颤栗。 “应该是没肿,上次冰敷是什么时候,有两小时了吗?”楚时音一丝不苟地检查完毕,似乎未曾生过半分杂念。 “嗯,”左星凝说不好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有了,我睡了很久。” “正好再敷一次。”楚时音把塑料袋里装着的冰袋拿出来递过去。 “好,谢谢姐姐。” 左星凝接过来隔着毛巾敷在脚踝上,耳后红了一片,没话找话地问:“今天赢的奖品我们怎么带回去啊?很容易碎吧。” “留了地址,过几天孟导会找人给大家送过去,不用担心,”楚时音洗完手过来,顺便打开了灯,“待会儿你跟我下去一趟,我们要做个小直播。” 说是直播,其实更类似节目录制后对嘉宾的后采,中午的直播结束后,官v便在微博发布了投票,票选出得票最高的嘉宾会在晚上再开一次小直播,与观众互动,同时也为节目造热度。 因着左星凝节目上亮眼的操作,她以仅次于楚时音的票数被选中。 直播在晚上八点开始,孟枝订了一间套房,亲自带人布置,作为此次直播的场所。 白天穿的衣服睡得皱皱巴巴,左星凝换了套简单大方的常服,睡乱的辫子复原有些麻烦,拆开更是曲曲卷卷,造型师便给她绑了一条鱼骨辫。 七点五十,左星凝坐在椅子上,听孟枝最后一遍叮嘱。 “……像是‘恶龙同伴是谁’之类的问题就不用回答,猜对猜错都不用管,这点保密。然后,如果不小心念了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就给个手势,我们的人会岔开话题。” “明白了吗?” 这话主要是给左星凝这个新人小白说的,她点头表示明白。 直播准点开始,正是黄金时间段,直播间的观众人数疯了一样攀升,弹幕密密麻麻,左星凝看得眼花缭乱,猛然间,千篇一律的弹幕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名字,然而没等看清,就被更多的弹幕顶了上去。 几秒钟后,那位网友像是知道自己会被挤上去一样,又发了一遍,左星凝这次看清了。 【啊啊啊啊江念!好久没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为什么不演戏了!!!!!】 - 江念,左星凝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她是她出演的第一个角色,江湖门派中天真烂漫的小师妹,恋慕身为女主的大师姐,却不知她们之间隔着母辈的血海深仇。 得知真相后,江念痛苦万分,阴差阳错投入敌营,成为刺向师门的利刃,却又在生死关头反水,为主角团争来一线生机。 这是一个亦正亦邪的角色,至少,在电视剧拍摄时是这样。 因为饰演主角的演员自带流量的缘故,这部电视剧前期小火过一把,作为江念这个“十恶不赦”的角色扮演者的左星凝,微博下也曾被不理智的观众攻陷。 左星凝曾安慰自己,剧情会有反转的,伏笔有好好铺设,等反转就好了。然而,她只在电视上守到了大量戏份被剪、江念这个小角色的命运被剪辑无限魔改的结局。 江念这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只剩下了天真烂漫、忘恩负义、贪生怕死。 她下线的那天,左星凝把自己关在房间,清空微博,发了一晚的呆。次日天还未亮,她捧着一个纸箱,丢进了小区的垃圾桶。 还是太年轻气盛了。 二十二岁,自觉已经成熟了的左星凝毫不留情地评价一年半前的自己。 好歹是自己的心血,怎么说扔就扔了呢?太幼稚了。 左星凝摇摇头,小心翼翼按开床头的夜灯,把光线调到最暗。 她想找人说说话,楚时音在身边睡得正熟,左星凝怕吵醒她,便从枕下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对方接通后她立即挂断,转战微信。 【妈咪,你还记不记得我大学拍得那个电视剧】 被搅了美梦,左明岚有心给她甩个脸子,然而看到消息时却怔住了,小心谨慎地回了两个字。 【记得】 她怎么能不记得,拍戏前还开开心心一个孩子,杀青后就变了样子,从学校请了长假回家,白天看不出什么,晚上却总被魇住,她放不下心,陪左星凝睡了一个多月,直到她不会半夜惊醒。 最开始,左明岚只当她是被突然长出来的獠牙吓住了,怪自己为什么没提前跟她讲清楚,直到她出演的那部电视剧播出,左明岚才意识到不对。 【怎么提起这个?】 左星凝的打字速度比她快很多,一条消息没看完就发了另一条。 【星星:我那个角色不是叫江念嘛,我今天看到有人用这个名字叫我,搜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虽然剪辑稀烂,但还是有一些人很喜欢她】 【星星:有人通过为数不多的伏笔推测出了后面的走向,还有很厉害的up主剪出了特别接近的故事线,播放量很高呢】 左明岚打开灯戴上眼镜,抿着嘴笑,她知道左星凝还没说完,因而只是静静看着。 【星星:我就感觉,心里好像又开心又难过的,妈咪,我以前是不是很脆弱啊?错过了她们这么久】 没有哦。 左明岚在心里回答,人人都有承受不住想要逃避的时刻,那不叫脆弱,是疗伤。 【什么时候遇见都不算晚】 【星星:要是以前的剧本什么的我没扔就好了,再早一点知道,她们就不用费这么大劲拼凑江念的故事线了】 【没有扔】 那年,她们家大门的轴承生锈了,开关门很响。 有一个晚上,左明岚破天荒地失眠,翻来覆去在床上烙着煎饼,外面突然“吱啷”一声,她以为是进了贼,连忙冲进左星凝房间,床上没人,玄关处她的拖鞋倒是东一只西一个。 离天亮还早,左明岚怕她出事也开了门出去,在楼下远远看到左星凝穿着睡衣,把什么东西丢进了垃圾桶,背影活像丢了魂。 目送着她安全回去后,左明岚走到垃圾桶旁,把那个箱子拎了出来。 【东西还在,妈妈帮你收起来了】 16、问诊 俗话说“事不过三”,或许就是因为当某事重复第三遍后,人多多少少都会产生抗性。 比方说,当楚时音第三次和左星凝同床共枕时,几乎已近习惯了她的存在,梦境平稳,没有藤蔓,更没有蟒蛇。 可惜,这一次她没能睡到自然醒。 楚时音是被“看”醒的。 人类的目光明明没有实质,长久落在某处时却会被同类感知,即使是在睡梦当中。 大脑比身体更先清醒,楚时音浑身肌肉绷紧,一睁眼,猝不及防对上两只泛着红血丝,看起来像是没睡好——不,压根没睡的眼。 “你在搞什么……”楚时音低斥了一句,“失眠了?” “姐姐你醒啦,”左星凝还没意识到自己扰了旁人的梦,“好多人说喜欢我,我害怕。” “谁?” “很多很多关注我的,能说是粉丝吗?”左星凝拿不准用词,干脆解锁手机,递过去。 “粉丝喜欢……你怕什么?”滑着评论,楚时音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年轻人有了代沟,“不是也没人骂你?” “我怕她们不喜欢我。” “……” 听不懂,楚时音放弃与她沟通,直视左星凝的眼睛,试图看出些什么。 熬了一夜的眼多少有些干涩,眼尾泛红,茶色的瞳仁转也不转,看起来开心、好奇,还有隐隐约约的惶恐。 楚时音熟悉这种眼神,刚把团团带回家时,那只还没拖鞋大、毛发因为猫癣稀稀疏疏、抹布一样的小玩意儿就总这么看着她,乖得不可思议。 心理学上,管这个叫“弃猫效应”。 但楚时音觉得,左星凝最需要的是睡上一觉。 “别胡思乱想,”她把手机塞进枕下,扬手把面前眨巴个不停的眼睛捂住,“睡觉,醒了再说。” 话都颠三倒四了,还瞎想什么。 “不睡,我真不困。”左星凝拨楞着头挣扎。 “不困?你这一晚上闭眼了吗?” “……应该还是闭了一会儿的,只是没有睡很沉。” 心里装着事,大脑活跃得不可思议,梦跟现实缠绕在一起,老实说,左星凝也说不清她到底睡了没有。 “应该?”楚时音抓住她话里的漏洞。 “……” 左星凝一心虚动作就停了,眼睛上盖着的手温暖软和,是滋生困意的上等温床。过了一会儿,她真的睡着了。 身侧的呼吸声均匀绵长,楚时音听着听着,也渐渐闭上了眼。 再次被闹钟唤醒后,她先往旁边看了一眼:左星凝睡得正沉,动也不动。 轻手轻脚离开卧室,洗漱完,楚时音解锁手机,点进左星凝的微博主页,最新微博的发布时间为凌晨一点多。 再看内容,几乎都是对自己的剖析。提到了曾经饰演过的那个下线匆忙的角色,po了自己写的人物小传片段和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标注,述说自己曾经有过的逃避和脆弱。 情感充沛,排版却不怎么工整,一看就是深夜emo发作,写完粗略检查一遍就一鼓作气发了。 她把一颗心捧出来给人看,阴差阳错吸引到了不少同样真诚的人,夜猫子们洋洋洒洒在评论区书写自己,这多少显得热评第一有些格格不入: 【本来关注是为了看脸,没想到大忽悠竟然这么真诚,粉了!】 这条评论的点赞数甚至已经快超过了这条微博的点赞,显然是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来了这么多人,也难怪把左星凝吓成那样。 楚时音弯唇一笑,又往上添了把柴。 [楚时音v:认真的小朋友//左星凝v:……] - 楚时音显然深谙“不能解决问题那就把问题闹大”的道理,等左星凝睡醒再打开手机,已经没有了“她们以后万一又不喜欢我了怎么办”这种想法,而是只剩下了四个大字—— 我!的!天!呐!! 点赞、评论、粉丝数全都在上涨,几乎每次刷新都会有十位数的变动,而这一切,皆是因为楚时音转发的那条微博。 左星凝两眼一黑。 “姐姐——”她简直要失声,单脚蹦着去开卧室门,“你怎么……呃。” 客厅里待着的不只楚时音,齐刷刷对上六只眼睛,左星凝吞了口口水,一秒乖巧,“不好意思,你们先聊、先聊。” 房门“啪”一声关上,于思雅像是才找回神智一样,指着卧室一脸不可置信:“你们又是一起睡的?” “又?”林霏兴致勃勃地跟上,也问楚时音,“你们进展这么快?思雅你学习一下。” “闭嘴,”要说的话被打岔,于思雅气得想打她:“乱讲什么,你作为心理医生的职业素养呢?” “有什么关系,我今天不是医生,只是朋友。”林霏看也没看就把于思雅的手抓在手里捏着,灵活地跟她“互殴”。 “……别听思雅乱说,”楚时音掐了掐眉心,无视她们的小动作,“星凝脚崴了,我怕她自己一个人不方便。” “……哼。”用得着你伺候别人吗我的姑奶奶! 于思雅两眼一闭,把手抽出来,冷声问林霏:“你是不是该赶飞机了。” 林霏一怔:“或许?” “走吧,”于思雅腾一声站起来,“我送你去机场。” 酒店人多嘴杂,于思雅闷头往前走,想说的话憋了一路,坐到车上后已经忘了怎么起头,只幽幽吐出一句:“你觉得左星凝这个人怎么样?” “哪方面?” “还能是哪方面!”于思雅瞪了她一眼,气道,“这么多年以来,时音身边就走进一个左星凝,我知道她们现在还不是那种关系,但以后呢?” “我对星凝这个人本身没有什么意见,可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时音根本赌不起!” “安心安心,”林霏拍了拍于思雅的肩,以防她暴起,“哪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时音不是说星凝很依赖她吗,我觉得没准会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你知道什么!”于思雅还是瞪她。 “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林霏举手做投降状,接着忽然把脸凑了上去,“洞察秋毫的思雅大人,你发现了什么就跟我说说呗。” “比如,在时音说‘星凝似乎对食物有一种异常的渴望,总好像吃不饱,但也不是饿,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喜欢过来和我待着,似乎把我当成了什么精神寄托’时,你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是想起了什么呢?” 讲这话时,她微微睁圆了眼,一副撒娇的可怜样。 林霏五官平平,唯有一双斜飞的眼睛生得极为漂亮,她似乎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去拿捏别人,温和无害的外表几乎无往不利。 可惜,于思雅是位冷冰冰硬邦邦石头一样的女人。 “什么都要我告诉,我看你干脆辞职卖红薯去算了!” 她一踩油门,还没来得及绑安全带的林霏瞬间被后坐力钉到座位上。 - 卧室里,左星凝独自生着闷气。 她的那条微博本身只想给还在关注“江念”的观众看,没曾想会闹这么大。 气楚时音是不可能的,她只能一边生自己的气,一边装着鸵鸟。 不敢去看微博,便在各个app间乱窜,恰在此时,微信弹出一条好友申请,左星凝点开,是杨娜。 同意申请,她先发过去一条消息打了招呼。 【杨娜姐,昨天不好意思啦,谢谢你的冰块/笔芯】 对面立刻回了一个“火冒三丈”的表情,接着是文字消息。 【冰块?那是姜殊晴找来拜托我拿给你的】 【她好像没那么讨厌你啊,录节目的时候你选的队友也是她,这何尝不是一种默契!】 【我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比如昨天你说的那个竞选学生会主席的事,后续是什么来着?】 拐弯抹角地,原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左星凝失笑,还能有什么后续,竞选是投票制,她和姜殊晴都是边缘人物,也就是没人会投的那种,所以她就想着,要是姜殊晴出现在候选人里但她没有,那不就是赢了嘛! 于是,本着化解矛盾的初心,左星凝写下了姜殊晴的名字。 谁知,有两个人不知是想恶搞还是怎样,竟然投了她,她和姜殊晴的票数阴差阳错变成了2:1。 最后虽然她们谁都无缘学生会主席宝座,左星凝却又被姜殊晴记住了。 解释完,左星凝托腮看着窗外发呆。 没想到昨天她拿来应急的冰块竟然是姜殊晴找来的,为什么不直接给她呢?是因为觉得这样像是跟她“服软”吗? 要不去还是去找人要个姜殊晴的微信,道声谢之类的? ……算了,她肯定不会同意好友申请,以后当面再谢吧。 左星凝漫无边际地想着,卧室房门打开,楚时音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瓷白碟子。 定睛一看,碟子上是一块奶油蛋糕。楚时音很少吃这些甜腻的东西,那么这块蛋糕是给谁带的就不言而喻了。 “姐姐~~”人还没走到跟前,左星凝就掐了嗓子,佯装客气,“我可以吃一点嘛?” “本来就是给你的,”楚时音把盘子放下,“你不是念着要吃奶油蛋糕吗,吃吧。” “我什么时候……”左星凝喜滋滋拿起叉子,话没说完,脑海中霎时浮现出楚时音只围了浴巾的样子,耳朵瞬间红了一片。 “谢、谢谢姐姐。” 磕巴着道了谢,左星凝生怕楚时音再问关于“奶油蛋糕”的事,埋头苦吃。 楚时音只当她是饿了,待她进食速度慢了才问:“还在想网上的事?” 左星凝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硬生生止住:“对,她们那么多人说喜欢我,可我又没有什么作品,哪里值得喜欢。娱乐圈更新换代这么快,等我这张脸看腻了,说不定就都跑了,只有我还记得……” 说着说着,左星凝不由得再次陷入那种粘稠的情绪里,一股脑把昨晚脑子里转的乱糟糟的想法全倒了出来,倒干净了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她慢半拍地觉得不好意思:“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幼稚?姐姐你肯定理解不了啦,没关系,我自己调理一会儿就好了,不用担心我。” 楚时音摇摇头,定定看她几秒,眼睛中中有星点光芒亮起,仿佛心里有什么柔软的地方,也被她这番话戳中了。 “我都明白。” 她喟叹一声,安慰般摸了摸左星凝的头发,碰到后颈再返回头顶。 “那就努力,努力配得上她们的喜欢,成为能让她们骄傲地说出名字的人。” 17、哭喘(修) 楚时音好像,在发光。 回家的很多天,左星凝仍在回味楚时音说那些话的样子。 少年人的锐气和成年人的慈悲同存于她的双眸,之后便夜夜出现在梦里。 又一次从难耐的喘息声中醒来,左星凝换了衣服,终于不得不得承认—— 她可能、大概、也许,一定是爱上楚时音了。 不同于对偶像的崇拜喜爱,更不是被香气盖章的羁绊,她是真真切切,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情窦初开。 感情是从哪里开始变质的已不可考,也没准从第一眼就开始了,香气什么的,只是她给自己找的完美借口。 认识到这一点后,左星凝再不敢没脸没皮地往楚时音身边蹭,每每只在晚上偷偷开一点门缝,吸着隔壁房间似有若无的暗香“续命”。 楚时音没她这么闲,转眼就忙碌起来,有时一两天都见不着人影。左星凝脚上的淤青越来越淡,家里关于楚时音的气味也越来越淡,她比团团更先出现分离焦虑。 在这样的折磨下,左星凝即使一口饭没少吃,人也还是清减了些,下巴尖尖,连眸子都染上了一抹郁色。 团团但凡再长个几岁都能发现她的反常,更遑论因为有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儿、本就对此十分敏锐的陈姨。 忙完工作,陈姨离开后还是没忍住和楚时音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楚时音表示了解,讲了几句后挂断电话,耳机里响起另一道声音。 “忙完了?”说话的人嗓音含笑,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意,“考虑得怎么样了?” “距离你说完到现在才过了六分钟,”楚时音没急着回答,“雁总公司经营得好好的,怎么忽然想拍戏玩玩了?” “还不是被逼的,”钟离雁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一丝被逼迫的意味,“实不相瞒,我也是为了我的未婚妻。” “雁总订婚了?恭喜。” “谢了,”钟离雁如愿等到这句话,也不卖关子了,“我未婚妻很喜欢她在娱乐圈内的事业,所以我便想在结婚前筹建几套班底给她,诸如导演、编剧、乐队、词作之类的,有了成型的班底,日后若是想转型也方便。” “原来如此,雁总还真是用情至深,”楚时音毫无感情地恭维,“不过,我这是被当成小白鼠了吗?” “把‘楚时音’当小白鼠?”钟离雁失笑,“高估我了,我不过是想要合作共赢罢了,难不成……楚老师对我的团队真就没有一点动心?” “……” 钟离雁财大气粗,组的团队更是顶尖中的顶尖,且这人又没有投资商的臭毛病,说不心动才是假的。 她许久没拍戏了,年前上的那部电影也是压了几年的作品,如今只刚看见饵料,表演的“馋虫”便蠢蠢欲动。 “电话里谈事果然不方便,”聪明人的交锋不点就透,钟离雁贴心地给楚时音留了思考的气口,“不如约个时间,我们之后再细谈如何?” “雁总贵人事忙,我看也不用再约时间了,”楚时音问助理拿来了行程表,“后天韩家主办的慈善晚宴您也会出席吧,不如就在那儿谈?” “可以。” 这正如钟离雁所愿,电话挂断,楚时音拿着手机,一下一下往左手心里敲。 钟离雁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真看不出来竟然还是个深情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好姑娘被她看上了…… 可真是……倒霉。 - 陈姨下班后,家里就只剩下左星凝一个人。 吃过晚饭,她慢腾腾在客厅里一圈圈走,边消食边做口部操。 养了快两周,脚上的伤差不多好全了,于思雅怕落下什么病根,有心让她再休息休息,迟迟没有安排工作。 楚时音不像她那么闲,已经有…… 左星凝停下步子看了眼钟表。 已经足足54小时27分钟没有回来过了!一日三秋、四舍五入,等于她已经有九年没见过楚时音了,九年啊! “团团!”走到猫爬架附近,左星凝爆冲过去一把把睡得正香的猫咪薅起来,“你一定也很想主人了吧!” “咪嗷~”猫咪蹬了她一脚,优雅跳开,并不想理愚蠢的两脚兽。 左星凝哪能这么轻易地放过除了她以外唯一的活物,当即追着团团疯跑了一阵,到最后,一人一猫都瘫在了地毯上。 舒服了。 休息了会儿,左星凝爬起来冲了个澡,之后也懒得再去招惹团团。时间还早,她便关了灯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美其名曰“重温经典”。 “重温经典”是她的表演课老师布置的作业之一。 老师姓冯,是圈里的老前辈,演技精湛却一直不温不火,闲暇时便为旁人授课,也算补贴家用。 脚伤后,左星凝不太方便去线下上课,冯老师也恰好工作缠身,于是便布置了一堆“作业”给她,隔几天批阅几次,除此之外还列了长长一份影视单子,让她有空就看,多看多演多钻研。 冯老师人挑剔,能被她看上的影视剧多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片,年代最新的那部,主角那一栏赫然是楚时音的名字。 这是一部文艺电影,复古的滤镜,楚时音在剧里常穿吊带热裤,明媚大方、青春无敌。 左星凝承认自己有私心,她扯了冠冕堂皇的大旗,把这部烂熟于心的电影看了一遍又一遍。 以前看,是为了看楚时音。那会儿她才高中,偶然被电影中楚时音的表演所吸引,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再看,还是想看楚时音,注意力却偏移了重心,眼中只有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怨…… 这部影片对于左星凝而言,就像是一块已经初步结束发掘工作的考古地,明面上已经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物品,可筛过土沥过沙,冷不丁就会发现一颗两片遗漏的物品。 比如,在影片过半的一个镜头里,楚时音骑着自行车从喧闹的巷子中穿过,她的衣摆被风掀起些许,露出腰窝上,一颗小小的红痣。 不到一秒钟的镜头,左星凝却从此着了魔,睁眼、闭眼都是那颗痣。 左星凝捏着遥控器,把大片没有楚时音的剧情跳过,然后就抱住了腿。 她渐渐入了神,眼睛全神贯注盯着屏幕,脚心蹬在沙发边缘一绞一绞,大腿挤压磨蹭,带动着身体一抽一抖,她将下半张脸埋进膝盖,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叫出一声。 快要播到那一幕了,左星凝已经是浑身燥红,她不自觉抬了头,眼睛湿漉漉地泛着水光,少了膝盖的阻隔,一声哭喘从唇边逸出,马上就要释放出来。 下一瞬间,灯光大亮。 “哈呃……”左星凝急促地喘了一声,她先侧了腿,才惊慌地往门口的方向看,吓得血液逆流,脸色煞白煞白。 是楚时音,她开了灯站在那,眉梢轻挑:“在看什么?连灯都不开。” “没,不是……我……”明明看的是正经电影,左星凝却磕巴得连个完整句子都说不出来,手忙脚乱地只想去找遥控器,还没找到,电视的音量突然拔高。 [……我看啊,你就是在心虚!] 电视里的台词应景到让人头皮发麻,左星凝终于把压在腿下的遥控器找到,调低音量,来不及关了。 “姐,姐姐。”左星凝讨好地冲她笑。 “看我的电影偷偷摸摸的干什么,我还以为……”楚时音顿了一下,没说完。 左星凝一句不敢追问,讪讪道:“姐姐,你回来怎么没说一声?” “提前收工了,脚好得怎么样了?” “都好了,”左星凝撩起一点裙摆给她看,苍白的脚背上布着一圈青紫淤痕,“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已经没事了,医生说抹点红花油就行。” “嗯。”楚时音没再问什么。 前几日下过两场雨,天气彻底入了秋,夜间寒凉,楚时音套着一件黑色风衣,衣摆长到膝盖的位置,进了屋她便把扣子一颗颗解开,里面是一件白色打底衫,在腰间收出褶皱。 左星凝看着她把风衣褪下挂在立式衣架上,又去洗了手,水声停,人也转身走了过来,左星凝立刻把眼珠子收了回来,一瞬也不敢往她身上瞄,低窄的视野里,只有牛仔裤包裹着的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越凑越近,最终停在她面前。 “抬头给我看看。”几天没见,看着是瘦了些。 “……看、看什么?”左星凝不敢抬头,因为心虚,她想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还能看什么。”楚时音说着,微凉的手指就已经掐住了左星凝脸,稍一用力,她就被迫扬起了头。 “姐,姐姐……” 左星凝的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楚时音刚洗过手,整只手都是凉的,冰冰地震在脸上,舒服得想让人含住。 她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热,长长的羽睫轻轻颤动,吊灯熠熠的光碎在眼睛里,亮晶晶湿漉漉,看起来温软、乖顺……让人想狠狠欺负她。 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落出星星一样璀璨的泪来。 “姐姐,”手上的力道大了起来,左星凝想动又不敢动,只能可怜巴巴地祈求,“疼……” 幻想的呓语和现实的哀喃合上,耳边轰地一声巨响,楚时音仓皇后退。 那是她心跳的声音。 18、妄念 “姐姐?” 楚时音撞到了茶几,放在边缘的零食袋“扑棱”掉在地上,左星凝就算是再迟钝,也该发现哪里不对了。 “你没事吧,”她站起来想去扶,“头晕吗?” “嗯。”她这话无意间搭了个梯子,楚时音顺势应下来,余光瞥见左星凝伸来的手,身体近乎仓促地避开。 楚时音脸上鲜少有大表情,左星凝已经习惯从细枝末节中推测她的心情,因此一眼就看出,楚时音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 为什么? 伸出的手臂尴尬地垂落,左星凝茫然无措地立在原地,睡裙柔软的布料在掌心揉皱,硌得她心里一阵阵发酸。 “昨晚没休息好。” “嗯?啊,”左星凝迟缓地明白楚时音这句话是对上一个问句的回答,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姐你早点休息,晚安。” 关了电视,左星凝低头往卧室走,步子拖沓沉重,仿佛有千斤重量在拖着她下坠、下坠,直至落尽无底深渊。 关于楚时音的反常,她只能想到一种原因来解释——她的心思,被看穿了。 再换个角度,也就是说,楚时音对她,真的连一丝一毫的喜欢都没有,最多,可能也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妹妹”。 完全没有感觉的妹妹喜欢上自己、还把自己当做臆想中的对象,可真是一件好恶心好恶心事啊。 她好恶心。 左星凝扯了扯嘴角,什么都被她搞砸了。 “星凝。” 有声音唤她,左星凝停下脚步,等候即将发生的驱逐:“我在。” “晚上没吃饭,有点饿了,”楚时音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要陪我吃点东西吗?” - 锅里的水烧开,放入手工面,等待煮熟的间隙,楚时音拿了两个碗各放了一勺熬得雪白的猪油,再加入酱油等调料,用热水化开,就成了阳春面的汤底。 面只煮了一人份的量,她其实并不饿,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来哄左星凝。 哄哄那个,一口一个“姐姐”唤她,敏感到不可思议,只是被她躲了一下,就委屈到自己偷偷掉眼泪的人。 楚时音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她是曾冒出过莫名其妙地、想把左星凝欺负哭的念头没错,但却不是刚才那种眼泪—— 大颗大颗、珍珠一样落在地上,被主人竭力隐藏住,看一眼就觉得苦涩的泪。 她不喜欢,即使润湿泛红的眼睛,会让左星凝看起来有一种易碎的漂亮。 ……又在想什么东西。 楚时音揉了揉脸,把煮好的面捞出来。 左星凝被她赶出了厨房,她需要一个私人的空间、做些事,来平复脑子里狂飞乱舞的杂念。 可惜,收效甚微。 平底锅洗净润油,楚时音往里磕了一个鸡蛋。 左星凝很爱吃煎蛋,半面焦半面嫩,蛋黄最好是润泽的状态,不会干巴得噎人,也不带一丝腥气。 她曾撒娇着拜托陈姨满足她的要求,陈姨乐呵呵应了,楚时音无意间听到,也不知不觉记住了。 只有从小被娇惯到大的人,才有资格养成这样挑剔的习惯。 对于左星凝来说,平生吃过的最大的苦,或许就是半月前崴脚受的伤。 ……而且还是为了她。 她真是一个十分不称职的“姐姐”。 楚时音苦笑一声,抽油烟机明晃晃的金属边缘照出她的影子,她看到的,却是左星凝的眼。 红茶色的清透瞳仁,浓密的睫毛天然带有卷曲的弧度,眼尾勾勾,是天赐的一双深情眼。 当这双眼睛含羞带怯、又直白大胆地盯着人时,谁都抵抗不住。 谁都…… 煎蛋过了火候,楚时音面无表情地盛进自己碗里,再次开火。 后天的晚宴,带左星凝一起去吧。 她也该多认识一些同龄人了。 - 慈善晚宴的主办方是韩氏集团,据说,他们夫妻创办这场晚宴的初心是为体弱多病的女儿积福,后来慢慢演变成每年固定的盛会。 晚宴邀请了各界名流,进入的媒体都要接受严格的审查,发布的每一张照片、每一行文字都要经过韩氏的首肯,要求不可谓不严格。 下了车,左星凝提起裙摆,跟着楚时音走进宴会厅。 她穿着一件香槟色的礼服,楚时音亲自挑选,一字肩领,没有过度的肌肤裸露,颈间同色系珠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不知晃晕了多少人的眼。 楚时音以挑剔的眼光把晚宴的来客看了个遍:眼睛黏在左星凝身上的,太放浪;只敢悄悄看一眼的,太畏缩;看也不看的,太端着。 满地都是俗人,竟寻不见一个配得上她的。 楚时音又看左星凝,对方乖巧地向她扬起一个笑,似乎也没有要去社交的意思。 那便下次再说。 楚时音愉快地敲定主意。 她虽也捐了一些东西,但对义卖并没有什么兴趣,敷衍掉几波前来攀谈的俗人后,楚时音带着左星凝左右穿梭,沿楼梯上了三楼。 越往上人越少,装潢处处透着奢华,三楼以上便不是随意能进的地方了,钟离雁应当是打过招呼,守在楼梯口的侍者只看了楚时音的脸便侧身放行。 “姐姐,”没了外人在,左星凝上前一步与楚时音并行,“你说的钟离雁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杀人不见血的笑面虎,”楚时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向钟离雁确认位置,“她这种人,利益相同时是最好的伙伴,利益相悖时,也是最先翻脸咬人的家伙。” “哎呀,没想到楚老师竟然这么了解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左星凝循声看过去,小宴会厅的门被打开,走出一个看起来没比她大几岁的女人。 柳叶眉、桃花眼,留着法式齐肩短发,单手随意插兜,白色西装上散落着星点紫色的波纹,浑身都散发着金银堆里打滚的贵气,却并不张扬。 若不是她自己认下了楚时音的话,左星凝怎么也不能把她跟楚时音嘴里的钟离雁对上号。 “抱歉,本来应该我去接你的,但临时出了点事,抽不开身。” 钟离雁丝毫没在意楚时音的话,她看向左星凝,“这位小姐……看起来倒很有些面善,你好,我是钟离雁。” “你好,左星凝。”左星凝上前同她握手,刚一凑近,鼻尖就嗅到一股浓郁的果酒香。 仔细一看,她衣服上的紫色纹路看起来真的有点像被葡萄酒泼的…… 应该是想多了吧?韩家和钟离家交好,自己人的地盘,谁敢拿酒泼她? “左星凝?我常听未婚妻提起你,”钟离雁脸上的笑更真情实感了些,“进去聊吧,里面更安静一些。” 提起她? 思绪被打断,左星凝一怔:“冒昧问一句,您的未婚妻是?” “姜……” “钟、离、雁!!” 一声怒吼打断了她未说出口的名字,紧跟而来的,是冲天而起的杀气。 “站住!老娘要宰了你!!!” 19、喝醉 “钟离雁,她就是一个奸诈无耻的卑鄙小人!” 铛一声撂下酒杯,姜殊晴咬牙切齿,拿起叉子把司康戳了个稀巴烂,然后一把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嚼。 左星凝不知道她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也不敢问,生怕姜殊晴也把她的脑袋当面包嚼。 时间倒回十分钟前,姜殊晴怒气冲冲从楼上下来,一路走一路砸,抓起什么都朝钟离雁丢。 于是,方才还风度翩翩气宇非凡的女人瞬间变了脸色,顾不得维持虚伪的假面,转眼便抱头鼠窜、连连求饶。 场景太过于玄幻,以至于左星凝的第一想法甚至是——原来钟离雁衣服上的紫色痕迹还真是被泼了酒。 有侍者听到动静赶过来劝架,但似乎心有忌讳,这个不敢碰、那个不敢拦,挤挤攘攘拥在走廊里,最多也就起到了路障的作用。 混乱间,姜殊晴被钟离雁引进小宴会厅,后者泥鳅一样灵活地逃出来,正想关门,余光中瞥见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左星凝,然后把她也一起打包塞了进去。 谁都不知道钟离雁是怎么想的,就连被拉扯的左星凝也没有反应时间。 楚时音的动作慢了一步,小厅的门在眼前关上,左星凝只匆匆瞥到她被钟离雁拦住后,难看至极的脸色。 好在,姜殊晴杀意虽重但都是对着钟离雁,失去刺激源,再看到左星凝,她心里的另一个念头就占了上风。 姜殊晴四处张望一圈,就地取材:“左星凝,你会喝酒吗?” “……” 左星凝拿出手机,和楚时音说不用担心,姜殊晴已经冷静下来了,虽然,她的精神看起来还是不怎么正常。 【没受伤吧?】 【钟离雁说,她总听姜殊晴提起你,觉得你说不定能劝住姜殊晴,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多牵制她一会儿,无论成与不成,都算欠你一个人情】 【害怕的话就出来,我在门外】 左星凝看着最后一句话,心里一暖。 “喂,”她问姜殊晴,“钟离雁的人情很值钱吗?” “提她干什么,晦气,”姜殊晴皱了皱鼻子,不情不愿地说,“也就,值那么一丁点点儿吧。” 姜殊晴的话要反着听,左星凝心里有了数。 【我知道啦,放心,我和姜殊晴只是在聊天而已,她没对我做什么,姐姐你们放心谈,人情算到姐姐头上就好】 “左星凝,”见她终于收了手机,姜殊晴不耐地催促,“你到底会不会喝酒啊?” “我会。” 她会,个屁。 左星凝往嘴里送了勺酒酿圆子。 姜殊晴委屈地看她一眼,还想说那根本不是酒,可又反驳不了“名字都有酒为什么不是酒”的歪理,只能把这句话咽下去,把气全都发泄在钟离雁身上。 “混蛋东西,以为把长辈都搬出来我就会同意跟她结婚了吗?!她就算把她太祖的坟挖出来都门都没有!” “是是是。”左星凝吃了块蛋挞。 为了方便谈事,钟离雁提前清过场,此时小宴会厅里只有她们两人,人虽少,酒水点心却样样齐全。 “还说什么先培养感情?”姜殊晴咕咚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净,“培养个屁!我死也不可能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对对对,”左星凝嚼嚼嚼,“不过还是不死比较好……” “你什么意思!”姜殊晴找到由头瞬间发作,“你也要让我跟钟离雁结婚?!” “……不是,冷静,”左星凝冷汗都要下来了,“我是说,不如我们聊点别的?” 姜殊晴眯了眯眼,嘟囔:“这么讨厌的左星凝怎么有两个,说吧,你想聊什么。” “……”你再多喝点,讨厌的左星凝还能有三个嘞。 左星凝清了清嗓子:“上次的冰块,杨娜说是你帮我找的,嗯……” 和姜殊晴争锋相对惯了,软乎乎的话多少有些说不出口,“咳,那个,谢谢你。” “谢,谢什么谢,”姜殊晴别过脸,耳朵的红和脸上酒醉的红连成一片,“什么帮你找的,我明明是用不上,随便找了个人帮我丢掉而已。” “好好好。”左星凝不去反驳她。 谁会闲着没事去冷饮店要“用不上”的冰块,还真是喝醉了,但凡有那么一点清醒都说不出这么拙劣的谎话。 说起来——姜殊晴到底喝了多少啊? 她刚出场的时候就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现在又喝了这么多……这样下去果然不行吧?! “啊……” 左星凝啪叽一下倒在桌子上,佯装头晕,“姜殊晴,我喝醉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哼。”姜殊晴冷哼一声,打量了左星凝两秒,起身就往食品区走。 路过展酒台,她回头见左星凝还在闭着眼哼唧,以不匹配醉鬼的迅速手脚端了杯没什么颜色的酒,然后悄悄把它混进酒酿圆子里,搅拌均匀。 就是要喝酒才算真的喝酒嘛! “起来,”姜殊晴直线走直线回,把加了料的酒酿圆子拍到桌子上,“当我三岁小孩呢!喝个酒圆子怎么可能醉,继续喝!” “……” 左星凝从善如流地坐起来,越吃越撑,撑到眼皮子开始打架。 姜殊晴倒是越喝越精神,钟离雁在她嘴里已经死了十万八千零七七四十九次。 左星凝觉得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她一口都吃不下了。 “殊晴,”她试图给醉鬼做心理工作:“没结婚前一切都有转机,你家里不是只让你跟她培养感情吗,先试试,不行再说嘛。” “试个屁,”姜殊晴口吐芬芳,“我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钟离雁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她就是故意恶心我!” “感情这种东西,要是能试出来早就有了!再说了,我根本就没在钟离雁身上闻到过什么特殊味道,怎么可能喜欢她!我妈真是昏头了!” “特殊味道?”左星凝的重点在中间那一句,“你是狗吗?” “左星凝你什么意思!” “抱歉抱歉,我是说你是缉毒犬……不对不对……”她嘴怎么突然这么听脑子话? 左星凝重新组织语言:“我是问,你说的特殊味道是什么。” “就那个啊,”姜殊晴还是气鼓鼓的,“喜欢一个人不就会在她身上闻到别人闻不到的香味,你不知道?” 好像在哪看到过类似的设定……但,“这不是爱情小说乱编的吗?” “才不是!”姜殊晴像是扳回一局,洋洋得意地瞥她,“啧,一看你就没喜欢过人,小屁孩~” “说谁小屁孩呢!”戳到痛点,左星凝瞬间忘了自己的本意,原地炸毛。 “说你呢,没喜欢过人的小屁孩,略——” “谁说我没喜欢过人的!” 左星凝猛地一拍桌站起来,过了两秒,她又红溜溜地坐下,声如蚊呐:“我是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就,那个,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就知道!” 姜殊晴兴奋地喊出声,眼睛亮到不可思议,“你是不是喜欢楚老师?我一看就知道!那你有没有闻到过那个,就那种喜欢她就会闻到的味道什么的?” “我跟你说,像楚老师那种高冷的女人可不好搞定,她的星座是什么来着,我看看你俩匹不匹配……” “那个……那个……” 姜殊晴的问题越抛越多,左星凝的身子越缩越小,从头到脚红成一只龙虾。 “是,是我有个朋友,对,我朋友她喜欢上了一个比她大一些的姐姐,可是姐姐好像只把她当小孩子,所以就问我,该怎么办……之类的。” “朋友是吧,没关系,你的朋友也可以是我的朋友,”姜殊晴大手一挥,把她揽进怀里,“首先,我们要明确一个问题——楚时音知道你喜欢她吗?” 楚时音知道,我喜欢她吗? 知道吗? 左星凝愣住。 20、想她 因着姜殊晴这个插曲,钟离雁和楚时音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两人默契地摒弃了无用的说辞,直言快语,将谈判的时间压缩到了最短。 谈判初步结束,楚时音和钟离雁再次回到小宴会厅时,局势已经变了样子—— 左星凝和姜殊晴头碰头趴在圆桌上,睡着了。 除了她们身旁凌乱的酒杯和叠放的瓷盘外,小宴会厅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这至少说明,她们独处的那段时间确实很平和。 楚时音松了口气,走过去叫醒她:“星凝,醒醒,该回家了。” “姐姐,”左星凝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你们聊完了吗?” “聊完了,走吧,我们回家。” 左星凝点点头,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站住转身:“殊晴怎么办?在这儿睡一夜会着凉的。” “我来就好,”钟离雁走进来,右手搭上左肩,行了一个鞠躬礼,“左小姐,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抱歉。” 左星凝摇摇头:“你该向殊晴道歉,她拿你当最重要最重要的朋友,所以现在才会这么难过。” 钟离雁一怔,习惯了虚与委蛇的生活,很少会有人同她说上一字半句掺杂真心的话。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左星凝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说完,便径直向楚时音确认能否把姜殊晴交给钟离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两人相携离开。 望着她们的背影,钟离雁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复杂。 她和楚时音认识了六年,六年的时光,没能让她们成为敌人,也没能往朋友的方向多走一步。 因为,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她就嗅到了对方灵魂当中,与她相似的气味—— 压抑在平静表象下,近乎疯狂的自毁倾向。 她不免对此产生好奇,有关楚时音的信息一张张出现在办公桌上,包括她藏得错漏百出的过往。 钟离雁帮了她一把,仅仅出于好奇。 以她的地位手段,无论是想捧人还是封杀,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钟离雁只是在旁观。 旁观毫无根基背景,从最底层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的楚时音,像在看错位时空的自己。 不过,和楚时音相比,她也只占了个会投胎的便宜罢了,从那样的泥潭挣脱的第一天起,楚时音就永久获得了幸运女神的垂怜。 左星凝。 真巧啊,她查到的资料里,资助楚时音的那位女士,也姓左。 钟离雁轻笑一声,招手叫了两个人跟上楚时音,免得她们被醉鬼亦或是闲杂人士骚扰,横生事端。 接着,她把不知何时围过来、战战兢兢生怕“战争”再次爆发的侍应生们都离开,等这层重新清静了后,钟离雁揉揉脸,去迎接只属于她的“狂风骤雨”。 “阿暖,”她弯下身子,柔声唤姜殊晴的小名,“醒醒,我们回房间睡。” 姜殊晴皱了皱眉,尝试了几次都没把眼睛睁开,但她听出是钟离雁,便捂住耳朵,把脸别到一边,摆明了不要理她。 “不肯起来,是想让我把你扛走吗?” 醉鬼给不出清晰的回答,钟离雁弯了弯眸子,起身走到椅子后面,手臂横在姜殊晴小腹前挡住,另一只手拉住椅背,将椅子转了九十度。 身体短暂失重,姜殊晴下意识往前扑,钟离雁带着她的腰往后一倒,眨眼就把人打横抱在怀里。 “钟离雁……”一番折腾,姜殊晴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个钟离雁?” “因为你喝醉了。”钟离雁抱着她,掠过电梯,径直往楼上走。 “没有,我才不会喝醉。” “是,你没醉,是我醉了。” “哼。” 姜殊晴满意了,闭上眼眼睛嘟囔着什么,破碎的音节连不成句子,钟离雁一个字也听不清,觉得她差不多说完一句了,便跟着应上一声。 无论姜殊晴是想骂些什么,总归都是她该受的。 她们还年轻,原本,钟离雁应该还有很多时间去慢慢告诉姜殊晴,她爱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也会慢慢想办法,让她爱上自己。 可惜,事与愿违。 月前,韩氏放出了要为女儿联姻的消息,钟离雁知道那对夫妻的目标只有一人——钟离家的继承人,也即是她。 韩氏经营不善,现在的掌权人不过是个年轻时就被有意养废的少爷,十几年前,韩氏原定继承人意外离世,才让他捡了漏。 无甚大智慧的一个人,平生做过的最明智的决策,也不过是这场慈善晚会。 ——用“为体弱多病的女儿祈福”的名义,占据舆论优势,挽救了韩氏因失去继承人而暴跌的股票。 勉强撑了十几年,对他来说已是极限。 韩氏大厦将倾,位于顶端、早就被富贵权势遮了眼的人,再度利用了自己的女儿。 对此,姜殊晴一概不知。 不是所有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钟离雁从小就明白这点,可姜殊晴不一样,她不愿戳破托着她的脆弱泡泡,让她也跌进这遍地荆棘里来。 刻意拉长的道路也会有尽头,打开门,钟离雁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在她光洁的额前落下一吻。 姜殊晴,只需要快乐。 - 和资方洽谈,原本该是于思雅的工作。楚时音临时改了出席的女伴,只能放了于思雅的鸽子,谈完再将结果告知。 等这一会儿的工夫,左星凝已经披着毯子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头偏着,秀气的眉头皱起,唇瓣因姿势的缘故微张,整个人都散发着桂花酒酿的味道。 也不知吃酒酿圆子是怎么吃到这么醉的。 楚时音唇角扬起一抹弧度,俯身帮她掖了掖毯子,启动汽车。 因为提前离席的缘故,她们恰好撞上了晚高峰的尾巴,被堵在车龙后面。 天上淅沥沥飘起小雨,楚时音打开雨刮器,一扭头,正见左星凝直勾勾盯着自己。 车里没有开灯,她安安静静的也不出声,若不是那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映着路灯的光,楚时音还没发现她醒了。 “头晕不晕?”前面的车龙终于动了起来,驶到路口,银色suv转弯,与大部队分开。 左星凝摇头,也不管楚时音看不看得见,脑子软绵绵地像塞了团棉花,她无法思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是在做梦吗?” “说不定呢,”楚时音握着方向盘,眉宇间染上笑意,“你想梦到什么?” 左星凝没回答,先看了看车窗:“我们为什么会在外面?” “因为我们正在回家的路上。” “这样啊,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家?” “快了。” “和我想的一样,”左星凝笑起来,自言自语,“果然是在做梦,今天梦到的是接姐姐下班,还没做过呢。” 还? 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楚时音问:“你经常梦到我?” 左星凝神秘兮兮嘘了声:“秘密。” 说完,她安静下来,盯着不断掠到车后的路灯,看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 “好慢。” 做梦的话,切换场景不是“嗖”地一下就行了吗。 “别急,就快到了。” suv驶进小区,往地下车库的方向开,然而左星凝已经等不及了,她解开安全带,手里抱着碍事的裙摆,往驾驶座上爬。 “星凝?!” 楚时音吓了一跳,连忙就近找了个路边的车位,直直开进去,“危险,快坐好!” 左星凝听不进去,人已经爬到了驾驶座,车子停下,她身子一晃,一个趔趄把楚时音扑了个满怀。 香槟色的裙摆层层叠叠落下,左星凝顺杆上爬,一扬腿跨坐在楚时音身上。 她的体温总是偏低,刚睡醒时更甚,楚时音捧着她,像握了一块温润的玉。 “星凝,”楚时音手足无措,“起来,这是别人的车位,乖,下去让我把车停好。” “不要,”左星凝不明白梦里为什么还要纠结什么车位,她去抱楚时音,躬着身子,脸埋进她肩窝,“姐姐,你好久没回家了,我好想你。” 楚时音没有手去抱她,她的手被左星凝压在腿下,与豆腐般嫩滑的软肉紧紧贴在一起,若是抽出来,动作几乎同抚摸一致。 她只能先顺着左星凝的话去说,“我就在这儿,很快就到家了。” “你当然会在这儿。” 左星凝直起身,腰往前蹭,大腿压着楚时音的手碾过去,手腕被压住,解放出来的手指下意识收拢,看起来,就像是楚时音自己把她往身前拉了拉。 “姐姐,你腰上是不是有个痣?” 她说着,右手就已近伸进了座椅与后腰的缝隙当中,重复在梦里做过不知多少遍的动作。 “是一颗很漂亮的红痣呢。” “我不知道……” 什么红痣黑痣,楚时音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独属于她的私密领域正被人肆意玩弄,微凉的指尖仿佛带了电,它碰到哪儿,哪里就麻麻地软了下去。 受不住这样的折磨,楚时音哑了嗓子,徒劳地劝:“别管什么痣了,快下来……” 身上的人不答,灵活的十指依旧顺着她的脊骨抚摸,四处点火。 楚时音快要抑不住喘息:“停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吗?”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楚时音在梦里询问她的意见。 左星凝停了动作,歪着头,很认真地想。 “姐姐,你亲亲我。” 20-30 第21章 接吻 裙摆堆在腿上?, 左星凝的?腿挨着她的?手,狭小的?空间里,热意不断产生却传不出去。 楚时音额上?生了汗、手心生了汗、哪里都?生了汗, 湿淋淋地黏腻。 左星凝歪着头, 像是被问住了, 看着她不说话。 视野中是一片夜色的?雾蓝, 楚时音无法看清她的?眼神, 身体, 比眼睛更先感知。 腰、锁骨、脖子?,最后是嘴唇。 如有实质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热意一寸寸升起,左星凝的?目光像两团火, 炙烤掉多余的?水分, 烧得她口干舌燥。 “姐姐,你亲亲我?。”磨人的?寂静结束,她给出回答。 楚时音宁愿她没给过回答。 “你喝醉了……”她低语呢喃,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她喝醉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说的?话可能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可…… 万一呢? 万事万物, 都?经不起一个“万一”的?反问。 念头升起的?那一瞬间, 楚时音的?自制力从此崩消瓦解, 曾有过的?妄念得到滋养,转眼间, 破土生根、枝桠疯长?。 枝桠的?另一头, 牵着一个左星凝;她手心, 捧着的?正?是左星凝。 她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近乎祈求:“你喝醉了, 乖,快下去好吗?” “为什么会喝醉?”左星凝不记得自己有喝过酒,“我?不是只吃了酒酿圆子?……” 对哦,酒酿圆子?! 吃的?时候,好像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话? 左星凝皱眉,努力地想。 【放心大胆地表白,不要怕,现在时间还?短,等以后楚时音对你的?感情真定格成姐妹就完啦!】 “姐姐。”左星凝不记得这话是谁说的?了,但感觉很有道理。 她把目光从楚时音的?唇瓣上?移开,凝望她的?眼睛,“我?喜欢你。” “很喜欢。” “想吃掉的?那种喜欢。” “但是我?忍住了。” “不可以吃。” “所以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 “你喜欢我?吗?” 楚时音破天?荒地僵住,左星凝说出喜欢的?那一刻起,时间就此被拉长?,一秒钟漫长?地像是一个世纪。 在这一个世纪里,她被排山倒海般升起的?陌生情愫推着,坠入海底。 恍若窒息、终会窒息。 直到她听见?那句近乎玩笑的?话——“想要吃掉的?那种喜欢”。 果然,她喝醉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好,我?知道了。”楚时音重新恢复了呼吸,旖旎心思代替她沉入深海。 “姐姐也喜欢你,所以我?们别闹了,好吗?” 左星凝不动,眉头越皱越深。 表白为什么不好用?这明明还?是哄小孩的?语气。 她不想被当成小孩子?了,不要做温和无害的?“妹妹”,她已?经长?大了。 楚时音该知道,她已?经长?大了。 【至于把你当小孩子?看,那也没办法嘛,谁让你确实比她晚生了几年,依我?看,这种情况就得下猛药!越猛越好!】 ……猛药? 左星凝侧头,手臂一拢把头发撩到胸前,五官一半隐在头发的?阴影里,面部轮廓更为锋锐。她紧紧绷着唇,罕见?地显露出攻击性。 一种说不清的?荒谬预感自心底升起,楚时音心跳加速,顾不得冒犯左星凝,只想把手抽出来。 滑嫩的?皮肤仿佛带有吸力一样,牢牢锁着她,最终在力量的?较量中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松口。 来不及感知那种微妙的?触感,楚时音活动手腕,想强行把左星凝按回副座,没等她伸手,拉链滑动的?声音划破空气。 楚时音呼吸一滞。 月光下,左星凝裸露在外的?肌肤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白,她两手交叉抓住胸前的?衣服往下一扯,楚时音眼前便只剩下大片冷调的?白。 电光火石间,楚时音只来得及放平座椅,翻身把左星凝压在身下,牢牢遮住。 车窗贴了防窥膜,前挡风玻璃对着墙,理论?上?来说不会被外人看到车里正?在发生什么,可一旦有个万一就是一览无余。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眼神一寸不敢下落,楚时音摆出一贯的?冰冷表情,试图吓住她:“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她确实有点生气了,气自己无端与左星凝磋磨这么久。 “把衣服穿好,别闹了。”楚时音撑着椅背,起身想让出空间。 “我?没有闹。”左星凝直勾勾盯着她。 她极其擅长?得寸进尺,喝醉之?后更甚,更何况,她根本没从楚时音身上?读到排斥、亦或者?是讨厌,这意味着,她还?可以继续。 小腿搭在腰上?轻轻一勾,楚时音的腰就贴在了她的腰上,只剩手臂还?在强撑。 “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看。” 看?看什么? 齿轮生了锈,无法转动,楚时音跟不上?左星凝的?思维,大脑一片空白。 身下的?人毫不体谅她的?难处,径直把她撑着椅背的?右手抽走,温凉的?手带着它,覆上?一片绵软。 心跳顶着她的手心,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楚时音不敢相信自己碰到了什么。 热气直冲脑门,耳边仿佛有一辆蒸汽火车开过,轰鸣地、震颤地,拉着长?长?的?笛,把她整个人都?碾碎。 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发颤,她几乎听到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呼啸着,想要喷涌出来,开出硕大的?一朵血花。 有什么东西遮了她的?眼、蒙了她的?心。 楚时音失了声,连唇瓣都?在颤抖,哆嗦着。 是冷吗?她不知道。 她只看到了左星凝,五官在瞳孔中放大,唇瓣贴上?唇瓣,心跳挨着心跳。 温软湿滑的?东西挤进来,桂花酒香在口腔中横冲直撞,不懂技巧不知轻重,只想索取。 她终于止住了发抖,给予她想索取的?一切。 紧挨着的?心跳,以相同的?频率律动。 她们都?没能说出更多东西,话语被舌尖搅碎,拆吞入腹。 吻了一会儿,左星凝忽然又想起了那颗痣,伸出的?手在黑暗中无力地勾了勾,舌尖忽然被咬了下,一阵刺痛,她委屈地哼哼一声。 这是走神的?惩罚。 楚时音抓回她的?手,十指相扣。 新手控制不好力道,她知那一下咬得有点重了,舌头重新卷上?去,抚摸安慰。 磨蹭到的?地方痒痒麻麻,身下的?人灵蛇一样扭着身子?,细碎的?喘息从唇边逸散。 她嘴里说着求饶,听到楚时音耳朵里,却成了别的?意思。 攻势愈加猛烈,喘息声越来越急,软舌在口中搅着,把脑子?都?搅成一团浆糊。 左星凝渐渐把什么都?给忘了,身体被动地记着被侵入的?轨迹,她开始试探着、学着楚时音的?样子?,把她经历过的?原样奉还?。 左星凝学得很快,痴长?几岁、楚时音无意间积累的?那些理论?知识,全?被学了个干净。 她们早已?交换过气息,楚时音嘴里全?是桂花酒酿的?味道,软滑灵巧的?舌头伸进来,学着她的?样子?勾缠,舌尖滑过上?颚、腮肉,最后在舌根打?转。 喘息的?,变成了楚时音。 颤栗一阵接着一阵,与方才相似,却更加猛烈。 恍如大海当中飘摇的?小舟,一阵阵被浪卷着飞向浪尖,一次次被浪拍下沉入深渊,起起伏伏、跌跌宕宕,稍有不慎便会被摧毁于名为欢愉的?暗流。 吻着吻着,左星凝的?身子?不知何时滑了下去,鼻尖蹭着她的?耳根一路往下,空出来的?手,如愿撩拨到了腰窝。 摧毁便摧毁吧。 楚时音迷离了眼神,抱住左星凝的?头,将唇瓣埋进乌沉沉的?发丝里,可依旧藏不住难以自抑的?低吟。 淅沥沥的?雨声里,她们紧紧相拥,仅凭本能行事。 唯独这一次,楚时音不愿去想以后。 第22章 答案(二合一) 在被车位的?主人发现前, 楚时音及时把车开走。 左星凝被安全?带束缚在副驾驶座上,睡得昏天?黑地。 发现她?睡着?的?那一刻,楚时音简直快气笑了, 然而没有任何?办法, 她?只能压抑着?无处释放的?欲|望, 帮左星凝穿好衣服, 开车离开这里。 停好车, 楚时音去后备箱拿了件冲锋衣穿上, 拉链一直拉到下巴,戴上兜帽, 她?拉开右侧车门,去抱左星凝。 雨刚停, 小区里没了疯跑的?孩子和狗, 安静得不可思议。 走了两步,楚时音停下掂了掂怀里的?人。 轻飘飘地,没什么重量,像抱了团香槟色的?桂花。 她?的?鼻尖也落了一瓣桂花,浓密的?羽睫颤了又颤,最终归于平静。 回家的?路程不长, 出了电梯, 楚时音托着?左星凝换了姿势, 抱小孩一样让她?趴在自己肩头,单手打开门。 顾不上换鞋, 她?光脚踩在地板上, 先把左星凝送回了房间。 这么一番折腾, 左星凝还是没醒。 楚时音坐在床边,听着?她?的?呼吸, 凉意从脚底渗进心里。 她?叹息一声。 “为什么装睡?”- 洗了澡,左星凝盘腿坐在床上。 楚时音的?那个问她?最终没有回答。 其实也不是故意装睡,她?本来真的?睡着?了,醒来时人已经在楚时音怀里。 酒醒了,她?不敢睁眼。 非常不幸运的?是,她?是一个喝醉后并不会断片的?人,即使记的?不是特别真切,但她?也知道自己都对楚时音做了什么。 ——没脸没皮褪下衣服,还强吻了楚时音。 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她?只能装睡,企图再争取一晚的?时间。 没想到会被楚时音发现……也是,她?演得那么假,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虽说她?没有追问,但肯定是生气了,所以离开的?时候,表情才?会那么冷。 左星凝蔫巴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有些无措。 她?没想到自己的?酒量会真的?差劲到这种地步,醉到晕头转向失去理?智,只剩下被酒精放大?的?欲|望,支配着?她?做出这一切。 她?简直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去面对楚时音。 果然,还是要去道歉吧。 挣扎再三,左星凝翻身下床。 她?要去道歉,除此?之外,她?还有别的?事情想要确认。 比如,在车里的?时候,楚时音为什么没有推开她??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对自己也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好感…… “姐,姐姐?!” 打开门,左星凝吓得一个激灵,她?没想到楚时音就在门外。 提前打好的?腹稿一股脑地全?忘了,脑子一抽,左星凝邀请她?:“要不要,进来坐坐?” “算了,”楚时音果不其然拒绝,她?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言简意赅,“蜂蜜水,解酒。” “谢谢。”左星凝接过,小心地喝了一口,杯壁还是温热的?,但入口的?水已经凉了。 这杯水倒了有一会儿?了,也就是说,楚时音很可能在她?门外站了很久。 她?想说什么? 左星凝眼巴巴看着?她?,眼神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早点休息,”楚时音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以后别喝那么醉了。” 说罢,她?转身欲走,手腕却被抓住。 抓得很牢,至少她?没能甩开。 楚时音被迫转身,看着?左星凝垂下眼,和她?道歉。 “刚才?的?事……对不起?。” 怯弱的?模样,好似方才?那仗着?酒醉放肆的?人不是她?一样。 对于成?年人来说,道歉往往只代?表着?一个含义—— [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嗯,没关系。” 楚时音摆出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的?微笑,“手可以放开了吗?” “我,我还没有说完。” 左星凝的?反应,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她?似乎并不想将这一页轻飘飘接过,但问出口的?,却又是不相关的?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 楚时音原本只有一个答案,而如今,她?也只能说出那个答案。 “可能你不记得了,我们小时候见过……” “就只是这样?”左星凝打断她?。 这是她?的?设想里,最坏最坏的?结果。 在契约的?约束下,眷属对吸血鬼的?服从性非常高,如果,如果楚时音仅仅是因为这样,才?对她?百依百顺的?话…… 那她?简直,简直就是个混蛋。 “只是这样而已吗?”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紧紧攥着盛着蜂蜜水的玻璃杯,执拗地想问出一个答案。 时间太久了,杯壁上的?温度无法挽回地消失,渐渐地,那点曾有过的?温度就像是错觉。 她?以为的?,这杯蜂蜜水代?表着?的?“楚时音对她?也有好感”的?想法,也开始像一个错觉。 左星凝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吸了吸鼻子,强忍泪意等待楚时音的?答案。 “……” 楚时音很想叹气,和左星凝重逢后,她?就总在叹气。 记忆中?,她?小时候也是这样,叹着?气,跟在那位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的?城里小姑娘身后。 左星凝一直是左星凝,楚时音却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精致的?、完美的?楚时音。 第一次见到左星凝的?那个夏末,她?还没有楚时音这个名字,同乡唤她?“芽儿?”。干瘦的?、不起?眼的?、随处可见的?芽儿?。 那时,她?正在经历此?生唯一一次反叛期,她?用粗粝的?大?剪刀剪去头发,乱糟糟的?、狗啃一样,额头也因此?受了伤,贴着?丑陋的?创可贴。 剪完头发的?第二天?,她?跟人打了一架,不要命的?打法,也真的?差点丢了命。 她?被陌生人救下来,送上救护车,陌生人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就守在她?床边,穿着?一身粉色裙子,吓得哇哇大?哭。 太吵了,吵得她?怎么都闭不上眼睛。 可越想阻止,小姑娘嚎得越是大?声,哭得像要断了气。 她?耳边嗡嗡了三天?,医生说是脑震荡,但她?总觉得是被吵的?。 头没这么晕后,芽儿?开始策划逃跑。 从住院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想逃—— 她?付不起?诊费,她?的?命不值这么多钱。 可她?没能溜走,大?人去办事,孩子就只能跟孩子待在一块。 小姑娘换了身衣服,她?每天?都在换衣服,头发整齐地绑着?小辫,门神一样守在病房门口。 芽儿?想不明白?,上学的?日子,她?为什么不去上学? 小姑娘说她?是请假,每日也确实都老老实实在病房里写?作业,有实在不会的?,便一口一个“姐姐”叫着?,试图拿糖贿赂她?。 养病期间,她?吃了她?很多糖,甜腻腻的?,腻得她?每次都觉得这辈子都忘不了。 直到出院,芽儿?都没有成?功逃跑。 其实“门神”根本守不住门,六岁的?年龄差距,芽儿?拎起?她?就跟拎一只小鸡仔一样简单,可小鸡仔不会哭。 芽儿?怕了她?的?眼泪。 脱胎换骨、成?为楚时音后,她?还是会怕左星凝的?眼泪。 瘪着?嘴,害怕或者难过,都让她?畏惧。 动心起?念,不过是短短一瞬,左星凝还在等她?的?回答。 楚时音给不出她?想要的?答案。 左星凝还年轻,还会遇到很多人,她?的?路还很长很长,不该牵绊在她?身上,刚才?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楚时音很想这么回答她?,接着?转身离开,将错误中?止在今晚。 但她?迈不动步子,更甩不开抓着?她?的?那只没什么力气的?手。 “你想要我怎么回答呢?” 楚时音一直都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以前是,现在更甚。 “我不知道。” 用反问句来回答问题,真的?是一种很无赖的?方式。 左星凝把头垂得更低,“我很贪心,我怕你说了我想要的?答案后,我会更贪心。” 似醉非醉的?状态,只需轻轻一勾,真心话便尽数倾吐。 “思雅姐说我年轻幼稚,不要去招惹你,我当时还有点不服气,但现在想想,她?说的?好像没错。” “如果我足够成?熟,今天?绝对不会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可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想成?熟就可以成?熟的?,我只能用我的?幼稚方式再试一试,不然不会甘心。”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这么贪心,我也不知道对你的?喜欢是这种喜欢,我只是觉得能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真是太棒了,可是现在,我想要的?更多。”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小学学的?诗句,我到现在才?懂它为什么会用‘害’这个词,因为相思,就是跟生病了一样。” “想念一点都不美妙,你离开的?每一天?我都觉得难受,因为我甚至没有身份去思念你。我有时候都羡慕团团,它虽然不会讲话,但每次你一回来,它都可以第一个冲上去迎接你,我不能这样,我没有资格。” “我能有什么资格?” 左星凝苦笑,终于松开了一直紧握着?楚时音的?手:“你对我太好了,养大?了我的?贪心,我开始想要一个资格。” “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我妈从小就这么说我,我小时候一直不信,没想到我真的?是这种人。” 她?抬起?头,怆然地,不再躲避楚时音的?眼神:“姐姐,我是不是很讨厌?” “……” 楚时音说不出话。 她?莫名有些走神,忍不住去想,左星凝最近,真的?很爱哭。 眼睛红红的?,倔强的?睁着?,不肯让睫毛把眼泪眨下,但眼眶的?承载量是有限的?,眼泪还是落下来了。 大?颗大?颗的?,珍珠一样的?眼泪,断了线般落下来。 又是她?不喜欢的?眼泪。 “你最近,怎么这么爱哭?”她?叹息一声。 “生理?期啊,”左星凝用空着?的?手抹了把脸,眼睛更红了,“因为快到生理?期了,所以情绪起?伏很大?,但这又怎么了嘛,回答我的?问题。” 她?扬了音量,眉毛也竖起?来,很努力地在凶,但被泪水浸透的?眼神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最多也只让她?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狗。 “你到底讨不讨厌我?!” 小狗站在光里,眼睛很亮灯光很亮,太亮了,照得楚时音快无法掩藏自己的?内心。 又一次,楚时音在她?的?眼泪中?败下阵来。 手指摁上墙边开关,灯光暗下的?瞬间,她?低头,吻掉左星凝嘴角的?泪。 如她?所想般酸涩。 “不讨厌。”她?回答- 这是一个不掺杂半分?杂念的?吻。 直到吻下去前,楚时音都是这么想的?。 泪水入口是酸涩的?,左星凝像是被她?的?动作吓到了,一侧头,楚时音就含上了两片唇瓣。 软软的?,因为刚喝过蜂蜜水而带着?甜味,很淡很淡,是她?亲自冲泡出的?味道。 灯光暗下,眼睛看不见,听觉和触觉便更为清晰。 左星凝抽泣了一声,楚时音顺势吞没了她?的?声音。 刚哭过的?人,气息还未平稳,只需要一点细微的?刺激,呼吸便会变得急促。 又细又急,楚时音简直要对这种声音上瘾。 她?就是喜欢这样,听她?抽泣、听她?喘息、听她?求饶、听她?在怀里撒娇。 蜂蜜水洒了一地,水杯咕噜噜滚走,没谁还有心思去管它。 道貌岸然的?伪装彻底被撕破,楚时音的?手滑向左星凝的?腰,逼着?她?步步后退,一直退至床边,跌落下去。 她?们身上都只覆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裙摆和裙摆摩擦着?,不用谁去碰,就相携爬到了腰间。 裸露在外的?肌肤紧贴着?,温度攀升,墨发散乱勾缠,相交相融。 左星凝最先从这场突如其来的?亲吻中?回过神,就如她?自己所言,她?是一个“贪心鬼”。 楚时音给了她?可以再进一步的?讯号,那么她?便想再进一步。 她?护着?楚时音的?后脑,腰上用力一扭,攻守之势倾刻间逆转。 她?不常锻炼,吸血鬼的?天?赋却让她?天?生便知道该如何?发力,就连夜视能力,也不知比常人好了多少倍。 窗帘紧闭,借着?路灯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光,她?能清清楚楚看到楚时音偏薄的?唇瓣已然红肿,微张开一道缝隙。 她?似乎还没意识到左星凝已经离开了,舌头没来得及收回,从齿缝中?探出一点圆钝的?尖。 视线往下,楚时音雪白?的?肩颈上,细碎的?红连成?一片,像落了一层花瓣。 高山雪、江心莲,最最清冷无尘的?事物?,皆在她?手间。 光是想想,左星凝就觉得她?要疯掉了。 她?可能已经疯了。 楚时音以吻回应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疯了。 贪|欲迎风而涨,她?不再被满足、无法被满足。 左星凝再次落下吻,急促的?、密密麻麻的?吻,沿着?唇瓣、下巴,细细碎碎地啄。 趁楚时音被亲吻夺走注意力,左星凝悄然探出一只手,沿着?下颌抚触,在肌肤上滑动、滑落。 “停,停下……”楚时音终于反应过来,可惜已经晚了,脆弱的?地方已经脱离了掌控,她?毫无反抗之力。 “要停吗?” 一室昏暗中?,左星凝的?笑容近乎恶劣,她?缓慢收回手。 “可我觉得姐姐,你在撒谎对吧。” 左星凝抓着?她?的?手,让楚时音包住她?的?手指。 手心出了汗,润泽的?触感。 “闭嘴,你最近的?胆子真是……” 真是什么,楚时音没能说出口,唇缝里勉强挤出的?细弱声音引不起?旁人的?半分?畏惧。 她?半恼半羞地抽回手,眼睛闭得更紧,不去看左星凝,嘴巴也闭紧了,一点声音都不肯漏出来。 可左星凝不满足于此?。 只是看着?楚时音的?脸还不够,她?想打破这寂静。 但她?没有再请求,自顾自后退,小腿挤进她?膝盖之间岔开,然后跪坐下来。 楚时音能自由支配的?只剩一条腿,反抗的?机会已经溜走,只能无力地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手指滑动的?轨迹。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一拉,楚时音在她?面前彻底没了秘密,气流暧昧涌动。 角度问题,又没有开灯,左星凝其实也看不到什么,但那一点藕断丝连的?线,已经足够让她?如痴如狂。 她?重了呼吸。 鼻尖嗅到的?香气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她?被勾得饥肠辘辘,瞳仁赤红一片。 香气也很诚实,代?替主人释放真实的?信息——它在向吸血鬼发出邀约,不容错认的?邀约。 左星凝欣然赴约。 但她?到底理?智尚存,还记得自己不能伤到楚时音,所幸已经到了这一步,基因里的?本能会告诉她?该怎么做。 那就是吻上去。 软舌斩断银线,卷着?吸着?,将它吞吃入腹。 颤栗自脚尖开始传递,楚时音忍不住发抖,连带着?左星凝都开始抖。 她?压住楚时音的?小腿骨。 十指轻飘飘插进发丝,楚时音抱住了她?的?头。 左星凝不知道她?是想移开她?,还是压得更紧,或许连楚时音自己都不知道,因为那手只是虚虚拢着?,想要用力、不敢用力。 几乎未被干扰,左星凝自顾自地继续。 吻进一步被加深,舌尖灵巧地拨开唇瓣,深吻。 直到拢着?她?的?手开始用力。 这像一个讯号,漆黑的?夜色中?炸开道道烟花,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酸麻。 一瞬强过一瞬,电流一样往四肢百骸蔓延。 对此?,楚时音感受最深。 身上热得出了汗,脚趾蜷缩,她?紧紧咬着?下唇,咬得血一样鲜红。 声音湮灭在喉间,楚时音不想在左星凝面前露出这种模样。 在她?的?设想里,左星凝才?该是被欺负的?那个。 然而,事情的?发展从一开始就脱离了她?掌控,现在,也是一样。 沉寂的?夜色被烟花轻易打破,她?脆弱的?防守也是一样。 “砰砰砰”的?烟花声中?,楚时音像是被惊扰的?蝶一般,轻微一颤。 再也无法收拾- 呜咽声中?,饥饿了太久太久、贪婪的?吸血鬼终于得到了款待,即使是以别的?形式。 至少左星凝,心满意足- 眼前一片空白?,大?脑也一片空白?,不知过了五秒钟还是五分?钟,楚时音终于回过了神。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看到左星凝仍跪坐着?,有些讨好地笑。 “姐姐~” “说。”一时不察被抢占了先机,楚时音满心满眼都是懊恼,一时没有留意到她?那尴尬又讨好的?语气。 “那什么……” 左星凝从她?腿上爬下来,夹着?腿下床摸黑抽了两张纸巾,“我好像,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 楚时音顿住,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窗户没关,有风吹进来,吹得她?小腿上凉飕飕一片,也将丝丝缕缕的?腥气,尽数吹至鼻腔。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左星凝期期艾艾开口,“就是我生理?期,好像提前了。” “……左、星、凝。” 楚时音闭眼,头一次,有了想狠狠揍她?一顿的?冲动- 旖旎气氛被这个插曲打断得丁点儿?不剩,楚时音冷着?脸,回房,再也没出来。 她?房间有独立的?卫浴,不像左星凝要去用客厅的?卫生间,说不出来就是真的?不出来。 等左星凝清理?完从卫生间出来,她?房间已经关了灯。 连门都关上了,团团正蹲在门外,和她?面面相觑。 左星凝挤过去,和它站在一起?。 “姐姐?”叫了两声,没人回应。 左星凝拿不住这是睡着?了还是不想见她?,总归无论是哪种原因,她?都不能再打扰下去。 弯腰呼噜了两把猫头,左星凝转身回房,继续在微信上和楚时音道歉。 一晚上,她?都抱着?手机等待回音,直到被接连而来的?震动吵醒。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左星凝就拿着?手机解了锁,点进消息。 【喂,你人没进医院吧?】 【也没什么别的?事】 【我就说一声对不起?】 【确实不是故意的?】 “?”什么东西? 左星凝懵了下,定睛一看,才?发现发消息过来的?并不是楚时音,是个很陌生的?头像,没有备注,再仔细看,连个分?组都没有。 这种加了人就万事不管,认为自己不备注也能全?部记住的?自信,是她?刚进大?学那会儿?才?有的?。 不过这人是谁啊,发错了吗? 左星凝试探着?回了四个字过去。 【请问你是?】 【?】 【你没给我备注??】 【我说怎么一直看不到你的?朋友圈呢,你该不会还把我给分?组屏蔽了吧?!】 啊,那倒是没有,她?主要是真没发。 不过这个语气,她?有点猜到是谁了。 【姜殊晴?】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 【对啊,是我,怎么啦】 【别以为我是在关心你,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别多想】 她?倒是想多想也没机会。 左星凝先填了备注,然后选中?她?发来的?第一条消息,回复: 【我们一般不管问别人有没有进医院叫关心】 【说吧,你突然发消息是想干什么?】 【也不干什么,就是钟离雁非让我给你道个歉】 【昨天?给你拿的?酒酿圆子里,我往里面掺了点东西】 “……”难怪她?昨天?醉成?那样。 【掺了什么?】 【不太记得了,大?概可能也许是伏特加吧】 【滑跪.gif】 【。】 【姜殊晴,要不我们还是拉黑吧】 左星凝真心实意地建议。 当然,拉黑什么的?,只是开个玩笑。 没有姜殊晴那一杯伏特加,她?和楚时音的?关系也不会得到突飞猛进的?进展。 左星凝看了眼时间,八点十五分?,这个时间,楚时音应该已经早早起?来锻炼了。 胡乱套了件外套遮住脖子,左星凝拉开门,一声“姐姐”还没喊出口,就看到客厅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影。 ——于思雅。 她?来干嘛?知道昨晚的?事了来让她?离楚时音远一点吗? 左星凝想跑,至少先问问楚时音该怎么做,然而于思雅已经听到了身影,转身冲她?招了招手。 “思雅姐,”左星凝忐忑不安地过去,“姐姐呢?” “时音找林霏有事,一个小时前就走了,”于思雅把平板电脑递过去,“先别管她?了,你今天?早上上热搜了,第一。” “!” “黑热搜。” “??!” 第23章 需要 #楚时音左星凝 吸血 #新人什么时候能独立行?走 两个词条, 一个点名道姓冲上第一,一个拉了四五个有相关“黑料”的糊糊给当垫背,着重突出C位。 于思雅给她看的只是部分截图, 带了楚时音大名的早就被压了下去, 没有指名道姓的那个却犹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 排名降了又升, 怎么都?没掉出前十五。 左星凝拿着平板电脑, 越看, 眼前越黑。 影射她不能独立行?走的词条还带了《逃出生?天》的话?题,昨晚正是周六, 《逃出生?天》正片播出的日子,下一期的预告也随之公开?——有楚时音参与的那一期。 总有网速慢的路人还不知道楚时音参加综艺的消息, 预告一出, 瞬间霸占各视频平台首页。 《逃出生?天》的讨论度空前地高,营销号几乎全员下场,有借此追忆的、有对着云集的美女花痴的,也有另辟蹊径搞分析文?的。 后?者领头的是个粉丝数百万级的营销号,活粉有没有一万不知道,但?他那篇分析文?绝对买了至少一万的水军。 被放在C位的还是左星凝。 分析文?称, 预告中, 左星凝拉着被淘汰的楚时音说“对不起”的镜头, 很可能是因为她抽到了鬼怪身份,并且为了赢而?不择手段, 淘汰了带她来参加节目的前辈。 这位博主显然?极其擅长春秋笔法和自导自演, 在被疯转两小时后?, 他悄无声息隐藏了微博,接着开?始发一些语焉不详的话?, 企图营造出被资本捂嘴的可怜样子。 越来越多的营销号下场,为了流量选择无视真实情况,拿着同样的截图、发着大差不差的视频。 图片不知转了几手,像素越来越糊,消息越来越真。 左星凝就此被打上#吸血#白眼狼的标签。 搜完一圈回来,左星凝大为震惊:“还能这么分析?” 于思雅在前头开?车,闻言冷笑一声:“怎么不能,那句对不起你没说吗?” 左星凝顿住:“说了。” “是不是在时音被淘汰后?说的?” “是。” “你没淘汰她道什么歉?” “……”左星凝一梗,“太牵强了吧,直播不是都?拍到了吗?不是我干的呀!” “没看直播的才是多数,”于思雅笑她天真,“网络上的消息真真假假,谁有力气挨个分辨,只要是能自圆其说的消息就会有人信。” 在正片播出前,《逃出生?天》的出品方不允许网友上架录播视频,能存活下来的都?是没什么信息量的零碎剪辑,想要验证消息确实会麻烦一些,但?…… “下周六就要播正片了,他们费这么大劲散播谣言图什么?”左星凝不解。 “一周的时间足够长了,他们的目标还是下期节目,和参加节目的时音。” “你能被选中当第一个靶子,一是因为你够糊,死忠少、好拿捏;二是因为,你是目前离时音最近的人。” “某种情况下,你就代?表着时音、代?表着聆音工作室,只要把你描黑,时音多多少少会受些影响。” 左星凝这下听懂了,幕后?推手真正想对付的是楚时音,她属于被殃及的“池鱼”。 她试探问:“那我是不是要去发点什么澄清一下?” “不必,孟枝这人不显山不漏水,但?能在圈子里混这么多年的都?不是好惹的货色,有人想用?她的节目当矛,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至于关于你的谣言,我也已经安排了公关去处理。” “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时音的路人盘很大,这也就意味着,和她有关系的人会受到更多质疑,甚至是攻击谩骂。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开?端、一盘开?胃小菜。 ” 红灯,于思雅停车,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左星凝。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做好准备承受这些了吗?” “当然?。”左星凝弯唇一笑。 她不是傻子,发现自己的心?意后?,早把各种情况都?设想过?一遍。 谩骂也好、网爆也罢,她最不能接受的未来只有一个—— 没有楚时音的未来- 两人没再说话?,转眼就到了机场附近的一家普通酒店。 约莫四十分钟前,于思雅刚等到左星凝出来,还没说上两句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已经开?机一个多月的《拂衣》剧组的女三?忽然?罢演,只能临时去找演员来补上这个空缺。 女三?这个角色是女主以外的打戏担当,导演的要求很简单:年轻、会打、演技过?关。 但?想找到一个同时满足这三条要求的演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选角导演忙了几天也毫无所获,眼看就飞去别的城市挑选演员。 得?到消息,于思雅当机立断,一边催促左星凝去洗漱换衣,一边托人要来了那位导演的联系方式,总算争取到了半小时的面试时间。 没有剧本,只捏着一句话?的人设,于思雅目送左星凝走进面试房间。 至此,她才有时间去看林霏发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 感情问题。 因为某些原因,于思雅最近在林霏家中暂住。 早上楚时音打给林霏的电话?恰好被她接到,于思雅隐约觉得?楚时音的语气不太对劲,离开?前,软磨硬泡的让林霏答应,多少透露一点楚时音的状态给她。 这便是林霏的回复。 感情问题? 如果是一个月前,于思雅听到这四个字只会以为林霏脑子被门夹了,但?现在,她不敢妄言。 楚时音降低的吃药频率就是最好的佐证,上一次出现这类情况,还是在她从雨中捡回团团之后?。 一年前,林霏解释说,这是“被需要”给予楚时音的力量。 于思雅不知道这次的解释还是不是“被需要”,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促成这个变化的,绝对是左星凝、只能是左星凝。 谁能想到呢?就这么一位涉世不深的年轻女生?,还真能成为楚时音病情的转机,甚至,有概率解决掉这个困扰了她和林霏不知多久的难题。 反正一个月前的于思雅想不到,甚至至今也有些不敢相信。 她只能暗暗祈求,祈求左星凝最好能牢牢把心?牵在楚时音身上,不然?,她哪边都?给不出交代?。 不过?,这两人之间的进展还真是快到不可思议啊。 于思雅打开?窗户,秋风瞬息而?至,裹着她的发丝。 毫不自夸地说,她绝对是这世上最了解楚时音的人之一。 与大大咧咧不会遮掩自己,谁都?能看上两眼的左星凝不同,楚时音的心?就是一扇上了锁、嵌了钉、用?厚厚的木板封起来的窗户。 想要让她放下心?防非常之难,而?左星凝能这么快走进去,只能说明一点—— 楚时音从头到尾,都?没对她设过?防。 很不寻常。 答案或许就藏在楚时音曾提到过?的,她和左星凝“小时候见过?一面”里。因为这一面,她对左星凝的信任度非常之高。 于思雅对旁人的隐私没有探知的欲望,楚时音更不是一个会让她窥伺的目标。 因此,她的推理只能停在这一步,即使?,她知道楚时音的心?理医生?恐怕对此一清二楚。 秋风吹得?指间冰冰凉凉,于思雅关上窗,唇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左星凝,还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啊- 与此同时,林霏和楚时音漫长的谈话?,也终于切入正题。 如于思雅所言,楚时音是个心?防极重的人,这也体现在她不愿向?旁人袒露心?声上。 这种时候越催越起反效果,林霏只能一边和楚时音闲聊,一边推测她突然?主动要求“复诊”到底是什么原因。 答案很快明了,在林霏起身瞥到她衣领下的红痕时。 林霏抽空知会了于思雅一声,然?后?便安安静静,从楚时音的闲言碎语中,捕捉有用?的信息。 正当她以为这只是一件处理“恋爱新手”疑难问题的简单工作时,楚时音忽然?说了一串她始料未及的话?。 “你是说,”林霏停顿了下,整理险些被楚时音绕晕的语言,“你亲了只拿你当姐姐的妹妹,然?后?你也只拿她当妹妹,所以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并觉得?自己是犯病了?” “大概?” “……”脖子上那些痕迹,可一点不是简单亲了一口那么简单。 林霏险些憋不住云淡风轻的面具,真诚发问:“你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姐妹情的话?,是怎么走到接吻这一步的呢?” “她喝醉了。”楚时音淡淡道。 “原来还可以这样……”林霏嘀咕一声,暗自把这个知识点记下。 她继续问:“我想,你应该是清醒的吧。” “嗯,”楚时音点头,“所以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接受她的吻。” 还能是因为什么,你,坠入爱河了。 如果林霏只是林霏,她会很想这么回答。 “你的心?理很好分析。” 林霏望进楚时音的眼睛,墨漆漆的一双瞳仁,仿佛要把光都?吸尽,吸尽了,便谁都?看不到她压在眼底的彷徨无助。 楚时音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时刻。 “答案就是——”林霏眯起丹凤眼。 “楚时音,你是个,变态。” “……”楚时音怔住,真实情绪罕见显露些许。 “你是不是很想让我这么说?”林霏松懒地往后?一靠,毫无攻击性的姿态。 “把自己的动心?归结于鬼迷心?窍,就可以不用?负责?” “啧,星凝可真是好可怜一痴情妹妹。” 她摇头叹息,楚时音一僵:“我没有说是她。” “难道我说了?”林霏勾起唇,“时音,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吧,面对医生?时,要坦诚。” “可是,”眼神黯淡下去,楚时音低声道:“……我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 从见到左星凝的第一眼起,楚时音就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也是一样。 童年留下的印记深深烙在她身上,难以祛除,而?且可能永远无法祛除。 世人爱的都?是星光闪耀、精致包装出的影后?“楚时音”,没人会爱浑身伤疤的、真正的楚时音。 左星凝大概……也是如此。 年轻人的爱最是真诚热烈,也最是轻盈,经不起什么风浪。 这些话?一直藏在心?里,不曾说出口,恐怕永远也说不出口。 林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不喜欢有所隐瞒的病人,可谁让她是医生?呢? 收起什么都?没记下的本子,她轻笑一声:“没有爱人的能力,不代?表你不会爱上别人,我想你不会不明白这点。” “那么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至少,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左星凝一点信心?。” “不然?,对她而?言太残酷了,不是吗?” 第24章 晚安 [对?她而言太残酷了, 不?是吗?] 林霏真的……很知道该如何拿捏旁人的软肋。 ……不?,这点楚时音很早以前就清楚。她没想到的是,直到被林霏点出, 她才意识到左星凝已?经成了她的软肋。 电梯门打开, 玄关?的感应灯瞬时亮起, 楚时音站在家?门前, 竟生出一丝近乡情怯。 低头换鞋, 她调整呼吸, 打开门。 客厅只亮了一盏离门最近的小灯,团团蹲在门后, 见她进来,便张嘴甜腻地“喵”了一声, 蹭着她的裤腿转圈。 楚时音蹲下身, 就在门口搔了搔小猫的下巴。 窗外已?经换了一轮日?月,和昨晚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夜色。 冲动随着时间退却,早上?一睁眼,出现在楚时音脑子里的只有三个字——怎么办? 细分一下,总共是三个问题:她和左星凝的关?系定义是什么?以后怎么交流?她们?之后的相处模式应该是什么样子? 每一个问题对?于楚时音来说都是无解的难题,她比坐在高考考场时还要苦恼一万倍。 最后, 楚时音想到了“作弊”。 她去找林霏, 对?方在试卷上?写了个“解”, 然后还给她。 拿着空白试卷,楚时音在工作室消磨了一日?光阴, 直到不?得不?回来。 被别的事分了心神, 楚时音撸猫的手不?自觉慢了下来, 团团不?太满意,用脑门撞她手心, 直到吸够了人,它才举着蓬松的尾巴走开,跳到沙发上?专属的位置卧下。 楚时音起身,也跟着它往里走。 越往里光线越暗,L型的布艺沙发上?,一团白一团青,白的是团团,青的是不?知被谁落下的一条毯子。 视线一扫而过,楚时音刚要回卧室,忽然一怔,再?定睛回望。 淡青色的毯子下还裹了个人,乌黑的发丝露在外面,巴掌小脸埋在毯子里,似乎刚洗过澡,离近了能闻到一阵青苹果的香气。 沙发不?算窄,但对?于睡姿不?好的人来说也是种折磨,怕掉下去,她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团,毯子也缩着,脚踝露在外面一截,冷白的皮肤上?,布着片片青紫淤痕。 她回来那?天?左星凝脚背上?的淤青是什么样,现在就基本?还是什么样,不?用想就知道,她一定是偷懒没遵医嘱。 楚时音去找了红花油过来,她在沙发尾坐下,把左星凝扭伤的那?只脚搭在自己腿上?。 很凉,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的冰凉,才刚入秋就冻成这样,冬天?了可怎么办? 楚时音还不?知道这是吸血鬼的特殊体质,一边帮她揉着红花油,一边盘算着,家?里要添上?一些?取暖的东西。 毯子也要换,现在这条也只能在初秋用,等入冬就薄了……算了,明?天?拜托陈姨吧,这类事情,陈姨比她有经验的多。 估摸着揉搓得差不?多了,楚时音抽了张湿巾擦手,然后弯腰把左星凝抱起来。 对?方很自觉,身体刚一凌空,两条手臂就攀了上?来,灵巧的样子,甚至不?像一个刚睡醒的人。 楚时音脚步未停,偏头问:“什么时候醒的?” 左星凝不?答,只嘿嘿笑了一声,然后把头往她肩窝埋了埋,“谢谢姐姐~” 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用撒娇混过去。 很狡猾的习惯,偏偏,无论是左明?岚女士还是楚时音都很吃这一套。 楚时音没说什么,也没让她下来。 卧室门没有关?,她抱着左星凝转向开关?,“开灯……” “算了。”话没说完,楚时音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迅速改了说辞,并调转方向。 左星凝没出声,拢着脖子的手紧了紧。 她们?都想起了同一件事——昨晚,在这个房间发生的一切。 床单被套都换过,可疑的痕迹过了一遍洗衣机后便什么都不?剩,只有地板因为泼过蜂蜜水还带着一丝甜味——不?,可能也没有了。 甜味只是错觉,毕竟,如果这味道还存在的话,不?可能不?被红花油刺鼻的气味盖过去。 还记着这一切的,只有她们?。 心跳悄然加速。 楚时音回想起昨天?,她也是这样,把装睡的左星凝放到床上?,然后……然后这家?伙就说她生理期提前造访。 染了血的内裤丢进垃圾桶,那?袋垃圾,还是她早上?出门时丢的。 想到这儿,什么暧昧心思都散了。 窗帘没有拉,借着月光,楚时音很顺利地把左星凝放到床上?。没走,因为左星凝还拉着她。 只悄悄拽了一点点衣角,但拽得死死的。 楚时音顺势坐下,拉了被子过来给她盖上?,左星凝便换了目标,在被子下握住她的手。 “困了怎么不回房睡?”她晃了晃交握的手。 “因为你说今天?忙完就会回来,我想等你,”左星凝如实回答,“本?来没想睡的,但躺着躺着就困了。” “姐姐,”她说话时还带一点刚睡醒的鼻音,听得人心软,“我过几天?就要进组了。” 《拂衣》剧组已经开工了一个多月,为了不?耽误进度,女三的演员一旦确定就要立即进组,事实上?,若不?是还要预留一些?熟悉剧本?的时间,导演恨不得左星凝今天直接飞过去开拍。 “我听思雅说了,”楚时音用空着的那?只手撩了下她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拂衣的班底不?错,能拿下这个机会,你很棒。” 左星凝一笑,眉眼便弯了起来。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试戏后,选角导演虽然对?她很满意,但还是有点怕她不?能胜任这个角色,直到于思雅出马,给她看了一个视频。 是左星凝出演“江念”时的打戏混剪。 做的很粗糙,没有激昂的音乐更没有卡点,只是简单粗暴地把所有打戏片段堆在一起,里面甚至还混着花絮的模糊片段。 一点儿美感都没有,像是匆忙赶出来的,也确实是匆忙赶出来的。但就是这个视频,让选角导演吃下了枚定心丸。 和导演商量过后,她们?当场拍定,让左星凝出演《拂衣》中女三顾荣的角色。 这是一个很突然的机会,就连楚时音也是在定下来后才收到消息。 她更关?心别的问题:“思雅说你的威压戏和打戏会很多,你脚上?的伤没关?系吗?” “不?影响,我问过了,医生说只要注意别总是用这只伤腿发力就行,而且我去了会先补拍近景镜头,之后再?跟上?大?部队,到时候肯定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就是,我这次可能要去很久。” 说着,左星凝翻了个身,把脸贴在楚时音的手背上?蹭了蹭,然后,把什么东西悄悄塞进她的手心。 掌心先摸到方正的棱角,接着是凸起的暗纹,楚时音问:“什么东西?” “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左星凝把脸挪回去,也放开她的手。 对?上?她期待的眼神,楚时音失笑,把手抽出来。 躺在手心的是一个宝蓝色的礼品盒,也不?知她是从哪掏出来的。 盒子打开,洁白的绒布上?卧着一只蝴蝶。翅膀是镂空的设计,闪着金属银光,腹身则由一颗椭圆形的蓝宝石构成。 很精巧的一枚胸针,再?看盒子上?的logo,来自一个非常有名?的奢侈品牌。 “东西不?便宜吧?” 楚时音不?知道她是怎么买下这枚胸针的,怕不?是把综艺的出场费都搭进去了? “不?重要啦,”钱花了还可以再?赚,左星凝一点儿不?在乎,“姐姐你喜欢吗?” “喜欢,”她明?知故问,“送我的?” 左星凝点头:“是生日?礼物!” 楚时音算了下日?子,轻笑:“离我生日?还有很久,你送的是不?是太早了点?” “我知道,但我不?是马上?要进组了吗,”左星凝唉声叹气,“最短最短也要拍一个多月,根本?赶不?上?你生日?嘛,所以我只能提前准备。”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更漂亮的饰品,但她只能买得起这个,还几乎透支了小金库。 “姐姐,你是真的喜欢哦?”左星凝再?一次确认。 “嗯,真的喜欢,”楚时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依旧是撸猫的手法,“但下次不?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不?贵重不?贵重,我看了,柜台里比它身价高的东西多得是呢,”只是她没有实力拿下。 随口提了一嘴,左星凝便絮絮叨叨念起别的:“其实我还是更想亲手做个什么东西,比如围巾之类的。” “毕竟快到冬天?了嘛,但我手残,所以还是算了,而且马上?要进组,也没时间弄。” “围巾也还不?错。” 楚时音绕着她的头发在指间打圈,和左星凝一起聊些?闲话,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可怕?反而很安心,很少能体会到的安心。 面前从未有过什么难题,她只是惧怕迈出第一步。 楚时音勾起唇: “冬天?很适合围围巾。” “是吧,”左星凝眼睛一亮,“那?就等明?年的生日?,一年的时间,再?怎么样也够我学会织围巾了!” 楚时音点头,听左星凝在那?嘀咕围巾的花样,过了一会儿突然蹦出一句:“选蝴蝶绝对?没错。” 她一愣:“为什么?” “嗯?”左星凝看起来比她还要疑惑,“姐姐你采访的时候不?是说过嘛,最喜欢蝴蝶……是现在不?喜欢了吗?” 她一下子慌起来,不?住地瞄暂且放到床头柜上?的礼品盒。 “……嗯,是说过,现在也没有不?喜欢,”楚时音叹了口气,“但我当时说蝴蝶,其实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左星凝满眼好奇。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见过的事吗?”楚时音不?答反问。 “不?太记得了?”左星凝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似乎没理解她的意思,“就听我妈讲过一点。”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什么原因……你自己慢慢想,”楚时音不?打算解答,站起身,“礼物我先收下了,早点休息,晚安。” “等一下嘛。” 虽然还没搞清楚那?两句奇怪的对?话是怎么回事,但一回生二回熟,左星凝已?经有了拉衣角的肌肉记忆。 在楚时音被迫停下不?得不?看来后,她用指腹在脸颊上?点了点,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楚时音顿了顿,依着左星凝的要求吻下去,心想: 左星凝真的被自己纵得太大?胆了些?。 而且,她真就一点儿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岂有此理。 楚时音忽地有些?恼,转吻为咬,在左星凝腮帮子上?啃了一口。 不?重,只为发泄。 直起身,她又道了一句晚安。 “晚安。”左星凝揉着脸回。 等人走了,她从睡衣口袋摸出手机,给左明?岚女士发过去一条消息。 【妈,我跟眷属姐姐真的只在我的满月礼上?见过吗】 如果真的只见过这一次的话,楚时音为什么会觉得她对?这件事会有印象啊? 第25章 酒店 一场秋雨一场寒, 沥沥淅淅下了几场雨后,时间悄悄越过了立冬。 ——左星凝还是没想明白,她?和楚时音以?前到?底见过没有, 如?果见过, 又?是什么时候? 楚时音的态度摆在?那儿, 问了也问不出什么;去问左明岚女士, 也只?得?到?了一句“不清楚”。 用左明岚的话说就是:孩子长大了就像走?地鸡, 永远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出现在?哪儿。 她?能确定的只?有满月礼上的那一面, 至于之后,左星凝有没有在?地球上的其他角落见过眷属, 她?是一点儿都不清楚。 得?不到?解答,左星凝只?能把这个问题暂且搁置, 期待自己头发茂密的脑袋, 有遭一日能和某位小光头一样,只?需要盘腿坐着在?头上画圈就能想出答案。 不过,一直等?到?银杏树变成秃头,日子即将来到?十?一月下旬,左星凝也没能“灵光一闪”。 还有三天就是楚时音的生日。 左星凝正坐在?片场等?戏,天气还没到?极端的冷, 她?只?在?古装戏服外?披了件斗篷, 洁白的毛绒领围住脸, 软和蓬松的一团。 她?捧着手?机,回楚时音的消息, 或者说是发。 发偶遇到?的小狗、味道还可以?的盒饭、长相奇特?的叶子、老旧的墙上, 一块刚好组成心形的斑…… 这些琐碎的事物组成了她?的每日每夜, 装进名为相册的信封里,收工后一股脑由“微信邮差”发往楚时音, 等?候查收。 等?待的时间或长或短,没有规律。 她?们都有工作要忙,空闲的时间很难凑到?一起,但楚时音看到?都会回。 除了回复,她?很少主动发些什么,只?有行程是每天都要说的,左星凝不用去查,就能知道她?每天会出现在?哪个城市,有什么活动。 如?果楚时音休息在?家,那也不用多说什么,因为左星凝打开手?机,总能看到?几张新?鲜出炉的团团。 进组的这一个多月,她?们聊的全?是没什么营养的内容,但每晚入睡前,左星凝都会把这些消息看上一遍又?一遍。 楚时音今天发消息过来,是说23、24号这两天,她?有一场话剧要出演,问左星凝要了酒店的地址,说过两天让同城跑腿送票过去。 左星凝依言把地址发过去,顺便查了查剧院所在?的位置。离剧组安排的酒店很近,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 楚时音出演的话剧名为《泡影》,一共在?六座城市进行巡演。 前五场左星凝都因脚伤和拍戏没能赶上,这次是最?后一次机会,可惜依旧差了点天时—— 24号她?未必能杀青。 原因很简单,最?近的拍摄不是很顺利,不止NG次数变多,连她?自己也开始揣摩不好角色的心理。 没人怪她?延误进度,反而经常在?她?状态不好的时候前来安慰,但左星凝依旧跟自己较上了劲,没戏的时候不是在?揣摩剧本,就是长在?编剧后面问她?人物动机。 左星凝饰演的角色名为顾荣,是一名杀手?。 顾荣自幼被杀手?组织带走?抚养,十?年磨一刃,她?便是组织里最?锋利的那把剑。 十?七岁出山,顾荣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潜进武林盟首府中行刺,并带走?一件绝世宝物。 谁知晚了一步,她?只?赶上了冲天大火。 武林盟首府中上上下下百余人,活下来的,只?有藏在?荷花池中的一名红衣女子。女子称,她?名为拂衣,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丫鬟不是她?的目标,顾荣放了她?,像放过一只?蚂蚁。 宝物消失在?茫茫大火当中,不知去向,几日追踪后,任务彻底宣告失败,顾荣被关在?水牢七七四十?九天,再出去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她?知道问题一定出在?拂衣身上,拼着最?后一口气,顾荣找到?了拂衣,拔剑。 没来得?及过上两招,另一批人突然出现,目标同样是拂衣。 顾荣不允许有人盯上自己的猎物,不过一炷香的工夫,烦人的苍蝇皆被斩于剑下,可她?忘了,今时不同以?往。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皆被崩裂,鲜血渗透衣衫,分不出敌我?,顾荣阖眼前,只?看到?一片衣角,比血还艳红的衣角。 再醒来,她?听到?拂衣向旁人介绍,她?是她?的护卫。 欺瞒人的玩笑话而已,没谁把这话放在?心上。 可阴差阳错、一语成谶。 此后,顾荣当真护了她?一路。 拂衣身无长物,给的报酬是一句承诺——为她过十八岁生辰。 承诺最?终没有兑现,因为顾荣死在?黎明将至时,终年,十?七有余。 电视剧的拍摄与?剧本时间线大相径庭,顾荣留在?杀手?阵营的戏份反而集中在?最?后拍摄。 难住左星凝的就是这部分,没遇到?拂衣前,顾荣身上最?重的特?质—— 杀气。 尸山血海中拼出来的杀气。 表演大致分为三种体系:体验派、方法派,和表现派。 左星凝是前者,她?能完美演绎出不同阶段,顾荣面对拂衣的微妙情绪变化,却怎么都逼不出,属于顾荣的,最?凛冽的杀意。 如?果及格线是六十?的话,她?最?多也只?能把前期的顾荣演绎到?七十?。 对此,左星凝当然满意不起来,然而向来精益求精的导演却头一回放宽了要求。 顾荣这个角色本身就很难演绎,选角时她?坚持不肯让老戏骨强行装嫩演少女,当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甚至,左星凝的表现已经远超预期。 对于一部电视剧来说,后期的剪辑也是重中之重。气氛、音乐一烘托,播出后怎么也能把分数提到?八九十?。 差的那么一点,是留给新?人的进步空间。 可惜,导演是想开了,左星凝却死命地想钻牛角尖。 回完消息,她?把手?机递给栗子帮忙收着,接着闭上眼,努力把自己沉入到?顾荣的精神世界里。 这很难,生在?和平年代的普通人,杀气不是对着蚊子就是对着蟑螂,弱到?不可思议。 为此,左星凝想了个“歪主意”——她?去研究那些现实中的亡命之徒,试图总结出共同性,再模仿他们的眼神。 “星凝。” 状态被打断,左星凝睁眼,看向说话的人。 徐漾,在?剧中饰演一个戏份不重的角色,同时也是她?大学同学。 两人不在?一个寝室,但因为徐漾和她?的一个室友关系很好,她?们也能称得?上一句“朋友”。 掺了很多水份的那种。 毕业一年再见,关系又?疏远了不少,如?今最?多只?能算是认识的“陌生人”。 见徐漾叫了一声后就不说话了,左星凝主动问:“是轮到?我?的戏了吗?” “……啊,还没有。”徐漾回神,避开她?的眼睛,径直在?一旁坐下。 方才那一瞬间,她?简直以?为自己被什么嗜血的狼给盯上了。 吸了口气平复表情,徐漾再开口时,面上已经挂上了若无其事的笑,“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有倒是有,”明天她?的戏份只?在?上午,这种消息随便一打听就知道,左星凝便也没有隐瞒,“有什么事吗?” “有点私事想拜托你,”徐漾双手?合十?,可怜地看着她?,“明晚我?要去见一个导演,可是你知道的,公司不是很重视我?,过来拍戏都只?有我?自己。” 她?这话说的不假,进组的这一周,左星凝确实没见过她?的经纪人,就连助理都只?在?第一天出现过。 “明天那个饭局……其实也是我?自己争取的机会,不是公司的资源,但我?一个人去多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提出这样的要求,徐漾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脸颊一瞬间羞红,尴尬道:“我?知道有点唐突,但我?的家人朋友都离得?远,这里,我?只?认识你……” 说罢,她?不再多言,只?继续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左星凝,把姿态放到?最?低。 “你们约的哪里?” 徐漾报了个名字,忐忑不安地等?她?的回答。 思索片刻,左星凝点头:“知道了,你把时间和地址发我?吧。” “好!” 两人早在?大学时就加了微信,这会儿倒不用再重新?再加。 聊完,恰好场务过来叫左星凝去做准备,她?顺势告辞,带着栗子离开。 徐漾仍留在?原地,略长的指甲叩在?屏幕上,霹啪作响- 拍完这几场戏,今天便可以?提前收工,左星凝没急着走?,她?抱着剧本左右张望,寻找本该在?导演附近的人影。 关于顾荣的性格成因,她?还有几个新?问题,想跟编剧讨论一下。 然而,在?她?找到?编剧前,有人先找到?了她?。 “左老师,”有个短发女生叫住她?,手?里捏着杯奶茶笑出酒窝,“您朋友探班来了,正找您呢。” 左星凝一愣:朋友来探班?谁会来啊? 难道…… 不会吧?! 她?差点原地跳起来,连忙问了女生位置,得?到?答案后飞快解了身上碍事的斗篷,抱在?怀里闷头跑。 要赶到?女生说的地方有点费力,工作人员人手?一杯热奶茶,往四面八方扩散,她?只?能逆着人流穿行。 终于,与?一看到?她?就变了脸色的编剧擦肩而过后,左星凝停下脚步。 到?了。 她?把斗篷重新?披上,稳住呼吸挤进人群。 “左老师来啦,快,都让让,让让……” 不知谁唤了一声,等?着领奶茶的人瞬时如?摩西分海般散开,让出一米宽的甬道,甬道起点是左星凝,终点是…… 左星凝闭了下眼,咬牙切齿:“姜、殊、晴。” “……对啊,是我?,怎样。” 姜殊晴抱着热水袋歪在?椅子上,身子绷紧一瞬,“你怎么也过来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奶茶热量可是很高的哦。” 左星凝没管她?在?搞什么名堂,径直过去,“不是你来探班的吗?” “徐漾不是也在?,我?没准是来探她?的。”姜殊晴嘴硬。 “哦,”左星凝两手?抱胸,腰间悬挂着的道具剑柄几乎要贴到?她?脸上,“那我?走??” “……” 一小时后,片场外?某高级餐厅包间。 姜殊晴蔫嗒嗒趴在?桌子上,一句话也不说。 左星凝难得?比她?更沉不住气:“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再不说我?可走?了哦?” “那你走?吧。”姜殊晴说着给脸翻了个面。 “……”若不是知道这家餐厅极难预约,她?简直要以?为这位大小姐就是来蹭个空调。 无可奈何,左星凝只?能自己整理思路,“你不会……真是来探班徐漾的吧?” 结果等?待的过程中又?没忍住暗戳戳跟她?比较,被工作人员误会?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我?把徐漾叫过来吧,今天没有夜戏,她?应该也快收工……” 话音未落,姜大小姐没好气地坐直身子,“探她?干什么,我?有病啊?” “……”左星凝真诚发问,“那你探我?就不是有病了?” 左右都是有病,姜殊晴选择沉默,半响才憋出一句,“老提什么徐漾,你不知道她?很讨厌你吗?” “知道,”左星凝头点得?痛快,她?入校时的光环太明显,总会有人看不过眼,“但大学的时候,你不也总跟徐漾一起说我?坏话吗?” “我?才没有!”姜殊晴涨红了脸,“要不是为了刺探情报……谁乐意跟她?讲话!” 声音太小,“要不是”后面一个字都听不清,没等?她?问,姜殊晴又?挤出一句,“总之,你少跟她?来往。” 对于姜殊晴来说,这已经是关心了。 左星凝不是不领情,但,“晚了,她?约我?明天去一个饭局。” “你答应了?” 左星凝点头,把下午的事一一道来。 听完,姜殊晴一拍桌子,斩钉截铁:“有诈,绝对没这么简单!” “我?当然知道,”左星凝两手?托腮,“但公司对她?的不重视是事实,她?只?有一个人也是事实,万一呢?” “……”姜殊晴默了默,嘀咕,“滥好人。” “滥好人也是好人,我?就当你夸我?了,”左星凝没放在?心上,转而道,“约的地方是钟离家的产业,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就算姜殊晴没突然冒出来,她?也是这么打算的,且知道她?一定会答应。 “钟离家的产业你找我?干什么……”姜殊晴照例傲娇了一下,“说吧,帮什么忙。” “也不用干什么,”左星凝自动无视她?的废话,“请服务员多照看一点就行。” 姜殊晴点头:“行,我?知道了。” “我?的事情说完了……”左星凝看了下手?机,“殊晴,你差不多该进入正题,说说你和钟离雁之间到?底怎么了吧?” “……” 姜殊晴嘭一下,变成一只?粉番茄:“谁说,谁说我?跟她?之间有怎么了……” “哦,那我?真走?了。” “……不可以?。” 憋了又?憋,姜殊晴终于肯说实话。 简单来说,就是钟离雁最?近一直在?追着她?各地跑,每天只?要一出门就是各种“偶遇”。 今天下了节目,姜殊晴怎么也不想看到?那张脸了,便晃到?了片场附近。 总瞎晃也不是事,而且外?面怪冷的,她?就向《拂衣》剧组的熟人打听了一下,得?知左星凝已经收工了。 料想两人不会碰见,姜殊晴大摇大摆用她?扯了个谎,拿探班的理由打发时间。 谁曾想,她?没被钟离雁抓到?,却被左星凝撞了个正着- 被迫当了一顿饭的“情感导师”,左星凝吃饱喝足,回了酒店。 明天要起个大早,她?打算早早休息养足精神,一回去就先洗了澡,出来后,才看到?手?机上的两条未读消息。 【我?在?,怎么叫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收工了吗?】 都来自楚时音。 左星凝往上翻,看到?自己下午发了一句【姐姐!】,然后就没了下文。 那会儿她?异想天开,以?为来探班的楚时音才发了这么一句,被姜殊晴一打岔就给忘了。 简单解释了几句,楚时音就又?聊到?了白天的事。 【我?找了剧院的人给你跑腿送票,大概还有半小时到?,别睡着了】 门票……她?倒很想去看啦。 左星凝叹口气,发了条语音:“还是算了吧姐姐,我?不一定能去,给了也是浪费。” 【给你就不算浪费】 【摸头.gif】 左星凝弯唇,回了一个同系列的表情包。 算了,没准,还能赶上一点点呢?- 左星凝没有多等?,三十?分钟后,她?准时听到?叩门的声音。 但在?声音响起前,左星凝就感知到?了她?的到?来。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獠牙与?血液一同骚动。 异香融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地顺着房门的缝隙进来,被她?吸入鼻腔。 叩叩叩—— “开门。” 隔着门板,左星凝听到?她?魂牵梦萦的声音,朦朦胧胧。 她?下床,犹不敢相信地确认:“谁?” “跑腿,”声音含笑地答,“来送门票。” 第26章 包厢 “跑腿, 来送门票。”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飘在?空气?里,人就?已经被?一拉一拽,进了房。 左星凝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心脏砰砰作响, 巨大的惊喜淹没了她, 几乎想要?昏过去。 她关上门就?忘了动, 直愣愣杵在?门口:“可?是, 不是说?后天……怎么今天就??” “那跑腿……可?以我去的, 没被?拍到吧?” “没有,”楚时音牵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说?后天是骗你的,原本是想明天再过来看?你。” 左星凝回消息过来时, 她才刚下飞机, 正在?去剧院安排的酒店路上。 “但是,我‘听说?’某人今天失望了一次,只好把惊喜提前?,来抵消到她的不开心了。” “没有不开心,”左星凝缓过神来,把头埋进她肩窝, 小猫一样?蹭了蹭, “你能来看?我, 我会特别特别开心,不能来也没关系。” 时间过去一秒, 离相见的日子就?会更近一秒, 无?论怎样?, 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姐姐,”左星凝抬头, 下巴抵在?她肩膀,问,“今晚你能待多?久啊?” “三?四十?分钟吧,思雅还在?下面等我,”对?上左星凝灼灼的视线,楚时音一顿,“你想干什么?” “想——” 左星凝拖长音,目光瞄向她衣领以下的位置,“吃‘零食’。” 楚时音不在?的时候不觉得,她一出现,左星凝就?觉得自己…… 好饿- 零食也是食,作为一只吃不上正餐的小吸血鬼,能混口零食左星凝就?觉得很满足了。 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的拍摄顺利完成,中午收工后左星凝就?回了酒店休息。 下午五点,房门再次被?敲响。 是徐漾,左星凝提上手包,跟她一起离开。 没带助理,上午在?片场时她特意问了一句,徐漾说?,拜托她一起过去已经是先斩后奏了,再把她的助理也带上,一下子多?出两个人,恐怕会弄得导演不高兴。 这要?求乍一听合情合理,左星凝便也没说?什么。 两人下楼,坐上徐漾叫来的网约车。 五分钟后,左星凝看?着手机上偏离轨迹的行驶方向,皱起了眉。 “这好像不是去融野的路吧?” “对?,我忘记告诉你了。” 徐漾似乎刚想起来一样?,有些?抱歉地说?,“导演那边临时有点事,两边赶的话时间上有点来不及,所以只能就?改了地方,定了个近一点的饭店。” “说?起来,”左星凝垂眸,在?手机上点了两下,“你要?见的是哪位导演来着?” “去了你就?知道了,”徐漾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见只是地图才放下心来,“车上晃,别看?手机了吧,容易晕车。” 左星凝“嗯”了一声,果然收了手机,闭目养神。 徐漾脸上的笑在?她闭眼后淡了下来,她回正头,目视前?方,看?似没有看?左星凝,余光却刻下了她的每一分轮廓。 让她恨不得啖其肉、剥其骨的轮廓。 凭什么? 凭什么上学时要?死死压她一头,工作后,还要?抢走她的角色?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力气?才和那个眼高手低、有几分天赋便不可?一世的蠢材搞好关系,哄着她跟剧组拿乔、涨薪加戏,最终和导演组闹掰,硬生生拔出一个空缺。 顾荣这个角色是她撕下来的,就?该是她的。 如果左星凝没冒出来,一定会是她的。 还有姜殊晴,也是个蠢人,如果不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她算什么?谁会捧着她! 这世间,她最讨厌的两个人竟然混在?了一起。 回想起昨天,眼睁睁看?着她们?相携离开的那一幕,徐漾心中的最后一丝愧疚消失地干干净净。 左星凝再清高,还不是捧了有钱人臭脚? 这么一说?,她和自己也没什么不同嘛,没准,左星凝还会感谢她呢。 唇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地弧度,徐漾心情极好地哼起了歌。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星光璀璨的未来,正在?同自己招手。 再见了,无?休止地、在?小角色中打转的日子- 感受到汽车停稳,左星凝睁开眼,目的地到了。 徐漾已经先一步下车,左星凝跟随其后,停在?石阶前?。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信号格那一栏已经变成灰色。 小型信号屏蔽仪。 未等她仔细看?,徐漾就已经退了回来,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我们可不能迟到。” 左星凝点点头,由她带路。 徐漾似乎没料到事情进展会这么顺利,脸上的笑容几乎压抑不住。 左星凝偏头看?她一眼,没作声。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徐漾不是她卖惨时描述的那个小可?怜,是推手之一。 到现在?还不翻脸,左星凝无?非是想将计就?计,看看躲在幕后的到底是谁。 答案很快揭晓—— 一个扎了火柴当四肢的细颈大肚瓶。 见到被?徐漾称为“刘总”的人时,她脑子里只剩这句描述。 不怪她发散思维,实在?是刘总的特征过于明显:不高不低的个头,大头窄肩,四肢无?肉,脖子长长的,浑身上下只有肚子是鼓胀起来的。 一进门,徐漾就?跟大肚瓶……不,和刘总黏在?了一起,仿佛磁极相反的磁铁一样?,自动吸引。 左星凝扫了一眼,礼貌地收回目光,即使这两人一点都不礼貌。 很遗憾,不是曾被?她“得罪”的那个资方,她压根没见过这位刘总。 只剩下一种可?能,她最不想接受的可?能:徐漾把她当?资源,来讨好这尊大肚瓶。 左星凝有些?倒胃口,不仅仅是因为刘总黏在?她身上的、像某种软体动物一样?滑腻作呕的眼神。 “左小姐,”偏那人还不知自己讨厌,举起高脚杯对?着她摇摇一抬,“这可?是我从德国弄来的上等好酒,不尝一口吗?” 这酒在?她们?进来前?就?已经倒上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东西。 左星凝摇头拒绝,“我酒量不好,还是算了。抱歉,我去补下妆。” 说?补妆,可?谁都知道,出了这扇门她就?不可?能再回来。 刘总睨了徐漾一眼,后者赶忙站起身,把她按回座位:“去什么卫生间,后面的小隔间就?有镜子,我带你……” “菜怎么上得这么慢,我都等急了,”刘总打断她,状若不耐,“小徐,你去催一下。” “好。” 徐漾转身,眼中划过一抹厌恶之色。 左星凝再次站起来:“我和她一起去吧。” “催个菜而?已,还用不上两个人。”刘总以不符合身材的敏捷速度闪过来,“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谁,自我介绍一下,我……” 左星凝紧了紧手包,眼睛在?刘总身上上下扫视,寻找下手的地方。 “我听小徐说?,你是楚时音手里的艺人?” 没料到会听到楚时音的名字,左星凝一愣,头一次直视刘总的眼睛。 见状,刘总笑意加深:“你看?起来倒是比你老板懂事多?了。” “……是吗?” 左星凝勾起唇,坐下,“还请您说?说?,我老板是怎么不懂事的?”- “……狗东西,还真是急不可?耐。” 锁上包间的门,徐漾低声骂了一句。 木质的门板极厚重,一关上,外面的动静再传不进去,里面,也是一样?。 徐漾做事仔细,昨天看?到左星凝和姜殊晴一起出去,便猜想她邀请左星凝的事也会露出风声,于是便改了地点。 还是刘总推荐的地方,据说?和老板是熟人,不怕被?坏事。 徐漾守在?门外,看?着来来往往的服务生,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还真是熟人好办事,看?到客人这么反常,问都不问上一句。 算了,反正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个“催菜”的。 小型屏蔽仪还没关,没有信号,徐漾只能翻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打发时间。 嗯?这图是什么时候存的?款式不错,杀青后正好可?以去做一个,反正她指甲也长了。 徐漾对?光看?着自己的手指,根根纤细白皙,这是她浑身上下最满意的部位。 照了又照,她侧身换了角度欣赏。 视野中,被?手遮住的走廊显露出来,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过来。 徐漾陡然一僵,在?对?方发现她前?,闪身躲了起来- 姜殊晴能找过来,着实费了一番工夫。 昨天她就?跟钟离雁的特助打电话要?了融野的包厢预定名单,成功锁定徐漾,之后的事就?简单了,按照左星凝说?的,让服务员明天多?盯着。 可?是没想到,预订的时间已经过去,包厢里竟一直没有人来,也没取消预约。 接到经理打来的电话后,姜殊晴觉得不对?劲,去问左星凝她却说?她已经知道了,还自说?自话地甩来一个位置共享的申请,二十?分钟没有她的消息就?报警。 劝也劝不住,姜殊晴一点都不想管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着那总有延迟的定位,一路跑到这里。 都怪左星凝。 这事过去,上次不小心给她喝了伏特加的“罪”怎么也该还完了,下次绝对?不管她了! 不理会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嘴里不知道在?叭叭什么的酒店经理,姜殊晴径直走到包厢门前?,玉葱般的手一指:“开门。” “姜小姐,”经理擦了擦额上的汗,“这间可?不能开,里面有客人在?,而?且这间的装修布局和上一个其实是一样?的,不用重复看?。” “您到底是想订什么样?的包间?这一直不说?要?求,我也不好带您看?呀。” 她苦口婆心说?了一通,姜殊晴只听到了一句——里面有人。 “找的就?是有人的,打开。” 包厢外有锁,只能让经理找人来开,不然她早冲进去了。 “真的不能开,”经理向楼梯处探头看?热闹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客人正在?里面休息,我们?贸贸然把门开了,生意可?还怎么做?” “饭点上,哪个客人不来吃饭,去你们?包厢休息?还上锁?” 姜殊晴冷哼一声,“做生意,我看?啊,你们?就?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不知道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姜小姐,”被?指着鼻子骂,经理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挂不住,“我是看?在?您是公众人物的份上才给您面子,您要?一直无?理取闹,我也只能送客了。” 语罢,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保安们?把姜殊晴围住,个个比她高出一个头。 经理冷笑:“姜小姐,请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姜殊晴一咬牙,扭头离开。 这破地方怎么信号这么差啊?!报警电话能打出去吗? “阿暖?”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殊晴步子一停。 抬头,是一脸惊讶的钟离雁:“你怎么会在?这儿?” 演吧演吧,谁能演得过你啊。 姜殊晴翻了个白眼。 “你们?来得正好。” 没时间搭理这个“跟踪狂”,姜殊晴越过钟离雁,看?向总跟在?她后面的两个保镖身上。 她抬手往后一指,“劳驾,帮我把那破门砸了。” “遵命。” 钟离雁勾唇,中指与食指并拢,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砸。” 第27章 担忧 大小姐说砸, 那就是砸。 灯、墙、门无一幸免,完好无损的只剩站着?的人。 经理的脸越来越绿,事态显然已经脱离掌控, 在钟离雁的两个?保镖面前, 她叫来的保安简直像小学生一样被吊打。 最后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站在人群中央的女人, 经历转身离开。 刘总和钟离雁这?两个?选项摆在眼前时, 没人会为了前者得罪后者,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准还能躲过清算。 无人关注她的动向,姜殊晴直在乎那道门, 这?么大的动静愣是没人出来,里面肯定?出了什么事。 她急得团团转, 一看?到门锁被破开, 立刻冲了过去。 裙摆翻飞,珍珠白的粗跟皮鞋踏过满地碎屑,将要越进木门时,停住。 扫了一眼里面的情况,姜殊晴转头对着?保镖吩咐:“除了我之外,你们谁都别进来!” “好的, 姜小姐。” 话音落下, 姜殊晴已经侧身滑进去, 反手重重把门关上。 来不及确认有?没有?关紧,她一把扯下颈上丝巾, 小跑过去劈头盖脸地挡在左星凝脸上。 “在外面咬人你找死?啊?!” “……”看?到是她, 刚把甩棍收起来的左星凝—— “诶?”- 鸡同?鸭讲一番后, 姜殊晴终于相?信左星凝还没“疯”到乱咬人的地步,嘴上的血, 是她自己的。 “怎么会有?人能笨到自己咬自己呢?”姜殊晴不理解,她觉得自己的丝巾死?得好惨。 左星凝挠了挠脸,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啦,我赔你一条新的,一模一样的可以?吗?” “这?可是限量款!早就买不到了,”姜殊晴哼一声,竖起两根手指,“同?品牌新品,我要两个?。” “……行,”左星凝对自己的财力有?自知之明,“但我只能分期赔。” “穷鬼,”姜殊晴白她一眼,用脚踢了踢地上人事不省的刘总,“下手真重,这?人没死?吧?” “没死?,自己撞桌角撞晕了,我叫了救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救护车……”姜殊晴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对哦,我还没报警呢……哎,我手机呢?” 左星凝走到门口?,把躺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喏,我报过警了,在这?儿等着?就行。” 收拾完刘总她就关了信号屏蔽仪,报警、叫救护车,刚弄完,外面忽然砰楞嗙啷一阵响,她拿不准发生了什么,便先躲了起来,直到看?到姜殊晴过来。 “徐漾呢?”左星凝问,“你过来的时候见到她没有??” 姜殊晴摇头:“外面闹这?么大,她肯定?躲起来了呗,别管她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嗯,今天的事……麻烦你了,我没想到你会特意?赶过来,”左星凝正?色道:“让你担心?了,抱歉,还有?,谢谢你。” 认识这?么多年,这?是姜殊晴第二次听她道谢,她们的关系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耳根再次一片通红,她别过头去:“谁会、谁会担心?你啊,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路过,路过你懂吗?” 人在心?虚时总会想要转移话题,余光瞥见一道金属银光,姜殊晴立刻像找到救星一样把它抓进手里,“这?是什么?” “甩棍,”左星凝把金属钢管掉了个?方向,抓着?姜殊晴的手一顶一甩,四十几?厘米的合金钢棍瞬间探出来,“这?东西打一下还挺疼的,别乱玩。” 不用她说,姜殊晴已经“噫”了一声把手松开,躲远了:“你就带跟破棍子?打一两个?人还行,万一他们一群呢?” “不会有?一群。徐漾订融野的包厢时,不是说只会来三四个?客人吗?” 手包被撞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左星凝蹲下身捡,“我猜她是知道你和钟离雁的关系,昨天又看?见你跟我在一起,怕横生变故才临时改了地点,但在此之前,徐漾没有?在人数上撒谎的必要。” 姜殊晴顿了下,会有?几?个?人的消息还是她告诉左星凝的…… 脸上臊得慌,她也过去捡东西,“你当我想不到吗,但这?样还是太冒险了……嗯?这?又是什么?” 她捡起一个?掌心?大、吊坠一样的东西,拇指轻轻一拨侧面的开关,下一瞬间,放在桌上的手机陡然震动起来。 “报警器。”左星凝叹口?气,滑动屏幕把电话挂断,然后把手机扔给姜殊晴。 “自带定?位,紧急联系人填了你,还有?我助理。侧面这?个?按钮拨了就会给你打电话,告知我遇到了危险、还有?我的位置。” 姜殊晴的重点有?点偏:“紧急联系人填我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只有你知道所有?的事啊,”左星凝理所当然道,“现在相?信了吧,我没乱来。” “……哦。”姜殊晴有点失望,眼神放空。 东西捡完,左星凝站起身,见她还盯着?手提包,便干脆递过去,由着?她翻。 包厢安静下来,左星凝随手拉了个凳子坐下,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的刘总,眼中浮现一道冰冷杀意?。 如姜殊晴所言,她确实是个“滥好人”。 答应徐漾,是因?为她曾经历过类似的事,可惜,没有?人帮她。 那是她大三拍第一部戏的时候,刚满二十岁,什么都不懂,拍戏期间和剧组的人相?处起来还算和谐,她便以?为所有?人都是好人。 杀青宴上,她明明只喝了饮料,可头还是昏沉下去,再睁眼时就被送进了制片人的房间,彼时的她没有?做任何准备,极度惊恐之下意?外催化了吸血鬼血脉。 身体的异变冲刷掉了迷药的作用,她用花瓶把制片人打晕逃了出去。 之后她便有?点被吓住了,再喜欢拍戏也不敢出来,空空消磨了两年。 正?因?为经历过这?种事,所以?,即使明知道徐漾讨厌她、会拜托她的概率很低,可左星凝还是怕会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出现——徐漾说的都是真的。 跟着?徐漾进来,则是因?为心?中还存了最后一丝侥幸:没准她是被逼的? 四年的同?学,左星凝不愿将她往最坏的地方想,所以?她觉得,或许是她以?前得罪的那个?制片利用了徐漾呢? 但依旧不是。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同?学烂掉。 失望至极,左星凝本打算直接走人。 如果刘总没有?提到楚时音的话。 当看?到刘总油腻腻的嘴里,吐出当年是怎么以?权势威逼、施压,试图将初出茅庐的楚时音纳入禁脔的字句时,她第一次知晓何为杀意?- 叩叩—— 厚重木门打开一道缝隙,左星凝敛了眼中寒意?,看?过去。 没人进来,只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姜小姐,我在附近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好像也是这?间包厢的客人。” “我知道了,”姜殊晴先看?了左星凝一眼,见她嘴上的血已经擦干净,没露出什么异样才道,“把她带进来吧。” 保镖依言把人推进来,是徐漾。 她哆哆嗦嗦地,被倒在地上的刘总吓得尖叫一声,连忙躲在窗帘后面。 明明是个?胆子这?么小的人。 气氛一寸寸冰结,左星凝觉得烦闷、透不上气。她和姜殊晴打了声招呼,让外面的保镖进来陪她,自己出去透气。 离开包厢,左星凝不太意?外地看?到走廊上,孤零零束手而立的钟离雁。 只消看?一眼这?满地狼藉,就能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左星凝走过去,向她道谢。 “不用客气,我只是按殊晴说的做而已。”钟离雁耸了耸肩,一副拿姜殊晴没办法?的表情。 左星凝弯了弯唇,客气疏离:“冒昧问一句,钟离总是真心?在追殊晴吗?” “殊晴曾跟我说过一句话,‘想要感情再进一步,就要打破固有?的关系’,钟离总可以?试着?把喜欢表现明显一点,或者直接告诉她,不然,殊晴可能还是会以?为你只是在捉弄她。” “她有?点……迟钝。” 钟离雁愣怔片刻,轻笑:“我知道了,多谢。”- 与此同?时,包厢内。 姜殊晴起身,走到徐漾面前,打量她。 “都是大学同?学,做出这?种事,你就不嫌丢脸吗?” “丢脸?你是大小姐,会投胎,可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有?脸也是给别人踩的下场!”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徐漾扯起唇角,“都到今天了你还装什么大尾巴狼?我走到这?一步不都是你害的!” “?” 姜殊晴皱眉:“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是,您贵人多忘事,想不起来正?常,”徐漾恨恨盯着?她,“外面站着?的那个?女人,她就是你金主吧?看?得可真紧啊,去年我不过是跟她说了几?句话,结果你不仅对我出言羞辱,还弄掉了我的代?言!” “打那之后我的资源就一直下滑,你敢说你没做过什么?!” “没有?,”姜殊晴冷声反驳,“你说的这?些跟你今天做的事有?关系吗?” “对,我是大小姐,会投胎、行事张扬,我就是显眼的靶子,你觉得我害了你,为什么连质问我都不敢,反倒要去算计无辜的人?” “是不想吗?还是你根本不敢动我,只会欺软怕硬?!” 越说越气,姜殊晴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眼底闪过一抹躁动的赤红,“你以?为左星凝为什么会跟你过来?你以?为她真被你骗了?!还不是看?在同?学的份上,怕你真的需要帮忙!” 徐漾尖声厉喊:“那也是她活该!” “……”姜殊晴闭了下眼,吐出一口?浊气。 她忽然觉得没有?什么争论的必要了。 “钟离雁是我的朋友,不是金主,她脾气最差了,那次你几?乎要贴到她身上,如果我不插一脚把她带走,第二天你就会被雪藏。‘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这?句话是提醒,不是羞辱。” “你的代?言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肯定?与我无关,我没这?么关注你,更没害过你。” “你得到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丢下最后一句话,姜殊晴转身离开- 呜呜鸣笛的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是一同?到达,昏迷的刘总被抬上救护车,左星凝一行人被带到警局,做笔录。 有?钟离雁这?尊大佛在,还在昏迷的地头蛇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无人徇私的情况下,初步调查很快完成。 包厢没有?摄像头,但左星凝提供的录音笔足以?还原事情经过,总体而言,刘总折断的手臂、小腿骨都是左星凝为了自保的反击;饭店被砸,也是因?为姜殊晴救人心?切。 不过,后者做得着?实有?点过激,被警察单独拎走批评教育,等姜殊晴蔫嗒嗒地出来,时针已经指向了8。 乌云遮月,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刚踏出警局的门,迎面就是一阵冷风,左星凝打了个?哆嗦,低头扣外套上的扣子,扣到第二颗,手臂被狠狠一扯,她落入一个?同?样冰冷的怀抱。 左星凝眨眼,对上怀抱的主人那张染着?怒意?的脸,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 半小时后,她被带到酒店房间。 陌生的布局,处处充斥着?楚时音的味道。 “姐、姐姐。” 左星凝有?点结巴,房间没关空调,进门就是一股热气,后背出了汗,但别说脱外套了,她动都不敢动。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楚时音把左星凝抵在门板上,逼问。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听左星凝讲了事情经过,除了后怕还是后怕。 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她像听到钟离雁说左星凝被带到警局时那样慌张。 左星凝老老实实地答:“不想让你担心?。” “不想让我担心??你先斩后奏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了?”楚时音被气笑了,“不止担心?,我现在还……还想把你腿给打断。” 打断腿,关起来,她就再也逃不了了,更遇不到任何凶险。 “我知道错了嘛~”左星凝头皮一阵发麻,猛地扑进楚时音怀里撒娇耍赖,方才那一瞬间,她是真觉得楚时音想打折她的腿。 可惜,她这?个?百试百灵的法?子也失了效。 缠磨了一会儿,楚时音的眼神依旧危险到可怕,左星凝没了主意?,急不择言:“要不,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说着?,她抓起楚时音的手就放到自己屁|股上。 小时候淘气,她没少把左明岚女士气得大喊要打断她的腿,但这?只是橙色警告;红色警告是安静的,意?味着?左明岚女士已经气到不想跟她讲话了,解除警报的办法?就是主动上去讨打。 无论打或不打,总归会消那么一点儿气。 可惜左星凝忘了,她今天面对的不是左明岚女士。 纤细有?力的手从善如流地顺着?挺翘的弧度下滑,自然而然□□缝,将她往上一托。 脚尖离地的瞬间,左星凝惊呼一声,打开的唇舌被人趁虚而入。 没有?着?力点,她只能顺从那人心?意?,攀上肩、锢住腰,紧紧相?贴。 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在风暴中稳住自己。 最终,气喘吁吁。 第28章 选角 这是左星凝第一次见楚时音生气。 密不透风地吻落下来?, 像是要把她吞掉。 她只能无助地承受这一切。 腿下托着的手间或一用力,左星凝便会被往上提一点儿,只好弓起纤薄的背, 把自己往楚时音唇边送。 唇瓣被咬得发热, 一定是肿了, 但她不敢躲, 只要察觉到她要躲的心?思, 楚时音就会将手一松。 失去了着力点, 手软腿软的人哪能把自己固定住,只得从唇缝中挤出呜咽, 手脚缠得更紧,吻也更紧。 吃过?两次亏, 左星凝再不敢乱动, 徒劳地张着花瓣一样的唇,任君采撷。 一吻结束,抱着她的楚时音没说什么,左星凝倒累得气喘吁吁,腿也软了腰也酸了。 好在,楚时音的气也消了。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唇瓣终于分开, 左星凝趴在她肩头, 闭着眼小?口?喘气。 接吻时光线都被散落的头发挡了,眼睛还没适应灯光的亮度, 乍一睁开便晃了下, 殷红的眼尾挤出碎泪, 融在睫毛上,一看?便是被欺负狠了。 楚时音还想欺负得更狠。 左星凝身上的碍事外套早被剥了, 上身只剩一件薄毛衣,贴着身骨,摸上去还能触到骨骼的凸起。 人怕冷,衣服倒也穿得不多。 指腹沿着脊骨上下滑动两圈,最终停在尾端。 楚时音把人往怀里揽了揽,警告道:“没有下次了。” “没有了,”左星凝蹭她脸,“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声?音轻飘飘地像猫叫,搔得人心?里发痒。 楚时音问:“你明?天什么时候的戏?” “好早呢,战损妆不好化?,凌晨四点就要出工。” 楚时音“嗯”了声?,手从她衣摆处挪开。 左星凝没察觉,继续道:“这几天好多补拍的戏份,一会儿对着空气演喜怒哀乐,一会儿又去当冷酷无情?的杀手,我?都快精神分裂了。” 楚时音摸摸她的头,左星凝顺势蹭了蹭,“但我?后天上午没有戏!姐姐,你后天有时间吗?” 后天,是楚时音的生日。这会是她们过?的第一个生日。 楚时音很想点头,但成年人的世界不容许任性。 “明?天还有后天,我?都要和其他演员一起排练,抽不出空。” 话剧上演的日子?就在她生日前一天,如此不巧。 “这样啊,”眸子?暗了暗,左星凝把脸埋进?她发丝里,声?音闷闷地,“难得我?们在一个城市,好可惜。” “未来?……” 只起了个话头,楚时音便不自觉顿住。 她不喜欢提起未来?,虚无缥缈的词汇。 “明?年吧,”楚时音换了说辞,“明?年还有机会。” “明?年是明?年,今年是今年,过?一年就少一年,”左星凝念了一串绕口?令,“可恶!” 比不给希望更难接受的是,给了希望又让它破灭。 左星凝不怎么高兴,缠着楚时音哼哼,后者听得发笑,心?里那点绵绵的落寞都被她闹没了。 “好啦,先起来?,”楚时音在她身上拍了两把,催促道,“时间不早了,穿好衣服,我?送你回酒店。” “好——” 左星凝在她颈侧啄了两下,起身去捡了外套套上,将出门前,她突然想起什么,定住。 “姐姐,有件事我?好像忘说了。” “什么事?”楚时音没太在意,换上鞋子?便要去开门,手伸到一半,被抓住。 “被我?送进?医院的资方姓刘,叫……” 左星凝报了名字,抓着楚时音的手晃了晃,邀功一样:“那个人高傲自大,为?了炫耀……可能也是想吓住我?,总之抖了不少自己干过?的破事,我?都录下来?交给警察了。” “这次意外牵连了钟离雁,警察肯定不会徇私包庇,牢饭是吃定了。” “姐姐,”左星凝眼睛亮晶晶的,“我?帮你报仇了。” “……” 楚时音神色一凝。 这桩旧事她不曾同人提过?,除了于思雅,便只有当初捞了她一把的孟枝知道。 左星凝,只可能是在今天、在今晚,亲耳听那位始作俑者说的。 “谢谢。” 楚时音喟叹一声?,把人拥进?怀里。 得了这句谢谢,左星凝刚被压下去的小?尾巴就想再翘起来?,下一瞬间,耳尖被人含住,咬了一口?。 “但是,一定不能再有下次。” “……哦。”- 次日,晨曦将至,左星凝迎着寒风钻进?保姆车。 今天状态不错,磨了两天的戏终于成功攻克,左星凝对自己的进步十分满意,导演郭文心?也是一样。 看?到她的进?步后,郭文心立刻犯了精益求精的毛病,拉着左星凝商量,能不能把之前几个眼神戏不那么到位的镜头补拍一下。 她指出来?的镜头都是前期的“顾荣”,不到位指的便是左星凝曾一度把握不住的杀意。 左星凝本身就对这些镜头不是很满意,能有机会弥补简直求之不得,两人一拍即合,郭文心?这才满意地放她去休息。 栗子跟着左星凝亦步亦趋进了保姆车,把温在保温箱的早餐递过?去后,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密闭空间里,被注视的感?觉格外明?显。 昨晚于思雅不知道跟栗子?说了什么,今天这几个小?时栗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再盯下去,她都怕栗子?得干眼症。 左星凝被看?得后背发凉,草草塞了两口?早餐便把眼罩一戴,说要休息,栗子?这才把眼睛移开。 今天起得早,裹着毯子?躺了一会儿,左星凝慢慢真睡着了,等她眯了一会儿醒来?,剧组里已经乱成一团。 栗子?守在保姆车里哪也没去,但没耽误打探消息,见左星凝醒了,便一一讲给她听。 先是徐漾一直没到,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导演不放心?,让人去酒店看?一眼,这才发现徐漾昨晚压根没回去! 好好一个人丢了,剧组乱成一团。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问,说昨天有人看?到左星凝和徐漾一起出门,问栗子?知不知道什么情?况。 栗子?哪敢说实话,只说她们只是一起吃了顿饭,吃完就散了。 没得到线索,只能继续尝试打电话,一直到七点多,打给徐漾经纪人的电话才被接通,对方毫无遮掩,说徐漾被抓了,要解约还是什么的,随意。 听得这话,郭文心?险些一口?气梗晕。 女三的演员拍了一半罢演已经够倒霉的了,怎么还能出现演员拍着拍着进?去了这种事?! “听说郭导脸都气白了,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大喘气,”栗子?绘声?绘色地讲,“现在正忙着找演员填上徐漾的缺呢吧。” 徐漾饰演的那个角色虽说戏份不多,但场场都是和主角的对手戏,补拍起来?一定是需要女一配合的,但人可以配合,档期未必可以。 眼见都快杀青了,突然闹出这种幺蛾子?,剧组上上下下都透着低迷。 而剧组外的人,也低迷。 “叩叩” 左星凝闻声?转头,对上贴着车窗的,怏怏的脸。 “左星凝——”姜殊晴也进?了保姆车,扯走她半条毯子?,“这边好无聊,根本就没有什么玩的。” 左星凝往旁边让了让:“你不是录完节目了?无聊为?什么不回家。” “回去干什么,”姜殊晴忿忿道,“好不容易熬到那家伙被召回公?司,我?才不要送上门去。” 那家伙?肯定是钟离雁咯。 左星凝眨眨眼,问:“昨天我?们分开之后,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说了啊,”姜殊晴表情?不太自然,冷哼一声?说,“莫名其妙就拉着我?站在冷风里回忆童年,显摆她记性好呗?烦死了,我?才懒得听她废话。” “之后我?就回酒店了嘛,没一会儿就收到她消息,说公?司出了点事,连夜飞回去的。” “啧,钟离总真忙啊。”表个白都这么难。 左星凝摇摇头,“那你呢,就不回去了?” “等有通告了再说吧,”姜殊晴两手抱膝,“我?最近都快闲出疮了。” 没聊上几句,又有人来?敲车门,还是来?找左星凝。 她和姜殊晴说了声?别乱跑,便跟着场务去见导演。 打开门,不大的房间里端正坐了三个人,郭文心?、副导,和主编剧。 原来?,在郭文心?差点被气晕后,副导终于打通了徐漾的电话,是警察接的。 昨晚的案件还在调查当中,关于徐漾的罪责、会不会坐牢等问题还给不出明?确的答复。 警察透露的关键信息很少,但郭文心?等人都是老油条了,结合一下已知情?况,很快推断出昨天跟徐漾一起离开的左星凝肯定知道什么。 把她叫过?来?,也是想问一下徐漾究竟犯了什么错,如果只是误会的话,没准过?两天就放出来?了,不会太耽误进?度。 可惜,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 多喝了两口?酒,刘总把什么都说了,左星凝已经是徐漾诱来?的第三个“猎物”。 无论?如何,牢狱之灾都是免不了的。 面对郭文心?的询问,左星凝实话实说:“具体的情?况我?不方便告知,但确实不是误会,为?了播出后的风评考虑,建议换人。” 郭文心?对这个结果已有预料,掐了掐眉心?对副导说:“告诉小?李一声?,再去选角……嗐,选角选角,哪有快杀青了还去找演员的!” 长吁短叹地抱怨一阵,她才想起左星凝还站在那儿,摆摆手道:“先回去吧,组里乱成这样,我?看?大家也没心?情?好好工作了,休息一天,明?天再继续。” 左星凝点点头,离开。 眯了一会儿她也不困了,回酒店也没事,倒不如去看?楚时音的排练? 对!正式演出赶不上了,排练看?一眼也是一样的嘛,正好把姜殊晴也带过?去,省得她赖在保姆车上跟她抢毯子?。 不过?,今天的戏挪到明?天的话,拍摄任务肯定会更重,又要很晚才收工吧,明?天,明?天…… 左星凝瞳孔一缩,脚步瞬间顿住。 明?天是楚时音的生日啊! 左星凝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飞到了郭文心?面前:“导演,如果今天能把替代徐漾的演员找到的话,是不是就能继续拍摄了。” 郭文心?:“可以是可以,但合适的演员哪有这么快能找到,又不是就在片场……” “就在啊!”左星凝截过?话头,“来?探班我?的那个爱豆,姜殊晴您认不认识?” “你说她……”郭文心?有点印象,“身段和长相倒没什么问题,她演过?戏吗?” “应该没有。” 此言一出,郭文心?的表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些,左星凝不在意,继续道:“我?也不是随便推荐的,您信我?,姜殊晴真的很适合这个角色。” 如果是别的角色,左星凝肯定不敢夸下海口?。但谁让,徐漾饰演的那个角色是个…… 名门正派出身的,傲娇大小?姐呢。 第29章 叼住 如左星凝所说, 姜殊晴和江青荣这个?角色的适配度很高,并且,姜殊晴从小练舞, 核心肌群很强, 打戏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 江青荣这个?角色都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然?而, 理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在看了姜殊晴的两段表演后, 郭文心虽是满意,却没有直接定下, 而是让她姜殊晴不上妆造,先在摄像头下演一场。 左星凝原先还不懂她的用意, 直到郭文心让她过来, 一起看监视器。 几乎每一个?画面,姜殊晴的眼睛都追随着镜头。 爱豆出身,抓镜头是她的本能,也?是演员的大忌。 演完下来,郭文心仔细跟她说了问题,再站到镜头下后, 姜殊晴便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躲避镜头。 不是无意识的躲避, 而是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躲避镜头”这件事上, 这种躲避的姿态,也?反映在了她的表演里?。 无论如何, 这都是过不了关的。 NG两次后, 她再站在摄像机下几乎是手足无措。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郭文心只能先让姜殊晴休息,虽嘴上没说什么, 心里?却不免有些失望。 人是左星凝带来的,她只能再把人带走?。 走?出一段,姜殊晴低着头,闷闷地?说:“左星凝,你给我找的什么角色啊,戏份好少,你去跟导演说,我不要演。” 左星凝知道她又?在说反话:“不想演还去试一场文戏一场打戏?你恐高,吊威亚的时候脸都吓白了,别?跟我说,你是刚知道她戏份少。” 姜殊晴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没说话? 左星凝停住脚步,转身。 姜殊晴比她矮一点,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一个?毛绒绒的头顶。 “喂,”左星凝顿了顿,“你不会,在哭鼻子吧?” “……”- 十多分?钟后,左星凝把哭完的姜殊晴带回来,请导演再给一次机会。 郭文心没拒绝,转头就吩咐工作人员安排。 这一会儿时间,吃顿饭都不够,她当然?不会认为姜殊晴的演技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答应不过是因?为不想打击小年轻的信心。 并且……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还忙着八卦,没几个?人的心思在工作上,给姜殊晴试拍,就当是给他们?收心了。 只是她没想到,姜殊晴这次真的进步了。 声台行表中,她本身就占了前三个?,唯一差的只有表演。 或许是孤注一掷,这次试演,姜殊晴的肢体动作与表情放得更开,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不再追随镜头,而是融入环境,看向“江青荣”应该看的地?方。 郭文心不自觉坐直了腰,啧啧称奇。 看这反应,左星凝便觉得稳了三分?,问:“导演,是不是还可以??” “不错,”郭文心没有拿乔,“进步很快。” 一旁的编剧也?插话道:“她的表演虽然?青涩,但歪打正着,意外加深了江青荣身上的别?扭感,口不随心的特征更为明显,我觉得,姜殊晴可以?胜任这个角色。” 郭文心点头,显然?也?是相?同的看法。 她们?不是找不到更为合适的演员,但为一个?角色延误全组的进度,不值当。紧急情况下,最快的解法就是最优解。 郭文心只好奇一点:“你刚才把她带走?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左星凝笑笑,“只是跟她说,可以?试试把摄像机想象成眼睛。” “眼睛?” “嗯,眼睛。” 干她们?这一行的,早习惯了旁人投来的各种视线,并视若无物,镜头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视线”- 演员定下,停滞的剧组有条不紊地?继续运转。 晚上收工前,左星凝拿到了调整过的拍摄计划。 好消息:明天只有三场戏。 坏消息:早中晚各一场。 对此,工作人员解释道,女一的档期着实有点紧张,徐漾的问题一出,她也?要配合“返工”,为了缩短工期,明天几乎全天都是女一的戏份。 左星凝的那三场戏,只是顺带。 顺带归顺带,改肯定是改不了的,毕竟最忙最累的女一都没说什么。 听完,左星凝心头一梗,头回体验到了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于是,等?楚时音忙完回酒店,就在沙发上收获了一颗浑身散发着哀怨的小蘑菇。 “哪来的房卡?”楚时音弯腰,亲了亲小蘑菇的眼睛。 “找思雅姐要的,她把李雪姐的备用房卡给我了。” 李雪是跟了楚时音多年的助理,栗子便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前段日子李雪生病,请了两个?月的假休养身体,录制《逃出生天》时才是栗子跟着。 楚时音有些意外:“你和思雅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知道……可能她今天心情比较好?” 今天收工得早,左星凝知道楚时音还在排练,便去了附近的咖啡店等?,人到了有一阵,收工前发的消息才得到回复:排练已经结束了,但之后还有剧院安排的饭局。 一直等?下去不是办法,左星凝就去找了于思雅,想让她帮忙开下酒店的房门,怕她不同意,还提前预留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张口就是要楚时音的备用房卡。 谁知,于思雅真给了。 左星凝挠挠脸,也?不太明白,见?楚时音去卫生间洗手,她便跟过去,从后面环住她腰。 “姐姐,我明天可能真赶不回来了。” 两人距离极近,左星凝吐出来的气全打在楚时音肩窝,蔓延开漂亮的粉。 偏她只顾着抱怨,完全没察觉,竹筒倒豆子般把今天的事说了,末了,叹一句:“……早知道,还不如不管闲事了。” 对她而言,结果根本没差嘛! 楚时音把手擦干,就着这个?姿势,像拖了条尾巴一样把左星凝带出去。 “没关系,过了零点就算生日,你不是在?” “不一样嘛,后半夜我们?肯定会睡过去的。” 左星凝嘀咕着,丝毫没察觉自己被带到了哪。 房门在身后关上,切断光线,蜷缩在角落的黑暗伸展开来,将她们?吞入。 “姐姐?”左星凝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没等?她说出更多字句,唇舌便被封住。 喋喋不休的口被迫休息,接下来,它需要忙的是别?的“工作”。 刚从外面回来,楚时音身上还带着凉气,唇瓣的温度恰与她相?合,分?不出你我。 方才在卫生间,左星凝抱上来后,她便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自昨晚被挑起的欲||望如同将将燃灭的火堆,点点火星泛着红芒,只需要轻轻吹一口气,便会熊熊复燃。 左星凝在她颈侧可不止吹了一口。 楚时音生了一双用色极浓的黑眸,瞳仁大,眼白干净,组合起来颇具纯质的神性。 当这种神性染上欲||色时,变成了极致的勾人。 只投来一眼,左星凝便软了双腿,恨不得弄根绳给自己系上,随便楚时音把她栓哪儿。 楚时音拥着她往房内走?,今夜时间充足,连吻也?细致。 昨晚那个?粗暴的吻显然?给左星凝留下来不太美好的印象。 楚时音放慢动作,舌尖细柔地?滑动,牵引着、诱哄着,狡猾地?夺去左星凝所有的注意力?。 等?她回过神,已仰面倒在床上。 后背的搭扣散开,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衣服下滑动,蛇一样灵巧。 好凉,左星凝冰得一激灵。 凉蛇几经蜿蜒,终于找到了温暖柔软的栖息地?,缩起来,似要冬眠。 “凉……”唇还贴着,左星凝含糊地?挤出一个?字,推了推身上的人。 没有任何效果,简直像是自己把手送上了门一样。 楚时音随意一捞,便把她的的两只手都压在枕上。 手腕感受到的温度,也?是冰凉的。 楚时音有一点轻微的洁癖,她从外面回来总是先去洗手,接触过冷水后,指尖会最后回温。 那一点儿冰凉的温度渐渐被捂热,直到已经高于左星凝的体温。 冬眠结束,重?新变暖的蛇从深埋的洞穴出来,下游觅食。 途中无甚障碍,它滑下丘陵,踏足丰泽宝地?。 上次错过了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有意外。 左星凝的反抗被扼杀在摇篮里?。 楚时音不知哪里?来的坏心思,甩了左星凝套在外面的裙子,却把打底裤留在膝间往上的位置。 腿和腰都使不上力?,她再想把楚时音反压下去,也?只是枉然?。 楚时音游刃有余,她从不是君子,最喜“趁人之危”- 酸麻阵阵蔓延。 左星凝弓起腰,唇缝泄出一点嘤咛,细得犹如猫叫。 楚时音还想再听,腿却被顶了顶,她顺从地?让开,但没打算放过左星凝。 指尖一碾一拨。 左星凝便只能膝盖抵着膝盖,把腿绞紧。 她忍不住闷笑一声,被左星凝察觉,恼得咬了她一口。 还挺疼。 “你是小狗吗?” 鼻尖抵着鼻尖,楚时音黑沉的眸底满是愉悦,说罢,不等?某位左姓小狗回答,吻再次落下。 吞没声音,再移至唇角、脸颊,最后停留在耳畔。 呼吸也?攀上来,柔柔抚过耳廓。 一吹,一抖。 “喜欢吗?” 楚时音敏锐地?发现了这共振的频次,她含上耳尖咬磨,蛊惑地?问。 “……” 左星凝轻轻一颤,羞得耳朵通红,硬是憋着不肯出声。 某些奇怪的方面,她们?倒是惊人地?一致。 对此,楚时音不太满意,但好在,她是个?足够有耐心的猎手。 右手悄悄停下动作,楚时音松开对左星凝的桎梏,左手沿着她的发丝下滑,指尖细细描摹耳廓。 她已经发现了,这只小狗的耳朵也?是碰不得的地?方,碰一下,便颤一下,藏了开关一样。 接连撩拨下,左星凝逐渐被分?了神,满心满眼都只有在她脸上抚摸的手。 “姐姐……” 生了薄茧的指腹从耳侧滑到嘴边,左星凝不解何意,但还是顺从地?叼住。 黑暗中,一双湿漉漉的眼随着楚时音转动,是示弱,是祈求。 “真乖。”楚时音赞了一声,食指搅动。 “啊哈……” 未等?左星凝想通这句话的含义,蛰伏已久的暖蛇忽然?开始行动。 唇舌同时被压于指下,她再藏不住声音,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 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场讯号。 声音愈发地?急,左星凝臊得涨红了脸,眼尾渗出亮晶晶的泪珠。 楚时音的手指贴着她的牙齿,她不敢咬,只得任由那羞人的声音逃出来。 不自觉地?,声音就掺上些委屈。 楚时音勾起唇,眼神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餍足。 她向来不愿看左星凝受委屈,除非是在此地?,除非是被她欺负。 右手仍在动作。 它受到的阻力?要比左手大得多,只能用拇指碾着唇珠,慢慢让它放松。 似乎没有什么成效,指端依旧难以?寸进。 尝试几次都不尽人意后,楚时音只能暂且放弃,专注揉搓唇珠。 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楚时音向来喜欢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一个?月前的那场“失败”只是意外,这段时间,她已学了不少理论知识,等?待在左星凝身上实践- 昏暗的光线削弱了对时间的感知,楚时音不知过了多久,但能感觉到,手下抵着的唇珠已然?充血。 犹如此时的左星凝,脆弱,而又?敏感。 差不多了,没有人提示,但楚时音仿佛天然?便知道,只差最后一下。 最后一次—— 指尖跳动的舞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黑暗中响起一声难以?抑制的哭||叫,而后,归于平静。 楚时音打开灯,想隐藏的,便都暴露在了眼前。 她犹在痉挛。 楚时音垂眸,凝望那双失了神的红茶色眼珠,不受控地?流出…… 璀璨珠泪。 第30章 旧怨 片场, 左星凝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避风的角落,捧着脸发呆。 今天说忙不忙,说闲, 又哪都?去不了。 古装剧的妆造做一次费事, 别说造型师了, 她自己都?懒得?折腾, 最多?也只把假发取了, 给头皮透透气。 昨晚…… 想?到昨晚, 左星凝就没忍住红了脸。 床被?折腾得?乱七八糟,几乎睡不了人, 到最后,只能又去了左星凝的酒店。 楚时音先去洗漱, 之后便在床上休息, 等左星凝洗漱完出来,她已经睡着了。 没奈何,左星凝只能钻进?被?子,一个人熬到零点?,在她耳旁道了声生日?快乐。 迷迷糊糊睡着前,她想?, 睡醒后一定?要当面再说一次, 然而再睁眼, 身旁的温度已经转凉。 剧院那边临时有事,楚时音在她醒来前就离开了。 左星凝长长叹了口气, 起身回保姆车上休息。 外面还是太冷, 车里虽闷, 但暖和?。 栗子也跟进?来,手里拎着一盒灌汤包, 刚到的外卖,算是她的饭后“点?心”。 左星凝原本不饿,今时不同以往,她昨晚“吃”得?很饱。 不再需要用正常食物?压制“食欲”后,小吸血鬼就变得?挑剔,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动。 但栗子点?的这家外卖是老字号了,藏于街头的小店,店面不大,据说二三十年前是什么样子,现在也还是什么样子,味道更是十年如一日?地稳定?、美味。 左星凝不知道这些,但只闻着空气中飘荡的那股香味,她就知道它一定?是个非常有“包德”的好灌汤包。 没忍住,她还是拿了双干净筷子,找栗子要了一个尝尝。 果?然,皮薄馅大,唇齿留香。 包子不大,三两口就没了,左星凝放下?筷子,刚想?问问栗子这是在哪买的,就见她慌忙抽了两张纸,一股脑摁过来。 略有些粗糙的纸巾揩着她的下?巴,左右拭动。擦完,栗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弄脏衣服。” 沾了淡黄色的汤汁的抽纸飞进?垃圾桶,左星凝一怔,道了谢。 方才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栗子不对,而是曾经对她做过类似动作的人……不对。 左星凝摸摸下?巴,又摸摸鼻骨,最后抽了张纸巾,盖在脸上比划。 汤汁会沿着唇溢出,流向下?巴,血也是一样,如果?想?要擦掉它,纸巾怎么也不会放到鼻尖的位置。 这么做,只能是为了遮挡。 前天晚上,姜殊晴一看到她就解开丝巾扑过来,是想?挡住什么? 她脸上有什么吗? 回忆着她的样子,左星凝把纸巾垫在鼻骨,另一只手沿着鼻尖往下?抚摸。 人中、上唇、牙齿…… 电光火石间,左星凝忽然明白了姜殊晴是想?遮住什么—— 獠牙- 左星凝很确定?,她那天只是一时气血上涌,没控制住獠牙把自己咬伤,但很快就收回去了,不可能被?姜殊晴看到。 那么,姜殊晴只可能是早就知道她是吸血鬼。 也因此,姜殊晴进?门说的第一句话,才会是—— [在外面咬人你找死啊?!] 只有知道她是吸血鬼,才会有这种反应。 所以宁愿牺牲掉昂贵的丝巾,也要帮她挡住嘴,以免被?更多?人看见。 那么姜殊晴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是普通人类还是…… 这么一说,晚宴那天,姜殊晴喝醉后说的话也有点?奇怪。 她似乎很执着于没有在钟离雁身上闻到“特殊味道”这件事,并凭借这一点?,来判断谁是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一个人不就会在她身上闻到别人闻不到的香味,你不知道?] 她说的这句话,如果?不是指爱情小说里,那些不知真?假的设定?的话,姜殊晴岂不是也…… 左星凝瞳孔一缩- 上午十点?,左明岚刚到公司,设计稿还未铺开,放在一旁的私人手机就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能闹出这阵仗的,除了左星凝就没别人了。 她只能先把笔放下?,打?开手机,零零散散七八条消息和?表情包,去一去废话,便只剩下?一句。 【妈,除了我,国内是不是还有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吸血鬼啊?】 吸血鬼自古人丁不丰,一代代传下?来,每代还会出几个不能觉醒吸血鬼血脉的普通人——左明岚以前就总觉得?左星凝会是个普通人——总之,吸血鬼的数量是一代少于一代,到左星凝这一代,把还吃奶的也算进?去,也凑不出两桌麻将。 哪会这么凑巧,恰好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同龄吸血鬼。 不过,左明岚坐着想了一阵,还真?被?她想?起一个。 【比你早一年高考的,你秦姨家的那个男孩算不算?就比你大了一岁还是两岁来着】 消息刚发出去,左星凝的回复就来了: 【不是男孩,是女孩,漂亮女孩】 【她姓姜,叫姜殊晴,爸爸应该是姓韩吧,做生意的,家里特别有点?】 【图片】 【妈妈你有没有印象?】 左明岚点?开图片,是一张抓拍,身体都?虚化了,只有脸是清晰的。 照片上的女孩身着古装,横眉冷目。 《逃出生天》的直播左明岚也看了,自然认出了她——姜殊晴。 直播时她还是满头金发,看了只觉得?眼熟,此时一戴上黑色假发,她的五官轮廓便逐渐与记忆中某个人重合。 左明岚一叹,敲下?回复。 【有印象,我大概认得?她妈妈】 【姜殊晴是艺名吗?我记得?她好像是叫姜晴暖】- 左明岚和?姜殊晴母亲的恩怨,说来也简单——因为它根本就是姜殊晴和?左星凝的翻版。 只是,左明岚年轻时也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所以两人斗得?更狠些。 她们从?高中到大学,一共做了七年同学,七年都?没好好讲过几句话,大学毕业后左明岚远赴海外留学,二人自此没见过面。 还是留学归来的几年后,左明岚从?共同的朋友口中得?知,姜殊晴的妈妈同一位富二代结了婚,后来诞下?一个女婴,取名晴暖。 晴暖二字,对吸血鬼来说着实算不上什么好名字。 若不是如此,左明岚的印象也不会那么深。 一条条看完左明岚女士发来的消息,左星凝简直要被?这庞大的信息量砸晕,缓了一会儿才问: 【我们不是每两三年都?会举办一次家庭聚会吗,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她?】 这件事讲起来复杂,左明岚女士便又发来几条语音。 “她们那一支和?我们不是一路,姓姜那孩子的曾祖……应该是曾祖吧?反正是个年纪比你姥姥还大的人,是男是女我忘了,他为了进?食,杀了好几个人,被?抓起来吃了枪子儿。” “他留下?的孩子由同族暗中照顾着长大,养大了便没再管,都?怕这孩子也会去杀人,连累自己。” “这事儿是你姥姥还没生下?我的时候发生的,老黄历了,要不是高三的誓师大会,你姥姥跟姜殊晴的爷爷见了一面,我都?未必知道……” “……” 左星凝揉了揉额角,挂在眼前的迷雾被?挑开,以前被?忽略的种种细节,再次跳到眼前。 她忽然想?起了大学刚入学那阵,她和?姜殊晴的关系其?实还不错,微信应该也是那个时候加的。 后来军训结束,国庆假期回了趟家后,姜殊晴对待她时就变了态度。 军训……她们结束军训后,拍了张大合照。 姜殊晴大概是把合照给她妈妈看了,所以才延续了“母辈传统”,态度大拐弯。 啊——头好痛。 左星凝有气无力地拿起手机,最后发了条语音:“妈咪,你手里留着送人的丝巾还有多?的吗?就是今年秋天发售的限量版,咖啡色和?米色拼色的那条。” “姜殊晴的被?我弄脏了,要赔。”- 前天晚上太乱,左星凝也是刚想?起来被?她弄脏的那条丝巾有点?眼熟,网上一查,果?然是出自Ms.Lan的作品。 好巧不巧,正是她妈咪左明岚女士。 赔礼的问题顺利解决,接下?来的一天,左星凝再看姜殊晴,便只剩别扭。 比她俩莫名其?妙成为“朋友”都?别扭。 一直到晚上,这种身上长了虱子没处抓的刺挠感才得?到缓解—— 只剩下?着急。 晚上的戏拍摄得?不算顺利,连轴转了一天,女一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等拍完最后一场戏,也即是和?左星凝的对手戏后,时针已经快指向十一。 楚时音的生日?快结束了。 她还没来得?及当面说上一句生日?快乐。 来不及卸妆,只匆匆摘掉假发换了衣服,左星凝便马不停蹄地去取蛋糕。 片场偏远,但蛋糕店和?楚时音的酒店是同一个方向,顺利的话,只需要不到四十分钟,她就能赶到酒店。 顺利的话。 左星凝堵车了。 30-40 第31章 生日 保姆车开出去多少有?些招摇, 左星凝让栗子先回酒店,仗着自己“糊”,戴上口罩便?去大街上拦了出租。 开往蛋糕店的这一段路很顺畅, 最终顺利取到蛋糕。 但也只有?取蛋糕是顺利的。 晚上, 或者说?深夜, 十一点四十分, 左星凝怎么都想不通, 通往酒店的必经之路上, 为什么能围这么多人?这么多车? 左星凝扒着车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 司机倒还悠哉, 笑着搭话:“是不是怕赶不上烟花?放心,这场烟花秀至少要放一小时?呢, 怎么也能看到。” “烟花?”不年不节的, 哪来的烟花? 左星凝看向车窗外聚集的人流,“他们都是为了看烟花吗?” “是呀,”见她不知道,司机反而有?些奇怪,随手?一指,“喏, 看到那个商场没有?, 今年是十周年庆嘞, 上周就在预热了,说?今晚零点在公园举办烟花秀。” “你要去的那个酒店, 正好?是观看烟花秀的视野最好?的地方, 看你拿着蛋糕, 我还以为你是要去和?朋友边看烟花边吃蛋糕呢,怪浪漫。” 左星凝扯了扯嘴角, 没说?话。 她不在意吃蛋糕的时?候有?没有?烟花,只在乎零点前能不能见到楚时?音。 看看时?间,还剩不到二十分钟,跑着去的话…… “师傅,”左星凝拿起蛋糕盒,“就在这儿把我放下去吧。” 人群太多太挤,共享单车都骑不动,左星凝只能用跑的,但还要护着怀里的蛋糕不被挤坏,速度并不快。 还有?十四分钟。 人流终于少了些,但马路还是堵着,路边更没有?共享单车的影子。 匆匆扫了一眼,左星凝继续跑。 还有?十分钟,六百米。 跑得太快,喉间都涌上一股腥甜,但她顾不上这些,眼里只有?道路尽头的酒店。 还有?七分钟。 蛋糕碎了。 人行道上的砖石翘起一角,左星凝绊倒,骨碌碌滚了出去。 倒下前,她把蛋糕抱在怀里,保护得很好?,但它还是碎了,奶油狼狈地糊在透明板上,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左星凝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捡起手?机。 亮起的屏幕依然停在导航页面?,钢化膜碎成蜘蛛网,把去往终点的路切割得四分五裂,犹如天堑。 时?间还剩五分钟,一百米。 左星凝拎着蛋糕盒,一瘸一拐藏进?小巷。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她来不及了…… 眼泪砸在屏幕上,仅剩的短短一截绿线被放大,大到仿佛这辈子都跨不过去。 左星凝抹了把脸,退出导航,点进?微信,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编辑文字。 【姐姐生日快乐~~】 【啊啊啊我还是没能赶上,剧组收工太晚了/哭哭】 叮咚两声,微信提示音自巷口响起。 她没有?察觉- 11月22日。 这一天被赋予了很多含义: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天蝎与射手?的交接日。 对于楚时?音而言,这一天还有?别的意义——她的生日。 一个很容易被遗忘的日子,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1122这串数字,对她而言只不过是身份证号的其中?一段。 她不喜欢这一天。从小就不喜欢。 它代表冬天。 冬天,是冰冷的水、是捂不热的手?脚、是腐烂溃疡的冻疮、是难捱的一日又一夜。 生日,更是一个稀奇的词汇。 但……更小的时?候,楚时?音其实也喜欢过这一天。 她会得到一碗卧了两个鸡蛋的面?。 吃了三年,再往前,她便?不记得有?没有?这碗面?了,反正,九岁后是真的没有?了。 妈妈死了,喝农药自杀的,很常见、很普通。 母亲死了,留下她和?一个更年幼的男孩,村里的人都在说?他们可怜。 一开始,楚时?音以为他们是在说?,她要挨更多打了才可怜,听多了才明白,他们是在怪罪她的母亲,不应该“草率”离开,要活下去,为了孩子。 好?荒谬。 当然,九岁的楚时?音还不知道什么是荒谬。 她只是很想哭。 傍晚,楚时?音用帮同学抄作业赚的一点点钱,去村口的小卖部买了把纸钱,在妈妈坟前烧了。 来之前,楚时?音以为她可能会找不到妈妈。 这附近还有?别的坟头、没立碑的不止这一座、她只来过一次……但好?在,她找到了。 妈妈生前就瘦瘦小小的,死后,坟茔也是小小一座。 等来年春天,草长起来,就会把她盖住,她在草丛里睡觉,晒着太阳,不会被打搅。 ……多好?。 烧完纸钱,楚时?音自言自语说了会儿话,她没觉得过去很久,但天已经快黑了。 她慌慌张张赶回家?,还没做饭,她要在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回来前,做好?饭。 然而已经晚了,她跑得太慢,月亮出来得太快。 男人坐在门槛上,身上难得没有?酒气,蒲扇大的巴掌也没落下。 妻子的死,似乎唤醒了他为数不多的“良心”,又或是别的。 比如,他终于发现自己从未好?好?看过的女儿,已经开始长大。 惊人的美貌藏在瘦小畏缩的身躯里,胡乱养上几年,便?又是一个优质的血包。 男人和?悦了脸色,问她去了哪,得到答案后,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 越小的地界,闲言碎语传得越快,妻子自杀让他很没有?脸面?,但他最终没说?什么。 孩子年纪小,再过几年,总会把她那个没本事?的妈忘了。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满意地看她瑟缩了下,却不敢躲。 肚饿的蜂鸣声突然响起,女儿红了红脸,男人哈哈一笑,三两下从屋前的树上,摘下一颗柿子。 男人说?:“芽儿,今天是小雪,你生日呢。” 他把柿子递过来,圆圆的,像个红彤彤的小灯笼。 当然,它更可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柿子,因为说?了“生日”,才看起来像个礼物。 芽儿最终没能吃到她的礼物。 见她珍着捧着,与男人一脉相?承的男孩就以为这是什么绝世?珍宝。 等他抢到手?,发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被鸟啄了半边的柿子后,便?失去兴趣。 随手?一甩,柿子在院子里摔成烂泥- 睡不着。 楚时?音打开灯,靠在床头掐了掐眉心。 月前,她按照林霏的建议彻底停药。 停药后,大脑终于没了那种沉重的、被锈蚀的感觉,记忆力下降的问题也有?所改善,但有?利有?弊,她最近总会想起往事?。 楚时?音抚上心脏,它跳得很快,时?不时?收缩一下,针扎一样疼。 拿起床边的手?机,楚时?音看了眼时?间,23:33。 很晚了,她的作息一向规律,没有?工作的话,这个时?间早该入睡。 但睡不着。 楚时?音打开手?机,今天是她的生日,从早到晚,她收获了无数个生日快乐,甚至还有?粉丝为她投放的大屏应援。 这些,是以前的楚时?音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就算得到了,她的第一反应也只会是——什么时?候会失去? 什么时?候呢? 就算是如今,她也会无意识地去想这个问题,给自己套上一层枷锁,预设好?最坏的结局。 只有?一样,她预设不出,不敢预设。 微信置顶聊天人的消息还停在下午三点,点进?去,没有?任何一条消息是【生日快乐】 她是因为这个才睡不着的吗? 楚时?音皱了皱眉,走?到窗边。 外面?很热闹,她听剧院的人说?,零点有?烟花秀,为了抢最好?的视野,附近的酒店都订空了。 楚时?音对烟花不感兴趣,她穿上外出的衣服,想出去走?走?。 虽然说?起来可能有?点自恋,但她总觉得…… 某个小笨蛋会不顾一切地过来,陪她过生日。 挺远的,她要去接一下- 人很多,楚时?音不可避免地被粉丝认了出来,合完影,时?间越发接近零点。 手?机没有?新的消息过来,楚时?音站在酒店大门前,人群进?进?出出,无人为她停下。 楚时?音搓了搓手?指,用手?机导航从片场到酒店的路线,靠近终点这一截,全是红的。 堵车了,左星凝没准还在路上。 迟一点便?迟一点,她无所谓。 拢了拢衣领,楚时?音收了手?机,漫无目的地走?。 反正睡不着,散散步,就当运动一下。 十米、三十米,距离零点还有?不到五分多钟,楚时?音扫到一个奔跑的人影。 本能比眼睛更先认出她。 唇角在口罩下扬起一丝弧度,楚时?音还想细看,侧面?忽然乌拉拉涌出一群人,她被挤得后退几步,等站稳再看过去时?,那道人影已经没了。 心里一慌,楚时?音快步赶过去,麂皮短靴踏在地砖上,哒哒地响。 左星凝不在。 楚时?音张望一圈,心头俶尔一悸。 四面?八方、来来去去的人,没有?一个长着她熟悉的脸。 她看错了,抑或是……幻觉。 左星凝没有?来,也可能不会来。 她在自作多情。 耳边嗡嗡地响,楚时?音听到有?路人在讨论今晚的烟花,很快,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耳鸣,越来越响,震得眼前的画面?都开始晃动。 那些被她抛弃的过往如附骨之疽般缠上来,紧紧束住手?脚,把她装进?玻璃罩再丢进?水里。 心脏跳得很快、很急,似乎要不管不顾地扯开胸腔跳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脑子一阵发麻,片刻后,她听到一个极为冷静的声音说?:没关系。 是的,没关系。期待落空也没关系。 ……都没关系,不会有?下次。 麂皮短靴一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一步、两步…… 走?过某个幽暗的巷口,它忽然顿住。 巷子里有?风。 风卷着一声极轻微的啜泣,将罩子击碎。 仅仅一瞬,耳鸣不再,眼前的画面?再度清晰。 她找到左星凝了- 左星凝摁灭手?机,吸了吸鼻子。 幸好?,幸好?她难得沉得住气一次,没提前告诉楚时?音,还叮嘱了栗子,如果楚时?音问起,就说?她还没收工。 不然,有?了希望再失望,肯定会很难过吧。 就像她现在一样。 就差一点点,没摔倒就好?了,蛋糕不会碎,她能赶上,肯定能赶上。 左星凝靠墙坐下,缩成一团。 地面?很冰,手?心很疼。 不用看也知道,手?心肯定擦破了皮,黏满砂砾,碰到眼泪的时?候才会蛰得生疼。 她活该。 太贪心了。 非要亲自拿着蛋糕“神兵天降”,却不知自己只是个虾兵蟹将。 如果提前想到这种情况,让蛋糕店的人直接把蛋糕送过去就好?了。 楚时?音可以提前吃到,吃到蛋糕,那生日祝福也算是成功送到。 不会像现在这样,两头空。 风一阵阵地吹,有?碎发钻进?眼睛里,左星凝闭眼一撩,再睁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双麂皮短靴。 上风口,她没有?闻到半分异香,心口却是一震。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呆呆地追随运动的物体,看到一双修长的手?撕下蛋糕的配件盒,打开。 嚓一声,火柴亮起豆大的橙色火苗。 星星形状的仙女棒蜡烛被点燃,滋滋地燃放小小的烟花秀。 只属于她们两人。 “还有?一分钟。” “我能听到一句生日快乐吗?” 第32章 诱吻 砰—— 砰砰—— 烟花声中, 楚时音把?左星凝带回酒店。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上午下了点小雨,之后便是阴天, 地上的雨水一直没干, 左星凝摔倒的地方是个下坡, 滚了一圈, 身?上的衣服没一处能看。 尤其是裤子, 脏到坐都?没处坐, 脸上的妆也花了,活脱脱一只刚从灶台里钻出来?的小花猫。 楚时音只好先把?人带到卫生间, 拿干净衣服给她换上,边换边问:“跑这么急干什么?” 手上有?伤不好动, 左星凝尴尬地任由楚时音摆弄, “怕来?不及。” 楚时音无奈道:“来?不及就?来?不及,有?什么?幸好天冷,衣服穿得多,不然摔一下有?够受的……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左星凝“嗯嗯”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下次一定要提前调查清楚, 不能再出现“烟花秀”这种意外。 换好衣服再卸完妆, 楚时音叫的客房服务也到了, 送来?了生理盐水、碘伏,还?有?医用棉球。 左星凝摔倒的时候下意识用手撑地, 蹭得手心满满都?是灰黑的泥沙, 根本看不清伤势。 楚时音不敢妄动, 生理盐水到了才小心地帮她冲洗。 泥沙逐渐被冲掉,露出下面红红的血肉, 左手最严重,擦痕从小拇指根部?一直蜿蜒到腕心,皮都?蹭烂了一层,生理盐水一冲,止不住地抖。 楚时音于心不忍,但没办法:“再坚持一下,快好了。” 左星凝脸白了一个度,对上她的视线,还?是笑:“没事的姐姐,我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她看着都?疼。 楚时音闭了下眼,沉默着把?泥沙冲洗干净,再用棉球蘸了碘伏,边吹边涂。 “疼的话跟我说。” “嗯。”左星凝点头?,还?是没喊疼。 是真的不疼,楚时音的动作很轻很轻,时不时吹一口气?,凉凉的。 至于冲生理盐水……好吧,这个确实疼。 左星凝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嘟囔:“还?没我咬自己一口疼。” 楚时音一怔,手上动作跟着停了:“咬自己干什么?” “怕会饿昏头?啊,”左星凝瞄她一眼,吞吞吐吐,“又不能吃……那会儿连‘零食’都?没有?……” 楚时音没听懂,以?为她在说什么玩笑话,便移开视线,继续给伤口消毒:“剧组缺了你饭吃?” 左星凝摇头?,诚恳道:“没有?,就?是好吃一阵儿难吃一阵儿的。” 碘伏已经涂完,楚时音摸摸她的肚子,扁扁的:“现在呢,你饿不饿?” 其实不饿的,嗅不到异香,食欲就?不会持续累加,更何况,她这几天和?楚时音贴贴蹭蹭吃吃……总之很饱。 但……不饿归不饿,谁会嫌“饭”少? “有?一点点,”左星凝把?伤手举起来?,眼睛亮亮的,“我这样也可以?吃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楚时音失笑,只当她是撒娇,“我喂你还?不行吗?”- 五分钟后,视野极好的落地窗前,伴着绚丽的烟花,玉手剥开层叠的花瓣,楚时音喂左星凝吃…… 蛋糕。 六寸的一个小蛋糕,整个糊在蛋糕罩上,根本看不出“生前”是什么造型。 蛋糕没切,没什么切的必要。楚时音拿着叉子,自己意思?意思?吃了两口,便专心去喂左星凝。 凌晨半夜的,她着实没什么胃口,若不是左星凝饿了,这蛋糕恐怕还?要拖着残破的身?体再活一天。 左星凝“啊呜”一口接过蛋糕,边嚼边想:原来?是说这个吃——好吧,这才是正常人的思?路——她有?苦难言,含泪加餐。 吃了一会儿,左星凝撕吧着拿来?装饰的玫瑰花瓣,唉声叹气?:“味道还?行,可惜晚了半个多小时。” “不可惜。” 楚时音不在乎这半小时还?是一小时,从她确定左星凝没有?忘记她生日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得到想要的了。 “不一样的嘛……”吃蛋糕也堵不上某人的嘴,左星凝犹在嘀嘀咕咕,直到被吻封缄。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稍触即离,好像只是为了让她认真听她说话。 左星凝怔怔看她:“姐姐?” 楚时音眸色认真:“我不在乎迟到,惊喜更无所谓,我只在乎你有?没有?来?、有?没有?想来?。今天你一直没有?消息,我以?为你是忘记……” 话说到一半,楚时音顿住。 她很少说这种话,脸颊不自觉泛红,冲动涌下去后,后面的词怎么都?说不出来?,只好匆匆收尾,“总之,来?了就?来?了,不要因为迟到就?想骗我瞒我,知道了吗?” 左星凝没说话,愣愣地盯着她的脸。 染上红晕,朝霞一般漂亮的脸。 楚时音甚少脸红,做那种事时也是一样。 她不由地看呆了,以?至于大脑慢了几秒,才解析出楚时音话中的意思?—— 好像在撒娇。 撒娇耶,楚时音在跟她撒娇。 一直到临睡前,左星凝脑子里还是只有这句话。 她没忍住,往楚时音身?边凑了凑:“姐姐,你好可爱~~” “……睡觉。”- 手上的伤只是看着吓人,一觉睡醒便全部?结痂,贴上肤色的绷带一遮,并不显眼。 陆陆续续有?演员杀青,剧组进?入到最后的收尾阶段,24号下午,左星凝收工,和?花店的工作人员确定完时间,随手点进?某社媒软件打发路上的时间。 这一刷,首页就?给她推了个“邪门”的东西—— 星晴CP。 左星凝的星,姜殊晴的晴。 这不是左星凝第一次看到这个CP名。 录制《逃出生天》时,她和?姜殊晴没什么交流,一副刚认识的样子,那会儿还?没人嗑她们?CP,至少她不知道。 第一次看到“星晴”这个CP名,是在正片播出后。 跳楼机的那一段,节目组十分恶趣味地给了她们?“牵手”动作的特写,又在花絮中放出了左星凝崴脚后,姜殊晴去冷饮店要冰块的那一段。 拉郎就?此开始,即使?左星凝用小号批皮解释所谓的“牵手”,其实是怕姜殊晴的美甲崩断也没用。 当然,到这一步,还?只是小部?分口味清奇的在嗑。 真正让星晴CP破圈的,是一个粉丝数几十万的小网红发布的“辟谣”视频。 小网红称,她和?左星凝、姜殊晴都?是大学同学,并晒出了合照为证。 视频里,她状若不经意地提起一些大学往事,有?意无意地暗示姜殊晴和?左星凝的关系很差。感慨道,当她知道这两位同学在综艺里重聚的消息后,都?不敢点开节目去看。 说完,她假装失言般拍了拍嘴。末了,又开始扯些什么姜殊晴虽然家里有?钱,但不是什么被宠坏的大小姐,很好相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她老同学之类的话。 至于左星凝,哈,根本不提了。 小网红一番操作明贬暗也在踩,手段浅显到不可思?议,简直像是怕隐晦一点姜殊晴就?看不出她是在讨好她一样。 这下可给姜殊晴气?疯了,这边跟左星凝骂完,那边直接上了大号转发:管好你自己。 此言一出,迷迷糊糊搞不清状况的粉丝瞬间顿悟—— 她们?正主,是个傲娇啊! 【什么关系不好?那是你不懂傲娇!】 小网红被喷得删了视频,但已经有?聪明的网友下载下来?,反复盘她曾提到的那些“往事”,最后得出结论—— 【欢喜冤家,嗑了。】 CP粉的队伍就?此壮大,她们?一个爱豆一个演员,事业不冲突,CP粉和?唯粉和?谐得不可思?议,唯一心梗的,可能只有?正主。 而这次,“星晴”CP再次火到左星凝主页,是因为盯着《拂衣》剧组的某个代拍放出的一组照片。 照片里,全是姜殊晴和?左星凝。 从一个金发现代装一个古装,再到两人都?换上了古装,短短几天,愣是被她拍出了前世?今生。 标题很土——橙衣倔强俏小姐X冷面黑衣酷刺客。 但土没关系,脸在江山在。 光影一P,最终效果只能说……路过条狗都?会来?吃一口。 由于主图实在美貌,帖子的热度攀升得很快,帖子发布的两小时后,便有?自称“剧组内部?人员”的网友前来?爆料: 【可靠消息,姜殊晴不仅常来?探班左星凝,就?连她能参演都?是左星凝找导演牵的线】 此言一出,评论区瞬间刷满【嗑到了】【ip正确】 左星凝:……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们?。 把?代拍的账号拉黑,左星凝披上小号登录微博,在【楚楚动星】超话签到,灌水。 【啊啊啊啊啊啊楚楚动星才是最好嗑的!!!!!】- 晚上八点半,话剧完美收官。 早在谢幕前,楚时音就?看到VIP席某个一直空着的位置来?了人。 围巾帽子都?没摘,愣是在开了暖气?的剧院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做贼一样。 越是低调,就?越高调,好在观众都?被台上的表演吸引,没注意到这个“小笨贼”。 鞠躬谢幕,灯光亮起,楚时音再一抬眼,那个位置便又空了下来?。 心知她是去了后台,楚时音寻过去,路过化妆间,门缝里忽地斜来?一只手,扯着她一拉一拽。 进?屋,关门,冰凉的唇旋即追了上来?。 小笨贼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吻也毛毛躁躁的,楚时音倚在门上,一边耐心的安抚,一边带着她的腰移动位置。 化妆间可不是一个接吻的好地方,随时都?会有?人进?来?。 楚时音移到窗边,抬手一扯,酒红色的厚重窗帘层层落下,将她们?拢进?私密空间。 如她所料,几分钟后,化妆间的门再次被打开。 灯光亮起,穿过酒红色的帷幔,落在她们?身?上。 左星凝吓得一抖,含糊地挤出气?音:“姐姐……” “专心。” 唇瓣被齿尖磨了磨,未等左星凝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已被提着腰抵在窗户上。 窗台很窄,她几乎坐不住,下滑的身?子被楚时音卡住,不上不下的。 楚时音抬头?吻她,一个把?自己放于低位的动作。 左星凝半阖着眼,借着透过窗帘的红光打量她。 楚时音似乎很喜欢这样,前些天生气?的那次也是,把?她抱起来?,错落出高低差,自己则仰头?追吻,好似在乞求垂怜,但她们?谁都?清楚,主动权在谁手里。 比如现在,左星凝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脚步声渐渐靠近,近到盖过心跳。 窗帘一旦掀开,外面的人就?会看到……看到她们?在…… 左星凝腰间一软,她后悔发起这个吻了,今晚的楚时音,简直像只不知满足的狼。 唇瓣又被咬了咬,左星凝知道她的意思?:专心。 她有?点想哭,专心?怎么可能专心? 楚时音对此不满,吻越发激烈,她抬起手,放在她腿上流连。 磨合了几次,楚时音对她的身?体已经了如指掌。 此时此刻,左星凝唯一能专心做的只有?一件事——控制声音。 提心吊胆中,脚步声终于远去,灯光暗下,再亮起。 楚时音开的灯。 在窗台上姿势别扭地坐了会儿,左星凝麻了一只腿,歪歪斜斜地找了把?椅子坐下,大口大口喘气?。 她太怕被发现了,憋得险些连呼吸都?要忘记。 左星凝喘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半嗔半恼地唤:“姐姐!” 楚时音漫不经心地走?过来?,应道:“嗯,我在。” “……” 左星凝被这态度闹得没了脾气?,她觉得楚时音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好哪里不对,只好说,“刚才很危险的,我们?差一点儿就?被发现了。” “我知道。” 楚时音站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再顺着脸摸到下巴,食指一勾,左星凝被迫仰头?,眼睛只能看她。只有?她。 “看话剧遮那么严实,怕被拍到?怕我们?的关系公开?” “你和?姜殊晴……怎么不怕被拍到?” 第33章 吃醋 恋爱使人愚钝、盲目、冲动。 即使是楚时音。哪怕是楚时音。 楚时音并不是一个会太多关注娱乐新闻的人,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加班,听说“星晴”CP,是一个偶然。 中午的休息时间, 剧院里?两个年轻的小演员头对头, 捧着手机叽叽喳喳, 边讲悄悄话, 边用骨碌碌的眼睛不住地瞄她。 摆明?了是在八卦什么与她相关的东西, 她们没主动上?来问?, 楚时音便当没察觉。 临上?场前,那?两个小演员有些?按捺不住, 你推我攘了一会儿,其?中一人终于鼓起勇气, 拿着手机向她打听……打听左星凝的“绯闻”。 她们给楚时音看了照片、评论, 喋喋不休地赞“她们好配”。 配吗? 如果以客观的角度审视——毫无疑问?,是相配的。 年龄、外貌、家世……左星凝与姜殊晴样样相配。 但?楚时音无法客观。 她淡淡打破了两位小演员的幻想:“朋友而已。” “可是……” “快上?台了,收心。” 楚时音摆明?是不欲多谈,两个小演员对视一眼,终是畏惧她的气场,缄声。 不愉快的小插曲就此结束, 此时, 楚时音还只是有一点轻微的烦闷。 如同被蚊子咬了一口, 虽痒,但?不去想它也就罢了。 她很快调理好心情, 专注沉入到表演当中。 今晚是话剧《泡影》的收官之日, 她和其?他演员一起, 给予观众饱满的情绪,最完美的表演。 直至帷幕落下, 楚时音的眼神随之一同暗下。 压抑着的情绪骤然反扑。 霎时间,她眼前只余灯光昏暗的观众席。 方?才在表演时,空了两天?的座位终于有人到访,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拍到被看到,似乎并不想与她牵扯上?联系的一个人。 左星凝。 楚时音摸她头发,端详她那?双漂亮璀璨的红茶色眸子。 问?她:“你很怕我们被公开吗?”- 怕吗? 说真?的,恋爱对象是楚时音,开心归开心,若是公开,谁心里?不颤上?几颤? 左星凝自认胆子不算小,但?只要牵扯上?楚时音,她就成了胆小鬼。 沉默片刻,左星凝回?答:“有点儿怕。” 闻言,楚时音掀起唇角,笑?意凉薄:“很诚实。” “我当然诚实,”左星凝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要收回?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现在还不是一个公开的好时机。” “什么时候是?” 楚时音难得逞口舌之快,左星凝却真?把?它当一个问?句来回?答:“等我火一点?” “现在不行,太糊了,被黑了都没人帮我说话,而且身上?还扒着一个‘吸血’的标签撕不下来。” 楚时音没什么表情:“培养手下签约的艺人是工作,不算被吸血,更何况,机会都是你自己?争取到的。” “哎呀,这跟外人说不通的啦。” 左星凝用脸在楚时音手心上?蹭了蹭,“这么早公开,只会坐实我真?的在‘吸血’。” “姐姐你呢,就会被骂‘晚节’不保,而我,估计还会被骂红颜祸水之类的。” “晚节?” 因为被归于“内人”而缓和的脸色再度僵硬,楚时音寒声,“嫌我老了?” “……” 左星凝一阵失语,扳着楚时音的头面向镜子。 为了贴合人设,楚时音今晚的妆与平常不太一样,眉毛故意画得偏粗、杂乱,脸上?点了小雀斑,让她看起来有股野性的美。 左星凝看着镜子,美得差点把?想说什么都给忘了。 发觉沉默得太久,她清清嗓子,问?:“姐姐,看看这张脸,你怎么说得出‘老’这个字的?” 楚时音看到的,只有身旁年轻昳丽的脸,她垂眸:“我比你大六岁。” “六岁怎么了又不是六十,你就算是比我大六十,那?我也要在你七十八岁的时候追你。” “为什么是七十八?” 左星凝一本正经:“因为我不满十八你犯法。” 楚时音嘴角抽了抽,想笑?:“七十八岁的老奶奶你也下得去手?” “有什么办法,”左星凝状若无奈地叹口气,“谁让我生?得太晚了。” 楚时音很浅地勾了下唇。 把?人哄好,左星凝嘿嘿一笑?,继续原来的话题,“我真?的不是不想公开啦,但?公开后,我的言行就会代表姐姐你。” “大众还没有了解我,很容易被流言蜚语牵着鼻子走,泼在我身上?的脏水呢,就会成为你的新黑点,毕竟我们‘盖一条被子嘛’。” “粉丝的爱很难得,但?恨很简单。姐姐你有很多事业粉,我想,在她们眼里?,姐姐你应该跟一个足够与你相配的人在一起,而不是我这个小糊咖。” “咖位相差太大,看着就像是会影响你事业的样子。” “虽然你没说过,但?我知道姐姐你很在乎‘秒针’的,如果有眼熟的粉丝脱粉回?踩,你肯定会难过的吧?” 楚时音:“……” “看吧,我就知道。” 左星凝一副全被我猜中的样子,继续道:“不过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在我身上?,我太菜了。” 她假模假样地叹口气,观察楚时音的表情,“姐姐,你不会嫌弃我吧?” “不会,”楚时音无奈,“刚才那?些?话,谁教你的?” 刚签约的时候左星凝还是一张白纸,哪懂这么多弯弯绕绕。 “只有一咪咪是思雅姐提点我的,剩下的都是我自己?想的,”左星凝挪了挪凳子,一脸求夸的表情,“姐姐,我是不是很有悟性~~” “是。” 楚时音轻笑?,闲暇时间,她怕不都用来想这些?了。 左星凝估摸着把?人哄得差不多了,当即打蛇随棍上?,把?脸凑过去:“那?你亲亲我。” 楚时音睨她一眼,没动。 没关系,对于左星凝来说,没有拒绝就是同意。 左星凝起身,一屁股坐楚时音怀里?,在她脸上?啵唧一口,撒娇卖乖:“我亲姐姐也是一样的,不要生?气了嘛~~” 楚时音拿她没办法:“没有生?气。” 只是有点儿不开心,左星凝说的她都懂,但?就是没来由地烦躁憋闷。 年纪不小的人了,谈恋爱竟然还要比她小了六岁的人去哄…… “抱歉,”楚时音抱着她,有点挫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知道,”左星凝坏笑?着,用蜜糖一样的声线在她耳旁呢喃,“姐姐,你是在——吃、醋。” “吃醋?”楚时音动了动眉头,不解问?,“有吗?” 楚时音是真?的不太明?白,左星凝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好吧,没有~你就当我是在讲废话~~” 说完,左星凝找到她的手,十指交握:“今天?是我做的有点不好,看话剧而已嘛,被拍到确实没什么,但?谁让我做贼心虚呢?” “我总觉得吧,只要跟你在一个空间,那?我就会暴露什么。” “至于我和姜……那?个谁为什么不怕被拍到?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假的啊!假的有什么好怕的!” “你最近和她关系很好吗?”楚时音眸色一深,“我听说,姜殊晴的角色是你搭的线?” 嗅嗅—— 左星凝埋她颈间闻了闻:“还说没吃醋,都可以就着这味儿吃饺子了。” 楚时音横她一眼,但?眸中冷意已散,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至少是威慑不住左星凝的,她又逗了一句,才解释。 “徐漾的事姐姐你也知道,她被抓后,剧组的角色就空出一个,我是怕她们大幅调整拍摄计划,耽误我给你过生?日,才向导演推荐了那?个谁。” “至于探班……她就是纯闲。” “最近,她跟钟离雁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奇怪了,听说钟离雁总追着她跑,创造偶遇什么的。那?个谁来探班呢,说白了就是拿我当筏子,找个地方?躲人。” “剧组都有代拍,偶尔还会有狗仔记者什么的,钟离雁算半个公众人物,不想在新闻上?露面的话只能避开这种场所。” 一口气讲完,左星凝忽又想起什么:“不对呀姐姐,我不是跟你讲过这些?事吗?” 楚时音皱眉:“什么时候?” “就在你生?日前一天?,”左星凝比划着,“那?天?晚上?我去找你,聊天?的时候都说了啊。” “……” 楚时音想起来了,生?日前一天?的晚上?,左星凝是抱着她呜呜喳喳地说了很多东西,但?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耳后一热,楚时音拍了拍她,极冷静地转移话题:“先下去。” 左星凝从她身上?下来,歪头。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楚时音回?避她的视线,正经道,“剧院外面应该围了不少记者,你先去找思雅,让她带你去车上?等。” 楚时音垂眸扫了眼身上?的衣服,“我把?演出服换了就来。” “好哦?” 但?她们刚才是在聊这个吗? 左星凝抓抓头,还想问?,眼前忽然一暗。 楚时音亲了亲她,催促:“去找思雅吧。” “……好~” 脑子一晕,左星凝瞬间把?之前的话题给忘了,乖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和围巾穿好,挥了挥手:“待会儿见~~” 一背过身,她就笑?得两只眼睛都弯了起来,脚步轻快,透着雀跃。 原来楚时音也会吃醋,吃她的醋。 她很喜欢成熟稳重的楚时音,为她变“幼稚”的模样。 只有这种时刻,她们之间无形中的差距才会被抹平。 “和楚时音在交往”,不会像个错觉。 左星凝吃吃笑?了两声,目不斜视走开。 在门口守了半天?的于思雅:“……” “星凝,”她把?人叫住,“你去哪?” “思雅姐?” 左星凝刚发现她,一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呵,”于思雅看表,冷笑?一声,“二十五分钟前,不是你拜托我去外面取花店送来的花吗?” 言外之意,拿完花就一直在这儿,那?她刚才和楚时音接吻…… 左星凝脸红了红,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思雅姐,姐姐说让你带我去车上?等她。” “你今晚又去时音那?住?”于思雅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闭嘴,“……行,我带你去。” 说罢,她转身拉开身后化妆间的门,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束蓝色鸢尾,一把?塞进左星凝怀里?。 “……” 左星凝低头盯着自己?订给楚时音的花,大脑宕机。 于思雅递完花,没有多说一句,越过左星凝,径直往剧场后门的方?向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有三个字飘荡在空气里?。 “节制点。”- “你说,我们接吻时化妆间进来的人是思雅?” 放下吹风机,楚时音吻了吻她还带有热度的发丝,“刚发现?她进来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了。” “……”难怪一点都不在乎呢,左星凝忿忿走开,“原来只有我在担心。” 楚时音追上?去,长臂一捞把?人揽在怀里?:“担心什么,真?当我那?么没分寸?” 左星凝难得硬气地白她一眼,不说话。 “好啦,这次是我做得过火,”楚时音摩挲她的大臂,“说起来,有件事忘记问?了,网上?有我跟你的CP吗?” “当然有!” 说起这个左星凝就兴奋了,三两下跑进卧室,拔下在床头充电的手机:“逃出生?天?直播的时候就有了,我们楚楚动星才是真?的!” 听到陌生?的词汇,楚时音一怔:“楚楚……动星?” “对啊,你的楚,我的星,楚楚动星、处处动心,”作为起CP名的一员,左星凝非常骄傲,“是不是比星晴好听多了~~” 楚时音含笑?:“是不错。” 得了一句夸奖,左星凝的小尾巴就翘了起来,只想炫耀。 正好,微博上?登的小号还没退,她便直接点进【楚楚动星】超话,胡乱看了一眼就把?手机递过去。 “喏~” 楚时音接过手机,下意识一滑,页面自动刷新,忽然间,一条下午发的帖子被顶了上?来。 她眉头微动,念道:“楚楚动星才是最好嗑的?” “没错没错……” 不对! 左星凝表情一僵,伸手就要去抢。 楚时音灵活躲开:“不能看吗?发帖人是小主持,应该是我们的铁粉。” 左星凝的脸更红:“还我,我突然想起有消息没回?。” “稍等,很快。”楚时音点开发帖人的头像,“好巧,她似乎也养了一只长毛狮子猫呢,和团团几乎一模一样。” “白猫不都长一个样。”左星凝继续嘴硬。 “说得也是……可是,点进去直接就能编辑她的资料,星凝,这好像是你。” “……” 左星凝放弃挣扎,背身坐到床沿。 楚时音跟过去,在她面前蹲下,眼睛还停在手机上?。 “id是——csy和zxn今天?亲了吗。” 她仰身,唇瓣往上?一撞:“亲了。” “并且还会做点别的。” 第34章 杀青 于思?雅最?近有点烦。 她头?一回发?现:合作伙伴兼朋友兼艺人, 是?个隐藏的恋爱脑。 ——大恋爱脑。 天天乱跑只顾着?和恋人贴贴,让她在酒店外等?,亦或是?处理一些?被拍到的边角料也就算了, 她现在竟然还想公开?了?! 哈, 楚时音公开?, 她都不敢想微博要瘫痪多久。 于思?雅两手抱胸, 再次确认:“你确定要公开??” 楚时音“嗯”了声, 点头?:“不是?今年也会是?明年后年, 早晚的事。” 于思?雅一阵头?疼,心?想, 这是?不是?就是?她面对手里艺人互相消化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报应? 她尽可能?冷静地劝:“时音,你应该知?道, 以你的知?名度, 如果公开?恋情那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停顿一瞬,于思?雅继续道:“处在旋涡中心?的,一定是?左星凝,她百分百会被骂得体无完肤,甚至‘一夜爆红’。” “我明白,”楚时音面色不变, “所以我来找你, 重新规划一下之后的工作计划, 好为公开?做准备。” 于思?雅闭眼,叹气:“恋爱就恋爱, 并不一定要公开?不是?吗?” “娱乐圈里, 公开?恋情的明星一大把, 三两年后,还在一起的未必能?剩下一半。分手后, 别说?碰上前任了,就是?碰上前任的朋友都尴尬。” “而那些?还在一起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隔三差五就要被猜测有没有分手,又或者是?婚变,烦不胜烦。” “时音,你向来是?不喜欢过多暴露私人生活的,干嘛要给别人增添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我还是?建议你们好好谈自己的恋爱,别着?急。” 于思?雅掏心?掏肺说?了一大串,然而楚时音并不领情,在她说?完后,轻飘飘吐出一个“不”字。 “我不公开?,关于我的恋情传闻难道就不会传出去了?与?其被逼着?承认,我更想掌握主动权。” “对我而言,这样也是?对粉丝负责。” 楚时音不靠粉丝吃饭,在这种情况下,她行事难免会有些?“任性”。 “……”于思?雅揉了揉额角,“打定主意了?” 楚时音点头?:“提前做好规划,慢慢引导粉丝认识并接受我和星凝的CP,公开?后的风波不至于失去控制。” “行,”于思?雅知?道她是?怎么都劝不动了,无奈妥协,“公开?后你们在大众眼里就是?一体的了,自己的人自己教,星凝那边你好好留心?。” 话说?完,她卡了卡壳,还是?想确认:“你真想好了啊?不是?一时冲动?” 她还是?觉得商量这个有些?太早,心?理活动不自觉展现在肢体上,于思?雅两手按在桌子?边缘,微微倾身,一字一顿确认:“不会过两天又后悔?” 在她认真的注视下,楚时音却像是?忽然走神了一样,笑了。 “当然。” “……” 相识多年,于思?雅从她那抹笑容里读出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楚时音想要的就是?公开?。 甚至在她说?完后,更想了。 于思?雅百思?不得其解,把人送走后,拨通了林霏的电话。 “时音想公开??” 电话里,林霏的声音丝毫不惊讶,甚至像是?早有所料:“放宽心?,她不是?冲动的人,既然提前告诉了你她的计划,那就问题不大。” “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时音不是?冲动的人,我才想不明白,”于思?雅想不通,“她为什?么忽然一下子?这么想公开?了?” “谁知?道呢,或许是?有危机感了。” 林霏随口回了一句,自己没放在心?上,于思?雅却好似拨云见日般,瞬间明白了楚时音的意图—— 楚时音要的不仅仅是?公开?而已,她要的是?,在左星凝身上打下只属于自己的印记。 甚至,她可能?还想利用舆论,让左星凝不敢轻易离开?她。 疯子?…… 于思?雅挂断电话,嘴角扯了扯。 楚时音,本来就是?个疯子?- 关于公开?的计划,两人都极有默契地瞒住了左星凝。 话剧收官的第二天下午,楚时音一行人因工作先?行离开?。 又过了几日,磕磕绊绊、一路都不怎么顺利的《拂衣》剧组终于杀青。 左星凝归心?似箭,婉拒杀青饭的邀约,连夜买了机票飞回安城。 让她没想到的是?,姜殊晴竟然也出现在了VIP候机室。 “你没去聚餐?” 左星凝过去,打了声招呼。 “嗯。”姜殊晴抬眸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便移开?视线,一副把她当空气的样子?。 左星凝转头?和栗子?面面相觑,四只眼睛传达出的都是?一个意思?: ——你惹她了? ——没有啊。 搞不清楚就算了,左星凝不是会热脸贴冷屁股的类型,便打算离开?,找个别的空位坐下。 谁知?刚一抬脚,面前就横插个人进来,挡在她和姜殊晴之间。 “不好意思?,现在是?私人时间,姜小姐不接受任何合影、签名之类的互动请求。” 说?话的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生了一双下三白的吊梢眼,眉毛立着?,即使脸上带笑,看着?也让人心?里发?怵。 左星凝不喜欢这种眼神,她皱了皱眉,拉下口罩:“我不是?粉丝,是?殊晴的朋友,请问你是??” “她是?我表姐,赵丹榕。” 姜殊晴从赵丹榕身后站起来,凶巴巴地说?:“左星凝,谁是?你朋友?我有没有说?过我很讨厌你!” 她撞开?左星凝的肩膀,往外走,“太闷了,我出去透口气。” “抱歉。” 赵丹榕意味不明地看了左星凝一眼,跟着?离开?。 “星凝,”栗子?还有些?回不过神,“姜殊晴她怎么了?” “……谁知?道呢。” 左星凝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丝巾。 是?她赔姜殊晴的那一条,今天下午最?后一次见面时,还好好系在脖子?里。 该有多心?不在焉,才能?连丝巾掉了都没察觉- 熟悉姜殊晴的性格后,左星凝已经很能?分辨出她话里的意思?。 比如那句【讨厌】,翻译一下应该是?:不要靠近我,不要和我一副很熟的样子?。 这是?姜殊晴的保护。 然而好巧不巧,她们的座位正是?前后排。 左星凝发?誓,入座时姜殊晴看到她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极快地瞥了赵丹榕一眼。 后者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还十分友好地对她笑,为刚才的事再次道歉。 “殊晴被我们宠坏了,没有恶意,还请左小姐不要在意。” 左星凝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权当回答。 被她以这种态度对待了,赵丹榕脸上的笑容弧度还是?没有改变,再次点头?示意后才在座位上坐下。 挑不出毛病的礼仪,像个假人。 左星凝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叫赵丹榕的表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肯定不是?姜殊晴的经纪人或者助理,甚至也不是?从事娱乐圈工作的人。 “左小姐”这个称呼,正式到奇怪。 那她到底是?来干嘛的?一直跟着?姜殊晴的助理又去哪了? 左星凝动了动身子?,尽量不显眼地往前座靠近。 头?等?机舱并不吵闹,但姜殊晴和赵丹榕的说?话声音很小,即使左星凝听力过人,也只能?听清几个字眼,比如“妈妈”和“姑姑”。 很显然,它们都指向一个身份——姜殊晴的母亲,姜玉筠。 不知?为何,左星凝莫名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她看到姜殊晴一出机场,便被数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围起来时达到巅峰。 那些?人都穿了安保制服,看起来就像是?机场的普通保安,然而,她们的周身气场却和钟离雁的保镖有得一拼。 绝对不简单。 今晚的行程,真的是?姜殊晴自愿的吗? 左星凝实在很难安心?,思?虑再三,她打开?微信,给一个从未点开?过的联系人发?过去一条消息。 【钟离总,请问您认识赵丹榕吗?可能?不是?这几个字,但读音一样,我看到她和殊晴在一起,殊晴的表情似乎不太好,有点担心?】 消息发?出半小时后,左星凝拿起手机,点开?。 依旧没有回音,犹如石沉大海- 黑车在宽阔的马路上行驶,像个移动监牢。 姜殊晴心?里烦闷,降下车窗。 及腰长发?被夜风吹起,发?梢打在座椅靠背上,无法舒展,无法自由。 定下要饰演江青荣后,她便就近找了个理发?店把头?发?染黑,黑发?让她此时多了几分静郁。 ……很不姜殊晴的表情。 一旁,赵丹榕观望许久,还是?继续劝说?:“我也是?为了你好,姑姑得到消息都快气疯了,你不该……” “不该什?么?” 这一路上,姜殊晴已经听了太多次不该:“我是?不该演戏?还是?不该认识左星凝?又或者是?不该不听你姑姑的,没有把自己打包卖给钟离家??!” “殊晴!”赵丹榕斥住她,脸色冷到可怖,“这些?话你死也给我咽进肚子?里去!” “行,”姜殊晴冷笑,手指一扬,“车门打开?,我跳下去立刻就死。” “……”赵丹榕软了声音,哄着?,“别说?孩子?气的话了,听我的,跟姑姑道个歉。” “钟离总去出差了,少说?也要一个周才会回来,这下没人救得了你。” “姑姑一直很疼你,听话,回家?服个软,道个歉,说?你和钟离总好好的,她肯定不会罚你。” 姜殊晴一言不发?,赵丹榕叹口气,没有再劝。 汽车一路驶进独栋别墅。 今晚无星无月,纵是?灯火再通明,也透着?不明不白的压抑。 姜殊晴走在赵丹榕身后,看她背对自己,和端坐主位的人汇报:“姑姑,殊晴回来了。” “辛苦了,去休息吧。” “好。” 赵丹榕转身离开?,最?后看了姜殊晴一眼。 姜殊晴动也不动,一双眼睛好像是?在看姜玉筠,又好像只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人。 她曾经最?崇拜的人。 “回来了?”姜玉筠冷淡瞥她一眼。 “跪下。” 第35章 医院 姜殊晴不是第一次在姜玉筠面前长跪。 高中?临时转艺术特长生、大学偷偷参加选秀, 被抓回来后,她都跪下?来过,跪在这里。 没跪很久, 因为每一次钟离雁都会得到消息过来, 然后, 她的?惩罚便会就此结束。 以?前太傻, 什么都不懂, 以?为爸妈是要面子, 不想在外人?面前罚她,之后便是心?软了, 半推半就地向她妥协。 如今才明白,这分明是试探。 试探钟离雁会为了她做到哪一步。 钟离雁比她大上一点儿, 早早接手了家里的?生意, 恐怕,她爸妈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谋划了。 一步步试探,最终握紧了最能牵扯住钟离雁的?筹码…… 如果不是晚宴那天,她由着性子闹了一场,彻底惹怒了父母,恐怕, 直到今天还会被蒙在鼓里。 钟离雁真的?很会骗人?, 明知道?左右她的?婚事会被讨厌, 还把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好会骗人?…… 铛—— 姜玉筠重重放下?杯子,神情?不悦:“什么时候这么没有礼貌了?听别人?讲话的?时候, 不要走神。” 姜殊晴动了动眉头, 权当回应。 “钟离家那孩子跟你表白, 为什么要拒绝。” “为什么不能拒绝?” 姜殊晴掀眸,回望她的?母亲:“我?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利用钟离雁, 让她来保证你们后半生的?富贵。” 没料到她会这么直白,姜玉筠脸色变了变:“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和你爸这么些?年不敢行差踏错一步,还不都是为了你?” “如果是为了我?,那为什么又要反过头来干涉我?的?婚姻?” 姜殊晴盯着她,一双杏眸颤了颤:“难道?我?就不行吗?我?可以?退圈的?,反正您一直不喜欢我?这份工作。” “退圈后,我?就来帮你们,我?们一起做好家里的?生意,也不一定非要依靠别人?的?。” “你懂什么,”姜玉筠笑她天真,“你当生意有这么好做?瘦死的?骆驼压死人?,韩氏从根上就烂了,换谁来都撑不过这几年。” “殊晴,你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么任性。” “我?们这种人?家,婚事本来就不由自己做主,钟离家那孩子样样都好,难得也喜欢你,你还有什么看不上的??” 姜殊晴咬了咬唇:“钟离家钟离家,说来说去都是钟离家,钟离雁是我?的?朋友,不是被你们拿来利用的?对象。” “朋友?”姜玉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小孩子家家,你能知道?什么是朋友?” “……” “我?听说,你和左明岚的?女?儿还混到一起去了?” 姜殊晴吸了口气,回:“巧合。” “最好只是巧合,你大学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不要和左明岚的?女?儿走得太近……”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吸血鬼现任的?‘家主’年纪大了,王储肯定会在你们这一代中?选择。” “我?查过了,你这一代,根本没几个成功觉醒吸血鬼血脉的?年轻人?。” “一般来说,王储会偏向于?选择有家室的?人?,毕竟在现在的?社会,说是‘家主’也很难有什么实权。” “但它毕竟曾是属于?我?们这一支的?荣耀,落到别人?头上也就算了,绝对不能被左明岚的?女?儿抢走……” “等你和钟离雁结婚,韩氏能借助这股东风再度崛起,你也能获得更?多成为王储的?筹码,这是双赢。” “……” 可是妈妈,左星凝的?吸血鬼血脉是自然觉醒,而我?,是被您用药物催生。 在这件事上,您的?女?儿已经输了不是吗? 还有,您满心?满眼把别人?当“死敌”,别人?真的?有这么在乎你吗? 姜殊晴很想这么回,但她最终低下?了头。 大理石砖光可鉴人?,她垂下?眼,什么都看不清,耳边的?声音嗡嗡不休,钻进她脑子里,锥子一样戳着。 好烦,好吵。 ……好疼。 心?口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四肢像坠了铅,分毫不能动。 成长往往只在一瞬间。 姜殊晴的?成长,在二十三岁生日?那天。 韩氏举办的?第一场慈善晚会,正是在姜殊晴的?生日?当天,之后的?每一场,日?期都在这一天上下?浮动。 一个多月前,姜殊晴喝醉大闹晚宴的?第二天,她被父母抓回了家。 明明是在质问她前一天的?所作所为,那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却忽然吵了起来,撕扯着咒骂。 二十多年的?夫妻,他?们对彼此了如指掌,最知道?怎么在对方心?窝子上戳,撕破脸后,更?是不管不顾地把对方做的?腌臜事全抖落了出来。 无人?在意僵在原地的?姜殊晴;无人?能想起,今天是他?们女?儿的?生日?。 血淋淋的真相直白地展现在姜殊晴眼前,毫无铺垫。 原来她的?父母早就貌合神离,各自在外面养了小情?人?;原来她和钟离雁的婚事根本不是钟离雁要求的?。 原来,她在父母眼里,只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 灯光暗下?,夜色也暗下。 姜殊晴仍跪在原地。 寒意顺着膝盖流进四肢百骸,将她冻住。 姜殊晴不知道?姜玉筠是什么时候走的?,大脑一阵发木,似乎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时间一点点流逝,墨色转淡,天快亮了。 有鸟落在院中?树枝上唧唧鸣叫,过了一会儿,它们不知被什么东西惊扰,扑棱棱飞走。 大门轰然洞开,姜殊晴落进一个冷冽的?怀抱。 “……” 她动了动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跪坐一夜,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唇瓣干涩粘连,就连表情?都僵了,一片木然。 没有办法反抗,她睁着眼,直愣愣看着眼前的?画面从天花板变成鸭蛋青的?天空,再往东,在钟离雁的?身后,是晨曦,是朝霞。 眼珠再转,她看到了父亲的?脸。 年轻时搞艺术的?人?,到了中?年,身上也有一股儒雅的?气质,姜玉筠常说,韩营生下?来就是当少?爷的?,万事不操心?。 不操的?那些?心?,全一股脑抛给了姜玉筠,红脸白脸,都是她一个人?。 钟离雁这次闹出的?动静应该不小,才会把韩营都惊出来,甚至来不及换下?睡衣。 睡衣……原来他?昨晚也在这里。 姜殊晴默默看着韩营的?脸,什么都没想。 他?被钟离雁带来的?人?拦在身后,怒气冲冲,看到钟离雁后,表情?转眼化为谄媚,忽又想起她只是小辈,便迟钝地做出一副长辈的?威压来。 几种表情?变幻,全卡在那张不大的?脸上,不伦不类、令人?发笑。 再然后,姜殊晴眼前便只剩下?不断倒退的?街景。 钟离雁抱着她,小心?地喂水。 唇瓣被滋润,姜殊晴终于?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你不应该过来的?。” “没什么是不应该的?,”钟离雁揉着她的?膝盖,满眼心?疼,“别怕。” 姜殊晴吸了吸鼻子,补充的?水分好像都涌到了眼睛里:“把我?放下?去,他?们罚我?关?你什么事,我?死了也不要你管。钟离雁,我?已经拒绝了你的?表白了,我?们之间现在连朋友都不算。” “是是,你说得都对,所以?我?现在只是你的?追求者?。” “我?不要你这个追求者?。” “没关?系,反正你也说了,我?不要脸。腿还有知觉吗?我?们就快到医院了。” “……钟离雁!” 姜殊晴再也绷不住,眼泪一串串掉下?来:“你是不是傻啊?” “非要掺和我?的?事干什么?你不知道?他?们就是算准了这点,故意利用你吗?!” “……我?知道?。” 但有什么办法,她的?宝贝还在那儿。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我?是真的?喜欢你,”钟离雁再次问她,“阿暖,我?们结婚好不好?” 结婚后,姜殊晴再也不用被他?们掌控,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已经为她铺好了一道?宽阔坦途,只等姜殊晴踩上去。 至于?姜玉筠和韩营……只是出些?钱财供养,与她而言不算什么大事。 钟离雁屏住呼吸,等待姜殊晴的?回答。 可惜,依旧是拒绝- 左星凝看到钟离雁的?回信,已经是在次日?上午。 【感谢告知,这次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谢谢】 消息的?发送时间是在凌晨六点,接连两次道?谢。 左星凝明白,姜殊晴肯定是出事了。 一句话在聊天框里删删改改,到最后,她还是没发出去。 再次收到钟离雁的?消息,是在又一天的?中?午。 【殊晴的?状态不是很好,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帮我?去看看她吗?】- 钟离雁在微信上说得语焉不详,左星凝能知道?的?信息也只有姜殊晴和家里起了点矛盾,目前在医院休养。 说实话,左星凝很难把这两件事的?因果关?系串联上。 但她还是去了,带着机场捡到的?那条丝巾。 姜殊晴虽然总是口不随心?,笨笨地看起来不太聪明,但人?不坏,很好。 相处这么久,左星凝已经把姜殊晴纳入了朋友的?范畴。 出发后,左星凝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可能会见到生病的?、受伤的?、憔悴的?,抑或是情?绪崩溃的?姜殊晴。 但怎么都没想到,她在医院门口下?车后,会看到姜殊晴在…… 爬墙。 越狱的?那种爬法。 腰部一扭一扭,腿似乎使不上力,全靠手臂的?力量把自己薅上去,然后一甩一撑就到了墙外。 下?去对她而言显然比爬上来还难,手臂僵在空中?半天不动,左星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恐高。 栅栏墙虽说只有两米多高,但对姜殊晴来说,显然是个不小的?挑战。 “慢点……!!” 左星凝走到墙根下?接着,本来是想让她放心?跳下?来,谁知姜殊晴被她吓得一激灵,手臂脱力,狼狈地滑了下?来。 两人?团在一起,咕噜噜在草坪上滚了两圈。 动静闹得太大,她们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姜殊晴就被医院的?人?发现,重新押回病房。 左星凝也跟了过去。 等护士出来,她终于?可以?进去后,就看到姜殊晴坐在病床上,头发上沾着草屑,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左星凝是真的?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把丝巾还给姜殊晴,问:“走路都不利索还翻墙,怎么想的??” “要你管。”姜殊晴接过丝巾,还是凶巴巴的?,“怎么在你这儿?” “机场捡的?。” 左星凝拉了条椅子坐到床边,“我?是不想管,还不是有人?让我?过来看看你,腿怎么了?” 姜殊晴没答,沉默两秒后,问:“谁让你来的??” “钟离雁。” 其实不问她也清楚,但听到这个名字后,姜殊晴的?心?脏还是颤了一颤。 “左星凝——” 姜殊晴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跟左星凝是什么孽缘,每次想倾诉什么的?时候,她总会在身边。 行吧,有些?话,她也只能说给左星凝听,只能问她。 “我?问你哦,你很喜欢楚时音对吧,所以?,你能在她身上闻到那股香味吗?” 左星凝点头:“当然。” “一直可以??” 左星凝回忆了下?,再次点头:“或浓或重,但确实一直都可以?闻到。” “这样啊。” 姜殊晴垂眸。 她其实嗅到过钟离雁身上的?暗香,刻在基因中?的?本能不容她错认,但只有三次。 一次在初见,她还小,刚被药物强行催化吸血鬼血脉不久,时间过于?久远,早被她忘于?脑后,最近才想起来。 一次在前些?日?子,解决完徐漾的?事的?当晚,她被钟离雁表白的?那刻。 还有一次,是昨天凌晨,钟离雁踏着晨曦把她抱进怀里的?刹那。 好可惜,原来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间选择了钟离雁了。 和她父母一样。 钟离雁好倒霉啊,为什么要认识她。 姜殊晴紧了紧手中?的?丝巾:“最后一个问题,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獠牙吗?” 第36章 失眠 从医院归来的当晚, 左星凝躺在床上,难得失眠。 白天,她看到了姜殊晴的獠牙。 细细长长的两条, 只比旁边的正常牙齿长出一点点, 像大一号的猫的犬齿。 甚至无法?自如地收回。 尝试了几次都失败后, 姜殊晴眼圈都有点泛红, 左星凝手足无措, 以至于都有点后悔, 不该给她看自己的獠牙。 左星凝走到窗边假装看风景,过了一会儿, 她偷偷回头,姜殊晴仍坐在病床上, 脑袋低着。 明明没有看她, 姜殊晴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问:“左星凝,我是不是一个失败品?” 那一刻,左星凝忽然有些鼻酸。 她不知道姜殊晴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但她能给出的,只有一个。 左星凝拥抱了她, 回答, “不是, 你是姜殊晴,只是姜殊晴。” “……” 回来后, 左星凝还是奇怪姜殊晴那奇怪的獠牙是怎么?回事, 便旁敲侧击地找左明岚女?士打听, 得知了一个消息。 左明岚曾听说过这种像发育不良一样?的獠牙。 百余年前,吸血鬼一族也曾是这片土地上的一个世家大族, 家主不立嫡不立长,只从觉醒血脉的族人中选择强者。 为此,便有人起了歪心思,利用某种特殊的药物?来刺激体内的血脉,试图加强,抑或是强行觉醒。 而一旦失败,便会出现左星凝描述的那种情况,难以控制自己的能力,更有甚者,还会就此转化为普通人类。 这种弊大于利的歪门邪道早就被废除,到如今,家主名大于实,没谁会愿意用这种虚名伤害自己。 可偏偏,姜殊晴被…… 左星凝抱着玩偶,翻了个身。 她们做过朋友 ,也曾是对手。 在她眼里,姜殊晴一直是个张扬的、要强的、有点小脾气但并不讨厌的大小姐。 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亲口给自己打上失败品的标签。 可偏偏,姜殊晴就是这样?说了,那语气,恍如给自己人生的判词。 左星凝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忍不住把自己代入姜殊晴的境遇,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等她好不容易睡着后,梦境都是酸胀的。 半梦半醒间,身侧的床榻一沉,嗅觉最先醒来,鼻尖嗅到熟悉的玉兰幽香。 身体几乎有了肌肉记忆,左星凝转过身一捞,把脸埋在来人颈窝,蹭了蹭。 她好像还记挂着白天的事,张嘴就是一句:“姐姐,你说姜殊晴和?钟离雁她们会好吗?” 楚时音微怔:“怎么?提起她们了?” “因为……” 左星凝好像在说梦话一样?,含含糊糊不甚清楚,“我觉得姜殊晴不是真?的不喜欢钟离雁,她好像有很多顾虑。” 楚时音自己脑内翻译了会儿才理解她的意思,虽知道她未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还是思考了一会儿,认真?给出回答。 “会好的。” 即使钟离雁甘愿为爱人拔去尖牙利齿,她也仍是猛虎。 而姜殊晴…… 关于她,楚时音知道的信息其实要比左星凝多些。 从业多年,第?三?次见到姜殊晴的时候,楚时音就隐隐觉得不对。 姜殊晴所在的女?团热度不低,她在其中更是佼佼者,这样?的一个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小花,就算自己想?休息,经纪公司也不可能放人的,怎么?可能会如此散漫? 而看姜殊晴会坦然接受饰演《拂衣》中一个小角色的样?子,她也不像是会挑挑拣拣、怕苦受累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楚时音觉得奇怪,便让于思雅帮着打听了下?。 她在圈中人脉很广,没费什?么?力气便打听到了有资方插手,打压姜殊晴的消息。 姜殊晴,韩氏的大小姐,背后还站着一个钟离雁,即使她的出身在圈子里还是个秘密,但只要有这个背景在,能有什?么?资方打压得了她? 楚时音心知,她只能查到这里,后面的事便不是她该探听的了。 投桃报李,楚时音把这个消息告知了钟离雁,从她的反应来看,钟离雁可能也不知道这些内情。 至于姜殊晴自己…… 她一定是知情的,清清楚楚知道是谁想?把她按下?去,只是被种种原因捂住了嘴,不能抱怨一声。 能在围剿之?下?仍稳稳当当走下?去,她绝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样?脆弱。 只是需要契机,一点蜕变的契机。 这样?的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会好的- 几天后,安城下?了第?一场初雪。 姜殊晴在这天出院,左星凝抽空过去了一趟。 钟离雁也在,她们终于和?好,对视的眼神暗潮涌动。 见状,左星凝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回去的路上,她偶然在一所学校门口看到卖糖葫芦的小摊,便跟着放学的学生买了一串山楂。 淡黄色的糖衣厚薄均匀,没加什?么?奇怪的色素,难得的是山楂仔细洗净去过籽,酸甜适中。 左星凝吃了一颗山楂,走出两步,又倒回去重新买了一串,另加一串草莓。 新买的山楂是留给楚时音的,不是很腻人的甜,应该会合她的口味。 至于那串草莓,是左星凝留给自己的“点心”。 寻觅到好吃的东西总是让人心情甚好,可惜,左星凝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了回家、打开门的那一瞬间。 沙发上坐着一、二?……三?个人,楚时音、于思雅、林霏。 这熟悉的画面不由得使人幻视她脚崴伤后和?楚时音同睡的那天,而今天,左星凝的心虚有过之?而无不及。 糖葫芦来不及藏了,因为于思雅那雷电一样?严锐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 “星凝,我刚和?你说过什?么??” “忌嘴,减肥。” 自从能在楚时音那儿“吃饱”后,她吃不胖的体质就失了效,偏偏陈姨已经摸清了她的口味,回来这段时间,做的每一顿饭都让人食指大动。 不知不觉间,左星凝就开始往宽了长。 虽说只有一点点,但于思雅对此最为严格,不仅立即请营养师给她调整了食谱,还让左星凝每日?汇报健身时长及体重。 左星凝也知道自己贪嘴了,老老实实把山楂糖葫芦递给楚时音,剩下?一根草莓的在于思雅和?林霏之?间摇摆不定,最后被林霏接下?。 “吃吧,没事儿。” 林霏总喜欢跟于思雅对着干,这次也是一样?。 她顶着于思雅的高压眼神把糖葫芦递回去,“下?周就要往山里钻了,那儿的条件可不如城里,人说瘦就瘦了。” “下?周?”左星凝眼睛一亮,甚至没顾上去接糖葫芦,“已经定好了吗?” “嗯,”于思雅瞥了林霏一眼,终究没有再阻止,“你和?时音手里还有几个工作,结束后,我们预计下?周三?出发。” “到平夏山后休整一晚,第?二?天正式拍摄,大概会待十天左右。” “这次,可不是去玩的。”- 飞机转火车再到汽车,左星凝一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平夏山区。 摄影团队先一步抵达,左星凝在借住的村民家放好行李出来闲逛时,正看到她们在布置固定机位,还有一个导演正扛着摄像头,漫山遍野地拍空镜。 这是一个和?政府合作的项目,楚时音和?于思雅在中间牵线搭桥,最终定下?了这场以乡村教?育为主题的公益微综。 林霏也是负责人之?一。 平夏山区是她大学过来支教?的地方,之?后每一两年都会过来看一眼,和?当地的人比较熟悉,更方便开展拍摄工作。 还没进?村,她们三?位就被等在村委会的村长和?校长等人带走,只剩下?一个闲人左星凝,还有时间溜达。 逗完不认识但热情的狗,左星凝一抬头,小道尽头就多了张熟悉的脸。 “姐姐,”左星凝拍了拍手,飞奔过去,“忙完了?” “嗯,很顺利。” 楚时音低头摸了摸她的指尖,顺手揣进?风衣口袋,“思雅她们去学校了,要不要去看看?” “行啊,”左星凝回头冲着路边蹲着的小狗嘬嘬两声,“小白,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那只小白狗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 楚时音奇道:“新朋友?” 左星凝狡黠地眨了眨眼,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捏着一个小塑料包晃了晃。 楚时音:“团团的冻干?你出差怎么?还偷它粮食?” 左星凝嘀咕:“谁让它这几天老踩我胸口肚子的,可疼了。” 楚时音瞄她一眼:“天气冷,团团喜欢进?被子里来睡,谁让你把它的窝占了?” “哼,总之?我就是要给它长点教?训,至少也少吃点,太重了,踩多了我迟早要骨折。” 左星凝说着又往后丢了一颗鸡肉冻干,这么?一颗接一颗地丢着,等她们到学校门口,身后已经聚了一小群汪汪队。 “本来是想?给这里的猫咪尝尝新口味的,没想?到全喂给你们了。” 左星凝嘟囔一句,拆了一小包冻干天女?散花般抛向四周,好让狗分散开来。 快放学了,这么?多狗聚集在门口,万一打闹起来没准会伤到小朋友。 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学校大门,远远看到小狗们吃完冻干都各自散开,左星凝才松了口气- 于思雅和?林霏并不难找,学校不大,还没进?门里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哇!” “林老师!林老师!林老师……” 小孩子特有的稚嫩尖细的声线合在一起,喊出了千万人的气势,十分认真?地在场外摇旗呐喊。 左星凝先确认了时间:“学生不是应该还在上课吗?” “可能是提前下?课?” 楚时音也不太明白,两人循着声音往操场走。 说是操场,其实也只有一条塑胶跑道、两个篮球框,再加几个已经褪漆的单双杠,很简陋。 人也少,能去城里上学的都去了,没多少人还愿意留在这个并不繁华的村子里。 因此,即使附近几个村落的孩子都来这儿上学,平夏小学的学生也不多。 学生里矮的多,高的少,此时都围在操场上,连起一道高低错落的墙,墙内,是忽左忽右,像在滑行的林霏。 走进?了,左星凝才看到她脚下?是什?么?——轮滑鞋。 “来了?” 于思雅注意到她们,见左星凝一直盯着林霏,解释道:“孩子们的娱乐活动很少,林霏来之?前和?校长商量了一下?,采购了一批轮滑鞋寄过来,给学生们添点娱乐项目。” “鞋子正好今天送到,学校的体育老师不会滑旱冰,就让林霏先教?教?她们。” 说话间,已经有几个胆大的孩子穿上了防护装备和?轮滑鞋,颤颤巍巍地挪动。 左星凝不自觉就跟了过去,地上的箱子里还放了一些大人尺码的轮滑鞋。 楚时音问:“想?玩吗?” “我很久没滑过了……” “正好。” 楚时音瞥了一眼附近已经在拍素材的摄像,弯腰从箱子里拎出两双轮滑鞋,朝左星凝伸手。 “我带你。” 第37章 流星 楚时音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比平夏小学的孩子们要?差得多, 很多东西都是长大后才有所?了解。 轮滑是在几?年?前某次拍戏时接触的。 她运动神经好,学什么都上手快,此时再找回肌肉记忆也简单, 滑了两趟便进退自如。 左星凝就不行?了。 她上次滑旱冰还?是在上次。 是小学几?年?级的事她已经忘了, 总之, 小学的某一年?, 班上的同?学忽然掀起?了一阵轮滑热。 热到什么程度呢——见到一块空地就要?滑上两圈。 最开始, 轮滑这件事还?只是小孩子间?奇奇怪怪的攀比心, 和放学了要?不要?去某某公园滑两圈的邀请。 直到有人大着胆子把轮滑鞋带到学校,学生们猛然惊觉:还?可以这样玩? 一时间?, 课间?跳绳的跳格子的都变成?了踩着轮滑鞋的身影,出现两次“撞车”事件后, 校方严令禁止在学校玩轮滑。 但没关系, 小学生的主意最多了。 不让在学校里滑,她们就上下学的路上滑! 试想,当别的同?学都在被家长接送的时候,你穿着轮滑鞋鹤立鸡群、风驰电掣,而其他同?学只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你……多酷啊! 小学文凭还?没到手的人,哪里经得住这么大的诱惑?! 反正左星凝经受不住, 但她小时候多少有点装, 所?以不说。 她下定决心要?偷偷努力, 学会最难的技巧,然后惊艳所?有人! 再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天气转冷, 轮滑热在一次大降温后迅速冰结, 来年?开春也没能回暖。 左星凝精心准备的要?华丽登场的新轮滑鞋一次都没有上场, 就此和身经百战的训练鞋一起?安眠。 睡了不知多少个冬天,她的轮滑技术早就和困在荆棘城堡中的睡美人一样, 叫不醒了。 楚时音拖着她,像拖了一个小秤砣。 “站直,”楚时音在她耳边小声说,“你看那边的小朋友,学得比你快多了。” 左星凝来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呼呼一阵响,留着蘑菇头的小女孩从她身侧滑过去。 小女孩还?不会遮掩自己的表情,眼睛看看左星凝的脸,又看看她仅仅拽着楚时音的双手,最后摇了摇头。 左星凝:“……” 虽然小女孩一句话没说,但左星凝确定自己被嘲讽了。 “姐姐,”她挺直腰,两腿内弯,“放手,我?自己来。” “是你抓着我?。”楚时音提醒。 虽然一开始是她牵着左星凝,但刚滑出两米就变成?左星凝抓着她了,两只手都拽上来,抓得她手掌都没办法?打弯。 左星凝脸上一红,忙把手松开,像小企鹅学走路一样,左一步右一步地往前挪。 楚时音浅浅勾起?唇,眼神柔和。 克服住平衡不稳的害怕后,左星凝上手得很快,她人高腿长,轻而易举就拉短和蘑菇头小姑娘之间?的距离。 左星凝追上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眨了眨她墨黑的眼,很乖巧地答了:“汤欣然,很开心的那个欣然。” “我?是左星凝,星星的星,凝固的凝。” “我?知道你,”汤欣然慢下速度,小心地原地转弯,往回滑,“林老?师说,你和书云姐姐都是大明星。” 书云是楚时音早年?主演的一部电视剧中的角色,也是这个角色让她有了国民级的知名度,不那么了解娱乐圈的,一看到楚时音就会叫出“书云”这个名字。 “书云……”左星凝失笑,跟着汤欣然转弯,“她确实是呢,超级大明星,不过我?还?只是个小演员。” “演员不就是明星吗?” “……也是。” 汤欣然四处看了眼,问:“今天有好多举着相机的人过来啊,姐姐,你们是要?在我?们学校拍电影吗?我?也会上电视吗?” “应该会的,但我?们拍的不是电影,是微综,还?有一些公益宣传广告之类的。” “什么是微综?” “就是……呃,微型综艺?” 左星凝语塞,思考该怎么解释得浅显易懂些,好让年?龄看起?来没有两位数的汤欣然明白,还?没等她想出来,意外突发。 “小心!” 提醒已经迟了,左星凝已经看到了正朝她们逼近的黑影。 是一只黑色的成?年?狼狗,速度很快。 汤欣然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到地上,左星凝只得一咬牙,直排轮滑鞋一转,还?未站稳便朝着黑狗冲了上去。 它可能是校门?外“汪汪小队”的一员,来找左星凝乞食;可能只是想过来玩……也可能是一只疯狗。 旁边还?有个豆丁儿大的小朋友,来不及判断它的意图,左星凝只能迎上去,边滑边脱下风衣外套。 硬质挺括的长风衣,拿在手里用力一甩便发出阵阵簌簌声,黑狗被吓了一跳,迟疑着不敢接近。 回身一瞥,汤欣然已经被赶来的老师抱走,左星凝松了口气,刚想转身回去,却发现脚下轮滑鞋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停不下来。 这竟然有个下坡! “让开啊啊啊啊!!” 慌张之下根本来不及调整动作,左星凝大喊着让傻在原地的笨狗躲开,之后便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上了新漆的白墙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下意识闭上眼,双手交叉挡在面?前,脑子里混沌一片,最后一个念头是—— 妈生脸,撞一下应该不会坏。 “星凝!” 一声斥喊划破混沌,左星凝还?没来得及睁眼,腰间?陡然一重。 楚时音手臂用力,揽住她的腰猛地一转,堪堪与墙面?擦肩而过。 为了追上她,楚时音滑的速度很快,惯性作用下,转弯后的速度一时半会儿?慢不下来。 左星凝就是初学者的水平,根本跟不上这个速度,眼看就要?扑倒,来不及多想,楚时音利落转身,与她面?对面?。 “放松,脚尖点地。” 左星凝一顿,依言照做。 楚时音捏住她的腰,脚下一动,带着她旋转卸力。 左星凝绑了一个低低的马尾,而楚时音只是简单披散着头发。 连风都偏爱她,发丝飞扬在空气里,没有一根能减损美貌,反而让她多了几?分恣意张扬。 与平常完全?不同?的气质。 左星凝看得眼睛发直,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这幅呆样取悦了楚时音,她微微弯眸,深色的瞳仁里一点点浮现出和暖的笑意。 “还?要?来吗?” 左星凝点头,又摇头。 她可能根本不知道楚时音在问什么,只是怔怔看她,呢喃唤着:“姐姐……” “姐姐。” 一道稚嫩童声打破寂静,“你们是要?亲嘴吗?” 楚时音&左星凝:“::: :::”- 拍摄的这段日子,左星凝一行?人都是在村民家中借住。 巧的是,她们四人借住的村舍正是汤欣然家,放学铃声响起?后,她们便收了轮滑鞋,与汤欣然一起?回去。 林霏走在前面?,和汤欣然解释,不是所?有人在拥抱转圈圈后都会亲嘴的,那只是电视剧。 左星凝发誓,林霏是故意的,因为汤欣然根本没问。 耳根持续发烫,左星凝一晚上都不敢在人群前看楚时音一眼。 平夏山的冬天没有安城那么冷,只在晚上,那点寒意才会被风吹着卷着,丝丝缕缕地攀上来。 洗漱完,左星凝搓搓指尖,探头探脑地在院子里找楚时音的身影。 没找到。 异香揉进寒风里,多了些冷冽的味道,但只闻其香,不见其人。 正当左星凝疑惑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敲击声。 左星凝抬头,撞进楚时音月色下的笑脸。 她问:“今晚天色很好,要?上来看星星吗?”- 夜晚的山村很静,连月亮都安静。 农历十一日的月亮,被称为盈凸。 月亮被太阳照亮的部位大于一半,光线不亮不暗,恰恰适合赏星。 地上铺了垫子,楚时音不知从哪翻出来一个厚重的军大衣披在身上。左星凝沿着楼梯上去,便看她抽出一只手,在旁边的位置上拍了拍。 她挤过去,分了一半军大衣,连脑袋也缩进去,从背后看,像撑起?了一个绿色的小帐篷。 “冷吗?”楚时音问。 左星凝摇了摇头,她仰头望天,感叹道:“好多星星。” “漂亮吧?” 楚时音两腿一曲一展,手肘搭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十分放松的姿势,“夏天的星星更漂亮。” “小时候,家里还?没有空调,夏天天热,晚上我?几?乎是在院子里睡的,点上一个熏蚊子的线香,大门?打开,穿堂风呼呼地吹,很凉快。” “夏天的星星特别亮,天气很好的时候,肉眼都能看到银河,偶尔还?会有流星……” 或许是因为来到了熟悉的环境,楚时音的话不自觉多了些,她从回忆中拾拣出美好的片段,讲给左星凝听。 可惜,这样的片段不多。 楚时音在粘稠的过往赶追上来前停住话音,“是不是很无聊?” “不无聊?”左星凝弯了弯眸子,“姐姐你很少提起?小时候的事,我?还?想听。” “有什么好提的,我?都忘了……” 楚时音叹了一声,单手放到身后撑着,仰头:“看星星吧。” 房顶上的两人安静下来,过了片刻,左星凝忽然探头,在楚时音脸上一啄。 “干什么?” 楚时音偏头,月亮西行?,影子也跟着偏移,她上半张脸隐进军大衣撑出的阴影里,眉目越加深邃。 “不干什么,就是觉得姐姐你好像不开心,想亲亲你。” 左星凝也不看星星了,就看她,“姐姐,你老?家跟这里很像吗?” “或许吧,太久没回去了,我?也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样……” 左星凝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不过没想到,我?也能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 楚时音一直在做乡村教育相关的公益,这在圈里不是什么秘密,但被爆出来是因为一次有预谋的抹黑。 那时楚时音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名气,营销号用春秋笔法?,说当红某小花“公益作秀”,矛头直指因为某个公益活动,还?挂在热搜上的楚时音。 大众最烦用公益给自己镀金的人,当即攻陷了她的评论区,直到一个又一个的捐赠证书晒出来。 证书的时间?跨度极大,可以说,从楚时音上大学、可以兼职养活自己后,她就一直在捐款。 铁一样的事实摆在眼前,路人沉寂,黑粉和水军偃旗息鼓,楚时音未发一言,便打赢了这场舆论战。 秒针们既心疼又感动,自此便定下了一个日子,创建超话,每年?到这个时间?,超话里都是齐刷刷的捐赠证书。 左星凝也曾是里面?的一员,但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楚时音一起?亲身投入到公益中去。 而关于楚时音做公益的契机……媒体问过很多次,但她似乎没正面?回答过。 来了平夏山一趟,左星凝心里有了些思路。 “所?以姐姐,”她问,“你一直做公益,是因为小时候,你和欣然她们也很像吗?” “嗯,可以这么说。” 楚时音看着月光下,她盈盈亮着的眼睛,忽有一种把什么都告诉她的冲动,“那时候帮我?的人……” “我?说怎么一直听到有人说话呢。” 林霏沿着楼梯爬上来,“你们大半夜不睡觉,怎么在房顶吹冷风?” “看星星。” 有旁人在,楚时音便敛了笑意,站起?身,“走吧,我?们差不多也该休息了。” 左星凝点头,睡前,还?是在想楚时音没说完的那半句话。 “姐姐,你刚在楼上说……” “嘘,睡觉。” 楚时音知道她想问什么,有意打断。 冲动退去后,她还?是更想让左星凝自己想起?来。 想起?那一年?的夏天,她犹如白昼流星般,降临她的生命。 这是独属于楚时音的,奇迹。 第38章 眼睛 正式拍摄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不是因为学生和老师不配合, 正相?反,她们太配合了。 开?拍前导演随口说了句“自然就好”,谁知道?, 她们都记在心里了, 一看到镜头, 浑上下都在表演自然。 但很可惜, 这群人?没什么表演天赋, 呈现在镜头下的样子, 个顶个的僵硬。 只试拍了一会儿,导演就觉得不行—— 这种东西若是发出去, 别?说观众了,她自己都觉得像作秀。 没奈何, 拍摄只能暂且搁置, 眼下的第一任务,是让学生和老师熟悉镜头。 收了在感?极高的摄像机,她们姑且先?用不起?眼的GoPro,和固定机位的摄像头拍摄素材。 这下,学生和老师终于?真的自然了。 至于?艺人?,则是被分配去了当“老师”, 和学生们搞好关系。 左星凝领的职位是生活老师, 简而言之, 学生碰了摔了她要管,闹矛盾了要劝, 作业不会了, 也要教。 而楚时音则是和林霏一起?, 教学生们滑轮滑。 这是林霏给这群孩子想好的“出路”之一。 用她的话说便是:轮滑上手快,难得学起?来不烧钱, 有?双鞋、有?块平地就可以练。 如果这群孩子真能练出来那么几个,日后去参加比赛,得个二级运动员的证,以后的求学路也好走些。 校长听后也很赞同,据说熬了一个大夜,就为了给这群学生规划未来的比赛路子。 一晃便是两天过?去。 时间来到周末,平夏小学一年两度的期末家访正式拉开?帷幕。 节目组算是赶巧了,自然不可能放过?现成的素材,楚时音和左星凝便各领了任务,去学生家里单独进行家访。 为了制造反差,老师特意?选了一个“三好学生”一个“问题学生”,让她们抽签进行家访。 左星凝的手气?一如既往地差,成功抽到那位“问题学生”,还是个熟人?——汤欣然。 看着手中罄竹难书的过?往“罪状”,左星凝幽幽叹了口气?,把笔记本往汤欣然面前一拍。 “你给我?念念,上面都是什么。” 汤欣然看看笔记本,再看看她,仰着一张稚嫩的小脸,真诚发问:“姐姐,你不识字吗?” 左星凝:“……” “我?当然识字,”出师不利,左星凝把笔记本收回来,再次问,“我?听说,你总是上课的时候给老师画小像?” “不是,”汤欣然答,“有?时候下课也画。” “我?说的是这个吗?算了……” 左星凝直视她的眼睛,认真道?,“下课的时候想干什么都可以,但上课要好好听老师讲课,知不知道??” “知道?,老师说过?,上课开?小差画画不好,但我?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就是跟有?人?控制我?一样,出魂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都画一大半了。” 汤欣然老成地叹了口气?,问:“姐姐,半途而废也不好对?不对??” “是不好。” “对?呀,”汤欣然低头转了转脚尖,“所以我?都会把剩下的补完,再送给老师,但她们还是不高兴。” “……确实很难高兴。”豆丁大的小人?儿,逻辑还挺自洽。 左星凝果断跳过?这个话题,“画小像的事,老师都说过?你很多次了,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你自己注意?,上课还是要好好听讲。” “我?这次过?来呢,主要是想问问你,上个月,你做的那个抽卡游戏是怎么回事。” 汤欣然装傻:“什么游戏,我?只是画了一些小人?带到学校里去了。” “对?,就是你那些分了R、SR、SSR、UR,这四个等级的手绘小人?小动物。” “我?听说你还给它们编了背景故事?还搞了抽卡卡池?说是每天限抽一次,但跟你关系好的话能多抽一次?” 汤欣然:“是有?,我?画不过?来嘛,但她们都想要,所以才让她们抽的。” “是吗?可是我?听老师说,你还给那些小人?分了战力?”甚至还专门设计了一些美丽废物SSR卡,用来稀释卡池。 听老师讲这些事的时候,左星凝简直觉得她看到了一枚冉冉升起?的“狗策划”之星。 她打量着面前这个刚满十?岁的小姑娘,蘑菇头,圆圆的大眼睛,看起?来乖巧极了。 左星凝问:“你都哪学来的这些东西?” “是暑假的时候,听华华姐说的。” 汤欣然攥着衣角,脸很快涨红了,“我?想找她玩,但是她天天都在打游戏,一边打一边骂。”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讨厌也要玩,华华姐就说我?不懂,我?就有?点想玩玩看看,但是奶奶不让我?用她的手机玩游戏。” “没办法,我?就只能按照华华姐骂的,自己画了个在纸上玩。” “但是好像也不好玩,就带到学校里去了。” “不过?,”汤欣然解释,“我?没有?用这个游戏赚钱!一分钱都没跟她们要哦。” 左星凝本来也没想问这个,毕竟老师也没说她用游戏赚钱。 但……她这话,怎么听都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老师都告诉我?了,”左星凝决定诈她一下,“要不是发现得早,你以后肯定要改成付费抽卡了,对?不对??” “是,”汤欣然蔫巴了,“老师怎么知道?的……” “老师什么都知道?,”左星凝两手抱胸,摆出了然于?胸的气?势,“你一开?始是怎么打算的?” 汤欣然老老实实答:“就是加强啊,华华姐说,把很弱的角色画得特别?漂亮,故事也惨一点儿,就会有?很多人?喜欢。” “但喜欢也没用,它们太弱了,用不了,玩家就会一门心思想着把它加强,花很多钱也可以。” “我?就这么做了,果然有?好多同学都想让我?把漂亮弱卡加强。” “我?原本是打算再画成长卡或者皮肤卡的,给它们加强战斗力,但还没画完就被老师没收游戏了。” “……” 挺会给人?下套。 左星凝再次肯定自己的判断:这孩子,果然是先?天策划圣体- “聊完了?” 看到左星凝出来,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林霏走过?去,问:“还顺利吗?” “还行吧,她以后至少是不会做游戏带去学校了。”左星凝耸了耸肩。 “看来是用不上我?了,”林霏笑了笑,问,“怎么说服她的?老师都说欣然虽然年纪小,但特别?有?主意?,不好劝。” “没怎么说,我?就是跟她摆事实讲道?理?,告诉她,一个原创且自洽的游戏设定有?多么宝贝。” 左星凝侃侃而谈:“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她只要把游戏摆出来给别?人?知道?,就有?可能被抄袭。而她如果只是写了保存着呢,就可以在长大后,做出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游戏。” “我?随便给她找了几个抽卡游戏的月流水给她看,那孩子立马就后悔了,生怕已经有?人?抄了她的游戏,让她长大后做不了,赚不到钱。” 林霏眉头一挑:“这么说,她做游戏一开?始是为了赚钱?” 左星凝叹气?:“是呀,我?一会儿要跟她奶奶谈谈。” “欣然奶奶好像总跟她说,家长出去打工是为了给她挣钱,供她吃穿上学,听多了,这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的压力还挺大的。” “就连爱画小像也是,她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句‘在网上给别?人?画画可以赚钱’,就把这事记住了,老想着。” “不过?说真的,欣然是有?些美术天赋,浪费了怪可惜的,还是要多引导引导……” 汤欣然的奶奶就在附近,左星凝找到她,和她聊了聊汤欣然的事,说完,她便与林霏一起?去了村小学。 楚时音以粉丝“秒针”的名义为平夏小学捐赠了一批图书,这几天陆陆续续到了七八成。 校长也兼任老师,忙得很,一直没时间去取,镇上快递点的老板干脆开?车把书给她运过?来了,都堆在空教室里,放了半屋子。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物资一起?堆着,分门归类可是大工程。 左星凝她们就是去帮忙的。 录完家访的素材,今天的拍摄便算是结束了。 左星凝把麦克风摘下还给驻扎在学校附近节目组,便和林霏一起?进了教室,整理?图书。 小地界瞒不住事,没等她们整完半箱,教室门口就多了一溜探头探脑的小脑袋。 小孩子嘛,总是最爱凑热闹的,不一会儿就你推我?攘地凑上来,问她们在干什么。 左星凝看出来了,她们就是想玩“分图书”的游戏。 她从善如流地给这群小孩分配了任务,很快就收好了两个大箱子。 但“游戏”枯燥,这群孩子没多久就失去兴趣了,见状,林霏便宣布中场休息,她们欢呼一声,鸟作群散。 摇头笑了笑,林霏出去拿了两瓶水,递给左星凝:“这边待着还适应吗?” 左星凝道?了谢,说:“挺好的,比我?来之前想象的好很多。” 林霏问:“你怎么想的?” “就是……比较差?” 左星凝偏了偏头,回忆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山村里都是土路,下雨之后会有?很多泥巴,还有?蚊子,特别?特别?毒的蚊子,咬一口能痒半个月。” “听起?来倒像是你来过?这边,”林霏轻笑,“还是说,你以前去过?差不多的地方?” 左星凝一怔:“有?吗?” “谁知道?呢,”林霏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意?有?所指道?,“土路的泥巴和毒蚊子,可不像凭空想象能想出来的东西。” “也是……” 左星凝皱眉,握着水瓶的手不自觉收紧。 林霏的话像是点醒了她。 她虽是在平阔的城市长大,却也不是没去爬过?山,景区肯定是不会出现下雨后泥泞的土路的。 那么,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把这两样东西绑定的? 还有?蚊子,出现蚊子的季节应该是在夏天,假使是南方比较暖和的天气?,那大概是在五六月到十?月的样子? 她在这个时间,去过?某处山村,还是刚下过?雨,又被蚊子在手上咬了一口? 有?过?这样的事吗? 有?吗?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金色微尘在她头上飞舞,静止片刻,左星凝忽然低头,从箱子里抽出一本书。 《顾城诗集》——黑夜给了你一双黑色的眼睛。 黑色的,眼睛。 她好像见过?的,见过?一双漆黑的,眼神格外倔强的墨瞳。 “抱歉,我?们来晚了,刚遇到了几个粉丝,绊住了……” 楚时音解下围巾匆匆进来,一转身就看到左星凝正呆愣愣地盯着她。 辨识度极高的黑眸浮现出温和笑意?,她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左星凝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重?叠了。 她终于?想起?来的那双眸子,似乎和楚时音的眼睛轮廓,重?叠了。 第39章 隐私 成年人的瞳色大?多都是棕色、褐色, 极少有纯黑的。 楚时音便是那个例外,她的眸子?黑亮有神,天然一双演员眼, 能将所有眼神都演绎得极致细腻。 比如?这会儿, 她正在同别人说话, 目光一错向她看过来时, 眼神中有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无奈。 像在问?——还没看够? 左星凝脸红了红, 别过头, 视野里猝不及防闯进另一双纯澈的黑眸。 因为?年纪小,瞳色还未来得及变浅多少, 瞳仁黑葡萄一样清澈水润。 汤欣然已经?看了左星凝半天,见她转过来, 便鬼鬼祟祟地凑到她耳边, 小声问?:“星星姐姐,你是不是在跟楚姐姐谈恋爱?” 左星凝的脸“腾”一下,更红了。 “嘘——”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 汤欣然不满地嘟囔,又?看向楚时音,说:“我都观察你们好久了, 你就不说了吧, 眼睛看谁好像都差不多, 但楚姐姐看你的眼睛跟看别人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汤欣然皱了下眉, 继续道, “在家的时候, 我有看到你和楚姐姐牵手哦。” “……”汤欣然年纪小,她们都没怎么?防备, 看来还是要注意。 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左星凝还是嘴硬:“女孩子?之间,牵手怎么?了。” “没怎么?呀,可是我和别人牵手就是牵手,不会摸。” 汤欣然眨着眼睛,“还有,你最近一直在盯楚姐姐,不喜欢的话一直偷看她干嘛?” 左星凝:“……” 她没忍住问?:“我看得很明显吗?” 汤欣然一副“我猜中了”的得意表情:“特别明显。姐姐,你是不是在跟她那个那个?” 左星凝不知?道她比划的手势是哪个哪个,胡乱道:“啊呀,小孩子?不要乱打听,舌头会变长。” “我才不是小孩子?,过完年我就十二了,应该叫少年!” “少年怎么?了,少年在我眼里也是小孩,”左星凝反驳,“而且你是虚岁十二,按周岁算,你过完年也是小孩儿。” “不跟你说了,”汤欣然“哼”一声,扭头就要走:“不说实话的不是好孩子?,我要去找楚姐姐,跟她说你不喜欢她。” “别别别——” 左星凝连忙把人薅回来,且不说楚时音现?在正在跟政府来的领导讲话,就算什么?事都没有,她也不好让汤欣然去乱说。 她和楚时音恋爱的事还是只有小部分人知?道的秘密,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孩子?来点破。 从头到尾解释起来太复杂——更何况她也不能对着一个孩子?公开——左星凝只能把问?题拉回起点。 “我一直看你楚姐姐呢,是因为?她的眼睛长得很像我小时候见过的一个人,应该就是一个人。” “谁呀?”汤欣然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乖乖在她身?边坐下。 “是谁……不太好说,那会儿我年纪可能比较小,想不起来了,总之是见过的。” 左星凝苦恼道:“你楚姐姐倒是知?道得很清楚,但是她不愿意告诉我,非让我自己想。” 左星凝托起腮,汤欣然也学着她的样子?托腮。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从楚时音这里才能获得提示的。 她完全可以问?左明岚女士。 比如?,她小时候有没有因为?贪玩之类的原因,跑去过哪里的山;再比如?,眷属姐姐从小到大?都在哪些地方待过。 两相比对之下,找出她和楚时音的初遇地点不难。 然而,左星凝不敢问?。 上?次询问?相关问?题时,左明岚女士好像是起了疑心。 只是她应该想不到自己的女儿这么?能耐,已经?光速拿下了眷属。估计是以为?,女儿才刚对眷属有了点儿朦胧的喜欢而已。 要是被左明岚女士知?道全情,肯定会把她抓回家的—— 吸血鬼以恋人的身?份待在眷属身?边,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 她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习惯了,左明岚女士给?她兜底也兜习惯了,最晓得如?何“打七寸”。 为?了眷属的安全,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没得商量。 没办法,左星凝只能先瞒着。 毕竟,有些事真的不太好讲。 让她怎么?开口呢? 说自己可能真的有点点“变异”,不一定需要吸血,贴贴亲亲,或者只是舔舔脖子?心口都能缓解饥饿感? ……让她跟妈妈讲这些闺中房||事,还不如?一刀了解她算了。 瞒吧,瞒吧……瞒到瞒不下去了再想别的办法。 “你说,她为?什么?不肯直接告诉我呢?” 左星凝长长叹了口气,反应过来后,说,“算了,跟你讲这些干嘛……” 她暗道自己头脑发昏,话赶话的,竟然求助一个小朋友。 正想扯开话题,一转头,却对上?两道……鄙夷?的目光。 小孩子?不会掩饰喜怒,眼睛里那点儿轻蔑分外明显。 汤欣然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谁说我不懂的,都说了,我不是八岁小孩。” 左星凝来了兴趣:“那你说说,是因为?什么??” 汤欣然:“很简单啊,肯定是因为?你忘记的事对楚姐姐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被忘记了,当然会觉得不高兴。” “还要她主动说……万一主动说了你还是想不起来,那不显得她觉得重要的事对于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吗?我要是楚姐姐,我都委屈死了。” 左星凝思索:“好像……有点儿道理。” 不对,是很有道理! 她眼睛一亮,正想道谢,却见汤欣然“啧”了一声,两手一摊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原来大?人也不都像林老师那么?聪明嘛。” 这话无从反驳,左星凝无奈道:“……你林老师肯定聪明。” 归国博士,年纪轻轻便跻身?行业尖端,这世上?,能有几个人比林霏聪明…… 等等,林霏?心理医生?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匆匆和汤欣然告别,二十分钟后,左星凝辗转找到林霏。 后者不知?从哪弄了一个巨大?的登山包,塞得满满当当,左星凝过去时,她正把最后一样东西塞进缝隙当中。 听完左星凝的问?题,林霏微微一笑,拉上?包链:“抱歉,事关病人的隐私,恕我无可奉告。” “可是,在图书室你说的那些话难道不是在引导我想起这些吗,你明明都知?道。” 左星凝着急地说:“我也是当事人,只是暂时忘记了这些事而已,你会提点我,说明你其实也想让我知?道的,那么?,直接告诉我应该没问?题的吧?” “你应该去问?另一位当事人,”林霏不为?所动,“只要是病人不愿意告知?她人的,都是隐私,我没有透露的权利。” “……好吧。” 左星凝垂下眼皮,又?掀起:“那,可以回答我一个不那么?隐私的问?题吗?” “先说。”林霏没有立刻答应。 “我想知?道,姐姐她得的究竟是什么?病?持续多久了?现?在还严重吗?” 这些事,她就算问?于思雅也能知?道个大?概。 沉默片刻,林霏道:“这是三个问?题,我最多只能回答两个。” “没问?题!”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林霏浅笑,“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左星凝斩钉截铁地答应:“成交!”- “怎么?突然想起爬山了?晚上?山上?还是蛮冷的。” 房间开了空调,洗完澡,楚时音只穿了一件雾蓝色的吊带裙,莹白的肌肤上?残存着被热水染上?的红,对比鲜明。 她坐到床头打开罐装的身?体乳,两腿一曲,粘稠质地的乳液从脚踝一直延到裙下。 左星凝很难把视线移开,不自觉就走过去,人机一样重复白天林霏教她说的话。 “拍摄差不多结束了,难得最近的天气都很好,气温也高。这边的日出很漂亮,来都来了,不去看一看怪可惜的。” “也是,”楚时音看她一眼,“不过,你怎么?知?道这边的日出漂亮?” 左星凝坐到楚时音身?后,没答。 楚时音的五官生得精致而又?大?气,鼻梁挺翘且直,双唇是恰到好处的红润,皮肤白里透红,有一种气血充盈的美。 但她眼神疏离,唇线平直,不笑时,由内而外透着冷意,不好接近。 只面对左星凝时,即使不笑,眼睛也是暖的,仿若万般情意都凝在那双秋水剪瞳里,纵然不媚也勾人。 左星凝没有一次能抵挡住这种眼神。 一秒钟都不可以。 她全然把楚时音的问?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微凉的指尖捏住温热的肩头,把唇贴了上?去。 身?下人轻轻一颤,在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喘息- 宛如?得到鼓励般,左星凝探出舌尖,卷起细窄的绳带,用齿尖叼着,一路滑到手肘。 再用手代?替,勾着它穿过手掌。 另一边也是一样,楚时音手里的身?体乳被抽走,随手弃至床头矮柜。 体温略低一些的身?|躯覆上?来,楚时音压低声音:“隔壁有人,你就这么?等不及?” “姐姐还不是一样。” 左星凝掰着她的肩膀,眼睛里只有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今天早上?是不是做梦了?我听到你叫了。” 手指摸索着,她咬着楚时音的下唇问?,“早上?也流了这么?多吗?” 楚时音闭眼,不言语。 在平夏山的这几日,她们同吃同睡,但碍于拍摄任务和并?不很是隔音的房子?,连吻都是浅尝辄止的—— 怕会勾起更浓重的谷欠火。 当然,其实这样根本无法阻止它的生长、蔓延。 左星凝睡相不老实,每晚都要紧紧抱着她,偶尔,还会在睡梦中夹着她的腿磨蹭。 热恋期,本就食髓知?味难以满足的小情侣,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磨。 忍了几日,已然到达极限- 只是被轻轻一碰,楚时音就软了身?子?,眼中浮出水痕。 左星凝撬开她的齿,舌尖勾缠了一会儿,又?开始问?:“姐姐梦到什么?了?” “你不是……听到了。”楚时音闭眼不看她。 “是听到了。” 唇和手一同离开,楚时音下意识挽留,又?止住。 腰身?重新贴上?床榻,双腿并?拢。 卧室的灯恰在她眼前?,很亮,阴影离开后就更加亮。 楚时音不想睁眼,不愿看自己的样子?,便似被光线刺到一般,抬起手腕挡在眼前?。 耳边响起抽屉被拉开的声音。 床头柜的抽屉一共两层,她拉开的是哪一层?想找什么?? 不太可能是玩具,虽然她们以防万一都带上?了,但根本派不上?用场。 不是玩具不够静音,是……她们。 楚时音咬了咬唇,膝盖轻轻擦过一瞬。 过一会儿,耳边又?是窸窸窣窣的动静,楚时音这回猜到了。 她在戴指套。 抽屉合上?,又?拉开。 然后是塑料袋被撕开的声音,没等她问?,搭在眼前?的手便被移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盖了上?来—— 蒸汽眼罩。 “拿这个做什么??” “喜欢。” 左星凝沿着蒸汽眼罩的下沿,亲了亲她的脸。 鼻尖嗅到的香味很浓,她进房的那一刻就闻到了。 早上?也是这股馥郁勾人的香味,突然爆发,引得她从梦中惊醒,但还是晚了,只听到一阵余韵。 好听极了。 可惜,在这里不能做得太过火。 吻下去前?,左星凝的目光反复在她脸上?流连。 楚时音一身?的清冷神性?,皆汇于眉眼。 眼罩一遮,只余红唇翕张- 她倒在深色的床单上?,衬得肌肤瓷一样莹白、漂亮。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吻,唇色比以往更红。 像个勾人的妖精。 也只有妖精,才能拥有如?此完美的曲线。 左星凝呼吸重了几分,犹如?实质的目光下落—— 摊在她面前?的,似是一副用色不浓的工笔画,大?片的白、散乱的黑、堆在中部的雾蓝。 画上?最显眼的,是盛开在雪山顶的红梅。 落下吻,梅花便消失一朵。 仅剩的那朵,连着足下雪峰一起掀起波浪,变形—— “姐姐……” 含了一会儿,她又?去咬楚时音的耳尖,刻意压低的声线犹如?刷子?一样,在她耳畔磋磨,“还没告诉我呢,你梦到了些什么??有我吗?” “有……” “嗯哼——” 骗得她启唇,左星凝立刻加快手指动作,如?愿听得一声急促鼻音。 “还有呢,”左星凝又?去问?,“我们的样子?……和现?在一样吗?” 楚时音不肯再回答。 眼睛被遮上?,触感更为?敏锐。 左星凝的声音极低,呼吸却重,全部打在耳畔最敏|感的位置。 偏生……她的呼吸不老实,手不老实,说出的话更是不老实。 一字一句,都在引诱她想起今晨那个没有结尾的梦。 未被纾解的谷欠望牵引出来,梦境与现?实交叠—— 双重折磨,双重欢|愉。 即将释放的瞬间,楚时音凭本能找到左星凝的肩头。 狠狠咬住。 第40章 第 40 章 雾蓝色吊带裙垫在床单上, 因沾了水,洇出一片深色。 又被人甩走,铺上几张纸巾。 把?楚时音扶起来, 左星凝下地, 去抽屉里拿了湿巾, 小心清理。 楚时音没拦。 太累了, 她靠在床头, 手指都不想抬一下- 窗外有轻微的沥淅响动, 似是落了雨。 花朵飘摇,盛开的花瓣盛满雨露, 湿软泥泞一片。 雌蕊受不住这?狂风骤雨,越发红艳, 静悄悄地勾人- 屋内, 手里擦拭的湿巾不知怎么就不见了踪影。 左星凝欺身上前,落下吻。 结束的很快,接连的刺激之?下,那里碰都碰不得一下。 这?下,楚时音是真的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好在,左星凝没再?作怪。 下了床, 她又恢复了以往那种乖巧的做派, 好似狼狗变成家犬, 只剩下温顺可爱,帮主人清理时, 动作极其轻柔。 怪会装模作势的家犬。 楚时音觉得, 她就是被这?幅任人拿捏的样子给骗了, 一到床上,自己莫名其妙成了被拿捏的那个。 小狗被她惯得, 胆子越来越大?。 磨了磨牙,楚时音扬手一拉被子,缩进去。 等左星凝洗完手回来,便见她只从被子里露出一个后脑勺,置气一般。 左星凝走过?去,先把?床脚另一床折叠整齐的被子抱走。 村里空闲的房间不多?,像她和楚时音、林霏和于思雅都是两人并住一间,但被子还是两床。 收拾完,左星凝找出楚时音惯常穿的长?袖睡裙,抱着一起钻进被子。 楚时音阖着眼,身子略欠一欠,让她进来。 “姐姐,”左星凝把?衣服递她怀里,“穿一下睡衣,不然?我今晚都睡不了觉了。” 楚时音默了默,坐起来穿好,等她再?进被窝,灯光也暗了。 黑暗中,左星凝问:“身体乳不涂了吗?” “算了,”方才明明没叫几声,楚时音却仍哑了嗓子,透着慵懒,“天气不算很干。” 左星凝了然?,挪了挪身子,把?头埋在她前胸。 被子笼到头顶,吐出的气无处逃窜,形成一个小小的温室。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话题又绕回了“爬山”这?件事。 楚时音问:“是林霏想去爬山?” “对呢,她主要?是约思雅姐,拉上我们就是个幌子。” 左星凝的手隔着布料描摹她的轮廓,“姐姐你想不想去?我们可以不跟她们在一个山头,远一点。” “嗯,”楚时音无可无不可,“约的哪天?” “后天,明天是冬至,日出得晚,而?且还要?给节目收尾,不能状态不好,所以就约了后天。” “行。” 楚时音抓住她的手,往后腰一揽,“不要?乱动,睡觉。”- 冬至,这?在平夏山可是个大?节日。 结束一天的工作,夕阳将落未落之?时,重头戏正式拉开帷幕。 熬煮了一天的羊肉汤香飘十里,操场上,早一排排蹲了几圈萝卜头。 平夏山这?边,冬至惯吃羊肉汤,来之?前,节目组便提前联系好了羊,一大?早便新鲜宰杀送了过?来。 附带一个擅做羊汤的师傅。 摄影团队的人南北都有,下午一并包了饺子,买了汤圆,此时都拿去学校食堂煮了,静等出锅。 不过?,并没有什么人还在乎别的,全守在了操场。 昨日,校长?带人在操场用红砖垒了简陋的临时灶,几个铁锅一架,便成了今日这?股浓郁香味的源头。 师傅膀大?腰圆,动作利索,大?半天下来围裙还是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各种好手。 不看也知道,加了草药的羊肉汤,喷香。 小孩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大?人好一些,还记得闭上嘴吞咽,但注意力早已偏移,相互聊天,总会掺上那么一两句: “这?羊汤可真香。” “什么时候能开锅啊?” 什么时候开锅? 师傅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再?掀起锅盖,用大?勺子在锅底一抄,宣布—— 就是现在。 人群一拥而?上,装模作样站得远些的也凑了过?去,生怕去晚了就吃不到一样。 然?而?再?着急也要?讲次序——先幼再?老后中。 幼的是学生,老的是校长?和几位村领导,剩下的大?部分人,各凭本事。 林霏没有和她们争抢的意思,随意找了个角落,束手而?立,一双凤眼含笑。 天渐渐暗了些,场务开了照明灯,林霏恰好躲在了阴影里。 楚时音从食堂出来,找到她时,碗中的汤圆已经凉了温度,恰能入口。 “谢谢,”林霏接过?,眼睛往她身后瞄了一眼,“思雅呢?” “有点琐事绊住了,”楚时音问,“你要?约思雅看日出,怎么去找星凝当说客?” “因为……我觉得思雅很听左星凝的话。” 所以她耍了一点小小的手段。 林霏垂下眼皮,眸中快速闪过?一丝无奈:“你也发现了吧?” “嗯。”楚时音下巴微点。 于思雅这?人……大?学还没毕业便是个工作狂,之?后更是一心搞事业,别的一概看不上眼。 工作以外,她对待旁人半点耐心都没有,但偏偏,左星凝成了例外。 就算她用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去烦于思雅,她也全盘接收,即使不大?高兴,也接收。 楚时音早就好奇了,但去问左星凝也问不出什么。 她只会茫然?地摇头,再?眨眨眼,接着脸上就泛起了笑,有点小得意的说:[没准是因为我比较讨人喜欢呢~~] 小模样确实讨人喜欢。 楚时音没忍住亲了亲她,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于思雅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回忆完,楚时音脸上挂起抹浅笑,问:“你这?位专业的心理医生,兼于思雅十几年?‘好友’,就没想过?分析一下?” “想过?,但分析不出来。” 林霏耸了耸肩,叹道:“思雅的事,就这?件我想不明白?,简直就像是……非主观的一样。” “像什么?”楚时音没听清。 低头送嘴里一个汤圆,林霏说:“没什么,我胡言乱语。” 楚时音挑眉,上下打量她几眼,问:“你和思雅的关系……什么进展了?” 林霏一默,苦笑说:“毫无进展。” “不应该啊,”楚时音这?次是真觉得奇怪,“上次我去找你……复诊,打过?去的电话不是思雅接的?你们没同居?” 林霏摇头:“那次是因为思雅家楼上漏水、楼下装修,我邀请她去我那躲个清静。” “没进展?” 林霏失笑,三两口把?碗里的汤圆吃完,与楚时音擦肩而?过?。 “总会有的。” 从高中认识到现在,她自觉已经把?于思雅这?个人摸透了。 她平时聪慧过?人,情商极高,但一牵扯到感情,就是块不开窍的木头 还是用水泥做的、双人才能合抱的木头。 于思雅把?全部身心和注意力都投入到了事业上面,与她而?言,谈场恋爱,远不及拿下某个项目而?来得开心、有成就感。 这?种拼法,无疑让她的身体也出了问题,楚时音休养疗愈的那两年?,也是于思雅难得休息的时间。 休息完,她的状态又回归以往,爱情是什么?从未想过?。 林霏时常想,关于爱情,于思雅就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她想要?的,便是细水长?流,一点点给她凿出一个窍来。 真的有够困难。 幸好,有她虎视眈眈守着,别人也无甚机会。 林霏弯了弯唇,把?碗送回食堂后厨。 近水楼台,月亮总会越来越近- 林霏做事,惯常会留后路,偶尔,甚至会过?于谨慎。 虽已决定给窗户纸“扎眼”,但以防万一,她还留了条进可攻、退可守的后路—— 酒。 还是很早之?前,楚时音给她的灵感。 说了什么糊涂话、做了什么糊涂事,醒后,都可以用一句“喝醉了”来搪塞,实在不行,还能装断片。 夜晚的山总会冷些,等待日出时,她们喝点小酒暖身,简直是顺理成章。 再?聊聊天、谈谈心……无论说些什么,都能归咎于氛围。 氛围使然?,非人心本意。 非人心,本意…… “你喝酒了?” 把?孩子们挨个送回家,林霏一身疲累地回去,刚开了卧室门,便闻到一阵窗外吹来的风,便卷了一阵浅淡酒香过?来。 农家自酿的酒,她尝过?几回,因此瞬间便认了出来。 这?种酒初尝一般,后味却足。 于思雅没有经验,是在喝醉后才发现的这?点。 听到林霏的声音,于思雅撑起身子,眼睛因猝然?见了光而?眯缝着:“没醉,只是有一点儿晕。” 醉鬼从不会承认自己醉。 看日出的计划怕是要?泡汤,林霏暗自无奈,走去倒了杯温水给她,问:“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原来躲起来喝酒去了,哪来的?” 于思雅报了个名字,对方是平夏小学的老师,晚上吃过?饭,硬是拿了几瓶矿泉水瓶分装的自酿酒过?来,要?送给她们。 盛情难却,于思雅等人推拒不得只能收下,那人又不知从哪变出一壶,还拿了杯子,让她们都尝尝。 酒都收下了,不差尝的这?一口半口。 况且这?酒的味道确实不错,香醇不涩,闲聊着,不知不觉就喝得多?了。 于思雅还没发觉,直至起身告辞,方感到一阵晕眩。 没有逞能,于思雅叫了个没沾酒的人送自己回家。 这?种情况下,她当然?知道自己醉了,但在林霏面前,她就是不肯承认。 好似会低她一头。 于思雅莫名想证明自己没醉。 她知道自己喝醉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脸不红气不喘,连步伐都稳当,没事人一样。 最?多?心跳快些,思维乱些,好似搅成一团乱麻,时不时搭错线……但这?些,她不说谁能看得出来? 握着带有热意的杯子,于思雅转了转眼珠,锁定堆在角落的登山包。 “林霏,我们爬山去吧。”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同喝醉的人讲不了?半点?道理。 林霏想了?万种理由阻止, 都拗不过于思雅的一意?孤行。 眼见?她真的要自?己上山,无可奈何,林霏只能匆匆拿了?登山包和两件羽绒服跟上。 羽绒服带来一直没用上, 今晚倒阴差阳错让它发挥了?作用。 没让林霏再劝, 夜风一吹, 于思雅很自?觉地把羽绒服穿上往山上走, 林霏打着手电跟在后面, 两道身影一低一高。 汤欣然的家?坐落在山脚, 出大门往后一转,便是一座矮山, 或者说丘陵。 上去的路不陡峭也不狭窄,更没有什么野生动物, 两人没费多少工夫就到了?山顶。 “还挺快, ”于思雅左看?右看?,怀疑道,“这就是你找的看?日?出的地方?” 林霏搭:“当然。” 不是。 于思雅喝醉了?,她怎么可能真的带她去爬正儿八经的山。 这儿充其量就是村民家?的后花园,上来时,她还在草丛里看?到一只不知谁家?的鸭子。 “山也爬了?, 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吧, ”林霏把登山包放下, “来早了?,日?出还有得等。” 于思雅没说可以也没说不行, 她蹲下身, 盯着登山包问?:“有毯子吗?” 林霏无奈:“有。” 她找了?块平坦干燥的地方铺上防水餐布, 接着取出两条毛毯——其中一条本来是给左星凝她们准备的。 毛毯一条铺一条盖,全部弄好后, 不等她招呼,于思雅便十分自?觉地坐了?过去,登山包垫在身后,充当枕头和靠背。 今晚是个好天气,风也不大,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天空上稀薄的云,云后,月亮弯弯一轮,周边星罗密布。 于思雅仰起?头,不自?觉有些看?呆了?。 虽已经来了?平夏山很多天,但她忙于工作,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片大地。 “突然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于思雅托腮,“确实漂亮,难怪你留学的时候那么忙,每年还要抽空过来待几天。” 林霏扯了?扯嘴角,低语:“还不是某人,总放我鸽子……” “什么?” “没什么,”林霏躺下枕着手腕,漫不经心道,“我是说,既然知道我忙、回来一趟不容易,怎么还总是抽不出空跟我聚聚?” “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于思雅皱了?皱眉,“那几年是时音的事业上升期,我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林霏语气未变:“我明白,事业嘛,确实比朋友重要。” “你到底什么意?思?”眉头拧得更紧,于思雅骤然偏头去看?她,后颈立时传来一阵拉扯感,痛得她“嘶”了?一声。 “慢点?。” 林霏反应最快,迅速翻身跪坐起?来,话还没说完,手就已经伸进了?她衣领,“你颈椎本来就不好,动这么急干什么?” “是这里痛吗?” 林霏试探着加重力道,按压放松紧绷的肌肉。 于思雅身上很热。 傍晚刚喝过驱寒的羊肉汤,晚上又喝了?酒,此时的于思雅简直腾腾冒着热气,像搭了?棉被的暖炉。 林霏露在风里,关节微凉的手在她颈后按了?几圈,温度已然相合。 “好些了?吗?”林霏问?。 于思雅并?不回答,对她的动作也没有抗拒,躲在镜片后的眸子一垂,情绪仿佛也遮在了?玻璃片后。 林霏以为?她还没醒酒,只好借着侧面手电筒照来的光,观察她眉头或蹙或松,以此来判断有没有成功缓解疼痛。 她专门学过按摩,手法上自?然没什么问?题,但于思雅似乎铆足了?劲儿要和她对着干,一点?反馈也不肯给,为?了?观察,林霏不自?觉向她凑近,越来越近。 直至被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她才恍然惊觉,瞳孔几不可查地一缩,身体下意?识后退一瞬。 不过短短一瞬,于思雅看?得不甚清楚,却能从?她陡然僵住的手指中察觉。 至于吗,怕成这样? 唇角自?嘲地一扬,似是被她那一退,击碎了?某种错觉。 于思雅不轻不重地推了?林霏一把,拉开距离。 意?外突生。 林霏不知是脚麻了?还是抽筋,身体整个向后仰倒,慌乱间,于思雅只得匆忙拉住她扬起?的手,试图把她拉起?来。 没有成功,她到底是喝醉了?,反应慢了?点?儿,只来得及抓住一点?指尖,根本无处发力,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被林霏牵扯着摔到一起?。 一时间,耳边只有风声,和不知名小虫夜晚捕食闹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头顶,一片不知名的叶子被风吹落,打着旋坠下。 思维发散,林霏莫名想起?,来到平夏山的第一天,她故意?逗左星凝时,对着汤欣然说的那些话。 [两个人相拥转圈后,不一定就要接吻。] 同理,因意外扑倒在一起时,也是一样。 林霏目光下垂,扫向于思雅因?紧张而抿着的红唇…… 也可能不红,光线太暗了?,她看?不清,很难看?清。 林霏移开目光,抬手摸摸于思雅的头,掩饰自?己片刻失神:“痛不痛?” 眼镜滑落到鼻梁中部,于思雅一耸鼻子,勉强把它扶正,答:“你脑震荡了??摔的是我吗?” “我不痛。” 地上的草并?不茂密,但好在穿得厚,摔一下没太大感觉。 “你今天是怎么了??”林霏奇怪地问?,“吃枪子了??说话这么呛。” “……” 于思雅沉默,正当林霏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刚才的问?题。” 林霏没反应过来:“嗯?” “我说,刚才的问?题,”于思雅趴着,背朝天空,一双眼睛在夜色下盈盈发亮,很暗的光,“你难道就不是这样了?吗?有很多事都比我……朋友重要。” “你是指……”林霏顿了?顿,说,“我出国留学没找你商量的事?” “没错,”于思雅撑起?身子,语带讥讽,“林大医生不愧是心理学博士,猜得真准。想必,你一定很享受这种从?头到尾把人看?透的滋味吧?” “……说的什么话。” 最想看?透的人,她一直真正没看?透过。 “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林霏苦笑,“告诉我,你其实很在意?这件事。” 于思雅反问?:“有必要吗?” 林霏:“很有必要,你知道的,我以前……其实是个很冲动的人。” 申请留学是在某次和于思雅的吵架后,一时冲动,后来她都快把这事忘了?,却忽然收到了?offer,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导员和校方知道消息,硬是被架了?起?来。 现在想想,她要留学的消息传出去后,于思雅似乎真的和她大吵了?一架,只是,当年她没想明白缘由,一气之下,便是天各一方。 “所以,为?什么不告诉我?”林霏又问?。 “因?为?,没有必要。” 一字一顿撂下六个字,于思雅说完便要起?身,然而掌心只抬起?不过一瞬,被人一压,又按在了?地上。 “希望我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 于思雅没理会?她在说什么,目光紧紧盯着她掐在自?己腕上的手,“松开。” “……” 沉默片刻,林霏妥协:“好,我松。” “思雅。”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没跟你说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 于思雅动作一停,垂眸看?去,直直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丹凤眼。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 “思雅。” 林霏又叫了?一声,眸子无害地一眯,下一瞬间,她忽然抬手,抓住于思雅敞开的衣襟。 手背青筋暴起?,林霏用力往下一扯,“嘭”一声,于思雅撞在她身上。 唇瓣相接,但……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吻。 她根本是磕上来的。 林霏尝到了?血腥味,来自?她自?己。 “你想让我,以这种资格吗?” 她呢喃问?- 凌晨四点?半,左星凝眯着眼,披头散发去卫生间洗漱。 水冻了?一夜,凉得像冰一样,指尖刚碰到,左星凝就打了?个哆嗦,眼角余光瞥到门外闪过一道上宽下窄的奇怪黑影,她又是一哆嗦。 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从?外面回来?进贼了?? 心里一紧,左星凝戴上睡袍的帽子,把自?己包严实,借着拿起?搪瓷的洗脸盆举在胸腹前,小心地探头出去。 没看?到贼,只看?到林霏的房间亮起?灯,又很快暗下。 放不下心,左星凝快步追上去,正看?到林霏从?房里出来。 “星凝?来得正好,我刚要去找你。” “找我?” “对,”林霏脸上挂着一抹未散的笑,“抱歉,明明约了?你们一起?看?日?出,但我和思雅只能爽约了?。” “为?……”左星凝一顿,忽然想起?什么,“刚才从?外面回来的人是你们?” 林霏点?头,解释道:“思雅昨晚喝醉了?,我们在山上待了?一会?儿,后来她睡着了?,我就把她背下来了?。” “……”这可不像是只待了?一会?儿。 左星凝没多问?:“我知道了?,你们好好休息,我和姐姐看?也是一样的。” “行,登山包我没来得及拿下来,你们如果能用上的话就去那取一下,不用放着就行,等天亮了?我再去捡。” “我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 左星凝看?看?她的背影,蹑手蹑脚回房。 “姐姐,”她十分自?觉地把手心伸进被窝,钻进楚时音的手心取暖,“今天看?日?出的只有我们两个了?。” 昨晚累坏了?,楚时音闭着眼,仍在醒神:“林霏怎么了??” “没怎么,她们好像在山上待了?一晚,五分钟前才回房休息。” 想了?想,左星凝凑近楚时音的耳朵,做贼一样,小声说:“我感觉,林医生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笑容更大了?一点?儿,没有以前那种标准的、假假的感觉,而且吧,她的嘴巴好像肿了?。” “肿了??上火吗?” “不像,”左星凝摇摇头,“没看?到有泡什么的,就是肿,下嘴唇肿得快有上唇两倍厚了?,有点?像受伤了?……” “姐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林医生嘴上的伤是思雅姐咬的?” “???” 楚时音一惊,困意?都没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啊,”左星凝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不然,嘴唇那么敏感的部位怎么会?伤成那样,总不能是手机砸的吧。” “……”楚时音有些被她的歪理说服。 她没立刻答,而是问?道:“思雅呢,她什么状态?” “不知道,”左星凝摇摇头,“思雅姐喝醉又睡着了?,林医生直接把她背下来送回房间了?,我没见?到人。” “喝醉……” 楚时音坐起?身,手指无意?识点?动。 于思雅酒品很好,喝醉后总不会?失去理智,也不知她们昨晚是发生了?什么…… 算了?,总归不像坏事。 思考完,楚时音一扭头就看?到正眼巴巴看?着她的左星凝,后者立刻问?:“我们还去看?日?出吗?” “去。” 楚时音翻身下床。 林霏她们只是爬个山便解决了?“沉疴旧疾”,她当然也要去会?会?这位“神医”。 第42章 第 42 章 等楚时音洗漱穿衣的时间, 左星凝打着手电上了后山,去取林霏遗落的登山包。 登山包附近遗落了一些物?件,不知道林霏怎么收拾的, 还剩一条毯子左星凝怎么都塞不回去, 只好团着抱起来, 拖拖拉拉地下山。 上山下山不累, 背着个大包倒是把?她累够呛。 一见到楚时音便掐着嗓子撒娇, 说什么都不愿意?驮着这个负累登山。 “……夹层里放酒精纱布也就算了, 竟然连速效救心丸都有?!” 左星凝靠在墙上喘气?,“林医生是不是在骗我们, 她其实本来是想带我们爬野山?” “怎么可能,”楚时音把?毯子叠好搭在包上, “她大概是紧张吧, 所以不自觉就准备了很多一般情况下用不上的东西。” “紧张?” 左星凝直起身,气?也不喘了,压低声音问,“所以林医生是真的打算表白?前?天我问她的时候她还说不是呢!” “谁知道呢,我也只是猜测,”楚时音抬手在她额前?一点, “别?八卦了, 收拾收拾, 出发。”- 于思?雅是标准的亚健康身体?,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 因为没时间锻炼, 体?力也差, 因此,在山的选择上, 就要多耗费心力,既要漂亮,还要好爬。 林霏没有?拍摄任务,时间比她们充裕很多,一有?空就揣上相机,漫山遍野地钻,好不容易才被她找到一座符合条件的。 可惜,全便宜了左星凝和楚时音。 她们二人各自背了双肩包,轻装简行上山。 楚时音在平夏山录制综艺的消息早传了出去,粉丝代拍等蜂拥而至,为了不影响拍摄和村民的日常生活,节目组和当地申请后,暂时在外路口做了拦截。 她们这次的目的地就在村子以外,幸好天还没亮,没人想得到她们会大半夜摸出来,因此并没有?人蹲守在路口外。 昨天林霏已经带左星凝认过路,今天便由她走?在前?面,给?楚时音带路。 越往上,夜色越淡,不知名的鸟儿在林间唧唧鸣叫,衔着浓重的墨色扑棱棱飞走?,等她们到达山顶时,天地间只余一层寒青。 天快亮了,但这里,似乎不是个看日出的好地方? 楚时音左右张望一圈,最后落到左星凝身上,眉头轻挑,像在问:确定没走?错? 左星凝讪讪地挠了挠脸,解释道:“林医生昨天带我来看的确实是这里,山脚下有?个墙塌了一半的房子,看到塌墙后再前?走?几米,沿着第一条小路上来。” “姐姐,你也看到那个房子了吧?” “嗯,”楚时音点点头,“没找错就好,先坐吧。” 铺上防水垫,她们面朝东方肩靠肩坐下。 左星凝不自觉叹了口气?:“会不会是林医生搞错了?” 她没说搞错什么,楚时音却霎时间明白—— 东面矗立着高山,黛绿的山脊恰好组成“M”字形状。 怎么看都觉得,日出会被这两座山遮挡。 除非……它刚巧自两道山脊的最低点升起。 薄雾散去,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挽去寒青纱帐,最东方的天际泛起暖调的白。 然后是橙。 大片的橙被信手涂下,托着一轮圆圆的太阳,似易燃的纸张上掉落的火星,火舌骤然升起,啃噬脆弱的夜幕,只留下片片朱紫橘红的灰烬。 天际乍亮,暖和的阳光慢半拍照在身上,也打在山脊。 日照金山。 …… 左星凝看得神情恍惚,她从没觉得,太阳和日照,也能是这么美?的东西。 楚时音安安静静等她回神,直至身上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开始发暖,左星凝才挪挪身子凑过来。 “姐姐,”她的眼睛仍盯着太阳,盯到眼尾泛红,“好漂亮。” “眼睛敏感就不要多看,”楚时音抬手挡在她眉前?,“日出看完了,我们下山?” “不着急,”左星凝把?楚时音的手拉下来,回身从双肩包里拿出一台拍立得,“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去拍几张照片?”- 说做就做。 山上没有?监控、没有?第三个人,是难得的“二人世界”。 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她们像进入了一个平行世界、只有?她们的私密空间。 这是第一次,她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外面牵手、拥抱…… 但还不够。 双肩包落到地上,她们互相依偎着倒下,在落叶中、阳光下,肆无忌惮地接吻。 没有?任何顾忌。 外套压折了草茎,绿色的草汁流出来,染在衣服上,片片斑驳。 唇舌交缠,手沿着敞开的衣襟探进去,搂住她纤细的腰,亦或是在饱满的山丘处流连。 “姐姐,”左星凝小声地喘着气,似是怕惊扰沉睡的山神,“这里不可以……” “我知道。” 楚时音这样说着,但手依旧顺从主人的意?志。 她当然不会真的在这里对左星凝做些什么,但也不想如此轻易地结束。 楚时音咬着软嫩的唇瓣,食指已经摸到左星凝纤薄的蝴蝶骨。 几不可闻的一道轻响后,背带搭扣散开。 左星凝呜咽一声,短暂地睁开漫了层水雾的眸子:“姐姐~~” 她委屈地撒娇,楚时音像是被逗笑了一样,笑得胸口都开始震动。 一下又一下,颠着身上的人。 “星星。” 待在平夏山的这几天,楚时音开始学?着这里的孩子叫她星星。 叠字总是显得亲密又温柔,尤其是被楚时音读出来时。 左星凝红了耳根,分不出是因为在衣服下揉捏的手,还是她念得缱绻的称谓。 楚时音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羽绒服宽大的帽子翻起来,把?左星凝的脸挡住大半。 楚时音单手撑着身子,膝盖挤进她两腿之间。 “我好喜欢你这样。” 左星凝被着一句夸赞羞得不肯睁眼,嗫嚅着问:“什么样?” 喜欢你被我引诱,一步步放下底线,踏入深渊的样子。 楚时音望着她颤动的睫毛,俯身啄了啄:“都喜欢。” “……” 左星凝觉得楚时音在骗她,但落在眼皮的吻实在太轻,似是落了片花瓣,搔得她浑身发痒,发热,连追问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颤抖着身子,似蛛网上待宰的虫豸般,似是反抗,但制造出的每一分响动,都是向猎人发出的邀请。 胸前?一凉,猎人应邀而至。 …… 衣服一放,遮住所有?痕迹。 楚时音心满意?足后,那种好似能操控人心的异香也淡了,左星凝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咬牙。 她很想还回去,但露天的世界不能给?她安全感,接吻已经是能接受的最大尺度。 事情已经发生,她能做的,也只是背过身去,面对大树,不理?楚时音六十秒。 楚时音眼眸含笑地看着她整理?衣服,她知道这次做得有?点过火儿……但是,滋味不错。 还想有?下次。 左星凝不知她心中所想,如果知道……那也只能认栽。 左星凝还未意?识到自己与楚时音之间的不同?。 她是温室里浇灌出的花朵,而楚时音不一样。 楚时音是一截被人随手折下的绿枝,插进贫瘠的土壤,积攒可怜的雨露,生根发芽、野蛮生长的野蔷薇。 野性?难驯的根,正?一点点向左星凝展露- 照片还没拍几张,机会难得,左星凝不想太快下山。 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把?楚时音当拍照工具人,以示“惩罚”。 楚时音欣然答应,跟着左星凝在山上到处钻,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只等她消气?,好拍上一些合照。 仔细算算,除了综艺里的同?框以外,左星凝和楚时音还没有?过一张合影。 从《拂衣》剧组出来,左星凝这边大大小小的工作不断,楚时音也忙,两人看似住在同?一屋檐下,实则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原本也习惯了的,但在平夏山待的这十天,习惯也成了不习惯。 楚时音很清楚,离开这里之后,她们又要重归以往那种聚少离多的日子。 看着取景器里小小的人儿,她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想把?她圈起来。 就像团团一样,被放进以家为名的牢笼,成为她的私有?,只能看她,只能爱她。 没有?第二种选择。 她们永远不会分开。 “我准备好啦!” 左星凝的声音突然响起,楚时音一抖,按下快门。 “拍好了?” 看到相纸出来,左星凝立刻跑了过来,取下相纸屏息等它显影。 镜头没有?感情,但执镜的人有?。 楚时音拍下的左星凝,每一张都格外灵动。 她穿着嫩绿色的马甲,内搭衬衫在腕处一束,绽开花朵般的褶皱,轻快活泼,像居于山林的精灵。 “还不错~~”左星凝十分满意?,方才的气?早就消了,“把?包给?我吧,姐姐你站在那儿,我来帮你拍几张。” 楚时音依言去了,左星凝举着拍立得,将她圈进取景框。 “左边一点点…好,不要看镜头,稍微侧一下身,给?我个侧脸,保持表情,不要笑,呃……也不用太僵,稍微给?一点弧度……” “好,就是这样,保持好。” “三、二、一。” 咔嚓—— 左星凝按下快门,捏着相纸晃动,等待显影。 “呜呼,完美?~~” 楚时音的脸能抗住任何镜头,小小拍立得自然不在话?下。 给?楚时音看完照片,左星凝把?相纸收好,问:“光线还很好,我们要不先合张影再去其他地方拍?” “嗯。”楚时音点头,忽然问:“我记得,拍立得的照片是不是保存不了很久?” “是不久,”左星凝低头翻已经拍好的照片,“等回家了我就给?照片过塑,但是可能还会氧化?发黄。” “不过没关系,我买了扫描的设备,陈姨已经帮我签收了,可以把?拍好的照片扫描保存起来,这样就不怕坏了~” “回去……” 楚时音呢喃着这个词,瞬息间,已经预演了无数个关于离别?的情节。 “姐姐?” 左星凝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笑容淡下,“不舒服吗?” “……没,你刚说什么?”楚时音清了下嗓子,将情绪抽离出来。 “我说,光走?了,我们要不要往旁边站站。” 左星凝下巴一扬指了方向,两只手还是虚扶着楚时音,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刚和你说话?都不理?我的。” 楚时音莞尔,转眼间就调节好情绪:“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她认真地看着左星凝,“你说,回去之后,我们要不请别?人来拍照?” “写真吗?” “算是,但不是工作或者营业,是私人性?质,我来找嘴严的团队为我们拍双人写真。” “会不会不太好?”左星凝皱了皱眉,说,“风险有?点太大了,我们可以自己在家里拍吧。” 楚时音:“风险?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们早晚会有?公开的一天。” “我知道,但现在太早了嘛,”左星凝嘀咕,“年都还没过完。” “跟过不过年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就是……” 解释起来太复杂,左星凝一时不知如何开始,耍赖道:“总之就是有?关系。” 她解释说,“姐姐你不知道,我妈妈很关注我的新闻的,之前?她还问我和姜殊晴的事,八卦着呢。” “左女士?” 难得听左星凝提起妈妈,楚时音脸上笑意?浓了些,“她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听得这句问话?,左星凝骨碌碌转了两圈,试探问:“姐姐,你跟我妈妈多久没见了来着?” “想套话??”楚时音失笑,“你怎么不直接去问左女士?” “不好去问嘛,”套话?失败,左星凝鼓了鼓脸,“你怎么一口一个左女士的,不叫阿姨吗?” “习惯了。” 楚时音像是陷进某种回忆,笑容柔和,“左女士看起来很年轻,我总觉得叫她阿姨怪怪的,叫姐姐更不合适,所以她就让我称呼她为‘左女士’。” “这样啊,”左星凝叹了口气?,回道,“我妈很好,没有?我在她面前?乱晃,她肯定好得不得了。” 楚时音问:“说起来,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惹到左女士了?出现在聆音的时候那么狼狈。” “就是个意?外,我妈看不下去我一直在家里消沉了,所以想推我一把?,结果不小心用力过猛。” 还不看天气?预报。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左星凝皱了皱鼻子,努力拉回话?题,“我原本是想说,还不能让我妈知道我们的关系。” 楚时音一怔,笑容消失。 她明白了左星凝的意?思?,一股麻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口,似被长钉贯穿,骤然失去所有?力气?。 左星凝的母亲,真的是她非常非常尊敬的人。 “为什么?” 楚时音听到自己艰涩的发问,也听到左星凝干脆的回答。 “因为,她肯定不会同?意?。” 第43章 第 43 章 关于楚时音和于思雅已?经离开平夏山的消息, 左星凝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林霏是倒数第二个。 没人想?故意瞒她们,他们都没想?到?,这两人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 从林霏那儿得知这个消息后, 左星凝飞快跑回汤欣然家?, 把?卧室翻了?一遍。 楚时音真的走了?, 行李收拾得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留下。 左星凝六神?无主?, 第一反应是林霏和于思雅之间?发生了?什么, 楚时音才会陪她一起离开。 巧的是,林霏也是这么想?的。 四目相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你对时音/思雅姐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林&左:“……” 连续同步三次,她们张了?张嘴, 谁都没再说话。 无意间?“泄密”的汤欣然小朋友左看右看, 问:“你们在吵架吗?” “不,只是友好交流。” 林霏推着汤欣然把?她糊弄出去,离开前对左星凝说:“你最好仔细想?想?都发生了?什么,时音离开前没通知你肯定不是因为来不及。” 左星凝抿了?抿唇,站在院子?里默默复盘。 今天?最后一次见到?楚时音是在下山后。 她们在汤欣然家?吃早饭,刚吃完, 体育老师就过来请林霏和楚时音再去指导一下学生们的轮滑。 但楚时音拒绝了?, 说有些工作要处理, 让她跟林霏过去,从那之后左星凝就没再见过楚时音, 更没机会惹她生气。 也就是说, 楚时音说的“工作”肯定只是托词。 再之前, 楚时音非要露天?吃奶时还好好的,那就只剩下…… 左星凝终于想?通关节, 握拳用力敲了?下自己脑门。 “嘶——”- 等林霏再回来,就看到?左星凝正?坐在客厅等她,手?边放了?一壶热茶,袅袅生着白烟,其后的脸满是懊恼。 “说说吧,”林霏坐到?她对面,给自己倒上一杯热水,“你和时音到?底怎么了??” 左星凝耷拉着脑袋,说:“今天?早上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隐去种种无关信息,她只说了?结论:“大概是因为我说的某句话惹姐姐生气了?……” 林霏问:“什么话?” “我跟她说,”左星凝复述,“我妈妈可能不会同意我和她在一起。” “可能?”林霏动了?动眉梢,“你说的可能大概是几成概率。” 默了?默,左星凝沉痛答:“九成九。” “因为某些原因……总之,我妈几乎不会同意我跟她在一起。” 吸血鬼和眷属的事不好解释,左星凝只好囫囵混过去,“我没想?到?……” “没想?到?时音会难过?” 左星凝重重点头,又猛地一下抬起来:“难过?” “慢点,”看多?了?于思雅,再看别人做这种动作,林霏总是下意识替她们脖子?疼,“小心颈椎。” 制止完,她才解释道:“当然是难过,不然你以为时音真是生气了??” “不是吗?”左星凝眼巴巴望着她,等待解答。 “当然不是,”林霏摇摇头,说,“退个十年,楚时音这个人大概还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但现在她就算是炮仗也是哑炮。” “经历的事情?太多?,她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不关心,也就不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生气更不会有。” “至少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生气了?。” 林霏喝了?口?水,继续道:“小时候的事你都还没搞清楚,那你大概也不知道,时音她很尊敬你的母亲……说是这世上最尊敬的人也不为过。” “别看她比你大了?几岁,但这是她第一次恋爱,从你口?中?得到?那样的话,对她而言,跟被判了?死刑没什么差别。” “可是,我以为,”左星凝语无伦次,“我以为姐姐也清楚,所以才会……” 林霏叹息一声:“那你算是想?少了?,依时音的性格,要是知道阻力这么大,她在一开始就不会尝试。” “以我对时音的了?解……她现在大概会觉得,你可能根本没有认真对待过你们的感?情?,至少没有想?过未来。” “我没有!” 左星凝急了?,截断话头,“我想?过的!只是还有些想?法要验证,而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妈妈开口?,怎么说服她……但我都会做的!” “那就好。” 林霏微微一笑:“把?这些话都告诉时音,当面聊,给她信心,一定不能让她觉得你并没有那么爱她。” “时音她,其实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 “……” 听完林霏的分析,左星凝恨不得立刻买车票,追着楚时音回安城,好跟她解释。 然而,校长和当地领导为她们准备了送行宴,楚时音和于思雅已?经缺席,她跟林霏不好再推辞,只好留下。 床畔少了?一个人,左星凝从未觉得被子?那么冷过,她把?自己裹成茧,点开微信。 发给楚时音的消息仍旧没有回复,于思雅倒是回了?,但完全无视掉了?她的各种问询,只在落地后回了?一句【已?安全抵达】。 左星凝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视频一个个刷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 手?机每次震动,她的心脏都会跟着颤上一颤,看清是其他app的垃圾弹窗后,再归于沉寂。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深夜,左星凝不知多?少次点开微信,楚时音还是没有回复她。 她甚至觉得,楚时音有可能已?经把?她拉黑了?,在看完她那些略显苍白的承诺后。 咬咬牙,左星凝敲击键盘,再发了?一条消息试探: 【姐姐晚安】 没有出现红色感?叹号,这一条消息安安静静停在输入框上方,迟迟没有被顶上去。 抱着手?机,左星凝不知不觉睡着了?,次日天?还未亮,她忽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手?机上多?了?条新消息:【昨天?太累了?,没看到?消息,早】 十一个字,左星凝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再无困意。 外面不知谁家?养的公鸡喔喔叫了?两声,听到?汤欣然奶奶起床做早饭的动静,左星凝跟着起来,去帮忙。 吃完早餐,左星凝终于组织好措辞,她把?自己关进房间?,水獭一样搓了?搓脸,唇角定格在上扬的弧度。 【姐姐早啊~~】 【今天?吃了?……】 【……】 她像往常一样热热闹闹地发着消息,消息栏那端的人,却是反常的沉默。 和昨天?一样,没有任何回音。 左心房酸酸涩涩,像是揉碎了?一颗柠檬,汁水沿着血管融进她身体里,摆脱不掉。 左星凝揉了?揉眼睛,拨过去一个视频通话。 铃声响了?五秒,被挂断。 楚时音的消息随之而来:【在忙】 简短的两个字,没有说在忙什么,更没有告诉她什么时候结束。 它只代表着,在楚时音宣告“忙完”前,她都不能过多?打扰。 她明白的,楚时音在敷衍她。 但她也搞不清楚,还能怎么做? 睡了?半夜,昨晚看的那些【天?蝎座女友生气了?怎么哄?】的帖子?都跟着梦境散了?,她只有理论知识,毫无用处。 唯一确定的只有一点:楚时音在跟她冷战。 她只能继续去发消息,大片大片绿色的对话框铺满屏幕,直至说无可说,楚时音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回。 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左星凝抱着膝盖蜷缩起来,心口?像空了?一块- 送行宴结束,左星凝、林霏和其他工作人员按照原定计划返程。 因飞机晚点,等她们踏上安城的土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栗子?在机场外接她们,左星凝让她绕了?点路,先送林霏回去。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楚时音。 回到?家?,左星凝站在玄关,看着鞋柜出了?会儿神?才有勇气拉开。 ……幸好,她的鞋子?都还在。 她是真怕自己回来晚了?,楚时音已?经把?她的东西全都扫出家?门,连带她。 换上拖鞋,左星凝把?不重要的行李直接放到?了?玄关,只拎了?一个背包进去。 客厅里没留灯,一室安静,只有团团迎过来,意思意思地“嗷呜”叫了?两声,说不好是在迎接还是乞食。 见左星凝没理它,它自讨没趣,甩着尾巴回了?房间?。 把?背包放回卧室,左星凝去洗了?手?,然后脱下羽绒服,蹑手?蹑脚地靠近楚时音的卧室。 方才在楼下时她就已?经看过,楚时音的卧室灯是暗的,可能不在,也可能是已?经休息了?。 推开门,借着窗户透进来的灯光,左星凝轻而易举看清羽绒被下鼓起的轮廓。 “姐姐?”她轻声唤,“睡着了?吗?” 没有回答,左星凝绕到?另一边。 床上的人侧躺着,露出来的半张脸透着冷白,呼吸均匀、眉头平顺,唇角弧度绷直,好似在梦里也由内而外散着冷意。 “你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不想?看我?” 左星凝的声音很轻,轻到?不足以惊扰任何人的梦境。 半响,她起身拉上窗帘,轻手?轻脚地离开。 半开的房门合拢,直至客厅泄进来的光只剩窄窄一线。 黑暗中?,楚时音睁开双眼。 没有半分睡意- 次日一早,楚时音在晨晖中?睁开眼。 团团跳上了?窗台观鸟,后腿姿势别扭地把?窗帘卡住一截,阳光照进来,正?落在她眼皮。 接连两日没有睡好,楚时音揉了?揉眉头,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没有摸到?,指尖反而触到?一片塑胶质感?。 楚时音动作一顿,扭头看过去,只见床头正?放着几张塑封后的拍立得相纸。 左星凝果然是一回来就在做这些事。 楚时音拿起照片看了?看。 都是她自己的单人照。 那天?,到?底是没能拍成合照。 在左星凝醒来前,楚时音换好衣服离开。 今天?没有工作,她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左星凝独处一室。 左星凝发的那些消息她都看到?了?,可是不知该怎么回。 她不能接受,左星凝就那么轻易地给她们的关系打上一个“不可能”的标签,甚至没有找她商量过、一起克服困难。 她忍不住想?……左星凝似乎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心脏钝痛,楚时音打开手?机,手?指悬停在那个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联系的号码上。 她想?拨通这个电话,告诉电话那边的人,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莽撞的乡下女孩,她可以照顾好她的女儿,一定可以。 但,直至手?机自动息屏,楚时音也没把?电话拨出去。 她其实知道的,问题并不在左明岚女士身上,而是左星凝,和她自己。 是她先隐瞒了?太多?东西,不相信左星凝会真的喜欢她的全部,才会一步步将她们推到?悬崖边缘。 摇摇欲坠。 还来得及……也许,还来得及。 她能把?爱意中?止,不再前进一步,反正?,时间?总会冲刷掉一切。 左明岚女士的态度,只是一道警钟。 她和左星凝其实并没有那么契合,结局已?经注定的感?情?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在陷得更深之前,她必须抽身。 望着商场玻璃门反射的倒影,楚时音心下茫然:她真的还能抽身吗? 铃铃—— 两个大学生从商场出来,短发女生拎着一串风铃,扯扯身旁女孩的袖子?,哀声求着要一块糖苹果。 听到?她们的对话,楚时音才恍然想?起今晚是平安夜,要吃苹果的。 鬼使神?差地,她进了?商场,买了?一串以往碰都不会碰的太妃糖苹果。 今天?没有工作,也不想?回家?,楚时音捧着明黄色的卡通纸盒,最终打车去了?工作室。 纸盒被她搁在办公桌一角,暖气太足,没多?久就化成黏腻的一团。 楚时音发现时已?经晚了?,纸盒内狼藉一片,融化的糖浆甚至已?经黏在了?桌子?上,形成一个滑稽的笑脸。 糖浆都在嘲笑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唇角扯起一抹自讽的弧度,楚时音最终还是没有把?纸盒丢掉,而是抽了?几张纸巾垫住,放到?自己面前。 她扯了?湿巾把?办公桌擦干净,然后拿着竹签,挑起一块沾满糖浆和装饰彩条糖的苹果块咬了?一口?—— 太甜了?,甜到?发苦。 楚时音沉默着,一口?一口?把?这个送不出的礼物吃下肚子?,毁尸灭迹。 一直到?夜晚,唇齿间?都还是那股连绵的苦意,喝再多?水都压不下去。 楚时音在办公室消磨了?一天?。 华灯初上,工作室依旧灯火通明,她关上门不管外事,直到?于思雅杀过来让她赶紧走,楚时音才意识到?自己待在这儿耽误了?员工下班。 她觉得自己只是打发时间?,看在员工眼里可不是这么回事。 不好再磋磨下去,楚时音在工作群包了?个大红包,当做给她们的额外加班费。 离开工作室后,楚时音没让于思雅送,而是久违地搭了?公交。 晚高峰早已?过去,末班车上没什么人,楚时音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看着夜景放空。 回家?的路太短了?,短到?楚时音还没想?好回去该对左星凝说些什么,就已?经到?了?楼下。 楚时音抬头,数到?17层,窗户一片漆黑。 已?经休息了?? 松了?口?气,楚时音抬脚踏上台阶,手?机忽然嗡嗡震了?两下,她点开,面色一变。 【陈姨:星凝跟我发消息说她肚子?疼,好像是急性肠胃炎】 【陈姨:我女儿这边有点事,实在赶不过去,你能不能帮忙找个人去看看?那孩子?疼得都快说不出来话了?】- 楚时音几乎是跑回去的。 房门打开,来不及分辨空气中?的酒味从何而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跌坐在地的左星凝。 数九寒冬,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像感?受不到?温度一样,待在没有暖气的阳台。 “星……星凝,”楚时音冲过去,脱下羽绒服给她裹上,“还能站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 左星凝推开那件还带着体温的衣服:“姐姐,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愿意见我?” 第44章 第 44 章 “姐姐,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愿意见我?” 左星凝望着她?,心口是无尽的酸涩。 下午, 她?问栗子?要来了楚时音的行程、 楚时音今天并没有工作, 也没在常去的健身房。 真相摊在眼前, 由不得左星凝是否相信—— 楚时音在躲她?。 左星凝不知?道?她?要躲多久, 更不确定, 冷战的时间拉长后, 楚时音会不会直接宣布分手。 也即是这一刻,左星凝忽然发现, 她?和楚时音之?间好?像从未真正确认过关系。 她?对楚时音说过喜欢,但似乎, 楚时音并未回应。 细数起来, 她?们的关系始于酒精刺激下荷尔蒙的躁动?,当这两样都失去后,还剩下什么? 她?们究竟是恋人,还是炮/友? 左星凝很想问一问她?,但又不敢。 楚时音对她?太好?了。 好?到,她?没办法承受另一个答案。 更忍受不住, 楚时音会把她?当做陌生?人来对待的未来。 “我……” 左星凝张了张嘴, 只挤出一个音节。 她?有很多话想说, 想解释,但看?到楚时音后,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全部上?涌, 化作泪水从她?眼睛里钻出来, 怎么都止不住。 她?很害怕,怕楚时音会以她?的一时失言为缘由, 给她?们的感情画上?一个丑陋的圆。 “姐姐,你抱抱我。” 她?张开手臂,刚披上?的羽绒服再次滑落,“抱抱我好?不好??” “……” 挣扎不过半秒,楚时音俯身把她?抱起。 掌心触到的肌肤一片冰凉,她?几不可查地叹息一声,说:“天气冷,下次别这样了。”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不知?道?你还要躲我多久。” 左星凝抓着她?的衣襟,眼泪无声无息落下:“我受不了的,真的受不了。” “你骂骂我都好?呀,不要什么都不说,我还傻乎乎以为我们好?好?的,可是一眨眼,忽然就找不到你了。” “妈妈那边我会跟她?谈的,我有计划。” “是因为她?总觉得我是个小孩儿,不懂事,所以我是想再等?一等?,等?我事业上?做出一些成绩,成熟一点儿,她?才有可能相信我是认真的。” “再之?后我会慢慢劝她?,她?不同?意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回家偷户口本,天高皇帝远的,我妈管不了我……” “姐姐……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 眼睛已经适应黑暗,楚时音稳稳把左星凝放到床上?,拉来被子?给她?盖上?:“早点休息。” “我不想休息!” 左星凝快崩溃了,无论她?说什么,楚时音都是一副听不到的模样。 前两天也是这样,无论她?发了什么消息,楚时音的回复都是无关内容,好?似拒绝与她?沟通。 “楚时音。” 左星凝第一次叫她?名字,连名带姓地叫。 她?坐起来,一把搂住楚时音的腰,用?力一扭,将她?甩在床上?。 身子?跌落的瞬间,左星凝翻身追上?去,手臂在她?耳侧立下一道?细瘦坚韧的栏杆。 “楚时音,”她?又叫了一声,犬齿狠狠咬住她?的唇瓣,“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 “快说!不然小心我咬你。” “……威胁人的时候,不要哭。” 楚时音抹掉她?的眼泪,唇瓣被咬住,说话时钝钝地疼,“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要你管。” 左星凝还想再说什么,柔软灵巧的舌尖忽地探出,撬开她?的齿尖,沿着上?颚剐蹭一圈。 “想要什么答案……自己来拿。”- 呼吸交缠、唇齿相依。 没有情//欲,有的只是恨不得将对方揉进骨血的极致缠绵。 眼泪早已止住,止不住的是唇齿间泄出的促急喘息,无法分出你我。 她?们都想从这个吻里找到想要的答案。 吻越发紧密,连带身子?都贴在一起。 楚时音穿了牛仔裤,裤腰的纽扣硌在左星凝腹下最柔嫩的皮肉上?,很快便磨出血痕。 “停……停下。” 左星凝艰难挤出声音,用?手垫在小腹上?,喊了声“疼”。 楚时音动?作一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左星凝便已经从她?身下钻出去,摸索着打开灯。 偏黄的光线铺满整个房间,左星凝靠在床头,衬衫的扣子?开了两个,领口歪歪斜斜搭在肩下,露出一截饱满的弧度。 喉头滚了滚,楚时音移开视线,凑过去问:“肠胃炎?” 左星凝摇了摇头,曲起的腿放下一只,给她?看?小腹。 肚子?因挤压的原因赘下一圈软和的肉,往常,楚时音最喜欢把她?抱在腿上?,轻轻掐弄这层软肉。 而今,肚脐偏下两寸的位置横躺着一道?食指长的红痕,磨破了皮,打眼一看?满是血点。 楚时音眉头微蹙:“怎么弄的?” 左星凝不说话,鼓起脸羞恼地指了指她?的裤子?。 “抱歉,”楚时音哑然,“我去给你拿碘伏,消一下毒。” 见楚时音要走,左星凝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拉住她?的手:“算了算了,就这点儿伤,马上?就要愈合了。” 她?真怕踏出这个门,楚时音又会跟前两天一样,突然变成她?不认识的摸样。 “别担心,”楚时音吻上?她?裸//露的肩头,“我马上?回来。” 把人安抚住,楚时音拿了棉签和碘伏给她?,又离开了一趟。 方才真被她?骗到了,楚时音连鞋都没换便闯了进来。 开门去玄关换好?鞋,再进来后,楚时音径直去了阳台。 米黄色的地砖上?蜿蜒爬着淡紫色的液体,不用?凑近便能闻到一阵葡萄和酒精混合的甜香。 和她?在左星凝口中尝到的味道?一致。 “还学会借酒消愁了……” 叹息一声,楚时音弯腰捡起地上?滚落的易拉罐。 罐身转了一圈,楚时音找到配料表。 酒精度数很低,说是带酒味的葡萄味气泡水也不为过,难怪左星凝这么差的酒量也敢喝上?一罐多。 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楚时音拿了拖把过来。 左星凝身上?一点儿酒都没沾到,地上?也没有猫爪印,这大半罐酒,只能是她?抱左星凝起来时不小心碰倒的。 幸好?团团没有出来,不然可有得收拾了…… 说起来,团团去哪了? 楚时音把地面简单清理了一遍,洗过手,拉开书房的门。 团团不在,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一墙之?隔的卧室响起两声有气无力的猫叫。 推开门,团团正卧在床尾,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为了不破坏计划,她?把你都关起来啦?” 楚时音挠了挠团团的下巴,之?后便拿了家居服把外穿的衣服换下。 弄完这一切,时间已经过了十多分钟。 等?楚时音再站到左星凝门前,后者还是低垂着头,手中捏着一根棉签。 这么长的时间,给全身消个毒都够了。 楚时音抱胸往门框一倚,眼眸含笑看?着左星凝僵硬的动?作。 临走前,她?盖在左星凝腿上?的被子?不知?去了哪儿,她?仍光裸着修长笔直的两条腿,一屈一伸。 白衬衫被揉皱,下摆勉强挡在臀腹间,同?色系的纯棉三?角裤若隐若现。 被她?直勾勾盯着,白皙的脸颊上?慢慢泛上?润泽的粉,左星凝侧头,好?像刚发现门口的人一样,甜声说:“姐姐你来啦。” 青涩又勾人的小模样。 “这会儿又叫姐姐了?刚才是谁对我呼名道?姓的?” 楚时音坐到床边,抽走左星凝手里的棉签。 “还没涂完?” 棉签坠进垃圾桶,楚时音前倾身子?去找她?的唇,另一只手已经探到了衣摆下。 明明知?道?她?是故意引诱,但她?还是抗拒不住,自愿上?钩。 “谁教你的?”她?哑声问。 “什么?” 左星凝还想装傻,楚时音的动?作却忽然一重。 她?短促叫了一声,忙答:“没人教我……” “嗯?” “真……好?吧我承认,确实不是我自己想的。” 左星凝涨红了脸,忙反手把灯关上?,好?像楚时音看?不见,话就不是她?说的一样。 “我是……在网上?看?来的,”她?吞吞吐吐地说,“有人说,和女朋友冷战不会哄的话,实在不行还可以色//诱。” 这条路若是还行不通,那真的是死路一条。 但是,这个办法成功后,左星凝又起了别的担忧:“姐姐,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你说呢?”楚时音磨了磨她?的耳垂,“问这种傻问题。” “不是傻问题,我就是想知?道?,”左星凝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一下子?又委屈起来,“你是不是,只是喜欢我的……想……” “喜欢你的什么?” “……身体。” 若是灯还亮着,便能看?到左星凝红得滴血的耳朵,但即使看?不到,楚时音也能感受到唇下攀升的温度。 左星凝声如?蚊呐,又补了一句,“只是想跟我做ai。” “……”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楚时音险些直接笑出来。 连日的阴云被她?两句孩子?气的话驱散,楚时音不由得想,她?那些弯弯绕绕的情绪真是……高估了左星凝。 她?的世界要比她?简单得多。 “都喜欢,”楚时音喟叹一声,“但是,是因为你才喜欢。” 吻一路下滑,咬噬侧颈,楚时音一字一顿,依着左星凝说她?想听的话。 “我喜欢你。” “我爱你。”- 翻滚之?下,明黄色的平整床单早已被揉蹭地不成样子?。 套着同?色系被套的羽绒被也不见了踪影,连着衣服一起跌到床尾。 没有人去捡。 卧室里的暖气很足,热烘烘的,相贴的肌肤出了汗,稍一分开便是一阵凉意。 抚着脊骨的手滑到了后脑,五指插进墨发之?间,楚时音摩挲着左星凝尚未降温的耳廓,说:“你还可以停下,停下之?后,我们的关系退回原点……” 左星凝急切打断:“我不要!” “等?我说完。” 眸色沉了沉,楚时音继续道?,“否则,我再也不会放过你了,即使以后你变心了,我也会想尽办法把你绑在我身边,永远。” 她?已经想通了,既然不能果决地跟左星凝分手,那便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把她?留在身边。 旁人的反对从来不是她?们之?间的阻碍,她?想要的只有左星凝这个人,和她?的心。 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后者也可以暂退一步。 “我是认真的。” 停顿片刻,楚时音最后说,“你先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也没关系。” 这是她?给予左星凝的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她?点头,从今往后,她?再也别想离开她?。 空气安静片刻,左星凝反应过来后,笑得灿烂。 “这种事情还需要考虑吗?” 她?只在乎眼下的事。 手心掐住大腿内侧的软肉,往外用?力。 左星凝已然瞄准好?目标,盖在后脑的手轻轻一压,她?便由着这道?力度往下。 口鼻被封堵前,左星凝留下最后五个字: “我求之?不得。” 第45章 第 45 章 公益微综采取了边拍边剪的方式, 左星凝落地安城的那天,官v便放出了先导片。 快时代下,这种像纪录片一样的综艺并?不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即使有楚时音的热度加持, 先导片的反响依旧寥寥。 众人对此早有预料, 并?不气馁。 两天后, 正?片按照计划放出, 连带着拍摄花絮, 密密麻麻刷了满屏。 粉丝眼花缭乱,最新一条微博下, 有个网友调侃了句:【腹泻式更新】 她们谁都没想到,情况会在短短一夜后发生逆转。 有两条花絮, 爆了。 一条是左星凝家访汤欣然那段, 汤欣然频爆金句,其中那句“姐姐你不识字吗?”更是被做成动图表情包,病毒般蔓延。 另外?一条,则是正?式开拍前的一个片段,同样带起了一个表情包—— 【你们是要亲嘴吗?】 除此之外?,便是这条花絮本身。 后期老师不知是看了多少偶像剧, 十分?懂得何为氛围感: 视频的第一秒是左星凝差点和墙面?亲密接触, 楚时音神女天降;两人对视转圈的片段更是配上?了唯美BGM, 宛如什?么偶像剧拍摄现场。 因距离远,画质并?不很是清晰, 但正?因为这恰到好处的模糊, 使其看起来更加有氛围感。 路过的网友先是问这两位主人公是谁, 然后便自觉地点进主页,顺着一路看了下去?。 运营见这条花絮火了, 十分?机智地在置顶评论附上?了综艺微综正?片的链接,然后才心机地在楼中楼指路完整花絮。 大多数网友只是胡乱一扫,当即便落入“陷阱”,一点进去?看正?片便把自己是为了什?么看什?么给忘了,等?看完一集含着热泪出来,才想起自己是在找什?么。 顺手,又点进了楼中楼链接,这下以为自己是来看“偶像剧”的了,谁知看到的是“女主”之一被狗惊吓的一幕,心情何止一个跌宕起伏可以描述。 有人被“忽悠”了也就算了,而有些脑回路清奇的,自己被骗了想得是把别人也骗进来。 这部分?人中,有那么一小点儿?行动力高的,当即便下载了官博发布的视频,做成二?创散布到其他平台,由于打了楚时音的tag,热度同样不低。 就这样一波接一波,传//销一样不断骗人进来微综还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圈了! 甚至,不仅被多地官媒矩阵转发,最后还惊动了央视! 谁能想到? 这么一个成本不高、连赞助商都是看在楚时音的面?子上?投资、一看便只会在小范围内传播的微综竟然会有这么高的热度! 反正?左星凝想不到。 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正?在进行杂志硬照拍摄。 离老远,她就看到了栗子难掩激动和兴奋的表情。 工作结束之后,左星凝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张口,栗子便竹筒倒豆子般把什?么都说了。 “你看,央视的转发!还夸你跟楚老师了,说你们是新青年的榜样!” 左星凝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嘴角翘起,谦虚地说:“夸我只是顺带的,都是节目的立意好,拍得也好。” “管它?是不是顺不顺带的呢!这里有你的大名那就是夸你。” 栗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摸样,喃喃道,“这可是央视啊,星凝你还这么年轻,前途简直是不可限量。” 左星凝wink了下,笑说:“借你吉言。” 回去?的路上?,左星凝没去?关注微综的动态,而是偷偷摸摸切换小号,点进【楚楚动星】的超话?。 这两天,超话?涨了不少粉丝,作为超话?小主持,左星凝觉得有必要协助管理。 删除一下偏激唯粉的发言后,她在超话?主页溜达了一圈。 微综一播出,超话?里多了很多新粮,左星凝吃自己的糖吃得非常开心。 逛完一圈,她心满意足,点进微信查看未读消息。 她给公益微综的工作群开了免打扰,今天群里热热闹闹,消息竟然聊出了500+。 左星凝点进去?,从?第一条开始爬。 原来,微综火起来后,便有观众在官v下留言,想捐赠一些物资过去?,为了方便对接和沟通,平夏小学便开通了官方微博。 谁知,评论区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竟然会是汤欣然。 有画饼邀请她十年后合作的;有问她接不接单,想给自己的oc约图的;当然,更有摆出架势,说这孩子投机取巧,“根已经坏了”的。 后者可把运营微博的老师气够呛,盯着这些人一个个拉黑删除后,赶忙去?找汤欣然的奶奶要了手机。 年轻人,手机玩得熟,不仅双向拉黑了她的账号,还设置了屏蔽关键词,生怕“掉进钱眼”的小姑娘真跟这些人联系上?,影响学习。 处理完这些,老师才顾得上?发布微博,向网友的关注表示感谢。 第一次做这种事没经验,平夏小学的语文老师恨不得写一篇六骈文出来,在群里其他人的指导下删删改改,磨了好久才发出一封道歉信。 左星凝爬消息的这会儿?工夫,消息栏下方又弹出几条长长的语音消息。 都是校长发的,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像唠家常一样和她们分?享着学校的现状。 “……今天都有物资送到了嘞,现在快递真快,真方便……” “我估计再过几天,东西还多呢,我能不能把物资给别的学校送去??我这儿?娃娃不多,这么多东西放着浪费了。” 有人回复:【您看着处理,我待会儿?找运营发个公告,跟网友说说,已经送了的就算了,还没来得及的就别送东西过去?了】 “好好好,谢谢你们。” 【学校最近都好吧?有没有奇怪的人进来?你们要留点儿?心眼,来得不一定就是好人】 “都好都好,老师们日夜都看着呢,也跟孩子家长说了,把孩子看好,别让他们乱跑,快过年了,村里打工的大人也快回来了,不用担心……” 【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收集一下需要帮助的学单,整理一个全国的名单出来】 【尽量这两天弄出来,您那边如果有过得不那么好的学校的话?,也麻烦告诉我们一下,咱们能帮的都帮一把】 “行,我马上?就去?打听?,谢谢你们……” 工作群短暂地安静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校长忽又着急忙慌地拨了个群通话?进来。 左星凝正?好在看工作群,顺手接听?。 “我们好像遇到骗子啦!”校长急得被口水呛到,接连一阵咳嗽。 于思?雅的声音响起:“您别着急,慢慢说,是学校的资金被骗了吗?” “没有没有,没被骗钱,”一位老师把电话?结果,“刚才有个人打电话?过来,说要给我们翻修操场。” 于思?雅疑惑:“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啊,但您知道那人怎么说得吗?” 老师惟妙惟肖地模仿:“‘你们那什?么操场啊,也太破了,看着碍眼,给我个负责人的电话?,等?年底你们放假了,我找支工程队过来把操场翻新一下’。” 左星凝:…… 这语气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电话?里,老师还在继续:“操场是破了点,但她又不在我们学校上?学,破就破呗,不看节目不就行了,怎么能碍着她的眼?” “于老师,我们没什?么经验啊,所以想问问您,这是不是什?么新型骗局啊?” 于思?雅默了默:“这个我……” “抱歉打断一下,”左星凝打开麦克风,说,“我想问一下,给您打电话?的人听?起来大概多大年纪?” “二?十来岁吧,”老师回忆着说,“是个女孩,声音还挺好听?的,电话?号码好像是安城的,哎……你们说会不会是AI打的电话??” 左星凝失笑:“是真人,您可以按照她说的做,放心,是好人。” 挂断电话?,左星凝捏着手机勾了勾唇。 这位龟毛的“神秘富豪”……绝对是姜殊晴没跑了。 只有她,会用这种“嫌操场太破”的烂理由来帮人学校翻新- 年底将?至,各行各业都忙了起来。 细数左星凝元旦前的最后一周,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拍广告、综艺客串、出席大小晚会、进组…… 时间像是按了加速键,几乎快要遗忘具体?的日期。 直到听?到剧组的工作人员热烈讨论跨年,左星凝才意识到,今天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而除了跨年外?,还有另一个消息,占据了人们的口舌—— 韩氏,破产了。 今晚跨年夜,剧组准时收工。 回酒店的路上?,左星凝鬼使神差地去?书?店买了一份财经晚报。 首端最显眼的那一栏赫然排列着四个大字“韩氏破产”。 除了纸媒以外?,这条消息还在热搜上?挂了一天。 社媒平台早已沦陷,回到酒店,左星凝只是随便一刷,首页便推荐了一条长博文。 【浅谈韩氏四十年兴衰史:论继承人的重要性】 很吸引人的标题,左星凝点进去?一目十行地浏览。 博文开头简单介绍了韩氏的发家史:从?挑担走街串巷,再到富豪榜榜上?有名。 二?十年前,便是韩氏的巅峰。 从?此之后,它?的每一步都是在走下坡路。 先是十几年前的偷工减料风波、再到企业经营不善,韩营意图投资房地产来曲线救国,谁知一头撞上?房地产泡沫…… 字字句句都有大量资料佐证,结尾处,笔者更是一口断定,如果不是因为韩营有位“贤内助”,韩氏早在十年前便该倒了。 从?这段话?看,投稿的这位笔者,很可能和韩氏夫妻有私交。 左星凝拇指下滑,刷新了一下页面?。 才刚过去?了五六分?钟,点赞数便涨了近一万,评论区里有人唏嘘、有人痛骂,也有人做出一副众人独醉的样子,高高在上?地指点江山。 “这么高的热度,万一姜殊晴的家世被扒出来就完了。” 也不知道姜殊晴最近样了…… 左星凝嘀咕一声,摸去?姜殊晴的后援会看了看。 置顶微博是半月前转发的某地方台的跨年晚会预热,再下一条,是该晚会的直播间。 看起来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也是,姜殊晴的保密工作做得严,圈里根本没什?么人知道她的家世。 如今韩氏虽然破产了,但钟离雁还站着。有她的保驾护航,姜殊晴就是韩氏千金的这条消息绝对传不出去?。 想了想,左星凝点进跨年晚会的直播间。 运气不错,刚点进去?便看到姜殊晴的节目表演完毕,退场。 左星凝退出直播点进微信,想了想,在聊天框上?敲下一句话?: 【你的腿还好吗?】 姜殊晴看到这条消息时,正?在去?往机场的路上?,驾驶座上?开车的,正?是钟离雁的保镖之一。 为了节约时间,理疗师直接与姜殊晴随行,此时正?在后座上?为她舒缓膝盖疼痛。 她是唱跳爱豆,除了腰以外?,膝盖便是最重要的部位。 上?次跪的那一整晚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姜殊晴很难再像以前一样做高强度运动,但这并?不能阻止她的嘴硬。 “我腿怎么了?我腿好着……嘶——”姜殊晴看向理疗师,“你晚上?是不是吃太饱了。” 咬紧后槽牙,她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给左星凝回过去?两条消息。 【/转发链接/】 【没看到我的绝美舞台吗/炸弹】 【就是看到了才问你现在还好吗】 【我看网上?说,你家出事了?】 ……原来是想问这个。 【小麻烦而已,本小姐是谁啊,动动手指就能解决】 韩氏突然宣布倒闭,本来就有她的手笔。 勾了勾唇,姜殊晴放荡不羁的表情摆到一半,呼吸骤然一滞。 “啊啊啊啊不要趁我没注意的时候偷偷用力,轻点儿?!!!” 第46章 第 46 章 23:30, 春茂疗养院。 姜殊晴下车,刚站定,疗养院门外等候多时?的?高挑女子就迎了过来。 “姜小姐, 这边。” 姜殊晴颔首, 边走?边问:“你是?” “护工, ”女子答, “主要?负责照看姜总和韩先生的?日常起居。” 姜殊晴了然:明面上是护工, 实际行的?是监视之责。 看她?这一身肌肉就知道了, 必要?时?刻恐怕还要?负责“镇压”。 “前?面就是姜总和韩先生的?房间,”女子停住脚步问, “您想先见谁?” “见……我妈。” “好的?。” 女子带她?来到其中一扇门前?,打开门锁, 姜殊晴向她?点头道谢, 站在?门外做了次深呼吸后,压下门把手。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再关上。 脊背停留在?门板上短短一瞬,再站直时?,姜殊晴的?表情已经切换为与眼前?的?女人如出一辙的?冷漠。 “还没休息?” “休息?”姜玉筠冷冷掀起眼皮望她?一眼, 下一瞬间, 她?拿着桌上的?花瓶狠狠掷了过来。 “真是长本事了啊!” 带着腥气的?水溅在?脸上, 姜殊晴抬手去擦,淡淡吐出两字:“不敢。” “不敢?我看就没你不敢做的?!” 姜玉筠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跟你妈对着干?!” 姜殊晴嘲讽道:“钟离雁现在?又成?外人了?当初您非让我和她?结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的?难道有什么错?你还没进钟离家的?门呢!你看看你, 把我还有你爸关在?这破地方了,你看看你看看……” 姜玉筠抬手乱指一气, “去外面走?走?都有人盯着,手机和电脑还装了监视系统,一点儿隐私都没有。还有这日程表,吃饭睡觉都要?按表上的?来,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姜殊晴:“区别就是,待在?这儿可比坐牢好太多了,您一辈子没做过什么苦活,真去坐牢了受得了吗?” 姜玉筠怒不可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姜殊晴垂下眼睑,说:“您跟我爸要?是没想着搞小动作,她?们也不会看这么紧。” “日程表的?话……只是医生为了方便?管理照看病人罢了,约束性没那么强。比如现在?,表上说晚上十点是休息时?间,您不还是没休息,生龙活虎的?吗?”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姜玉筠抓了包纸巾又丢过去,正中腹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病,你立刻马上去跟钟离雁说,让她?把我放了,非法囚禁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什么非法囚禁,只是看您精神状态不好,来一个环境好的?地方休养休养罢了,我是您的?女儿,难道还会害您吗?” 姜殊晴捡起脚下的?纸巾,随后放在?进门处的?置物柜上,说:“等破产的?风波平息,你们出去闹也翻不出什么波浪的?时?候,我自然就会送你们回家了。” “不过不是回老宅,也不是你们分居各自住的?那个家。为了补上公司的?窟窿、给员工发工资,那些?房子已经抵押或者出手……” “谁给你的?胆子?!”姜玉筠气得眼冒金星,“当初就不该听你爸的?,把股份转让给你们!” “是你们有求钟离雁在?先,我只是顺水推舟。” 姜殊晴继续说:“放心,家里虽然抵押了,但你们的?私人物品还在?,我给你们在?老家买了栋别墅,不算大,但够你们舒舒服服地住了。” “你和我爸两个的?小情人也处理了,他?们拿了封口费,不会出去嚷嚷,让韩氏的?风评再跌一步。” “以后,你们两口子就好好过日子,不想过也行,直接去民政局离婚,我无所?谓。” 顿了顿,姜殊晴极轻微地咬了咬唇,说:“还有,在?仍有余力的?情况下申请破产、给员工发放赔偿金,是还能做到的?最体面的?退场方式。我是韩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有资格决定它?的?未来。” “否则,再拖下去的?话我们只会变成?老赖,最‘好’的?结果就是携款潜逃、定居国外。” “但我做不到。”姜殊晴凉凉勾起唇,“爷爷奶奶还有姑姑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他?们一手打下的?企业落得这般下场。” 姜玉筠久久没有说话,怒气值已经超过身体承受限度,她?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状态。 姜殊晴的声音还在继续。 “另外,关于曾祖的?事,我问了……问了您不想听到的?那个人。” “她?仔细和我说了,家主的?位置没有那么风光,也不是独属于我们的。只是刚好那一代的?家主是曾祖而已,曾祖死?于贪心和法律,没有陷害、更没有谁抢了谁的?位置。” “要?说的?话我说完了,您……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说?对,是有一句要?说,”姜玉筠冷哼一声,“我姜玉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谢谢夸奖,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在?这儿杵着也是碍您的?眼。” 姜殊晴回身,握上门把手,停顿数秒,说:“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您可以……找护工联系我。” 对不起。 “再见。” 还有,新年快乐。 “聊完了?” 钟离雁正从走?廊另一端急匆匆赶来,见她?出来,脚步频率立刻慢下,步子却迈得更大。 真是,明明着急还要?端着。 姜殊晴默默吐槽了一句。 钟离雁停在?她?面前?,气息不乱,她?抬手,犹带寒气的?手碰上姜殊晴温热的?面颊,带走?悬在?上面的?水珠。 “快到零点了,开年可不许掉眼泪。” “手好冰,”姜殊晴抱怨一声,却没躲,“我没哭,只是溅上了几滴水。” “好,没哭,”钟离雁揣住她?的?手,塞进风衣口袋,“那就拜托你帮我暖一暖手。” 说着,钟离雁带着她?往外走?,“饿不饿?想吃点东西还是回去休息。” “休息吧,累了。” 钟离雁“嗯”了声,一句没有多问,更没有安慰。 所?有的?一切,早在?她?们聚在?一起制定计划时?便?考虑到了,此时?再说旁的?也是空话。 走?出疗养院大门,钟离雁抬腕看了眼时?间,落下时?手掌一抓,候在?门外的?助理适时?把早已准备好的?惊喜递过来。 时?针一跳,指向零点,卡得分毫不差。 “新的?一年……” 她?反手一转,变魔术一般从背后捞出一束香槟玫瑰。 下雪了。 雪花忽然坠落,映在?夜晚冷白色的?灯光里,像不顾一切逐光的?蛾。 钟离雁眨眼,睫毛上的?白色银点跟着落下。 “还请多多指教。”- 跨年夜,有人成?双入对,有人……孤家寡人。 楚时?音一贯早睡,提前?道完晚安后,左星凝便?没有再打扰她?。 电视里放着不知哪个电视台的?跨年晚会,在?主持人喜气洋洋的?串词声中,左星凝拿着剧本,正为下一个角色做准备。 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她?都要?连轴转,几乎是无缝进组。 累归累,但付出也是有回报的?。 于思雅为她?找的?三个角色虽是配角,但都有着独特的?记忆点,其中一个还是某位名导的?电影,啃下它?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左星凝咬着笔头,在?某一句台词上划线标记,思考应该怎么表演,过了片刻,她?起身去卧室拿了镜子,打算看着镜子练习。 终于能摆出合适的?眼神和动作后,左星凝揉了揉脸,放松肌肉。 手机在?这时?亮起,发信人备注为一个【月亮】的?emoji。 【睡了吗?】 解锁屏幕前?,左星凝先看了眼时?间。 【还没】 【都十一点多快十二?点了,姐姐你怎么还没睡?失眠了吗?】 没等她?把第二?条消息发出去,屏幕忽然一闪,变成?邀请视频通话页面。 左星凝忙扒了扒头发,坐直:“姐姐~” “还没睡?” 楚时?音在?床上趴着,头发略微凌乱地搭在?雪白的?肩头,脸侧垂下一缕,发梢在?胸前?挤出的?阴影上晃来晃去。 左星凝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说:“就快睡了。” “难得早早收工,早点休息。” 叮嘱完,楚时?音说:“刚才思雅给我说了个事,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嗯……”左星凝拖着下巴想了想,说,“坏消息吧。” “有一个杂志的?拍摄任务,明天于思雅会跟剧组同步进度并调整,两周后,你必须挤出至少两天的?时?间。” “好……等等,”左星凝眼珠转了转,“该不会,我是要?和姐姐你一起拍吧?” 楚时?音勾起唇:“对,怎么猜到的??” “很好猜的?嘛,如果工作跟你没关系,那思雅姐肯定直接告诉我了,不会给你打电话,再让你转答。” 左星凝意气洋洋:“我是不是很聪明?” “是,我家星凝最聪明了——”楚时?音拖长音,夸赞她?。 她?不会告诉左星凝的?是,这个消息才不是于思雅让她?转答的?,只是她?猜到左星凝还没休息,自己?揽下的?活罢了。 “好了,好消息说完了,坏消息呢?” 左星凝边问,边趿着拖鞋关灯回卧室。 “坏消息……哪里还有坏消息,还剩下一个好消息,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呢——” 楚时?音刻意卖了个关子,“好吧,是G·Fly杂志的?工作人员找到思雅,说想邀请我跟你拍摄明年四月份,她?们的?杂志周年刊。” “G·Fly?!周年刊?我?” 左星凝惊得声音都变了,“这可是时?尚界首屈一指的?杂志刊物,找我?” “是的?,找你。” 楚时?音唇角扬起一丝弧度,抬手摸了摸手机摄像头,像是在?隔空安抚,“G·Fly的?人说,在?《走?进平夏》的?节目里,我们两人展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一静一动,却莫名和谐。” “这恰好符合她?们周年特刊的?主题,所?以,想邀请我和你一起拍摄,不过……考虑到咖位问题,你的?单人照可能只会放到内页。” “能有双人封已经很好了,这可是G·Fly啊。” 左星凝倒在?床上,喃喃,“我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楚时?音安慰:“因缘际会,不管是运气好还是别的?,总归这个机会是落在?了你头上,好好加油。” “我明白,”左星凝一个翻身,低声说,“就是,好像跟做梦一样。” “不要?怕,”楚时?音低笑,“你在?网上已经有了不小的?热度,早就不是刚出道的?那个小透明了,等明年你拍的?剧陆陆续续播出,机会会更多。” “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艺人,可不能在?外面露怯。” “我明白的?。” 左星凝把手机扣在?床上,小声说了句什么。 楚时?音只听到了一个“我”字,问:“你刚刚说了什么,是我卡了吗?没听清。” “我说,”左星凝顿了顿,难得扭捏,“……喜欢你。” “好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关系更进一步后,以前?信手拈来的?情话再讲出来,反而有些?难以启齿了。 楚时?音弯了弯唇,听着左星凝时?快时?慢的?呼吸,一时?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忽听话筒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左星凝惊讶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哎呀,怎么都零点过两分了。” “姐姐,新年快乐~~今年就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了哦。” “新年快乐。” 楚时?音摇摇头,笑她?连恋爱时?间都要?算虚岁。 “咦,外面好像下雪了。” 摄像头一转,楚时?音看到左星凝举着手机靠近窗户,然而外面太黑,并看不到有没有雪在?飘。 “你那边下雪了吗?”左星凝问。 “我看看。” 没等左星凝问,楚时?音已经下了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下了,还不小呢。” “我这边也是,好漂亮。” 左星凝把摄像头转回来,说:“都说遇雪就会有爆剧,不知道明天……不对,是今天,不知道今天导演会不会改拍雪景戏。” “或许吧。” 楚时?音打开窗户,然后低头仔细看了看左星凝的?穿着,“星星,你把手伸出去能接到雪吗?” “应该可以,我试试。” 左星凝放下手机去开窗户,掌心融化?一点冰凉,“可以,怎么啦姐姐?” “那就好。” 楚时?音没有解释,她?张开五指,仔细感受密不透风的?寒意,和落在?手上的?冰晶。 她?问:“你猜我在?干什么?” 左星凝没立刻回答,楚时?音低头,正看到她?在?傻傻摇头。 过了两秒,左星凝的?声音响起:“不知道。” 楚时?音调转摄像头,对准伸出窗外的?手。 “和你一样,在?淋雪。” “淋同一场雪,我们是不是也算是……” 楚时?音笑了笑,轻声念:“共白首了?” 第47章 第 47 章 起早贪黑十几个日夜, 来不及喘口气儿,左星凝登上红眼航班,争分夺秒补觉。 飞机落地安城, 因是未公开行?程、又?是深夜, 并没有?人接机。 临下?落前, 左星凝已经用卸妆湿巾草草卸了妆,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 安全带一绑, 她又?开始新一轮的碎片式休眠。 这两天她几乎没怎么阖眼,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 只能见缝插针地休息。 终于到?家后,来不及洗漱, 左星凝把门一关, 眯着眼睛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卧室走,最后往柔软的床上一倒,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太累了。 累到?,左星凝甚至都没发现,她走错了房间?。 次日一早,左星凝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 没有?被猫咪踩肚子, 因为它已被无?情的主人关在了门外?。 被子浸透了玉兰幽香, 温暖舒适, 香气最浓郁的地方在她面前,左星凝动了动鼻子, 凭本?能凑近两团柔软。 “还没睡醒就耍流氓。” 头上有?人低低笑了两声, 音色因晨梦初醒而有?些低哑。 “嗯?” 左星凝无?意识地发出一声鼻音, 微眯着眼抬头,疑惑问,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睡傻了?” 楚时音往下?退了退身子,手臂曲起枕在脑侧,正好与左星凝面对面,“昨天晚上不是你?自己来的?不打一声招呼闷头就睡,可把我吓了一跳。” 楚时音从梦中惊醒,听到?左星凝开门的动静,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 “我?”左星凝一怔,骤然清醒过来,当即就要往后退,“完了完了,肯定?是我太困了走错房间?了。” 楚时音长臂一伸,挡在她后腰,看着她们中间?骤然拉长的距离,面色不满道:“你?在这张床上睡得还少吗?跑什么。” “是不少,”左星凝脸一红,期期艾艾地说?,“可是我昨天回来的太晚了,没洗漱,脏……” 左星凝是知道楚时音有?洁癖的,平时睡她的床都会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再换上刚洗过的睡衣,从没有?一次像今晚这样。 说?了这话,她本?以为楚时音会立刻让她走,谁知,楚时音却没有?半点反应。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脏。” 不,还是有?反应的。 唇瓣被轻柔地亲了亲,左星凝还没缓过神,玉兰馨香就凑了过来,再次把她抱了个满怀。 “还有?一点儿时间?,乖,让我抱会儿。”- 许久未见,左星凝以为自己再见到?楚时音时会是躁动的,可她却异常的平静。 焦躁紧张的情绪被她的怀抱安抚,仿佛有?着无?尽的惊人魔力。 闻着那股馨香,左星凝不知不觉便阖上了眼皮,再度进入梦乡。 再睁开眼,连日的疲累都被洗刷一空,由内而外?透着神清气爽。 洗漱完毕,左星凝灌下?一杯黑咖啡消肿,便和楚时音一起前往摄影棚。 先拍摄的是双人照,化妆、换好衣服,一站到?镜头下?,左星凝和楚时音便迅速进入到?工作状态,把摄影师想要的效果呈现得分毫不差。 于思?雅和楚时音的助理李雪都见过大场面了,早已对此司空见惯,在她们的衬托下?,栗子显得格外?不淡定?。 艺人助理最基本?的要求便是没有?粉籍,栗子以前从未追过星,直到?左星凝出现……她成了cp粉。 无?他,真情侣实在太好嗑了! 当然,“真情侣”并没有?得到?正主的认证,但栗子又?不傻! 拍摄拂衣的时候,左星凝每一天都兢兢业业,剧组酒店两点一线,楚时音来那边演话剧后一切都变了。 甚至还会夜不归宿! 发现这件事?是个偶然,徐漾事?件发生后,栗子多少有?些神经过敏,晚上都要去确认左星凝好好在酒店才能放心。 然后,她就抓住了左星凝的第一次夜不归宿。 发出去的消息没人回,六神无?主之下?,栗子一个电话就给于思?雅拨了过去,急得都要哭了。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她不用担心,更不要多问。 仿佛打通了七窍,霎时间?,栗子全想明白了。 回过来神后,再去看左星凝只觉得处处都是破绽。 比如,左星凝向自己要了那家老?字号包子铺的地址,因为包子铺不做线上,还专门找她要了“代购”。 费了这么大功夫,结果直到?杀青,栗子也没见左星凝给自己买过一次这家包子。 平夏山拍摄的那段时间更不用说?了。 仗着身边不是小孩就是中老?年人,不太上网,这两人简直是肆无?忌惮,私下?里看对方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但是,别人只是年纪大了点,又?不是老?眼昏花,哪能看不出她们之间的氛围。 天知道,她一边偷偷嗑、一边向村民解释这两人只是“纯友情”的时候有?多违心,简直都要精神分裂了! 嗐,等这俩人公开后,她一定?要向左星凝要精神损失费,也不要多,她们当着她的面亲一口就行?了。 栗子看着手机里拍摄的画面,不自觉捧着脸嘿嘿笑出声。 双人封拍摄的主题是双生花,一共三套服装。 当前拍摄的是第三套,也是风格最为独特的一套。 摄影师显然给了新的要求,对比前两套中规中矩的拍摄姿势,这套的姿势更为大胆、富有?张力。 手机屏幕里,简单的黑与白被左星凝和楚时音演绎到?极致, 就像是光与影,明明彼消我长,却又?不得不在这世?间?共存,相依相随。 为了契合主题,她们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多了些暗潮涌动。 好像她们的本?尊已经挣脱了束缚,在镁光灯下?悄然述说?爱意。 栗子简直快爱死?这种氛围了。 她们明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她却看得面红心跳,捂着嘴小幅度地跺脚。 栗子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原来看着自己的CP近距离麦竟然是这么幸福的事?! 耳边响起一道清朗女声:“很喜欢她们?” 栗子猛猛点头,缓了两秒才发现她并不认识这道声音,忙转过头去看。 说?话的女人年约四十上下?,打扮时尚,深蓝色西服外?套下?搭配了一条垂至腹前、颇有?设计感的做旧金属项链。 见她看过来,女人小声提点了一句:“工作时间?,不要分心。” 栗子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胸前挂着的工牌,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她往摄影棚那儿指了一下?,说?:“我是艺人助理,因为这边的视角比较好,所以就过来拍一点物料。” “抱歉,是我误会了,”女人笑了笑,抬脚走到?栗子身后,托着下?颏沉思?,“这个角度……确实不错。” “是吧!” 宛如找到?同好,栗子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我绕了一圈才找到?的最佳角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角度明明不是正面,但我就是觉得她们之间?的张力……” “楚时音旁边那个女的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 “好像是叫左星铃还是什么的,刚冒头的小花吧。” “……特别足。”栗子喃喃补全后半句话,视线已经下?意识转向不远处说?话的两个人。 为了不打扰别人的工作,栗子和蓝西装女人说?话时都压低了音量,这两人却仗着自己离影棚远,说?话毫不遮掩。 个头高一点儿的那个摇摇头,说?:“啧啧,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拍G·Fly了。” 矮点的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也不看看人家那身段、那长相,你?要是有?,保准金主煤老?板争着抢着捧。” 高个的闻言挥了挥手,满脸嫌弃:“算了算了,我可吃消不起这‘福分’。” 二人笑作一团,说?话越来越露骨,充斥着各种污言秽语。 蓝西服女人眉头微皱,正要上前阻止,身旁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小炮弹一样冲了上去,“啪”地就是一巴掌。 “骂谁呢?造谁黄谣呢?有?没有?点儿素质?!” 高个子被这个变故一吓,下?意识后退半步,说?:“哪来的神经病,你?打人你?有?素质是吧?!” “啪” 栗子转换目标又?是一巴掌:“打的就是你?们俩,早上吃完大粪没刷牙就出来了是吧,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 “你?!……” 不远处,蓝西服女人停下?脚步,眼底划过一丝隐秘笑意。 小看这丫头了,战斗力挺强-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包括摄影组。 楚时音恰好要去调整一下?妆容,短暂思?考片刻,左星凝提起裙摆匆匆赶过去。 等她走近时,于思?雅已经把栗子跟那高矮两人撕开了。 左星凝先看向栗子,见她以一敌二并未落下?风才稍稍放下?心。 高矮两人的组长也来了,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栗子的罪行?。 “就是她,莫名其妙冲上来就是两巴掌,还骂人……” “是啊,我们都不认识她,跟有?病一样。” “你?才有?病呢!”栗子气得牙痒痒,“你?们自己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了!” 矮个子高喊一声抢过话头,恶人先告状,“组长,我就跟同事?闲聊了几句,结果这女人跟疯了一样突然闯过来打人,也不知道是谁养的疯狗……” “你?才疯狗呢!”栗子恨不得扑上去咬人,“刚才我在录视频,你?们说?的话可都录进去了,要不要我放给你?们听啊?!” “……”矮个子噤声,忽见组长若有?所思?地投过来一眼,立刻色厉内荏地回怼,“有?种你?放啊!” “放就放。”栗子点开视频,把进度条拖到?蓝西服女人出现后的画面。 [特别足。] 栗子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忙把音量放到?最大,说?:“就在后面。” 现场的人屏息等着,高矮两人的表情变来变去,最终定?格到?松了一口气的嘲笑。 “什么嘛,根本?就只有?杂音。” “没把我们说?的话录下?来,倒是录到?了你?打人,确实是‘铁证如山’。” 栗子脸一白:“不可能啊,我明明听到?了,一定?是这声音还不够大,我,我去找人……” “你?把天王老?子找来也没用,”矮个子一副蒙了冤屈的模样,“你?看,我都说?了吧,她就是在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不是你?说?了算的。” 左星凝暂停视频,安抚地拍了拍栗子的肩膀,“别怕,你?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一遍。” 栗子点点头,稳住心神,她隐去听到?的那些污秽用词,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等她说?完,查看监控的人也回来了,很可惜,因为距离摄像头的距离较远,并没有?录到?什么声音。 高矮两人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目光,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高个子有?些沉不住气,面上难掩得意:“就是她青红皂白打人,今天这事?不能这么容易就算……” “够了!” 组长低斥一声,不留痕迹地看了人群外?的蓝西装女人一眼,说?,“今天这件事?不管是误会还是什么,总之,拍摄进度因为你?们耽误都是事?实,你?们两个不是一点错没有?。” “于老?师,组长看向于思?雅,“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互相道个歉,有?什么不满的就让他们私下?解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不合适。” 她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耽误拍摄也不好是不是?” 于思?雅明白她的意思?,摄影棚人多眼杂,过两天…… 不,没准今晚,“某某小花纵容助理打人”的新闻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左星凝的事?业不说?彻底完蛋也会大受影响。 冷静了一会儿,栗子也回过神了,僵着身子问:“我是不是添麻烦了?” “你?才知道?那么冲动干什么,”于思?雅叹了口气,低声道,“让我想想……” 今天的事?不仅要解决,还要完美迅速地解决,不留后患。 左星凝插话:“思?雅姐,要不我们报警吧?” 于思?雅:“可是你?也看到?了,栗子手里没有?证据。” “谁说?没有?证据的?” 栗子播放视频时,左星凝距离最近,听力也最为灵敏,勉强能从杂音之下?剥离出一些不成串的音节。 相信,把音频交给专业人士解析处理后,一定?能提取出那两个人的聊天内容。 左星凝唇角微勾,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说?:“这不是还有?人证吗?” 这个表情,真是跟楚时音越来越像了。 于思?雅看着她,心神恍惚了一阵,才提醒道:“栗子可不能算人证。” “人证?”栗子低声呢喃了一句,只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知道,所以,我说?的并不是栗子。” 左星凝微微一笑,扬起音量:“那位穿深蓝西装的女士,不知道,您对今天这场闹剧有?没有?什么别的看法呢?” 第48章 第 48 章 突然被cue, 蓝西服女人挑了挑眉,上前一步问:“你是在叫我吗?” 左星凝点头:“对,虽然有?点冒昧, 但我看了您有?一会儿了, 想着, 您或许知道点别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 组长频频看向这位女士, 她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左星凝清楚, 她们在G·Fly内没有?什么人脉,这次被得罪的又是自己这个“小透明”, 如果想完美解决今天的事,一定要拉最位高权重的人下水才行。 “左老师!”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见她去喊蓝西服女人, 后勤组长连忙截住话头,“您还要拍摄呢,要不我们去跟于?老师私下谈?闹得太久,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她越着急,左星凝越确定这位女士一定地位不低,当即道:“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星凝。” 于?思雅叫住她, 斜了一个眼神过来。 左星凝终于?想起自己的艺人身份, 立即收了话音, 乖巧地当一个美丽的花瓶。 “我们只是来拍摄,拍完就走, 这儿可都?是你们的人, ”于?思雅接着她的话继续说?, “不在这里掰扯清楚了,到底谁对谁错, 以后哪里说?得清?” “也是,也是。”组长擦了擦额上的汗。 高矮两人早已?认定了栗子手里没有?证据,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好似胜券在握。 于?思雅别无他法,只得相信左星凝,问:“这位女士,请问怎么称呼?” “易,”易云清答,“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易。” “易女士。”栗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士一看就是他们的人,栗子其实?也无法肯定,她愿不愿意为她做证。 如果不愿意,那她真把左星凝给害了…… 栗子怀着最后的希冀,小心翼翼问:“您刚才就在我身边,应该也听到那两个人说?的话了吧?” “她说?听到了就听到了?!”矮个子突然出声,手肘狠狠捣了一下身边的人。 高个子立刻接上,嚷道:“对啊,证据呢?谁知道这老女人是不是她们的人,故意装不认识……” “闭嘴!” 组长厉斥一声,气得险些呕血。 别人新官上任正等着点火呢,这俩有?眼不识泰山的傻子还拼命添柴倒油,不是找死?吗?! 自己死?就死?,别连累她啊!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她今天也得跟着完蛋! 组长咬了咬后槽牙,冷着脸说?:“你们两个,还不快点去给左老师道歉。” “凭什么,”高个子又嚷嚷起来,“我们还被打了呢,要道歉也应该是那个女的给我们道歉!” “就是,组长,您不能?因为别人是艺人就向着她们啊,明星就高人一等吗?我们普通人也是有?人权的啊!” “说?得好。” 易云清鼓了两下掌,嘴角含笑,眼神却是一片冰冷。 她淡淡瞥了组长一眼,后者噤声,不敢再?试图挽救。 “说?得真好。”易云清放下手,高矮两人拿不准她到底是什么路数,暂时按兵不动。 “普通人是有?人权的没错,但你们两个对艺人肆意侮辱诽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们也是普通人。” 易云清寒声说?:“刚才那位年轻的女士说?的没错,我就站在她身边,把你们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很可惜,我还没有?老到耳背的地步。” “而且,我想应该不止我们两个听到了这些对话。” 易云清颇带威压的冰冷目光扫视一圈,迎上她目光的人有?的疑惑、有?的躲避,只有?那双红茶色的眸子不闪不避,好奇中暗藏警惕。 暗戳戳护犊子的模样,跟她妈妈年轻的时候真像。 易云清收回目光,继续说?:“我不知道今天这种事发?生过几?次,但有?今天,后勤组所有?人都?有?错,这是你们的放任和无视促成的必然结果。” “至于?你们两个,”她看向高矮两人,“连监控的收音范围都?预判到了,这么谨慎,想必你们也知道,需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法律代价吧?” “少拿法律压人。”矮个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静悄悄后退半步。 高个子已?经习惯跟他一唱一和,当即接道:“就是,莫名其妙的,你是什么人啊管这么……” 他话音一顿,智商迟迟上线:矮个子上一句话的声音很小,简直就像是说?给他听的。 易云清把他们的分裂看在眼里,说?:“我吗,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易总监?” 人群后方,忽地响起一道好听女声,犹如碎石撞玉,瞬间攫取所有人的注意力。 楚时音一身白?色长裙,细眉微蹙,明明是清丽的装扮,却配上了略显夸张的妆容,美到有?种隐秘的邪性?。 人群自发?地开辟出一条道路,楚时音走到易云清面前,与她握手问好:“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您。” “我也没想到,”易云清回握她的手,“当年在青禾时,我临走前最后一个企划就是跟你合作,在G·Fly,回国后见的第一个艺人也是你。” “还真是有?缘,”楚时音看向左星凝,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我家小朋友没给您添什么麻烦吧?” “你家的?” 易云清挑眉,上次合作时因为一些原因,她并没有?当面见到楚时音的经纪人。 回国的时间短,还不足以她把国内艺人弯弯绕绕的关系搞清楚,更不知道左星凝是楚时音旗下的艺人。 “嗯,”楚时音招了招手,“星凝,过来跟易总监打声招呼。” “好。”左星凝应了一声,提着裙子过去。 她们这边聊得热闹,高矮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没有?这么和谐。 “原来就是个总监。” 虽是领导,但总归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矮个子稍稍放心,怨毒地看了易云清一眼,“组长,您怎么也不说?句话,她这是帮着外人把G·Fly的面子放地上踩啊!” “呵,就你们,还想代表G·Fly的面子?” 组长冷嘲一句,因此事态已?定,她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结果,只好与他们拉开距离,撇开界限。 她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想,要是位置还能?保住,以后,再?也不招多嘴多舌的人了。 这些动静,并没有?传到易云清这边。 左星凝却听到了。 她动了动耳朵,面上表情不变,走到易云清面前问:“易女士,您和楚老师是在拍摄青禾杂志封面的时候认识的吧,我记得这事有?好几?年了?” “是有?许多年了。”易云清淡笑。 这么多年过去,总该升职了吧。 左星凝继续问:“那您在G·Fly……” “主?编!” 一位穿着咖啡色风衣的人急匆匆跑进来,“找您一圈了,怎么来这儿了……” 她看到四周聚集的人群,一愣:“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点儿小事,你稍等我一下。” 易云清看了眼腕表,再?抬手清脆地拍了几?下,“所有?人,五分?钟后,电子设备全部?上交。” “已?经把今天的事发?到网上或者告知亲友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五分?钟后,我要看到这些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接下来一切以工作为主?,不要让我听到你们再?讨论无关的事,另外……” 她看向后勤组长,“拍摄结束后,你们三个留一下。” “是……” 还是把错算在她头上了。 组长闭了闭眼,一滴冷汗从额上滑落- 晚上,左星凝几?人前脚刚走,后脚,易云清就收到了一封邮件。 附件放了一份音频。 不用点开,易云清也知道音频会是什么内容。 眉眼一抬,易云清看着文本框里的颜文字笑脸,唇角也跟着勾了勾。 这可不像是楚时音的作风。 左星凝…… 在企划案看到这个名字和照片时,她只觉得熟悉,今天见到本人才发?现……竟是故人之子。 叩叩—— 有?人敲门,易云清扬声说?了句:“进。” 门打开,进来的是组长和鼻青脸肿的高矮两人。 易云清不关心他们是起了内斗还是怎样,鼠标一动,直接点击音频播放。 污言秽语中,她冷声说?:“都?听到了吧?G·Fly的工作人员竟然对艺人肆意辱骂,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公司的声誉势必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这份录音足以把你们送上法庭,她们还没有?这么做,无非是给我、给G·Fly一个面子。” “出了这扇门,你们都?给我把今天发?生的事咽进肚子里去,若是让我发?现网上出现半点风波,法务部?,可不是吃素的。” “是……” “该说?的我都?说?了,”工作手机响起,易云清瞄了一眼屏幕上来电显示,对三人说?,“回去吧。”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易云清接通电话。 “云。”电话那边是G·Fly法国总部?的高管,也是易云清的顶头上司。 “我听说?,你想给一个新人出单人封?这是我们的周年刊,你明白?重要性?。” “当然,”易云清以流利的法语对答,“但艺人在工作中受到了侮辱,除了惩罚相关人员外,我们理?应对她有?所补偿。” “可这个补偿是不是太大?了?我需要确定你没有?私心。” “我明白?,您是担心她的咖位承不起这个位置吧?” 易云清手指微动,给她发?过去一份压缩文件:“您可以看看她的表现力再?做决定。” “我个人认为,她火起来只是早晚的事,让一位大?明星还没被发?现前便在G·Fly绽放,远比在她已?成规模后再?去寻求合作有?成就感得多。” “况且,只是把其中一版副刊改成她的单人封而已?,于?我们而言,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不如赌一把?” “赌对了,我想这一定会成为一段佳话。” 电话那边安静片刻,女人说?:“我考虑一下。”- 到家后,于?思雅发?来了G·Fly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首先,高矮二人及对此管理?不善的后勤组长皆被开除;其次,G·Fly保证会对今天发?生的事进行保密。 并且,如果网上出现相关传闻,她们将全权负责后续处理?。 对于?左星凝她们而言,这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左星凝确定,从栗子拍摄的视频中提取到的音频,在其中一定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晚上分?开后,她以私人的名义给栗子包了个大?红包,感谢她今天为她出头,同时,也弥补一下她今天受到的惩罚—— 无论如何?,栗子今天都?是冲动了,所以,于?思雅还是铁面无私地扣了她一个月奖金。 栗子心有?愧疚,死?活不肯收钱,左星凝哄了好一阵儿,她才扭捏地收了,发?来一堆【哭哭】表情。 “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楚时音裹着浴巾走过来,抬手抽走她的手机。 左星凝嘴角还没下来,笑眯眯地抬头看她:“没什么,就是跟栗子聊了几?句。” “不是重要的事,那就别看了,休息吧。”楚时音按灭手机,扣到床头柜上。 霎时间,空气暗流涌动,难以抵抗的异香扑面而来,钻入她每一个毛孔。 左星凝的眼神瞬间迷离起来,不由自主?地跟着楚时音转动。 她看着楚时音的浴巾,胸脯露出半片。 白?嫩润泽,沟壑中带着未干的水痕。 她弯腰放手机时,浴巾后半截被挺翘的轮廓撑起,笔直修长的两条美腿显露无遗。 这哪里是浴巾,分?明是她的催qing药。 左星凝口干舌燥,不等楚时音直起腰,手已?经放到浴巾边缘。 楚时音任她动作:“明天你不是还要坐飞机赶回去,没关系吗?” 左星凝轻轻把人拉到腿上坐下,叼住浴巾上缘,含糊说?:“没关系。” 一晚的时间,足够了。 第49章 第 49 章 一夜温存。 转日凌晨五点五十九分, 左星凝睁开?眼,在闹钟响起的前一秒把它关掉。 楚时音在身旁熟睡,左星凝轻轻抽出腿, 掀开?被子下床。 刚在地上站定, 她就?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暖气似乎出了些问题, 屋内的气温降至冰点, 从被窝里出来就?像是落入了冰窖。 这么说起来, 在被窝里待着?的时候好像也有点冷, 这样下去?不行,没?准会感冒。 险险憋住一个喷嚏, 左星凝蹭了蹭鼻子,轻手轻脚地绕去?床的另一侧, 从抽屉里拿了遥控器去?开?空调。 等暖风吹出来, 她才瑟缩着?抖了抖,开?门去?客厅的卫生间洗漱。 收拾妥当?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左星凝回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拿着?加湿器,再次推开?楚时音的门。 天快亮的这段时间,楚时音的睡眠格外浅,而且醒了就?很难再入睡。 怕加湿器运行的噪音会吵到?她, 左星凝在屋里转了半圈, 才找到?一个既有电源、距离也合适的位置。 极缓慢地插上电源, 打开?开?关,细密的白色水雾慢慢喷出来, 声音并不算吵。 左星凝维持着?蹲的动作, 过了会儿, 见床上没?有异动才站起身。 没?走两步,床脚处的被子忽然?动了动, 左星凝瞬间大气也不敢喘,直直看?着?蠕动的被子下露出一只睡眼朦胧的猫头。 团团把脑袋从被子下钻出来,搭在床沿,然?后眯着?眼张嘴“咔”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打招呼还是打哈欠。 左星凝弯了弯眸子,走过去?挠了挠团团的下巴,猫咪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轻微地“咕噜”声。 这种声音便是小?猫咪拿捏铲屎官的开?关。 据说,猫咪发出的咕噜声还可以充当?白噪音的作用,使人放松神经。 左星凝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据楚时音说,有团团陪睡的日子,她睡眠确实更?好些。 时间不早了,左星凝最后抓了两把猫便打算离开?,视线一转,却见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不知?看?了她多?久。 “姐姐?” 楚时音没?说话,美眸一转,左星凝便走到?她身侧坐下,问,“怎么醒了?” “团团刚才在被子里伸懒腰,蹬到?我?了。” 楚时音低哑着?声音,问:“要走了吗?” “嗯。” “怎么不叫我??” 楚时音说这话时和平时的语气没?太大差别?,但左星凝莫名觉得?,她在撒娇。 “你白天不是还有工作嘛,”左星凝给她掖了掖被子,“要好好休息。” “多?睡一会儿少睡一会儿有什么区别?。” 楚时音坐起身,展开?双臂抱住左星凝,低喃:“一睁眼就?发现身边空着?,我?差点以为?又是做梦。” “……” 她何尝不是这样,多?少次午夜梦回,想?揽住梦里的人,转身却发现只是一场空。 左星凝回抱住她,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没?有做梦,我?在呢。” 这大半个月她和楚时音只见了一面,分开?后,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楚时音问:“你这次过年要回家吗?” 左星凝在她颈侧蹭了蹭,说:“回去?,具体哪天还不太确定,要看?什么时候杀青。” 如果可以,左星凝其实很想?带楚时音一起回去?,但一个月前,楚时音接到?了春晚的邀约,这次注定不能与她相伴。 左星凝说:“我?努努力,争取明年把你带回去?一起过年。” 楚时音失笑,两手团住左星凝的脸揉了揉:“好,你回去?之后好好跟左女……阿姨相处,别?气她知?不知?道?” “我?能怎么气她呀,”脸被挤着?,左星凝故意用搞怪的声音说,“我?都按照她希望的,从家里出来工作,还找了个这么好的女朋友,我?好乖呢。” “是,我?们星星最乖了。” 楚时音在她嘴角亲了亲,仿若万般不舍,都包含进这一吻。 “记得?想?我?。”- 除夕,会城持续三天的大雪刚停,天空是水洗过的碧蓝,机翼破开?云层,为?它绘上道道洁白的航线。 其中一道的目的地,正是会城机场。 机舱门打开?,左星凝坐上摆渡车,漫不经心一扶墨镜。 隔壁的乘客已经看?了她半响,临下车前还是没?忍住问:“姑娘,你不冷啊?” 左星凝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乘客与同伴狐疑地对视一眼,最终没?再多?说什么。 但左星凝已经读懂了她们的意思——看?,有傻子。 零下十度的天气,只穿单薄风衣、门襟敞开?的人,确实和傻子没?什么区别?。 傻子本傻只好在摆渡车停下后默默加快脚步,迎接机场内的暖气。 终于,活过来了。 左星凝极短暂地哈了下手,去?取托运的行李。 整整半年没?有回家,昨晚激动得导致失眠也就罢了,偏她还不知?抽了什么风,心心念念“衣锦还乡”,提前约了造型师和化妆师,忙活了一两个小?时。 她们完成了她要“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后跟”的要求,也忘记了两边的气温差异。 美是挺美的,就?是冻人。 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无聊的谐音梗,她“噗嗤”一下笑出声。 把最后一个行李箱从传送带上拎下来,左星凝拉着?两个箱子连一个提包走到?旁边,从口袋拿出手机对着?行李拍了张照。 【[图片][图片]】 【落地啦!/转圈】 这个时间楚时音应该还在排练,左星凝没?等她回复,手机往兜里一揣便要拉着?箱子走人,一回头,正见有个大学生样子的女生在看?她。 眼神并无恶意,只有纯粹的好奇。 左星凝以为?又是个替她冷的路人,没?放在心上,拉着?行李径直离开?。谁知?擦肩而过的瞬间,女孩突然?叫住了她。 “等一下!” 声音不大却急,左星凝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她,“在叫我?吗?” 女孩猛猛点头,她不知?为?何涨红了脸,靠近两步小?声问:“那个,请问你是左星凝吗?”- 等左星凝拎着?一堆鸡零狗碎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来接机的左明岚女士。 她拉着?行李箱哒哒跑过去?,走到?近前人还没?站稳,身子就?已经扑了过去?。 “妈妈~~” 左明岚一手接住比她高小?半个头的女儿,一手捞住差点滑开?的行李箱,说:“怎么才穿这么点儿衣服?不冷吗?” 左星凝不回答,站直身摘下墨镜转了一圈:“好看?吗?” “好看?,”左明岚皱了皱眉,“扣子扣好,风都灌进去?了。” “嗷。” 左星凝应了一声,一边跟着?左明岚往外走一边问:“我?爸呢,怎么只有您来接我?。” “我?们不是跟那边的人好久没?聚了吗,今年你秦姨她们就?都过来了,说在我?们家吃顿团圆饭,你姥姥跟你爸在家里忙呢。” 左星凝点点头,终于把扣子扣好,她伸手就?要去?拿左明岚手里的行李箱,后者极快地腾出空握了下她的手,再甩开?。 “冰块一样。” 左明岚从口袋掏出车钥匙给她,“外面冷,你先去?车上等我?。” “好,谢谢妈咪~” 左星凝确实快冷得?受不了了,问清楚位置拿了车钥匙和手提包就?跑。 她贴身穿了加绒的保暖衣,今天又有太阳,理论上来说不会特别?冷才对。 可偏偏是因为?太阳,积雪融化吸收热量,体感温度可比天气预报上显示的低多?了。 一路跑到?车上坐下,空调打开?,冷热交替下左星凝瞬间打了几个哆嗦。 过了一会儿,左明岚女士拉着?行李箱姗姗赶来,左星凝刚要下车帮着?放行李,头还没?伸出去?,便被人又按了回去?。 车门关上,她腿上也多?了两个暖宝宝。 左星凝低头笑了笑,心安理得?地系上安全带,握着?暖宝宝等左明岚回来。 很快,驾驶座侧车门打开?,左明岚进来启动汽车,问:“你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那么大,拎起来怎么轻飘飘的?” “特产啊,还有一些年货,”左星凝掰着?手指数了一遍,“差不多?就?是之前给你们寄回来的那些东西,但我?又发现点儿新的,就?人肉带回来了。” “下回别?买了,咱们家亲戚少,过年也没?什么人过来,买多?了浪费。” “有什么浪费的,你看?今年,秦姨她们不是就?过来了,就?算没?有她们,您吃不了分给同事什么的不也可以嘛。” 左明岚瞥她一眼,“就?你理由多?。” “我?说的不是很对吗。”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了两声,左星凝掏出手机解锁,看?清发消息人的瞬间,屏幕立刻朝右侧了过去?,确认左明岚看?不到?后,她才安心看?文字。 【打扮这么漂亮又不是来见我?的,发给我?看?干什么】 【徒惹人心痒】 左星凝看?着?第二条消息,心脏霎时漏跳一拍。 她对楚时音太熟悉了,脑子里瞬间便浮现出了她说这句话的表情、声音。 一定会是慵懒的,声线比平常更?低,漂亮的黑瞳里是溺死人的柔情蜜意,倾身凑过来,把吐息落在她耳畔。 只是想?想?,左星凝便险些忘记呼吸,甚至连耳侧都似乎有风在轻柔地吹。 “星星?” 叫了一声没?有人应,左明岚沉了沉声音:“左星凝?” “是!” 被妈妈连名带姓叫名字的恐惧已经刻在了DNA里,霎时间,一切缱绻旖念全部烟消云散,左星凝的脸瞬间恢复正常温度,“怎么了?” “关窗户,你那边窗户没?关紧,别?吹感冒了,”左明岚问,“想?什么呢,叫你都不答应。” 左星凝关紧车窗,随口道:“没?想?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她定了定神,才去?回楚时音的消息。 【o(*////▽////*)q】 【悄悄告诉你,我?刚刚在机场被粉丝认出来了嘻嘻】 红灯,左明岚侧过头,把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眉头轻微动了动,左明岚问:“谈恋爱了?” 第50章 第 50 章 “谈恋爱了?” “!!!” 左明岚不经意的一句话, 吓得左星凝差点没给手机扔了。 她着急忙慌地把手机扣上,欲盖弥彰地说:“没有,没谈, 我怎么可能谈恋爱。” 左明岚瞥她一眼, 明显不信。 左星凝大脑急速运转, 仗着左明岚不是很了解娱乐圈的规则, 她大着胆子忽悠, “您不知道, 我们?这种年轻艺人都签了合同的,不能谈恋爱。” “是吗?” 转眼到?了绿灯, 左明岚轻踩油门,说, “可是你姐姐说, 她们?工作室只签演员,不会干涉艺人恋爱。” 左明岚口中?的“姐姐”,自?然就是眷属。 “……”确实?完全没有干涉。 左星凝生硬地转移话题,“您什么时候问的这个?” “不是我问的,是你姥姥。”左明岚好似看透了什么,没再?逼她。 “她你也知道, 自?己一身?的鸳鸯账断不干净, 还总喜欢给别人当红娘。小老太太不知听谁说的当了明星就不能恋爱, 把你送去安城前特意找你姐姐问了问。” “这样。” 左星凝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随口应了一句便问:“我走之前姥姥不是跟一个大学教授打得火热吗?都半年过去了, 他通过姥姥的考察了没?” “没, 你姥姥嫌他家里的孩子闹心, 早断了。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又?认识了个体育教练,比你姥小了十七八岁, 殷勤着呢。” “年轻的好啊,能陪我姥姥的时间长。” 左明岚摇摇头:“我看啊,哪个也陪她长不了。” 左星凝问:“为什么?我姥姥喜欢不就行了。” “你姥要是真喜欢,我还不用?这么操心了。” 左星凝眨巴眨巴眼,没懂。 左明岚侧方停车,解释说:“你还没发现吗,自?从你姥爷车祸去世,你姥姥就荒唐了起来。” “喜欢她的人不少,但?能入她眼的不是老师就是教练,总归都是教人的。” “她想要的,不过是你姥爷的一抹影子罢了。” “……” 话题陡然沉重起来,左星凝默然无言。 左明岚解开安全带,说:“行了,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开心点,别老想你姥姥的事,小老太太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心里有数着呢。” “知道了。” 左星凝应了一声,把暖宝宝往风衣口袋里一塞,跟着下车。 “哎呀,明岚可算是把小星星接回来了。” 刚踏进?院门,耳边就响起一串爽朗笑声,左星凝循声看过去,院墙一侧站着个一身?红衣的明艳大美人,边冲她笑,边给了身?后正偷吃冰棱的女儿一下。 小女孩被拍了脑袋也不哭,眼疾手快地把手里的冰棱往旁边一塞,一本正经说:“妈,你打错人了。” “是吗?”秦留芳弯腰揣起她湿溜溜的冰凉小手一摸,又?是一下,“别老想着陷害你姐。” “秦姨~”左星凝喊住她,“大过年的别打孩子啊。” 小女孩捂住头:“就是就是。” “这才多大力道,蚊子都拍不死。” 秦留芳在她头上揉吧一下,朝着左星凝走过去。 “倒霉孩子,”她摸了摸左星凝拉着行李箱的手,“怎么就穿了这么点衣服?你妈那么狠心,都不给你钱买衣服的吗?” “给了,”左星凝失笑,把揣兜里的另一只手给她,“我不冷,您摸摸,手热乎着呢。” 秦留芳依言捏了捏,惊奇道:“还真是,小孩儿就是火气旺。” 什么火气旺,明明是暖宝宝给力。 左明岚慢一步进?来,没拆穿她,说:“站院子里聊什么,进?屋啊。” “你们?进?去吧,”秦留芳松开手,说,“这俩孩子没见过什么雪,上瘾了,我不盯着一会儿吃雪都吃饱了。” “行,那我们?先进?去了。” “……” 客厅没人,除了秦留芳和她两?个孩子外,其他亲属都是晚上才到?。 左星凝蹲在玄关把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箱子瞬间空了大半。 左明岚看着那一大堆花花绿绿、华而不实?的东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认命地拎去墙角摆着。 “妈,”她冲着厨房喊,“您乖孙女回来了。” “回来这么快?” “那可不,飞机早到?了二十分钟。” 转眼间,左瑞英摘了围裙从厨房出来。 她面?若银盘,乌发如云,单从外表上看,说是五十也有人信。 看到?左星凝的第一瞬间,左瑞英的反应和其他人一样,先问过冷不冷才把目光移到她脸上。 “可怜见的,”左瑞英心疼地摸摸她的脸,“当演员就这么苦吗?脸上瘦得都没肉了。” “那是婴儿肥,长大就消了嘛。”左星凝用脸颊在她手心蹭,“姥姥您身?体还好呢?” “好得很,年前刚体检过,医生说什么事都没有。” 左瑞英笑眯眯的问:“过完年你就二十五六了吧,谈恋爱了没啊?” “您可真会算虚岁,”左星凝拎着箱子往房间走,“别人最多虚一岁,您倒好,一下子给我加两?三岁。” “我说的哪不对了,娱乐圈那么多美人,你还没看得上的啊?” 左星凝一噎:“……您不要把我说得像个色狼好不好。” “行啦,”左明岚看了半天戏,终于扬声打断,“路上怪累的,妈您让她先回屋歇歇。” 左瑞英看了这对母子一眼,手往背后一揣,嘟嘟囔囔地回厨房:“老啦,老啦,都嫌我烦了……” 左星凝嘴角一翘一压,和左明岚交换了个视线,后者冲她挥了挥手,跟在左瑞英后面?哄人去了- 闲着也是闲着,左星凝空着手进?厨房,端着个海碗出去。 照例拍了照片给楚时音发过去,她估计在忙,半天没有回。 过了一会儿,沉迷玩雪的双胞胎也被秦留芳拎进?来了,一进?门就整齐划一地打了个喷嚏。 “怕是要感?冒,”秦留芳嘟囔一声,冲着厨房喊,“明岚,家里有板蓝根没有?” “有,”左明岚从厨房出来,从头到?脚干干净净,半点油星儿没沾,“我去给你拿。” 她拿了四?包回来,秦留芳母子三人加上一个左星凝,谁都没落下。 又?忙活了一阵儿,年夜饭终于初见雏形。 左星凝默默心疼了一秒在厨房忙了一天的老父亲,然后悄悄偷了三个肉丸子出来,跟双胞胎分了。 晚上六点左右,客人陆陆续续抵达,满满当当坐了一屋。 她们?家的规矩,没结婚的都算小孩儿,过年要给压岁钱的,左星凝领着双胞胎叫了一圈人,收获颇丰。 拜完年,年夜饭大餐也陆陆续续摆上了桌,菜未上全,主家更是还在厨房忙活,他们?一群人便各自?找了地方待着,跟相熟的人闲聊。 老一辈还好,因不常聚,年轻人之间差个三岁便不怎么熟了,个个抱着手机闷头玩。 最小的双胞胎姐妹左看右看,一骨碌从沙发上下来,拿了仙女棒央着今天刚认识的“星星姐姐”带她们?放。 春晚还未开始,左星凝自?无不可,可惜,刚放了没两?支就被秦留芳发现,拎着两?个处在感?冒边缘的小姑娘回屋了。 又?过了一会儿,伴着小猪佩奇的背景音,年夜饭正式开始。 左星凝几乎是每五分钟看一眼时间,眼见春晚即将播出,她跟屁股上装了弹簧一样,火速拿过遥控器切掉了双胞胎的动画片,播放春晚。 “星星爱看春晚啊?”秦留芳眼疾手快地捏住即将鸣笛的大女儿的嘴,旁边的小女儿已经夹了一筷子菜等着了。 一套连招行云流水,大女儿嚼了两?下,瞬间忘记自?己的目的。 “过年嘛,就是要看春晚才有气氛。” 左星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下遥控器落座。 她看过节目单,楚时音的节目没这么早开始,但?人肯定?是已经坐到?了观众席,那么漂亮一张脸,导播不切镜头的话简直不是人。 她生怕错过半个镜头,而且下午在厨房摸了不少东西吃,确实?不饿,因此略坐了十分钟便下桌,专心致志地坐在电视机前。 “还真是爱看。” 秦留芳笑着摇了摇头,忽想起什么,冲着左明岚问:“星星是不是去找了眷属,处得怎么样啊她们??” 满屋子坐的三代吸血鬼,除了左瑞英那辈还有几个跟眷属有联系的,剩下的更多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唯一的例外只有一个左星凝。 因此秦留芳一问,其余人都明里暗里地投了好奇的目光过来,只有双胞胎对视一眼,问:“妈妈,眷属是什么?” “这个啊,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秦留芳揉了揉她们?的脑袋,糊弄的手法跟左明岚如出一辙。 孩子还小,藏不住话,她们?都更倾向于等孩子大了再?告知吸血鬼的事。 当然,也有左明岚这种的,孩子大了也忘说了,吓得孩子差点以为自?己变异。 左明岚不着痕迹地看了左星凝一眼,隐去自?家姑娘似乎曾对眷属“动心”的事,说:“能怎么样,就跟朋友、上下司差不多。” 有人插了一句:“那总该不一样的,眷属嘛……” “还当旧社?会呢?” 左瑞英酌了口红酒,说:“星星跟眷属之间的契约力量已经弱到?不行了,感?应徽印都差点用?不了,我估计,要是眷属铁了心不听,她连晚上吃什么都决定?不了。” 一直在竖起耳朵偷听的左星凝:…… 她倒也没这么没用?,吧? 这一茬不咸不淡地轻轻揭过,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楚时音的节目——双人合唱。 另一位嘉宾还是熟人,杨娜。 美滋滋调大音量,左星凝坐直身?子,两?只眼睛恨不得黏在屏幕上。 谁知这时,饭桌那边的话题又?绕回了她身?上。 “星凝有对象了吗?” 人总是对自?己的名字格外敏感?,左星凝动了动耳朵,抽走一分注意力放到?旁边的饭桌上。 “她谈恋爱可难着呢。”是左明岚回的。 “难什么?我们?这条件还能不好找对象?” “没说她的条件有问题,你是不知道,这孩子打小就只喜欢好看的,长大了会遮掩了,但?本性不改,还是个超级大颜控。” 左明岚瞄了左星凝一眼,余光扫过电视,一扬下巴,说:“喏,我估计得是这么漂亮的才能看上。” “嚯,”问话那人啧啧道,“这要求可真不低。” “这是楚时音吧?”又?有一人接话,“我有个学生可喜欢她了,手机电脑壁纸什么的全是这姑娘。” “是吗?” 左明岚往嘴里送了口菜,避开左星凝转来的目光,淡淡道:“我随口说的,不认识。” 左星凝:…… 要糟,要糟。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妈妈心?, 海底针。 想读懂左明岚的心?思,难度不?亚于站在珠穆朗玛峰上大海捞针。 [我随口说的,不?认识。] 短短一句话, 八个字, 左星凝听完硬是半天回不?了神, 连心?心?念念的楚时音的节目都没?看?进去。 她妈妈不?认识楚时音?可能吗? 怎么可能?! 她的出道?节目都是跟楚时音一起上的, 她妈妈非说不?认识, 被揭穿的概率很高。 也就是在场的人老的老、小的小, 才没?人揭穿她,但凡有?个人反应过来了, 都不?好?糊弄。 唯一的解释只有?她妈妈在装,装不?认识, 同时隐瞒眷属的身份。 而这么做的目的, 一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太多隐私;二嘛,就是在暗自逼她坦白。 坦白和楚时音的恋情。 至少,左星凝是这么觉得的。 等她浑浑噩噩想通这点?时,筵席已经散了。 左瑞英带着自己的老伙计们去楼上搓麻将、打扑克;剩下的有?人先行告辞;有?人被抓了壮丁,留下来包饺子。 人走了有?一半,左星凝随大流送了客, 回来后, 又坐去沙发上咬指甲。 她指甲剪得短, 本身没?有?什么啃咬的空间?,更多的是摆出样子来缓解焦虑。 不?知是不?是错觉, 自从左明岚说过那句话后, 她总觉得她看?来的每一道?目光都写?着——快快如实招来。 招, 是不?可能招的。 纠结片刻,左星凝一咬牙, 决定使用“拖”字诀。 ……不?过拖归拖,她还是要观察一下左明岚女士的状态,来判断一下拖延的极限时间?。 …… 五分钟后,左星凝出现?在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脑袋。 并不?算逼仄的厨房里几乎没?有?了下脚地,她爸妈站在最里侧,正低头在台面上擀饺子皮。 地上则是围了含秦留芳在内的三个人,边聊边包着饺子。 他们不?少人都要留到明天才走,按左星凝家里的习俗,今晚零点?和大年初一必定要吃饺子的。 撂下一摞饺子皮,左明岚拿着擀面杖,跟鬼鬼祟祟扒在厨房门口的女儿对视。 多少年了还是没?长进,一做错事或者心?虚了,就喜欢跟壁虎一样扒在门上。 左明岚暗自发笑?,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杵在门口干嘛?去帮我倒杯水。” “哦。” 左星凝转身走了,秦留芳忽然低声喊起来:“哎呀我的腰。” 她反手扶住腰,演得极假,“这小凳子坐得可真不?舒服,要不?找个人替我一会儿吧,我去歇歇。” 左明岚低眸,踢了她的凳子脚一下:“好?不?容易才拉住你们几个会包饺子的,去哪找人替你,找我妈?” 秦留芳一噎,面对左瑞英时,她总是有?些发憷。 她问?:“星星啊,她不?会包吗?” “会包是会包。” 左明岚还没?来得及回答,话题的当事人已经拎着一摞一次性?水杯和温水回来了。 空地实在不?多,她只好?把自己塞进冰箱和大理石台面的缝隙,边分水边说,“但是不?保证包严,可以?接受饺子馅汤的话我可以?帮忙。” “听到了吧,”左明岚看?着一脸失望的秦留芳说,“都说了,就你们几个会包饺子的。” “妈……” 这一声的音量比平时低了不?少,左明岚抬头,左星凝正端着两个杯子看?着她,满脸欲言又止。 她“嗯”了一声,上前半步,倾身接过左星凝手里的杯子。 也不?知左星凝在想什么,愣是没?有?撒手,两个相反的力道?较量下,杯子中的水顷刻洒出大半。 “发什么呆呢。” 还好?这水不?烫,摸了下她被打湿的衣袖,左明岚催促道?,“屋里都有?衣服,赶紧回去换了。” “好?。” 左星凝点?头,刚走出一步,又转回来。 “怎么了?” 左明岚挑眉,两双轮廓相近的红茶色眸子在空中对视,像是一场无声的交锋。 在自然界里,直视眼睛往往意味着挑衅。 左星凝远没?有?这么大胆,她在三秒钟后败下阵来,余光一扫旁边亮起的手机屏幕,说:“有?人给你发了条短信。” “知道?了。”左明岚目送着左星凝的身影消失。 “留芳,”她喊了一声,说,“帮我递一下手机。” “好?。”秦留芳起身,把放在台面边缘的手机递过去,随口道?,“这年头还有?人发短信拜年?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看?完短信,左明岚脸上多了一抹笑意,“云清回国了,说有?空了聚一聚。” “云清?”秦留芳想了想说,“就是你那个瘦瘦小小的,总被欺负,有?段时间?你天天帮她打架的那个初中同学?” “对,是她,”左明岚失笑?,“你怎么记得比我都清楚。” “能不?清楚吗,你家老太太哪次聚会的时候不?提你见义勇为的事迹,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秦留芳夸张地比划着,“后来终于等到我们都长大了,老太太不?提这事了,结果没?消停几年,她又开始讲你家星星……” 说了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不?对啊,易云清怎么会叫你''''阿姨''''。” 她不?是故意看?的,只是不?小心?点?亮了屏幕,匆匆一眼扫到了这个称呼。 “因为刚才那条不?是云清发的,是让你耳朵起茧的另一件事的当事人。” 左明岚按灭手机放进围裙口袋,“小时候星星不?是求着我们资助了个可怜丫头吗,那孩子每次逢年过节都会给我发条短信问?候一下。” “挺好?,念旧情,”秦留芳感?叹一句,问?,“不?过你们就没?加个微信什么的?” “没?加,只留了手机号,”左明岚说,“她跟普通小孩不?一样,我们要是跟她联系太紧密的话,会给她很大压力。” 久远的记忆被三两句话勾起,左明岚莫名回忆起九年前。 那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工作日,左明岚刚到公司楼下,还没?来得及进去便被拦住。 拦住她的女孩衣着朴素,长相却是惊人的漂亮,看?得左明岚愣怔片刻,花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她是谁。 女孩跟她说了她的新名字——楚时音。 成?年后改名不?需要监护人同意,她便改为母姓,寓意新生。 而此时,楚时音千里迢迢赶过来,是为了“还钱”。 她把左明岚资助她的钱一笔笔记在本子上,在五年后的今天,连着利息一起还给她。 左明岚不?愿意收,她能看?出来,楚时音一定是刚把钱攒够就来找她了。 这笔钱一出,她身上除了回程的车票钱以?外?,还能不?能剩下一百都不?一定。 两人都是倔强性?子,谁都不?肯让步,僵持到最后,左明岚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把这笔钱捐给慈善基金会。 临分开前,左明岚递给楚时音一张名片。告诉她,如果想做点?兼职、或者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她朋友那儿做平面模特。 彼时,左明岚提出这个建议时,只是想让楚时音过得轻松一点?,怎么都想不?到,下次再看?到她的名字时,楚时音这三个字已经跟“大明星”划上了等号。 …… “明岚……” “喂,明岚!” “听到了,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左明岚把擀坏的饺子皮团成?一团,随手扔给丈夫。 “还不?是你一直不?理我,”秦留芳后仰着头问?,“哎你打听过没?有?,这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打听这么多闲事干什么。” 左明岚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眼前浮现?出晚饭时,她随意一扫,看?到的春晚画面。 “应该……挺好?的吧。” 缘分二字,还真是奇妙- 袖子湿了半截,回房后,左星凝干脆先去洗了澡,披着半干的头发出来时,才发现?手机上数条未读消息。 楚时音已经忙完了,正在回家的路上。 想了想,左星凝还是瞒下了她们可能已经被发现?的事,只回了个表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过年的,还是不?要让她多操心?了。 楚时音:【忙完了?】 左星凝回:【嗯,在房间?休息呢,我妈她们在包饺子,今晚估计要守到零点?】 楚时音:【正好?,我也到家了】 【[图片]】 【团团说它想你了】 图片点?开,客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里,只能看?出一团白蓬蓬的虚影。 左星凝弯起眼睛,拨了个视频过去。 她看?着手机里昏暗的画面问?:“听说有?人想我了?是谁呀~” 画面陡然变亮,楚时音应该是打开了灯,没?等左星凝看?清她的脸,摄像头忽然一转,对准地上的白猫。 楚时音略微失真的声音响起:“是它。” 左星凝反问?:“真的?” “好?吧,不?是团团,是……” 手机中的画面跟着楚时音的步子变动,左星凝看?着她带着自己走进卫生间?,手机一晃,传来的画面变成?了镜子里的倒影。 楚时音终于补上后半句话,“她。” 不?看?到她的脸还好?,一看?到,左星凝忽地生出一种羞涩。 好?像楚时音也跟着她的手机来到了她的房间?一样,而一门之隔外?,正是她的亲人。 左星凝掀开被子往被窝里钻,好?像被子能给她安全感?。 她不?自觉放轻声音,说:“那麻烦你帮我跟她说一声,我也想她了。” “收到。” 洗过手,楚时音终于调转了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脸。 和春晚上一样的妆造,左星凝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她撅起嘴,送上一个无声的吻。 “怎么不?说话,”似乎是受她的影响,楚时音也放低了声音,“旁边有?人吗?” “没?人。”左星凝蹭着枕头摇头,脸颊的肉挤出软乎乎的一团。 “姐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莫名的兴奋。 “我们这样,好?像偷//情哦。”- 零点?,外?面砰砰砰放起了烟花鞭炮,双胞胎小姐妹睡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像是充满了电,让大人带着出去放烟花去了。 左瑞英也从牌桌上下来,即使熬到零点?依旧精神矍铄。 她看?了一圈,问?:“星星呢?” “睡着了,我没?叫她,”左明岚说,“今晚要不?您就别回去了,我有?点?事想跟您商量。” …… “说吧,”左瑞英靠在床头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孩子大了,有?事瞒着我们,”左明岚叹了口气,“星星她应该是谈恋爱了。” “谁?”左瑞英一惊,“不?会真是眷属吧?” 这件事除了她们母女二人,别的谁都没?告诉,连左星凝的爸爸都不?知道?。 “不?是,思雅跟我说过,星星对她早没?那种心?思了,估计移情别恋了。”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左瑞英瞬间?放下心?来,“只要她不?去咬眷属,爱跟谁谈跟谁谈呗。”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娱乐圈美人多,这孩子要是真没?个定性?、随随便便就变心?,多耽误别人啊。” 左明岚满脸不?赞成?,“我怕就怕星星跟您年轻的时候一样,追求者加起来都能凑两个足球队了,全是乱子。” “那说明你妈妈我魅力大,”左瑞英毫不?在意,“再说了,一辈子的口粮,那当然要精挑细选一个可口的。” “时代不?一样了,”左明岚摇摇头,“她要是真敢这么干,保准被骂的体无完肤。” “你是不?是拐着弯骂你老娘我呢?”左瑞英指着自己。 “当然没?有?,”左明岚抓着她的手放下,“我就是有?点?,放不?下心?。” “行了,星星有?数着呢。” 左瑞英往被窝一钻,阖上眼:“就算是我,找到合心?意的人后还不?是定下来了。而且啊,我看?星星那样子,应该还没?开过''''荤''''。” “你要是实在担心?,找个机会跟她谈谈不?就行了?” 左明岚默了默,关灯躺下。 第52章 第 52 章 清晨的第?不知道多?少缕阳光照在脸……肚子上, 左星凝翻了个身,眼睛还没睁开,手就已经伸到枕头下去摸手机。 ……没摸到, 只抓住了一只蓝牙耳机。 左星凝迷糊了会儿, 揉揉眼睛坐起?身, 从?被子下拎出电量爆红的手机。 怕出现睡梦中吃掉耳机的惨剧, 她?又找了会儿, 把另一只耳机找出来才去给手机充电。 解锁手机点开微信, 左星凝看着和楚时音的聊天框一愣,昨晚的记忆瞬时归拢。 “不是说要一起?守岁吗, 怎么就睡着了。” 左星凝敲了下自己的额头。 视频通话断在昨晚十一点多?,最后两条消息, 是楚时音卡着零点发来的【新年快乐】和【晚安】 简单几个字看得左星凝心疼不已。 楚时音自己一个人在家已经很难了, 她?还没起?到陪伴作用! 斟酌两秒措辞,左星凝噼里啪啦敲字道歉。 【前一天没睡好,昨晚被窝太暖和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大哭】 【我?不是故意的/大哭/大哭】 【姐姐新年快乐!/蹦跳】 楚时音:【[图片]】 【新年快乐,但有只小?猫咪好像并不快乐】 左星凝点开图片,正见白?得好像一团棉花的团团倒在蓝色毯子上,被两个人压着剃肚子上的毛。 【团团怎么了?】 【还在检查, 初步怀疑是肠胃炎】 【先?不聊了, 要带它做B超】 左星凝回了声?【好】, 顺手把团团的黑历史保存下来,接着下床打开衣柜。 昨天为了“惊艳”亮相可算是把她?冻够呛, 看到的人也?没一个关心她?漂不漂亮的, 左星凝彻底收了乱七八糟的心思, 决定一切从?简。 随手拎了两件衣服换上,洗漱完, 左星凝也?懒得化妆,素净着一张脸走?出去,张口就是喊:“妈——” 没人应,她?收了声?音左看右看,这才发现家里意外地安静,好似末日降临全家跑路但把她?忘了一样。 昨天还那?么多?人呢,都去哪了? 左星凝挠挠脸,转身看向自己的卧室门?。 果然,上面正贴着张明黄色的便利贴。 【包子在锅里,菜和饺子在冰箱,要吃什么自己弄,我?和你秦姨去见个老朋友,你爸带着其他人玩去了,想去就找他 【——lan】- 热好早饭,左星凝端着盘子,脸上挂着迷之?微笑?,边看视频边往饭桌处走?。 睡醒后,她?照例切换小?号去超话签到,首页照例给她?推了楚时音的新物料。 ——春晚后台的采访cut。 由于一直停在评论页面,视频自动轮播,楚时音的声?音周而复始地响起?。 【新年愿望吗?】 【希望我?的朋友,我?……的家人,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 很中规中矩的一个愿望,但因为说这些话的是楚时音,很快便被粉丝们品出了别的意味。 【这是不是姐姐第?一次提到家人啊?】 【是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她?第?一次主动(划重点)提起?家人,还是正向的/惊讶】 【所以老婆是跟家里和好了吗?】 【十年老粉,不负责任地猜,女神说的应该是“新家人”,据可靠消息,她?隐退那?两年就是为了家庭/doge】 【啊???】 【滚,出道还没有十年哪来的十年老粉,披皮黑也?演像点】 左星凝咬了口包子,顺手举报恶评再拉黑。 转载这个物料的是楚时音的一位忠实粉丝,评论下不和谐的声?音很少,大同小?异的评论很快翻完,左星凝顺手点进正文里带的超话链接。 第?一条微博的内容就很“劲爆”。 【理性讨论,我?老婆是不是有老婆了……】 左星凝随意一扫,心脏骤然一紧。 理论上,她?知道自己跟楚时音的恋情不会这么快爆出,但情感向来不受理性控制。 她?生怕自己哪里没藏好,被粉丝发现了蛛丝马迹,给楚时音添麻烦。 气血一下涌到耳朵,带着紧张慌乱和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左星凝定下神,点进微博详情。 【老粉应该都知道,老婆的家世很神秘,唯一透露过的只有母亲早逝。关于她?的家庭,目前主流的猜测有两种:一,老婆跟家里不和;二,老婆是想保护家人。 【我?是比较倾向于前者的,所以,在看到昨天的采访时,我?的第?一想法?也?是她?跟家里和好了。 【但是!把视频放大看了几遍后,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请看P1) 【老婆的表情管理能力大家也?都知道,采访的时候她?的表情一直比较浅,但很得体,从?没有像昨天那?样,真实情绪外放得那?么明显。 【请仔细看,老婆提起“家人”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嘴角就上升了至少两个像素点,眼神更是深情得足以溺死人,这哪是提起有旧隙的家人该有的表情啊 【还有,我?有个朋友在老婆的工作室工作,据说是真的有情况了…… 【那?个人的微博id好像是叫xxxxx的,不知道大家认不认识/狗头】 “……” 左星凝抬眼,看向博主的id,“什么鬼。” 她?瞬间觉得刚才的紧张像是个笑话。 评论里显然有不少和她?一样被骗着看完的人,五花八门?地玩起?了梗。 左星凝默默点了一圈赞,又切了另一个小?号,去cp超话签到。 她?没想到,在cp超话也?能看到刚才那?个id为xxxxx的微博截图。 左星凝翻过去又划回来,思考片刻,她?保存那?张截图,转发给楚时音。 【[图片]】 【姐姐,她?不会是我?们公司自己养的号吧?】 楚时音在六分?钟后给了回复: 【你猜】- 正月初五,迎财神。 左星凝落地安城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G·Fly联系于思雅,邀请左星凝再度拍摄,作为周年刊的副刊发行。 这显然是她?们为上次不友好事件做出的补偿。 左星凝当即乐得找不到北,虽只是副刊,但她?能上单人封面了呀!再加上G·FLy和周年刊的名号,含金量依旧不容小?觑。 正好年还没过完,左星凝大手一挥,在公司群里发了一连串红包。 而因给某人设了关注的关系,楚时音的手机叮叮咚咚半天没停过。 喂团团吃过药,她?点开微信,看看因“送财童子”而热闹起?来的工作群,再看看安安静静的置顶聊天框,眉头一挑。 【到哪了?】 消息发出去不到五秒,她?便听到了门?外行李箱拖动的声?音,还有某人随口哼唱的不知名小?调。 声?音朦朦胧胧听不真切,却依旧如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般,瞬间泛起?涟漪。 唇角扬起?一抹明显的弧度,楚时音起?身,一步步朝着门?口靠近。 落于沙发上的手机又是叮咚一声?响,她?知道那?大概是左星凝的回复。 但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此时就在门?外。 两只手几乎同时握上门?把手,一推,一拉。 深色的房门?打开,光从?窗户里透进来,落进那?双红酒一样醉人的茶色眸子里,瞬间把整张脸都点亮。 她?或许会……永远沉溺于如此纯粹又汹涌的情感之?中。 数到第?七次心跳,楚时音勾唇浅笑?。 “欢迎回家。”- 都说小?别七天胜新婚,但左星凝从?不知道,小?别二十多?天后,除了兴奋和激动外,还会有种别扭的羞涩。 只能透过手机屏幕看到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带来的冲击非三言两语可以概括,开心之?余,心口还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不想和她?生疏,但又因为时间的拉扯,不得不生疏。 放好行李,左星凝走?出房间,一眼就锁定了客厅中背对着她?的那?道身影。 楚时音刚刚可能是在看书,难得戴上了眼镜,银色细框的款式让她?眉目间多?了几分?冷艳。 而只看背影时,却是全然相反的风格—— 阳光自落地窗洒进来,而她?蒙上一层金边,满头乌发编了条粗黑的辫子,发尾垂在藕粉色的针织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让人心定的气质。 她?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这样美丽的场景。 左星凝不自觉放松下来,倚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楚时音拿着剪刀,一点点把她?带来的花修剪成合适的长度,再挨个插进花瓶。 看了一会儿,左星凝自觉过去,帮忙收拾桌上溅到的水珠和花梗。 “姐姐,”左星凝抽了张纸把水渍擦干,没话找话地问?,“我?听姜殊晴说,钟离雁筹备的那?个电影今年就要开始拍了?” 楚时音答:“嗯,剧本还有一点细节需要调整,但大致定下了,选好演员就能拍摄。” “这样,”左星凝转了转眼珠,“有没有我?能演的角色?” 楚时音不用去看也?明白?她?的心思:“想跟我?一起?拍戏?” 左星凝点头:“当然想啊,不然我?们一直泡在不同的组,好久才能见一次。” “适合你的角色……还真有几个。” 楚时音这话没有带“滤镜”,左星凝演技和外在条件都不差,离火起?来缺的只有作品的积累。 “但是,”她?话锋一转,“钟离雁请的总导演和编剧是周永安和言歌,都是业内的大腕,眼光挑剔得很,我?的适合,不一定符合她?们的标准。” “没关系,”左星凝全然不在意,“我?自己去面嘛,客串或者跑龙套都可以,我?不挑。” 反正她?的目的,也?只是和楚时音多?待一会儿而已。 楚时音:“客串也?就算了,龙套的话,你可要先?说服思雅才行。” 左星凝皱了皱鼻子,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咔嚓咔嚓的修剪声?中,楚时音终于将最后一根花枝处理完。 她?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作品:“这是什么花?” “好像是……”左星凝歪头想了想,无数个熟悉的字眼窜到嘴边,但怎么都组不成一个合适的名字。 她?最终放弃,“忘了。” 花根本没怎么挑,一走?进花店,她?就被它漂亮的蓝紫色吸引,直接便让店员包了。 包花时店员有说很多?东西,但她?满心满眼只有接下来和楚时音的会面,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楚时音哑然,拿出手机拍照识图,仔细辨认它对猫是否无害。 因要凑近拍花瓣的缘故,楚时音凑到桌子前微微倾下身子,辫子被重力拉到胸前,暴露出细白?纤长的后颈。 喉头滚了滚,左星凝虚虚圈住她?的腰,哑声?问?:“查到了吗?” “嗯,无毒。”楚时音点头,接着上前一步,似是要最后调整花瓶的位置。 左星凝不自觉跟上,楚时音却在这时转过了身。 鼻尖几乎触到鼻尖,她?们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是要把对方揉进骨血里。 楚时音眼神一暗,摘下眼镜。 左星凝很确定,这个动作代表的讯号是,继续。 她?闭上眼,含住近在咫尺的两片柔软的唇。 卧在沙发上休憩的白?猫被赶走?,它好似已经习惯了“鲁莽”的两脚兽,径直跳上猫爬架,居高临下,却不肯看相拥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一眼。 唇舌勾缠,她?们吻得小?心翼翼,阔别的时光被唇齿揉碎,她?们又回到了以往亲密无间的关系。 漫长的一吻结束,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平复呼吸。 思念在拥吻中诉说殆尽,但显然,有人觉得还不够。 “姐姐,”左星凝动了动头,擦着楚时音的脸颊蹭过去,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她?肩头,“我?好想你。” 楚时音心尖一颤,摸了摸她?的头发。 左星凝不依不饶:“你想我?了吗?” “……” 想念对于楚时音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她?总是羞于说出,以往,更无人可以让她?说出。 她?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眼神温柔地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想了。” 很想很想。 第53章 第 53 章 G·FLy杂志的?补拍完成后, 左星凝还没来得及问一嘴“能不能去钟离雁筹备的?电影中‘跑龙套’”,就先?被于思雅打包丢去了剧组。 这是年前接下的?工作,于思雅很看好它的?班底和剧本, 但等左星凝进?组拍了几天后, 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剧本和班底确实都不错, 导演审美一绝, 编剧也有真本事, 普通的?都市背景也能写出花来, 剧情、人?设相辅相成,环环相扣。 然而, 再好的?班底也架不住不懂行的?“祸害”。 左星凝进?组第一天,就经?历了女二石园的?“罢演”, 理由是吹了阵小风她头疼。 她一开始真的?信了这个理由,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石园不是改戏改台词,就是嚷嚷着人?设不好,要改剧情,稍有不顺心就是罢演,理由都懒得找。 经?历石园的?第二次罢演后,左星凝也搞明白了:这位是带资进?组的?, 不好惹, 没看导演都只?能捏着鼻子认命吗? 左星凝很快明确自己的?定位—— 好好拍戏, 杀青就撤。 谁知,石园又开始折腾了, 她改自己的?剧本还不够, 连别人?不相干的?戏都要掺一脚。 最?大的?受害者?除了左星凝以外, 便?是饰演石园母亲的?冯轩韵。 前者?由和女二有点小矛盾,但后期惺惺相惜的?同事, 变成暗含心机、无脑背刺的?“反派”。 后者?,则是由严厉但不失温柔的?慈母变成彻头彻尾的?“女儿奴”。 而石园本人?,几乎是把自己在剧中的?坚韧不拔崖上莲人?设,改成了被众人?簇拥的?团宠。 眼看主要角色几乎全员人?设崩塌,剧本前后全是冲突,众人?只?能暂时停工修改剧本。 数日后,新剧本出炉,编剧头上的?马尾辫也跟着细了一圈。 不过,头发的?牺牲也是有意义?的?。 编剧和导演显然有丰富的?应对牛鬼蛇神的?经?验,她们看透了石园一系列不合理行为的?本质—— 演技差且审美低。 于是,编辑对症下药,在保留原定剧情的?基础上,不仅合理化了其?余角色,还大篇幅改了女二的?设定。 女二的?成长线几乎被砍,彻底变成“团宠”小白花。 果然,一回到演技“舒适区”,石园瞬间不作妖了。 至于导演……随便?吧,顺利杀青就算她渡劫成功- 剧组按部?就班地运转,等戏期间,左星凝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窝着,研究手里的?剧本。 身旁忽地压下一道阴影,她抬头,看清来人?的?脸后,笑容真切了些:“冯老师。” 冯轩韵曾是她的?表演老师,同被石园“折磨”后,两人?不免多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研究剧本呢?”冯轩韵犹如唠家常一般,自她旁边坐下。 左星凝点头,知道她还有别的?事要说,便?安静看着她。 等身前一个工作人?员离开后,冯轩韵轻声道:“我有个老朋友最?近正?在给新戏找演员。” 左星凝心神一动。 冯轩韵继续说:“但她这人?有个‘坏毛病’,只?要是重要角色,她就不喜欢弄海选面试什么的?,要么自己去联系心仪的?演员,要么去学校、片场之类的?地方挑。” “她今天刚好来了这儿,待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 左星凝点头,承了她的?情:“我明白了,谢谢您。” …… 有冯轩韵透露重要“情报”后,接下来的?表演,左星凝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努力。 今天拍摄的?是剧本中期的?内容,左星凝饰演的?角色陷害“女二”失败,面对责问仍在负隅顽抗。 这场戏的?戏眼是在石园身上,结果也不知她拍摄的?时候在想什么,眼神乱飘,台词气势也弱,黏黏糊糊说不清楚,唯一“强”的?只?有脸上的?表情。 但用力过猛,衬得她自己比左星凝更像反派。 这种场面,导演再“得过且过”也说服不了自己,无奈叫停,让她们休息片刻再重新来过。 左星凝对此没有半分意见。 这场戏创造了她NG史上的?最?高值,情绪几乎要消磨殆尽,她觉得自己比石园都需要休息。 离开镜头后,左星凝找了块空地随意一站,闭上眼尝试重新调动情绪。 栗子跟过来帮她整理头发,化妆师也凑过来,检查妆容有没有花。 ……不过,为了让妆,她的?妆容本就很淡,没什么需要补的?空间。 任两人在自己脸上头上忙活,左星凝缓慢做着深呼吸,在片场的?嘈杂声中沉下情绪。 “左老师。” 面前有人?唤了一声,左星凝恍惚片刻,睁开眼,与剧组的服装师对上视线。 服装师一脸为难地说:“那个,这场戏的?衣服,可能要调整一下。” “?” 左星凝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墨绿丝绸衬衫、黑色西装长裤,中规中矩的?穿搭。 她提醒道:“换掉衣服就接不上戏了,前几场戏可能要重拍。” 服装师:“我问过导演了,她说辛苦您补拍几个镜头,很快。” 左星凝略微皱了下眉,不解问:“我的?衣服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服装师往石园那边看了一眼,“就是需要换一下。” 左星凝张了张嘴,无奈应下:“……行。” 她知道这八成是石园闹的?幺蛾子,不好让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跟着为难,只?能由着去了。 左星凝换了另一套穿搭,但仍是衬衫和长裤的?搭配。 走出更衣室,栗子绕着她转了一圈,问:“换了个颜色而已,这两套衣服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吗?难道是要抠图?” 左星凝耸耸肩,表示她也不清楚。 两人?回了片场,石园却不见踪影,只?好继续等待。 五分钟后,栗子正?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余光却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绿色。 “星凝星凝……” 她碰了碰左星凝的?手腕,快速往某个方向一指,低声叫,“你?快看,那个人?是不是石园?” 左星凝循着方向看过去,沉默了。 无他,石园身上穿着的?,正?是她刚换下来的?那套衣服,连衣摆掖进?裤腰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但石园腰身短,这样的?造型对她来说算是扬短避长,并不合适。 栗子轻嘶一声,一副牙痛的?表情:“石园刚才一直不专心,不会就是在盯你?的?衣服吧。” 左星凝:“……” 她无话可说。 栗子退开一步,拉远距离,仔细打量左星凝。 虽不追星,但因为工作的?原因,栗子见的?顶尖美女并不少。 她不得不感慨,自家公司的?两个艺人?的?外貌条件都是拔尖中的?拔尖。 左星凝的?身段极好,宽肩窄腰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难得皮肤也白,站在阳光下时有种苍白的?易碎感。 拍《拂衣》时,为了贴合人?设,化妆师甚至还要用深色的?粉底给她压一压肤色。 有这两样先?决条件在,她就算是披着七彩麻袋都好看,旁人?但凡先?天条件弱了一点,跟着她穿衣都会是灾难。 栗子看向石园,可惜地摇了摇头摇了摇头:“服装师不劝一劝吗,刚才那套衣服明明更衬她啊。” “估计是觉得劝了她也不会听吧……” 石园在剧组里简直像个“昏君”,面对她时,众人?主打一个“只?要不耽误进?度就万事随她去”。 左星凝揉了揉额角,被这场变故闹得有点无语。 她从栗子那要来手机,翻开联系人?列表,给姜殊晴发过去一条消息。 【我今天算是见识到比你?还难搞的?“大小姐”了】 在石园的?衬托下,大学时期的?姜殊晴都显得格外温柔可爱好相处- 如冯轩韵所?言,言歌很喜欢自己挑演员。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她要先?拥有足够的?话语权,也即是说,剧组需要有一个“明事理”的?投资人?和制片。 钟离雁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事少,钱巨多。 她给了导演团队足够的?自由和发挥空间,也让编剧言歌能跟导演周永安能慢慢磨合适的?演员。 主角的?人?选已定,对于楚时音出演,她们半点问题都没有。 难的?是女主的?邻家妹妹、同时也是剧中最?大反派的?人?选。 邻家妹妹前期戏份不多,人?设也弱,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因此绝对不能让已成气候的?演员来演。 否则,明眼人?一看演员的?脸就知道必有反转。 因此,除了演技和外型符合外,言歌的?择定标准还有两类:新人?,或有一定名气,但还未完全进?入大众视野的?新面孔。 不算过于难找,时间尚且充裕,言歌对此并不着急,她来到片场的?主要原因是一时兴起—— 办事路过,恰好看到熟人?,随便?转转而已。 但言歌没想到的?是,这次“一时兴起”,还真带给了她别的?收获。 言歌回忆着方才在监视器中看到的?画面: 穿着墨绿色衬衫的?女孩面对诘问,百口莫辩,好似有着天大的?冤枉,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不忍苛责。 而当?众人?的?眼神不再对着她,镜头也转移重心时,她的?戏份理应结束。 但演员本人?仍沉浸在角色里,她的?表情明明没有什么大改变,气质却陡然一变,精致的?眉眼中透着坏劲。 太适合给特写了。 言歌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随之升起的?,是加大加粗四个大字——就是她了。 看到拍摄暂停,言歌想都没想就站起来,打算去问问那个演员是谁。 谁知,下一瞬间,言歌眼前忽然模糊一片—— 隐形眼镜掉了一只?。 “*” 关键时刻出岔子,言歌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她是高度近视,隐形眼镜一掉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言歌只?能用手挡住一只?眼睛,暂且离开片场。 幸好,靠着剩下那只?隐形眼镜,言歌平安找到了自己的?车。 换上备用的?框架眼镜,言歌毫不留情地把剩下半盒隐形眼睛都丢进?垃圾桶。 再跟风换牌子她就是狗。 对着垃圾桶竖了个中指,言歌刚要抬脚,口袋里的?手机就是一震。 挂断电话,言歌看着片场的?方向抿了抿唇。 有个紧急会议将在半小时后开始,立刻赶回酒店的?话,时间勉强来得及。 没时间犹豫,言歌匆匆跑回片场,随手拉住一个工作人?员,抬手往正?在拍摄的?演员堆里一指。 “穿绿色衬衫的?那个演员叫什么名字?” …… 下午五点,终于忙完工作,言歌揉了揉酸痛的?肩颈,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冯轩韵在一小时前发了消息:【怎么样,找到合适的?演员了吗?】 言歌回:【有数了】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手机便?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冯轩韵:【方便?告诉我言大编剧看上谁了吗】 言歌:【保密】 【等定下后再告诉你?】 言歌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拈着手机摆弄。 等杀青后…… 不,明天。 明天,她就让人?去跟石园的?经?纪人?接触,提前约好档期。 第54章 第 54 章 一幕室外戏拍完, 料峭春寒冻得左星凝浑身冰凉。 听到导演喊“cut”,她猛地打了两个寒战。 栗子?拿着烘暖的羽绒服给她披上,左星凝两根手?指抓着衣襟, 向她道谢。 来剧组前, 她从未想过, 几场文戏能把她拍得身心俱疲—— 简直比在《拂衣》拍一天打戏还累。 暂时没有?她的戏, 栗子?把手?机递过来, 左星凝解锁, 看到微信上的未读消息,来自姜殊晴。 【骂我?】 【你给我等着】 【明明是在说实?话】 左星凝回了一句, 刚想跟她吐槽同剧组演员,栗子?却戳了戳她的胳膊。 “星凝, ”栗子?暧昧地挤了挤眼, “有?人?来探班了哦。” 左星凝一愣:“谁?” 栗子?神神秘秘地卖关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左星凝默然,低头看向手?机。 不是吧? 姜殊晴不会就为?了那句开玩笑的话,直接杀过来了吧?- 左星凝略微忐忑地跟着栗子?过去,看到聚拢的人?群后,忍不住两眼一黑。 这架势简直跟上次姜殊晴来探班一模一样,或者说比之更甚。 姜大小姐还这么闲吗?解散单飞了还不抓紧搞事?业。 左星凝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栗子?已经上前让人?群散开。 空气被走动的人?流扰动, 杂乱无章的气息混在初春冰凉的风里, 横冲直撞,只有?一丝浅淡的香气, 直冲左星凝而?来。 她怔在原地。 霎时间, 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成了单一的点, 如同层叠堆在宝物上的尘灰,唯一的作用?便是抖落。 她的宝物在积灰下、在人?群后。 左星凝定定看着某个方向, 直至所有?遮挡全都散去。 她看到了楚时音。 合身的长款大衣裹着她曼妙的身姿,是与她的眼睛相衬的颜色。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漂亮的眸子?轻轻一弯,夜幕便比万千星辰还要璀璨夺目。 左星凝只觉得她的眼神格外锐利,好似一根泛着流光的箭矢,直直飞入心窝,自此扎根。 血液涌动,四肢百骸都泛上暖意。若心口?真?有?箭矢,那它的尾羽怕也?系了绳。 轻轻一拉,左星凝便不由得上前,又由理智控制,停在她身前半米,未超出安全距离。 “姐……” 左星凝挤出一个字又卡住,舌头跟牙齿绊了跟头。 她感觉脸在发?热,着急忙慌地把帽子?拉上,好似这样就能遮挡住所有?窥探的视线。 楚时音知道有?很多人?在看她,在看她们,但她毫不在意。 她上前两步,帮左星凝拢了拢衣领:“冷吗?” 这是一个暧昧的动作,但因为?是在公共场合做出的,倒让人?拿捏不准它的性质。 片场最盛产的就是代拍,这一幕逃不过他们的相机,但左星凝一时半会想不了这么多。 “不冷。”她边说边摇头,嘴巴蹭到羽绒服的帽子?上,晕开一道浅浅的红。 左星凝略过称呼,小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出差,来见个导演,但她那边临时有?工作,所以我刚好空下来了,顺便过来看看。” 楚时音意味不明地压了眼神,问:“今天有?夜戏吗?” 左星凝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被她的眼神撩拨得眼珠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最后只好垂下去,看着地面轻轻摇头 …… 两人?旁若无人?……不,已经在收敛地交谈,但落在旁人?眼里,仍像是自成世界一般,把外人?统统隔离。 栗子?看着她们傻乐,胳膊冷不丁被戳了下,李雪眼睛一瞟,示意她过来帮忙。 把分发?给剧组工作人?员的热饮搬离,李雪状若不经意地拿出一沓楚时音的签名照,没等她张口?,便有?眼尖的工作人?员凑上来,厚着脸皮要了一张。 成功的先例在前,剩下的人?哪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即涌了过去,无意识地给左星凝两人?空出一片真?空地带。 左星凝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仍傻站着,楚时音问一声她便答一句,大脑完全宕机。 楚时音就在她面前,很近很近;剧组这么多人?看着,但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两相结合,左星凝心底升出一点隐秘的快感。 手?脚麻麻的,大脑也?麻麻的,身体不自觉发?颤,不是因为?冷,只是单纯的激动。 她宛如木偶一样,由着楚时音牵起她空荡的羽绒服袖筒,再在椅子?上坐下。 椅子?贴得很近,肩膀处,羽绒服的袖筒被挤扁,没有?空隙。 左星凝压下扬起的嘴角,心里像是呷了蜜:“怎么没跟我说你要来。” “怕万一抽不出时间,说了让你空欢喜一场。” 楚时音没有?左星凝那么不争气,她偶尔和旁人对视的目光依旧温和大气,尽职尽责扮演者一个关心后辈的前辈友人。 没人?知道,这位“前辈”正借着堆积的衣摆,悄悄把手?伸到隔壁的羽绒服下,勾住乖巧后辈的手?。 …… 没能休息很久,也?或许是和楚时音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左星凝觉得自己?刚坐下,场务便匆匆过来,让她去准备下一场戏。 左星凝只好跟楚时音告别,化妆师过来,为?她补妆。 晕开的口?红擦掉重补,粉扑一路向上扑到脸颊,她疑惑问:“我刚才?有?上这么重的腮红吗?” “……可?能是风吹的。” 左星凝含糊解释,“不用?遮,我缓一缓就能消。” 化妆师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收好工具。 左星凝偏头往左前方看了一眼,隔着人?群与楚时音遥遥相望。 这么远的距离,她很难看清她的眼神,但脑子?会自己?补充,除此之外,还会转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左星凝暗道自己?没用?,目光移开,脑子?里的杂乱念头还是没停。 楚时音站的是上风口?,风一阵阵吹过,带来的全是被稀释后仍然勾人?的香味。 她从未觉得,吸血鬼的身份给她带来的困扰这么大过。 半是幸福半是痛苦地叹口?气,左星凝小心地戴上帽子?,转过身平定呼吸。 值得庆幸的是,接下来没有?太多和石园的对手?戏,应该会比较顺利,拍完就能收工回去跟楚时音贴贴。 ——所以脑子?你可?不可?以安静下来! 左星凝尝试和它商量,然而?越商量它转得越快,越发?不受控制。 左星凝苦巴巴皱起脸,余光一扫,忽然发?现冯轩韵站在不远处,好似是在做手?势让她过去。 见其他演员还在整理妆造,左星凝小跑着过去,打了声招呼:“冯老师。” “我那个朋友已经走了,”冯轩韵笑着问她,“有?没有?找你?” “谢谢您,但是没有?,”左星凝没太放在心上,“可?能是觉得我不合适吧。” 冯轩韵眉头短暂一蹙,她上下把左星凝打量了一遍,可?惜道:“不应该啊……” “左老师——” 身后有?人?高喊了一句,左星凝连忙应了一声,匆匆跟冯轩韵告别。 “奇了怪了。” 冯轩韵低喃一声,仍是不解。 她教了左星凝几个月,自认对她的能力有?所了解,正因如此,她才?会觉得,左星凝可?以胜任言歌手?里的那个角色。 就算言歌没有?立即确定,但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先把人?划入备选再安排试镜,无声无息地算怎么回事?…… 言歌眼光这么高了? 冯轩韵心里泛着嘀咕,忍不住给言歌发?消息,问她有?没有?找到合适的演员。 一小时后,冯轩韵才?收到她的回复。 【有?数了】 “有?数?有?什?么数?” 难道言歌酒过来这么一会儿,还能从片场里发?现连她都没留意的沧海遗珠不成? 冯轩韵这下是真?起了好奇心,想要再问,却被言歌一句“保密”堵了回去。 “卖关子?。” 冯轩韵冷笑一声,掐灭手?机。 她倒要看看,言歌从哪扒拉出了好珠子?- 左星凝并不知道冯轩韵口?中?的朋友是谁,失去机会后没有?什?么遗憾,只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小插曲,轻轻揭过。 收工后,楚时音果然已经走了,没给她留下什?么话。 回酒店的路上,左星凝点开和楚时音的聊天框。 【叩叩叩】 叩叩叩—— 左星凝站在门前,抬手?叩了三下。 “咔”一声,房门打开,由内伸出一只纤长温暖的手?,抓着她的手?臂往里拉。 左星凝没有?半分抵抗,顺着力道往前一扑,把面前的人?抱了个满怀。 夜色已拉开序章,失去光源,房间里罩着泛青的黑。 “怎么不开灯?”左星凝问。 “你还没回来,被别人?看到你房间亮着灯不好。” 楚时音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今天都不肯看我几眼,我来看你你不开心吗?” “开心,”左星凝垂下眼睫,眼神黏黏糊糊,全落在她唇上,“片场那么多人?在,而?且……” 她顿了顿,说,“一直看你的话,我会分心。” “……” 直白的话语往往最是撩人?,楚时音神色凝滞一瞬,脑袋蓦地一偏,压住她的唇。 冰凉滑嫩,好似果冻一般。 她们不知吻过多少次,早有?默契,左星凝下意识启唇,露出的舌尖却头一次空落落地没有?挂靠。 楚时音简直能从她的动作中?感知到疑惑。 唇瓣碾转,片刻后,楚时音抽开身子?,按向墙边的开关。 左星凝的眼睛向来对光敏感,强光亮起,她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红茶色的眸子?已然泛起泪光。 楚时音心下一颤,欣赏了会儿,目光才?下移到她……干干净净的嘴唇上? 她蹙了下眉:“没化妆?” “没,”怀里的人?还没完全适应灯光,半眯半睁地看她,“在剧组卸完妆回来的。” “……” 失策了。 把人?赶去换鞋洗手?,楚时音在房间转了转,找到左星凝的化妆包。 她随意抽了根细长的口?红,回到沙发?上坐下。 等左星凝出来,她便抬手?在旁边的空位拍了拍。 休息的那两年,有?过半的时间都是团团陪她度过的,因此,楚时音的一些习惯和小动作早被团团改变。 好在猫能领悟的肢体语言对人?类来说更是小菜一碟,左星凝坐过来,一头雾水的看着她手?中?的口?红。 楚时音没有?解释,她旋开盖子?,一手?捏住左星凝的下巴,一手?拿着口?红,在她嘴唇上细细描摹。 和左星凝在一起的这小半年,楚时音发?现,她越来越了解自己?了。 比如,今天在片场看到左星凝口?红晕开后,她想得竟然是…… 楚时音用?手?指把唇膏晕染均匀,不超过唇线一分一毫。 这似乎是一个多余的举动,因为?在下一秒钟,她已然精准吻了上去。 和方才?一样,仍是一个细细碾磨的吻。 左星凝似乎已经明白她想做什?么,不躲不闪,像一个大型玩具一样任她摆弄。 一吻结束,楚时音望着那点浅浅晕在唇边,呈不规则的边缘的红痕,目眩神迷。 “姐姐玩够了吗?” “大玩具”不知何时已经骑到了她身上,隔着衣裤找准位置。 “那么,轮到我了。” …… 人?和“鬼”的精力不能一概而?论。 次日一早,累了半晚的某吸血鬼看不出半点疲态,反倒某位精力充沛、常年健身的影后却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好似被“妖精”吸干了精气。 妖精本妖在她洗漱时凑了上去,嗲着嗓子?哄:“姐姐对不起嘛~” “下次我一定让你在上……” 楚时音忍无可?忍,把她推出卫生间,关上门。 挤上牙膏,楚时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纳闷。 难道她是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 刷牙的手?顿了一下,楚时音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找私教提高难度- 收拾妥当,左星凝静悄悄去走廊转了一圈,确认没人?后,才?帮楚时音按了电梯,让她离开。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们谁都想不到会被拍,更没能发?现…… 同层的房门开了一扇,缝隙中?,探出一角手?机。 摄像头对准的,正是她们的方向。 第55章 第 55 章 石园关?上门, 心脏砰砰乱跳。 约莫七八分钟前,她被自家经纪人?一通电话吵醒,还没来得及接, 对面便先行挂断。 估摸是打错了电话, 她没想回电, 却被这一通电话吵得睡不?着, 便眯着眼起床去?洗漱。 卫生间挨着走廊, 她刚走近就听到外面有走动的?声音。 这一层住的?几乎都是演员, 离开工的?时间还很远,谁没事在外面瞎晃? 石园心里纳罕, 便趴在猫眼上看了看。 几个呼吸后,猫眼扭曲的?画面中出现一道身影。 是左星凝。 石园撇了撇嘴, 想问问她闲着没事在走廊溜达什么, 搭上门把手的?瞬间,出于某种微妙的?直觉,她骤然停住动作。 片刻后,外面响起细微的?说话声。 隔着门,石园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但勉强能分出是两道声线。 一道属于左星凝, 另一道则是她不?熟悉的?声音。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 石园瞪大?眼睛, 连忙抬手捂紧嘴,挡住未冲出口的?惊叫。 她小心翼翼把门拉开一道窄窄的?缝隙, 蹲下?手, 将手机摄像头送了出去?。 …… 第?一次做这种事, 石园多少紧张了一会儿。 好?在,她并?没有被发?现。 石园关?上门, 连忙关?掉音量,打开视频看了一遍。 真被她猜中了,左星凝房间藏了人?,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楚时音! 那可是楚时音啊!圈里出了名的?清冷女神?,被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结果?背地里竟然跟手底下?的?小艺人?搞在了一起?!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们竟然是这么个关?系。 石园难掩惊讶,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合理。 因为她一直觉得楚时音很装。 成日摆着一副冷淡清高的?模样,跟带了面具一样,偏粉丝和路人?就吃那一套,看到那张脸就前赴后继地扑上去?。 呵,除了那张脸以外,她楚时音还有什么! 装吧,装吧,这下?她手里可是有撕下?那张假面的?证据了。 联想到昨天楚时音来剧组探班的?那一幕,石园脸上挂起诡谲的?笑。 这要是爆出去?,都不?敢想网上会有多乱。 石园眼中闪着算计,飞快将视频保存备份。 这可是一手大?料!要怎么处理呢…… “嗡嗡嗡” 没等她想好?,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石园一个激灵,接通经纪人?的?电话。 来得正好?,她迫不?及待想要分享:“喂,我跟你说……” “石园!”经纪人?的?声音险些劈叉,“你撞大?运了知不?知道!” …… 听完来龙去?脉,石园脑子晕晕乎乎,几乎要停止运转。 “真没想到啊,那可是周永安的?电影!” 经纪人?的?状态比她好?不?到哪去?,感?叹完才想起问:“对了,刚才接电话的?时候你想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石园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就是问问早上你打电话是要干嘛。” 算了,看在下?部戏要合作的?份上,放楚时音一马吧。 石园从耳旁拿下?手机,美滋滋删除视频原件。 经纪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哦,你说这个啊。我本来想跟你说这事的?,但怕万一有什么误会,就又?去?确认了一遍。” “那边说是在片场看到的?你,很满意你的?表现,我就想,片场哪还有第?二个石园,肯定是你没错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体现在石园身上便是不?乱来了,更加配合剧组的?工作。 同时,在她有意无意的?宣扬下?,全剧组都知道她接下?了某大?制作电影的?消息。 片场本就像是一个浓缩的?微型社会,这条消息出现后,当即和它产生了新的?化?学反应。 有人?对石园的?“背景”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当即更加把人?捧着供着,也有人?看不?惯她的?做派,虽做不?了什么大?事,但免不?了背后吐槽两句…… 栗子长得温和无害,每日混迹在片场里,把那些工作人?员的?反应看了个清楚。 休息时,她就会跟左星凝头碰头嘀嘀咕咕。 浸泡在八卦里,左星凝开始明白,为什么要说“演员最好?的?老师是生活”。 演出来的?情绪再真实,也比不?过活生生的?人?。 当然,这并?不?足以让左星凝对剧组产生什么留恋。 但并?不?能改变和她对戏就会痛苦的?事实。 冯轩韵老师杀青后,左星凝每日睡前醒来都期盼着能早日跟上她的?步伐。 皇天不?负“苦命”人?,日子一天天过去?,轮到她杀青后,左星凝买了最快的一班机票,火速开溜。 原本,在杀青后左星凝应该有一段不短的休息时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娱乐圈内更是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塌”。 时间来到三月,某位新任流量小生被爆丑闻,由他主演的?电视剧受到影响,无期限被压。 为了填补空缺,原定六月播出的?《拂衣》临时提档,改至三月中旬播出。 这番变故打得众人?措手不?及,演员们紧急补拍物料、跑剧宣通告。 在左星凝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于思雅已然盯上新的?目标—— 钟离雁筹备的?电影《雾中探花》已经敲定最后的?剧本细节,只差演员。 《雾中探花》是以民国为背景的刑侦探案电影,故事发?生在泗溪城,某一天,城中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忽然出现一具无头尸体…… 为了不提前剧透幕后黑手,除了编剧导演及钟离雁以外,其他人?拿到的?剧本都不?完整,楚时音也是一样。 但前二分之一的?剧情已经足够吸引人?—— 特殊的?时代背景、逻辑缜密的?故事情节、以小见大?的?隐喻……以专业的?目光看,于思雅确定这部电影就是奔着拿奖去?的?。 这么一块大?饼摆在面前,不?咬一口她就不?叫于思雅。 不?过,楚时音已经占了一番,于思雅的?野心并?不?算过于旺盛。 她只是想为左星凝再争取一个小角色,要求不?高,不?是龙套且有记忆点就行。 从楚时音那要来剧本研究了一夜后,于思雅最后选定了一个角色—— 双亲尽逝,来投奔女主邢雾的?邻家妹妹,竺桃。 竺桃在前期戏份弱,没有很大?的?存在感?,好?似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但于思雅深知,编剧言歌的?作品没有一个字是废笔。 前期削弱竺桃的?存在感?应当是有意为之,这代表着她的?戏份是在中后期,且有七成的?概率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比如危机时刻救下?女主之类的?。 总之,这绝对是一个值得争取的?角色- 接到于思雅的?电话时,周永安正在跟言歌去?见石园的?路上。 开了外放,顶着右边虎视眈眈的?视线,周永安只能无奈地回:“抱歉,竺桃的?演员已经定下?了。” “……” 电话挂断,言歌立即问:“谁打来的??” 周永安答:“楚时音的?经纪人?。” 言歌不?解说:“怎么会是她?” “她手底下?还有一个艺人?,这次是想为她争取竺桃这个角色。” “挺有眼光,一挑就选了个大?的?。” 周永安失笑:“是你精心设计的?大?反转,人?家误以为竺桃只是个小角色也无可厚非。” 她说着打开浏览器,“还没告诉我呢,你要见的?那个‘石园’到底是何方神?圣,网上怎么一点儿信息都查不?到。” “新人?吧?” 言歌凑近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哎呀别看了,网上一搜都是这个同名的?人?,找不?到她的?信息。但我的?眼光你还不?相信吗,绝对合适!” “你的?眼光我当然相信,但这位新人?……” 周永安意有所指道,“是不?是太‘忙’了,杀青前真就连见个面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 “再说吧,”言歌说,“见见人?,不?行也不?是不?能换。”- 二十?分钟后,面对满脸赔笑的?经纪人?,周永安在桌下?轻敲手机。 【还傲气】 言歌脸上一热,暗恨“演品”不?等于人?品。 【来都来了,再等等,五分钟后人?还不?到我们就走】 周永安眼皮一搭,算是同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言歌盯着手表,五分钟一过,她起身便想告辞。 身后响起一连串娇笑:“抱歉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石园施施然在经纪人?身边坐下?,“不?好?意思,来晚了。” 经纪人?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 不?是晚高峰、也没有发?生事故,怎么可能不?明不?白地堵这么久? 对面二位哪位不?是人?精?谁不?知道她只是随口找的?借口罢了。 心思若是再灵巧些,更是一眼就能看出石园浅薄的?想法?—— 言歌在片场的?“惊鸿一瞥”显然给了她莫大?的?自信,让她以为自己?是不?可替代的?那个。 偏偏石园这家伙还给她拉黑了,她想劝都无处劝。 经纪人?暗自咬牙,恨她给自己?添麻烦,面上仍在努力转移话题:“那个,要不?我们先谈正事吧。” “关?于……言老师您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言老师?” “……” 言老师已经失去?语言能力了。 她和周永安对视一眼,再看着面前那张长着和“同名石园”一样的?脸,恨不?得一头撞死—— 左星凝眼巴巴看着于思雅,后者挂断电话,冲她摇了摇头。 “竺桃的?演员已经定了,我连你的?名字都没来得及说。” 并?且,周永安拒绝得很快,这表示她很满意选定的?演员,换人?的?可能性不?大?。 左星凝有点失望,问:“还有别的?角色是我能争取的?吗?” 于思雅:“我认为没有必要。” 播出太赶,宣发?没有跟上,《拂衣》播出的?第?一天并?没什么水花,但它质量过硬,第?二天、第?三天……每天的?热度都在翻倍。 它有望成为今年上半年的?第?一个爆剧,在《拂衣》之后,左星凝还有一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的?客串要上,曝光已经足够。 再去?争取小角色对她的?发?展没有助力,目前最好?的?规划是安心等《拂衣》播完,看这部剧究竟能把她抬到什么位置。 热度提升后,左星凝势必会有更多选择,完全没必要死磕《雾中探花》 此时的?于思雅和左星凝都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转机就在二十?四小时后—— 终于从饭局上脱身,言歌四仰八叉往后座一躺,两眼泛白。 周永安的?状态没比她好?到哪去?,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没好?气地往言歌腿上一踹,挪出空来。 “说说吧,”周永安在她身边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跳动的?额角,“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歌怏怏地叹口气,把来龙去?脉说了。 周永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无奈道:“然后呢,你看中的?演员是谁?” “……不?知道。” “你啊你……” 周永安最终没说出什么重话,“幸好?没签合同,赶紧找吧,找找你看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怎么找呢……” …… 纠结一晚,言歌终于想起一个被她遗忘的?人?来——和石园在同一个剧组的?冯轩韵。 这事说起来怪丢脸的?,她隐去?认错人?的?细枝末节,只说想找跟她同组的?一位年轻演员。 听完她的?描述,冯轩韵笃定地给了她一个名字。 吃过教训,言歌没敢再轻举妄动,先去?网上搜了她的?资料。 看到那张和她在片场见到的?一模一样的?脸后,言歌松了口气,心口的?大?石终于落…… 不?,等等,落不?了一点儿。 她的?阅读速度很快,以至于,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完所有的?文字信息,心头就是咯噔一跳。 看着左星凝的?百科资料原地愣了两分钟,言歌拿起手机,给周永安打了个电话。 “那个,”她吞吞吐吐,“昨天,楚时音的?经纪人?是不?是给你打电话,说想争取竺桃这个角色来着?” “嗯,但……我们不?是以为有合适的?演员了吗,所以拒绝了。” 拒绝了。 哈,拒绝了。 言歌掐断电话,眉眼嘴角皆耷拉下?来。 第56章 第 56 章 出演《雾中探花》没了希望, 左星凝便把?全?部心神扑在了眼下的工作上。 白?天跑完通告,晚上还有一场《拂衣》的连麦直播。 直播间隙,G·FLy发布了杂志封面的预告, 左星凝抽空转发, 之后便没再看手机。 饿着肚子播完, 送走“助播”栗子, 左星凝去冰箱寻摸晚饭。 这几天楚时音不在, 中午陈姨便会帮她把?晚饭也做好, 当然,食谱都是给营养师看过的, 不多摄入半分热量。 左星凝把?饭盒放进微波炉加热,等候间隙才拿起冷落已久的手机。 置顶聊天人没给她发半条消息, 左星凝随便找了个表情包发过去, 这才往下看未读消息。 其中两条来自冯轩韵。 “叮——” 微波炉响起工作结束的提示音,左星凝戴上隔热手套把?饭盒拿到?桌子上。 忙完,她点开消息框。 【我有个朋友找你】 【把?你的名片推荐给她了,记得通过一下】 【收到?.GIF】 退出聊天界面,视线往下一扫,左星凝终于发现?, 联系人图标上静静躺着一个红色的“1”。 她往嘴里?塞了口饭, 点进去。 【你好, 我是言歌】 “!!!” “噗,咳咳咳……” 猝不及防看到?这个名字, 左星凝惊得险些被?米饭呛死过去。 “言歌”这个名字可不常见, 娱乐圈里?更是只有那么一位。 所以, 言歌找她是想做什么? 能做什么?! 左星凝噗噗咳咳地呛了一阵,平静下来后, 喉管都泛上了一阵腥甜。 拿了纸巾擦嘴,左星凝瞪了通过验证的按钮半天,最终还是没能按下去。 那可是言歌哎!万一她哪句话说得不对,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左星凝选了最稳妥的办法:给于思雅打电话。 匆匆说了这件事后,于思雅显然跟她一个想法。 没让左星凝挂电话,于思雅一边开车赶过来,一边远程指导左星凝跟言歌聊天。 十几分钟后,于思雅挟着迷蒙的雨丝,风风火火地杀了过来。 “手机给我。” 一进门,她便朝左星凝伸出手,言简意赅。 不用她说,左星凝已经把?手机递了过去,动?作快到?仿佛手里?握着的是什么烫手山芋。 于思雅快速扫了一眼前后的聊天记录,很快便接着左星凝的话头继续聊。 言歌没有卖关子,她来找左星凝只有一个目的——邀请她来出演竺桃。 对此,于思雅不免有些疑惑。 昨日被?拒绝的话音犹在耳,若不是有冯轩韵老师担保,她简直要以为她们遇到?了诈骗。 于思雅试探着问了几句,言歌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态度更加官方。 这是看出左星凝的号换人了,她们便也跟着换。 见状,于思雅没再遮掩,用着左星凝的号,和对面你来我往地试探交锋。 双方都有合作意向,三下五除二便定下了试镜的时间。 “我不是在做梦吧?” 左星凝接回手机,仍感觉稀里?糊涂,“昨天不是说竺桃的演员定下了吗?” “可能出了什么意外。”于思雅谨慎推测。 这种事,除非当事人主动?说,否则怎么问都是问不出的。 于思雅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她只在乎最后的结果。 “能让言歌亲自来联系,竺桃的戏份肯定比我们以为的还要重。” 于思雅沉吟道:“明天的试镜你好好把?握,一定要拿下这个角色。” 左星凝点头表示明白?。 又叮嘱了几句,于思雅便打算离开,刚一个转身?,房门从外面打开。 她下意识看过去,目光对上站在门外的楚时音,还有跟在她身?后的…… 林霏- 三人面对面排排坐,空气中不知为何?萦绕着一层凉意。 左星凝倒完水回来,目光在于思雅身?旁的空位绕了几圈,最终决定一溜烟跑路。 她站在客厅另一端,一边打扰团团吃饭,一边,一边竖起耳朵听沙发那边的对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楚时音的状态似乎很……紧绷? “……” 作为唯一一个直面楚时音危险视线的人,于思雅对此感受更深。 等她解释完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空气中凝滞的不明冷意才缓缓消散。 于思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问林霏:“你们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 “嗯……” 林霏不着痕迹地看了楚时音两眼,像在确认她的状态。 停顿两秒,林霏看了眼不远处的左星凝,直接略过刚才的话题,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思雅,要不一起走?” “好。” 她早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动?作很快,左星凝站起来想去送送,路过沙发,她突然被楚时音抓住手腕。 房门关上,林霏和于思雅的身影彻底消失。 寂静在瞬息之间降临。 左星凝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窗外在下雨,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土腥气。 但?她闻的不是这个。 楚时音身?上,泛着一股黏腻的潮湿—— 雨丝细密缠绵,被?风吹着柔柔拍在身?上。 于思雅跟林霏挤在同?一把?伞里?,问:“时音……还好吗?” 林霏摇头:“刘老师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 刘老师是楚时音初中的班主任,六年前,她查出肾衰竭、尿毒症晚期。 楚时音得到?这个消息是在三年前,刘老师的女儿走投无路,辗转联系到?了她。 得知此事后,楚时音迅速推掉所有行程,赶回老家忙前忙后半个月,把?刘老师转到?了安城的医院。 刘老师的病情得到?控制,楚时音的心理状况却由此一路下滑。 触旧景,最易生情。 楚时音再上一次回老家还是为了给母亲迁坟,不需要和当地人过多接触,因此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但?去找刘老师不一样,她和楚时音有着七绕八拐的亲戚关系,回去难免会遇到?熟人。 即使那些熟人根本认不出她就是“失踪”、“跟人跑了”的刘芽,但?只要他们存在,楚时音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旧事。 也因此,后来才会出现?突兀的“隐退”。 有这个严重的教训在,当得知楚时音要再回“老家”一趟时,林霏毫不犹豫地跟上。 …… “对了。” 坐到?车里?,林霏忽然想起什么,问,“星凝最近的行程满吗?” “还行,不算满。” “那就好,记得跟她说一声,最近乖一点,尽量……多陪陪时音。”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时音刚才看你的眼神那么吓人,别跟我说你没注意到?。” 楚时音明显快进入“敌我不分”的阶段了,只希望,左星凝这颗人形镇定剂能发挥作用吧…… 这段时间,她绝对不能再受刺激—— 她在难过。 左星凝抱着楚时音,一时有些无措。 她想起楚时音身?上莫名的紧绷感,还有和她一起回来的林霏。 在平夏山时,左星凝从林霏口中对楚时音的病情有了初步的了解。 在她和楚时音的关系稳定后,林霏有意无意地透露了更多信息给她。 林霏说,这半年,楚时音的病情得到?了很大的控制。 断药后,她的情绪并没有反扑,复诊的频次也因此缩减,拉长到?三个月一次。 如果楚时音肯休息的话,复诊的时间间隔还能更长。 也是和林霏聊过,左星凝才知道对于楚时音来说,粉丝也是她的刺激源之一。 或者说,粉丝对于楚时音而?言是一把?双刃剑。 白?日,她活在粉丝为她打造出的盛大幻景中,沉浸在汹涌难抑的爱意里?。 而?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她会控制不住地想,“虚假”的幻景什么时候会被?打破? 又或者,粉丝喜欢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吗?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钻进牛角尖的楚时音找寻不出答案。 而?造成这种颓丧心理的原因,是她出道早期经历的一场网暴。 那段时间,楚时音每晚都在看网上的言论,看熟悉的id脱粉回踩的发言。 文字被?她记在脑子里?,刻在骨血里?,削骨剜肉也难以祓除。 彼时,连楚时音自己都不了解她的心理状况,等发现?不对时,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姐姐。” 左星凝回忆近几天网上的话题,没想起什么不利于楚时音的新闻。 她哄娃娃一般拍着楚时音单薄的脊背,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 楚时音张了张嘴,只有微弱的气流传出。 眼前闪过一道道画面,楚时音想起演第一部戏、攒下第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的那年。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回老家迁坟。 妈妈去世了好久,久到?,她几乎快记不起她的样子。 渐渐地,妈妈的长相逐渐与刘老师重叠,却又忽然换成另一张脸。 总是笑着、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脸颊永远莹润的中学老师,被?病症折磨得不成样子。 一直等不到?合适的肾源,刘老师的病情在这个春天急剧恶化。 她放弃治疗,决心在春暖花开的日子,安详地结束自己的一生。 楚时音陪她走过了生命的尾端。 今天中午,刘老师在阳光下,在生她养她的院子里?,被?家人,朋友,学生簇拥着,歪在摇椅中合上双眼,宛如睡去。 明天是她的葬礼,楚时音借口有事,匆匆赶了回来。 妈妈被?装进棺材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 只要,只要没亲眼看着刘老师被?装进棺材,她就可以欺骗自己: 刘老师只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跟往常一样晒着太阳进入梦乡…… 只要她回去,她就会在。 可是…… 可是她要怎么才能骗过自己呢? 她已经不是九岁了。 一滴泪砸进肩膀,晕开一阵凉意。 左星凝俶尔一惊,下意识想撤开身?子往她脸上看,却被?楚时音紧紧抱住。 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左星凝默了默,一字不问,只静静回应她的拥抱。 良久,在难捱的寂静当中,楚时音终于开口。 “星星。”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连一粒沙都撼动?不了。 “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 第57章 第 57 章 哭过的?眼睛总会泛红, 若是眼泪太多,还会被泡得发?肿。 楚时音不愿意被看到?这一面。 洗漱完,她早早关了灯, 平躺在床上, 呼吸平稳, 似乎是睡着了。 猫趴在被子上, 脑袋和两只前爪搭在她小?腿上, 热乎乎沉甸甸的?一团。 像她的?眼皮, 也是温热干涩,沉重地压下来, 难以撼动。 夜晚很安静,安静到?, 楚时音“听到?”有人正停在卧室门?口, 静静往里观望。 过了一会儿,她小?心走进来,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 依旧没发?出声音,楚时音仍闭着眼,却能感知?到?她抬起了手。 细白的?手臂在空中犹疑了会儿,然?后落在她腰腹之间, 以一种和缓的?频率轻拍。 同样压在她身上, 她却是轻飘飘的?重量, 温柔而又珍重。 恍惚间,楚时音甚至觉得, 她好似回到?了还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 初初降临于世间的?婴孩, 最为稚拙脆弱。或许也曾有人小?心地把她安放于襁褓, 大掌柔柔地拍哄。 直到?,许久许久之后……她来到?人间的?第一个九年。 楚时音睁开眼, 向身侧偏过头。 一个无声且轻微的?动作,她像十?五岁那年一样,期盼一个答案。 拍哄的?手停住,转而将她抱在怀里,很用力很用力。 “我在。” 她在。 楚时音合上眼,感受着把她紧紧缠住的?力道,终于睡去—— 次日的?试镜很是顺利,周永安看着左星凝的?表现,隐晦地低了低下巴。 见此,言歌在心中长长舒了口气。 前些?日子搞的?那个乌龙,简直要把她前半生的?英明神武都消磨没了! 幸好左星凝的?表现没有让她失望,多少挽回了一点颜面吧~~ 试镜结束,接下来便是商谈签约事宜。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开始嗡嗡震动,言歌看了眼来电人,面不改色地将其?挂断。 合同签好,左星凝和于思雅等人暂且离开,周永安翻看了两下资料,难得夸赞:“不错。” 她面向言歌,“和你说的?一样,她确实很符合竺桃的?形象,没有夸张。” “那当然?了,我的?眼光你还……” 说到?一半,言歌突然?卡壳—— 她怎么觉得这话耳熟。 言歌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主要演员差不多齐了,不如我们五月开机?天气也合适。” 周永安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言歌的?手机又是一震。 她抬手一送,示意让言歌先接电话。 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言歌暗道一声麻烦:“喂,我是言歌。” “是,刚刚在忙。” “竺桃这个角色……实不相瞒,我们这边找到?了更合适的?演员……嗯,还在接触。” “……” 电话挂断,周永安问:“又是石园的?经?纪人?” 言歌扶正眼镜,叹道:“对。” “你没跟她说石园不合适?” “说了,但她还是每天来问。” 言歌低头看手里的?合同,说:“换演员多正常啊,签了合同后都可能有变故,更何况没签的?……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能消停。” “难说。”周永安沉吟片刻,说,“你记得提醒一下于思雅她们,石园……看起来可不像个心术正的?。” “不能吧?” 言歌皱起眉,“雾中探花可是钟离雁的?项目,她也敢动?” “谁知?道呢,”周永安凉凉扯起唇角,“蠢人总是比想象中的?多。” 且最喜自?作聪明。 言歌想了想,点头:“好。” …… “更合适的?演员?” 石园捏紧手机,声音尖利:“除了我还能有谁是更合适的?!” “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去演周永安的?电影了,现在她们要毁约,我的?脸面往哪放!” “没签合同怎么了,口头说的?就不算数了吗?!” “我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这个饼必须给我拿下,不然?都别干了……喂?喂?喂!” “敢挂我电话?!” 骂了句脏话,石园狠狠把手机一摔,眉宇间戾气一闪。 好,好,这么玩是吧? 她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她石园的?角色也敢抢。 …… 电影未开拍,演员更是没有公开。但这种东西,只要想查,总是会有门?路的?。 几日后,石园拿到?了那个名字。 左星凝。 楚时音养的小家雀,难怪胆子这么大,什么都敢抢。 可惜,这次算她撞枪口上了。 石园挂着扭曲的笑,打开网盘。 文件夹里静静躺着一条视频,时长很短,只有不到?一分钟。 去除掉无用的?头尾,有效信息大约只有三十?多秒。 石园点击播放。 视频先是晃动,然?后便是明显的?酒店布局,楚时音戴着口罩站在门?外,与左星凝勾手告别,走向不远处的?电梯…… 可惜没拍到?接吻之类的?劲爆画面,但也足够了,看了这个视频,谁还看不出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把它发?出去,保准左星凝被楚时音的?粉丝骂到?狗血淋头! 石园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简直已?经?看到?左星凝被解约,言歌只能再来找她的?未来。 片刻后,她神色一凝,智商迟迟上线。 不对,还不够。 只是恋爱而已?,公关好的?话未必能有什么风波,甚至,左星凝没准还能借着楚时音的?名头吃红利。 她可不是要做好人好事、去给别人送热度的?。 ……必须要把事情闹大。 眸光闪了闪,石园有了主意。 她打开电脑登上微信,十?指在键盘上敲击。 【有个一手大料免费给你,要不要?】 【没错,是有风险,但干完这一票你就能火,想赌一把吗?】 【多大?】 【楚时音这三个字,够大了吗?】 良久,对面发?来回音。 【成交】- 三月底,《拂衣》的?播出到?了尾声。 全剧最后一个小?高潮是“顾荣之死”。 出场时总穿一袭黑衫的?冷面杀手,在女主拂衣一日日的?攻势下逐渐软化。 电视剧中期,她的?衣服也被拂衣包办了似的?,衣衫颜色越来越浅。 好似一块在春日下融化的?冰,映出世间照向她的?所有明媚颜色。 不变的?,是顾荣始终藏于剑鞘的?锋芒。 她是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剑,只攻不防。 此生唯一一次防守,是为了拂衣;用的?,是她自?己的?身体。 锐剑就此折断,掩埋于尘沙之下…… 《拂衣》的?大结局和开篇一样,莽莽尘世,只余拂衣一人。 …… 悲剧和意难平最能激发?创作欲。 前期被欢脱的?剧情逗乐的?笑声,到?了后期,全变成了“回旋镖”,刀刀直往人心窝子里戳。 观众们眼泪汪汪,有去官方下哭嚎的?,也有自?食其?力,开始产量二创的?。 《拂衣》的?二创在后期几乎是井喷式爆发?,在这种追剧氛围下,观众的?黏性空前地强,剧粉转化为演员粉的?比例大大提高。 而作为顾荣的?扮演者,左星凝更是赚足了观众的?眼泪,微博粉丝数急速增长。 如于思雅所料,这部剧着实小?爆了一把, 可惜的?是,由于突然?提档,宣发?没跟上,它最终没能成为一部大爆剧。 但有了这部质量过硬的?作品在,左星凝的?实力终于得到?了认可。 压在她身上#吸血虫#的?标签开始有了淡化的?迹象。 恰在此时,G·FLy周年刊的?预售正式开启,官方放出了更多的?高清大片,每一张的?表现力都极致完美。 漂亮的?人总是会更吸引眼球,当两张不分高下却各有千秋的?脸摆在一起时,带来的?往往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左星凝和楚时音的?双人照转爆了无数人的?首页,尤其?是光与影的?那一组,简直是创造了当下的?流量热点,每条转载的?热度都十?分可观。 乘着这两股东风,左星凝的?知?名度获得极大的?提升。 除此之外,《雾中探花》的?推进也格外顺利,暂定五月份正式开机。 所有的?一切都在沿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于思雅也不自?觉放松了神经?。 而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一场变故正在悄悄萌芽。 …… 四?月一日,愚人节。 某位臭名昭著的?狗仔悄然?发?布了一条文字微博,称,他将在明天曝光某95后大花的?恋情丑闻。 特殊发?布的?时间、模糊的?信息、毫无信息量的?预告…… 网友更乐意在评论区玩梗、辱骂,又或者是顺着开玩笑,没人把它当真?。 网络上的?热点瞬息万变,很快,这条预告便淹没于信息的?洪流之中。 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这条好似愚人节开玩笑的?微博,一直没删—— 转眼间,安城的?天阴沉下来,水汽上升,酝酿后日连绵哀戚的?雨。 眼看快到?祭拜的?正日子了,想来陵园祭拜吊唁的?,都在等后日的?清明假期。 冷清的?西郊的?陵园,在今日迎来了两位访客。 守门?的?阿姨不由地多看了她们几眼—— 来吊唁祭拜的?人多是穿深色,这两人却一粉一蓝,在乌沉沉的?天幕下,好似两朵盛放的?花。 不过,在墓园干久了,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去年秋天的?时候,还有个混不吝的?,弄了支乐队进来,在墓前又是吹拉弹唱、又是跳舞的?。 她远远听到?,还以为是别人结婚的?走错路了…… 跟那群人一比,这两人只是穿了件鲜亮点儿的?衣服罢了,不算什么。 她看,主要是想看“人”。 这两位姑娘都戴着帽子,宽帽檐挡住了脸,看不清长相,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点眼熟。 嘶——想不起来。 她不是多事的?人,记不起便罢了,低头继续追剧。 看了一会儿,她伸手抽了张纸,狠狠擤了下鼻涕。 “哎呀,这姑娘不是厉害着呢吗,怎么能死啊……”- “快到?了吗?” “嗯,前面就是。” 楚时音答了一句,脚步未停,牵着的?人却突然?不动了。 回头看,左星凝正捏着外套角角,努力把它抻平整。 她似乎有些?不自?在,整理?完衣服又摘下帽子理?了理?头发?,问:“我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 楚时音不知?道她问的?具体是什么,但她已?经?把她的?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了,见家?长有什么不可以的?? 见她还在犹豫,楚时音干脆抓着她捏住的?拳头,带她停到?一处墓碑前。 前段时间下过雨,雨滴混着墓碑上的?尘沙,结成一圈一圈的?污痕。 楚时音蹲下身,用湿巾一点点把它擦干净。 墓碑中央的?照片白到?有些?发?黄,女人头发?盘起,对着镜头笑得有些?拘谨。 “好年轻……” 年轻到?,甚至可以称之为稚嫩。 “当然?年轻,”楚时音轻轻抚上照片,“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妈才十?九岁。” 仅仅十?年时间,她就从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左星凝沉默地蹲下,牵住她另一只手。 楚时音扬起一点唇角,避免表情太过难看:“没有想问的?吗?” 左星凝摇头:“你想说的?话我会听,但不说也没关系。” 眉头抽动了下,楚时音像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眼中是空洞的?怆然?。 左星凝看着她,满眼心疼。 一时间,耳边只剩下风吹动嫩叶的?沙沙声,她努力挺直上半身,为楚时音挡住侧面吹来的?风。 目光难以找到?落点,左星凝不自?觉盯着墓碑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眼熟…… 不,不是画面眼熟。 她去的?那个地方路很难走,太阳很大,晒得她发?晕。 草长得也高,蚊虫藏在里面,咬一口就是一个大包。 而且还刚下过雨,泥巴路上有一段积了水,很难走…… 总之,跟这个地方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是哪里让她觉得熟悉? 左星凝拧起眉,目光逐渐从墓碑转移到?楚时音的?侧脸上。 说起来,那段泥巴路好像是有人把她背过去的?。 是谁呢? 总归不是她爸妈,那个人要更矮,更瘦,更……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不知?是不是来的?路上误触了音量键,铃声响得刺耳。 左星凝想站起来,腿脚发?麻,她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楚时音忙拉起她,搀扶着站起。 顾不上道谢,左星凝忍着右腿涨涨的?酸麻感,接通电话。 「你是不是跟时音在一起?」 还未来得及开口,于思雅因?着急而提高了分贝的?声音已?然?响起。 楚时音显然?也听到?了,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左星凝和她对视了一眼,把通话音量降低:“对,我们在……” 「出事了,你看着点她,今天绝对不能让时音看手机。」 「详细的?我回头跟你在微信上说……喂?」 「……听得到?吗?星凝?喂?」 “……” 左星凝轻轻出了口气,回:“听得到?。” 但是已?经?晚了。 楚时音对于思雅何其?了解,瞬间便明白一定是出事了,在左星凝阻拦前就打开了微博。 微博热搜榜上,带着她们名字的?词条都跟了个“爆”字。 图标颜色红到?发?黑。 第58章 第 58 章 #楚时音恋情 #楚时音左星凝 两个词条稳稳占据热搜榜首, 话题广场吵得不可开交。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欣赏着互联网上的盛况,“咯咯”笑出声。 石园慵懒地歪在床头,鎏金吊带裙包裹着曼妙的曲线。 房门“咔哒”一声响, 有人推门进来, 怒声问:“热搜上挂着的那个视频是不是你拍的?” “是我, ”石园都懒得掀起眼?皮看她, “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 经纪人颇为头疼, “酒店那一层住的都是谁, 剧组的人清清楚楚,谁看不出是你拍的?” “姑奶奶算我求求你, 能不能别给自?己添麻烦了?” “麻烦?”石园冷笑一声,“我是要找你的麻烦。” “我问你, 都这么多天了, 雾中探花的饼给我撕下来了吗?!” “……” 经纪人轻舒口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解释,“周导和言歌跟别的小导演小编剧不一样,她们?说定下了就是定下了,不是轻易能改的。” “哼,”石园瞥她一眼?, 冷冷移开目光, “所以, 还不是要靠我自?己?” 经纪人压着怒意:“恋情算不上严重的丑闻,想?以这点让周导换人, 很难。” 在明知是石园搞鬼的情况下, 把?演员换成她更难。 石园清楚这点, 从打算出手那一刻,她就没想?在《雾中探花》里分一杯羹。 但让她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进别人手里, 她吃不到的饼,别人也休想?碰。 石园最后警告:“我要做什么不是你该管的。” 她还想?做什么? 经纪人心中忽地升上一种不妙的预感,声音略扬:“你别忘了,雾中探花的投资人可是钟离雁,她虽然年轻,在生意场上……” “罗里吧嗦的烦不烦!” 又是这个钟离雁,要不是有她在,她早让爸妈把?那个雾中破花弄下来了! 石园不耐烦地打断她,“不要忘了你是给谁干活的,轮得到你教训我?!” “……好,行。” 经纪人摊手做投降状,一步步后退,重新?把?门关上。 一小时后,她看着空降热搜却只有零星几条评论的微博,拨出一通电话。 “喂,石总,我要离职。” 她很清楚,为钱做事?可以,为了有上限的钱,把?自?己的职业生涯都搭进去可就不值当了- 一路沉默,去工作室的路上,左星凝忍不住一遍遍刷新?微博页面。 最恐怖的噩梦不外如是—— 恋情被曝光后,带了她名字的最新?微博没有一条能看,所有人都觉得她配不上楚时音,是别有所图。 楚时音的微博广场要好上一些,能看出粉丝在极力控制,但依旧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会连累楚时音。 心脏抽痛一瞬,左星凝抿了抿唇,拇指再次一滑。 “别看了。” 汽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楚时音已解下安全带,伸手按灭她的手机,“下车吧,我们?先去找思雅。” “嗯,”左星凝应了一声,却没动,“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小心,没发?现她……”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 楚时音微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当时我在门外你在门内,要说不小心,也是我的错更大。” “但,谈恋爱这件事?,我们?都没做错。” …… 楚时音的恋情突然被爆,着实打得于思雅措手不及。 没过多久,她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词条被顶上热搜第三—— #假的 即使是忙得头打后脚跟的于思雅,在看到这条“代表众人心声”的词条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没浪费时间?,她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针对“恋情被爆”这件事?,团队早就做过多种公?关预案。 事?发?后,经过简单讨论,公?关团队决定装死不回应,暗中把?舆论往“姐妹情”上引。 营销号发?布的视频虽乍一看亲密了些,但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想?转移风向并不算难。 眼?看公?关手段初见成效,于思雅终于松了口气。 见左星凝和楚时音赶了过来,她匆忙喝了口水,把?人带到空着的小会议室。 “坐吧。” 于思雅清了清嗓子,为她们?简单讲明情况。 ——主要是为楚时音讲。 前?些日子,林霏耳提命面地叮嘱过,最近不能让楚时音受“刺激”。 刺激这两个字可轻可重,于思雅把?握不好,便?把?今天的风波,也归类到了“刺激”上面。 因此,即使见到楚时音面色如常,于思雅也没有掉以轻心。 毕竟,当年楚时音就是用这幅假面瞒下一身沉疴,骗过了她,若不是林霏及时发?现…… 忆及往事?,于思雅暗自?叹了口气。 讲完情况,她劝道:“时音,我知道你可能想?借势公?开,但最近不是时候,相信我……” “于姐!” 话没说完,小会议室的门忽被拍得砰砰作响。 于思雅停住话音,起身?拉开门:“怎么了?” “出大事?了!” 女生一脸惊恐,亮出手机屏幕。 热搜前?三条全被取代,矛头直指左星凝。 #左星凝 脚踏两条船 #十八线小演员抢角色 #钟离雁 …… “好的,谢谢您。” 挂断电话,于思雅掐了掐眉心,说:“周导说,石园确实试过竺桃这个角色。” “还真?是她。” 左星凝皱了下眉。 她早就看出视频的拍摄人是石园,也提醒了于思雅。 在抢角色的风波出现后,她们?本以为是两拨人行事?,谁承想?,所有的线索依旧指向石园。 既然如此,空降热搜的微博只能是她发?的—— 发?布者拥有两万粉丝,但互动少得可怜,明显是刚买来的僵尸号。 博文用得一手炉火纯青的春秋笔法?,言之凿凿称某位新?人“心很大”,勾搭了影后还不够,不知怎么攀上了一位商界巨鳄。 后者正在筹备电影,请了名导名编剧,一看便?是斥巨资的大制作。 为了给小新?人挪出位置,她临时跟某位“兢兢业业”的演员毁约;怕新?人扛不起票房,还特意把?影后拉来做配…… 林林总总,列了无数条“罪状”,再加上一点或真?或假的剧本细节,还真?蒙骗了大批看着热搜来的路人。 评论里的托来得也及时,“扒出”众人信息—— 影后-楚时音、新?人-左星凝、巨鳄-钟离雁、被解约的倒霉蛋-石园。 至于电影,则是刚注册官微不久,但还未开始营业的雾中探花。 石园的准备显然不止如此。 热度发?酵片刻后,有人发?博称,她是试过同?一场戏但被淘汰的演员,剧本细节和热搜的上微博对得上。 此言一出,整篇文章的可信度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霎时间?,热搜上又出现了一个新?词条#影后为爱做配# 这番手段极其恶心,楚时音的粉丝再也坐不住,纷纷声讨官方,要一个说法?。 这下,是真?的要焦头烂额了。 于思雅一个头两个大,紧急召集公?关部开会,商讨方案。 会议开始不久,有个女生突然对着电脑又喊了一声:“狗仔删博了。” “哪条?”于思雅问。 “两条都删了,预告还有视频。” “行,我知道了,”于思雅讥笑一声,“算他聪明。” 发?发?真?真?假假的花边行为也就算了,钟离雁可不是普通人能碰的存在。 狗仔八成是回过味来,发?现自?己是被当枪使了。 “这样吧,你们?继续,我去联系一下钟离总。” 意外牵连到了钟离雁,无论她们?想?要怎么处理,都要征求钟离雁的意见才行。 于思雅站起来,还未走出两步,身?后又是一声惊叫: “微博崩了?!”- 不止微博崩了,凡是用户活跃的社?媒平台全崩了一遍。 修复后,楚时音、左星凝、钟离雁这三个字已然成为“违禁词”,带上之后发?什么都会限流。 这是左星凝找钟离雁谈的,用掉了钟离雁欠她的两个人情。 她是真?没想?到,这两份人情还真?有用得上的一天。 回复完姜殊晴别别扭扭却暗含关心的消息,左星凝揉了揉脑袋,只觉得头疼得快要炸开。 于思雅怕楚时音情绪受到影响,简单聊过便?让她们?先回去。 以防万一,于思雅改了她们?微博、红苕等平台账号的密码,暂且交由?运营打理,并再三叮嘱最近不要看网上的消息。 她不说左星凝也知道,但是……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手。 下午,在微博恢复后,雾中探花官方便?官方回应了选角风波,言歌也打电话来,解释了认错人的事?。 于思雅没有怪她,毕竟谁都想?不到石园会疯到这种地步。 她似乎铁了心了要“报复”,仗着轻易动不了她,根本不在乎后续的发?展。 …… 受到这次风波影响的,远不止左星凝等人。 晚上,远在会城的左明岚女士刚下班到家,便?从丈夫口中得知了一个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似乎被她猜中了,她女儿真?劈腿了。 左明岚女士气得两眼?一黑,疯狂搜索着网上的消息,确切消息一点儿查不到,全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越看越是心凉。 她深觉对不起旋涡中心的另外两个人,尤其是楚时音—— 好好一孩子,小时候过得都够惨了,怎么到头来,碰到她家姑娘又被“骗”了感情? 左明岚恨不得直接杀去安城,在客厅团团转了几圈,她终于勉强冷静下来,告诫自?己: 孩子大了,要学会沟通……最重要的是,天高路远,她够不着。 灌下两大杯冰水,左明岚深吸口气,组织好措辞,给左星凝拨过去电话。 “喂,星星。” 她装作不知道网上的事?,“你姥姥今天跟我说了点儿事?,家主年纪大了,正在找合适的人接任。” “你秦姨家的那个大孩子出国读研去了,再往下数就是你的年纪最大,我估摸着八成就是你没跑了。” “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呢,就赶紧定下,跟人好好过日子,不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嗯,好。” “我知道了。” 左星凝挂断电话,长长出了口气。 知母莫若女,她很确定,左明岚女士一定是看了且信了网上的言论,才会突然劝她找人定下。 至于家主找继位王储什么的,半真?半假吧。 “真?难办啊……” 出了这种事?,以后她跟“眷属”谈恋爱的事?更难瞒了呀,怎么解释呢…… 左星凝抓了抓头发?,动作用力到像是要把?自?己的头挤爆。 “谁打来的电话?” 楚时音刚洗过澡,瓷白莹润的肌肤上盖着片片红痕。 “我妈。” 睫毛颤了颤,左星凝放下手,回身?抱住她,语焉不详地回:“聊了点家里的事?。” 楚时音没被她骗过去:“阿姨看到网上的消息了?” “嗯……”左星凝拥抱得更紧,“但她没多问。” “害怕?”楚时音顺着她的头发?问。 左星凝把?脸埋在她颈侧,声音闷闷的:“有点吧。” 怕左明岚女士发?现她们?的秘密,更怕这次风波会对楚时音造成更大的影响。 “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被逼公?开而已,不要怕。” 楚时音偏过头,亲了亲她的发?丝,“别胡思乱想?了,早点休息。” …… 楚时音搭上眼?皮,安静听?着身?旁时快时慢的呼吸。 她显然有心事?,迟迟不能入睡。 楚时音也一样。 后半夜,身?旁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楚时音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她摁亮手机,把?亮度调低到刚好可以用来照明。 抽屉缓缓拉开,素白的手伸进黢黑的洞隙,捏出一方掌心大的米灰色绒布首饰盒。 盒子打开,同?色绒布上正静静躺着两枚银戒。 若是取出来,便?能看到戒指的内圈各刻了三个字母—— csy、zxn。 第59章 第 59 章 戒指是定制的, 昨天刚拿到。 最近,楚时音总感到一种焦躁的不安。 从老家回来开始,这股不安就一直伴随着她, 如?树干上的年轮, 日益加深。 她越来越容易半夜惊醒。 有一次, 左星凝出?去跑活动没?回安城, 她惊醒后, 鬼使神差地去窗前立了半响。 外面很安静, 连声猫叫也无。 窗户没?有关紧,风呼呼地吹, 楚时音惶惶觉得,自?己成了无根的草, 风吹过, 便只能跟着风走?。 以往,她不觉得自?己需要扎根,就这么飘着,一日复一日。 见过刘老师后,她不再这么想。 在刘老师合上眼的那?一刻,楚时音恍然发现——最后一个认识完整的“楚时音”的人, 离开了。 她开始畏惧。 畏惧什么呢?说不好, 或许便是此时此刻, 令人心慌的黑暗与寂静。 她迫切地想为?自?己寻找一个归处。 楚时音抱起床脚假寐的猫,一下一下摸着它的脑袋。 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小人, 正急切地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制造可供躲避的巢。 巢穴和归处共用一个名字, 它唤作“家”。 …… 合上戒指盒,楚时音把它放回原位。 临睡前, 她侧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没?心没?肺的家伙,这么久了,还没?想起她是谁。 算了,找个时机,直接告诉她吧—— 网上的风波还在继续。 雾中探花官方在发布澄清声明后,又陆续放出?了经过消音处理的试镜画面,和与左星凝方的沟通截图。 除此之外,还主动表明,邀请楚时音是项目初期就有的想法。 甚至,编剧还专门为?她改写了人物的部分?外型设定,让楚时音作配的说法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看完这些微博,石园气得简直想把手机摔了。 她是真没?想到,周永安和言歌竟然那?么护着楚时音和左星凝,非但没?有明哲保身?,还积极地为?她们澄清。 楚时音也就罢了,左星凝不过一个刚出?道的新人,算什么?! 石园磨了磨牙,登上微信小号。 她曾和钟离雁有过几次接触,知道她似乎已经订婚,且言谈间非常看重她的未婚妻。 石园很清楚,她们这种人,婚姻未必跟爱情沾边。 但在新婚的头几年,面子工程必定是要做到位的,即使只是绯闻对象也不允许存在。 就算钟离雁放任,但她就不信,钟离雁的未婚妻能如?此心胸宽广,会?眼睁睁看着另一半的绯闻对象不管。 更何况,还是即将产生更多工作交集的绯闻对象。 这和压着她的脸面往地上踩有什么区别? 眸光闪了闪,石园联系水军,要求他们死咬住“左星凝脚踏两只船”的点不放。 消息发完,屏幕上弹出?一道微信通话。 石园看了眼来电人,挂断。 她施施然点进和营销号的对话框,无视99+的消息和无数个自?动挂断的语音通话,直接删除好友。 “活该,早就说了有风险你不听?。” 事发后才发现自?己把握不住,早干嘛去了? 还想找她算账?有本事来啊。 石园嗤笑一声,和水军聊完,再次切出?账号。 一切好似都在掌握之中,午后,石园坐在桌前倒腾美甲。 她就不信,左星凝这次还能保住“竺桃”这个角色。 ……没?准,这次风波过去,她会?直接被雪藏也说不定。 石园愉快地哼着小调,往指甲上粘碎钻。 “叮咚叮咚——” 门铃响个不停,她扬声问:“谁啊?” 不知是不是隔得远,声音没?传过去,门铃依旧在响。 石园不耐地“啧”了一声,起身?去开门:“谁……” “石小姐,”门外的人亮出?证件,“警察,跟我们走?一趟吧。”- “思雅姐报警了?”左星凝举着勺子愣住。 “嗯,”楚时音慢条斯理地接过勺子和碗继续盛粥,“石园在网上发布的谣言转发量很高,已经算犯法了。” “也是……”左星凝恍然,“石园被抓了吗?” “警察昨天已经上门了,据说联系了她父母。” “别提她了,”楚时音把粥碗递给?她,“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啊。”左星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钟离雁,求婚成功了!” 楚时音一挑眉,跟着她回餐桌,问:“姜殊晴跟你说的?” “没?有。” 左星凝摇头,想从姜殊晴这个傲娇怪嘴里知道点东西,比登珠穆朗玛峰都难。 “是钟离雁发的……也不是她本人发的,是管微运营发的微博,你看。” 左星凝拿起手机给她看。 手机早就录了楚时音的面部信息,一递过去便自?动解锁。 页面还停在上次查看的位置,楚时音先看到的是一条评论?。 【企业v:对了,这位@左星凝 是我们未来董事长夫人非常好的朋友,还请大?家不要人云亦云/磕头】 楚时音挑眉,抬指上翻。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张图片,简洁的背景,画面中央是两只交握的手,中指各戴着一枚戒指,简单素雅。 再看文字,用诙谐的语气和公司小职员视角讲了最近发生的喜事,轻描淡写地将网上的风波揭过,同时警告意味满满。 楚时音感叹:“这下,倒算我们欠了钟离雁和姜殊晴一个人情。” 左星凝猛猛点头。 她已经向姜殊晴道了谢,后者称钟离雁憋了有段日子,真的订婚后比上次还无所顾忌,吃饭睡觉都要挂在嘴边,不如?说,这次是给?了她炫耀的机会?。 不过,即使如?此,左星凝依旧在心里承了她们的情。 拿回手机,她的目光不自?觉在图片上多停留了几秒。 “去年秋天的时候,姜殊晴还因为?要订婚的事跟钟离雁大?吵大?闹,没?想到这才过了大?半年,她们就真的订婚了。” 楚时音眉尾一压,问:“嫌我们进度慢?” 她可还记得,姜殊晴大?闹宴会?那?天,就是她们酒后接吻的那?一天。 一晃眼,竟然也过去半年多了。 “没?有啦,”左星凝笑着摇头,“只是感慨一下。” 楚时音“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吃完早餐,在陈姨来上班前,她拉着左星凝回了卧室。 “星星,我有话要跟你说。”- 左星凝不明所以地跟着她回房,看着楚时音弯腰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掌心大?的米灰色方盒。 一看便是装首饰的盒子,联想到方才的话题,她的心脏骤然“砰砰”跳了起来。 “不该这么仓促的。” 楚时音低头笑了笑,难得流露出?几分?拘谨,“但我想,别人有的东西,你也要有。” “等公开之后,我会?再补一场盛大?的求婚给?你,至于现在,你可以只把它当做一场正式的表白。” 楚时音打?开盒子,单膝跪下,“你愿意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 左星凝两腿一软,跟着她跪下。 首饰盒“咔哒”一声关上,楚时音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瞳孔震颤。 左星凝头皮发麻,简直语无伦次:“愿意的,我当然愿意。” 见楚时音的脸色稍稍缓和,她继续说:“但是结婚的话,目前还不可以。” 楚时音让她只把今天当成一场告白,但她怎么可能不理解戒指背后的含义。 在没?搞定所有隐患前,她不想轻率地答应,她还想尝试说动左明岚女士。 至少?,也要等跟家里彻底闹掰了后,再毫无顾忌地跟楚时音在一起,以免让她受到别的影响。 左星凝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但有上次的前车之鉴,她不敢提左明岚女士奇怪的态度,下意识扯起别的。 “我妈前几天跟我说了件事,我很有可能被选为?王储,这个有点特别,必须要结婚的人才能胜任。” “继任仪式上,要在亲人还有上一任家主的见证下吸食一口伴侣的血液。” 这也是她最近最烦的问题,如?今一看,跟左明岚女士摊牌还真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了。 左星凝叹口气,说:“姐姐你知道这个的吧?” 楚时音木呆呆地点头,戒指盒被盖上,她的所有理智、思考,似乎也被夹着碾碎,大?脑锈蚀得无法转动。 左星凝在说什么?她好像听?到了,却似乎一个字都理解不了。 耳边,熟悉的清甜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肯定不行的,你做不了我的小王妃……等假期回去……摊牌……” 她听?不到了,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但她听?懂了。 她在左星凝眼里,并不是正确的选项。 她还要找别的什么……小王妃?- “过年那?会?儿家里总是有外人,我没?找到机会?。” “所以想等假期回去,直接跟我妈摊牌,也别让她想有的没?的……” 左星凝话音一顿,小心觑着楚时音的脸色,“姐姐,你还好吗?” “……我很好。” 楚时音扬起笑,从地上站起来,手指一拉一丢,重新将戒指埋进抽屉的黑暗之中。 “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 “好。” 左星凝直觉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她像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跟在楚时音身?后:“姐姐,你生气了吗?” “没?有。” 楚时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和往常似乎没?有半分?不同。 左星凝还想再问,门外却传来了按密码锁的声音。 陈姨来了,左星凝只好把满肚子疑惑咽下。 …… 楚时音一整天都待在书房。 左星凝黏她黏得很紧,楚时音开着电脑假装处理工作,以避开她的目光。 输入网址,楚时音在某官网预约了一个后天的保洁。 之后,她登录某宝下单了无数日用品、四件套、被子等,自?掏腰包全发的顺风。 叮嘱保洁把部分?快递拆开并清洗晾晒,楚时音打?开和物业的聊天框。 当然,是另一个城市的物业。 【您好,我约了保洁后天过去打?扫,麻烦帮她开门】 右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楚时音捏紧手腕,等待这阵颤动过去。 平息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把消息发过去。 后天…… 再等一天,她就把左星凝带过去。 她跑不掉的。 她绝不允许她跑掉- 两天后,楚时音借口有事,去酒店开房睡了几乎一整个白天。 幸好,她因生病失眠找医生开的药还没?吃完,且仍在保质期。 傍晚被手机闹钟叫醒,楚时音理好衣服,仿若无事发生般回家和左星凝一起吃了晚饭。 等左星凝去洗澡,楚时音去厨房拿了张油纸。 白色的小药片搁在上面,对折,擀面杖挤压,药片很快变成药粉。 “叮”一声,微波炉结束工作。 楚时音把热好的甜牛奶倒进陶瓷杯里,连带着药粉一起,搅拌均匀。 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下,楚时音端着杯子去敲门。 “牛奶不小心热多了,要不要喝一点?” …… “星星,星星?” 一小时后,楚时音推了推身?旁的人。 毫无动静。 打?开夜灯,楚时音深深凝望着熟睡的人,唇角勾起的弧度如?执如?狂。 “我警告过你的……” 第60章 第 60 章 据说, 人?在沉睡时,最先醒来?的是嗅觉。 左星凝动了动鼻子,无意识分辨着空气中混杂的味道。 洗衣液的香味、枕侧熟悉的暗香, 还有……冰冷沉闷的尘灰味。 只有许久无人?居住的房屋才会有这个味道, 毫无生气, 不是简单的通风就能使它消散。 陌生的味道侵入鼻腔, 极其富有存在感, 把其余的所有味道全部压下。 左星凝翻了个身?, 被子跟着她转向另一侧,露出?一截浓白的腰身?。 她闭着眼, 还想再眯一个回笼觉。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但却一点儿都没有睡饱之后?的满足感, 反而头疼得?快要炸开。 且不只有头在疼。 左星凝捏着后?腰上的肉, 不得?章法地掐揉。 又酸又疼,好像她不是在床上睡了一晚,而是坐了一夜的绿皮火车。 难怪会做这种梦……咦,她梦到了什么来?着? 左星凝皱了皱眉头,神思从光怪陆离的梦中抽离。 好像是……她和楚时音在高速上?貌似还是晚上…… 没等她全部想起来?,背后?的床垫一陷, 裸露在外?的肌肤蓦然触到一片绒毛质感。 左星凝反手?一推:“团团, 不要挤我。” 话?音落下, 手?腕忽地传来?一阵被拉扯的触感,像是被绳子勾住。 绳子? 左星凝霍然睁眼, 红茶色的眸子中倒映出?的, 皆是陌生的事物。 她这是……在哪? 左星凝瞬间?清醒, 猛地翻身?坐起,动作太急, 灵魂好似还留在枕头上,大脑一阵针扎似的疼。 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奶酪色的床单上,正铺着一条扎眼的黑。 蛇一样曲曲缠缠,白猫似乎把它当成了活物,兴奋地拳打?脚踢。 “……团团?” 左星凝迟疑地唤了一声,白猫停下动作,抬头看了它一眼,眸子依旧是海面般的湛蓝。 是团团没错。 左星凝咽了下口水,盯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和锢在右腕上的冰冷手?/铐。 所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牛奶不小心热多了,要不要喝一点?” 打?开卫生间?的门?,左星凝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这几日,因为休息不好的缘故,楚时音睡觉前总会喝一杯热牛奶。 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左星凝痛快接过杯子。 牛奶略凉过一会儿,温度适中,她一口气喝完,压在甜味下的微苦才伴着后?劲反上来?。 左星凝迟疑地看着杯壁上的液体:“不会变质了吧?” “没有吧,我刚才也喝了。” 楚时音抽走?杯子,微笑?:“快去漱口吧,今晚我们早点休息?” …… 那杯牛奶,果然有问题。 左星凝低头尝试解绑在手?/铐上的绳子,绳结复杂,一只手?不好操作,她扣得?指尖都疼了也没撼动分毫。 犹豫两秒,左星凝拿着一截绳子送到嘴边。 獠牙伸长,尖利的尾端卡在绳身?,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咬了两口,左星凝抹了把唇边溢出?的口水,放下绳子,观察上面的磨痕。 绳子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只有小指粗,却很是坚韧,两口下去也只让它受了轻伤。 揉了揉发酸的牙根,左星凝暂且放弃,下床去拉窗帘。 手?/铐上的绳子拉得?紧紧的,长度刚好够她站在窗前,一步不能多走?。 她的位置似乎是二楼,窗外?空旷辽阔,正对湖畔,看不见人?烟。 打?开窗户,外?面封了一层金刚砂网,把手?位置被人?为破坏。 左星凝看了眼粗陋的断口,抓着绑在手?铐上的绳子重新坐到床上。 显而易见,做出?这种事的人?只能是楚时音,但下一个问题来?了—— 为什么? 左星凝又一次看向腕上的手?/铐,冰冷的金属下是米黄色的柔软护腕,处处透着细致妥帖。 眷属受契约限制,无法主动伤害吸血鬼,因此,她心里没有一点儿恐惧。 更遑论,对她做这种事的人?是楚时音。 她只担心,楚时音这样,是不是代表着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团团,”左星凝捞起又跟绳子打?了起来?的猫,“你知道姐姐是怎么了吗?” 团团甩了甩尾巴,没有回答。 左星凝无奈地叹口气,把猫放下。 手机估摸着是被楚时音拿走?了,房间?里半个电子设备都没有,也没有钟表,只能通过阳光的温度判断,现在是上午。 大概九点?十点? 没等左星凝想明?白,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沙啦沙啦”声,正跟绳子斗殴的团团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左星凝慢一拍反应过来?,那是猫粮磕在瓷碗里的声音。 这证明?,时间比她猜测地早。 喂完猫,楚时音也差不多该来“喂”她了吧? 左星凝两手?抱膝,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没过多久,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醒了?” 楚时音端着托盘,把早点摆在桌子上,面色如常,“这边东西不全,我简单做了点,饿不饿?” 左星凝没有回答,她看着楚时音的眼睛,和脸上弧度完美的笑?容。 半响,她摇了摇头。 “待会再说,”左星凝举起右手?,“我想上厕所。”- 卫生间?的窗户和卧室一样,把手?都被破坏。 在她上厕所时,楚时音就守在门?外?,不给她半分逃脱的机会。 左星凝比对了两扇窗户外?的场景,最终也只得?到一个结论——这里不是安城,且大概率是一处别墅区。 独栋别墅,房间?距远,她如果呼救,楚时音赶过来?的绝对比邻居快。 所以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这里到底是哪? 左星凝坐在马桶上,冥思苦想。 她对楚时音名下的房产一无所知,但曾听陈姨无意中提起过,楚时音隐退时,有大约一年没回过安城。 而且,猫咪到陌生的环境后?多少?会有些警惕,团团却表现得?很放松。 它一定在这里生活过。 楚时音离开安城的那一年,大概率是在这里疗养。 ……换个说法就是,于思雅一定能找到她们- 洗漱完出?去,左星凝看到卧室敞开的门?已经被关上。 楚时音坐在桌子前,回身?冲她招呼:“快过来?吃饭,要凉了。” 忽略掉环境的不同,这好像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左星凝一时有些恍惚,她拿捏不好该怎么跟现在的楚时音相处,只应了一声便?闷头吃饭。 她着实没什么胃口,一口恨不得?嚼够一百下才咽下。 一碗粥吃到一半,左星凝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安全话?题。 “昨天我们……” “我吃完了。”楚时音腾一下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手?铐扣在她腕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是怎么过来?的。” 左星凝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吐出?一口长气- 厨房水槽,楚时音沉默地拿着海绵在碗内一圈圈摩擦。 水流不歇,指腹泡到发白,关节冻到发硬。 “当啷”一声,瓷碗脱手?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楚时音迟钝地蹲下,把碎片捡拾进垃圾桶,洁白的断面上,点染一朵朵殷红的梅花。 红得?刺眼。 楚时音复又拈起一个碎片,举起受伤的无名指,用大拇指和中指挤压。 红色变多后?,它反倒不像梅花了,像……被虫子蛀了洞的红盖头。 “铛”一声,碎片砸在垃圾桶里同伴的遗骸上,再度裂开。 楚时音冷着脸草草冲洗伤口,胡乱用纸巾缠住。 她摘下围裙,踱步去二楼靠墙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这是距离左星凝最近的位置,且处于视线盲区。 坐在这儿后?,世?界都安静下来?,她只能听到有关于左星凝的声音。 心口缺失的那一部分被填满,泛着虚假的暖意。 “没关系,没关系的……” 楚时音恍若梦呓,右手?无名指在她的注视下又开始渗血。 她警告过左星凝,她知道后?果的…… 所以没关系,等护照办好后?,不会有人?能找到她们。 左星凝只能跟她在一起- 一整个白天,左星凝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般地无聊。 天色暗下,吃完晚饭后?不久,楚时音就过来?解了她的束缚,让她先去洗澡。 然后?才是楚时音自己。 左星凝在床头背过身?,一边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一边低头专注地咬绳子。 她从未想过,自己獠牙除了造成口腔溃疡以外?,竟然还有此等“妙用”。 绳子在尖牙的撕咬下丝丝断裂,运气好的话?,今晚就能磨断。 …… 楚时音洗完澡出?来?,就见左星凝盖着被子,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楚时音不确定那双眼睛里有什么,惧怕,亦或是憎恶? 她不敢看,仓皇移开目光,走?到床头把灯关下。 黑暗降临。 楚时音在床上躺下,毫无睡意。即使她昨晚开了一夜的车,几乎没怎么阖眼。 身?旁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低体温,总让人?担心她是不是冷。 楚时音探出?手?,毫不费力?地找到她的左手?,十指交叉,中指与无名指的缝隙中硌着戒指的轮廓。 林霏曾跟她说过,她需要有一个“锚点”。 如今,楚时音觉得?她找到了。 锚点,和灯塔。 呼吸平稳,慢慢地,楚时音眼前好像真?的出?现了灯塔的光。 它刺破漆黑的夜雾,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后?寸寸碎裂,变成华丽厅堂里飘落的花瓣。 耳边有一道声音在催促:“新娘,要交换戒指啦。” 对面,左星凝笑?得?灿烂,洁白的头纱垂在她脑后?,天使一般圣洁。 楚时音近乎虔诚地注视着她,把戒指推到她左手?的无名指间?。 刹那间?,右手?无名指一阵刺痛。 楚时音疑惑低头,惊愕地看着火焰自戒指为中心,从她手?下升起。 “……” 她想呼喊,但张不开口;想扑灭这火焰,可脚下却有千斤重钧。 巨焰滔天,目之所及皆被它染成鲜红。 “姐姐……戒指,”左星凝笑?容不变,说出?的话?却戴着怨怼,“为什么?” 她举起手?,戒指在火光下扭曲,像一个嘲讽的笑?。 “你满意了吗?” 楚时音依旧说不出?话?。 层层火焰将婚纱火焰燎卷,映衬出?纯正的红,左星凝像是一根大号喜烛。 在火焰下…… 融化。 …… “星星!” 楚时音陡然睁眼,不管不顾地朝身?侧扑去。 ……没有火,更没有人?。 她的星星,跑掉了。 不要她了。 60-63 第61章 第 61 章 房间很黑, 黑到仿佛什么?都看不见。 喉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楚时音发着粗喘,一声接一声, 像坏掉的拉风箱。 但她半分都没?发觉, 耳边只有骤然响起的嗡鸣。 左星凝不见了。 楚时音跌在地上, 僵滞地握着仅剩的半根绳子?。 她不见了, 她怎么?可以不见…… 那她呢, 她要追上去?吗?还?能追上去?吗? 梦魇如影随形, 她好像又看到了梦中的那场大火,她带给左星凝的大火。 凉凉的液体?覆满整张脸, 多余的部分滴到地上、胸口,衣服被沾湿, 坠得发闷。 楚时音连眨眼?都忘了, 死死盯着手里的绳子?。 黑色的,在月色中发亮,宛如一条灵蛇,蜿蜒游动…… 外面起了风,窗帘包着凄白的月光,鼓鼓胀胀地盖过来。 楚时音着迷了一样, 死死盯住黑绳上游动的亮光。 越来, 越近。 黑蛇最终攀上素白地脖颈, 最纯粹地,黑与?白的碰撞。 她美得像一尊瓷雕, 极致脆弱。 “砰”一声, 楚时音仰面倒下。 一只手垫住了她的后脑, 温凉的体?温压在身上,紧接着, 缠在脖子?上的绳子?被抽走,一片令人头发发麻的痒意。 楚时音都感?觉到了,也可能都没?感?觉到。 她怔怔望向眼?前?的人,墨黑的瞳孔映着惨白的月光,一片空洞。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吗? 四肢猝然痉挛,手指曲成鸡爪状,无法伸直,楚时音连抬手都做不到。 是梦吧,还?是梦吧。 她张了张嘴,努力?地想发出声音……率先冲出来的,却?是一声不似人的哭嚎。 撕心裂肺- 齿尖相撞,左星凝被动地承受近乎撕咬地吻。 楚时音抛却?了所有的理智,凶狠地咬着她,唇齿间皆是涟涟苦涩。 左星凝尝着她的泪水,心底发酸。 她从不知道,原来人的眼?睛可以流出这么?多的眼?泪。 为了安抚,左星凝主动抓着束缚了她一天?的绳子?,只为向楚时音传递一个讯号—— “我没?有走。” ……楚时音没?有回答。 大悲大喜最是耗费心神,更遑论她几乎快把眼?泪哭干。 因此,心神只是短暂一放松,她便脱力?般晕厥过去?。 左星凝把她抱到床上。 楚时音即使晕过去?了也不肯放手,右手紧紧抓住左星凝的手,用力?到伤口再次崩裂。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血腥味,左星凝犹豫了会儿,软舌一卷,舔舐不断冒血的伤口。 “……这样应该可以了。” 止住血,左星凝回头看看,抽了两?张纸巾用杯子?里的水沾湿,擦拭楚时音脸上的泪痕。 她睡得很不安稳,鼻头红红的,睫毛粘连在一起,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左星凝一阵心疼。 “明明我才?是被关起来的那个嘛。” 她叹口气?,用指腹把楚时音紧皱的眉头揉开。 “……星星。” 昏睡的人呢喃了一声,左星凝弯下腰,靠在她耳边回:“我在。” 其实左星凝也不知道楚时音是不是在叫她,声音太小了,她只是凭直觉回答。 “睡吧,我不会离开的。”- 出现这种意外,左星凝不敢再轻举妄动,无奈放弃偷偷去?找手机,联系林霏让她尽快过来的计划。 毕竟,教训还?残留在楚时音的脖子?上——半圈星星点点褐色的痂。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晚回来一步会发生什么?。 相比较而言,只是不让出门而已,吃喝给够,还?有iPad可以玩,她有什么?不能待的? 早晚有一天?,楚时音的情况能稳定下来,可以跟她好好谈谈。 在那之前?,她只需要等?。 等?于思雅和林霏发现。 …… 绳子?弄断后,楚时音没?尝试给她换新的。 左星凝的活动范围也随之扩大,从一个房间变成了一整层楼,但依旧不能外出。 三天?后,左星凝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楚时音正在烤蛋糕胚,烤箱打开,香甜的面包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左星凝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眼?巴巴地看着楚时音切进盘子?里的边角料。 “姐姐……” 她刚喊了一声,“咚”一下,大门突然被打开。 左星凝转头过去?,惊喜大喊:“思雅姐!” …… 于思雅抬眸,一眼看到左星凝腕上扎眼的手/铐,下面还?坠了截黑绳,随着挥手的动作?晃动。 再转头,楚时音站在桌子?前?,脸色冰冷,眉宇间萦着一层戾气,浑身散发着的,却?满是面包的甜香。 额角跳动的频率加快,于思雅压了压太阳穴,迅速调理好情绪。 上午,林霏急匆匆给她打电话,说楚时音家里没人也没?猫,当即断定是出事了。 吸血鬼有办法可以找到眷属,眷属当然也有类似的法子?。 即使于思雅跟左星凝之间的联系没?有先祖那么?强劲,但她依旧成功锁定了一个方位。 她们果然在这儿,且楚时音没?来得及更换门锁。 没?有过多犹豫,仗着对此地的熟悉,于思雅一声招呼没?打,快速锁定楼梯位置,闷头冲了上去?。 在她身后,林霏闪身拦住想追上去?的楚时音。 “别着急,我们谈谈?”- 关上卧室房门,于思雅呼出一口长气?。 “你没?……” 视线在左星凝脸上扫了两?秒,于思雅蓦地转了话音,“你是不是胖了?” 左星凝:“……” 她也不想的啊,但在这边又出不去?,楚时音还?一天?五顿地喂。 左星凝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现在是问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抱歉。”职业病犯了,但看左星凝白白胖胖的样子?,不像是受了虐待。 于思雅放下不少心:“你和时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一点——”左星凝比了个手势,“小小的意外。” “多小?”于思雅追问。 “就?……” 左星凝回答:“前?段时间,姐姐想跟我求婚来着,但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好,没?立刻答应。” “……”于思雅掐了掐眉心,“什么?事没?处理好?” “就?家里那边,我妈……”左星凝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哎呀,反正就?是一些私事。” “私事?”于思雅危险地眯眼?,“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我没?有!” 左星凝吓得差点跳起来,“怎么?可能!” 有“前?科”在,左星凝越反驳,于思雅越不相信。 她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就?知道,当初……当初不该听林霏的,就?该把你们拆开。” “怎么?又扯上林医生了,不是,”左星凝颇为头疼,“我真没?有。” 于思雅冷哼一声,心里有了定论,怎么?都不相信。 她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你妈妈让我照顾你,我是真没?想到能照顾成这样。” “都跟你说过了,时音跟别人不一样,你看看你,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除工作?以外,左星凝甚少见到于思雅这个样子?,像邻家姐姐一般碎碎念,教训不懂事的妹妹。 左星凝越听越迷糊,思维跟着她的话越拉越远,皮筋一样绷到极限,再急速弹回来,崩得大脑无比清醒。 “等?等?!” 她发现盲点:“你认识我妈?” 于思雅:“?” 她反问:“不然呢?” 左星凝一脑袋问号:“不是,你们怎么?都认识我妈?” “还?有谁认识……不对,”于思雅差点被她牵着走,“我不该认识?” “……”左星凝小心翼翼问,“应该吗?” “不应该?”于思雅差点被气?笑了,“左星凝,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经纪人和艺人?” “啊?”左星凝两?眼?茫然,“不是吗?” 于思雅:“……” 她抹了把脸,再开口,声音已然沧桑了两?个度,“你老实跟我说,时音是不是家暴你了?” 并且打的还?是头。 否则,才?几天?没?见,好好的小孩怎么?变成弱智了? …… “可是,为什么??” 鸡同鸭讲解释了一通,左星凝神情恍惚,“我那天?在聆音,前?台说取快递的,2301姓楚啊!” 她语序颠倒,于思雅却?毫无障碍地听懂,一针见血:“我不能帮她拿快递?” 霎时间,如同被下了禁言咒一般,左星凝安静下来。 事到如今,于思雅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以为时音才?是你的眷属?” 左星凝点头。 “拒绝求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左星凝点头。 “行?吧,算你还?有点良心。” 于思雅两?手抱胸,眯眼?端详她:“我说你看起来怎么?总有点虚虚的,原来这么?久了,一口正经‘饭’都没?吃上。” 左星凝:“……” 那咋了,她就?爱吃“零食”不行?吗ToT—— 于思雅和左星凝这边聊得“热火朝天?”,林霏和楚时音之间的氛围却?一度冰结。 楚时音很排斥交流,林霏不好硬逼,只能挑着一些不重要的话题讲了——俗称,废话。 一语毕,林霏四处扫了一眼?,正要另起话头,二楼的门忽然开了。 楚时音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精神紧绷到极点。 林霏同样站起身,微不可查地冲于思雅摇了摇头。 后者下颌一转,完全无视,直接看向楚时音。 “星凝有话跟你说,我想,你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 “你和星凝谈了什么??”目送楚时音走上二楼,林霏小声问。 “没?什么?。” 于思雅抓着她就?往外走,“好久没?来这边了,我们去?湖边转转吧。” 接下来,是左星凝和楚时音的私人谈话时间- 二楼卧室,楚时音站在门后,微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 她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一个,很重要的事。” 左星凝上前?,拉着她走到阳光下。 “姐姐,你相信这世上有吸血鬼吗?” 她张开嘴,上排两?个犬齿在楚时音的注视下,反常规地伸长。 第62章 第 62 章 “姐姐, 你相信这世上有吸血鬼吗?” “吸血鬼?”楚时音表情一空,她准备好的回答,没有一个?是能用上的。 “对, 吸血鬼, 比如暮色之国之类的, 但不太一样。” 左星凝不知该从哪说起, 有点卡壳:“要不,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支吸血鬼在我?们脚下的土地繁衍生息。” “经过了很?多很?多代的血脉混杂后,他们的后代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就潜藏在我?们身边。” “非要说区别的话,除了可以收放的獠牙, 大?概就是他们需要‘进食’。” “为了躲避官府、还有道士, 早在数百年?前,吸血鬼们就把食物局限在了亲近的人当中,后来就约定俗成,默认食物等于?伴侣。” “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家?族和吸血鬼订下契约,世代为奴为仆。如今, 吸血鬼称呼他们为眷属。” 左星凝牵起楚时音的手, 贴在脸上, “由于?血脉的天然相斥,吸血鬼一旦咬伤眷属, 眷属就会像中毒一般死去?。”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眷属, 所?以不敢碰你……不过我?已经弄清楚了, 都是误会。” “……”楚时音茫然地皱起眉,试图理解, “你的意思是,你是吸血鬼?” 左星凝“嗯嗯”点头,脸颊在她手心蹭动。 楚时音仍不敢相信:“这是思雅刚给你接的新剧本?” “不是剧本,是真?的。” 左星凝说着张开嘴,犬齿伸长、变尖,最后形成一双稍微内弯的獠牙。 “你可以摸摸看。” “……” 楚时音没动,她还在消化眼前对她而言,过于?超现实的事实。 思绪缠成一团乱麻,她蓦然想起,告白的那天早上,被?自动过滤掉的话。 [继任仪式上,要在亲人还有上一任家?主的见证下吸食一口伴侣的血液。] 楚时音终于?找回语言能力:“所?以,你说我?不能成为你的小王妃,也是因?为这个??” “嗯,是误会,”左星凝微微垂下眼睫,不敢跟她对视,“是我?没搞清楚。” “误会……” 楚时音抿唇,拇指沿着她的脸下滑,停在嘴边。 指腹擦着獠牙尖锐的尾端,按压……刺入。 动作又快又急,顷刻间?,指腹已经渗出晶莹剔透的血珠。 对于?未真?正意义上开过荤的左星凝而言,这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怕伤到楚时音,左星凝拼命抑制住进食的欲//望,迅速收回獠牙。 渗血的手指却不依不饶,由着惯性深入口腔。 被?异物侵入的感觉分外明显,左星凝下意识顶起舌头,手指却不退反进,与?它纠缠。 楚时音面色酡红,深不见底的黑眸闪着疯狂:“你不是要进食吗,为什么不吃?” 她听懂了,她的星星是吸血鬼,吸血鬼需要进食,而食物又跟伴侣绑定,那么,只要左星凝咬了她…… 心神?激荡,楚时音不知道,她身上正散发着一股惊人的浓香,好似千年?陈酿,闻一口便让人头脑发晕。 左星凝口齿不清地说:“不行,伤口好得没有那么快,会被?林医生看出来……” “那就把她赶走。”楚时音眼也不眨地答。 “……” 左星凝顶出她的手指,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姐姐你先等等,我?好像还有事没说完。” 她摸向?自己的侧颈,说:“吸血鬼进食时会注射某种物质,除了镇静止痛、加速伤口愈合外,还会产生一定的成瘾性。” “对人体没有危害,但食物会因?此?很?难离开吸血鬼。” “这一点,其实对食物很?不公平,”左星凝认真?地说,“我?还是希望姐姐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了?”楚时音眼神?发飘,好似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说完了,”左星凝强调,“我?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嗯,我?知道。” 楚时音撩过头发,一把扯开衣领。 圆润莹白的肩膀半露,精致的锁骨陷着浅浅的窝。 她侧偏过头,脖颈弯成优美的弧度。 “星星。”楚时音诱声唤。 “咬我?。”- “战场”不知不觉从门口转移到床上,房门反锁,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来打扰。 左星凝压在她身上,仿佛又回到了在聆音见到楚时音的那天,手脚发软,已然失去?所?有理智。 这次,她不需要再克制。 锐利的牙齿轻而易举破进皮肉,鲜血汩汩,带着一丝腥甜从喉管滑入。 楚时音的血液和她本人一样,温和的表象下藏着的,是无人知晓的自毁倾向、和近乎偏执的疯狂。 这是独属于楚时音的存在感,强烈到,左星凝恍惚觉得,不是她在享用“食物”,而是,她被?占有。 温热的血液涌进体内,左星凝几乎要被灭顶般的快/感淹没。 和以往哪次都不一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每一根神?经都在被?无形的爪子撩拨。 从上打下、由内而外,全都陷入欢/愉的涌潮。 身子剧烈颤抖的瞬间?,左星凝收回獠牙,一口咬向?近在咫尺的肩膀。 然而已经晚了。 手指埋于?深隙,她呜咽一声,眼角有泪划过,似喜似悲。 …… “我?感受到了。” 吻掉左星凝眼角的泪,楚时音喃喃出声。 獠牙脱出的一瞬间?,她察觉到了某种玄妙的连接。 无需任何确定,她第一次无比清楚左星凝对她的感情,浓烈的、与?她相同的情感。 “什么?”左星凝怔怔发问?,她睁开迷蒙的眼,面颊泛着不自然的红,好像喝醉了一样。 “没什么。” 楚时音吻向?她犹带着鲜红的血迹的唇,腥甜的,让她想起那晚的桂花酒酿。 类似的情形,类似的姿势,只有人,上下颠倒。 楚时音抽出手指,坐起身,让左星凝躺平。 纤长的手指圈住脚踝,摆弄,直至折到她想要的位置- “噗嗤——” 楚时音扭动腰,一如既往地不急不缓。 滑腻水声中,指尖沿着下巴中线下滑。 她勾唇,清冷无尘的眉眼染上艳色,美得不可方物。 “还没完呢……” …… 春日?,午后灿金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打在赤白两道人影上,连颜色都是相似的。 似要融为一体、抵死缠/绵- 夕阳西下,左星凝清理完身子出来,张口就是一个?喷嚏。 “着凉了?” 楚时音倚在床边招了招手,左星凝乖觉地走过去?,往她怀里一缩:“可能有点儿吧。” 下午滚了两三个?小时,出了汗,窗户还没关,她体质要比楚时音弱,这会儿便有些吃不消。 左星凝调整了一下位置,扭头看楚时音脖子上的血洞。 伤口已经愈合了,只剩下两个?对称的红斑。 她小心摸了摸:“疼吗?” “不疼。”楚时音抓着她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一口。 吻落在手心,痒痒的,左星凝笑得眉眼弯弯,忽想起什么,郑重其事问?:“我?之前说……我?妈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事你还记得吧?” 话音未落,楚时音的身体骤然僵硬,瞳孔快速收缩。 左星凝吓了一跳,语速飞快地解释:“那也是误会!” “……嗯,我?知道。”楚时音缓出一口气?,她已经想通了,但,身体的反应有时候并不受人为控制。 她问?:“你是以为我?是眷属,所?以才觉得左女士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对吧?” 心神?不宁时,楚时音不自觉又叫回了“左女士”。 左星凝点头,没去?纠正。 她第一次知道眷属的存在是在去?年?九月,也就是见到楚时音那天。 从会城赶到安城的几百里路程,她只顾绞尽脑汁劝左明岚女士放她回去?,完全没仔细听她在说些什么。 那天,左明岚女士有没有说出“于?思雅”这个?名字完全是未解之谜。 反正,之后她们的交流都是用“眷属”和“姐姐”代替了人名。 左星凝从她怀里出来,翻身跪坐在床垫上,低头道歉:“是我?不好,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如果一开始没认错人的话,我?也不会……刺激到你。” 她的头越垂越低,说到最后,楚时音几乎可以看到她的发旋。 楚时音摸了摸她的头:“你没有做错什么。” 不是安慰,她真?的觉得左星凝没有做错。 如果没有这个?误会,她们之间?的进展会更快,左星凝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楚时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也可能,这会成为她们之间?的暗雷,静等爆发。 很?幸运,它提前爆发了,在她们最相爱的时候。 楚时音长臂一捞,再次把左星凝抱住。 “下午你说你是搞错了,把我?当成了你的眷属,所?以,左阿姨真?正让你找的眷属是?” “是思雅姐。” 是思雅。 楚时音在心里和左星凝同步回答。 “果然是她,”楚时音不知回忆起什么,轻笑,“难怪,在聆音那天你都狼狈成那样了,思雅还很?爽快地签了你。” 提起这事,左星凝脸上有些发烧:“我?当时也奇怪过,但以为是你给她打过招呼……” 完全没想到是她把人给搞错了。 “对了。” 说起这个?,左星凝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姐姐,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我?们小时候到底是在哪见过?” “把手给我?。”楚时音没立刻回答。 “哪只?”左星凝一头雾水,把两只手都递过去?。 楚时音失笑,右手小指勾着她的,晃了晃。 “想起来了吗?” 这不就是拉勾?左星凝低头看着,摇头。 头顶响起一声轻叹,楚时音把她捞进怀里。 温热的呼吸扑在耳边,楚时音无计可施。 “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她顿了顿,声音含笑,念出记忆中那个?花里胡哨的名号,“七彩蝴蝶——小公主?” 她的,救世主小朋友。 第63章 第 63 章 2011年, 左星凝九岁。 这一年的暑假格外短暂,还未有?什么实感——简单来说,没玩够——一周后, 她就?要开?学了?。 午饭时, 左明月女士轻描淡写地宣告了?这个“噩耗”。 来不及为?即将逝去的暑假哀伤, 左星凝已经想起更重要的事:暑假作业还没动。 以往, 左明岚女士总会严格监督, 精确规划时间, 以保证她在前期就?完成作业。 但这次,左明岚女士似乎有?意给她一个教训, 全然放任。 小?学生的自制力不堪一击,左星凝只在暑假刚开?始的那几天写了?几页作业, 很快便把作业抛到了?九霄云外。 吃完午饭, 左星凝“蹬蹬蹬”跑回?卧室,翻出积攒的“法宝”。 见没人注意自己,她蹑手蹑脚来到书?桌,两?本作业册正堆叠在上面,比旁边白色的橡皮还干净。 左星凝面色凝重地拿着鸟头形魔杖,点在橡皮上。 “隐藏着黑暗力量的橡皮擦啊, 我以主人的名?义?命令你, 擦除作业!” 一阵风吹过, 暑假作业敷衍地掀了?掀页脚。 左星凝换了?根前天遛弯捡到的木棍。 “粉身碎骨!” “火焰熊熊!” “阿瓦达……” “巴啦啦能量,求求你了?, 作业消失。” “……” “呜……”左星凝崩溃地滑倒在地。 天塌了?, 她真的不会魔法。 左明岚路过走过来, 随手把她拎到椅子上坐下,顺手把一地鸡零狗碎的东西收起来。 “妈妈有?事要出去一趟, 有?不会的题就?问你爸或者阿姨,你今天至少?要写十五页知不知道?” 左星凝还未接受现实,机械地点头。 孩子有?点呆,多半是装的。 左明岚爱怜地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柔声说:“晚饭前我要检查,写不完不能看动画片了?哦~” “……知道了?。”左星凝哽咽。 等?妈妈走后,左星凝拿起笔,苦大仇深地盯着练习册,写上一笔就?要数一遍十页是到哪。 其实并不多,小?学生的暑假作业只有?薄薄两?本,题与题之间的间隔大,算上东摸西玩的时间,一天花一小?时也?能完成任务。 但,这对于刚玩了?一个暑假的小?朋友来说还是太困难了?。 整个下午,左星凝都在发呆转笔玩橡皮中?度过,等?她再一次抬起头,天黑了?。 望着干干净净、答题范围内一笔不染,范围外全是涂鸦的练习册…… 左星凝的天,又塌了?。 要是给左明岚女士看到这种东西,她小?命难保。 一咬牙、一跺脚,她装起练习册,背起书?包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半小?时后,左星凝被收废品的老板遣返。 正值晚饭期间,左星凝闻着饭香,把“爆栗”吃了?个饱- “作业作业,人为?什么要写作业……” 左星凝皱巴着脸,一边碎碎念,一边读题 “四大发明是,火药、指南针,还有?……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 “没有?这两?个东西是不是就?没有?作业了?。” 左星凝嘟嘟囔囔:“到底谁发明的作业啊?!” 不知道,要不去查查?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左星凝偷偷打?开?卧室门,往外看。 客厅的灯已然熄了?,她轻手轻脚溜进书?房,摸黑打?开?电脑。 【作业由意大利教师罗伯特·纳维利斯发明,最初作为?一种惩罚手段……】 惩罚!她就?知道写作业是惩罚! 左星凝咬牙切齿,登上论坛。 为?了?保护视力,她能玩电脑的时间不多,再加上年纪小?,她打?字并不是很熟练。 半天没弄明白罗伯特·纳维利斯中?间的“·”怎么打?,左星凝无奈放弃公布新发现的想法,开?始搜索“作业”“上学”等?字眼,试图寻找同伴。 像她一样被作业困扰的人不少?,左星凝一个接一个囫囵看完,脑袋点得都没停过。 “就?说嘛,上学是人类一生之敌。” 左星凝留下一条简短的评论,点进下一条帖子。 【你好,我叫刘芽,今年十五岁,是xx初级中?学的毕业生,现在正在网吧发布这条帖子。 【如果?仍有?闲暇,请听我讲一个枯燥无味的故事。 【有?个不幸运的女孩,从小?,妈妈就?告诉她,“要努力念书?,走出去,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女孩听进去了?,但横在她人生路上的,不止肉眼可见的高山…… 【…… 【祝看到这条帖子的人都能平安喜乐,顺遂一生。 【若是有?那么万万分之一的可能,请帮帮我】- 左星凝游魂一样飘回?卧室,拿起丢在一旁的水笔,一笔一划答题。 翻过一页又一页,已经完成妈妈给她布置的任务,但笔依旧没停。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上不了?学,原来她视之厌烦的牢笼是他人的求之不得,原来,原来…… 眼睛漫了?层水雾,扑簌簌落下,将水笔留下的痕迹晕开?。 左星凝抹了?把脸,蹬蹬跑出去,推开?父母的卧室门。 他们已经休息了?,左星凝知道好孩子不能打?扰别人睡觉,但她心里闷闷地,不想走,只好站在床头,无声看着他们。 她不知道,月光很亮,照得人惨白惨白。 也?不知道,对于高级灵长类动物来说,“注视”也?是能被察觉到的。 安静的卧室里,突兀响起一道足可冲破耳膜的惊声尖叫- 打?开?灯,左明岚看了?眼惊魂未定?的丈夫,头痛地把泪眼婆娑的女儿拉过来,帮她擦脸。 “做噩梦了??” “没有?。”左星凝摇头。 “那就?是被你爸吓着了??” 左父接了?一句:“是我被她吓到了?才对吧。” 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对不起……” 左星凝瘪了?瘪嘴,乖乖道歉,而后转向左明岚,“妈妈,如果?有?人想上学但上不了?学,我想帮她的话要怎么办呢?” “资助,就?是说给她提供学费、生活费。” 左明岚把她抱上床,掀开?被子包住,“你有?同学家里出事了??” “不是同学,是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姐姐。” 网上?左明岚一挑眉,没打?断她。 左星凝把帖子的事说了?,问:“我可以资助她吗?可以用我的零花钱和压岁钱!”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是不是不够呀?” 左明岚没应声,沉默了?会儿,她解释:“不是够不够的问题,你还小?,可能不知道,网上的信息不一定?就?是真的。” 左星凝半懂不懂地问:“就?是说,那个姐姐可能是骗子吗?” “有?这种可能。” “这样啊……”左星凝抿了?抿唇,眼神落寞下来,遮了?层亮晶晶的东西。 “可是妈妈,万一呢?” “万一,那个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呢?她才十五岁,她爸爸就?让她结婚,她是好不容易才跑出去的……” 左星凝还没有?学过走投无路,但她隐约明白,一个人,如果?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是不会选择在网络上找陌生人求救的。 “妈妈,”她盈着一汪泪,带着哭腔问,“我可不可以帮帮她?” “……” 左明岚喟叹一声,最终应了?句,“好。”- 网络不发达的年代,找人比想象中?难。 刘芽附在帖子后的号码打?过去总是关?机,无奈之下,左明岚只能辗转找到贴子里说的那间中?学。 等?向学校确认,今年的毕业生中?确实有?一个叫“刘芽”后,暑期已然结束。 左明岚联系上了?刘芽的初中?班主任,老师也?姓刘,同时,她也?是帖子后那串号码的主人。 刘老师说,帖子发布的半个月以来,总有?一些无聊的人恶意打?电话进来,她不堪其扰,只好暂且关?机。 至于帖子里的事,字字句句都是真的,或者说,真实情况比之更甚。 在刘芽初二时,她父亲就?来学校闹过一次,要求给她退学。 刘老师用升学率去劝,才说动校方和刘芽的父亲谈判,争取到了?让刘芽读完初中?的权利。 得知她初中?毕业又被逼着嫁人,刘老师再次上门劝了?一次,可这次,怎么都说不动了?。 她无可奈何,只得让刘芽想办法跑,熬到暑假结束,直接入学。但刘芽父亲故技重施,又去高中?闹。 这次,刘老师无计可施。 …… 多方查验后,左明岚女士终于确认了?帖子的真实性。 中?秋节前夕,左明岚和丈夫抽出时间,决定?亲自去找刘芽谈一谈。 原本是不打?算带左星凝的,地方远,怕她水土不服吃不消。 但拗不过她的坚持,左明岚只好同意。 行程定?下后,左星凝欢呼一声,冲进书?房熟练地登上论坛。 她找到那个帖子,在下面回?复: 【姐姐,窝和妈咪爸爸马上就?去找你啦】- 人嘛,年纪越小?,越单纯。 有?人管这个叫童心。 刘芽的童心死在十五岁。 被逼着嫁人?没关?系,她跑出来了?;仅剩的钱被同乡骗走?没关?系,她找到了?间工厂,可以赚钱。 被年长的工人毛手毛脚……被打?着资助名?号的人问愿不愿意当情/妇…… 刘芽再说不出没关?系。 回?到员工宿舍,刘芽拿起生了?锈的大剪子,对着镜子在脸上比划。 她知道自己这张脸大概能值很多钱,否则,那些人不会开?这么高的彩礼给她父亲,也?不会总是招来乱七八糟的人。 ……但,刘老师说过,这不是她的错。 刘老师对她很好,她是妈妈死后,唯一一个会维护她、会为?她赶走尾随的混混的人。 她无法让刘老师失望。 外面响起收头发的叫喊,刘芽最终剪去头发,卖了?几十块钱。 晚上,刘芽用卖头发的钱当话费,向同宿舍的阿姨借了?手机,给刘老师的家人打?过去电话。 电话那边,刘老师激动地说,有?好心人想资助她,刘芽听完只是笑笑。、 她早就?不做梦了?。 她为?帖子的事道歉,并说自己一切都好。挂断电话,刘芽又打?给了?她的父亲。 她说她想家了?,要他来带她回?家。 2011年9月12日,中?秋。 “刘芽”一辈子都记得这天,她吃了?很饱的一餐,在午后,等?到了?她生理学上的父亲。 刘芽拿着木棍,和他打?得头破血流。 成年人和孩子的力气?悬殊,更何况,刘芽还是一个营养不良的瘦弱少?女。 在男人密不透风的拳头下,刘芽仰面倒下,眼前是鲜艳的一片红,她以为?自己会死。 可下一秒,男人的拳头停了?。 耳边有?很嘈杂的声音响起,她听到一声凌厉的斥问。 刘芽很努力地眨了?下眼,她抬不起头,无法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大人,用尽所有?努力也?只能把头一偏。 阳光很大,把沥青路都照成刺眼的白,穿着粉裙子的小?女孩站在那儿,像一团燃烧的流星。 为?她而来。 第64章 正文完 第64章 正文完 尘封的记忆像是上了锁的匣, 只?等正确的密码,开启。 左星凝听到一阵蝉鸣,来自?十四年前的夏天。 聒噪地、沉闷地, 带着医院萦绕不散的消毒水味, 忽而, 又变成?纸钱被焚烧的烟灰味。 她想起在平夏山时对林霏说过的话, 还有清明前, 跟着楚时音去祭拜时, 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左星凝望着楚时音的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 却是另外一张脸—— 头发又短又乱,一双眸子黑澄澄的, 看人时透着狠劲。 左星凝人小、胆子也小, 总被她看得两只?眼睛兜满一泡泪。 所以,她一开始总是避开那?双黑眸,把?视线压低,看她细瘦的身?体,瘦到,像是刚抽条的枝。 再后来, 少女挺着细韧单薄的脊背, 带她越过泥泞的水沟。 而后, 眼前的画面定格在离别前。 左星凝“看到”自?己拉着她的手,定下约定。 「告诉你个?秘密, 其实我?是七彩蝴蝶小公主, 魔仙女王派来的使者……」 「你经?历的不好的事都是对你的考验, 你通过啦,接下来不会?有很难很难的路了……不过, 也可能会?有啦。」 「毕竟我?年纪小嘛,魔法还不强,但我?会?努力的,你也要努力呀,好好学习、乖乖吃饭,成?为很好很好的大人,我?们拉钩……」 “拉钩……” 左星凝怔怔低头,看着她们勾起的尾指。 那?些记忆太久远了,久远到,她以上帝视角观看时,像是在阅读别人的过往。 “可是……你……为什么……” 脑子一团乱,无数个?问题涌了上来,堵在喉间,挤都挤不出?来。 左星凝一阵失声,只?有那?双红茶色的眸子在颤动,越来越红。 楚时音定定看着她,轻叹一声。 “别哭。”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重重砸在手背,像是下了场雨。 前半生之于楚时音而言,便是一场潮湿连绵的雨季。 雨季里的一切都透着压抑,闷得人无法喘息。 只?有在学校,楚时音才能透那?么一两口的气。 九年义务教?育阶段,上学并不会?花上很多钱。 怕落人口舌,男人并未阻止她上学,至于生活费,全?看他赌牌是输了还是赢了。 没人能说句不是,毕竟:“一个?大男人带两个?孩子不容易。” 好在,她遇到了好人,刘老师帮她争取到了助学金,偶尔,刘老师还会?把?她带回家,当作自?己女儿一样?照顾打理。 日子很难,但还有细枝末节的甜,支撑她过下去。 直到……初二那?年。 楚时音来了月经?初潮,花销从此多了一样?,男人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那?是看到秋日蔬果正肥,可待采摘的眼神?。 没过多久,楚时音就?看到家里来了“媒人”。 再然后,男人去了学校,要把?她带回家,要斩断她唯一的生路。 铺天盖地的雨冲进学校,把?她拉进黑沉的水底。 是刘老师把?她捞起来,为她撑起一片晴朗的天。 可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能做得太少,“父亲”这两个?字在世俗的观念里,比什么都大。 雨再度追上来,她只?能像刘老师说的那?样?,跑,跑得越远越好。 但没人告诉过她,原来外面的世界也在下雨。 她无路可退、无檐可避。 剪短头发那?天,她看着镜子里的人,笑她痴愚、笑她软弱。 名为理智的弦随着发丝断裂,她忍不住想,如果这辈子只?能这样?过下去,那?她为什么不…… “姐姐。” 怀里的人动了动,楚时音抽回思绪,长臂一捞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脸。 左星凝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张嘴就?是一声哭腔:“对不起。” 楚时音微怔,丢掉手中染湿的纸,问:“对不起什么?” “我?答应过你的,说会?去看你,但是,但是……” 左星凝抽噎得说不下去,楚时音替她补足:“但是不是生病,就?是有别的事走不开?” “嗯……”左星凝点头。 后来她们都长大了,贸贸然去“赴约”,总显得像挟恩待报。 更何况 ,楚时音大学后,左星凝就?很少能听到她的消息了,资助的关系更是就?此结束。 “我?没怪过你,”楚时音搓着她的脸蛋,说,“阿姨来看我?时都跟我?解释过,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要谢谢你。” 谢她捞起那?封注定石沉大海的求助;谢她曾强势降临于她的生命。 自?此,云开雾散- 再次回到安城,楚时音的状况已经?平稳许多,网络上的舆论早已平息。 据于思雅说,石园在父母的监视下没敢再惹出什么风浪。 互联网的热点更新极快,转眼便没人讨论楚时音和左星凝之间“捕风捉影”的传闻。 半月后,她们再度启程,前往另一个?城市,专注《雾中探花》的拍摄。 春去秋来,等再回到安城,已是立冬。 楚时音即将迎来下一个?生日。 最近,左星凝一直神?神?秘秘的。不……不是最近。 《雾中探花》还未杀青时,有次拍完夜戏回酒店,她就?撞见左星凝坐在卧室不知在和谁讲电话。 讲电话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伙还一见到她就?把?电话挂了,做贼一样?。 若只?是如此,楚时音还能勉强不在意,但昨天,在她洗澡时,左星凝又神?神?秘秘地接了个?电话。 依旧是见到她出?来就?挂了,不等她问,左星凝就?一溜烟跑去浴室,明显是在躲。 手机明晃晃躺在床上,楚时音垂眸看了半响,头一次失了君子之风。 通话记录清理过,微信也是一样?。 这下,楚时音不得不怀疑。 原本?,她想先等生日过去再找左星凝谈这些,然而,今天一大早后者就?口称有事,跑得不见踪影。 有鬼,绝对有鬼。 楚时音吃掉一盘炒猪肝,又煮了一壶生姜红枣茶。 她需要补血。 虽然左星凝每次只?敢吸那?么一点点,到不了贫血的程度,但拗不过她,楚时音只?能降低被吸血的频率,并改变饮食以让她安心。 接下来,只?等左星凝回来。 她要借助被吸血时的玄妙感觉来确认一件事:她家小星星的那?颗心,还有没有好好待在她身?上。 一壶红枣茶放凉,门外终于响起脚步声。 楚时音起身?,径直拉开门:“去哪了?” 左星凝蹲在地上,仰脸看她,装傻:“没……没去哪啊?” 楚时音眉头一挑,等她穿好鞋就?拽着往屋里拉,而后一转身?,伸手:“我?的生日礼物呢?” “生日礼物……当然有的嘛。” 左星凝跑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个?暖橙色的盒子出?来。 自?从和楚时音确定关系后,这个?房间就?失去了睡觉的作用,成?为独属她的私人领地。 需要背着楚时音做点什么时,她就?会?躲回卧室。 楚时音接过盒子打开,原木色的拉菲草上,果不其然躺着一条手工围巾。 作为左星凝努力小半年的作品,除了针脚疏密略有些不均匀外,做工意外地还不错。 楚时音毫不吝啬给了夸赞,并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在门口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什么’。”楚时音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她的口袋。 她既没有聋也没有瞎,左星凝在门口磨磨蹭蹭穿鞋,分明是想把?手里的东西?藏进怀里。 “……本?来想晚上给你的,”左星凝低头嘀咕一声,复又抬头,一双眸子钉在楚时音脸上。 “但是给你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楚时音颔首:“你说。” “我?想问……就?是,”左星凝吸了口气,“你是因为小时候¥%#%&@的吗?” 楚时音怀疑自?己的耳朵:“我?因为什么?” 左星凝声如蚊呐:“因为,因为小时候我?帮了你所以才喜欢我?的吗?” “……” 楚时音揉了下脸,无奈问:“你那?会?儿才九岁,我?很像变态吗?” “当然不像!”反驳完,左星凝卡壳,“可是……可是你从来没说过为什么喜欢我?嘛。” 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还好说,傻乐就?够了,就?当是天上掉馅饼砸在她头上。 但知道得多了,她就?有点儿怕。 怕什么也不好说,就?是觉得自?己的“位置”不牢固,好像,如果当初是别的谁资助了楚时音,就?会?取代她一样?。 虽说,她也知道已经?发生的事不会?改变,但心里的想法有时候就?是不受控制。 见她吞吞吐吐的摸样?,楚时音心里明白了八成?,叹道:“你出?现的时候,我?只?是因为很感激你,所以把?你当……妹妹?” 一开始,最多也只?是这样?的感情。 “要说从哪里开始不一样?的话……应该是录《逃出?生天》的时候吧。” 她到现在还能回忆起,左星凝单膝跪地,抓着她的手自?己淘汰掉自?己时,那?双格外亮的眼睛。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左星凝眼里真的是不一样?的,而相处这么久之后,这种感觉更为清晰。 对于左星凝来说,她大约是崇拜的偶像、是皎白的月亮、是冬天里的热源……再后来,加上了爱人。 除了后者,别的大约也很重要吧,但楚时音却觉得,它们并非无可替代。 而左星凝之于她,是灯塔。 唯一能指引航向、救她走出?一望无垠的漆黑海洋、引她上岸的灯塔。 …… 楚时音没有讲太细,性格使然,她表达爱意总会?含蓄些。 最后,她也只?是说:“不用想一些有的没的,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那?好吧。” 左星凝很满意这个?答案,嘴角眼看就?要翘到天上,“既然如此,就?先给你看这个?吧。” 左星凝又回了一次卧室,抱着一个?相框跑过来。 相框内是一张证书,楚时音看着上面的文字,一愣:“这是?” “证书,我?买了一颗星星的命名权,名字的话,用了我?们的cp名。” 左星凝反手点在上面,“楚楚动星,它是专属于我?们的星星。” 眼眶发热,楚时音一阵失声。 未等她说出?话,左星凝又从口袋掏出?一个?盒子:“还有呢。”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家工作室呢,差点就?没赶上你生日。” 她碎碎念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银色的耳钉和项链。 耳钉呈不算规则的多角星星形状,而项链的坠子,则是一段起伏的波纹。 “别看它们平平无奇,但这是提取了我?的声波,再建模做成?的首饰,独一无二。” 左星凝说着,给呆住的楚时音戴上耳钉。 “耳钉,是我?在呼唤你的名字,楚时音。” “项链,是‘我?爱你’。” “以后,只?要你想我?了就?可以戴上它们,我?会?永远呼唤你的名字,然后对你的心脏说……” 未等她说完,楚时音以吻封缄。 心跳声会?给她答案—— 我?爱你,永远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