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五筒子楼日常[九零]》 1. 001 “刚发的工资,一共也就二百二十八块七。你给我拿回来一百八,剩下的钱呢?你是不是又借给谁了?” “老婆,东子家里是真困难,他这个月跟私人厂子干,基本工资都只发了一半,他妈这个月药钱还没着落……” “人家难!你怎么不看看自己!咱们家比人家好哪儿了?你闺女的药钱一扣,咱们难道就比人家富裕?” “老婆……” “我不管那些,要么你现在给我去要钱,钱拿不回来你就别回来了,要么……要么就不过了!” “东子她妈眼瞅着就是这半年了,东子说他会还的……” “简锋!你别忘了你还有老婆孩子!家里上个月租摊位的钱都是我管我姐拿的,自家一屁股的账,你是什么千金万金的大老板吗?你要是真是大老板,你发善心我帮着你发!可你不是!” “……”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了?你不是特别有理吗?姓简的,全天底下就光你一个是好人吗?要是搁在以前厂子还发的下来工资我就不说了,可你看看,我现在没工作,简梨过两年就上高中正花钱。你每个月去那边还得给你妈钱……你借钱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些!” …… 父母的争吵隔着“家和万事兴”的熊猫门帘,傍晚的阳光透过窗楞,洒在不算太平的光面水泥地上,像是泼了一层油一样,泛着腻腻的光。 屋子的一角挂着中间裂开一道缝的镜面,旁边的日历上,印着色迹斑驳的一九九五七月十五,上面则是撕的坑坑洼洼的锯齿纸屑。 此时此刻,油漆剥落的黄色门板外,是吵架吵的声嘶力竭的父母。 简梨却充耳不闻的盯着面前的镜子和日历。 明明上一秒,她还在公司加班加点。 怎么下一秒就重生回到了自己的十二岁? 她试探着捏了一把自己的脸,哎呦了一声之后,才终于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是真的回到了一九九五年! 还不等她细想,门外的母亲王梦梅就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 王梦梅吵到后面,已经对丈夫的消极态度逼得怒气翻倍。听到女儿声音就知道她已经起了床,所以干脆摔门走人,丢下一句“你们姓简的都不是好东西!”。 这边刚醒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简梨,莫名就被她妈给骂了一句。可简梨却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个骂人的口癖,是她妈没错了! 王梦梅女士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不管是骂男人还是骂女儿,都是如出一辙的骂法。 先是就事论事,接着是翻旧账,转而人身攻击,最后是盖棺定论,把“不争气”的戳子狠狠盖在父女两人身上。 而接下来的几天,必定是全家都要夹着尾巴过日子,简梨和父亲简锋早就知道了怎么应对暴怒的王梦梅。 饭自己做,衣服自己洗,家里的家务别让王梦梅伸一个指头。 一般不涉及原则问题,王梦梅三天就能好,然后板着脸再小骂几句“饭做的狗都不吃”“衣服洗的什么玩意儿”“地拖的跟瞎了一样”,得到这样的几句骂,就意味着这场风波终于过去了。 果不其然,黄色的门吱呀一响,一张尚算年轻的脸庞从门外探进来。 简梨愣了一下,她不是忘了父亲年轻时候的长相。 她只是忘了。 年轻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年轻。 没有后来被生活折磨出来的疲惫,也没有那股暮气沉沉的“安稳”,曾经眉间那纹丝不动的川字纹消失不见,如今还是一马平川。 简梨呆呆站在那儿,看着年轻的父亲藏起眼底的愁绪,强作着没事人的喊她。 “乖宝,你妈估计去你丽娟阿姨家了。今晚上你想吃啥?爸给你做。” 看简梨不说话,简锋很是无奈,如今还称得上一句俊朗的脸上带着熟悉的老好人微笑。 “就知道你嫌弃我手艺……我去食堂给你买点回来。你想吃啥?蒸面条还是花卷?” 简梨正想说自己不吃,但肚子却咕噜一声,格外的不给面子。 “……蒸面条吧。” 简锋:“好嘞,那爸现在就去给你买。” 简梨看着父亲走远,那背影跟她想象中的背影可以说天差地别。 过去的二十年,他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脊背弯了下去,以致于差点忘了二十年前的现在,父亲依旧有着挺直的脊梁…… 简梨拉开书桌,坐下之后开始整理纷乱的思绪。 窗外依稀传来广播的声音,那熟悉的声音,让已经褪色的记忆开始变得鲜艳。 “正值夏季来临,厂区内部要注意防火防晒问题,牢记安全生产原则……棉纺厂广播台为您报道。” 七月的天跟下火一样,热的人没处躲。桃城地处华北平原,既不临着海,也不靠着江。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连个风丝都不见。 简梨打开窗户,感受着热浪扑在脸上的感觉。 棉纺厂成立于六十年代,最热火的时候,工人数量都过了千,连带着城西这块地气都比旁的地方热闹,毫无疑问是本地第一大厂。 但辉煌一刻谁都有,过了最热闹的那几年,棉纺厂很快就步入了窘境。 尤其是进入九十年代,棉纺厂更是像个垂暮的老人,停薪留职,买断工龄,前前后后走了一批人。简梨的母亲王梦梅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从食堂后厨退了下来,成为了下岗工人的一份子。而简梨的父亲,在未来的时间里,也会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那些在厂子里干了大半辈子的人,哪里还想的到连国营的厂子都会有倒下的一天。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工人,临了临了,成了他们以往嘴上挂着的没有工作的“盲流”。 很多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变故,而简梨的父亲简锋也是其中一员。 父亲简锋在桃城的棉纺厂干了二十年,从十几岁开始接班工作到现在,他大概是从来想不到有一天棉纺厂会真的倒闭。 可这一天眼看着就不远了。 明年的年底,棉纺厂在一批货运往南方之后没有收回货款,资金链断裂,在后面的几个月里苟延残喘,最终还是轰然倒地。迎来了这个国营大厂的终结。 简梨缓缓吐出一口气。 上辈子父亲在下岗之后来不及消沉,繁重的生活压力扛在肩上,他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去学车。驾照花了几千块,几乎用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不少钱。 好在驾照顺利拿到手,租车租牌照虽然花了钱,甚至为了这些还把家里的房子抵押了。但在九几年开出租车还是赚钱的,很快就见到了回头钱。 简锋身上背着担子,一刻都不敢停歇,别的出租车一天跑上八九个小时,他每天能在外面跑十五六个小时,就连三餐都是在街边随便对付一口。 那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年简锋靠着跑车挣到了一笔钱,拿到钱之后他就赶紧还了钱,解了房子的抵押。 这样辛劳的日子过了两年,简锋就想着自己买一辆车跑,这也是常情。租车和牌照实在是太贵了,一年比一年贵。不光是贵,出租车公司的人还需要打点,每年走人情也需要不少钱。 下岗的工人们,正当壮年的男人们,找不来厂里的工作,又有老婆孩子不能出门打工,出租车就成了摸得着的好职业。 简锋跟老婆一商量,就决定再借一笔钱,买一辆属于自己的出租车。 只是这次,简锋干了一件错事。 曾经在棉纺厂一起长大的发小做了二手车贩子,格外和颜悦色的给他介绍了一台二手出租车。 简锋虽然也长了心眼,但以他的心眼,是怎么也想不到发小会坑他一把。 一台藏着暗伤还有既往案子的车子卖给他。 不到三个月,这台车子就成了赃物被公家收了。 …… 再然后,简家就基本没有爬起来过了。 车子回不来了,钱也没有了着落。 简锋的一点点改变现状的豪情,在面对发小的背叛,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之后,已经再也提不起来。 而且王梦梅也不让他再提起来。 用简梨的话说,那就是她妈是个极端的风险厌恶型人格。 任何事情,只要有一点点的风险,在她眼里就不应该做。 于是在后面简锋提出想去南方跟着另一个发小干装修生意的时候,王梦梅几乎要拿菜刀逼着他不去。 这样的情景也同样发生了很多次。 在简锋说去学个焊工,做门窗的时候。 在简锋说按揭买一套房的时候。 在简锋说想去南方买点衣服袜子的回来摆摊的时候。 王梦梅被还债的日子吓怕了,也被诡谲的人心吓怕了。 她统统不让,只是自己守着一个烧饼摊,然后让简锋也守着一个给调料经销商送货的工作。 过去的十几年,简梨从来没有说过母亲的不是。 哪怕是母亲插手了她人生的种种决定,在高考结束后以死相逼让她选师范,要求她毕业之后一定要当老师的时候。在简梨工作几年,又屡次要求她回家相亲的时候…… 简梨都是能理解的。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呢。 父母最壮年的时光,一半为着棉纺厂的岌岌可危忧心,一半是在社会里浮沉。 王梦梅不是没有尝试过,可尝试的结果是一家人勒紧裤腰带还债还了十年。 最难的一年,家里在年前还完了一笔债,连肉都买不了。 王梦梅只能买了两个鸡架子回去熬汤。 那晚上,映着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们家的鸡架汤喝起来都是咸的。 父亲简锋自从这个坎没爬起来之后,在家里也彻底失去了话语权。 多少个夜晚,简梨都能听见父亲在隔壁的喘气声。 那不是叹息,而是一种从胸腔里挤压出来的郁气。 轻飘飘的,却重的叫人心里难受。 而简梨自己,也没能逃过家庭的风暴。 望向镜子中圆胖的脸孔,以及刚从书桌里找出来的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简梨叹了一口气。 一百八十斤的体重,十八分的卷子。 嗯…… 2. 002 简梨有病。 其实也不是多么严重的病,原本只是很常见的一种良性囊肿,直到上辈子简梨九九六猝死,这个囊肿也从未发作过。 但是那一年……也就是今年开春之后,王梦梅觉得她太瘦,怀疑是不是囊肿有问题,就带她去了医院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赶上了关系户坐诊,还是医生没有听清楚,最后那位医生只是不耐烦的丢给她妈一个药单,开了药之后简梨吃了两个月。 然后简梨就吹气一样的胖起来了。 一开始是食欲旺盛,然后就是不自然的肿胀。 等到王梦梅再带她去复诊,新的医生就说着药不大对。 激素药,药量还大。 可哪怕医生很快调整了药方,简梨也很难瘦下来。 整个青春期,简梨都在为自己的肥胖忍受着旁人的耻笑。 原本的清秀漂亮一瞬间成了一百八十斤的胖子。 简梨的心态也出了问题。 成绩从中等下滑到倒数…… 简梨顿时不知道说什么。 上辈子她死之前正在某互联网大厂里卷生卷死,还没死透那会儿想的是,如果自己还有来生,再也不卷了,也不减肥了。 可现在她发现,重新来一次,她距离躺平好像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不过…… 简梨对着镜子忍不住的笑。 胖胖的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发胖以来,她先是从肚子开始,然后是腿,胳膊,最后才是脸。原本的清秀可爱,五官精巧,在发胖之后仍然能在眉间看到一点曾经的痕迹。 简梨苦中作乐,其实这时候的自己,纯看脸的话,还是可以勉强夸一句可爱的。 再加上她现在才初二就长到了一米六五,骨肉匀亭,比别的大体重看起来要瘦一些。 简梨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着笑着就掉了一滴眼泪。 真好。 一切还来得及。 正新鲜的查看着自己小房间的一切的时候,简梨听到了窗外的声音。 她家的房子在一楼,外面伸出去五六平米的小院,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一小块空地,各家都扎的小篱笆,院子里堆着一些杂物。 简梨家没有,王梦梅女士是个十足的收纳狂魔,眼里见不得一点不整洁,所以简家的这块空地上除了放放自行车,平时再没有旁的用处。 如今这空荡荡的院子,刚好叫简梨把外面的对话听个真切。 “锋哥,今晚上一起吃饭啊。” “不了不了,孩子还在家呢。” “那上我家来啊,我让媳妇炸个花生米,咱们喝两盅。” “那……” 听到窗外的父亲似乎要松口,简梨赶紧把脑袋从窗户探出去,隔着防盗窗大声喊道:“爸!” 听到女儿的声音,简锋顾不上跟朋友多说,随口拒了他的邀请。 “还是改天吧。” 那人看实在请不下人,于是悻悻说了句:“那等回头我再来找你啊。” 简锋匆匆进门,放下手里的饭盒,抹了一把汗。慈爱的笑道:“蒸面条就剩最后一点了,你要是觉得太软,我就给放锅里炒炒。” 简梨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还行。” 比不上她妈做的,但也还能吃。 简锋又找出两个碗,把王梦梅出门前烧的玉米糁倒出来,又给王梦梅留出她一人的量,剩下两人就着蒸面条喝汤。 简锋一边吃一边把里面烧的干焦的五花肉往简梨的碗里放。食堂的伙食越来越差,蒸面条也做的相当凑活,面条黏成一团,简锋买之前闻了闻,生怕买回去不新鲜的。 简梨一口饭一口汤:“爸,刚才找你的是小鹏叔叔?” 简锋:“是啊。” 简梨吃肉的动作顿时凶狠了一点。 赵晓鹏,上辈子卖给他爸二手车的那个人。 “他找你干嘛?” 简锋有点奇怪今天女儿的多话,但还是老实说道:“不知道,估计是问问下个月的排班?” 简锋在厂子里是个小领导,手底下管着一个班组。赵晓鹏是他的发小,又恰好在他手下干活,平时也会提前问问排班。 简梨:“不是问你借钱的?”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今天发工资,赵晓鹏就赶着时间点来找他爸喝酒。 平时她爸那几个发小,哪次不是到她家里来吃? 要么就是约在外面,但最后也都是她爸掏钱。 为了这件事,她妈跟她爸吵过无数次,可她爸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简锋被女儿一问,也觉出味了,心里觉得好笑。 他给闺女又夹了两筷子肉:“也不一定是。” 就算是,他也觉得没必要跟简梨说太多。都是大人的事,叫小孩子听干什么。 简梨哼哼了一句:“他就是来借钱的。” 她爸就是个老好人,赵晓鹏要不是吃准了她爸的脾气,上辈子也不至于坑了自家那么大一笔。 简梨想起来这件事,就气的慌,把嘴里的肉咬的咯吱咯吱响。 简锋被她这副样子笑到:“别气了,我现在裤兜里两块都没有,他借也借不去。” 谁叫赵晓鹏来的晚,他已经把钱借给刘向东了。 赵晓鹏想借也没机会。而且他老婆刚才吵架的时候,直接给他钱全收走了,就给他留了一块多。 想到这里,简锋刚刚有点起色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他怎么能不知道自己最大的毛病是心软呢? 他,王利明,赵晓鹏,许建国,刘向东,五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发小。 可以说是从开裆裤到现在的情谊,各自成家之后也没有疏远,还是三五不时的凑在一起喝酒。 王利明最早下岗,找不到工作就去了南方打工。家里现在只有一个女儿,才四岁多点。 刘向东第二个下岗,但是家里有老娘,还有一对双胞胎的儿子,老婆也没工作。刘向东被这一大家子牵着,实在是出不去。所以就在城里找个私人小厂上着班。 他和赵晓鹏,许建国还好,目前还没被下岗,但是也都只是在贫困线上挣扎,因为厂子现在基本只能发一半的工资。 他当小组长的,一个月还能有个二百多,像是赵晓鹏,一个月就只有一百三四。 他们五个人里,各自的老婆都是没工作的。一家子就指着这点工资过日子。难啊。 其中就属刘向东日子最难。 他上面有生病的老母亲,下面还有双胞胎孩子。 一家子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吃喝花销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他下了岗,级别清零,也没有一技之长,去了私人厂子也只是干点碎活。工资养老婆孩子都捉襟见肘,更别提还有老母亲了。 “你东子叔的妈以前对我好,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太太到最后连个药钱都拿不出来吧。你是不知道,小时候你爸我饿着肚子没饭吃,那是在厂子里吃完这家吃那家。你刘奶奶一个馒头分两半,我吃的都是从你东子叔嘴里抠出来的……” 或许是女儿的问话让简锋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人,简锋再一次说起厂子里这些人对他的帮助。 简梨默默地吃着饭,没有打断他。 上辈子她觉得她爸就是倒在一个“情义”上,可转过念,她也是能理解她爸的。 她爸打从根起就长在棉纺厂家属院里,从她爷爷辈就是随着国营厂从东北来的职工,她爸就是棉纺厂子弟。 奈何爷爷去世的早,她亲奶奶那会儿才三十多岁,不愿意守着孩子当寡妇,就改带着她爸了嫁。 她爸跟着亲妈去了后爹家,亲妈后头又生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加上后爹家原来的一个儿子,这下她爸倒成了个外人,在家里里里外外的干活,吃的穿的也都是最差的。 等到特殊的那段时期过去,后爹家靠着一个去海外的亲戚,日子越过越好。 他给自己的几个孩子都安排了出路,读大学的读大学,上中专的上中专,安排完了,直接给干了几年活的简锋丢回了家属院。 理由也是现成的。 简锋他亲爸死了留了个工作缺,正好回去接班。 那会儿简锋才十三四岁,学没上几天,接班也不够年纪。可后爹一家发达了,谁也没管简锋一个半大孩子怎么过。 简锋就这样回了家属院,他妈倒是没贪他爸的房子。把一间三十多平的屋子给了简锋。 后来的好几年时间,简锋都是在这些发小家长的投喂下过的日子。 谁家但凡做点肉,都会喊着他去吃。 刘向东的妈,每次做衣服都记得用布头给简锋做几个裤头。 赵晓鹏更是每天都喊他出去摸爬叉,掏鸟窝,逮青蛙。[注释1] 王利明教他钓鱼,许建国给他塞票…… 简锋是个知恩的人,一路走过来,这些帮助他都记在心里。 他不是蠢,只是棉纺厂给了他太多温暖,以致于在时代的洪流下,他忘了一件事。 人,是会变的。 简梨听着她爸说完,就把这句话塞给她爸。 简锋哈哈一笑:“你才多大,就晓得人是会变的了?好好好,人肯定是会变的,但是爸爸相信,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简梨气哼哼的把玉米糁一饮而尽:“你早晚叫人骗。” 人教人,百教不会。 事教人,一次就得。 简梨没指望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让她爸醒悟,就觉得最好现在来个事,好好教教她爸。 正想着呢,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 “锋哥!锋哥!” 简锋赶紧应了一声:“建国,什么事啊。” 打开门,许建国隔着三步远正在外头探着脑袋喊人呢。 许建国一脸的焦急。 “锋哥!赶紧的,东子他妈没了!” 3. 003 这一消息打的简锋措手不及。 他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挂在嘴上说的老太太,现在就已经没了气息。 慌张之下,他当机立断:“你先去,瞅着东子忙不过来搭把手,我去找你嫂子一趟,等会儿就去!” 简梨在背后,拦住她爸:“爸,你先去吧,我去找我妈。” 简锋犹豫了片刻。 许建国本来也就不想出头,来找简锋也是想着跟着简锋去,有事锋哥肯定会出面。于是赶忙说道:“哥,小梨都这么说了,你还是跟我一块去吧。” 简锋只好一边走一边叮嘱简梨:“跟你妈说,带上点钱来,可别磨蹭。” 简梨拍着胸脯保证,把人送走之后却开始慢悠悠的收拾桌子。 呵呵,早去? 早去干嘛?给人当冤大头吗? 简梨把碗都洗了,又馏了两个馒头,掰开一个馒头,再从橱柜里找出一瓶红油密封的酱。 一打开,一股子香味散开,她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两筷子进馒头里。 这是她妈做的西瓜酱豆,每年夏天,王梦梅都要做上好几瓶,有时候忙起来顾不上做饭,就用馒头夹点这个酱。酱香里透着点西瓜的甜,用来拌面也好吃。 西瓜酱豆本身没多香,但是夹在热馒头里,香味顿时爆炸一般散开。 简梨在心里拉扯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撕了一小块馒头沾着酱。热腾腾的香味里,带着一点瓜香,转瞬又被酱料的咸香遮盖。 她满足的眯起眼睛,一边在心里罪恶,一边说出了所有减肥的人都会说的那句话。 明天一定减。 把两个馒头装进饭兜里,再用饭盒装上剩下的玉米糁汤,简梨带着饭兜去找妈。 王梦梅在自己的闺蜜李丽娟家,简梨按照记忆的指示,慢腾腾的往丽娟阿姨家走。 没走多远,简梨就觉得呼吸不畅,天气热,再加上刚吃完饭,她刚走五分钟就开始暴汗。 简梨上辈子也经过这么一遭,所以重来一遍,她倒是没有上辈子那股迫切要瘦下来的想法了。她走走停停,保持着比走路稍微快一点的速度,出汗的同时也不至于伤到膝盖。 上辈子她就是因为被人嘲笑胖,下了死功夫减。但是激素带来的肥胖不容易减不说,减下来之后还格外容易复胖。 简梨先后因为过度运动伤了膝盖进过医院,还因为低血糖晕进医务室,甚至还因为有两次减的太快,胃痉挛被医生勒令不要过度节食。 在减肥这条路上,简梨走了太多弯路。 因此简梨虽然决定要减,但是她想的是循序渐进。 就这么走走歇歇,等走到李丽娟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王梦梅虽然生气丈夫瞒着自己借钱出去,但是一听简梨说刘向东的母亲没了,立刻就站起来跟闺蜜说先走。 “老太太对我们家那口子不错,这种场合肯定要去上个香搭把手的。” 王梦梅也不矫情,拉起闺女,也不回家,就往刘家去。 简梨哎呦哎呦的喊“慢点”。 她刚看见亲妈,正准备感慨下王梦梅女士这时候原来是这么好看皮肤这么白,结果她妈立刻彰显风风火火的本质,要拉她走。 “妈,你别着急,先吃点东西。” 简梨忙把自己手上的饭兜子拿出来,两个馒头还热着,饭盒里的汤还有点烫口。 “我爸都已经先去了,你别着急,把饭吃了再去。” 对他爸最好的刘奶奶已经没了,去了也不过是哭几场。 她爸没想那么多,她得先给她妈通通气。 看着闺女带来的吃的,王梦梅罕见的停顿了片刻。 简梨趁机把人按在花坛边上:“去了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先吃了饭要紧。” 对于这场丧事,她能记得的不多,只记得后来爸妈似乎很不高兴,后来跟刘向东两口子关系淡了不少。 简梨把馒头塞给她妈,王梦梅梗了一下,别扭道:“你还安排起我来了。” 但是闺女心疼她,王梦梅心里自然是熨帖的。她拿起馒头大口吃起来。 简梨一改往日的畏畏缩缩,积极问她:“好吃不?我还加了西瓜酱豆呢。” 王梦梅跟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样看着简梨。 她是个刀子嘴,简梨就算是没胖起来的时候,对着她都怵三分,什么时候还这样贴心过?放在以前,他们两口子一吵架,这丫头立刻就要缩进自己的王八壳里。 刚想顺着夸两句,转念一想,不对啊,西瓜酱是她做的,馒头是她蒸的,这丫头就出个手拎一下,怎么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凑活吧。” 简梨:…… 就知道在她妈这里听不见一句好听话。 王梦梅把两个馒头吃完,汤也喝完。 简梨这才瞅准空时机说道:“妈,我爸刚才说,让你带点钱过去。” 说完简梨一缩脖子,看着王梦梅肉眼可见的发起火来。 “……钱钱钱,今天刚借出去的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呢!” 老太太是胃癌,从查出来之后就没在医院待多久。医生也说了,病情发展到这个功夫,也就是熬时间。 运气好能熬到国庆,运气不好就是这个夏天。 老太太也明理,晓得这病治不了,直接就说不治了。她只有刘向东一个儿子,下岗了之后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她自然是不舍得花干了家里的钱,再给儿子留下一个满是窟窿的家底。 王梦梅看不上刘向东两口子,但对于老太太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而正因为对老太太这份尊重,她骂刘向东更狠了。 “整天就知道拿自己亲妈当筏子,说什么借钱都是为了给老人吃点好的。呸!真当我不记得他在医院什么嘴脸吗?” 老太太查出病来说不治,那刘向东倒像是得了赦一样,满脸的庆幸。 那是他亲妈,就算是说不治了,他怎么就答应的那么快! 好像生怕老太太反悔,连一点挣扎都没有,直接带着人就回了家。他媳妇也是,假模假式的跪在那儿,假惺惺的说什么下辈子再当牛做马伺候婆婆。 王梦梅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没说非要你砸锅卖铁的治,毕竟癌症治不好,大家都知道。 但你做人子女的,怎么就把老人的好意当做理所应当? 还有刘向东的媳妇张琴,你婆婆还没死呢,这么些年给你照顾孩子,做饭洗衣的。最后这些日子,你好好对待,也算是全了一点孝心。可你当着人面跪下算什么?指望着叫旁人看你的“孝心”吗? 王梦梅是个孝顺女儿,打那儿开始就对刘向东两口子意见格外大。 这段时间,刘向东两口子更是借着他妈在大院里行下的东风,到处借钱。理由现成的,老人病了,最后这点时间不能委屈了。还有就是西药吃不起了,总得开点中药。 借的最多的,还是几个发小家,其中最频繁的,是简锋家。 一来简锋就一个孩子,压力小一点,二来也是老太太当年给简锋遮风挡雨的,有这个恩情在,简锋不给反而是落人话柄。 王梦梅刚开始没说不让给,但她气的是这些钱压根也花不到老太太身上。 刘向东张琴两口子顶多给老太太买点桃酥吃,理由都是现成的。 “胃癌到了时间,旁的东西都吃不下去。” 前些天王梦梅去看老太太,老太太就是抱着一块桃酥一点点抿,看着让人心里难受。 老太太还给这两口子找补:“我现在吃不了别的了,只能叫东子给我买点好克化的。” 偏偏慈母遇上不孝顺的儿子,叫王梦梅看着心酸。 王梦梅回到家火气就冲着简锋去了,说不再借给刘向东钱。有那钱,她往后年年给老太太烧纸都不给刘向东两口子! 现在算起来,刘向东前前后后一共借了自家六百多块钱了。 六百块,是简锋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王梦梅吵,简锋就不说话,总而言之就是一句“不忍心”。 今天更过分,居然自己就把工资借了那么多出去。 王梦梅倒是想问问,自家的日子就好过吗? 她在菜市场的摊位租金要交五百块,上个月愣是凑不出来,还问她姐借的钱。结果自家这个每次大几十一百多的往外借,眼睛都不眨一下。 王梦梅越想越气:“还拿钱,拿个屁!” 现在老太太没了,给钱还不是便宜了刘向东两口子! 王梦梅气冲冲的在原地转了几圈,有火不能发,她简直想找到简锋狠狠骂一通。 就你能!就你有心肝!人家现成的亲儿子都没良心,你倒是冲的欢! 简梨看着她妈气的头发都要炸了,心里也想起上辈子。 上辈子,刘向东借她爸的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来到了了也没还。 这也是后来数年父母吵架经常翻的“旧账”。 她妈吵起来就说刘向东心眼多。根本就是故意借钱的,其实家里日子早就比自家好过。 这也是她后来才想明白的,刘向东怕是早就觉得厂子不会维持太久,生怕几个发小问他张口,所以先给众人留下自家没多少钱的印象。 可事实上呢? 刘向东瞒着旁人,老太太死了之后还有一笔保险金,他爸在乡下给他留的三间房后来还拆迁了。 就连他去的那个小厂,工资虽然少,但是额外的油水却不少。后来刘向东混到了退休,一个月退休金也有好几千。 刘向东一家过了非典没多久就买了第一套商品房,后来更是赶在房价起飞给两个孩子都预备好了房子。 那时候自家正是最难的时候,简锋去要钱,人家愣是连屋里都不让一下,只在门口探个脑袋就哭穷。 总而言之,没钱还。 简梨皱着眉,她爸的发小,赵晓鹏和刘向东两个,都各自坑了她爸一把。赵晓鹏坑的狠,但刘向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里,简梨跟她妈说道:“妈,刚才小鹏叔叔来找我爸去他家喝酒,还有建国叔叔,他过来通知的我爸。” 王梦梅转悠的脚步停下:“赵晓鹏找你爸喝酒?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有许建国,上回他媳妇来找我问摊位的事,我说没摊位,她不是都甩脸子给我了吗,这咋还……” 王梦梅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眼睛大大的瞪着闺女。 简梨摸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妈,要不你也去找我几个阿姨一块?” 都是一个大院长起来的发小,刘奶奶那时候对她爸好,对另外几个也好。 没道理人不在了,她爸带着妻女出面出钱,另外几家就光出个人吧? 王梦梅咬着牙,心里把赵晓鹏和许建国翻来覆去的骂了一通。 平时这两人嘴里锋哥锋哥的喊,也就是发工资了亲热点,一遇到事,都是往后缩,拱着自家那个不长心的往前上。 就拿刘向东借钱这事,这俩人卖惨哭穷最厉害,愣是就借出去几十块。就自己那个憨的,一口气借了好几百。 想到这里,王梦梅一跺脚:“走!” 许建国好意思先来找简锋去,她就好意思叫上几家的媳妇一块去。 要是她们不去,自己也不去! 她就不信了,各家的媳妇都在场,到时候刘向东好意思伸手借钱。要是借了,那就各家都借! 王梦梅有了主意,也不气了,直接让女儿回家,自己则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各家通知。 简梨在背后喊她妈:“妈,明天早上你还开铺不?” 王梦梅盘下的这个菜市场就在她家没多远,铺位还是托了熟人才搞到的,这几天刚开始营业,就早上卖。光是白糖烧饼和椒盐烧饼,每天一大早就要起床。 王梦梅翻个白眼:“够操心的你……当然开!” 家里没钱,还欠着她姐的几百块没给,王梦梅光是想想就觉得心慌。 简梨嘿嘿一笑,自己先回了家。 回家之后先帮着王梦梅把准备工作做一做,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 然后就是打开电视机,一边看电视,一边做深蹲。 “一,二,三,四……” 沉重的身体,做到二十多就已经眼前发黑。 简梨硬是撑着又做了五个,这才气喘吁吁的躺倒在沙发上。 然后在看了一大堆怀旧电视剧之后,简梨又拿出来自己的课本翻了翻,制定了一个学习的计划。 等到忙完这一切,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了深夜。父母还没回来,简梨也不困。 于是她拿出一张大白纸,在上面画出一个个的线条格子。 郑重的写下日期之后,在后面记录上今天的饮食和运动。一页的格子画了四十五道,简梨在最后一个格子下面写了一百五十斤。 “暑期结束目标。” 简梨心满意足的到处找透明胶,准备把这张纸贴到最显眼的地方去。 结果这时候大门吱呀一声,简锋和王梦梅回来了。 简梨小心翼翼的一看,她爸脸色很不好看,她妈…… 她妈虽然也黑着脸,但却在她爸身后,对着一脸探究的简梨比了个手势。 简梨:……懂了,她爸肯定是被友情暴击了。 4. 004 简锋心情不好,简梨也就没敢再追着问。 王梦梅催着女儿去睡觉:“睡前记得吃药!” 简梨哦了一声。 简家只有三十平,勉强隔出来了一间小卧室给简梨住,简锋和王梦梅两口子就在客厅放了一张大床,晚上睡觉的时候帘子一拉。 家里没有卫生间,简梨于是自己端着盆子去走廊尽头的水房洗漱。 屋子里只有简锋和王梦梅两口子。 王梦梅半是畅快半是心疼:“我说了你不信,今个你自己可长了眼,你看看向东两口子今天的样子,那小心思都冒出天际了!” 简锋闷着头:“向东……” 开脱的话就在嘴边,但他心烦意乱,不知道怎么说。 今天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快的叫他难以理解。 刘老太太去世,他赶去的时候一句话没说,先是响当当的冲着遗体磕了三个头,然后眼泪就不自觉的掉下来。 这是一位何其善良的老人啊,简锋忍不住心里难过。 刘家老太太也是早早丧夫,但是跟他妈不一样的是,老太太是选择了带着儿子过活。刘向东那时候小,接不了班,她就先自己顶工作。 等到儿子大了,她干脆利落的把工作给了儿子,自己则是在厂子里找了个后厨洗菜的临时工活计。 几十年艰苦辛劳,这个老人在家属院的风评十分的好,不少晚辈都赶来磕头上香随礼。 也有几个差不多岁数的老姊妹,叫儿孙搀着过来,哭的不能自已。 就在这一片哀悼的氛围里,刘向东没哭一会儿就来讨他的主意。 “锋哥,你说接下来咋办啊?” 简锋是他们五个里年纪最大的,遇到事情理所应当的爱往前上,刘向东上来就来讨简锋的话,简锋本也没在意多少,立刻就跟刘向东说起老人怎么发送。 “寿材寿衣这些现成的去买,烧的东西你看着来,问问你爸那边的长辈烧埋有没有说法。还有就是你爸的坟是早定下的,这次你妈埋在哪儿你看要不要找个看地仙看看……”[注释1] “对了,现在天气热,最好是租个冰棺。” 简锋说的口干舌燥,越说越伤心,勉强忍着去拍拍好兄弟的肩膀。 “东子,老人已经走了,你也往前看。” 赵晓鹏和许建国也跟着说,满口都是劝刘向东节哀顺变。 刘向东尴尬的一愣,嘴边的话翻个轱辘,最终还是说出来。 “锋哥,我知道……但就是,我这边实在走不开,要不你们帮着去订下寿材?” 刘向东这话一出,赵晓鹏和许建国立刻不吭气了,简锋倒是想应下来。 偏偏这档口上,王梦梅来了。 王梦梅把各家的媳妇都喊上来,左手是赵晓鹏的老婆吴海霞,右手是许建国的媳妇孙艳,身后跟着的是王利明的老婆孩子。 王梦梅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她一嗓子嚎哭打断,接着就要给老太太的遗体下跪。 ——就凭她生孩子那会儿,亲妈都不来给她坐月子,但老太太愣是给她送了好些天的饭,这个头她磕的心甘情愿。 刘向东只能打断刚才的话,跟自己老婆张琴一块去扶王梦梅。 等到王梦梅站起来,刘向东刚才的话就没法说了。 都是成了家的人,男人们之间尽可以一两句话就借钱借东西,可老婆但凡在,识相的都知道刚才那种话已经是过分。 刘向东冲他老婆张琴使了个眼色。张琴翻个白眼,然后就换上一层掺杂着哀痛的脸色来招待几个女人。 赵晓鹏和许建国的媳妇当然看出来了里头的情况,咬着牙来了,但却对王梦梅意见很大。这俩人平时跟张琴的关系好,三个女人就一起凑在一旁说话去了。 王梦梅哼了一声,跟王利明的老婆薛芳一块在灵前给老太太化纸钱。 王利明不在家,薛芳也没个商量的人,只能偷偷问王梦梅:“嫂子,你打算给多少啊?” 都是一样的发小,一家给多一家给少的,再不好看。 薛芳不爱出头,就想着别人给多少她就给多少。 王梦梅在心里算了一把人情往来:“给三十块!” 不算高也不算低,薛芳心里松口气,她就怕大家开口就是五十一百的,她现在独自在家带孩子,上哪儿去找那么多的钱。 “那就三十,我等明天送来。” 王梦梅就欣赏这样有话直说的,要是另外那三个,保管这时候要叽叽歪歪是不是多了是不是少了。 哪儿像薛芳这样的,问就是问,问完了也不矫情。 两人就在灵前化纸,等到人来了差不多,刘向东的老家人也来了,她们才让出位置来,起身拍拍裤腿。 刘向东的老家人来了都是辈分大的,王梦梅很是松了口气,毕竟长辈来了,后面甭管怎样,自家这个都掺和不了。 哪知道她的心刚放下来,那边就出了事。 因为是晚上,叫的响器还没来,倒是做白事席的先来了。刘向东的一个老家长辈就是干这个的,直接带着家伙什到了。[注释2] 结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向东冷不丁的来了句,说要他这个几个发小给他妈抬棺。 “这么多年了,我妈早给你们当我亲兄弟了。” 王梦梅顿时就怒上心头。 老太太活着时候都没说收干儿子,现在死了倒叫这几个不清不楚的抬棺,算哪门子的道理? 那到底算是干兄弟还是普通朋友? 王梦梅烦死刘向东两口子整的这出,一只手狠狠拽着简锋不叫他说话。 开玩笑,抬棺,刘向东为了不还钱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果不其然,赵晓鹏和许建国老婆都不乐意。 只不过大家嘴上都说的客气。 “还是按照规矩来吧,咱们不差这点形式。” 到最后,到底是没成。 刘向东没达成目的,脸上有点挂不住,找个借口出去了。 其他几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许建国媳妇孙艳说了一句难听话。 “真是给别人都当傻子了。” 就他两口子聪明!为了点钱简直脸都不要了! 简锋又不是真傻,稍微一想也想明白了,顿时心里沉甸甸的就不太好受。 他能接受昔日的发小变得精明市侩,但他接受不了对方居然什么都想利用。 刘向东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简锋本想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好好在那儿帮忙的,可这么一出,望着白惨惨的灵堂,他忽然就觉得没意思透了。 于是在那儿忙活了半宿,他拒绝了刘向东提出的留宿,跟着老婆回家来。 王梦梅哪儿能看不出来简锋的失落,看他这样也不忍心,叫他赶紧洗漱睡觉。 “明个还要上班呢!” 简锋嗯了一声,躺在床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闺女今晚上在饭桌上说他的话。 “人都是会变的。”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唉……” 简锋一声叹息,仿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随着那位温和老人的去世也离开了。 ****** 第二天一大早,简梨起床时候她爸已经去上班了,她妈也去市场了。 简梨打开锅盖,看到里面放着两个馒头,箅子下面是小米粥。大碗里是早上刚拌好的黄瓜。 简梨砸吧砸吧嘴,翻箱倒柜找出来一罐子她妈腌的咸鸭蛋。 从罐子里拿出一枚,用刀一切两半,黄澄澄的蛋黄就流出来,顺着手腕就往下淌,简梨赶紧用筷子把咸鸭蛋的蛋清蛋黄夹进热馒头里。 白白的大馒头顿时沾了一层黄色的油光,一股咸香气味铺面而来。 简梨咬了一口馒头,独属于碳水和油脂的快乐,霎那间叫她满足的眯起眼睛。 再来一口清脆的黄瓜,清爽和油腻,正正好的搭配。 简梨就着小米粥吃完了一个馒头,依稀还能感觉到被撑大的胃在叫着不满足,可简梨还是停下了筷子。 她收好了桌子,然后开始波比跳,一组十个,她跳了三组,已经累的满脸通红。 等到歇过那股累劲,简梨这才把咸鸭蛋兜起来,临走时候想了想,又从柜子下面找出来一包豆奶粉。 她赶到市场的时候,正是上午最忙的时刻。 简梨精准找到她妈的摊位,半上午的时间,有些来买菜的人顺手就买个烧饼吃。 但总体来说,人不算太多。 王梦梅女士一向是心情好了就万里晴空,心情不好时候看见狗都要骂几句的主,这会儿脸色就不是很好。 简梨很清楚。 上辈子也这样,这个市场是刚起来的,刚开始的几个星期压根就不行,那时候她妈差点放弃。 结果后来上人了,是方圆十公里最大最热闹的菜市场。 可是她妈也后悔过一件事,就是最开始摆摊时候市场管理处来登记,问经营范围。 她妈那时候想的不多,直接就说是卖烧饼。人家问她愿不愿意换位置,换到熟食多的区域去,她妈不去,觉得自己挑的位置最好。 但后来证明了,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熟食那边人流量大,远远比这个区域好,更重要的是,她妈挨着的两家卖菜的都不好相处,卖菜的还老占道,总是挤占她的摊位招牌。比邻多年,跟两边吵架打架都好几次。 这也是后来王梦梅女士没挣到什么钱的根源。 为了不让王梦梅女士重走上辈子的老路,简梨打算给亲妈推一把。 简梨顶着她妈的“死亡射线”,自顾自的把咸鸭蛋摆上,用自己带来的黑水笔写上。 “咸鸭蛋——三毛一个。” 5. 005 “简梨,你找打是不是?” 王梦梅一上午没卖出去几个烧饼,本来就满腔子的怒气,再看简梨把自己腌的咸鸭蛋拿出来摆上,当即就找到了发火的渠道。 简梨嘿嘿一笑,要是上辈子,她肯定这会儿就躲回被窝哭去了。但重开一次的她早就看清王梦梅那副张牙舞爪之下的虚张声势。 王梦梅骂归骂,但是绝对不会动手。 这在整个大院都是稀罕的事,要知道大院里没几个家长会不打孩子,打的多还会被人夸“家教严”“孩子懂事”。 但王梦梅从小到大骂的震天响,也从来不伸一指头。 用她的话说,就是“打坏了还要去看医生,白花钱”。 这份母爱太含蓄,以至于简梨上辈子过了二十五才逐渐发觉。 现在…… 简梨抱着她妈的手臂就开始用黏倒牙的声音撒娇:“妈,你做的咸鸭蛋,可——好吃了!咱们卖卖看嘛……” 王梦梅这辈子的死穴就是吃软不吃硬,简梨拿出缠人的这招,她硬是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好。 简梨其实自己也黏糊的难受,但她觉得自己要是难受,王梦梅肯定更难受。 果然,王梦梅难受的不行,把她的手撸下去,眼不见心不烦了。 “起开,爱干啥干啥去,别腻我身上!” 反正三毛一个咸鸭蛋,傻子才会买。 再算一算时间,药也快吃完了,等过两天再带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没事就给这丫头送乡下去过暑假,好过一天天在家里吃了睡,也不做暑假作业。 王梦梅算的清楚,但简梨却在心里欢呼一声。 她之所以先斩后奏,就是因为她妈这人太犟脾气。 用她姥爷的话说,就是属驴的,凡事总是固执己见。 简梨想让她妈换摊位,她妈能信她才怪。 所以简梨就打算先给她妈加单品,然后守在摊位这儿,等到人家市场管理处来登记,她怎么也要让她妈换到那边去。 可惜简梨等了一上午,来的人寥寥无几。 王梦梅看着做出来的烧饼发愁。 天气太热,这种吊炉烧饼已经是昨天做出来,今天又烤了一遍的了。再剩下来等明天,就有点不太像话。 中午王梦梅让简梨去食堂打个菜,母女两个就着菜吃了两个烧饼。简梨冲了两包豆奶粉,勉强算是补充点蛋白质。 简梨戳着铁饭盒里的油豆角炖土豆:“妈,食堂的菜越来越糊弄了。” 连做个油豆角都不舍得用猪油了,吃起来水叽叽的,一看就是加水炖久了。 自从这几年效益不好,食堂是变化最明显的。 简梨印象里,她小学还能吃到食堂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卤的滋味正好的鸡腿猪蹄,还有各种吃起来不逊色于小饭馆的素菜。 可现在的食堂,不是图省事的蒸面条,就是缺油少盐的食堂菜,这让吃惯了王梦梅手艺的简梨很是受不了。 她掰开一个烧饼,把咸鸭蛋夹在里面,再把那没多少味道的食堂菜也加了几筷子,然后一口下去,终于有点滋味了。 王梦梅都给气笑了:“嫌弃难吃就少吃点吧。” 简梨眯着眼睛:“我不!” 她一口一口的吃的香,叫原本没多少食欲的王梦梅也打开了胃口。 王梦梅起身拿了一个咸鸭蛋,往热腾腾的烧饼里一夹,别说,滋味确实好。 两人就着热烧饼和油豆角炖土豆,这顿饭终于是吃的还算满意。 临近中午,周围的摊位也都在吃午饭,因为市场里不让生炉子,所以大家都是去食堂打个菜,然后随便就着馒头吃几口。 眼见着王梦梅和简梨母女夹个咸鸭蛋吃,不少人也都动了心。 “梅姐,吃饭呢?” 这没话找话的,一看就是有事。 王梦梅没寒暄几句,那人就把话转移到咸鸭蛋上。 “梅姐,你这鸭蛋咋腌的呀,刚才瞅你吃的太香了。” 王梦梅乐呵呵一笑:“还能咋腌,就是红泥巴加盐,放点花椒香叶,最后喷点酒……” 简梨没拦着她妈说做法,反正旁人照着做也做不出她妈那个味, 但等到王梦梅说完,她就插嘴道:“阿姨,你是想买咸鸭蛋吗?三毛一个,五毛钱两个。” 对方尴尬一笑,她原本搭话是想着平白讨一个吃的,毕竟咸鸭蛋又不值什么,市里前些年开了个养鸭厂出鸭绒的,本身就有不少鸭蛋到市面上,导致本地鸭蛋价格便宜,一个鸭蛋均下来一毛多。有时候甚至还能买到一毛以下的。 三毛一个虽然不贵,但是这年月但凡能自家做的,都不爱在外面买。她是眼睁睁看着简梨一上午没卖出一个,还以为能占个便宜。谁知道倒叫这丫头将了一军。 现在不买倒是不好看了。 “那给我来两个吧。” 她跟她家那口子,一人一个。 简梨利索的应了一声:“阿姨,我给你挑了两个最大的。” 说着从里头摸出两个最小的。 王梦梅脸色涨红,跟要付钱的女人撕巴起来。 “孩子说着玩的,哪儿能真要你钱,就两个鸭蛋,你拿回去吃吧……” “可别这么说,小梨多会做生意啊,说好两个的,五毛钱我给你放这儿了!” 王梦梅捏着五毛钱,目瞪口呆之后就揪住了简梨。 “简梨!” 连名带姓,给简梨吓的缩了下脖子。 王梦梅气不打一处来。她刚来这个市场,周围大多都是跟她一样的棉纺厂下岗工人,以后说不好还要在一起相处多少年呢,几毛钱的鸭蛋还要钱,这么抠唆,往后这关系还怎么处! 王梦梅恨铁不成钢,这钱她去送人家肯定不要,要是简梨去,对方估计还能收。 “你把钱送过去!” 简梨侧过身子:“我不去。” 那女人上辈子卖菜,跟她妈挨着摊子,没少因为占道的事跟她妈吵架。小摊贩的生活哪儿有那么光鲜,王梦梅挨着的这两家尤其难缠,仗着自家男人在,总是先挑事。多少次,王梦梅气的回家哭。 简梨看王梦梅马上要爆发了,赶紧兜着自己的鸭蛋:“我才不去!我去旁的地方卖鸭蛋!” 这市场里一大半都是她妈的熟人,要是个个都不要钱,她还卖什么? 简梨说完就跑。 王梦梅在后面气的直跺脚。 简梨兜着自己的二三十个咸鸭蛋,挨着摊位问人家要不要。 有些摊位的认识她,笑呵呵的给她塞块糖或者零食,她也大方收下,然后给人家说一筐好话。 “谢谢叔叔,叔叔发大财!” “阿姨你真好,等我下次买米花糖我就来你这儿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事实证明,人对嘴甜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简梨胖是胖,但小脸热的粉红色,看着还怪可爱的。走一路也收获了不少真心的善意。 当然也有不少买鸭蛋的。 简梨看见认识的就便宜一两毛,看见不认识的就说自家摊位在哪儿,下次去给优惠。 等到这点鸭蛋卖完,简梨已经揣着六块八毛钱了。 她揣着钱去买了两根小豆冰棍,自己吃一根红豆的,给王梦梅带一根绿豆的。 王梦梅本来铁青的脸,在看到她把鸭蛋兜售一空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都卖完了?” 三毛一个咸鸭蛋,就这么全卖了? 简梨嗦着冰棍:“都卖了。” 王梦梅很是震惊,这股震惊甚至冲破了她刚才那点怒气。 “咋能都卖完了……” 腌鸭蛋又不难,对王梦梅来说,你就是两毛一个,她都不会去买。 自己腌能花多少钱? 能省钱为什么要大手大脚? 简梨打个嗝,看着她妈怀疑人生。 王梦梅以前只觉得卖能吃饱的东西才会有人买,就连烧饼,她也就是卖三毛一个。 怕卖贵了没人买。 结果她闺女一下午,光是卖咸鸭蛋就已经超过了她卖一天烧饼的收入。 这实在是…… 简梨看她妈忘了找她算账,赶紧偷偷跑了,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达标,她要回去看电视了! ***** 晚上,王梦梅见到丈夫就迫不及待的背着女儿说起这件事。 简锋:“……小梨去叫卖了?” 简锋有些忧心,以前女儿腼腆是在这周围出了名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闯荡”的孩子了? 王梦梅揪着他的胳膊:“我说咸鸭蛋呢,你专心点!” 她喋喋不休说起自己的想法误区:“我原先还想着咱们大院的消费上不去,想着卖卖烧饼就得,现在看大家还是吃的起的。小梨也说,她去卖咸鸭蛋的时候,好几个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就又买了两个的……” “我想着要不然再加几样东西,到时候咱们搭着卖。” 简锋:“之前我就说过,你非说肯定不好卖,说要是你,肯定一分钱都不花。” 王梦梅:“……你们父女怎么都那么爱翻旧账,我说错了吗?现在也就是卖卖试试看,能不能成还不好说呢!” 简锋很无语:“说成的是你,说不一定能成的还是你。” “……你想吵架是不是?” 简锋当然不想,赶紧扯开话题。 “老太太明早下葬,今晚上待客。我一会儿去帮帮忙,明天给人送走了再回来,你俩别等我了。” 王梦梅:“我和简梨等会儿跟你一起去,晚上我们早些回来就行了。” 昨天是不想叫刘向东两口子占便宜,今天最后一天了,怎么也要全了跟老太太的这份情。 简梨刚从屋里出来,就听见她妈要带着她去吃白事席。 “去了给你刘奶奶磕个头,咱们随个礼。” 想到今天白天的事,王梦梅顿时懊恼自己还没给丈夫告状,于是警告她:“去了别乱说话!” 简梨抄着手,脚丫子一敲一敲的:“好啊。” 正好,这家人欠自家的钱,她爸妈是要不回来了,她总得去试试。 6. 006 刘向东两口子虽然谈不上孝顺,但面子工作也算到位。 噼啪的鞭炮声响起,白烟后面是临时搭起来的红色格子塑料棚,各家借来的桌椅板凳高高低低,外头支了几口大锅炖着席面菜。刘向东让他老家的叔伯写簿子,自己则是带着俩儿子跪在冰棺前头。 前头来随礼的进去鞠个躬或者磕个头,头上绑着白布的孝子贤孙就要随着磕一个。 简梨上辈子经过两家老人的丧事,见到这种场景有点懵。 小声问她妈:“这咋是这样办呢?” 大院里不是没有去世的,但一般都是办个简单的仪式,然后火化。棉纺厂有自己的殡仪馆和墓地,往那儿一送,往后孩子们也方便祭拜。 可刘奶奶的丧事却是她记忆中农村的样子。 王梦梅叹气:“谁叫你刘爷爷先死的呢?他那时候吊着一口气非要埋回农村祖坟,现在你刘奶奶也只能随着葬回去。” 王梦梅心里替老太太难过。 老太太生前不止一次说起过自己不愿意回农村去,她跟简锋父亲那种随着厂子从外地过来的不一样,她是本地附近县城农村出来的。 那时候两口子在乡下务农,家里老人偏心,几个兄弟欺负人,占了好的地皮,把不存水的沙地给他们两口子。 闹灾荒的时候,他们都饿的吐酸水了,妯娌愣是一碗棒子面都不愿意借。 实在没了法子,俩人进城讨饭吃,后来阴差阳错赶上招临时工。俩人就这么糊里糊涂进了厂,后来混着混着成了正式工人。 老太太是个多和气的人啊,但一提起妯娌和小叔子就气。 “亲兄弟啊,连碗粥都不给,那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 老太太吐一口吐沫:“我死也不回去!” 她管着男人也不让回去,反正分家时候说好了,他俩分的东西少,往后养老也不轮。 可谁知道男人不是这样想。 男人背着她往老家摆阔,借钱借票不说。临死时候更是吊着一口气也要回老家。 他最后如愿以偿,可就是苦了老太太。 注定要葬回去那个她厌烦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王梦梅带着女儿上了礼单磕了头,王利明的老婆薛芳早就上过了,赶紧挥手让她俩过去一块坐。 “嫂子,来!” 王梦梅坐下:“你来的还怪早。” 薛芳笑笑:“这不是贝贝闹着饿了吗?我想着早点来,然后吃完早点回去。” 薛芳说着,先把桌上的花生米扒拉出来一小碟子给简梨:“小梨先吃,热菜还没上呢。” 简梨笑嘻嘻接过来,逗着才四岁多点的王蓓蓓一块吃。 她爸这几个发小,唯有王利明算得上人品正直。 上辈子王利明最先去了南方,在南方工地搬砖,后来很快就交了好运气,认识个小包工头,包工头瞅王利明勤快麻利,就把工地看场的事给了他。王利明顺顺利利跟着这包工头干了几年,后来在南方买了房子,做起批发地板砖的生意。 最开始也叫过简锋去的,可简锋那会儿已经打没了心气,叫王梦梅拦了一下就算了。 再后来,两家人也断了联系。 王蓓蓓长得弱小,四岁多点还看着跟个小豆芽一样。 简梨逗着她玩,一边听着大人们说闲话。 王梦梅环顾四周,小声问薛芳:“今天这人怎么这么多?” 来之前她想着左不过就是七八桌的事,可现在一看,二十桌了都快,还有挺多人没位置,只能上了礼单就走。 “嫂子你不知道啊?刘向东给大院里认识的人都发了帖,还正儿八经的各家都写了名儿……就连烧锅炉的老张都给了一封。” 人老张这些年无儿无女的,深居简出,跟厂子里谁都没交情,就连这样的,刘向东都大清早去给人塞了一封帖。 薛芳给闺女抹了一下嘴,话里透着点看不上:“这两口子也是真干得出。” 简直是叫人叹为观止。 刘向东送出去的帖子,除了极个别拉得下脸的人,收到帖子也不来,剩下的基本都来了。 这几年钱越来越不值钱,各家少了块儿八毛的不好意思拿,出手就是五块钱保底。 王梦梅瞅着那边登记礼单的人,手边是一沓子的碎钞,刘向东的老婆张琴在那儿迎来送往,牙花子都快压不住要露出来。 老太太这一去,他们两口子是脸面一点都不要了。 王梦梅愤愤说道:“有这样的儿子儿媳,跟白养有什么区别!” 人活着时候做面子功夫,死了倒是借着老人的光发一笔财。 薛芳也叹了一口气,她男人不在家,要是在家的话,她少不得要跟男人叮嘱几句。 虽说小时候长起来的情分难得,但是在她看来,刘向东两口子是真的不咋样。 对着亲妈都这样冷心冷肺的,叫人怎么跟他来往? 王梦梅也想到了这一层,但是她有点头疼自家那个。 虽然上次刘向东做的不好看,叫简锋心凉了大半,可是以她对自家那口子的了解,等到刘向东回头再来家里哭一哭,然后说说过去的不容易,简锋这人保管心软。 王梦梅想到这里,心里就烦躁。 正好眼风一瞥,看见简梨正在那儿把花生米撂着吃,一口一个,接的倒是很准,叫王蓓蓓一个劲的拍手叫好。 “姐姐好厉害!” 王梦梅:…… 被死亡射线盯着的简梨立刻放下手里的花生米,乖巧坐好。 她妈这会儿正要找人撒气呢,她得忍着。忍到回了家,她妈就能把气撒给她爸了! 王蓓蓓歪着脑袋,像是很不明白简梨怎么不玩了。 王梦梅刚要开口训女儿。 简梨:“妈,快,菜上来了!” 一个打岔,把她妈刚蓄力的怒气给打断了。 简家的家训。 吃饭时候不能训孩子。 简梨小时候就算是挨训,也是吃饱了喝足了才会站在屋角开始。 果然,热菜一上,王梦梅千言万语就化作一句话。 “……吃吧!” 正宗的农村大席菜,简梨拿起筷子之前再次忏悔。 我明天再好好减! 席面规格不高,毕竟刘向东两口子抠,猪蹄排骨啥的都没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正中就是一大盘子的烩菜,二指宽的五花煎出油,加上白菜豆腐肉丸子粉条……烩出一大锅油光四溢的杂菜。 剩下就是两个扣碗,一个扣酥鸡,一个干菜扣肉,还有几个素菜。 扣肉的分量都不大,一桌子就是烩菜分量最多,然后一桌子上一大盘的白馒头。最后上个酸辣鸡蛋汤。 简梨一手蒸馒头一手吃烩菜,吃完一个馒头,再拿一个。 馒头掰开,尽挑着干菜扣肉里面的干豆角往馒头里夹。干菜浸润了上面肥肉的汤汁,吃起来软烂又带肉香,要不是简梨在心里劝自己控制一下,她少说还要再来一个馒头的。 王蓓蓓一贯是边吃饭边玩,今天被简梨带着,也吃了大半个馒头,喜的薛芳一个劲的说让简梨多去自己家玩。 “你来,阿姨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阿姨都给你做!” 薛芳最喜欢简梨这个大口吃饭的喜气劲,偏生自己家三个人,都是吃个饭跟吃药一样。 王蓓蓓打小就不爱吃饭,现在已经成了大院里知名的“吃饭困难户”了。 也就是她不打孩子,不然王蓓蓓早不知道要挨多少打。 简梨嘿嘿一笑,趁着她妈还没想起来要收拾她,赶紧说道:“妈,我去找我爸。他肯定忙的没顾上吃,我给他换过来吃两口。” 简梨一溜烟就跑了,然后找了一大圈,终于在刘向东家里找到了她爸。 刘向东也在,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 简梨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刘向东,单独找她爸干啥? 她进了屋,先背着人听了一会儿。 刘向东刚哭过,眼睛红红的,跟简锋说着自己的不容易。 “锋哥,你说我怎么办?老太太走了,家里现在大的小的都上初中,孩子没人看着不行。我家那口子也不能一直没工作,没工作家里怎么过啊,我一个月就挣那百十块钱,孩子的校服钱都掏不出来……” “哥,你真不能帮着我问问厂里,给我媳妇安排个扫厕所的活都行啊,至少家里有个进项。” …… 简梨:…… 她想起来了! 上辈子也有这么一遭,刘向东给她爸开口,她爸也果真找厂子里问了,但问的结果也是不能安排。现在厂子里别说是扫厕所了,就连公用厕所都是直接包出去了。 哪儿去安排什么闲差? 后来她爸过意不去,就给张琴介绍了一个在市场里帮闲的活,给人家早餐店搭把手,一个月钱不多,只有八十块。 但张琴没去几天就嚷着起早太累,不去了不说,还到处说她爸心黑。 她妈王梦梅那脾气,当即就找去撕撸了一场,两家的关系也就此陷入冰点。 现在回想起来,刘向东和张琴两口子更像是故意跟自家闹掰的。关系闹崩,之前欠的钱当然也就理所应当赖账了。 简梨听着她爸说道:“现在厂子里是真的不好安排……唉,向东,行了,我给你找……” 简梨大喊一声:“爸!” 刘向东看见简梨出现,头都要大了。 不是第一次了,这丫头怎么每次都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呢? 7. 007 简梨横插一脚,简锋又不傻,自然知道闺女是故意的。 刘向东还试图再添一把柴,好得一句简锋的准话:“锋哥,那就说定了,小琴上班的事,要你多费心……” 话音未落,简梨就眨巴着眼睛把自己挤进两人中间。 硬是给简锋挤出去了好几步。 “东子叔,我刚才在外头听见有人问来着,说前几年厂子里不是鼓励职工都购买保险吗?厂子那时候还一人补贴了三十块,说是人只要因病去世,就赔好多钱。刘奶奶是不是也买了呀?” 此话一出,刘向东原本细小的眼睛里当即闪过一丝心虚。 他当然知道这个保险,厂子里那时候福利好,正式工人是厂子掏钱,买的职工意外保险。人要是意外身故,能赔个一万块。临时工是厂子出一半,自己出一半,赔付金额少一点,只有五六千。 除了意外保险,还有一种是寿险,这是给上年纪的工人的福利,不管是正式职工还是临时工,一个人都补三十块,因病去世之后一人赔三千。 三千块钱,几乎是一个正式工一年的工资了。 尤其是现在厂子不景气,三千块足够一家子过一年半还富裕。 刘向东干笑着回应:“小梨你从哪儿听的啊?” 他有心说没有这档子事,偏偏简锋的眼神已经变了。 谁叫他当年交钱时候就哭穷,找简锋借钱已经借成了习惯,简锋是知道给老太太买了寿险的。 “……哪有很多钱,估计也就是个几百块,再说了,不是你提我都忘了这茬,你刘奶奶已经不在了,也不晓得人家给不给赔呢。” 刘向东哪里敢认? 这要是认了,他借钱的那几家还不追着来要? 天知道,他借的时候就没打算还! 他老娘这些年在厂子里人缘好,早些年惜老怜贫的,攒下的这点人情债,可不就是要趁着现在用起来?不然老太太人一走,人走茶凉,之前他妈给出去的好处不是白打水漂了。 刘向东才不管那些人背地里怎么嘀咕他,他在心底里觉得厂子里这些人都蠢,这些年国营厂给这些人养猪一样的养着,他们哪里晓得外头有多难。 什么互相帮忙,什么远亲不如近邻。 刘向东嗤之以鼻。 在外头有钱就是爷,为了那点脸面不要钱?都是些脑子转不过来的! 这世道,你不坑蒙拐骗,你能挣个屁的钱! 就跟简锋一样,到处揽事,真以为自己多能耐呢,等回头厂子没了,有的他哭。 刘向东打定主意咬死自己没钱,简梨也不惯着他。 反正她小,年纪小就这点优势。 她可以尽情的“不懂事”。 反正她妈又不会打死她。 “那可不行啊东子叔,要不我上外头去跟王叔叔和徐阿姨说说吧,怎么说好的咱们厂子一块买的保险,现在不给报咋能行?王叔叔肯定会管的,你别怕!” 简梨握着拳头:“我爸妈都买了的,花了二百多呢,我妈还找我大姨借了钱,给我也买了一个。这要是不赔,我爸妈的钱不是白交了吗?” 简梨一脸的正气:“叔,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没事我去说,肯定叫大家一块去找保险公司要个说法!” 刘向东:!!! “不用!” 那姓王的和姓徐的是两口子,管着厂子里的后勤,一个是会计一个是处长。真要叫这俩人知道了,自己说的所有话都要被掀在明面上了! 刘向东勉强稳住自己的心情,扯出一个笑来:“小梨,你还小,不晓得这中间事情多,谁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咱可不能玩领导难看。是吧,锋哥?” “锋哥,你跟小梨说说。这事当年就是王处长主张的,你现在出去问,叫人下不来台。” 他指望着简锋给他个台阶下,好把这事糊弄过去。 可简锋低着头,一言不发。 简梨还一脸轴的不行的样子:“叔,你别怕,你叫来的人多,咱们一块说。就算是王叔叔也不能坑所有人呀。我现在就去!” 她甩开刘向东的手,立刻就要往外跑。 刘向东吓得话都说不全了,在后面一个劲的喊“不用”。 简梨故意跑到门边,又折回来。 刘向东也随着她的动作心情上上下下。 “叔,你咋这样啊,我都是为你好。”简梨还很“委屈”。 “你家多困难啊,这段时间一直借钱过日子,光是我家就给了你六百……七百了,要是有保险金,你就不用让我爸给张阿姨找工作了,大军小军也能买校服了。你咋不让我去说啊?” 刘向东咬着后槽牙:“我想起来了,应该是能报的,前些日子听说二厂就有人办了,我明天就去找保险公司。” 简梨:“真的吗?叔你可别逞强,要是要不回来咋办?要不让我爸跟你一块去吧,这样要是你被人欺负了,我爸还能帮你。” 刘向东气的眼前发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看不出来简梨是要钱的就傻了。 这丫头一句一逼的,就是为了要那六百块钱! “不用!” 刘向东冷漠的瞪了一眼简锋,只觉得心凉无比。 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先来要钱的,居然是简锋。 什么好哥哥,什么有求必应的发小。 都是假的! 刘向东只觉得自己瞎了眼,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简锋居然比自己还狠。 在他妈的灵堂上都敢要钱。 “我明天自己去就行了。” 刘向东憋着一口气,说话的语气也冲起来。 “锋哥,你等一会儿,我现在出去把礼单的钱拿进来,先给你的六百块还了。不过你得给我写个结清的证明,咱们一笔勾销了。” 刘向东这话说的难听,就差指着简锋的鼻子骂人了。 简梨攥着她爸的手,正要回嘴,就感觉到简锋拉了她一下。 简锋脸色平静:“行啊,我就在这儿等着。” 刘向东:…… 他怒气冲冲的出去了,走时候把门摔的震天响。 简梨有点担心她爸,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的余光去偷偷看。 简锋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出去吧。” 简梨才不出去:“我得等着拿钱呢。” 人都得罪了,最后钱再没拿到,岂不是很亏。 简锋:“钱我来拿,一分都不会少的,你先出去。” 简梨看着她爸不像是撒谎,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不过出去了她也没走远,缩在花坛边偷最近桌子上的花生米,一边吃一边往里看。 刘向东数了钱拿进屋,在里头待了不到十分钟,两人就前后脚出来了。 刘向东显然是气的不轻,出来了还冷冷的瞪了简梨一眼。 简锋出来的时候倒是神色平常。 到底是多年的发小,他最后多几句话,既是提醒,也是问个明白。 “走吧。” 简锋拉着女儿去招呼妻子一块回家。 道不同,不相为谋。 王梦梅:“……你不说你要等着守夜,明早给人送到坟上吗?” 简锋摇摇头:“不用了,明早早点起床,跟着在路边给老太太烧个纸就行了。” 一路三人都无话。 等到了家,简锋从兜里掏出来六百三十八块钱递给她。 “刘向东之前借的钱。” 王梦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 王梦梅哑了好一会儿,才愣愣问道:“他找你还的?” 真是稀奇了,这钱借出去,她就知道不好往回拿。原本就想着要等一等,等到个合适的时机,要么是简梨要上大学,要么是自家有个旁的用处,才好张口去要钱。 饶是这样,王梦梅也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要自己出头当个“坏人”。 男人们只管往外借钱时候的大气,哪里会管往回要钱时候的憋气呢? 她是千万想不到,这钱居然这么轻易的就回来了。 简锋:“你拿着数数吧,我刚才数了一遍,应该是对着的。” 王梦梅那点疑惑随着钱到手顿时抛到一边,她开开心心数了三遍,一分不差。 “太好了,我这周给简梨送回王家庄去,正好把钱还给我大姐。” 简梨吊着一颗心,她倒不是怕简锋说出来她说了啥,她就是怕她妈给她攒了个大的,然后狠狠收拾自己一顿。 简锋偷偷给女儿挤了下眼睛,意思是今个这事应该是要瞒着她妈了。 简梨:……也行,王女士虽然不打人,但骂人是真的凶。 王梦梅数完钱,心情大好,追着问钱怎么要回来的。 简锋没说太细,只说了他听人说老人去世还有一笔保险金,去问刘向东,刘向东就还了。 王梦梅蹭的一下站起来:“我就说他心眼子稠!你看看,这要不是问了,他就打算一直这样装着没钱不给吗?” 三千块啊,自家现在都没有三千块存款,每个月那点钱都是吃干净花干净,有时候还得问娘家张嘴。 刘向东两口子今个礼金少说都收了一千,还有老人的保险金,手里攥着好几千,借的钱还不说还? 王梦梅骂起来没完没了,最后总结陈词。 “往后少跟他来往!” 简锋沉默了片刻,最后嗯了一声。 解决了借钱的事,简梨美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王梦梅就来敲门。 “赶紧起床!得去医院挂号!” 简梨迷迷瞪瞪的,听见这话就赶紧翻身起来。 她是真的不想吃药了,正好今个去跟医生说说,这一个月一二百的药,到底能不能停掉。 不就是减肥吗? 她自己减不行吗? 8. 008 王梦梅塞了一个烧饼给简梨,热腾腾的烧饼里夹了个煎鸡蛋,还有一筷子土豆丝。 脆脆的饼皮里面是外焦里嫩的煎蛋,土豆丝炒的刚刚好,是简梨最喜欢的略带点黏的熟过头口感。 王梦梅跟个连珠炮一样的催。 “赶紧的,坐你爸车!” 一家人兵分两路,王梦梅去开铺,简锋今天跟人调了班,带女儿去看病。等到简梨啃完了一个烧饼,简锋拍拍车后座:“走吧。” 这还是简梨重生之后第一次出大院。 她新奇的看了一路,马路坑坑洼洼的,动不动就扬灰,骑车的人多,偶尔有几辆绿色的公交车路过。私家车更是少,大部分是桑塔纳,还有开的飞快的红色夏利出租车。 因为是夏天,人们穿的都清凉的很,的确良白色短袖和藏蓝色的伞裙最常见,还有粉红色的透明塑料凉鞋。 简梨:……有点土。 再一看脚上,好嘛,自己也穿了一双。简梨偷偷把脚往上提了提,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长裤,自从发胖之后,青春期的自尊心,让她立刻放弃了所有能露出皮肤的衣服,现在的上衣是长袖的,裤子是快到地上的…… 简梨顿时发愁,看来回去还得跟她妈说一下,做几件凉快点的衣服。 这才七月呢,还有两个月要熬,她可不想被长袖长裤热出个好歹来。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在门口存了车,拿了一张扑克牌做的存车牌,一张扑克分两张。一张挂在车把上,一张被看车的老头递给简锋。 “存车两毛。” 两毛钱的存车费确实不便宜,可不存也没办法,现在丢车子太常见了,尤其医院这地方,丢个钱包车子,连个浪花都激不起来。常常有人带着钱来看病,医院门都没进去,就发现自己的包被人割了。 父女两个去挂了个内科的号,医生看了看简梨的样子,又让她上称称了称体重。 “一百七十六斤。”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无奈:“体重没有降下来多少,你们看是还要继续吃药,还是先停一停再说。” “其实我是建议你们停一停,孩子这个情况,也有青春期发胖的原因在。你们家长管着点她,运动加饮食,也能慢慢控制下来。激素肥胖本身就要一定时间来代谢,你们太急于求成了也不好。” 简梨在边上一个劲儿的点头,她是巴不得赶紧的停药,医生算是说到她心坎里了。 “爸,我也觉得我能减下来,你别拿药了,我跟你保证回去一定好好运动减肥。” 她这样的信誓旦旦,叫简锋心里难受的厉害。 简锋摸着女儿的头:“爸知道你是觉得吃药贵,没事的,这点钱咱家还是负担的起的,爸一定给你把病看好。” 这半年多,简锋是看着闺女越来越内向,原先还有几个玩得好的小伙伴,现在长胖之后就不怎么来往了。女儿的孤僻,叫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焦急之余,更是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把人送到更大的医院,误诊导致的错误,现在让女儿这样自卑。 简锋固执的认为只要吃药,简梨就会瘦下来,但是简梨却心知肚明,自己最大的问题不是激素代谢,而是心理。 上辈子因为肥胖,她心理压力大,后来极端减肥,减肥之后又复胖,反反复复,什么药也不管用。这样的心理障碍,直到她上了大学,逐渐接受了自己之后才开始慢慢消失不见,她的体重也终于回到了正常范围。 但是常年的折腾,让她的身体素质差了不少,简梨严重怀疑,自己上辈子年纪轻轻就加班猝死跟自己过度减肥也有关系…… “爸,真不用!” 简梨指着医生诊室的体重秤:“你给我买个称,我一定好好减,就这个暑假,要是减的效果不好,我再来吃药。” 医生也帮腔:“这位家长,其实孩子的说法也不是没道理,反正孩子年龄小,慢慢减,会有效果的。” 简锋在两人的统一劝说下,终于将信将疑的接下医生的诊疗单。 “一个半月后复查。” 简梨拍胸脯:“我肯定可以的。” 作为减肥路上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钉子户,她就不信自己减不下来。 走出医院,简锋把手腕上的存车票递给简梨:“你先去存车的地方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简梨看着她爸在医院门口买了个西瓜,带着西瓜往医院二楼去,自己耸耸肩就先走了。 医院二楼是住院部,简梨买了根小豆冰棍蹲在看车点等她爸。 等了不到十分钟,简锋就下来了。 “走吧。” 简锋的低落肉眼可见,简梨抬头看看住院部,心里清楚了。 她那个亲奶奶据说最近身体不好,正在里头住院呢。 简锋把简梨送回家就匆匆去上班了。 简梨在家里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等到了中午才晃悠悠的去市场。 她妈此刻正在铺位里头忙着,摊子前竟然破天荒的站了三个人。 铺位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煎锅。连着店里的炉子。 煎锅上是热气腾腾的豆角丝和土豆丝,她妈正满头大汗的煎鸡蛋。 一个比往常大的椒盐烧饼,从中间剖开,塞一个煎鸡蛋,再塞几筷子的素菜,有些人嫌味道淡,就会再买一个咸鸭蛋。 这么一个饼夹菜,价格是五毛钱,再加一个咸鸭蛋,也就是八毛钱。 简梨目瞪口呆,看着她妈无师自通的开始增加新品。 王梦梅忙的脚不点地,连话都顾不上跟女儿说。 偏偏排队这三个人的刚做出来,马上就又来了两个。 一中午,人不是乌央乌央的来,倒是一会儿来一个,一会儿来一个。 忙的王梦梅没吃两口就要起来接着干。 但是王梦梅却越来越高兴,到了下午一点多,人终于没了。 她躲在铺位后面数钱。 往常一天也就卖出去一二十个烧饼,今天就中午这一会儿就卖了二十多个! 还都是饼夹菜,咸鸭蛋也卖出去七八个! 她一顿饭的时间,挣了十二块多! 王梦梅捏着钱,她不是没挣过钱,以前她也在厂子里上班,一个月工资最多时候也拿过二百多。 可这钱不一样! 她在心里算起账,今天一天到现在,她已经挣了十五块多,这还没算下午五六点那波人呢,就算那会儿人不如中午,算下来一天也能挣下二十块钱。 一天二十块,一个月就是……六百块! 刨去成本,一个月少说也有三四百。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梦梅梦里都没想到过自己的小铺能挣这么多。 她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哎呦了一声,这才知道不是梦,畅快的笑出来。 简梨看着她妈傻呵呵的笑,自己也跟着乐。 “妈,你咋想的要卖饼夹菜啊?” 这可不是她说的,她妈倒是自己能想到。 王梦梅翻个白眼:“你就觉得我就那么死脑筋啊?这玩意儿不是高中门口就有卖的吗?做着简单的很。” 只是她以前虽然见过,但是却没想着在市场里卖。 她自己觉得外头的东西太贵又不干净,与其在外面买不如自己做。就拿这个饼夹菜来说,自己炒下菜,然后煎个鸡蛋夹烧饼里头,撑死也就是个两三毛。 外头动辄就卖五毛八毛的,简直坑死人。 作为被坑的人,但凡简梨和简锋在外面花钱买,她就觉得浪费。 可作为卖这东西的人,王梦梅觉得……真香。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卖这玩意儿,是真的挣钱啊。 简梨悻悻道:“那当然了。” 餐饮行业,哪个起步不是对半利润。这还是现在没有半成品,放在以后半成品横行霸道的时候,一个餐品从半成品到食客嘴里,少说也是四五倍的利润率。 王梦梅兴致勃勃:“明天我多做点烧饼,就算晚上卖不完也不怕,我回头拿去厂里中学门口卖。” 这个时候,还在上学的就只有准高三学生了,王梦梅打算也去学校门口看看,要让她抛弃现在摊位过去当小摊贩是不可能的,但是每天去学校门口卖个晚上的宵夜,正好把当天的烧饼处理完还是可以的。 简梨看着她妈一脸朝气,愣怔了一下。 上辈子,自从她上大学开始,她妈就是一脸的怨气。 过往的弯路让一个家庭爬不起来,王梦梅想起来就难受,在她爸深夜叹息的时候,她妈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恨埋怨。 长久的怨气,让王梦梅女士脸上总是有一种苦相。她和任何一个付出了却没得到回报的家庭妇女一样,因为不知道怨谁,所以对任何新生事物都抱有怀疑,对家人也是充满着不信任。 上辈子的形象过于深刻,倒是让简梨忘记了,她妈现在还不是那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极端风险厌恶者”。 她也会费尽心思的去想出路,也会去尝试一些少有人走的道路。 简梨:“你上高中门口卖行吗?人家小摊贩早就站稳位置了,你现在去会不会因为位置吵架,要不我跟爸一块去陪着你吧。” 王梦梅:“不用!” “你以为我傻啊,现在高中都放假了,就准高三的在学习,学生少的很,你小芳阿姨家的孩子都说了,她晚上放学出来,一个摊贩都没有,她现在都是饿着回家的。” 王梦梅抬高了下巴:“你妈我就是干这个暑假,等开学了我就不去了。” 市里这么大,她就是晚上出去当摊贩,也不用盯着厂中学这一个地,跟人争地盘干啥,大不了她出去找个新地方。 王梦梅想得开,也拒绝了女儿提出要帮忙的提议。 “你就别在我跟前裹乱了,既然医院去过了,后天你就回你姥家去过暑假吧!” 省的这几天她上蹿下跳的,看的自己手痒想打人。 9. 009 简梨傻了眼,她倒不是不想去农村过暑假。 她只是想起她还没完成的事业。 她得让她妈换铺位啊! “妈妈妈,我等两天再去舅舅家行不行?” 王梦梅站起来,抱着双臂:“为啥?往年你不是每次都催着让我给你送你姥家吗?” 简梨绞尽脑汁:“我、我没说不去,我就是想晚几天再去。” 她说晚几天,听在王梦梅耳朵里就是玩几天。 王梦梅当即竖起眉毛:“还玩几天,我都没说你上学期考的什么成绩。前几天我都憋着,想着你大了要面子,你考差了自己就知道上进。这几天我瞅瞅你这样,就晓得这成绩你是一点没往心里去……” 王梦梅想着闺女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机灵是机灵了点,但是也过于机灵了。 从前几天她就发现简梨变了,本还欣慰着女儿终于不像以前那样自卑了,是好事。 但随着简梨卖咸鸭蛋,又动不动顶嘴,王梦梅深觉一个老道理。 小树不修不直溜。 她现在就怕简梨从一个极端变成另一个极端。 “你可别学街上那些街溜子,乱跟人玩。” 现在社会开放了,街上不光小混混多,女流氓也多。王梦梅听多了谁家的姑娘交友不慎,染上了坏习惯。平时满口脏话,还手里掐着烟,王梦梅光是想到自家这个要是也变成这样,就有一种天塌了的感受。 一想到这个可能,王梦梅就恨不得现在就给简梨送走。简梨一个劲的拖,成功勾起了王梦梅的疑神疑鬼。 “你不想去乡下,城里是有谁在啊?” 简梨:…… 看简梨不说话,王梦梅更害怕了,直接一锤定音:“就后天,你赶紧的去王家庄过暑假去,别在我眼前烦我。” 早早给这丫头送回去,她也好腾开手脚挣钱。 等到秋天开学,校服钱还有书本费杂费,以及各项支出,都得指着这个暑假挣的呢。 亲妈的工作做不通,简梨只能劝自己,大不了明天她先去问问市场管理处,提前先给自家的登记了,再糊弄糊弄她妈,反正这个位置一定要换。 结果还不等简梨去找市场管理处,第二天下午两个带红箍的管理人员就带着登记本子过来了。 “王梦梅对吧?我登记一下你的营业信息。” 工作人员往里一看:“你现在是卖烧饼是吧?” 王梦梅点点头:“还有饼夹菜和咸鸭蛋。” 工作人员写了几笔:“那你要不要换个位置?你这个地方现在被规划进果蔬区了,咱们这个市场另外划分的有熟食区,你要不要考虑换到那边。” 王梦梅还不说话,简梨就立刻蹦出来:“换换换!” 王梦梅皱着眉:“你别听孩子的,我这个地方挺好的,换什么……” 这个铺位是她特意挑的,市场一共有八个门,四周各有两个大门,她这个铺位,正好是挨着一个出口,比旁的位置都好。 “同志,你不用听她的,我不换。” 简梨急的厉害:“为啥不换啊,咱们这边区域不对啊,不方便人家管理。” 管理处的人原本也就是来登记的,既然是按部就班的工作,很少会劝人。奈何简梨实在蹦的厉害,打扰的王梦梅几乎说不成话。 管理处的人于是只能停下来说了几句。 “这个小朋友说的不错,大姐,你看看你周围,都是卖水果蔬菜的,我们不是为了叫你换摊位才这么说,实在是你在这里卖烧饼,不如在熟食那边。那边还宽敞点。” 简梨说换,王梦梅可以不屑一顾,但是管理处的工作人员也这么说,王梦梅就要细细斟酌了。 简梨看她妈还要拒绝,赶紧拿出缠人大法:“妈~换吧换吧,你又不卖菜,在这边干嘛呀。反正这会儿没生意,不如咱俩去那边看看?” 王梦梅实在拗不过自家这个,又不能大庭广众揍她,只能被简梨使劲往熟食区拽。 “……同志,我先去看看,等会儿我过来找你们,就晚个十分钟成不?” 负责登记的两人点点头:“行吧,最好还是快点。” 市场的熟食区在另一边,王梦梅每天出入都是在这一个门,还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她顺着工作人员给她指的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不得不说,作为市场里后来最热闹的一个区域,现在的熟食区已经初见端倪。门口朝外的铺位个个都开着门,有两个卤味店挨着打擂台,居然两家门口都排着队。朝里的铺位也不错,有一两家明显是刚刚搬过来的,正在那儿收拾炉子…… 王梦梅越看越满意。这地方虽然出路不如自己那边,但也是挨着一道门的,最主要的是,这里已经聚起人气了。门外正对着一条大路,大路那边全是门面房,也是卖吃的多,朝外的门面一对向,也不比正经门面房差了。 简梨小心看着她妈,直到看见王梦梅四处打问着还有哪个空铺,她才放下心来。 果然,王梦梅找到登记的人。 “我换。” 她又不傻,这不比不知道,一比那边的热闹,她这才晓得自己中午卖出去的几十个饼夹菜根本不算什么。 人家卖卤味的比她挣的多多了。 顺利达成目的,简梨实在没控制住,乐的直蹦高。 “太好了!” 有那边的铺位在,她妈上辈子的遗憾终于少了一个。 王梦梅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闺女,只觉得再忍下去自己真要打破自己的底线揍孩子了。 “明天你自己坐车去你姥家。” 赶紧走吧!省的她忍不住! **** 第二天一早,简梨被挖起来,她妈给她塞了两包水果糖还有一包麦片,把她的书本全塞进书包。 “手里东西别忘车上了,到了王家庄记得下车,我给你大舅打了电话了,他在路口接你……你听见没有!” 简梨打了个哈欠:“听见了听见了……妈,我衣服改好了没?” 都要去乡下了,她才不要带着长袖长裤去。 王梦梅:“改了改了,真是麻烦,之前说不穿短的是你,现在非要改短的也是你。” “给,长裤都给你改成六分七分了,还有你以前的裙子,我给你放了放腰。” 今天简锋请不下来假,王梦梅给女儿送到国道边,拦下了一辆班车。 “到王家庄两块。” 简梨从兜里摸出来两块钱,售票员给她起了一张票。 王家庄距离市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共三四十公里,放在十年后,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拢共开上高速半个小时就差不多。 可现在没有高速路,被大车压的坑坑洼洼的土路格外颠簸,车里更是带什么的都有,再加上天热,人人身上都一股汗味,简梨在封闭的班车上差点没吐出来。 就这么忍了两个小时,列车才晃晃悠悠的到了王家庄的村口。 简梨老远就看见大舅蹲在村口的树荫底下等着她,下了车,简梨狠狠呼吸了一会儿,这才缓过那股恶心劲。 “大舅!” 简梨嘿嘿笑着蹦到大舅的背上,好悬给人压趴下。 王大舅早知道外甥女这半年胖了,但见到人还是吓一跳。然后很快,吓一跳就变成了差点摔一跤…… “哎呦我的祖宗,你赶紧下来吧。你舅的老腰可扛不住。” 简梨乐呵呵的下来:“大舅你现在真年轻。” 王大舅:“还年轻呢,老了。” 地里的农活操持了十几年,人哪儿有不老的。 简梨心里想,比起上辈子后来,王大舅这会儿不叫年轻叫什么? 王大舅亲切的把简梨带来的东西挂车把上,然后行李绑在车前横梁上,招呼简梨坐后面。 “走,你大舅妈早上刚去割的肉,中午给你做红烧肉吃。” 简梨扶着后座,蹦了两下蹦上去。 大舅家距离村口远,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因为正好是中午,多数人都是在树荫底下端着碗吃饭,所以简梨一路上就接收到不少问候。 “小梨,你妈咋没回来啊?” “嚯,这丫头可比年前看见壮实多了。” “来家里吃点不?” …… 简梨一个人也不认识,但也不妨碍她句句有回应。 “我妈这不是忙着工作么。” “这不是我妈喂得好么。” “不吃了婶,我大舅妈给我做好了都。” …… 王跃东一路听着外甥女搭话,小嘴叭叭的,心想果然是他姐电话里说的,简梨现在是不一样了。 以前还是个小孩样子呢,现在却像个小大人一样。 自行车很快到了家,简梨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坐了半天的车,她早饥肠辘辘。 大舅妈孙翠芳在厨房门口摇蒲扇,看见人就笑道:“我还以为要多等一会儿呢,成,人到了咱们就下面条。” 大舅妈家是一个儿子一个闺女,俩人说是龙凤胎,其实差着一岁多。但当年当开始计划生育,管的不严,所以大女儿王云云出生之后就压着户口没报,然后等到小儿子王帅生下来,这才给两人报了个双胞胎。 简梨进门时候,表姐王云云正在里头看书,表弟王帅却不见踪影。 王云云看见简梨来十分高兴:“你可来了,我都想死你了,还说你再不来,我就让我妈打电话过去问问呢。” 简梨抱了抱表姐:“我也想你了姐。” 姐妹俩嘻嘻哈哈的说话,突然听见里屋传来咳咳咳的声音。 王云云撇了下嘴,小声问简梨:“你咋不去里屋啊?” 简梨:“我这不是还没顾上么。” 她伸着头:“姥!我回来了!我妈给你带的麦片和糖,我舅放堂屋桌上了!” 王云云:…… 简梨耸耸肩。 她姥这人,用一句话就概括了。 重男轻女。 两个女儿,她天天就想着怎么从闺女那儿抠点东西给儿子。平生一大爱好就是拉踩和比较。 她妈回来了,就会在她妈跟前说“你姐前几天给我买个围巾,还说是啥山羊绒,哎,我一个老太太用啥山羊绒,我都不知道山羊还有绒……” 等她妈走了,又在她大姨跟前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妹回来给带的黑芝麻糊,哎呦我哪儿喝的了那么多啊,其实这东西不如麦片好……” 总之,就是要让两个女儿攀比起来。 要是王梦梅在,估计进门就是直奔里屋看姥姥,换了简梨,她是一点心理压力没有,嚎一嗓子完事。 听见简梨的话,里屋果然不咳嗽了,没一会儿,老太太就拄着拐出来了。 “小梨回来了啊。” 简梨应一声打个招呼。 “你妈咋这次不回来?” 简梨:“我妈这不是忙么,刚在城里包了个摊位,忙的顾不上。” 老太太脸色拉下来,她还等着王梦梅回来了给她洗洗澡修修指甲呢。这点活她使不上儿媳妇,就等着闺女回来伺候。 老太太坐在门口,没一会儿就开始自言自语。 “唉,我老了,不招人待见是应该的。” 简梨:……来了来了,她姥的口头禅来了。 老太太平生另一大爱好,就是自怨自艾,大概是姥爷去的早,老太太这些年拿捏儿女就是那几招。 简梨上辈子听过无数次这种话,至今已经免疫。 她也不回嘴,正好听见大舅妈喊吃饭,就拽着王云云去厨房端饭。 老太太心里气,又拿这个丫头没办法。 她说自己亲女儿当然怎么都占理,可这丫头自己是一天没带过,到现在王梦梅说起来还一肚子委屈。 非说她偏心。 “你给我大弟带完给二弟带,我那时候说让你来,每个月给你开工资都不行,你还给我大姐带苹苹呢,合着全家就我一个老二倒霉是吧?” 老太太是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偏心的。 她带亲孙子是一回事,但外孙本就不该她去带。更别说是外孙女了,一个丫头片子,怎么不能养? 也就是老二城里住久了,所以才瞎矫情。 至于说是给大女儿家带孩子,那不是也没办法吗?谁叫大女儿嫁的近,她嫁的远。大女儿现在日子越来越好,大女婿原先就是平平无奇,现在却靠着给人盖房子起来了。再看王梦梅这个二女儿…… 城里户口就守着死工资,还只有一个女儿。 她光是想想都觉得二女儿咋不知道愁,她这辈子还有啥指望啊。 老太太唉声叹气,等着人端饭。 大舅妈在厨房给简梨盛了好大一碗手工面,自家用压面车压出来的面,虽然不规则,但劲道又好吃。 上面盖上几大块红烧肉,浓油赤酱,拌着面,香的叫简梨找不到边,大舅妈做的红烧肉实在绝,也不知道是不是乡下的猪肉好,做出来的红烧肉就是不一样。 用筷子轻轻一撇就能撇开的大肉块,皮酥肉烂,肥肉部分不肥腻,瘦肉不干不柴。简梨很快就干掉了一大碗。 大舅妈还一个劲的劝饭:“锅里还有,不够了再盛。” 简梨意犹未尽,却没去添菜。 说好的要减肥,那就是要减肥。 她吃完了一碗,表弟王帅这才蹭了一脸的黑灰回了家。 “妈妈妈妈,我快饿死了,赶紧给我盛饭!” 大舅妈嗔怪道:“没看见你姐回来了吗?打招呼。” 王帅嘿嘿一笑:“我刚才在村那边都看见了。” 他绕着简梨转了两圈,大惊小怪中透着点阴阳怪气:“姐,你咋变成大地雷了?” 简梨:……拳头硬了。 王帅还在嘻嘻哈哈,王大舅却爆喝一声:“兔崽子你说什么呢!找打是不是!” 说着就要去找棍子。 王帅吓得不敢动,只敢求救一样的看着亲妈亲奶奶。 大舅妈听见这死孩子说人大地雷,就知道要糟。 可她也拦不住。 王大舅说打就打,揪着瘦猴似的王帅就给了几棍子。 顿时院子里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哭声。 简梨:……这熟悉的一幕。 每年只要简梨回来过暑假,王帅基本就是三天挨一顿打。 王大舅的教育理念很朴素,那就是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打的少。 只要打的多,就算教育成功。 他打的狠,王帅从小见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 跟王大舅相反的是大舅妈,大舅妈这人热心实在,就有一点,护短。 前脚王大舅打了王帅,后脚大舅妈就要跟大舅闹别扭。 两人一个打,一个护,中间还有个更加护短的亲奶奶。 王帅从小就生活在这样极端的教育环境里,这也为后来王帅走上歧路做了铺垫。 简梨皱着眉看大舅打孩子。 她倒不是觉得打的不对,而是觉得大舅至少要在打之前给王帅讲一讲他哪儿做错了。 这样生打,王帅能长记性才怪。 这边打的热闹,简梨姥姥慌忙丢了拐杖上来拦。 “王跃东,你要气死我是不是,王帅说错话,你说两句就行了,那是你亲儿子,不是你仇人,哪儿有这样往死里打的!” 王帅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嘴里喊着“奶奶救我”。 老太太更心疼了:“不准打了!吃饭时候揍孩子,你倒是威风起来了!” 10. 010 事情的结束以王帅抽搭着鼻子吃饭为结束。 大舅妈孙翠芳怒气冲冲的摔了门帘子:“王跃东,你就会打!除了打孩子,你还会什么!” 大舅王跃东被老婆和娘轮着说,气的摔了棍子:“你们不看看这兔崽子啥德性!” 他也委屈啊,打孩子咋了?孩子不听话,不打难道看着他长歪? 可他每次一打孩子,就活像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家里人人指责他。 关键是,王帅一点没有改! 王跃东抱着头,他也想不明白,他跟孙翠芳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怎么会养出王帅这样一天不惹事就心慌的皮猴子呢? 王跃东气的饭都吃不下,孙翠芳也撂下吃了一半的饭出去了。 简梨看着她姥心疼的不行,给王帅又是夹肉又是夹菜。 作为风暴中心的王帅,刚挨了打,现在挂着眼泪就开始要东西。 “奶奶,我想要五毛钱。” “给!奶奶给你!” 王帅破涕为笑:“奶你真好!我往后孝顺你!” 作为一切导火索,但是一句话没说的简梨:…… 总算是知道这小子后来为啥会从小偷小摸发展成为诈骗团伙的核心成员了。 王云云像是早就习惯了一切,默默吃完了饭就去收拾碗筷。 她像个透明的人,家里没人苛待她,也不会过于忽视她。 但有时候总是如此,在因为王帅鸡飞狗跳的时候,家里所有人都像是短暂的忘记了她。 她太省事了。 省事的王云云,后来怎么说都不愿意结婚。跟简梨一起,并列为家族最坚定的不婚女性。 后来的王云云曾经跟简梨说过。 “感觉结婚太麻烦了,养育孩子更是让人身心俱疲。” 顽劣的弟弟,暴躁的父亲,护短的母亲,重男轻女的奶奶。 王云云对家庭生活没有一点向往。 简梨陪着王云云收拾了东西,拉着明显把心事藏在心里不说的王云云:“走啊姐,咱们去玩。” 她没办法安慰王云云,原生家庭的问题就在于,你就算是知道问题在哪儿,但是问题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所以她选择…… 先去玩。 王帅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因为简梨才挨了一顿打,也凑过来探头探脑:“姐,你们上哪儿去啊?” 简梨心念一动:“我们去抓小龙虾!” 王帅顿时没了兴致:“抓那玩意儿干啥?干巴巴的没吃头。” 还不如去抓知了,烤知了不比小龙虾好吃? 简梨卖关子:“你知道啥?现在城里就是流行吃小龙虾,不信你抓点回来,我给你做!” 一说城里,王帅将信将疑起来:“真的?” “我还能骗你啊,现在城里这玩意儿可稀奇,你觉得不好吃是你不会做。” 王帅:“姐,你可别骗我。” 简梨拍胸脯保证:“那哪儿能啊,我不是那样的人。” 王帅眼里带着怀疑:“你上次说孙悟空是太上老君的儿子,说红孩儿是哪吒的兄弟,还说猪八戒……” 简梨:…… 王帅:“你骗我好多次,讲的故事都是假的,人电视上根本不是那样演的。” 简梨干笑两声,她几乎是年年来过暑假,大舅家以前没电视,王帅就缠着她让她讲西游记。 她那会儿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爱串着讲。 上一秒还在讲炼丹炉,下一秒就换到了盘丝洞。 王帅那会儿觉得她这个姐是从城里来的,肯定讲的没错,于是对她胡诌出来的桥段深信不疑。 直到…… 舅舅家买了一个小小的黑白电视。 简梨哄着王帅:“我保证这次不骗你。” 这时候还没变成诈骗犯的王帅一点戒心没有,得了保证就兴冲冲的去拿桶。 “走走走,我知道哪儿小龙虾多。” 王家庄的东边,有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溪,溪边的滩泥上有些小洞,王帅艺高人胆大,徒手就捏了好几个张牙舞爪的小龙虾。 简梨和王云云不敢下手,于是就到处找洞。偶尔快被夹到,俩人吓得尖叫。 淌着小溪,简梨还抓了几只半大的河蟹。 大中午头,不少人都吃了饭睡午觉,这时候在外面瞎晃的,就只有这些半大的孩子。 王帅和简梨王云云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另一队出来泡水的。 小溪虽然清浅,但是也有几处小小的深潭,这些深潭平时大人都管着不叫去,可小孩们哪儿管这些,就觉得那地方泡水好。所以总是趁着大人不注意去那儿玩。 “王帅!走啊,一块去泡水!” 王帅早抓腻了小龙虾,别人一叫他,他就想丢下东西开溜。 简梨揪着他:“说好的抓够一桶。” 王帅看了一眼装了七八分满的桶:“姐,够多了,再抓一会儿就爬出来了。” 简梨还是不放他:“那也不准去……” 王帅眼珠子一转,简梨知道这小子一定是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从她手里滑出去。 “你别去泡水,我带你上镇上去买东西。” 王帅这下老实了,眼巴巴的看着她:“真的?” 简梨:“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问是不是真的……” 显得她多没信誉似的。 王云云一路上抓小龙虾还是蛮开心的,这会儿突然说去镇上,有点慌。 “小梨你不能瞎跑的,你对路都不熟。” 镇上不远,但是走的都是小路,王云云实在不放心。 简梨:“咱仨一块去。” 把大半桶小龙虾送回家,屋子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大舅和大舅妈是不是已经回来了,简梨骑上大舅的自行车,她个子高,骑着车走,王云云和王云前面一个后面一个。 简梨警告:“我要是倒了,你俩可看准了往下蹦啊。” 王帅显然很有经验,拍胸脯:“姐,不用你说,我会的。” 王云云攥着她的胳膊,忧心忡忡:“你到底要去镇上干嘛啊。” 简梨嘿嘿一笑:“消费去!” 她出来之前她妈给了她三十块经费,简梨原本没打算怎么着,但是一看到王帅和王云云,她顿时有主意了。 开学她就初二了,她想有点小金库。 不过分吧? 三人偷摸骑了自行车往镇上跑,骑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说是镇上,其实也就是一两条街比较热闹。 简梨给王帅和王云云一人买了一根雪糕,是胖胖的雪人雪糕。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帅噘着嘴,一口咬掉雪人的嘴巴:“来,亲个嘴~” 王云云扭过头,不愿意看这个丢死人的弟弟。 简梨:……她总算知道舅舅为啥这么爱揍他了。 三人在镇上逛了一会儿,简梨拐去干菜店,买了一点辣椒和花椒,又舔着脸叫人家送了几片香叶和八角。 王帅看着简梨买买买,挠着头:“姐,你上二叔家带这些干啥?” 简梨顿了下,对了,她倒是忘了,她二舅在镇上呢! 王云云也翻捡了一下东西:“你买这些,二婶看见又要甩脸子。” 简梨:“爱甩不甩。” 反正她又不去。 她姥当年生了四个,大的是她大姨和她妈,后来是两个舅舅。 大舅舅早早下学务农,小舅舅当年可是集结了全家之力供起来的读书人。 在读完师范中专之后,小舅舅分配回了镇上当老师。然后娶了一个同样当老师的老婆,生了个儿子,后来也是读了师范当老师。 小舅一家自从脱离了农活,颇有一种读书人的清高。见到家里的小辈,张口闭口就是说教。简梨不想被说教,自然也就不想去拜访。 “改天再去。” 今天她回去还一堆事要忙呢。 简梨买了东西不急着走,在镇上晃荡了几圈,得出一个结论。 这地方消费能力达不到。 她搞来的小龙虾,除了自家吃,当然也存了心要卖。 可镇上只有隔天一次的大集,还都是上午,到了下午就没多少人了,晚上自然可想而知。 简梨心里算着要把小龙虾送到哪里去卖,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到附近的县城去。 王家庄到桃县就五六公里,骑自行车也不麻烦。 算好了地方,简梨愉快的带着两人回家。 大舅和大舅妈闹别扭了一下午,谁也没顾上管他们去哪儿,等到半下午才看到家里多出一大盆的小龙虾。 大舅没话找话:“这肯定是王帅去抓的。” 良久,大舅妈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简梨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恢复到日常的状态了。 大舅妈笑着问简梨想怎么吃小龙虾。 简梨撸起袖子:“我来做!” 她妈王梦梅女士简直是再世厨神,偏偏她学会的菜式不多,其中唯有几样下酒菜做的最好。 简梨打算好好给大舅妈亮一手。 然后…… 拉了。 简梨灰头土脸,被农家土灶折磨的把自己的话咽回去。 大舅妈乐呵的接过锅铲:“行了,你说,我做。” 城里的孩子,几个能使惯土灶的?就是她自己,嫁人之前也就是随便做做,火候都拿捏不到。 简梨只能退居二线当指导。 随着她一步一指,很快,一股浓烈的香味以灶台为中心散开,灶房里尽是辣的呛鼻子的味道。 大舅妈咳嗽着:“小梨,这也太辣了,加点水吧?” 简梨也被辣的不行,但还坚持道:“不用!” 小龙虾,不辣怎么好吃? 等到小龙虾出锅,那股呛的人流眼泪的辣味还没散,所有人围坐在桌前,没一个敢上手。 乖乖,光闻着都这么辣,这还能吃? 11. 011 简梨闻着比上辈子自己做的还辣的味道,忍不住忐忑。 该不会是她买错了辣椒? 怎么会这么辣。 还没入口,光是摆在桌面上,就有带着辣味的香气直往鼻腔里钻,甚至连眼睛都被辣的有点难受。 “不应该啊,灯笼椒,二荆条,石柱红……没买别的啊。” 看着一大盆子油汪汪的小龙虾,简梨硬着头皮:“来来来,都尝尝。” 说着一马当先先夹起一只小龙虾,要么说这时候的环境好呢,小河沟里也能养出来这么大个的小龙虾。 简梨一掂,一只小龙虾至少是六钱以上,妥妥的大个。 拧掉头,虾尾一入口,简梨就被辣的斯哈斯哈。 “还……还行,你们吃啊!” 确实还行,咸淡火候都不错,就是一点。 辣。 可这辣又像是有什么魔力,叫人欲罢不能。 大舅王跃东硬着头皮给外甥女捧场,吃了一口就觉得自己是吞下了一团火。 “辣辣辣!” 赶紧灌下一杯水,饶是这样还是使劲往嘴里扇风。 王帅本来还战战兢兢的,一看他爸叫辣的满屋子找水,忍不住呲个大牙傻乐。 简梨还在招呼他们吃,王帅鬼鬼祟祟的往后面躲。 他又不傻,这玩意儿一看就是简梨做坏了的,他才不吃! 倒是王云云和孙翠芳两个人吃了之后都说好。 “虽然辣,但确实好吃。” 王云云面不改色,头上渗出一点汗珠,嘴巴也辣的红红的,但还是两眼放光的一个接着一个。 孙翠芳也吃了几个,连连赞着好。 简梨她姥姥在一旁撇嘴,能不好吃吗? 灶房的油罐子都下去半个手掌,喝油一样的,不好吃才有鬼了。 越想越气,这丫头故意做这么辣,诚心不让她吃。 真是白眼狼。 王跃东看着老婆女儿交口称赞,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着困惑。 “你们……” 这还不辣?他现在嗓子都哑了! 简梨笑呵呵的打趣:“大舅,人都说能吃辣的人能当家。我看啊,你是不如我舅妈和我姐了。” 王跃东倒是没争这个长短,只是一个劲的问简梨三人:“真不辣啊?你们别装啊。” 王帅在旁边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的夹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小龙虾。 能吃辣的人能当家…… 他咬了一口。 然后…… 辣哭了。 望着嚎啕大哭的王帅,大舅妈孙翠芳一边心疼一边嘲笑。 “得了,我看你比你爸还不成。” 王帅抽抽搭搭的撅着辣的红肿的嘴唇。说话都含含糊糊的。 “又骗我……” 简梨:“我骗你啥了?” 王帅以眼神讨伐,心里想的是,往后再也不信简梨了。 大骗子。 结果第二天,简梨只用了一句话就给他骗的屁颠屁颠跟着跑。 简梨:“走,我带你们去县城。” ***** 昨天做的小龙虾吃完了,简梨趁着昨晚上又带着王帅和王云云拿着手电筒去小溪里抓小龙虾。 结果没抓住几个小龙虾,倒是抓了不少螃蟹。 一到晚上,螃蟹就会从遮蔽的地方爬出来,沿着小溪走上二里地,轻轻松松装满了两个桶。 王帅只抓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丢下两个姐姐就跑去跟旁的小孩一队去粘知了。 简梨把弄回来的螃蟹从中间一分两半,面糊加一个鸡蛋,裹一层面糊下油锅。 简梨又把做菜的调料加在一起,昨天剩的一点辣椒过油,然后和炸花生米,以及新下来的白芝麻捣碎,另外用擀面杖把桃酥砸成碎末。 热油锅出来的螃蟹和干料混合均匀,就算放凉也能吃。 简梨给大舅留了两盘子,剩下的找了一个装猪油的大盆,扣在里面。在自行车后头挂一个篓子。 简梨喊着王云云和王帅去县城。 “反正大舅和大舅妈今天都去城里干活了,咱们在家也没事,还不如去城里看看,这东西能不能卖。” 王云云有点害怕。 “咱们几个小孩,人家能信咱们吗?” 简梨:“去看看呗,要是不行咱们就还背回来,反正这东西不怕放。” 重油重辣重盐,吃起来有滋味,就算没冰箱也能放三天。 王云云还是胆怯:“别去了吧,肯定没人买,咱们自己吃。” 简梨眼珠子一转:“姐,你该不是怕丢人吧?” 她用自己油乎乎的手往王云云肩膀上一搭:“可是姐啊,我刚才把舅妈的油都用差不多了。还有调料,盐……” 王云云快哭出来了:“我刚才就说别放那么多嘛。” 她是三个人里的老大,简梨还是个做客的,要是有什么问题,家里肯定会先说她。 她爸妈倒是不会斥责辱骂,但是一想到她妈那个失望的眼神,王云云就心惊肉跳,比挨了一顿打还难受。 简梨:“姐,咱们去卖了东西,换点钱回来不就好了吗?今天赚了钱,咱们就买点调料油盐回来,悄悄放回去,谁也不知道。” 她姥今天一大早就去她二舅家了,要到晚上才回来。家里大人都不在,简梨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王云云终于被简梨说动:“那行,小梨,说好了就这一次啊。” 背着大人干这种事,对她来说太难了。 简梨搞定了王云云,再看一眼王帅。 这小子一脸茫然。 简梨:…… 算了,这就是个傻子。 “你老老实实的,去县城我给你还买昨天那种雪糕。” 王帅脆生生应了。 于是,三个人在艳阳高照的大中午,偷偷从庄子的小路骑着自行车直奔桃县。 简梨骑了一会儿累了就换王云云,王云云把握不好平衡,于是就让王帅来。 王帅哼哧哼哧的带着俩姐到了县城。 简梨也说话算话,到了县城看见第一个冰柜就给他买了雪糕。 不是昨天那种雪人,而是带着脆筒的大头。 王帅美的都要冒泡了,先咬掉上面的巧克力脆壳,然后恋恋不舍的舔着里面的香芋味冰淇淋。 简梨自己买了根绿豆,王云云拿了一个果味的冰棍。 三个人在冰柜前吃完雪糕,王帅还喊着:“棍给我,棍给我!” 这年头乡下孩子玩具少,王帅攒棍就是为了玩挑冰糕棍。 他美滋滋的想,姐回来了也好,这个暑假没准他能攒够三十根棍呢。 三个人进了城,路是不知道的,只能到处问。 简梨问的很直接。 “咱这儿的夜市晚上几天开啊?” “在哪儿?” “卖啥的多一点?” 得了准话,简梨带着俩人去了县城的公园街。 整个桃县,最热闹的就是这里。 公园对面,一到晚上就会有几家夜市摊。 卖的东西重复率极高,不是炝锅面饺子,就是小凉菜,旁边有个液化气灶,谁点了炒菜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做。 简梨这时候才发现问题。 夜市要七八点才最热闹,她来的是够早,但是晚上要怎么办? 王云云差点哭出来:“我就说不行……” 桃县距离王家庄得半个小时多,光他们三个,咋敢晚上走夜路啊。 简梨咬咬牙,来都来了。 她等到五六点,夜市一出摊,简梨就挨个摊位推销。 “姨姨,这东西肯定好卖,你看,现成做好的,谁要了你只用装一盘子给他,不用开火也不用调味道,卖不完还不用放冰柜……价钱便宜的很,一斤一块钱。” 摆摊的女人尝了一口,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咱们这儿谁会吃螃蟹啊,又难吃又没肉的。有这钱还不如点个饺子,扎扎实实的五花肉。” 简梨不死心,还在推荐:“姨姨,你信我的,这东西肯定好卖的,天气这么热,喝酒的谁不来点下酒菜啊?这东西又辣又香的,螃蟹壳还薄的,你看这里头还有小的,直接就能吃……” 摆摊的女人被她缠的没办法,最后只能笑笑:“这孩子,脑子真够活络的。” 她想了想,拿了一个螃蟹找坐在后面抽烟的男人商量,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行,阿姨信你一回,这东西六毛一斤,我全要了。” 简梨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纠结了好一会儿。 “八毛吧姨,我再给你抹个零头,就当开门生意了。” 女人乐了:“行,八毛就八毛。” 找边上摆水果摊的商贩借了个秤,螃蟹一共三十多斤。 “一共二十四块三,算二十四。” 女人爽快的给了钱,问了几句他们从哪儿来的,怎么想到卖螃蟹来挣钱。 简梨藏了个心眼,只说自己家亲戚是大厨。 “我舅在家自己做着吃的,我们拿出来想换点零花。” 简梨顺便给自己的螃蟹抬身价:“我舅在大酒楼里掂锅勺,这菜卖的可好了,一盘子要卖七八块呢。” 女人惊了:“真的?” 简梨猛点头:“真的,那些大老板点着名要吃。” 女人心念一动,给三个小家伙一人拿了一袋“透心凉”。 “我今晚上卖卖看,要是好卖你接着往我这里拿啊。这个饮料就当阿姨请你们喝的。” 简梨接过饮料,连连答应。 “阿姨你放心,肯定好卖。不好卖你找我。” 女人忍不住乐起来,还找她,这小丫头比大人都能吹。 简梨顺利销了货,立刻带着王云云和王帅往家赶。 王帅坐在后座上,有点瑟缩。 更多的是茫然。 他想不明白,她姐咋变成这样了? 王云云更是恍惚的像是被人锤了一拳。 她心里忍不住羞愧,明明她才是最大的,今天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简梨不光是要卖东西,还要跟那个女人周旋,而她愣是躲在后面,任由自己的妹妹在前面冲锋陷阵。 走到半道,王云云才小声问简梨害不害怕。 简梨蹬着自行车:“怕啥?” 王云云:“……他们都是大人,还杀价……” 听到那个女人拒绝的时候,王云云心都死了一半。 然后对方又松口说要,她就又像是去了天堂。 等到对方杀价,她又觉得气愤害怕。 再然后,简梨讨价还价,她又害怕的想拉住简梨劝算了。 …… “你难道就不觉得她欺负你吗?” 简梨乐了。 “姐,你得分清人家是对事还是对人。” 12. 012 王云云听的糊涂。 简梨停了下车,叫王帅把手电筒打开照着前面的路。 等再次骑上车子,简梨才气息不稳的解释起来。 “人家开门做生意,为的不就是个降低成本卖高价?图的就是个挣钱。人家杀价又不针对咱们,今天就是我舅去,她也照样杀。再说了,我不也还价了吗?” “她想要低价收,我想要高价卖。买卖成不成的,都是各自的立场。” “你要是动不动就把人家的拒绝当做对你人格的否定,把人家的同意当做对你的恭维,那你还做什么生意?” 王云云呆愣在车上。 简梨的话,像是一道劈在她思维上的裂痕,狠狠让她的心神为之颤动。 直到三人到了家,王云云还没有反应过来。 简梨把车子偷偷摸摸停在外头,然后拽着俩人蹲在稻草堆后头。 一把毛票,简梨分五份。 她跟王云云一人拿两份,给王帅一份。 王帅先是惊喜,然后就是不服。 “凭啥就给我一份?” 简梨头也不抬:“抓螃蟹,做螃蟹,卖螃蟹。你两样都没参与,给你一份都是你沾光。” 要是放在平时,快五块钱的大钱,足以叫王帅高兴的找不着北。 但是今天有了简梨和王云云的十块钱作对比,他顿时不满足了。 “……那我明天也跟着去抓螃蟹。” 简梨很满意。 王云云则是忐忑:“我都没帮什么,不配拿这么多……” 抓螃蟹她是抓的多一点,做螃蟹是两人对半开,但卖螃蟹基本都是简梨自己在忙啊。 简梨:“姐你不要的话,明天就不要抓螃蟹了,卖螃蟹也只用我跟王帅一块去。” 王云云心里忐忑,觉得简梨生气了。 简梨倒是没生气,她早知道王云云是这样的脾气。 “姐你要是参与,就得按照我的分配方式来。” 王云云这才不说什么配不配的了,今天她受到的冲击太大,她需要一点时间来好好想想简梨说过的话。 虽然差着几个月,但王云云却莫名觉得简梨的话比父母交待的“孝顺听话懂事”这些,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简梨分完了钱,然后又理所应当的伸出手来。 “来,大家把钱交一交。” 王帅崩溃:“为什么?” 进了他口袋的钱,怎么还要往外拿? 简梨翻个白眼:“做生意不要本钱啊?还有今天用的油盐,不得补上?别废话,你自己留一块,剩下的给我!” 王帅依依不舍的看着还没焐热的小钱钱被简梨收走,纵然还有一块钱,他却像是丢了魂一样。 简梨笑了:“看你这个样,咱们有一个暑假呢,只要你肯干,姐都给你分钱。不过话说前头,每个人每天只分一块,剩下的都先放我这里,暑假结束了统一算。” 两人都没有异议。 分完了钱,三个人推着自行车进了家门,理所当然的被大人们抓个正着。 王跃东进城给人干小工,一块砖头挣一厘,一天下来能挣十二三。孙翠芳在娘家亲戚开的面馆里给人包饺子,包一天也就五块钱。 他俩忙了一天回家,看见冷锅冷灶,孩子们还一个都不在家,心脏都差点不动弹了。 问自己老娘,简梨姥姥心虚的很。 “我哪儿知道?我早上起来就在家,这几个孩子非要往外跑,我哪儿管得住?” “你这么凶神恶煞的?怪我?是我叫他们跑出去的?你两口子光顾着挣钱,也不管我老太太在家中午吃啥,现在回来了就拉着脸。” “我的命好苦,你爹走得早,你就不孝顺了是不是?” …… 她也心慌,今天早上王跃东还交待让她给三个孩子做饭,她答应的好好的,扭脸就去了小儿子家。 她才不想给丫头片子做饭! 再说简梨和王云云都多大了,难道不会照顾弟弟的? 老太太去了小儿子王跃西家里,忙活了一天才回来。 原本想着没啥事,结果现在几个孩子不见了! 王跃东被亲妈胡搅蛮缠了一通,心情更糟糕了。 “我没说这个,主要是孩子们找不着了,现在要怎么办?” 老太太哑然,怎么办?她哪儿知道怎么办。 还是孙翠芳稳得住,当机立断:“出去问问人,再找点人一块去寻。” 两口子拿定了主意,还没出门就碰见三个小孩偷偷摸摸回来了。 个个脸上都是汗水淌下来的黑灰印子。 王跃东:…… 然后就开始找棍子。 “王帅你这个兔崽子,是不是你领着你姐出去瞎跑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王帅:…… 冤枉啊! 简梨赶紧拦:“舅舅舅,别动手啊,不管王帅的事,是我带着姐跟王帅去县里了。” 简梨快速的说了一遍今天去县城卖螃蟹的事,然后鸡贼的隐瞒了收入,只说是换了点零花钱。 王跃东刚才还暴怒的心情,在听到是简梨主张去的时候下降到百分之五十,再听完之后更是一点气都没了。 “你这孩子,咋想到去县城的,得亏是没出什么事,要不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听舅的话,别去了,缺钱舅给你。” 说着就要从兜里掏钱给简梨。 王帅:!!! 简梨哭笑不得:“舅,真没啥事。县城这么近,我们都是走的大路,去了之后卖完就回来。老师也说不能死读书么,出去跑跑也是长见识。” 孙翠芳给了男人一肘子,脸上挂着赞赏:“我看小梨说的不错,孩子们自己捞自己做的,不比在外头瞎跑强?挣钱多少没啥,最主要是锻炼。” 孙翠芳站在了简梨一边,王跃东自然也没了异议。 一家人都在外面跑,个个饿的前胸贴后背,孙翠芳立刻招呼着做饭。 简梨和王云云也去帮忙。 全家只有王帅站在原地。 十分委屈。 不是,凭啥她姐就不用挨打还给钱啊! 晚饭是烙饼配上凉拌黄瓜和炒土豆片,简梨留下来的两盘子螃蟹端出来,给大舅倒了点散酒,再炖上一锅蒲公英凉茶。 王跃东喝着小酒吃着螃蟹,夏天的晚上,穿堂风从大门吹进来,他美的眼镜都眯起来。 螃蟹香辣有滋味,配着小酒叫人沉醉。 简梨则是喝了好几碗略带清苦的蒲公英茶,这几天她到处跑,晒的火气都大了。 吃完饭大人忙着纳凉,小孩子们又拎起桶,准备出门去抓螃蟹。 兴许是有了分钱这件事吊着,今晚的王帅格外认真,甚至还从别人家借来两个桶。 一晚上过去,这次抓的螃蟹足有四桶! 三个人筋疲力尽,把螃蟹倒进家里的大红色塑料盆里。 简梨有点担心:“不会跑出来吧?” 王帅:“不会,这沿这么高呢。” 王跃东和孙翠芳拿着蒲扇拎着凳子从外面回来,也吃了一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也太多了。” 简梨:“舅妈,厨房的油快被我用光了,我明天去镇上买点回来。” 孙翠芳:“买啥啊,家里还有。今年的油菜籽还多着呢,吃完了叫你舅扛一麻袋去镇上挤。” 要搁在前些年,谁家的油都不富裕,孙翠芳可能还没这么大方。 可这几年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好过了点。虽说缺钱的人还是大多数,但说缺吃的人家已经不多了。 王跃东两口子又肯下力气,每年种完麦子种玉米,还有油菜和花生,家里的小菜地更是啥啥都有。 简梨也没推辞,打算等走之前给舅妈包个大红包。 晚上一家子都睡在房顶上。 王家是前几年起的平房,只有一层。 晚上搭个梯子,把被子扛到房顶上铺开。孙翠芳还用竹竿支起来一个蚊帐,把简梨和王云云赶进去睡。 “你们小丫头皮薄,蚊子最爱叮你们。” 简梨躺在柔软的铺被上,手伸出去都能感受到地板的温度。 这时候的农村供电不稳,几乎所有人家都是睡在外头。平房的睡屋顶,老房子的就在院子里放个竹床,大门打开,穿堂风嗖嗖的过,不盖个毛巾被还容易感冒呢。 大概是没有那么多的灯光,天上的星星都明亮了几分,肉眼可见一条星河璀璨光明,贯穿了天空。 “真美啊。” 简梨沉沉睡去。 ****** 简梨的小生意很快就做了起来。 炸螃蟹这种东西,城里人就算是想吃还真不好弄。肉是不多,但浸润了红油的螃蟹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下酒正好。 收了简梨螃蟹的女摊主再见到简梨时候笑开了花,主动把价格提到了一块钱一斤。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她有冷柜,就算是一时半刻卖不完也不着急,放冷柜里,谁吃的时候回下油锅就行。 简梨这次带来的六十斤,她眼睛不眨一下的全收了。 骤然入账了六十块,时间还早,简梨就带着王云云和王帅一块去花钱。 王云云直奔书店,在摸了十来分钟后,终于恋恋不舍的挑了一本《老人与海》。 简梨看她这么想看书,干脆提议道:“姐,要不咱们去找找县里的图书馆。” 简梨是知道市里是有图书馆的,十块钱办一张借书卡,一次能借三本。 王云云本来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昨晚上她大半夜都没睡,一直在想简梨说的话,所以她硬生生忍下自己习以为常的“还是算了吧”,转而问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好,咱们去问问吧。” 三个人打听到图书馆是在少年宫,于是直奔少年宫。 等到再出来时候,王云云已经红着脸,十分珍视的看着臂弯里的三本书。 《红楼梦》《老人与海》《飘》。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简梨满足了表姐的想法,转而问起王帅想要什么。 “姐的钱说好了是先预支未来十天,你也可以预支。” 没错,简梨就是故意的。 一天一块是不多,但王帅还是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时候,这点钱,足够他横行乡里了。 简梨不想让他乱来,就寻思着怎么给他找个由头先花掉。 谁知道王帅捂住了自己的口袋,格外的警惕。 “姐,我不花。” 像是生怕被简梨按头花钱,王帅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一分都不会花的!” 13. 013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简梨更怕这小子无师自通了什么坏习惯。 这钱不花,是准备用来干什么? 简梨可是记得王帅上辈子干了什么。 这小子打小就皮,上初中就混社会,去派出所就跟回老家一样。后来不仅干过传销,还搞过诈骗。 上辈子自己猝死之前,这货刚蹲完第二个三年刑期,给她打电话说自己找到了个“好项目”,稳赚不赔。 简梨想到大舅两口子那还不到六十就已经白完的头发,在电话里狠狠骂了他一通。 最后在电话里翻了脸,王帅挂电话之前怒吼着:“为什么你们总是不相信我!我爸也是,从小就恨不得打死我,我做什么他都否定。你以为我愿意到处去闯?还不是他嫌我丢人,我就是要混出个人样给他看看!” 想到这里,简梨原本想要质问他到底准备拿钱干什么的话说不出来了。 “……你自己决定就好。” 简梨劝自己。 一块钱。 现在的王帅还不是那个在歧路上越走越远的人,不过是一块钱,她应该给出一点信任。 三个人在城里又转了几圈,简梨悄悄留心着王帅把钱花在哪儿。 可等了一路,王帅愣是一点没花。 有好几次,简梨都看见他眼珠子黏在什么上头下不来了,但是他还是没花。 不仅没花,王帅甚至还各种旁敲侧击,想要今天的一块钱。 简梨:…… 行吧,三个人找个僻静的地方就地分钱。 简梨大大方方的算了下今天的账,甚至手里还有一个账本,写着每天的钱财流向。 “一共六十块,这里头先要刨出来十块钱作为原料使用费,剩下的五十块里,今天中午吃的炒凉皮是三块钱,冰棍四毛五……” 王帅急了:“我今天吃的冰棍才五分钱!你俩吃的都是两毛的小布丁!” 这咋还能算到共同支出里呢? 王云云:“当时我让你选了啊,谁叫你不选贵的。” 王帅:“我不管,各掏各的,这钱不能算在里头。” 简梨:“……行行行,就一毛多,看你抠的。” 王帅盯着简梨把这笔支出在账面上划掉,这才放下心来。 简梨故意逗他:“那行,今天的钱是咱姐掏的,你既然说分开算,那你今天的一块钱扣五分给咱姐。” 五分钱! 王帅心痛到无法呼吸。 “……给吧。” 简梨跟王云云对视一眼,笑嘻嘻的把该给王帅的一整张一块钱换成一把毛票。 王帅抓着毛票,委屈的像是被雨打湿的小狗。 简梨还在架柴:“既然你都有钱了,后面咱们再买雪糕都AA啊。” 王云云:“啥叫AA?” 简梨:“就是自己掏自己的钱。” 天气热,吃雪糕已经不是嘴馋的问题了,是必须项。 王云云心里只有书,反正她预支了十天的钱,后面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每天一个雪糕也承担的起,于是点点头答应。 王帅心里有一万个不同意,但他也不能不答应。 “好吧……” 三个人又蹬着自行车回了王家庄,说定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进城。 王帅:“休息?我不需要休息!” 简梨没理他:“你不需要我需要。” 从回来就没歇过,她还要长身体呢。 简梨舒舒服服的在压水井边冲了个澡,然后第二天睡到上午十点。 起来之后吃了点东西,开始写暑假作业。 不得不说,重生之后最便捷的就是做作业了。 除了文科很多东西忘了需要重新记,数学简直是降维打击。 简梨花了一下午就写掉了半本作业。 原本想等到王帅在外头疯完,三个人就去抓螃蟹。 谁知道太阳还没落山,就看见王帅浑身脏兮兮的从外头回来了。 他跟个小贼一样,偷偷摸摸的凑到简梨身边。 压低了声音:“姐,我给咱找了几个帮手。” 说着从门口探出几个脏兮兮的脑袋。 从上到下,一共五个。各个亮着眼睛往这儿看,就是不敢进来。 简梨:…… 王帅冲他姐讨好的笑:“我都跟他们说好了,帮咱们抓一桶螃蟹,就给他们……两块钱。” 简梨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臭弟弟。 王云云意犹未尽的放下手里的书,皱眉道:“找谁?该不会是小豆子他们吧?不是说不让你跟他们玩吗?” 王帅缩了下头,然后硬撑着顶嘴:“我又不是瞎搞,咱们抓一晚上才抓那么点,人多了就能抓更多……” 简梨搓搓脸:“你说的对。” 她扭过头对着王云云说道:“是我忘了这一茬了。光靠咱们自己,效率是有点低。” 一桶两块,对比自己苦哈哈的去摸黑抓,这个钱给的太值了。 王帅晒的黑黢黢的脸上笑出两排大白牙:“那我去跟他们说!” 简梨倒是蛮欣慰臭弟弟居然会动脑子了,于是大方的放手。 “去吧,然后说一下咱们的标准,太小的螃蟹不要,里面不能有死的,今天最多要五桶。” 再多明天就来不及处理了。 王帅头也没回,大声应了:“好!” 门口的五个小黑蛋跟着王帅跑了,离着老远简梨都能听见他们大声的讨论。 “我知道哪儿有螃蟹!就咱们泡水的那个旁边,有好大一片水草,下面螃蟹可多了!” “咱们去给水草翻开,一下子就能抓够!” “不跟石头他们说,一说他们肯定要抢。” “我家没空桶,你们等我会儿,我去我二叔家拿一个。” …… 王云云:“咱们今天还去吗?” 简梨:“不去了。” 王云云拿起书,再次沉浸在书籍的快乐里。 也不知道这群小孩子怎么抓的,才过去一个多小时,五个黑蛋就光着脚,局促的站在简梨面前交货了。 简梨看了下没问题,直接痛快打钱。 一共十块钱给了王帅,王帅带着小黑蛋们出去分钱。 第二天,简梨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做螃蟹,一直做到中午才终于处理完五桶螃蟹。三个人再次进城。 这次王帅倒是没有叽叽歪歪冰棍的事了。 因为这小子自己带了水! 简梨:……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简直抠出境界了。 第三次螃蟹卖了八十块,简梨看着小摊老板娘面不改色的全收下。心里估计着,对方十有八九也在往外批。 不然就凭她这个一晚上上不了二十桌的小摊,上哪儿去消耗那么多螃蟹? 简梨没有拆穿。人家能卖出去是人家的本事,她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是长久干的生意,再去一家一家跑市场就显得本末倒置了。 手里攥着快两百块,其中属于自己的都有快一百。简梨心情大好,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两个卤猪蹄和一份卤猪脸。 猪蹄是打算带回去的,简梨买了三个烧饼,让店家从中间剖开,每个里面都夹上切成片的热乎乎的猪脸肉。 脆香的芝麻烧饼配上软韧又香滑的猪脸肉,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877439|1469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咬一口香。 三个人狼吞虎咽的吃完烧饼,带着猪蹄回了家。 晚饭是清火的绿豆粥,配上现烙的葱油饼。 卤猪蹄不够烂,吃起来艮啾啾的,但这家的卤料配的好,肥厚的猪蹄十分入味,醇厚的卤香叫人沉醉其中,简梨最喜欢吃猪蹄里面的蹄筋,弹脆柔韧。 ***** 有了五个“小长工”,简梨顺顺利利又卖了三四次,每次都是五六十斤。 就这么干了十来天,王帅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 附近的螃蟹快被抓完了。 王帅像是霜打的茄子:“我们最近都往赵家庄那边去抓了,可还是不多。” 从一开始轻轻松松的五桶螃蟹,到后来很艰难才能抓到五桶,现在竟然是五桶都抓不到了。 简梨安慰他:“没事,螃蟹抓完了,咱们抓小龙虾。” 于是重操旧业开始抓小龙虾。 不过这次就很麻烦了。 小龙虾不光是难抓,处理还很麻烦。 更重要的是,卖不上价! 简梨抱着半个西瓜,吹着风扇,心情很不美丽。 昨天她花十块钱收来的小龙虾,花了更多的时间处理,还加了更多的料,最后拿到城里,却只能卖到四毛钱一斤。 女摊主表示无能为力。 “螃蟹还有点肉,而且放的干,能当个下酒菜。这东西又要上手,还汤汤水水的,吃起来就那一丁点能下肚,冤大头也不能花钱吃这啊。” 她承认味道挺好,但味道好又有什么用? 卖不掉! 简梨只能把小龙虾从自己的计划里划掉。 就在简梨操心要怎么再找门生意干干的时候,商机送上门了。 这两天五个小黑蛋还在挣扎,王帅每天大早就跟着他们出去抓螃蟹,简梨怕这群小孩再跑远了被人贩子弄走,于是放出话说不要螃蟹了。 于是这群刚尝到挣钱甜头的小黑蛋们顿时傻了眼。 一群小家伙私底下不知道纠结了多久,最终还是上门来找简梨了。 王帅带着一个脸色黑红黑红的小胖子出现在简梨面前。 小胖子手里拎着尿素袋,袋子敞开,里头是半袋知了壳。 王帅:“姐,他想问问咱们收不收这个。” 知了壳这东西,小孩子们都爱捡,有些老中医会收。不过收的价格也不高,一斤几分钱。就这,乡下孩子还是一个劲的去捡。 王帅也拿不准自己的主意对不对,挠挠头:“姐,这东西你看能卖城里不?” 经过卖螃蟹,王帅心里就有个念头。 就是乡下的东西好像在城里卖的还挺贵。 就拿螃蟹来说,河沟里到处都是,这东西他们以前都不爱抓,毕竟不好吃还肉少。 可城里人居然愿意花好几块,就为这点不值钱的螃蟹? 王帅心想,螃蟹可以,知了为啥不可以? 他刚学的文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知了螃蟹……还不都是肉! 简梨略一思索,觉得这也是个路子。 兴许城里的中医馆会要? “那先放下吧,我明天带去中医院问问要不要。” 简梨让王帅去找个杆秤,算了下斤数。 要是能卖,价格还要再说。 小胖子走了,也不知道他说了啥,很快就又进来一个脸生的小光头。 小光头拿出一个塑料瓶,缺了牙说话有些漏风。 “姐姐,你看这个你要不要?” 等简梨看清楚里面是什么,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拿远一点!啊啊啊!” 14. 014 只见脏兮兮的塑料瓶里,是还在沙沙作响的蝎子! 也不知道这小孩是怎么抓的,居然抓了满满一瓶子。 简梨头皮发麻,崩溃道:“你拿稳!” 缺牙小孩歪着脑袋,有点怯生生的不解:“咋、咋了?” 难道是不收? 小孩有点沮丧,他的蝎子可比知了壳难找。村里找知了壳的小孩多,找蝎子的少。他还是找了好几天才抓满这一瓶呢。 简梨脸色发白:“不是不收……你从哪儿弄这么老些来?” 这可是蝎子啊! 简梨对这玩意儿有阴影,小时候她睡得正香被蝎子蛰过,疼的她半夜嚎啕大哭。她爸眼疾手快把蝎子拍死了,针扎在肉里。她妈拿着针挑了好半天给蝎子针挑出来,现在简梨想起来都觉得手上隐隐作痛。 小孩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就是晚上用手电筒找土墙。” 蝎子就爱趴在那些老房子的缝隙里,晚上打着手电筒,只要细心,就能抓到不少。 村里也有大人会偶尔抓几只,丢进打来的散酒里,风湿腿疼可管用了。 简梨问了几句,最后勉强让他把装满蝎子的塑料瓶放下。 “你先放那儿吧。” 得了她这句,小孩迷迷瞪瞪的把蝎子放下,然后跑出去。 简梨看了一眼那瓶蝎子,还是有些膈应。 “姐!我进城去,你去不去?” 王云云最近看书看的快疯魔,家里的电视机都不看了,整天除了给简梨打下手帮个忙,剩下的时间里全在看书。 王帅偷偷摸摸跟简梨说:“我姐是不是疯了?我昨晚上看见她看书看着看着哭来着。” 简梨给了他后脑勺一个比斗,警告他不准去打扰。 王帅悻悻的摸了摸脑袋,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能听简梨的。他倒不是想打扰谁,而是他就喜欢跟人对着干。 简梨不回来的时候,他就去搅扰他姐,简梨回来了,他就不自觉的故意犯点贱。 好像那三天不挨打就皮痒痒。 可是今年不一样了。 简梨变了样,虽然不怎么跟他吵架了,但却更有威慑力。 最重要的是,简梨给他发钱! 王帅想到钱,只觉得骨头都要轻三两。 简梨一说进城,他就抢先应下来:“我也去!” 王云云从里屋出来:“我去城里还书。” 简梨看着她的黑眼圈,好心提醒:“姐,你也悠着点。书又看不完。” 这才办了借书卡多久啊,王云云已经看了快十本了。 一天半就能看一本,连吃饭都有点心不在焉。 王云云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想趁着暑假多看几本。” 开学之后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王云云有些羡慕的看着简梨,她现在是在镇上的中学上初二,跟简梨同一年级,但是镇上就没有卖这些书的,学校门口只有个小卖部,老师们经常在那儿印一些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页子。 如果不是简梨,她都不知道原来城里还有图书馆。 王云云惯常的开始胡思乱想,自己和简梨的差距原来这么大…… 打住! 王云云突然像是分出一缕心神,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同时把脱缰的思绪从对简梨的比较上拉了回来。 生在不同的家庭不是她们能选择的,自己没有必要和简梨相比,甚至她是要感谢简梨,给自己的世界打开一扇窗户…… 王云云的脸色几经变幻,最后是一派坦然的平和。 “有几本书我觉得写的很好,我给你写下书名,你回去最好也看看。” 简梨哦了一声,三人骑上自行车进城的路上才后知后觉。 王云云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 城里的中药馆不多,简梨好不容易才找了两家。 一家有自己的供货合作单位,说了不收。 另外一家虽然要,但是给的价格比较低。知了壳一斤四毛,蝎子一瓶也才给五块。 简梨还没说什么,王云云就先说了。 “知了壳乡下有人收一毛二,蝎子一般给的高,五块钱太少了。” 简梨:“我也觉得少……咱们再去中医院问问吧。” 三人又跑去中医院,扒着药房的小窗口问人家要不要药材。 当班的护士看是几个小孩,于是就给指了个办公室。 “你们去那儿问吧。” 这几年药材种植逐渐兴起,中医院按理说是不收外头来的药。可有些东西不是地里种出来的,就比如蛇胆,蜈蚣,蝎子,刺猬皮……这些东西供给没那么稳定,所以医院也偶尔收一些。 果然,值班的医生一听说是蝎子就说要。 “你拿来我看看样子。” 王帅从包里拿出那瓶子蝎子:“喏。” 值班医生找了个大盆子,把瓶子里的蝎子都倒出来。 抓蝎子那小孩也不分大小,抓来的个头不一。 医生挑了一会儿,把不合格的放一边,最后留下的蝎子还剩一半。 “活蝎子十五块一斤,死的算八块,加起来一共不到一斤……也就是十一块钱。” “蝉蜕一斤六毛,这点一共是一块九。” “给你们凑个整,十三块钱。” 这十三块钱拿到手里,简梨还有点惊讶。 她倒是没想到卖虫子还能挣这么多。 等到她回去,先扣出自己三人的辛苦费,剩下的钱交给那两个小黑蛋之后,简梨一早起床就看见门口蹲着好几个小孩。 个个眼巴巴的,手里都提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刚要出门的王跃东笑道:“咱们小梨要成老板了。” 简梨姥姥哼了一声。 什么小老板,简直就是个滑头。 她旁敲侧击的问简梨她妈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这丫头嘴紧的什么都不说。还一个劲的问她这几年孝敬钱攒了多少。给她气的不想说话。 简梨姥姥瞪了不听话的外孙女一眼,然后在王跃东夫妻出门后就走了。 在家待着,不如去给小儿子小儿媳搭把手。好歹那边还有个听话懂事的大孙子。 简梨洗了把脸,叫王帅去找把高椅子,自己则是坐在小板凳上,高椅隔开,简梨像是个真正的掌柜,坐在后面一个个叫人。 不得不说乡下的小孩真是精力旺盛到了极点。 拿来的东西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活兔子,田鼠,小河虾,蜈蚣…… 还有个小孩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条刚死的蛇,给简梨吓的脸色都变了。 这些东西简梨有好些都不敢摸,只能让王帅去收着。 于是上秤这件事就交给了王帅。 然后王帅不出意外的就算错了。 “五加十七……二十三只蜈蚣。” “两斤五两,一斤按照三块算……六块五。” “一只兔子四斤二两,两只就是……八斤六两。” 简梨:…… 这小子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都马上要初一的人了,加减乘除都能错? 简梨毫不客气的告了一状,然后王帅当晚就在院子里被他爸追的上蹿下跳。 简梨呸呸吐着西瓜子。 该! 谁叫她让这小子学数学,他还满不在乎的说自己不用。 挨打了吧? 挨打之后,王帅彻底老实了。 简梨给他一张纸,口算算不明白就列算式,再算错就扣他的钱。 一说扣钱,刚才挨打没哭的王帅泪眼婆娑。 “我学还不行吗?” 于是,简梨彻底成了个监工。 她只用坐在后面,盯着王帅一个个接货,然后称重,算钱…… 没几天,王帅那好多年没记下来的九九乘法表已经倒背如流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877440|1469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而王云云则是正式表示自己不再参与新一轮的生意。 “我什么都没干,你们不用算我的钱。” 话是这样说,但王云云还是会每次跟着去县里。然后在简梨和王帅去卖药材的时候,在图书馆消磨掉半天时间。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八月的下半旬。 简梨忙活了一个多月,成功把自己晒黑了一个度。好消息是瘦了点,简梨进城时候特意站在医院的体重秤上称了下。 一百五十八斤。 已经比她刚重生回来时候瘦了二十二斤了。 想也是,每天顶着大太阳到处跑,这个运动量不瘦才怪。 简梨心情颇好的算账,这个暑假她各项的收入加起来,足足有三百五十块! 这笔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简梨来说,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她妈会在八月二十号左右就来接她。 于是简梨开始放风出去说不再收货了。 今年因为简梨的存在,王家庄的小孩子们都富裕了不少。 多的小孩一个月能拿二三十,小的也有好几块。 小孩子们挣了钱还能干什么?不是吃就是花。 这中间还出了一两件叫人不太高兴的事。 就是个别小孩的家里人找上门来,对着大舅王跃东抱怨,意思是简梨不应该把钱给孩子。 “好几块呢,给他干啥?都吃了花了,净败家。” 其中一个女孩的父亲说的最凶。 长得干瘦的小姑娘来的最勤,地虫,蜂房,蜈蚣…… 自然也挣的多,简梨前后给了她二十多块钱。 女孩的家长恨铁不成钢:“我还说她这个暑假怎么家里的活也不干,总是往外跑。合着就是弄这些去了。弄就弄了,挣了钱也不给家里说,还是我从她被子底下扒出来的钱。不是我说啊跃东,你就不应该叫你外甥女把钱都给娃子们,一个个的就知道顾嘴,一点不晓得挣钱难。” 王跃东眉头皱着,他是没有过问简梨怎么做生意的。 毕竟在他看来,这就是孩子们的小打小闹。 就跟他们小时候一样,那时候也总是到处去打野食,弄来点什么也会在路边问过路的人要不要。 简梨带着王帅和云云搞东搞西,他原本是担心,后来是支持。 最起码今年王帅没怎么在外面疯,云云也不是一直窝在家里看电视。 孩子们挣的钱,他也没想过收。 那都是小梨带着俩孩子自己挣的,为这点事,他白白胖胖的外甥女晒的黢黑,手上还叫马蜂蛰了一次,腿上也不少蚊子咬的血点。 王帅更是黑的没眼看,累的晚上都不闹幺,躺下就睡。 就连文静的云云,最开始卖螃蟹那段时间也是累的腿疼。 孩子们费心巴力挣点钱,家长怎么好意思要去花? 对面那家长还在喋喋不休。 王跃东只能含混过去,心里很是不赞同这种从孩子手里抠钱的做法。 简梨忙活一天,晚上听见她舅这么说,顿时很无语。 平心而论,孩子们拿到的钱都不多,甚至她卖出去的所有东西加起来,在中医院那儿都不算个大客户。 就这么点钱,家长都要要走。 简梨光是想想就觉得气闷。 可就是生气也没办法,简梨只能私下给那几个“刺头家长”的孩子做假账。 应该给两块的只给算五毛,剩下的一块五就问对方要什么,不拘是玩具零食还是书本,她都从城里给带。 反正花了也比藏在家里被人发现了好。 就这样倒买倒卖的当倒爷当到八月二十三号,简梨没等回来她妈,倒是等回来了她大姨。 大姨提着高档的“三株口服液”,还有一大包的菊花晶。 进门就丢下一个爆炸消息。 她大姨的闺女,钱苹,马上要出国了。 15. 015 “说是去了就能安排工作。” “一个月两千美金呢!” 简梨的大姨王梦兰眉飞色舞说着美国多好多好,脖子上挂着的金链子随着说话的幅度左摇右摆。 简梨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大姨王梦兰。 王梦兰跟王梦梅差着七八岁,长相上只有一双眼睛能看出来是姐妹,别的地方一点不像。王梦梅长得细柳高挑,大姐王梦兰却因为赶上了几年吃不上饭的时候,长得矮小瘦弱。也就是这些年年景好了,王梦兰才逐渐变胖了一些,看着没有那么干瘦了。 可别看王梦兰长得瘦小,做事却麻利。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是一把抓。 王梦梅生下简梨的时候,王梦兰的女儿钱苹已经上小学了。 王梦兰嫁的这家姓钱,一家子兄弟四五个,都跟着叔叔学盖房子,原本还没开放的时候,这家子就靠着给人打几样家具,或者给谁家盖个猪圈灶房过日子。 但自从进入八十年代,村里镇上都有了第一批挣到钱的人,这些人不管是在哪里发了财,都要回家来盖一座气派的砖瓦房。 钱家几个兄弟每天的活都做不过来,王梦兰的丈夫钱金来顺势招了几个人一块干。刚开始卡着“七上八下”的限制不敢多招人,后来等到终于有了定论,钱金来这才放开了手脚。 县城里的大生意他插不上手,十里八乡的范围内,他倒是成了独一份。 王梦兰也没闲着,房子盖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给工人们做饭,帮着收料看场,两口子常年忙的顾不着家。 简梨的大表姐钱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去年,钱苹高考失利,没考上大学,复习了一年,今年再次去参加了考试,再次铩羽。 简梨看着眉飞色舞的大姨。 上辈子也是这样,王梦兰在女儿两次考试都没考上大学的情况下,只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虽然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她跟丈夫忙着生意无暇顾及女儿的教育,但是王梦兰还是觉得女儿应该考个大学回来给自己长脸。 “都是因为你,我这辈子才被人这样戳着脊梁骨,你要是不争气点,怎么对得起我!” 王梦兰生钱苹时候伤了身子,后来几年都没有再怀孕,终于等到放开了,王梦兰寻思着是不是去大医院看看,或许还能再生一个男孩呢?偏偏镇上开始宣传计划生育了…… 就这样,王梦兰跟王梦梅一样,两人都只有一个女儿。 王梦梅在市里,周围都是工人,大家都是铁饭碗,都晓得跟要男孩相比,工作当然更重要,因此周围并不太重男轻女。 但是在乡下,王梦兰这样的,却是遭受了不少的闲话。 王梦兰要强,面上强撑着说自己一个闺女正好,私下却格外的过不去这个坎,因此日常就是让钱苹上进。 钱苹也果然上进,成绩一直都是班级第一。 就在王梦兰以为她大学一定板上钉钉的时候,钱苹连着两次的高考失利,叫她在旁人的目光里一寸寸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王梦兰还在炫耀。 “我跟苹苹说了,叫她去了那边好好干,将来争取留下。” “这种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去了一定要谦虚谨慎,给人家留下好印象……” 王跃东抽着烟,他似乎是觉得哪儿不对,但是却插不下话。 大舅妈孙翠芳就很羡慕了,心里想着是不是要赶紧跟大姑子搞好关系,将来自家这个要是考不上大学,是不是也能去那边? 那可是美国啊! 王云云悄悄问简梨:“你说苹苹姐想去吗?” 那可是美国啊! 王云云问完就觉得自己多嘴了,谁能不想去美国呢? 她身边没有这样的,但是学校的同学有个远房的亲戚去了美国,中间回来探了一次亲,描绘的那边像是地上天国一样。 “吃的喝的都很便宜,每天想吃肉就吃肉,炸鸡你们吃过没有?那边说是才一美分一只!” “上学不用掏钱,看病也不用花钱,人家医生还看的好,进医院先给你做一套全身检查,还会定期打电话问你身体情况。” “大街上的流浪汉都不缺吃喝,还能大鱼大肉。工作一年就能买房。” …… 王云云心里忍不住羡慕。 却也觉得奇怪。 既然美国那么好,怎么还会有流浪汉呢? 简梨:…… 不得不说,王云云还是抓到了精髓。 简梨小声回答道:“我觉得苹苹姐应该不想去。” 要是想去,上辈子不会跟人走了没几天就回来了。 是的,上辈子王梦兰也来过这么一出。 她太急迫的想要证明女儿的优秀,所以顾不得许多,在钱苹又一次没考上之后,她就一门心思要把女儿送出国。 为此,她甚至给了那位据说是从美国回来的“老乡”好几千块钱。为的就是叫人家把钱苹带去美国。 至于到了美国干什么,她其实没想那么多。 毕竟那可是美国! 只要去了,还不是遍地的发财机会。 所以在说定了之后,她就把女儿托付给了对方,然后喜滋滋的等着女儿去了那边,到时候挣钱寄回来,好叫别人都狠狠羡慕她。 上辈子简梨知道的很晚,因此细节也记不住。 只知道钱苹是跟着人走了,但是没两天就又自己回来了。 大姨暴跳如雷,但不管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结果。 钱苹在家里拢共也没待多久,考不上大学,她就成了王梦兰的污点。 所以没多久就南下打工,一年不到就嫁去了距离桃城一千多公里的外地…… 再然后,钱苹再也没有回来过家乡。 …… 平心而论,时间太久,简梨都快忘记了钱苹的长相。 就在她还在梳理两辈子的信息的时候,姗姗来迟的钱苹骑着自行车到了。 钱苹是那种长得很讨老人喜欢的长相,圆圆的脸颊,一双杏眼,清秀又讨喜。 在看到人的一瞬间,简梨心中的隔阂顿时不见。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来过暑假,钱苹,王云云和她,三个人经常在一起玩。 说是一起玩,多半是钱苹在迁就她们。 钱苹就是个大姐姐。 明明家里没有弟弟,她却活的像个大姐一样听话懂事。 “姐!” 简梨一下子蹦到钱苹身上。 钱苹手上的五花肉差点没拿稳。 简梨赖在钱苹身上:“我好想你啊,你怎么都不回来过暑假?” 王梦兰接过五花肉,翻个白眼:“还过暑假呢,都十八了。” 以前那还叫过暑假,现在的叫什么暑假? 毕业都毕两回了。 钱苹刚露出的一点面部表情,在王梦兰的打岔下再次归于空茫。 她像是犯了错一样,低着头不敢说话。 简梨左看看右看看,仗着自己现在小,肆无忌惮的说道:“大姨你干嘛啊,我跟姐好好说话呢,你一说就给我姐说的不说话了。” 王梦兰对着自己闺女没个好脸,对着弟妹家的孩子却个个亲的不行,简梨这么说,她也不生气,只是没好气的瞪一眼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女儿,然后笑呵呵的文简梨吃不吃糖。 “叫你姐带你去买。” 简梨从钱苹身上下来,扯着大姐的手:“不用,我今年暑假挣钱了,我请姐吃雪糕。” 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王帅:“雪糕?哪有雪糕?姐你请我吃雪糕吗?” 简梨:“……谁请你,抠死你得了。” 王帅这一个暑假,挣的钱全都没花! 简梨之前是怕这小子拿了钱学坏,现在她是看见这个活体葛朗台就来气。 王帅抠到哪种程度呢? 就是雪糕一根都不舍得买,然后在简梨和王云云吃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拿走雪糕棍舔。 简梨简直都要疯了,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她跟王云云按着王帅去搜他的兜,非要让王帅拿钱出来花。 可搜遍了屋子,就是没见王帅的钱。 简梨崩溃的问王帅攒钱到底准备花在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877441|1469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上头。 王帅一脸的茫然:“花?为什么要花?进了我的兜,我就不花了。” 之前大手大脚那都不是自己的钱,现在是自己的钱了,王帅可不准备花。 他就要攒着。 为着攒钱,这一个多月,王帅一根雪糕都没吃过。 这会儿简梨要去村里的代销点买雪糕,他馋的不行,愣是跟上去了。 简梨,王云云和钱苹走在前面,这小子就老老实实走后面。 离开了家里大人的视线,简梨拉着钱苹问东问西。 一离开她妈,钱苹也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王云云:“姐,你真要去美国啊?” 钱苹:“嗯。” 王云云有些好奇:“那要求英语吗?那边都是说英语的,会不会去了之后语言不能沟通啊?” 钱苹有些紧张:“不知道,带我去的那个人说没关系的,她也不会英语,去了之后就在唐人街,都是华人,也不说英语。” 简梨:“那她去了多久啊?” 钱苹:“她去了好多年了。” 简梨哼了一声:“那她去那么多年,还只在唐人街混?” 钱苹愣了一下。 简梨趁机连珠炮一样的跟她姐输出。 “我大姨都没问清楚那人在那边到底怎么生活的,怎么就那么放心给你送去?还一个劲的说那边一个月工资两千美金,那挣美金花的不是美金?总不能你在那边挣钱,然后钱拿回国内来花吧?” “光说挣钱不说干什么,一问就是去刷盘子,怎么美国一顿饭二十个盘子啊?哪儿来那么多的盘子给你刷?” “不都说美国高科技吗?高科技咋不研究一个专门洗盘子的机器呢?非得找人来洗?” …… 简梨一顿爆杀,给钱苹和王云云都干沉默了。 王云云是豁然开朗,心里那点隐隐约约的奇怪全被简梨说出来了。 这明明都是漏洞! “姐,要不你别去了吧……” 钱苹则是心里一团乱麻。 她一贯是最听王梦兰的话的,王梦兰说美国千好万好,她也就不做猜疑。 毕竟那是她妈,她能骗自己吗? 但是、但是,简梨的疑问却敲开了她心里的一点疑问。 美国那么好,那那个老乡怎么不留下? 那么好,她咋不带自家人去? 远的不说,她咋不带自己男人去? 简梨趁机添一把柴:“姐,你可要想好啊,大姨是能帮你做决定,但她可不帮你兜着后果。你自己的事,得自己拿个主意。” 王云云也十分严肃的帮腔:“姐,我也觉得小梨说的对,大姑她又不去,说的再好也是你去,你得好好想想。” 钱苹一脸的若有所思,简梨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没再多说什么。 她不是没想过去去劝大姨,但是一想到大姨那跟自己亲妈一脉相承的脾气,简梨就泄气了。 上辈子跟王梦梅女士斗智斗勇中,她早总结了经验出来。 那就是必要时不要沟通。 直接莽,莽完了,她妈撑死揍一顿,她一个亲生的,还怕被打死吗? 简梨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钱苹。 “你要是不想去,就躲几天。” 大姨除了那个人就没有旁的门路,只要躲过那几天,等到人走了,大姨难道还能打死钱苹? 王云云,钱苹:…… 简梨理直气壮:“我说的不对吗?” 明明是严肃的话题,钱苹却有点想笑。 不过她还是认真说道:“谢谢你,小梨。不过还是算了吧。” 她苦笑道:“出去躲,我也没地方躲啊。” 她这几年读书读的格外辛苦,跟同学都交集不多,至于大舅二舅家,她妈一找就找到了。 “我没地方去。” 王云云突然有点为她心酸,拉着她正要说什么。 简梨突然打断。 “姐,你傻啊,你跟我走啊。” “上我们家去,我的床分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