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特助拒绝007》
1. 第 1 章
人类内脏器官全部停止运转后,意识不会立即消散。
迟轲睁眼之前,明确知道自己死亡有一会儿了。
然而此刻,他居然不在棺材里,而是躺在陌生房间的床上,穿着熟悉的白衬衫和西装裤,浑身是汗,手脚滚烫,胸腔中心脏的跳动清晰可闻,完全……
完全不像死人。
迟轲闭上眼,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思维放空,随后撑着身子站起来,确定房间内没人后,开始搜证勘察。
五分钟后,他笃定自己从未见过这间六十多平的小公寓。
公寓装修极简,配色以黑白灰为主,和他自己的房子装修风格很像,只不过更冷清,连生活必备用品都不齐全,乍看还以为是等待挂牌的出租房。
十分钟后,他把值得琢磨的东西都摆在了桌子上:房产证,厚文书,没电的手机,以及一盒空了大半的安眠药。
首先是房产证。
文件夹内证件齐全,交付日期在一个月前,持有者是“迟轲”,笔画清晰工整,明显不是自己的字迹。
原来是新房,难怪没有人味儿。
迟轲手在交付日期那儿顿了顿,面无表情放下,等待手机充电的空挡,又拿起了文书。
“振庭集团”四个大字反复出现在白纸黑字间,他总觉得耳熟,却又想不到具体在哪儿见过,直到看见一份文件中龙飞凤舞的签名——
【冷云廷】
迟轲:“我操。”
鲜少说脏话的人第一次吐国粹吐得那么毫不犹豫、干脆利落、铿锵有力。
冷云廷?
是他知道的那个冷云廷吗?
苍白纤长的手指飞快翻阅后面的文件。
姓冷的,姓厉的,姓司马的……
这哪里是公文文书?
这明明是小说大众姓汇总名册。
他身形一晃,差点儿晕倒,情绪比意识到快猝死时还激烈。
工作过劳猝死其实在预测范围内,但现下情况……
迟轲足足耗费半小时,终于强迫自己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迟轲,穿进豪门无脑狗血文里,成为了憨批霸总攻身边与自己同名同姓的苦、逼、特、助。
小说是他初中看的,因为和其中一个炮灰配角撞名字,阅读体验感及其微妙,从十五岁记到二十五岁。
《亿万总裁宠入骨·冷少的替身白天鹅》
一本在凰色网站霸占榜单top1位置一月有余的狗血替身渣攻贱受耽美文。
当年借别人手机打电话,小说界面忽然蹦出,不堪入目的画面以不可拒绝之势入侵大脑。
视觉冲击太强,以至于他晚上回去念念不忘、久不能寐,凌晨四点惊醒翻身,用无痕浏览器搜索小说,面容严肃地充钱阅读,瞪大双眼熬了一宿。
这凰文又难看又让人想看、涩qing却让人提不起半分性/趣,有种荒唐地魅力。
一般荒唐的他会弃文,可荒唐得牛逼的,他高低要怀着猎奇的心理全订读完。
该文配置是富得流油的霸道二代攻,和家世清贫但心灵纯洁的漂亮灰小子受,感情层面集齐了所有狗血元素:
霸道二代机缘巧合下见到了和白月光极为相像的受,并展开猛烈攻势,两人很快坠入爱河。
后来某天,灰小子发现了替身真相,痛心离去。
霸道二代恍然大悟自己离不开对方,又抓他回来强制爱,爱得轰轰烈烈,爱得哭天抢地,爱得撕心裂肺……
遂,灰小子死遁。
再然后就是追妻火葬场。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全世界都是他们play的一环,简直让读者心肌梗塞。
十万评论九万骂,还有一万在打负分吐泡泡:【。】
这里有不会做醒酒汤的厨神王妈,有看到少爷笑就掉眼泪的感性管家,有深情纯爱的奉献型人格男配,有随叫随到默默守候的私人医生。
当然,也有最苦逼、最边缘化、最不可或缺的天选社畜——
霸总特助。
因为同名同姓,霸总凌晨三点给特助打电话时,他气得手脚发麻;霸总为追求真爱无故缺席会议时,他火大到口腔溃疡;霸总强迫特助去找医生做换心手术时,他把人生前十五年攒的国粹都贡献出来了……
简而言之,这是个只有打工人受伤的世界。
迟轲蹙眉捏了捏鼻梁。
人,为什么可以倒霉到这种程度?
上辈子工作过劳,猝死在升职加薪年会上的惨案暂且不提,如今好不容易带着记忆复活,为什么还是社畜?
就不能让他当一次霸总吗?
他叹了口气,身子一歪,靠坐在床头上。
墙上日历清楚,十月十五日,这会儿正是多雨的秋季,窗外飘着小雨,室内没开空调,凉飕飕的,冻得人两条腿直打哆嗦。
迟轲摸摸冰凉的小腿,闭眼打了个哈欠,心道:行吧,穿就穿了,至少身体还是自己的。
他缓过劲儿,再掀起眼皮,里面的烦闷和震惊已经尽数消失,只留下了社畜该有的平静。
怪不得公司都喜欢招有三年工作经验的应届实习生。
有经验就是好,只要专业对口,穿书都比别人适应得快。
充好电的手机滴滴响了几声,迟轲没去搭理,而是拿起了桌子上所剩无几的安眠药。
把药瓶打开,发现里面还有一张纸。
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取出,慢条斯理地平展开。
“……”
遗书?
原主自杀了?
迟轲瞳孔震了一下。
这不可能,他看过原著,特助明明从始至终的都存在,怎么会……
不。
不对。
特助确实从始至终都存在。
但,迟助不是。
迟轲捏着遗书的手倏然用力,指关节隐隐泛白。
时隔数十年,他对那本书的具体文字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了。
依稀记得,不知道从哪章开始,书里的【迟助】变成了【特助】,其他角色也没再跟他有过直接对话,“迟轲”这个名字,书里再未出现过。
所以就是那个时候,原主自杀了?
悄无声息的,读者都没意识到,甚至他这个同名同姓的人看完也没意识到,作者为什么没解释?
……啊,也是。
对作者和书中主角来说,一个配角而已,何必浪费笔墨解释。
即便他在自己的人生中是主角,又有谁在意呢?
迟轲抿紧毫无血色的薄唇,一个字接一个字,事无巨细地看下去。
内容不多,没有解释死因,也没有缅怀过去,只展望了未来。
他说想去看看草原沙漠,看着弟弟读大学,想把欠的债都还完,想完成没了的心愿……
但他太累了,所以不负责任的走了。
迟轲看到这儿,苦笑了一下。
哥们赶的挺急,话也不说清楚,别人想替你负责都没头绪啊。
他不喜欢管闲事,但未经允许占用别人身份是件很冒昧的事情,原主的债也好,孽也罢,他理应承担偿还。
没钱没身份,在完全陌生的世界中压根无法存活,纵然身体是自己的,迟轲也不可能立即跟“迟轲”划清界限。
何况,人存在世界上就会有羁绊,短时间内全部斩断是不可能的。
他不想在原主离世后败坏人家的名声和人际关系,必须想办法体面地结束一切。
至于把原主的生命轨迹复原……
很抱歉,他必须承认自己没勇敢到能自我了结。
死过一次的人,现在还不想死。
对不起。
他在心里低声道歉:私自暂借一下你的身份,实在不好意思。
迟轲将遗书郑重叠好,慎而又慎地夹在《职场人必看情操守则》里,然后把文件以外的所有私人物品挨个复归原位。
他把安眠药收拾好放回抽屉,起身的时候,饿了一天的肚子发出咕噜一阵声响。
年会喝了不少酒,饭倒是一口没吃。
迟轲阴郁地想:哦,合着我还是个饿死鬼。
可他现在身无分文,吃饭得借原主钱,工作原因,还得借用人家的手机和电脑。
真是太冒昧了。
这几天必须搞到一笔钱买新手机新电脑,不能再乱动别人的东西。
迟轲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还没想出主意,被忽视已久手机忽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其高音穿透力,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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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迟轲:“……”
原主,蛮有个性。
虽然自己上辈子的铃声《最炫民族风》,似乎没比《月亮之上》平凡到哪儿去。
没想到两个世界重合度还蛮高,基础构成没变,地名和法律法规估计是作者为了过审改的。
那好巧,都是凤凰传奇铁粉。
迟轲短促地哂笑一声,今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到放松。
然而这股轻松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他拿起手机,看到了屏幕上两个大字——
【活爹】
迟轲:“。”
能被铁血打工人称之为“活爹”的,除了那个神经扒皮老板,他想不出第二个。
冷云廷,是你吗?
迟轲黑着脸点了接通。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来南芜花园!快!开你最快的车!十分钟内必须到!”
迟轲把手机拿远了半臂距离。
【男人嗓音低沉,磁性厚重,像冬日浇上奶泡的咖啡,醇苦悠扬,让人听起来恍若身处暖流。】
原著对冷云廷声音描写是这样的。
此刻迟轲很想穿回去,在评论区吐泡泡。
感叹号哥确实低音炮,低得别具一格,但火气满满,更像冬天里的一把火,跟苦咖啡一点不沾边。
真希望部分作者能给咖啡应有的尊重,别动不动就cos咖啡。
ooc了好吗?
迟轲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冷总,发生什么事吗?需要我准备什么过去?”
“什么都不要!就要你人来!快点!”冷云廷焦灼道,“棉棉发烧了!!”
迟轲:“多少度?”
冷云廷:“三十七点九!”
迟轲:“那可真是太严重了。”
这个温度,他再晚点到,说不定就退烧了呢。
冷云廷焦灼得要燃了:“废话!都快三八了能不严重吗!快点来!棉棉出事我就让全世界给他陪葬!”
迟轲:“…………”
他拿起了桌子上厚厚的民法典。
不知道这个世界和自己那个法律具体有什么不同,但至少应该都没有合法陪葬这一条。
管你冷总厉总司马总,都特么老老实实普好法再来当领导吧!
法典往包里一揣,迟轲边穿衣服边试探:“冷总,许先生的生日礼物要一起带过去吗?”
没记错的话,原著主角受的生日在十月二十一日。
还有不到一周,按照冷云廷的性子,礼物应该早就让特助准备好了。
果然,冷云廷本就低沉的嗓音压得更低了:“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当然不能带啊!还没到棉棉生日当天,不能泄露,这是我们的第一个生日,我要给他一个大惊喜!”
第一个?
现在居然是霸道二代追求ing的时间段。
听起来为时尚早,但也追了有一年半了。
“特助”原来在这个时候就不是“迟助”了,这一年半里,原主可不好过啊。
“好的老板,”他心里有了底,不再多问,默默打开地图,“冷总,医生去了吗?”
生病不喊医生,喊他一个特助有什么用?
冷云廷:“医生?他有事,来不了。对了,你提醒我了,来的时候顺便找个医生。”
我之前没提醒你?
槽多无口,迟轲关注了最好奇的一个点:“医生怎么了?交通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接他。”
之所以这么说,原因有二。
一是人生地不熟,大半夜的,他上哪儿找医生?
二是他有点纳闷。
许乐眠现在就是冷云廷的命,书里特助断腿都不能缺席许乐眠喜欢的珠宝拍卖会,如今许乐眠发烧,私人医生有什么理由请假?
那私人医生还是个偷偷爱慕主角受的深情角儿,按照常理来说,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事,对方哪里舍得请假?
这个时间节点书里一笔带过,绝不可能出现人命——
冷云廷:“纪谦他嫂子的奶奶的妹妹的侄女的姑父的外甥的哥哥去世了。”
被门槛绊了一下的迟轲:“……”
迟轲:“?”
2. 第 2 章
冷云廷和许乐眠相遇的桥段很老套。
许乐眠出身县城,父亲失踪,母亲去世,妹妹重病缠身,唯一能干农活的奶奶还是跛脚。
他在艰苦的环境下悬梁刺股刻苦学习,考上了S市一所211高校的舞蹈专业,目前读大三,跳芭蕾的,大学期间一直打工赚学费。
这个前情提要bug太多,迟轲懒得深究这种家庭状况怎么学的芭蕾,也不想了解如此有追求的主角为什么不去艺术院校,而是来了寸金寸土的S市,上一个综合类大学的舞蹈系。
撇开这些狗屁不通的逻辑,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一位努力的主角,去年暑假在某慈善晚会上兼职酒侍,因为长得太好看,被人陷害推搡,酒水不幸泼洒在霸总价值七位数的西装上。
他窘迫地抬起头,泫然欲泣的双眸和霸总锋利的视线对上——
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情缘,自此盛开。
冷云廷英雄救美替人解围,紧接着展开了热情而激烈的追求。
而一见钟情的原因很简单。
他认为许乐眠长得像他那人尽皆知的白月……哦不,是除了许乐眠、人尽皆知的白月光。
现在许乐眠还不知道这件事,以为遇到了龙傲天真爱,处于小鹿乱撞的暧昧期。
迟轲记得原著中有写霸总的朋友不忍单纯小白花被骗,暗示提醒好几次,结果人家不仅没领情,还跟冷云廷告状,搞得霸总跟朋友闹掰,黄了好几单生意合作。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些夭折的合作要特助负责收拾烂摊子。
全、部、都、要。
想到这儿,迟轲踏入别墅园区时,表情又垮了两分。
所以说人不能多管闲事,他一定吸取前人经验,绝不插手那俩癫公的爱情,省得最后引火烧身。
“等会儿进去,不要多说话,不要乱看,不要质疑老板的任何决定。”他站在豪宅门前,言简意赅叮嘱临时找的医生,“就算他的决定有违医学理论,你也不要反驳,照做就好。”
医生:“?”
医生瞳孔地震,死死抓住他袖口,压着嗓子嘶吼:“你、你们不会让我做什么非法勾当吧?来之前可没说啊,我话说在前面,割器官那样的买卖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
医者不自医,这位白衣天使该早点找同僚拍个脑CT,或者少看点小说。
迟轲冷漠地抽出袖子:“晚了,诊金已转,有票据,一条船上的了。”
医生:“?!”
白衣天使掏出手机看了眼收支记录,脸上的表情从惊恐无缝切换至窃喜,不消两秒又变回诚惶诚恐。
来回反复,极其扭曲。
“慌什么,你们学医的或多或少认识几个学法的吧。”迟轲一边宽慰,一边推开门,“请吧,獬豸保佑您。”
“……迟先生,我做鬼也会像大蟒蛇一样死死缠着你的,永远!”医生本色出演了一场路易十六上断头台的话剧,半死不活地蛄蛹进门,“您好,我是……”
“为什么这么晚才到?迟助,你是跑过来的吗?”
沙发上的男人背对大门,冷声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当总裁的都喜欢抱着胳膊背对大门,坐在沙发上等客人来。
迟轲看着那个爷奶辈最爱的扁头后脑勺,脚步未停,淡定关门,暂时没吭声。
果然,冷云廷还没输出完,脑袋一扭,又对医生蹙眉:“你什么表情?哪家医院的?老师是谁?在哪儿上的大学?谁教你用这副哭丧似的表情给病人看病的?姓甚名谁家庭住址亲朋好友上报了吗?”
医生:“!”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这些有钱的富豪就喜欢拿老百姓的全家性命当做威胁!
外科医生的手,微微颤抖。
迟轲在后面看得直叹气。
霸总文的炮灰和配角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位医生心理素质太差,大概是无法取代原著那位私人医生的位置了。
原著中,除了“迟助”,最兢兢业业的社畜就属那位纪医生。
明明心里惦记主角受,还能面不改色走进淫/靡/涩/情的卧室,沉着冷静地给刚经历完翻云覆雨的主角二人检查身体,打针的手完全不抖。
那是何等的职业素养?
命中注定要当苦情圣人的打工仔。
迟轲把民法典扔边柜上,单手抄兜,站在玄关处,语速极快地汇报了一段介绍:“市六院心外的金副主任,何院长的学生,毕业于国内专业性排行第二的医学院,家教良好,天生苦瓜脸。”
金副主任诧异又生气的眼珠瞪了过来。
他诧异于自己从未跟这人做过自我介绍,对方却能说得如此精准;生气于自己妈生微笑唇,居然能被污蔑成苦瓜脸?!
面对如此盛怒,迟轲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隔着金丝框中的纤薄镜片,还了个漫不经心的余光回去。
金医生脑子嗡的一下,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助理这眼神,功效倒是比镇定剂还好。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男人很年轻,站姿仪态极好,肩背笔直,腿又细又长,简简单单的衬衫扎进腰带中,穿得跟高定似的,腰细到仿佛一把就能握住。
如果不听说话的内容,还以为是哪家年轻有为的富商来谈生意了。
至于那张脸,该怎么评价呢?
这么说吧,他金副主任入行十年来,只接过今天这一单□□的私活,不为别的,就为这张精致到比西幻游戏里精灵建模还完美立体的脸。
四十分钟前,这人走进办公室,他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
什么都别说了。
321上联系方式。
就那一眼,别说接外派就诊,就是让他去太平间施展起死回生术,他都得专门买身法袍再乐呵地回来表演。
清醒过来的金医生把妈生微笑唇下撇15°,站在助理右后侧,兢兢业业扮演哑巴苦瓜。
而冷云廷似乎并不在意他,眉头依旧拧得紧紧的,一瞬不瞬盯着迟轲看。
迟轲不躲不闪,平静地跟他对视。
“还算有记性,以后再接再厉,不清楚背景身份的人不能带到我面前,还有,下次来得快点,别磨磨蹭蹭。”冷云廷满意又不满意地点头,“这次就不扣你工资了,快带医生上去给棉棉诊治,我大哥刚刚找我,我打个电话,等会儿再上去。”
迟轲也不问自己上去的用处,反正老板开口,照做就是。
他从鞋柜中找出一次性拖鞋换上,步伐又快又规律,给了老板办事利落的态度,又不失沉稳处世的风度。
不料经过霸总的时候,他被叫住了。
“迟助,”冷云廷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他,“你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迟轲眼皮一跳。
“是吗?”他轻声道,“冷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唔……”冷云廷摸着下巴,冒昧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比之前高一点,瘦一点,脸……迟助,你今天化妆了吗?”
霸道二代是个大直男,能让他说出化妆这种猜测,看来自己这张脸跟原主当真有不小区别。
原住民没有其他怀疑,应该是世界逻辑自洽了。
迟轲诚实回复:“没化。”
冷云廷眉毛一竖:“不可能!我的眼神不可能出错!”
迟轲:“……”
迟轲:“化了,纹的半永久妆,以后都长这样。”
“不错。”冷云廷欣慰点头,“我冷云廷的助理不能丑,你终于对这份工作上心了。”
迟轲表面宠辱不惊,心里却在骂:【神……】
冷云廷:“这种态度我认可,这个月工资翻倍。”
“?”
迟轲半吊着的眼睛逐渐睁大。
神。
神仙老板。
“感谢冷总的认可。”他破天荒地扯了下嘴角,和颜悦色地冲冷云廷稍一点头,飘上楼了。
旁边目瞪口呆的金医生合上嘴巴,三两步跟上,好奇地问:“迟先生,您怎么知道我那么多信息的?难不成慕名而来?”
那些回答看似丰富,实则很含糊,但大老板肯定懒得亲自细查,这样既保护了医生的个人隐私,还能让老板满意。
迟轲不喜欢跟人挨得太近,不动声色一迈两级台阶,拉开距离。
他“嗯”了声,并不反驳:“久闻大名。”
“难怪。”金医生有些羞涩,“我就知道我风评好。实话告诉你吧迟先生,你碰上我算是碰上宝了,我可是我们院脾气最好的医生!”
“那您可真棒,”迟轲敲响二楼卧室的门,提醒道,“医生,该办正事了。”
“好嘞。”金医生换上微笑唇,整理起白大褂。
他现在一点都不害怕,因为雇主不是法制咖,是纯有病。
医生才不会跟病人计较呢。
房门对面传来声虚弱的“进”,迟轲推开门,和倚靠在床头的男生对上视线。
男生小声道:“迟助,对不起,这么晚还让你跑一趟。”
迟轲轻轻挑了下眉。
果然是主角。
许乐眠五官并不立体,但形状对称好看,面部线条柔和,圆眼细眉,鼻梁不高,樱桃小嘴唇红齿白,乌黑的眼珠嵌在内双眼眶中,和书里说的一样,状似小鹿,看一眼就能让人升起保护欲。
这种长相,没有比“干净清纯”更贴切的总结了。
然而迟轲只看了他脸一秒,就把视线放在对方脖子挂着的项链上,记住了项链模样。
“冷总在通电话,等会儿就上来。”他说,“这位是金医生。”
“金医生?”许乐眠有些失望地撇撇嘴,“纪医生呢?”
迟轲:“家里办白事。”
“白事?有人死了?”许乐眠震惊极了,“谁呀?”
这询问的语气有点冒昧,但老板爱人问话不能不答。
迟轲呼出口气,缓缓道:“纪医生嫂子的奶奶的妹妹的侄女的姑父的外甥的哥哥。”
许乐眠:“……?”
许乐眠掰手指理了理,没理清楚,只好尴尬地冲金医生点头:“您——咳、咳咳!”
他痛苦地捂着嘴,一副要昏过去的神态,脸颊红扑扑的,红唇干裂,小脸煞白,眼眶溢满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能掉眼泪。
金医生忙不迭跑过去量体温:“老天奶啊,来之前怎么没给我说病这么重?这是烧到什么程度……三、三十七度九?”
医生五官匪夷所思地皱了起来,不信邪,用体温枪又测了一次。
“滴~”
【37.8℃】
医生:“……”
三十七点八度,烧成这个样子,他从医十年来第一次见。
么的,不科学,这小孩必有隐疾!
金医生把药箱“唰”地打开,注射器袋子一撕:“来,先抽两管血,看看有没有病毒感染或者炎症。”
“抽血?”许乐眠脸色更像白纸了,“一定要抽吗?我……算了,抽吧,您诊治不用顾虑我,我可以的,不怕。”
金医生握着针,很懵逼:“你……哎!”
“棉棉。”冷云廷抱着一盆葡萄和两张垃圾纸进来,心疼地坐到床边,挤得医生跌坐在地板上。
他柔情似水地握住许乐眠的手:“不怕,我剥葡萄给你吃,你闭上眼,很快就好了,实在疼……就咬我。”
许乐眠红着脸不与他对视:“不用,我自己可以。”
“听我的,”冷云廷强势地把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医生,你可以开始了。”
迟轲低下头,痛苦地皱了会儿眉。
上世纪的八点档都不敢这么演,你们居然敢这么活?
医生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抽血的时候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生怕这位柔弱漂亮的男生把老板胳膊上的肉咬掉。
两管子血抽完,病人精神气良好,医生反……倒比精血全无的干尸还要苍老。
床上两人如胶似漆抱在一起,迟轲好心去帮医生收拾医疗箱。
他弯下腰,无意中瞥见盛放葡萄皮的垃圾纸内容——
【第一编总则 第一章基本规定第一条为了保护……】
好像是从《民法典》中撕下来。
迟轲:“。”
牛逼。
他眼不见心不烦地加快动作:“冷总,没什么事的话……”
“嗯。”冷云廷满心满眼都是许乐眠,敷衍地摆摆手,“回去吧,工资你看着办。”
和只负责日常生活的管家不同,特助的业务又多又杂,非常考验专业能力,迟轲工资高,责任自然也比寻常特助大。
比如协助老板处理商务机密,安排老板私人外交行程,以及给老板所有不便外传的关系提供后勤……
请私人医生的个人开支需要走公账,这种活儿就需要特助来开单申请报销。
虽然工作又苦又累又癫,但冷云廷给迟助的权限非常高,只要不触发【扣工资】,薪资还是比较可观的。
不过他出门前看过原主存折收支记录,零零碎碎的大笔支出暂且不论,收入和冷云廷的情绪一样不稳定,上个月十万,这个月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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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扣工资】的触发点有点多啊。
不过高风险高回报,在冷云廷手下干活,大概是搞钱最快的机遇。
现下时代背景,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包括原主的遗愿。
薪资当前,哪怕以后日子不轻松,这点风险也不足为据。
迟轲转身离开,轻轻叹了口气。
“迟助你叹什么气?太不吉利了,影响棉棉康复知道吗?”冷云廷粗声粗气道,“这个月奖金减半!”
迟轲:“?”
神金。
踏出别墅大门,金医生小心翼翼询问:“你不生气嘛?一半奖金哎,说没就没了。”
迟轲冷静得让人害怕:“富贵在天。”
金医生佩服:“迟助好心态。”
“车到了。”迟轲不想继续攀谈,出租车停稳后,礼貌地笑了下,“金医生,今晚辛苦了,路上注意安全。”
转瞬即逝的笑容晃得金医生一个愣怔,上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脑袋。
等再回过神,男人已经离开了。
他揉着头,喃喃自语:“我操,怎么笑得那么牛逼?”
这种级别的长相,他这辈子就见过俩。
除了迟助理,就属他们医院刚离职的“院草”了。
……
明天是周六,迟轲看过原主的日程表,确定周末不需要上班,现在便不急着赶回家。
沿着江边人行道散了会儿步,胸口因扣奖金燃起的怒火渐渐平息。
开玩笑,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都脑补99集《冷云廷的倒霉日常》了,懒得表现出来而已。
迟轲轻哼一声,摸出口袋里崭新的手机,最后那点余火随之彻底散了。
手机是老板送的。
因为他走前提了一嘴自己手机特别卡,导致今晚接电话不及时,冷云廷就让管家给他拿了套苹果全家桶。
所有机子都是当季最新款最大内存,可见冷云廷这个老板不抠搜,纯有病。
新的电话卡和银行卡要等天亮才能办理,他先找了家便利店借wifi,在角落处坐下,打开搜索引擎。
迟轲穿得很薄,深秋风大雨凉,他就一件单衬衫,关节冻得有些僵硬,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晌才落下。
j、i、q、i、a、n。
【纪谦】
冷云廷大晚上忽然让他找医生,他初来乍到,上哪儿去找医术靠谱的医生?
情急之下,迟轲想到了原著中私人医生纪谦的零碎信息。
没记错的话,纪医生开私人诊所单干前在本市六院上班,好像也是心外。
书里无数次侧面描写了对方牛逼的学历和高超的医术,说明六院是个b格很高的医院,那其他医生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迟轲出门前赶时间,从纪谦搜到六院再搜到金医生,光顾着查金医生了,都没来及仔细看未来真正一起共事的同事。
他粗略扫过百度百科上的照片,直冲文字简介去。
【纪谦,男,26岁,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医学系……】
迟轲:“……”
这个世界常常让人感到割裂。
华国内的城市学校是ASBC命名,海外国家城市和学校却如此具体……
看得出来,原著作者非常谨慎,很怕写到有争议的现实内容被红锁。
他捏了捏鼻梁,接着往后看。
【……22年硕士毕业回国发展,于S市六院心脏外科担任住院医师,26年远赴海外深造参与研究项目……】
迟轲的目光顿住了。
26年?不就是去年?
原著里,纪医生回国后有再出去过吗?
迟轲不喜欢和性格过于忍气吞声的人打交道,对苦情悲剧的纪医生不感兴趣,相关剧情没怎么细看,印象自然模糊。
他关掉手机,掌心抵着侧脸望向窗外,在喧闹的霓虹灯闪烁下发呆。
外面还在下小雨。
原主的金丝眼镜对他来说度数有些浅,那些本就涣散的光圈更加模糊。
恍惚间又回到了上辈子猝死当天的清晨,熬了一个通宵的他也是这么坐在便利店里,看着缓缓升起的旭日染红了满江波光。
那天晚上有公司年会,也有领导许诺他的升职宴。
彼时他看着日出,没想过黄昏后的不辞而别。
“先生。”
试探性的询问把他拉出了回忆。
迟轲放下手,抬头看向穿着工作装的女生,脊背依旧挺直:“抱歉,我好像待的有些久了,耽误你打烊了吗?”
女生摇摇头,将一杯热牛奶放在他面前:“还有十分钟呢,估计也不会有客人来了,看您穿的少,暖暖身子吧。”
迟轲双手握住热腾腾的纸杯,眉眼弯折许多:“万一等会儿来了不走运的客人……”
“我会替您说声不好意思的。”姑娘冲他眨眼。
“那我收下了,谢谢。提前祝你下班快乐。”迟轲忍不住笑了一声,再次跟她道谢,起身离开便利店。
玻璃门打开的时候,冷风猝不及防灌进领口。
迟轲眯起眼睛,单手握着从下一个客人手中抢走的牛奶,倒也不觉得很冷。
他微微低头,逆着晚风走进雨雾。
然而前脚刚走,身后忽地闪过一抹亮灯。
迟轲好奇心不强,并没有回头。
故而他不知道,刚停在便利店门口的摩托车车灯无意间帮他吓跑了两只不礼貌的流浪狗。
倒霉的最后一位客人姗姗来迟。
“您好。”便利店门嘀嗒一阵响,身高腿长的男人身着风衣短靴,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人却不显狼狈,双眼很自然地含着笑,反而有点洒脱的帅气。
“一杯纯牛奶。”他说。
店员女生刚感慨完一晚上见到俩顶级大帅逼,听到这句话,傻眼了。
“这……”她失笑,“不好意思啊,最后一杯牛奶两分钟前属于上一位客人了。”
“嗯?”男人颇有些意外地挑眉,“这么有缘?”
他长得帅,但不冷,看起来就很好说话,店员摊手,说了句玩笑:“您缺点运气,早来五分钟就好了。”
“不一定。”帅哥深邃漂亮的眼睛弯起来,无所谓地耸肩道,“说不定来晚了才是运气好。”
意料之外的回答,店员没能接上话。
不过对方也没有跟她一直聊天的打算。
“那么有缘,说不定下次还能碰见,一起喝点什么。”帅哥笑着说,“好事不嫌晚,麻烦给我最后一杯咖啡吧,谢谢。”
3. 第 3 章
次日早上,被烟雨笼罩许久的S市迎来了晴天。
迟轲赶在太阳彻底出来前起床,上午办完了新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还预约了下周的护照签证办理和体检。
原主的东西他保存的很好,能不用的都没碰,只有一个不得不暂借:
钱。
S市数一数二的振庭集团,目前掌权人是冷云廷的爷爷,霸总本人现在手里只有一家集团旗下的影视公司。
迟轲发现,原主工资走总部的账,集团每月七号给员工发工资,距离下次发工资还有大半个月,期间一分钱没有,在寸金寸土的S市根本活不下去。
他还没到饿死都不借钱的程度,在备忘录上打好欠条,从原主卡里支取了一千出来。
省一省,够活。
想来也是很悲凉,迟轲知道现在都搞不懂,自己到底是犯了哪个天条,穿书穿谁不好,偏偏穿成了特助。
命中注定的社畜,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吗?
他摇摇头,心中自问自答道:怎么可能呢,又不是相亲,穿书还能成双入对?
霉成这样,大抵是举世无双的。
办完“改头换面”的证件,迟轲回家休息了一会儿。
昨天困到倒头就睡,没来及做计划,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时间,必须把接下来的重点理一理。
冷云廷和许乐眠是明年除夕在一起的。
这期间他要做的很简单:帮霸总追人,帮许乐眠收拾各种烂摊子,以及帮霸总跟他那不近人情还喜欢棒打鸳鸯的大哥打交道。
身为影视集团的老板,丰神俊朗的冷云廷半只脚在娱乐圈里,免不了跟各种男男女女交往传绯闻。
冷家大少早就看不惯他花花公子的德行了,如果知道他为了追人不务正业,怕是要限制他经济和自由。
冷云廷明面上常跟大哥唱反调,实际上很怵对方,连夺权争宠也只敢暗戳戳进行。
不过最后他夺权成功,掌握集团命脉,坐拥心爱之人,名利爱情双丰收。
反观对面,身为反派之一,冷大少在国内没了立足之地,不得不灰溜溜出国摆烂。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阶段的霸总羽翼尚未丰满,在大哥跟前只配装孙子。
身为特助,他一要瞒住老板那些烂情过往,不让许乐眠知道,二要瞒住许乐眠的存在,不让大哥知道。
应该还算轻松。
迟轲心下稍安,把老板的破事暂且放到一边。
说实话,他对主角攻受完全不感兴趣,相反,他最在意的是原主。
在他心里,原主的事情大于一切,包括主角攻受。
但对比清晰的原著剧情线,“迟轲”这个人几乎是白纸一张。
原主工作机没有密码,除了公事空空如也,私人手机不知道放哪儿了,就算找到估计也解不开锁。
而这件房间连生活用品都不齐全,更不用说其他有信息的东西了。
几条路子都被断掉,遗书里仅出现一次的“弟弟”也联系不上,能做的就只有等。
迟轲烦闷地揉了揉头发,很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
他有点焦虑。
他一焦虑,就想找点事情做。
于是一小时后,午休结束的迟轲开始大扫除,过程中不小心磕到手肘,皮肤青了一大片。
半小时后,大扫除结束的迟轲打开了刑法,手指被锋利的A4纸划出一道小伤口。
两小时后,沉浸式阅读结束的迟轲开始看新闻,了解市场企业行情和股市走向,调音量的时候遥控器脱手,把鼻子砸得通红。
……
终于,晚上八点,忙碌一天的迟助理彻底无事可干了。
他显然习惯了倒霉常伴身边,对一身磕碰视若无睹,平静躺在床上,又开始焦虑。
安全感。
他需要安全感。
不然搞点兼职……
这个念头刚冒头,迟轲就面无表情地坐起来,给了自己大腿一巴掌。
该死,我在想什么?
堕落到什么程度才会想兼职?
他想:是上辈子打的工不够多吗?重活一次还要当累死累活的牛马?万一再猝死,岂不是丢人丢到阎王爷那儿?
想明白这点,迟轲安详地躺回去了。
捡条命可不是用来悲剧重现的,摆烂一点又怎样?
活着就是最大的安全感了,最差的结果就是大不了再死一次,有经验了,不怕。
他翻了个身,单手撑在床板上做俯卧撑,权当睡前运动,顺便用另一只手把工作机调成静音。
至于刚打来的“活爹”电话?
嗯,打工人放假看不到消息岂不是很正常?
老板不问,他不知道。
老板一问,他惊讶。
上辈子意识涣散前他就在想:有什么比每天睡满八小时更重要的事情呢?
豁达通透的迟轲身心愉悦,运动完洗了个精细的澡,十年来第一次于晚上九点半进入浅眠。
在他的设想中,这是个一眼到天明的好觉。
不料0点钟头刚过,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吵醒了。
这个点会是谁?
迟轲阴着脸坐起来,揉了把头发,一言不发去开门。
“迟……”
“助”字卡在了来人喉咙。
妈妈呀!!
冷云廷新聘的小助理在心里狂叫:老板不说迟助温顺脾气好吗?不是,你管这个表情森冷面容凉薄的阎罗叫温顺?
呜呜呜呜妈妈他不会突然给我一拳吧?
小助理腿都吓软了:“迟、迟、迟……”
迟轲:“。”
如果迟轲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非常无语。
他是冷白皮,脸上脂肪少,下颌棱角分明,眼皮和嘴唇都薄,五官立体,有点三白眼,右眼下还有一颗小痣。
这种骨相外观很容易被误会成高冷厌世、脾气不好、不易近人。
……虽然他确实脾气不好。
被冤枉惯了的迟轲下巴一点,客气道:“您有事?”
小助理:“有、有……”
切克闹。
迟·凤凰传奇铁粉·轲在心里补齐这句rap,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很轻地扬起唇角:“什么事?”
小助理没发现他那点微妙的表情变化,结结巴巴道:“冷总给您打电话不通,让我找、找您,让您安排个游、游乐场,医生说心情愉悦有助于于于病情康、康复,他明天早上要带许先生去看、看看花车!”
迟轲:“?”
迟轲困惑了一秒,翻出手机,礼貌地再次确认:“明早?周日?雨天?花车?”
这四个词单看没问题,组合在一起却有种荒诞的美。
“是的迟助。”小助理点头,“明早八点出发,预计八点半到游乐园门口,现在需要您跟我去冷家和孙秘书汇合,整理一下包场所需证件手续。”
“………”
“所以,”迟轲深吸一口气,“冷总的意思是,要我在八个小时内完成承包游乐场、给原定客人退票、安排花车巡演?还是周日加班?”
“是的迟助。”小助理点头若捣蒜,“冷总说给您加薪。”
加薪?多少钱值得他干007的活?
迟轲脸色越来越黑,准备好了一肚子讽刺资本家的言语攻击:“麻烦您去给冷总说,我……”
小助理:“十万,明天日结,走公账。”
迟轲:“……我现在立刻就去办,必然给冷总一个漂亮满意的结果。”
“辛苦迟助了。”小助理心底一块巨石落地,“您快点出发吧,我就不送您去别墅了,手里事多,还要赶下家呢。”
“下家?”迟轲挑眉,心里平衡了。
看来自己不是一个人。
“是啊。”小助理忍不住苦笑,“明天冷总要把许先生的妹妹也带着,但许小姐心脏不好,平时都在特殊看护病房,我去找医生想想办法……哎,稍等,我接个电话。”
他报着手机走远,低声嘟囔了些什么,挂断电话哒哒跑回来。
“迟助,”小助理说,“冷总和孙秘在医院看望许小姐,冷总的身份证在身上,需要您拿回别墅,我们现在一起过去吧。”
……
迟轲效率很快,仅用五分钟便洗漱穿戴完毕,套上臃肿的夹克衫和毫无设计感的牛仔裤出门了。
夜里风凉,他上午出门的时候顺便去批发市场买了几件厚衣服,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S市也有贫民窟,那摊子一百块钱四件衣服,不限上衣裤子,虽然款式一般、材质粗糙,但保暖效果好,性价比高。
迟轲早过了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年龄。
上班就要有上班的样子,活着到岗已经很了不起了,穿恶心点怎么了?天天精装打扮给谁看?老板配吗?
领导看不惯就把我辞了啊。
但其实,衣服的美丑取决于穿它们的人。
偷偷打量他的小助理很好奇:为什么有人能把那么丑的衣服穿出模特的效果?
对着这张脸,傻逼才能挑出刺吧?
……
“迟助,穿成这样上班像什么样?”冷云廷一见到迟轲,眉头都快拧成“川”字了,“赶紧把衣服给我换掉!不伦不类,一点没有我振庭利落能干的企业风范!”
迟轲将视线从“CCU”门牌上收回,看了眼西装革履的冷云廷,又看了眼西装革履的孙秘书,最后看了眼西装革履的小助理。
你们商务人的面子到底值几个钱?
他不卑不亢:“穷,买不起衣服。”
“工资都用在女人身上了?”冷云廷嘲讽完,冲小助理抬下巴,“去给迟助买身西装,要最贵的,最好的,十分钟赶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迟轲第一反应是谨慎确认:“不会从我工资里扣吧?”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冷云廷怒火中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财迷?化半永久妆把脑子也化坏了吗?”
迟轲耸耸肩,没说话。
打工人不爱钱为什么要打什么工?
难不成为热爱?
冷云廷狠狠瞪他一眼,冲小助理低吼:“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小助理无妄之灾,哭丧着脸跑走了。
十分钟后,小助理回来了。
迟轲:“?”
不得不说,冷云廷招员工确实有点天赋。
兢兢业业的原主就不说了,这孙秘书大晚上加班竟然没有怨言?随便招的小助理居然还真能在十分钟内搞来一套轻奢西装?
这么会聘牛马,天生的资本家啊。
迟轲无比庆幸自己意志力坚定,不会轻易被同化。
他接过衣服袋子,低声道歉:“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小助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分内之事。”
傻孩子。
改天被职场霸凌了都不知道。
迟轲暗暗记住他脖子上不起眼的胎记,略一颔首,拿着衣服离开了。
这套西装很好看,简单大方低调,但不保暖,在医院温暖的室内穿全套都不热,出去估计得冻死。
果然是混账资本家,不懂得体恤民间冷暖。
迟轲揣着一肚子怨怼离开卫生间,刚好撞见冷云廷在安全通道里打电话,嗓音大到楼梯扶手都在微微颤抖。
“什么?不能来?”霸总脸上赫然是雷霆盛怒,“你大舅的婶婶的侄女的表弟的儿子的奶奶去世了?你他妈一周去世了七个亲戚?!”
哦哟?
迟轲稍一愣怔,确定了对面的身份。
他在霸总看过来之前低头,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借势挡住了唇角的笑意。
看吧,就说打工人早晚要疯,私人医生也不例外。
一周去世七个亲戚?
有够能扯的。
那位纪医生似乎比书中描述的有意思多了。
“你有病吧?什么叫给我看族谱证明?我他妈对你家族谱没兴趣!”怒了一天的冷云廷还在怒,“我管你爷爷的姥姥还是姥姥的爷爷,祖坟里爬出来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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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生又怎样?我们明天早上要出去约会,你今天必须给棉棉复查!发烧烧到快三十八度,不检查好我怎么能放心?”
“我不管,两点之前赶不到别墅,我就让你哥关你禁闭,自己看着办吧!”
冷云廷憋着口气挂断电话,头也不转地把车钥匙扔给迟轲:“你去孙秘那儿拿完证件就回别墅,两点前没见到纪谦给我打电话,就站在门口等他!”
纪家和冷家同属本世界观中的豪门大家。
冷云廷和纪谦同为家族二少,从小一起长大,一个狂妄不可一世,一个温润腼腆内敛,性格天差地别。
怎么想都是后者更好打交道。
迟轲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接住钥匙立刻掉头遛了,生怕再被叫住。
临出门前,他透过CCU的磨砂玻璃门,看了眼里面躺着的唯一一个病人,许芸。
病床旁很多仪器,只模糊的一眼,迟轲就断定,明天早上的游乐园之行,许芸去不了。
那注定是主角攻受的甜蜜二人世界。
……
明明才第二次来到冷云廷的大house,迟轲就有了前世对公司的同等厌恶。
凌晨两点还要上班,真荒谬。
要不是赔不起,他现在就把别墅给砸了。
迟轲谨遵老板命令,倚靠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玩手机,等待一周参与七次白事的白无常驾到。
中看不中用的西装果然不保暖,夜晚的寒风穿过透气布料打在皮肤上,冻得人呼吸都是冷的。
他手指有些木,不得不收起手机,抱着胳膊,自行发热取暖。
夜幕越压越低,刚晴不久的S市似乎又要迎来一阵潮湿的秋雨了。
都市边缘的高级住宅区总是比其他地方更安静,街道边的小路灯昏暗,逆光之下,叫人看不清院门口的风景。
“迟助,”西装革履的吴管家忽然出现在身后,“在等纪医生吗?怎么不进去等?”
迟轲已经无力吐槽冷家人随时随地西装革履的职业装了:“冷总要我在门口看。”
“少爷的要求确实不好违背。”头发花白的吴管家带着白手套和单边眼镜,还留着小胡子,身量挺拔,一看就……
很符合大众对管家的刻板印象。
标准至极的管家说:“夜里凉,我给您拿件披风吧。”
迟轲有点洁癖,宁愿冻着也不会穿别人的衣服,便婉拒了对方的好意:“我身体好,抗冻。”
吴管家笑得慈祥,用长辈的口吻打趣道:“是觉得披风不好看吧?迟助,人为悦己者容,你穿成这样哪里像在等医生,倒像等人约会。”
“……”
凌晨两点的约会?那这恋爱有必要谈吗?
迟助扯了扯嘴角,顺着他的话说:“医生白大褂肯定穿得很板正,我也不好太过随意。”
话音刚落,轰隆作响的引擎声由远至近,至于院子门口,原本掉落在水泥路上的微弱光晕被跑车前灯打破,洋洋洒洒铺了满地。
……LaFerrari?
迟轲镜片后方的眼睛轻轻眯起,有点不可置信。
今晚除了纪医生,还有别的客人来吗?
这种骚包至极的跑车,还是张扬醒目的红色,不该是温润如玉纪家二公子开的吧?
秋雨似乎真的快来了,霜雾笼罩的凌晨,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阵风,吹开了一小片干净清爽的空地。
在吴管家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有道人影不紧不慢下了车,一手揣口袋一手揉脖子,踱着漫不经心的步子向他们走来。
因为是逆光,迟轲刚开始并未看清对方的脸。
他只知道这人腿很长,身材极好,就是穿着有点荒唐,那么冷的天,上半身居然就穿着件老头背心,腿上套着到膝盖的花裤衩,脚上踢踏着不知道哪个路边摊买的人字拖。
迟轲不合时宜地想:穿拖鞋开车很危险,这人不死,说明命大。
那人越走越近,耷拉着脑袋,从发旋就能感受到他疲惫极了。
迟轲不动声色,旁边的吴管家自然而然先开口:“纪医生,好久不见。”
迟轲:“。”
啊,还真是私人医生。
怎么跟原著描写差距那么大?
一副很不靠谱的模样啊。
“您好?”他试探性伸出手,“迟轲,冷总的助理。”
“纪谦。”医生无力的脑袋压根抬不起来,伸出手虚空抓了一把,啥也没抓到,好一会儿才磨磨唧唧握住迟轲的手,半死不活道,“抱歉啊,我不好。”
这是一句恰到好处的玩笑。
看到有人比自己的怨气还重,迟轲脸色好了许多,破天荒也回了句礼貌的玩笑:“想想加班费?”
“哈……谢谢,我努力好。”医生短促笑了声,终于抬起头。
他们离得还算近,隔着半米距离对视上,迟轲有短暂的愣怔。
同时也清晰看到,医生棕色的瞳孔不知为何小幅度颤了一下。
下一秒,交握的手不约而同松开。
不等他看清这张脸,对方忽然掉头往回跑走了。
迟轲:“?”
男人一股脑钻回车里,超跑因他的动作上下一摆动,似乎是某个核心被碰坏了,摇摇晃晃,变得再不稳当。
等再下来,他身上多了件得体的白色风衣,长到膝盖,盖住了花裤衩。
如果忽略光溜的小腿和拖鞋,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重新走上短短二十米路,医生姿势没那么懒散了,步履带气,衣摆生风,精神气满满。
如果迟轲眼光没出问题,这人绝对无端多了几分潇洒倜傥。
红色超跑的车灯早已熄灭,但他踏过的地面并不晦暗。
夜里浅风中,月亮早已悄无声息从黑云中钻出来,耽误了秋雨降临的脚步。
温度竟然也变得刚刚好了。
“咳。”纪谦重新走到迟轲面前,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再次伸出手,“不好意思,刚刚失礼了。”
“晚上好迟先生,初次见面,我是纪谦。”
4. 第 4 章
“初次见面”四个字冒出来,迟轲心头一跳,立刻抬眼看向对方。
原主一毕业就在冷云廷手下工作,期间不可能没见过纪谦,怎么会是“初次见面”?
医生手大大方方悬在半空,仿若没察觉到他的警惕,还是笑眯眯的,细看甚至能发现他嘴角上扬弧度更大了。
……灿烂得跟春暖花开似的,刚刚不还半死不活吗?
迟轲戒备地递出手,心道简直莫名其妙。
一旁的管家看到这段互动,还以为他俩在开玩笑,也掺和了一脚:“纪医生出去进修一年多没回来过,迟助上周还提到您呢,这就不认识了?”
迟轲又意外了一把。
虽然管家在开玩笑,但话里护犊子的意思很明显,说直白点,就是站在迟轲这边谴责对方的“薄情寡义”。
原主跟吴管家关系很好吗?
“啊……”纪谦听了也不尴尬,反倒冲迟轲眨眼,“迟助,原来我们关系很好呀?”
一两句调侃不打紧,接二连三的亲昵就有点让人招架不住了。
迟轲神情淡漠地抽出手。
不管原主和医生关系如何,反正他很不喜欢自来熟的人,长得再帅也不喜欢。
“不知道。”他说,“好久没见,忘光了。”
他这人其实挺坏心眼的,自己感到不爽,也就不想让别人爽。
如果有人跟他聊天的时候感到不舒服,那不用怀疑,他一定是故意的。
迟轲本意是想让这个过分热情的医生知分寸,别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谁知道这话说完,纪谦眼睛更亮了,比法拉利刺眼的车前灯还亮。
“忘得好啊,贵人多忘事,就该忘了。”纪谦泰然自若地收回手,反客为主,招呼着他俩进屋,“快进去,今晚好冷的……迟助,你要多穿点,手太凉了,这个季节容易生病。”
迟轲不认为对方有资格说自己穿的少,下意识看了眼某双光溜溜的小腿。
纪谦察觉到他的目光,今晚第二次咳嗽清嗓子:“一般不这样的,今晚是特发情况,我平时衣品还不错。”
迟轲把一次性拖鞋扔给他,冷漠道:“哦。”
纪谦动作很麻利,嘴上更麻利:“一小时之前我的穿搭还能上T台呢。”
迟轲:“真棒。”
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管你穿貂穿皮穿裤衩?
纪谦盯着他看了两秒,发现他大概是不信,执着地继续解释:“我——”
“纪医生,”迟轲忍无可忍地打断,“许先生的命要是病没了,在场诸位都要陪葬的。”
纪谦终于闭嘴了。
他又变成了刚来时恹恹不乐的模样,攀住扶手耷拉着脑袋爬楼梯,形状活像丧尸。
走到拐角,又不死心地回头:“迟助,我平时真不这样。”
迟轲:“……”
迟轲真想骂一句“你有病吧”,但抬起头的时候,他眼尖地注意到,对方耳朵有抹不易察觉的绯色。
等到二楼传来关门声,他没绷住,抬手压下翘起的唇角。
还以为是真流氓,原来知道不好意思呢。
原著的表述也不完全错误,纯情应该是真的,至于“温润隐忍”、“内敛低调”、“自卑敏感”……
短时间内确实没看出来。
原著作者果然是主角亲妈,就目前见到的这些人而言,除了主角攻受与书中描述性格完全一致,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出入。
迟轲再次意识到,周遭发生的一切不再是白纸黑字,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世界。
“纪医生这次回来变了很多。”
忽然,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被放在他手中,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感慨万千。
迟轲盯着他看了几秒,才说:“吴管家,您眼镜呢?”
这人西装脱掉了,换了身休闲睡衣,单边眼镜也没了,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还好迟轲对他的声音有记忆。
“冷总不在,许先生也不在,我戴着有什么用。”吴管家看他眼神空洞,诧异道,“你也忘了?我不近视,因为许先生才戴的眼镜。”
迟轲:“?”
原来,去年七月份,许乐眠第一次来冷家,见到管家的第一眼就说:“云廷哥,为什么你家管家不穿西装不戴单边眼镜?和电视剧上的不一样啊。”
冷云廷当即就让王妈在十分钟内拿了套西装回来,含情脉脉地对许乐眠说:“从今以后就一样了。”
听完前因后果的迟轲:“。”
不好意思,初来乍到,他还是低估了那俩癫公的病情。
“去年纪医生也忘了,你俩真是……”吴管家无奈摇头,“年纪轻轻怎么比我这老年人记性还差?”
“您正值壮年,当然比我们厉害。”迟轲承他一杯茶的情,话语间熟稔了许多。
他有心社交的时候,不会让话题落地,便随口问道:“纪医生哪儿变了?”
“纪医生以前哪有这么多话?”管家开始回忆曾经,“以前的纪家小公子啊,沉默寡言,非常温和,没脾气似的,让干什么都说‘好’,不管少爷怎么吼都不发火,如今……”
“冷总,您交代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纪家小公子一边打电话一边下楼,语速快得活像机关枪,热情开朗又虚假浮夸,“当然尽心尽力,可不敢不尽心,那可是三十六度九啊,差零点三度就低烧了,这么严重我怎么能不认真对待?别说我自己了,我刚跟师兄师姐和当年的几位老师视频会诊,大家都特别严肃,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西装革履地坐在摄像头前。经过紧张激烈的讨论,我等一致认为,许乐眠先生明天早上绝对可以跟您出门约会。”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白衣天使在阴阳怪气。
迟轲又笑了,接住管家的话说:“如今鬼上身了。”
“可不是吗。”管家哭笑不得,“也好,这才是世家小公子该有的个性。说起来,迟助,其实你也变了。”
迟轲不置可否。
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和小跑过来的纪医生打招呼:“许先生怎么样?”
“上去的时候就睡了,很健康。”谈论起病人,纪谦态度端正许多,“不过呼吸还有点重,这些天饮食不要重油重盐重辣,之前开的那些药再吃两天,明早出去多穿点,减少运动出汗,不是大问题。”
“我会如实转告冷总。”
迟轲想:果然,再不靠谱的人对喜欢的人都很上心。
要不是这几句医嘱,他差点忘了私人医生对主角受芳心暗许的事情。
不过还是那句话,迟轲对原主以外的人不感兴趣,对他们的爱恨情仇更是毫无探究欲。
他看了眼刚收到的工作消息,对纪谦点头:“既然监工完成,我就先走了,游乐园那边的账单和合同还没签。”
“这么着急?”纪谦没想到他半分闲话不谈,“不一起去喝点东西吗?”
“赶时间,下次再说吧。”迟轲用职场人惯用的措辞婉拒。
纪谦干巴巴“哦”了一声,也没有勉强:“那我送你去吧?”
迟轲看着他的拖鞋,心说我还没那么不怕死,摇头再次婉拒:“我开了冷总的车。”
纪谦怕人闪现走一样,抓住了他西装袖口。
“医生还有事吗?”抓袖口的行为有点冒昧,但不至于失了边界感,所以迟轲纳闷,却不厌恶抵触,由着他抓。
纪谦欲言又止:“迟助,你以前也对我这么冷漠吗?”
迟轲微笑,用他自己说过的话含糊过去:“医生,我们今天‘初次见面’。”
如果真是原主朋友,迟轲绝对会认真对待。
可他看得出来,医生和原主并不熟络。
不然就凭刚见面的一个招呼,医生绝对能感知到“迟助”的变化,身为朋友,该做的肯定是试探询问加以戒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调笑聊天。
刚刚他还重新检查了工作微信号,两人甚至没有加好友,之前一直通过电话邮件联系。
“是,初次见面……”纪谦松开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初次见面,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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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敏锐。
迟轲摇头,实话实说:“只是不熟。”
“这样吗?冷云廷说,迟助性格很温柔,我还以为你讨厌我……”纪谦小声自语完,再次开朗,“不讨厌就好,迟助,我们以后会越来越熟的。”
【他衣着朴素,与这座时尚之都格格不入,平日总是微微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随意地搭在额前,声音轻柔,生怕引起他人注意,每个举动都仿佛在试图遮挡住外界可能投来的审视目光。】
原著里是这么描写纪医生的。
而面前这个笑容随性慵懒的男人,不能说和原著描述得不像,只能说毫不搭边。
迟轲讨厌和太过鲜活的人来往。
这样的人太难掌控,喜欢制造突发状况打乱计划,他懒得将时间耗费在“不确定”上面。
不等再回答,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我要向~前~飞~我是等爱的玫~瑰!”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纪谦匆匆掏出兜里的手机,凤凰传奇《等爱的玫瑰》旋律中止,“嗯、嗯……好,报一下情况,准备手术室,我现在赶过去,大概三点到。”
他听着手机,眉头蹙得很紧,不再多说半句废话,连余光都没停留在迟轲身上,大步往外走。
只是经过迟轲的时候低声说了句:“迟助,晚上雾大,开车注意安全,下次再见了。”
话说得很轻,但因为从耳边传来,迟轲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
他耳朵有点痒,偏了偏头,也压低声音道:“纪医生,穿拖鞋开车不安全。”
“嗯?啊……好。”纪谦没料到这句,明显愣神,走到门口突然折返回来,往他手里塞了枚创口贴,“差点忘了这个。我很注意安全的,没穿拖鞋开车,有别的鞋,谢谢迟助关心。”
迟轲:“……”
谁关心你了?
他低下头,后知后觉发现,手指上绑A4纸割伤的创口贴在不经意间早已碰掉了。
微小的血痕印在指腹上,其实不仔细看压根注意不到,甚至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门口法拉利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再次响彻云霄。
迟轲拆开创口贴缠上,也拿起冷云廷的保时捷车钥匙,离开别墅。
……
纪谦结束手术时,天边已经浮现鱼肚白,初升的太阳泄出几缕金光,照得人暖洋洋的。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旁边立即蹿出一个人给他捶肩膀:“真对不起师兄,你都快辞职了还拜托你通宵帮忙。”
“辞职申请没批,半个月工资没给我结完,我就还是这里的医生,谈不上帮忙,职责所在。”纪谦挥手赶走他,“这点劲儿给我挠痒痒?”
“嘿嘿,太累了,没力气啊。”那医生瘫进椅子里,有气无力道,“师兄我真佩服你的精力,不累吗?还笑嘻嘻的。”
“累啊。”纪谦瘫进另一个椅子,闭目养神道,“不过呢,心情好。”
“嗯?”那人立马来精神了,“昨晚中彩票啦?”
“庸俗。”纪谦挑起一边眼皮,懒洋洋道,“遇到了个很有意思的人。”
“哦哦哦哦哦?桃花?大美女?”
“滚蛋,哪儿来的桃花?男的,只是觉得有眼缘,还有点同病相怜。”纪谦没好气地把他踹远。
“切。”被踹走的那位划着椅子转了一圈,又凑到他身边,“所以帅吗?”
纪谦:“……”
纪谦回忆起什么似的,笑了:“嗯,超级无敌大帅哥。”
迟轲那张脸帅得离谱,帅得惊艳,无须任何东西衬托,就是毫无技巧的硬帅,一眼过去深入人心的帅。
尤其是眼睛。
迟轲那双眼睛太过平稳深沉,静得像风雨欲来的汪洋,酝酿着不知名的风暴。
昨天夜里风虽浅,但有声,可纪谦耳边什么都听不到,隔着沉闷震荡的心跳,莫名感觉到了时间的定格。
像在人迹罕至的岛屿上等到了一次同频共振。
对视的那个瞬间,他望着浪纹暗涌,忽然有点难过。
5. 第 5 章
日上三竿,迟轲终于完成了无良企业家发放的所有任务。
距离两位活祖宗驾到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他也没空回家,干脆钻进门口保安室,借保安大叔的躺椅补觉。
说实话,熬夜到这个程度,人已经熬穿了,压根感觉不到困。
但他把游乐园主管送上车的时候,清楚地发现心跳有点快,为防再次过劳猝死,不得不逼自己眯一会儿。
保安是夜班,眼瞅这人忙活一晚上,忍不住心生同情,看他在椅子里缩成一团,还好心打开了空调暖风。
分秒针一刻不歇地无声转圈。
早上七点整,闹钟响起,秋雨准时落下。
迟轲睁眼看到雾蒙蒙的玻璃,变换姿势趴在桌子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将脸埋进臂弯,不太开心地蹭了蹭。
好暖和,好舒服。
好不想上班。
“今年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终于快结束了。”旁边喝茶的保安大叔说,“明天就能彻底晴喽。”
迟轲偏过头,一向清冷平淡的声线因为没睡醒,显得过分慵懒散漫:“这回能晴多久?”
“回温四五度,天气预报接下来十四天都是艳阳高照。”保安大叔儿子跟他差不多大,此刻眼神像极了关心小孩的长辈,“不过昼夜温差大,你可不能穿这么少啊。小伙子年纪轻轻,总不能天天跟医生打交道吧?”
提到医生,迟轲脑中立刻浮现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不管个人印象如何,他必须承认,纪谦长得很帅,还是那种非常有记忆点的帅。
凡是见过那张脸,就不可能没有印象。
迟轲坐直腰背,看着手指上发皱的创口贴,说:“您说的对,我等会儿下班就去买苹果。”
保安没反应过来:“买苹果干什么?”
“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迟轲弯起眼睛,低声一哂,等酸痛酥麻的两条小腿恢复知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该上班了。谢谢叔收留我几个小时。”
……
迟轲先去卫生间拿一次性用品凑合洗漱了一下,又去确认了花车表演演员的准备状态,最后顶着俩大黑眼圈回到园区门口,静候老板佳音。
游乐园生意很好,平日这个点,旅客们早就在入口排队等待开门了,风雨无阻。
眼下这种空无一人的凄凉场面,全拜资本家所赐。
因为冷云廷的一时兴起,那些买了今日游览票的旅客们差点白跑一趟。
孙秘本想直接给那些人退票,但迟轲列了下计划表,发现他们最迟十一点就能打道回府,不会影响游乐园接下来的营业。
于是历经二十分钟的协商,他们决定当日已预订的所有游客票钱由冷总支付,对外声称部分园区养护未完成,延迟到中午十二点开放。
这样避免主办方名声受损,上午包场还能减少一笔费用,综合算下来,开支居然比冷云廷批下来的预算便宜十几万。
迟轲看着剩下的十几万,默念三遍相关法条法规,又默念十遍“我是良民”,凭借强大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压制住了把钱贪进自己兜里的欲/望。
“迟助,真羡慕你,通宵还能那么光鲜亮丽。”孙秘书不无羡艳地打量他,“衣服都不带皱的,你真一点没睡?”
迟轲闻言,侧目瞥过去一眼,通过胸前西装logo确认了此人身份。
一个晚上过去,西装革履孙秘书已经无影无踪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能被称之为西装孙秘书。
也不知道怎么睡的,衣服皱得不成样。
迟轲睡姿安静又老实,外套一脱,里面衣服自然不会太拧巴。
他省略繁琐程序,言简意赅道:“衣服脱掉睡的。”
孙秘书:“?”
孙秘书嗓音劈叉:“裸睡?!”
迟轲:“。”
迟轲扯了扯嘴角:“是,脱光衣服躺大马路上睡的。”
孙秘书眉头一皱:“迟助,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迟轲皮笑肉不笑:“不然还能真裸睡?”
孙秘书干巴巴“哦”了一下:“说的也是。”
但凡换个人这么说,孙秘绝对不信。
可迟助开玩笑的时候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特别唬人,他就是说自己起死回生了,别人都要怀疑一下科学技术。
反应过来后,孙秘哈哈大笑:“迟助你可真幽默!”
迟轲并不觉得自己很幽默。
他平时礼貌到沉默寡言,只有累狠的时候,说话才会带点不自知的劲儿。
算上前世的作息,迟轲已经连续两周没睡过好觉了。
他强打精神找回状态,轻轻避开对方搭过来的胳膊,撑伞从屋檐下离开:“开工了。”
孙秘循声望去——
低调的黑色迈巴赫如期而至,前后各伴随一辆护卫车。
三辆车刚一停稳,前后护卫车便下来一堆私人保镖们,其中两位最高的壮汉单手握伞,一左一右拉开迈巴赫后座门,虽然嘴上没说,但脸上已经写满了“恭迎冷总大驾光临”八个大字。
首先下车的是冷总。
冷云廷今天换了身灰色修身正装作为呢子大衣的内搭,依旧那么英姿飒爽,下车后先目视前方站了一会儿,摸了摸领口不存在的褶皱。
迟轲没猜到他的意图,初步判断对方在摆poss。
紧接着下车的是许同学。
不过才十月底,许乐眠就换上了棉服,精致的小脸缩进高领毛衣中,我见犹怜。
按照设定和情景,主角受此刻应该有种“破碎感”在身上,但迟轲瞧了他半晌,愣是没找到哪里破碎。
跟被搬出温室透风的茉莉一样。
看来冷云廷前期追人时,的确把许乐眠养的很好。
最后下车的是……
嗯?
迟轲睫毛抖了几下,不可置信看着从副驾钻下来的纪谦。
医生怎么来了?
纪谦一改昨晚的狼狈,从头到脚更新换代换了一遍。
发型干爽规整,黑色牛仔裤配高邦板鞋,浅灰色夹克外套上还扎了一枚精致的白色陶瓷蝴蝶兰花胸针,瞧着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迟助,”他撑着一把透明伞,与周围的衬衫西装和黑色伞面格格不入,就那么逆着人流朝迟轲走来了,“早上好啊。”
八小时之内听到了同一个人说的“早安”和“晚安”,迟轲感觉有点新鲜。
“早。”他颔首问好,“纪医生怎么来了?”
纪谦眨了下眼睛:“我……”
“早上棉棉有些咳嗽,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他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一起了。”冷云廷站在不远处招呼他们,“迟助,把今天上午出诊的工钱给纪医生算上。”
迟轲悟了。
放着好好的周日不休息,熬通宵还自愿加班,原来是担心许乐眠。
喷不了。
做到如此份上,这是真爱。
可惜,主角受注定是主角攻的。
迟轲心中响起《嘉宾》的bgm,怜悯地看了纪谦一眼,转身离开。
纪谦:“?”
为什么那么看我?
那一眼,是不是有点情深谊长?
难道是看我连续工作三十多个小时,出于人道主义在心疼我吗?
纪谦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心里一乐,寻思着这人还蛮善良。
他小跑跟上去,想凑对方耳边说点悄悄话,但碍于两张大伞阻碍,没法贴近,只好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不是为了许乐眠。”
领先他们五步的冷云廷蓦然回首:“你说什么?”
纪谦:“……我没说话。”
纪谦一个劲儿地对迟轲使眼色:【快跟我撑一把伞偷摸蛐蛐老板!】
迟轲:“?”
迟轲听到那句话了,但没看懂他挤眉弄眼的意思。
纪谦眉头挤到酸也没得到回应,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安慰自己道:“算了,默契是在相处中培养起来的,以后就有了。”
“你说什么?”这次是迟轲问的。
“我说,”纪谦指了指他的黑色大伞,“咱俩撑一把呗?”
他一向有话直说,绝不内耗。
迟轲终于get到对方的意思,心里有点无奈。
老板就在前面,刚刚还敢大声说坏话,那么不要命?
犹豫了一下,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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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吧。”
放平时,他断不可能跟人打一把伞,凑那么近会膈应死的。
但振庭集团统一发放的伞特别大,两个成年男人凑并肩走也贴不到一起,而且人家问得那么直白,拒绝会显得有点不礼貌,把氛围搞僵。
他不刻意和人交好,也不想与人交恶。
纪谦咧嘴一笑,麻利地收伞钻进来,两人一起跟在老板身后慢悠悠踱步。
“给你说,今天早上真是毒了。”他捂着嘴吐槽,“打电话那个着急的语气,我真以为出事了,衣服都换好了,他忽然让许乐眠咳给我听……不夸张,我吃煎蛋卡嗓子咳得都比他厉害。”
迟轲弯了下唇角,不温不淡道:“冷总关心则乱。”
纪谦和他在冷云廷那儿的地位不一样,纪谦是朋友兼下属,当然可以适当吐槽,给他说这些,也是笃定了他不敢告状。
一个小小特助如果背刺告状,哪怕跟冷云廷闹掰了,纪家二少也有的是办法搞他。
至于这人对许乐眠的态度,迟轲无从探究,只能归咎于,现在这个阶段,医生还没有对主角受情根深种。
但估计离那时候不远了。
他见多了恋爱脑,现在才不会傻傻应和。
到时候人家爱得要死要活,回过头想起自己说过的坏话,反过来整他怎么办?
迟轲在职场混那么久,主打一个细心谨慎。
他的职业生涯,绝不能葬送在恋爱脑手里。
“呵呵。”纪谦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冷笑道,“他只有关心,乱的是我们。”
迟轲抿起薄唇,避重就轻地问:“纪医生既然不是为了病人来的,那是因为什么?”
纪谦忽然就卡壳了。
过了会儿才垂眸看他:“要说实话吗?可能有点冒昧。”
“嗯?”迟轲微微抬头。
他净身高一八三,医生比他高一些,估摸着将近一米九了。
医生做手术要一直低头,长那么高,应该很容易得脊椎病吧?
迟轲有同感般的摸摸脖子。
可怜的社畜。
“虽然你通宵加班,但以冷云廷的性格,我猜他今早不会放你回去休息的。”纪谦在他视线瞟过来的时候抬头目视前方,轻声道,“我熬过头了,睡不着,与其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不如来找你。”
“……”
这是什么发展?
聊天内容有点超纲。
迟轲后悔跟他撑一把伞了,片刻凝滞后,冷声道:“纪医生,我们好像并不熟。”
“看,我就说吧,实话有点孟浪不正经。”纪谦无奈摊手,“不过我跟冷云廷不一样,我是直男,你别担心别误会,只是有点……迟助,你知道‘一见如故’的感觉吗?”
话题似乎瞬间把他们关系拉得很近。
近得有点儿心慌。
对陌生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出现这种对话,迟轲下意识抗拒,说出来的话也长出一圈刺:“你不是医生吗?”
纪谦余光发现他没看自己了,才低头:“怎么?”
“医生不该都是科学至上的无神论者吗?”迟轲轻讽,“还相信缘分?”
“这个,”纪谦笑了,“以前不信,后来发生了点事情,现在总觉得干什么都有点……”
“嗯?”
“命中注定。”
“……”
天边那朵黑云猝不及防散开,迟轲被骤落的日光晃花了眼,不得不停下脚步。
日出往往在瞬间。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纪谦没反应过来,多走了几步,淋到阳光后赶忙后退到他身边。
迟轲却收了伞:“雨停了。”
纪谦意外地伸出手,确实没有接住雨滴。
“迟助!”冷云廷在不远处喊,“出太阳了,去拿把太阳伞过来,棉棉皮肤要被晒红了。”
纪谦嘴角一抽:“这人……”
“纪医生,唯物论是很伟大的哲学概念。”迟轲走之前,不轻不重打断道,“‘一见如故’大多是错觉,我们不过‘萍水相逢’。”
纪谦在原地站了会儿,望着他的背影,蓦地笑了。
“那也算有缘。”
6. 第 6 章
“你什么时候跟纪谦那么熟了?”
冷云廷接过迟轲递来的太阳伞,亲手给许乐眠遮阳。
“不算熟悉。”
多说多错,迟轲答完便后退,不打扰老板二人世界。
原主和那人果然不熟。
家里有安眠药和抗抑郁的药,原主自杀前心理状态必然不好,如果真有纪谦这种性格的朋友,应该走不到死亡这一步。
有点疑惑,作者写这个角色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怎么好意思把“自卑”“内敛”这种词写出来的?
更稀罕的是,这种人居然搞暗恋?
迟轲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哪知道纪谦跟受到电波感应似的,立刻抬头丢过来个灿烂笑容。
迟轲:“。”
周末通宵加班的杀伤力这么小吗?一天天到底在开心什么啊。
他无语地挪动位置,站到纪谦看不到的柱子侧方。
其实那些命运论缘分论,他不是完全不信。
都死而复生穿书了,怎么可能还是完全的唯物主义?
可他不觉得这能成为两人交流往来的原因。
遇见可以是缘分,相处不可以,哪有遇见就注定要有联系的道理?
通过几个小时的接触,他认可纪谦的工作能力,也认可对方目前表现出来的性格,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有和对方进一步交往的想法。
还是那句话,迟轲讨厌生活掺杂不确定因素。
同事也就罢了,如果是朋友,那他的人生八成要翻新重修,耗时耗钱耗力。
撇开医生和主角受未来可出现的关系,纪谦本人值不值得,暂时也不好下结论。
迟轲厌懒地打了个哈欠,仗着周围全是身高两米的壮汉保镖,双手抱胸倚上柱子,站得肆无忌惮。
许乐眠回过头,忍不住愣了几秒。
迟轲衬衫领口有点乱,头微微低着,金丝眼镜颓然下滑至鼻尖,站姿不直,薄背细腰却不伛偻,单腿稍曲,往那儿柱子上一靠,明显能看出顶起的胯骨上腰线弧度。
旁边保镖有保镖凑过去跟他说话,他也不怎么动,长睫一垂,随性又认真。
许乐眠看得有些久。
冷云廷宠溺地低头:“怎么了?”
“没什么。”许乐眠摇摇头,收起眼中的惊艳。
虽然迟助身形单薄,但站在一群肌肉男中,反倒是最醒目的那个。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有一类人的气质无关穿着。
迟助就是这种,披麻袋都挡不住他身上的……
矜贵。
许乐眠脑海中浮现这个词的时候,整个人都恍惚了,再次看过去,怎么看都觉得,那些衣冠楚楚的保镖没有一个配给迟助提鞋。
一个县城出身的小助理,哪里来的贵气?
“你到底在看什么?”冷云廷语气有点不好了,“跟我在一起很难集中注意力吗?”
“嗯?没有,没有。”许乐眠连忙摆手,急得眼睛都红了。
冷云廷看着那双的眼睛,忍不住心软。
他想:真像啊。
“对不起,我刚刚语气有点凶。”冷云廷握住了许乐眠的手,“棉棉,我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想着别人。”
许乐眠腼腆一笑,望向外面热闹的花车,神情有些哀愁:“我只是在想,小芸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样热闹的景色?”
冷云廷心脏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觉得身体这种反应太糟糕了,不尴不尬转移话题:“花车马上结束了,我们去玩会儿?”
许乐眠立刻被这句话转移注意力,愁容不再,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去玩激流勇进吗?”
……
“理论来说不可以。”
迟轲面无表情看着面前两只巨婴,口吻非常冷漠。
“不可以?呵。”冷云廷冷笑,“迟助,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质疑我的决定了?”
“天冷水寒,激流勇进容易着凉。”迟轲并不怵他,“我没有质疑您的决定,只是转达医嘱,最终决定权依然在您手里。”
“医嘱背得那么好,怎么不去考临床?”冷云廷不屑地嘲讽完,对不远处打瞌睡的纪谦吼了一嗓子,“那个开医嘱的!过来!”
开医嘱的那个困得像傻逼,脑袋原本一点一点的,被吼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小板凳上掉下去。
或许是五官过于清晰优越,隔着度数不准确的镜片,迟轲依然能看到对方醒困时不耐烦的神情。
但很快,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医生抬头跟自己对上视线后,眼皮子都还没来及眨,那点不耐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盈盈笑意。
……所以到底在乐什么?
迟轲再次产生了这个疑惑。
纪谦把刘海上翘起来的几根头发压回去,慢悠悠飘过来了:“冷总,说了多少次,嗓门小一点,你这样会把身边人吓坏的。”
迟轲心里“哟呵”一声。
就说早晚爱上吧,现在估计怦然心动期,对人还怪体贴。
许乐眠不好意思地摆手,小声道:“我没关系的,冷总现在这样就很好。”
迟轲心里又“哎哟”一下。
命中注定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冷云廷得意地嗤笑:“纪医生不要对别人的事插手太多,开好你的医嘱就行了。”
“冷总教训得对。”医生思忖起来,“医嘱早上不说得很明确了吗?您现在这……是文化水平太高看不懂白话文吗?好说,我确实对古代文学颇有研究,只要您需要,文言文我也不是不能译。”
冷云廷五官扭曲起来:“你——”
“不需要这么麻烦。”迟轲怕神仙打架殃及自己,冷不丁打断道,“纪医生,冷总只是想知道,他们能不能去玩激流勇进。”
听到他说话,纪谦笑容真切了点:“就这呀?想玩就去玩呗。”
迟轲:“?”
他没想过得到肯定回答。
迟轲看人向来很准。
这医生表面吊儿郎当,其实职业素养很高,怎么会同意那么不负责的事情?
他明明记得原著里没玩这个。
等等。
对啊,原著好像也说了许乐眠想玩,但最后没玩成。
为什么?
迟轲第一次懊恼刷文刷太快,与“迟助”无关的剧情几乎都没记住。
根据当时手指翻页点击次数估算,这段剧情似乎占了不少篇幅。
而狗血霸总文里存在最多的剧情……
要么N男争1男的修罗场,要么反派欺负主角受继而被主角攻欺负回去的打脸。
迟轲右眼皮跳了一下。
在冷云廷真正动心前,修罗场并不多,今天即将发生的事只能是后者。
哪个反派要出场?
“迟助,让让。”冷云廷抓着许乐眠的手朝迟轲扬下巴,像只战胜的公鸡,“医生说可以。”
迟轲轻笑一声,让了路:“请吧,骄傲的冷总。”
跟我嘚瑟什么?他想。
出声提醒是因为特助有义务提醒老板注意身体,但老板自己硬要作死,他当然懒得管,还真以为社畜关心资本家的身体?
骄傲的冷总说:“你等会儿再跟过来,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迟轲:“。”
他安静目送霸总和小白花昂首阔步离开。
“吃么?”
纪谦又蹿了过来,两只手一边一朵棉花糖。
甜腻的香味儿扑鼻而来,迟轲对他没好脸色,直拒道:“不吃。”
自来熟的无良医生乱改医嘱,不可控且不可靠。
纪谦坚持:“超甜的。”
迟轲:“不喜欢吃甜。”
纪谦怔然:“不喜欢?”
“不可以?”问完,迟轲自己面色古怪了一瞬。
他忘了小说中为数不多几次提到原主的喜好,都和甜品有关。
原主简直到了嗜甜如命的程度。
……该死。
都怪纪谦,给他烦得神志不清了,老想着跟这人不熟,压根没想过对方和原主共事那么久,肯定或多或少对彼此有所了解。
迟轲硬邦邦补充:“今天不喜欢。”
“这样啊。”被拒绝的纪谦并不低落,只是有些为难地看着棉花糖。
他也不喜欢吃甜食,买两个是怕迟轲一个人吃寂寞。
现在迟轲不吃,他也没必要陪,扔了又太浪费……
“吃吗?”
白衣天使举着俩棉花糖挨个问旁边工作人员,迟轲看得脑门青筋不停蹦跶。
人居然可以社牛到这个程度?
他不理解,他真的不理解。
“客气客气,不谢。”解决完俩棉花糖的纪谦回来,露出了无债一身轻的笑容,“迟助,那你今天喜欢什么?”
迟轲随口:“钱。”
纪谦惊喜:“那么有缘?”
迟轲:“?”
又特么有缘?
纪谦:“我也喜欢!”
迟轲:“我拒同担。”
纪谦:“你推哪国币?我可以换担。”
迟轲两个深呼吸结束,无语笑了。
“纪医生,你们六院心外科真是人才辈出。”
之前那个金医生有病,今天这个纪医生也有病。
医者果然不能自医。
“六院心外医生的确都是业内翘楚,别的不说,学历基本92或海外的硕博。”纪谦顿了顿,笑道,“不过要说学历,我没辞职的时候,得算翘楚中的翘楚。”
迟轲抬眼。
哥大硕士虽然牛,但在人才济济的六院自称翘楚,是不是有点夸大?
纪谦自顾自吹下去:“我是哈佛——”
声音戛然而止。
迟轲疑惑:“什么?”
“……啊,”纪谦又笑了一下,“我去年在哈佛进修的。”
迟轲很确定自己在那抹笑容中看到了无可奈何。
但纪谦这样的人,不该有这种表情才是。
他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对别人产生过多的好奇心和探究欲,那样很不礼貌。
“学医很厉害。”迟轲不会因为个人偏见而吝啬夸奖与赞美,坦言道,“能坚持下来,很了不起。”
这么直白的褒奖,寻常人听到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纪谦却半分不低调,大大方方地接住欣赏:“嗯,我也这么觉得。”
美而自知、自信嚣张的孔雀。
迟轲偏过头,抖了抖睫毛。
“啊,差点忘了时间。”纪谦亮出手腕上的AP,“迟助,我有点事离开一下,冷总那边辛苦你了。”
“谈不上辛苦,分内工作。”迟轲不动声色扭过头,面朝晴空。
纪谦手上那块皇橡概念,公价二百多个达不溜。
爱彼这整个系列都蛮好看,他上辈子就想买一个,结果还没来及定款式,命就没了。
也不知道这辈子什么时候才能攒到一块表钱。
哈,天杀的富二代。
早晚跟你们拼了。
……
纪谦走后,迟轲收到了冷云廷的夺命call。
“怎么办的事?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们?”
迟轲快步朝激流勇进那儿赶,手机揣兜里,不开免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冷云廷这副嗓子真的太适合去闹市摆摊了。
不用买喇叭,吊着喉咙嚷几声,十米以内无敌手。
“抱歉冷总,我确定之前按照您吩咐一一交代得很清楚,大概是下面办事员工在执行时出了疏漏,我监管不力,稍后会去排查。”
他话术很老油条,不强词辩解也不说气愤委屈,只摘了自己的主要罪名,顺便给出了认错的态度。
“事情紧急,我现在正赶过去准备处理。”他说,“冷总,请问是谁打扰到您了?”
一顿连哄带道歉,可算把冷云廷音量降下去了。
只听霸总冷哼一声,吐出冰冷的两个字:“孟早。”
迟轲被台阶绊了一下。
孟早,当红顶流女爱豆,随身携带甜美可爱古灵精怪等标签,狗血文里霸总标配的天真烂漫小青梅。
世代经商的霸总和书香世家的大小姐门当户对,从小一起长大,女方的喜欢天下皆知,众人觉得天赐良缘,长辈们都在等着他们订婚。
可惜“天赐良缘”从头到尾只是一场单相思。
原著早期,冷云廷对孟早还称不上厌恶,一直不温不火,说好听点叫礼貌,说难听点叫看不上。
他觉得孟早太泯然众人,不过是长得好看、身材娇小、成绩优异、多才多艺、八面玲珑罢了,和其他娇生惯养的富家女没什么不同。
但就是这种瞧不上眼的态度,偏让骄矜任性的孟大小姐死心塌地,要死要活一定要跟冷云廷结婚。
大学毕业后好好的康庄大路不走,愣是跑去冷云廷还在亏本的影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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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
可以说,冷云廷的星棉娱乐在影视圈里能有如今的地位,至少有这位顶流一半功劳。
她知道冷云廷有个白月光,还知道这些年冷云廷玩得很花,甚至亲眼看着他养替身。
就这还能不离不弃,世界上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了。
然而爱成这样,最后还是成为了人家夫夫俩play的一环。
前期是让霸总心疼小白花的“恶毒女配”,后期是让夫夫俩看清自己内心的“未婚妻”,被原著评论区嘲笑地奉为本文最大“小丑”。
迟轲给那些评论挨个点了“踩”。
无关对孟早本人的看法,他只是觉得这种烂梗玩笑开在这里很不合时宜,有点没素质。
眼下冷云廷还没意识到自己对许乐眠的感情,孟早没被彻底厌恶,端的不主动不拒绝的态度。
但冷云廷没什么道德礼节,对待看不上眼的人很没礼貌。
思及此,他喊上两个保镖,加快了脚步。
隔着大概两百米距离,迟轲看到水边站着三个人。
冷云廷和许乐眠在一边,对面则是一袭白裙的孟早。
大明星的黑长发和白纱裙一起随风扬起,看着就冷,后面激流勇进的设备轰隆作响,给她头发吹得更乱了。
迟轲蹙眉:“冷总和许先生在下面,上面设备中坐的是谁?”
旁边保镖解释道:“许先生说两个人玩太无聊,冷总让闲着没事儿干的都来玩。”
迟轲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游乐园,没有人能干着走出激流勇进。
玩的人会湿透,近距离看热闹的也……
那艘载着数十人的“船”从上面冲下来的时候,迟轲瞳孔微缩。
不是吧,居然是这种打脸剧情吗?
你们要欣赏冲击后的彩虹,就不能去旁边专门设立的全透玻璃观景台欣赏吗?
冷云廷身边的几个保镖已经撑开了透明伞,牢牢遮住老板和他的心上人。
反观另一边,孟大明星跟中邪似的,望着俯冲而下的“船”一动不动。
激流勇进上的尖叫吵得人脑子疼,迟轲来不及多想,脱了外套冲过去——
“啊啊啊啊~~~~”
水花溅起的声音和尖叫一起响彻云霄。
叫叫叫,就知道叫。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们声带是极品了呢。
迟轲烦躁地睁开眼,摘掉模糊不清的眼镜,把湿透的刘海撩上去。
他现在戾气大得能养活一整只邪剑仙。
“孟小姐,”迟轲松开揽着人肩膀的手,摘掉罩对方头上的水润外套,冷声道,“不好意思,刚刚冒犯了。”
孟早泪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都把眼尾的小泪痣闪模糊了,头发乱得不成样子,身上却没怎么湿。
也是,泼过来的水全特么在迟轲身上。
“谢、谢谢。”她还处于懵逼状态,下意识道谢,实际上满眼都是……
半透明的白衬衫,美好的肉/体。
孟早有点头晕目眩。
她觉得自己疯了,居然想伸手摸陌生男人衬衫下的腹肌。
不,不能伸手!
孟早表面神游天际,心里疯狂尖叫!
她爱的是冷云廷!要摸只摸冷云廷!
忍住,忍住,区区湿/身/诱/惑,笑死,区区……
“客气了。”迟轲略一点头,发现对方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发呆,莫名道,“孟小姐?在看什么?”
“什么?看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孟早恍然回神,一句话咬了三次舌头。
“嗯,失陪了。”见她精神气尚佳,迟轲懒得再管,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清白差点不保,黑着脸走向目瞪口呆的冷云廷。
冷云廷没想到他会冲过来保护孟早,又气又惊讶:“迟助!你护着她?你是我的助理还是她的助理?!”
迟轲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表情阴森,语气温和,忍着恶心说:“和孟小姐还分那么清做什么?冷总,我是你们的。”
冷云廷:“?”
冷云廷还没反应过来这是闹哪出,一直抓着的手忽然被挣开了。
“原来如此。”许乐眠失魂落魄道,“冷总,你怎么不早说你和孟小姐有个迟助?你若是早点说,我、我……”
“棉棉。”冷云廷恶狠狠瞪了迟轲一眼,沉着冷静地低声哄道,“你别误会,不是那样的,迟助工资是我爷爷开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根本不知道他领几份工资。”
“可是你们……”
“相信我……”
“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可以的棉棉……”
迟轲:“。”
天呐,好刺耳的汉字。
他把湿外套往肩膀上一搭,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路过保镖不忘嘱咐道:“把孟小姐送走,态度注意点,人家是孟家大小姐。还有,等会儿冷总问起我,就说我着凉发烧昏倒,烧得全身通红,龙虾转世,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生死不明。”
保镖很有职业操守,振振有词:“我做人光明磊落,从不撒谎!”
迟轲:“补贴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分你一半。”
“迟助,”保镖眼神坚毅,“你且安心走,这一刻开始,你在我这儿跟死了无异。”
迟轲:“……多谢。”
冷云廷和许乐眠在旁边发癫,迟轲听得脑子疼,一刻都不想多呆,当下唯一的愿望就是找个更衣室把这身湿透的衣服换掉。
他左顾右盼寻找路标牌。
结果箭头没瞄见,瞄见了纪谦。
纪谦怀里抱着一张很大的浴巾,有点儿出神地看着他。
迟轲默然凝视着那条浴巾,款步走上前。
纪谦回过神,忙不迭小跑迎上去,把浴巾披在他肩膀上:“吹了多久风?这么冷的天小心生病,等会儿我给你拿两盒感冒药,你回去再自己煮点姜茶喝。”
□□燥暖和的浴巾舒舒服服包裹,迟轲情不自禁眯眼。
表情看着温情,说出来的话却很冷:“纪医生,你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纪谦抓着浴巾边缘的手僵在半空。
半晌,叹了口气,无奈道:“唉,这事儿吧……”
迟轲屏息聆听。
纪谦猝不及防cos起冷云廷:“男人!你不许再问了!”
迟轲:“…………”
纪谦在硬气地否认和窝囊地逃避之间,选择了硬气地逃避。
7. 第 7 章
迟轲下班回家做的第一件事是关掉手机,然后洗澡上床,睡上个昏天黑地。
他累得有点不想活了。
这一觉连梦都没做,从中午十二点开始睡,直到凌晨五点被手机消息提示音吵醒,睡眼惺忪地解锁屏幕。
【您尾号为5129的银行卡于10月18日凌晨4:59分到账130,000.00元……】
迟轲瞬间醒困。
十万是他应得的薪资,剩下三万难道是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冷云廷大方起来还挺像人。
他眯眼在枕头里埋了一会儿,抱着被子坐起来,问孙秘要了之前帮忙打掩护保安的卡号,给对方划了一万五,又爽快点了个八十块钱的外卖。
突然觉得,活着也挺有意思的。
这张银行卡昨天刚办好,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钱花起来毫无负担。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胃容量。
太久没吃饱饭,空空如也的胃一直在收缩,一桌早点还没消失三分之一,迟轲就半口也咽不下了。
他不喜欢吃撑犯困的感觉,八分饱的时候毫不犹豫撂筷子,把剩的放进冰箱,留着下班回来当宵夜。
此刻闹钟响起,时间刚到六点半。
由于比计划提前清醒,按照计划表内容,距离上班出门还有一个小时。
迟轲想了想,在网上买了份课,从零开始学编程。
他上辈子斯坦福本硕连读,管理法律双学位,本科开始创业,在华尔街的办公楼里开过会,看过洛杉矶的日出,体会过拉斯维加斯的纸醉金迷,也在上海摩天大厦的落地窗前欣赏过黄浦江夜景。
迟轲已经在行业内已经走到了金字塔顶端,原主分内业务对他来说甚至降了个纬度,很容易上手。
老板如果不发癫,这班上得跟休假一样。
既然本职工作不用学,空闲时间倒是可以多掌握点别的能力。
技多不压身,他喜欢吸收新知识的感觉。
如果当年条件允许,他说不定会成为一名科研人,可能会学物理、学化学、学生物、学医……
学医?
纪、谦。
很奇怪,截至目前,他能把每个见过的人和原著里的描写一一对应。
可能真实性格有些许出入,但大差不差,如果不深入了解,那些人和书中脸谱化形象无甚差别。
唯有纪谦。
那厮太莫名其妙了。
迟轲轻轻咬紧后槽牙。
以为只有你会cos冷云廷吗?
他冷漠地想: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
“阿嚏!”
六院院长办公室内,纪谦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怎么了?感冒了?”院长连忙找抽纸,生怕怠慢了纪少。
“没,身体好着呢。”纪谦思忖片刻,含蓄地笑了,“一想二骂三感冒。居然有人大早上不睡觉起来挂念我?哎,怪感动的。”
院长:“……”
他一直有建议这位心外一把手去脑科做个CT,可惜劝说无果。
“真要辞职?”院长颇为可惜,“这个时候自己开医院回本周期很长吧?尤其你那医院规模和地理位置。我还是觉得你留在六院更有发展空间。”
“确实很难回本。”纪谦漫不经心摆弄起他桌子上的沙漏,“但是本钱不是我出的,赚的钱是我的,倒也还行。”
院长咂舌,认识那么久,这才对他纪家二少的身份有了实感,故意阴阳怪气道:“好啊,在六院我喊你一声小纪,以后在外面碰到,可得称呼一句纪院长了。”
纪谦乐了会儿,无奈道:“我其实没想那么早走,但长辈的要求,实在没法拒绝。”
“既然如此,我就不费口舌留你了。”院长把准备好的离职资料递给他,“这样也好,我知道你原先就偏向研究而非临床,以后时间空下来,加油为医学界做点贡献。”
纪谦连声应好。
离开院长办公室,在走廊上坐了一会儿。
这要两年前碰上离职,他大概会约几个好朋友吃大餐,庆祝即将迎来的新生活。
但今天想了半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一个熟悉到能聚餐的好朋友。
唯一一个可以一起撸串吹牛逼的还在国外emo,悼念昨天刚切掉的阑尾。
除了那个……
纪谦轻轻挑起眉梢。
第二个出现在脑海中的,居然是才见过两次面的脸。
原著里的迟助好像没那么有意思啊。
纪谦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落地就去国外进修了。
这一年中,他建立了自己的人脉,熟悉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体系,对接下来的规划是——毫无规划。
这个世界很多东西和上辈子一样,也有很多东西不一样。
比如凤凰传奇这种很火的明星,这个世界有,但他在哈佛寻找前世的导师和同学,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就像造物主抛出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设定,其他所有细节都需要这里生活的人一点点慢慢修补。
纪谦记性好,凭脑子把原著大纲列出来了,在写了一百多万字补充文档梳理世界观和人际关系后,确定了“平行时空”概念真的存在。
同时他也很确定,自己和原著中的纪医生不是同一个人。
对大部分人来说,穿到这种狗血世界蛮倒霉的。
但换种角度想,他上辈子死得透透的,死前甚至清晰感知到了灵魂的剥离和意识的沉寂,如今白捡了一条命,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就是有点无聊。
没有能讲真话的人,也没有能分享他自己过去的朋友。
要是用现在的身份说自己是25岁哈佛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估计会被发网上挂成谎话连篇的神经病装逼男吧?
纪谦心说真可惜。
居然没人能得到真正了解我的机会了?
他曾经把真话告诉过这一年来唯一的一个朋友,就是那给阑尾上香的哥们,结果人家扭头就把脑外的顶级专家摇来了。
纪谦还没有豁达到进精神病院还能怡然自乐的境界,那之后再未透露任何过去。
然而就在昨天,他对着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居然差点泄露了这种惊天大秘密!
这叫什么?
纪谦神志不清地想:哇哦,命运。
他回国前对原主关系网中的所有人做了详细了解,开始几次见面也非常顺利,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都没人能看出他的不同。
只有迟轲。
见到那人的第一眼,他就感到非常陌生。
似乎那些资料都是废纸,没一个信息跟对方本人沾边,连照片都不像,说不上哪里不像,但就是哪哪都不像。
在纪谦的认知中,迟助这时应该是个抑郁症很严重的病人了,严重到即便对方未去医院检查,他也能从文字的细枝末节中看出来。
作为医生,他有心帮助对方,也做好了跟对方打交道的准备,结果一见面,反倒被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家伙模样哪像抑郁症啊?
看着斯斯文文,实则精神状态美丽,指不定下一秒就用缠着领带的神之右手砸上冷云廷的黄金左脸了。
纪谦幻想到那个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打完哆嗦,又忍不住笑。
之前在冷云廷那儿打工是随遇而安,现在是真心稀罕这份工作。
同事太有意思了,他的好奇心这辈子没被人钓这么高过。
一本反复阅读过无数次的书再次被打开,看到了一条从未看过的暗线,这实在是很稀奇的感觉。
仿佛有人逆着人流走在城市雾霾夜晚的霓虹灯中,巧妙地避开了所有人,却偏偏撞上了被淹没其中的他。
纪谦一直是个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去做的莽哥,死而复生后,更加相信直觉和命运的存在。
他和迟轲说有缘不是开玩笑,迟轲现在不信没关系,以后早晚会信的。
纪谦两手空空离开六院,从车里拿出一份印着“迟轲”的文件,半秒都没犹豫,将其撕得堪比碎纸机出品,一片不落地丢进垃圾桶,然后驾车扬长而去。
他喜欢改变,也接受转折。
法拉利冲出停车场的瞬间,又是一段崭新的开始。
“迟轲。”
纪谦一路都在琢磨这俩字,等红绿灯琢磨,下了车也琢磨,而且越琢磨越喜欢。
好奇怪,怎么会这么喜欢?
他抱着鱼竿来到池塘边坐着发呆,在第七次鱼、饵两失后,猛地站起来,再次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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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命运。
……
“阿嚏。”
迟轲在办公室里被冷云廷数落了一个小时,终于没憋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你还有脸阿嚏?”冷云廷不可思议,“你背叛我给孟早挡灾,你居然好意思感冒?这种不是因你老板而起的冒,我允许你感了吗?”
昨天某医生送来的浴巾很及时,迟轲没感冒,只是闻不惯这屋里的香水,鼻子痒了。
他不想跟冷云廷多费口舌,随口胡诌道:“一想二骂三感冒,我……”
他想说“我爱情在等我你管得着吗?”
但这句话太雷人肉麻了,他说不出口,于是逼着自己又“阿嚏”了一下,用公事公办的人机音道:“有人骂我而已,要我在三分钟内把骂我的人的资料送到您手中吗?”
“那倒不用。”冷云廷被他的专业态度顺了毛,淡定坐回沙发椅中沉思。
过了会儿,问:“你刚刚语气有点奇怪,我不爱听,重新说一遍。”
迟轲:“。”
拥有超绝钝感的敏感肌冷总,居然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
迟轲忍着脾气,尽量保持平调重复:“有人骂我而已,要我在三分钟内把骂我的人的资料送到您手中吗?”
“舒服多了。”冷云廷满意极了,“资料就不用了,你不值得费那功夫。对了,你这几天准备一下,周四棉棉生日后,我们飞一趟美国。”
“嗯?”迟轲今早确认了三遍行程,确定这趟飞行不在计划内,“最近没有美国那边的公务。”
“突发行程。”冷云廷头疼地捏鼻梁,“我大哥在美国出差突发急性阑尾炎,现在刚出手术室,需要我去收尾。”
“好。”迟轲很快调整时间表同步过去,“周四的生日晚餐需要设宴发邀请函吗?”
“正常订餐厅,晚宴免了。”冷云廷嘴角牵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替身而已,用不着花那么多时间。”
您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花在许乐眠身上,这叫不花时间?
迟轲微笑:“好的冷总。孟小姐……”
“你还好意思提她?!”冷云廷再次拍案而起,“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下次不该你管的不要管。”
迟轲摇头:“冷总,孟家不是不该管的事。”
冷家和孟家是世交,于情于理,冷云廷都不该那么侮辱孟早,也就是孟早喜欢他不告状,但凡这些事儿被捅到长辈面前,冷云廷一准吃不了兜着走。
“孟小姐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安抚道歉了,但赔偿需要您决定,但最近事情比较紧,建议您从美国回来后和孟小姐面谈。”
迟轲说完,微妙地蹙了下眉。
他领导当惯了,虽然没有高高在上下命令的臭毛病,但说话总会不自觉带上一股平级论事的意味。
同事之间这么说当然没问题,但他现在只是特助,老板还是冷云廷这种人,怕不是要被扣工资。
然而就在他准备叹气的时候,冷云廷居然毫无反应。
甚至接受程度很好地“嗯”了一下:“就按你说的办吧。”
迟轲眯起眼睛。
冷云廷对原主的依赖和包容不是错觉,原主一定不是普通的下级助理。
“迟助,”冷云廷点了根烟放嘴里,“今天事情不多,天气这么好,你觉得我该安排点什么活动?”
迟轲看向窗外。
太阳不毒辣的多云晴天,确实不错。
他没有户外运动的习惯,要谈天文地理,他大概能侃侃而谈三天三夜,但要谈运动,他也就知道健身房几件套。
想了很久,迟轲提议道:“钓鱼?”
“……”冷云廷翻了个白眼,“给马场那边打个电话,把Amiri牵出来,约上厉家老大和逸尘。”
“好。”迟轲,“那今晚接许先生放学后,要把他带到马场吗?”
三位男嘉宾都已到位,差一个主角受就能演出大戏了。
“带他干什么?”冷云廷不想让别人见到自己养的替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带出去做什么?
他冷声冷气道:“送回家里。”
迟轲“哦”了声,依然不在意他们的情感纠纷,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想——
骑马哪里好玩?
要他选,他宁愿去钓鱼。
8. 第 8 章
迟轲进入工作状态很快,接下来一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冷云廷今年二十三,能力确实不错,但毕竟大学毕业刚两年,又是没吃过苦的富二代,在国内顺风顺水惯了,突然经手和集团有关的国际项目,有些想法真是天真得可笑。
原著描写的天赋异禀手段老练,都是在员工和同事长辈等金手指的作用下硬凹出来的。
迟轲总算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多特助秘书助理了。
冷云廷需要这样一群正直善良的人来帮他管理公司。
迟轲感觉自己年纪轻轻无痛当爹,明明手里只有十来万,却有种千亿富豪面对家里创业儿子的愁苦。
美国那两三天能解决的事,愣是拖了一周。
好在结束得还算圆满,不然他和冷老二肯定得被冷老大叫走好一顿骂。
回国前,迟轲疲惫地问老板:“冷总,不去医院看望大少爷吗?”
“他前两天去爱尔兰了,晚点直接回国。”冷云廷也很疲惫,有气无力道,“他说要给他的阑尾挑块风水宝地好好安葬。”
迟轲:“。”
大家精神状态都挺邪门。
迟轲又问:“来都来了,不去趟洛杉矶吗?”
话没挑明,但他知道冷云廷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来这里已经两周了,足够他把现有信息和已知人物性格摸索清楚。
比如现在,冷云廷看似疲惫,实则在纠结emo,因为他的白月光就在隔壁洛杉矶读大学。
身为特助,当然要给老板递一个可下坡的台阶。
迟轲忽然有点想笑。
难怪站在读者视角,那么多人都不喜欢霸总身边的打工人。
对于主角受来说,提出这种建议的特助和反派无异。
特助的工作就是服务老板、针对老板的需求看眼色行事。
许乐眠又不给他发工资,他没义务当碟中谍;同理,他拿着冷云廷给的工资,也不能逾越职权去替别人说教老板。
不是每个人都能当见义勇为的超级英雄,大多数社畜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牛马。
活着已经很难了,真没精力去维护世界和平。
这台阶他要是不给,满腹闷苦的冷云廷等会儿就得拿他出气。
冷云廷听到这句话,脸色好了不少。
但纠结一番后,他还是摇头:“算了,不去打扰她。”
迟轲松了口气:“回国行程不变,我现在联系孙秘书按原计划接机。”
“嗯。”冷云廷愁容不再,神清气爽地伸懒腰,“迟助,你果然变了很多,工作能力越来越强了。”
迟轲瞬间打错了几个拼音,心情非常复杂。
倒反天罡。
到底该谁夸谁?
被这种人认可工作能力,真是难为情。
他在心里给自己洗脑:宠辱不惊地应下这句夸奖,不要忤逆老板,不要忤逆老板,不要忤逆……
迟轲:“呵呵。”
迟轲:“。”
他发誓,嘴先开口的,和脑子无关。
“呵什么?忘了大学那会儿你成绩不如我了?要不是我,你能上CMU吗?”冷云廷脸又黑了,跟天气预报一样多变,“夸你还不高兴?”
原主简介上的学历很漂亮,国内985本科,读硕士的大学和冷云廷一样。
原来不是巧合,是刻意为之。
无意中多了解到一个信息,迟轲乐意给对方面子,违心地说:“高兴得口不择笑了。”
“出息。”天气预报哼道,“别那么不自信,我冷云廷的人不能妄自菲薄!这点你得跟纪谦学学,你要有他十分之一的自信就好了。”
时隔两周再听到这个名字,医生那张脸还是清晰地出现在迟轲脑海里。
他这次回答得真心了:“纪医生那确实不是一般的自信。”
光纪谦走路那架势,就差在旁边来个乐队给他铺红毯奏bgm了。
……
“红毯!必须有红毯!”纪谦第五次跟自己的小助理强调,“别管医院开业还是饭店开业,新店开张红毯难道不是标配吗?在这方面我很传统,红毯不能缺。哥,你是我哥,抓紧时间去采购成吗?”
小助理脑子里循环播放红毯画面,又被他叫了两声“哥”,感觉前途一片黑暗,苦着脸去采购红毯了。
“你真有病。”一旁站着的男人冷脸嘲讽道,“好土的开业。”
“你好意思嘲讽我?”纪谦也学他,冷脸嘲讽,“你那个葬礼,我都不想说。”
冷柏尧:“。”
冷柏尧“啪”一拍桌子:“中式恐怖葬礼惹你了?看不起唢呐?你凭什么嘲讽我?我的阑尾不配一个轰轰烈烈的退场吗?”
“王者荣耀玩多了吧?你当你是孙尚香?”纪谦也拍桌子,结果拍到书了,声音没对方响。
他想都不想,立即又拍了一下,拍得手掌通红。
嘶,有点疼。
但气势不能输。
纪谦死死控制面部表情,默默把手缩回袖子里。
冷柏尧没注意,果然被唬住了,火气也上来了:“办葬礼的团队不是你借给我的吗?爱尔兰那块地不是你推荐给我的吗?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
纪谦:“。”
忘了。
但贵人多忘事,忘了不是很正常吗?
“好了,医院圣地,不要大声喧哗。”他轻轻嗓子,“来说点正事。”
冷柏尧嗤笑:“你还有正事?”
纪谦对他的嘲讽视若无睹:“你确定晚上家宴要我也去?”
“是,爷爷想你了。”冷柏尧说,“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这一年怎么老惦记你。你小时候经常来我们家玩,那会儿也没见他多喜欢你。”
“喜欢需要时间,他老人家经过漫长的铺垫,对我的感情终于达到了欣赏的程度,你不要太眼红。”纪谦摇摇手指,漫不经心道,“你弟弟也去?”
冷柏尧看了眼手表:“去,还有一个小时落地机场,到时候直接赶过去应该不会迟到。怎么?你俩不是好朋友吗?这事儿还用得着问我?”
纪谦早看不惯冷云廷的为人处世风格,纠正道:“曾经的好友。”
冷柏尧是他出国深造的时候交的朋友,冷云廷……
他还没彻底搞清冷云廷和原主之间的过往,不方便判断,自然也不好闹掰。
但冷柏尧对他和弟弟交好不予插手,冷云廷却不行。
弟弟一直把哥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生怕家产被夺走一分钱,要知道自己跟他大哥是朋友,怕不是要在暗网上挂他的悬赏。
好在冷柏尧顾大局,为避免无意义的纷争牵扯别人,在冷云廷面前一直把各种态度关系拿捏得很好。
但纪谦才不关心冷云廷如何呢。
他坐在椅子里玩手,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状似不经意开口:“哦,他不是一个人出差吧?直接去老宅的话,随行人员呢?”
冷柏尧知道他话多喜欢聊天,也没多想:“有一个跟着一起去。”
“啊,这样……”纪谦打开手机,点开了各大高奢品牌柜哥柜姐们的朋友圈,挑选起今晚的穿搭,“没事儿,我随口问问。”
冷柏尧瞥见他手机屏幕,疑惑道:“就随便吃个饭,没有别人,至于严阵以待这么隆重吗?”
“严阵以待?没有,我随意得很,我有什么好严阵以待的?没有,不存在。”纪谦矢口否认,“我就是随便看看,倒也不是隆重,但不能失了礼数是不是?起码得体面点吧,你看我现在,这衣服穿了一天都皱了,去见您那德高望重的爷爷合适吗?”
冷柏尧打量他半天也没看出哪里有褶皱:“你爱换不换,但是别太夸张,我今晚可就一身家居服,别让我尴尬。”
纪谦摆手让他放心。
过了会儿,又闲聊起来:“你这家宴,你弟今晚带员工回去,人家不尴尬吗?”
“有什么尴尬的?”冷柏尧说,“他那司机本身就是亲戚,我大伯母表弟的儿子。”
纪谦挑衣服的手不着痕迹一顿:“司机?”
“是啊,不然还能是谁?”冷柏尧觉得他这会儿真是莫名其妙,“总不能是他那个特助吧?这场合让人家去人家也不乐意好吗?”
纪谦:“。”
纪谦关掉了手机。
冷柏尧:“不挑了?”
“挑什么?有什么好挑的?你不是穿家居服吗?我穿得太好看多不给你面子。再说了,我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恰到好处的松弛,太体面了好吗?笑死,哥们批麻袋都能走T台。”纪谦若无其事地起身,满不在乎地往外走,“别管我了!”
“砰。”
门被关上了。
冷柏尧:“。”
傻逼吧?我特么什么时候要管你了?
……
“你确定不跟我回去吃饭?”机场门口分别的时候,冷云廷跟迟轲再三确认,“我爷爷前几天还问到你了。”
“多谢老先生关心,但您的家宴我去还是不合适的。”
迟轲心道玉皇大帝问我我也不去,连续工作了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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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天,他现在只想回家休息。
“这有什么?”冷云廷很无所谓,“纪谦也去。”
迟轲想都不想:“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开玩笑,见了纪谦,他回到家情绪疲惫指数得double。
“啧,我还以为你俩关系好。”冷云廷摆手上车,“不去就不去吧,拜拜。”
迟轲还没来及打招呼,对方低调的迈巴赫就蹿出去了,只留下车尾烟。
他嫌弃地摆手挥散烟雾,打车回家。
这会儿正值晚高峰,从机场到原主的破小区要两个多小时车程,打车费算下来得小二百,要不是冷总承诺报销,迟轲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坐车上睡不着,便用手机刷了会儿法语单词,等脑容量饱和,才点开其它软件。
迟轲先看了六院的公众号。
他刚穿过来就想去体检,被突如其来的出差打乱了计划,预约好也没去成,这次资本家大发慈悲多放了两天假,算上周末能连休四天,他打算趁这个时间再约一下。
不过很可惜,周末是打工人去医院修补缝合腐朽尸体的高峰期,S市权威六院明后天的体检号已经被抢完了。
其他医院倒也不是不行,但要说心脏方面,还数六院是权威中的权威。
去都去了,那不得去最好的?
而且手上有个待办事项没打钩,他心里不得劲,一天都等不及了。
迟轲蹙着眉,不情不愿点开孙秘书的对话框,发了句客套的询问。
对面回复很快,表示不介意被打扰。
迟轲便直入正题。
【k:我想约六院明天的体检,抢号方面,有黄牛推荐吗?】
对标上辈子待过的几座繁荣奢华一线城市,S市这地方,别的不多,就两种牛多。
一种牛马,一种黄牛。
牛马从资本家手中赚钱,黄牛从牛马手中赚钱。
黄牛赚了钱和资本家分成,牛马为了利用黄牛行生活之便会更努力地给资本家打工……
如此循环往复,实现了S市经济生活双重高速高效运转的繁荣现况。
资本家笑了,黄牛也笑了,只有牛马哭了。
哭的八八折双人套餐,还苦中作乐安慰自己特实惠。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不到万不得已,迟轲是不会找黄牛的。
他有自己的消费观,可以挂两千五千甚至一万的号,但不乐意花一千五找黄牛挂一千的号。
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比如眼下。
不到两分钟,孙秘就推来了四个名片。
【孙秘:找黄牛问我,那你可算问对人了。第一个抢演出门票的,第二个抢饭店排队序号的,第三个抢医院挂号的,第四个倒卖的,你从他手里拿,算一手黄牛价。】
【孙秘:我是第一个第二个的老客户,你找这俩,报我名字八八折,我操,巨实惠!】
迟轲:“。”
看,苦中作乐的牛马典范吧。
【孙秘:医院那个我不熟,不过你要去六院,其实找纪医生也行,他虽然离职了,但业内地位还是蛮高的。】
【k:这种小事就不麻烦他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绝不欠人情,找黄牛都比欠人情好。
他真诚地道了谢,加了第三个人。
其他的对他来说没用,他又不跟人出去约会吃饭,也不绞尽脑汁给人送礼,加了白白浪费好友位。
【k:您好,六院明天的体检号还可以抢吗?】
【AAA专业代·挂·号(100%出票):可以,但价格比较高。】
【k:问下具体?】
【AAA专业代·挂·号(100%出票):看要求,500-1k不等。】
【k:纯手续费?】
【AAA专业代·挂·号(100%出票):嗯。】
迟轲没忍住吐槽了。
【k:S市市币和rmb有汇率吗?】
【AAA专业代·挂·号(100%出票):现在市场就这个价,觉得贵您换人或者找熟人呗/可爱微笑/】
迟轲:“。”
现在黄牛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没付钱的时候阴阳怪气,付完钱一口一个老板喊得比谁都甜。
被阴阳还要让对面赚钱?他财神爷吗?
找熟人就找熟人,谁还没个认识的医生了?
迟轲表面喜怒不显,打字的手却差点把屏幕戳穿。
【k:孙秘,纪医生微信推我一下可以吗?】
9. 第 9 章
迟轲发完好友申请就后悔了。
那种极度飘忽不定的动态因子,逃都还来不及,怎么能主动凑过去呢?
果然,花钱让穷人失智。
纪谦那边同意的倒是快,不仅同意了,还来消息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迟助?】
【了不起的纪茨比:晚上好啊:-D】
那个笑容颜文字让迟轲蹙起眉头,翻了半天表情库。
就没有疏离又不失礼貌的万能表情吗?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到了冷云廷。
【k:纪医生晚上好。】
【k:冷总让我加您微信,方便以后联系。】
【了不起的纪茨比:哦哦:(】
迟轲:“?”
【 :( 】是什么意思?
上一秒不还是【 :-D 】吗?
这人果然很不稳定。
迟轲有点儿拿不准对面心思,不太开心,再次笃定加好友是个极不理智且错误的行为。
他找孙秘又要了一个□□方式,虽然比上一个贵点,好在聊天正常,不冷不热也不阴阳怪气。
所以他转账很爽快。
【k:/转账1100元/】
【AAAA专业票务|100%出票:/已收款/】
【AAAA专业票务|100%出票:哎呦!您真是爽快人!麻烦老板发完身份信息后等五分钟/玫瑰/~~包出票的/爱心/】
迟老板对这明码标价的世界报以冷笑。
……
次日早八点,迟轲准时来到六院体检中心门口,在黄牛的远程指导下顺利取号做检查。
因为项目比较多,还有个24小时动态心电图,第二天傍晚才全部检查完,去特需门诊面诊。
“医生,真不需要再做个CTA或造影?”迟轲很执着地申请进一步检查,“您别看我表面上没什么问题,但我感觉实际上是有问题的。”
医生:“……”
医生头疼地摘掉眼镜。
这帅哥做检查时的那个配合程度,他还以为碰上同行了,进展非常顺利,谁想现在快结束了,帅哥忽然神经了。
说得有板有眼跟真的一样,不听内容光听口吻,还以为他在开哪个学术界权威研究发布会。
“知道CTA和造影是什么情况下检查的吗?你现在心脏虽然有点小问题,但目前还属于正常情况,年轻人工作劳累压力大,平时注意作息和饮食就好。”医生敲心电图和彩超单子,“人家听到那些检查都不乐意,你倒好,上赶着做。”
迟轲点点心脏,一本正经道:“虽然这一个月没什么问题,但之前有心——咳,不舒服,胸闷,喘不过气,心律不齐……”
医生越听眉头蹙得越厉害:“你的意思是,这么严重的心脏问题,在上个月的某一天,忽然没了?”
迟轲:“。”
这么一说,他也觉到不对劲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医学奇迹竟是我?
医生叹气:“如果非做不可,我给你开单子签名,证明你是自己要求、自愿的,想好了?”
迟轲抿唇:“嗯。”
前世严重的心脏病是一颗雷,不查清楚总不安心。
现在是没有不舒服,以后呢?再猝死一次?
他不是没想过,或许穿书让他因祸得福,拥有了一副健康无残缺的身体。
这段时间心脏没有不适,他干脆麻痹自己,刻意遗忘,不买那些了熟于心的药,想着要真有病,最好趁自己没熟悉重生时病死,要是没病……
这个假想过于荒诞绚丽,一旦出现,很难再接受美梦幻灭的结局,真正的检查报告出来之前,他不敢细想。
所以无论如何,检查都要做。
医生见他意已决,到底不再劝:“那你看什么时候来住院?”
“今天就可以。”迟轲不喜欢把待办事项一直拖下去。
医生低头写病历:“毕竟是个微创手术,一个人?不用等人陪同吗?”
“没事,不用。”迟轲言简意赅,酷得很,接过检查单子道了句谢,没再多做停留。
医生看着他淡定离开的背影,感慨地喝了口水。
心脏造影是在手腕处穿刺放导管,疼痛肯定有,大部分病人都会害怕紧张,业内人员自己做都慌得一批,更别提外行人了。
他今年看了那么多需要做造影的病人,眼前这个是最淡定冷静的。
啧。
胆子真大啊。
……
胆子很大的病人从诊室出来,冷静至极地到医院门口买了一叠暖宝宝揣怀里,捂了一晚上,彻夜难眠。
他很慌。
慌到手脚冰凉。
凉到可能会影响扎针。
检查痛不痛因人而异,他不耐痛,上辈子做造影几乎快疼死过去,差点咬碎后槽牙,才勉强忍住没吭叽出声,鬼知道那天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但要只是疼痛吧,倒也还好,主要他这人天生有点毛病,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医生。
他做检查最担心的问题是:万一医生手抖了一下,给我血管戳爆了怎么办?
次日术前抽血,迟轲一脸的严肃和苦大仇深,给人家护士吓得以为他疑似重病,半句话都不敢说。
下午去手术室的路上,他意识有点涣散,专心致志倒计时距离手术室的米数,连余光中的熟悉身影都没注意。
“纪谦?”院长走出去两米发现身边没人了,不由得停下脚步,“你再看什么?快点跟上啊,人家等着签字呢。”
私人医院开张后,很多设备都不齐全,纪谦今天借院长的人脉关系,来跟提供设备的医疗机构签订购合同。
“没什么。”他收回视线,“刚刚过去个人,身形很像我同事,但他没道理出现在这儿,应该看错了。”
“你小子,年纪轻轻什么眼神?”院长调侃,“瞧你眼下那俩大黑眼圈,昨天失眠了?有心事?”
“被您发现了。”纪谦笑得勉强,“好大一桩心事。”
他想了一晚上迟轲为什么在那个时间段忽然给他发好友申请。
冷云廷让的?
好冰冷的理由,不想相信,不信。
……
麻药扎手腕的时候,迟轲忍不住缩了一下,却被医生一把抓住。
“别跑。”医生朝他微笑,眼疾手快地把针扎进去,“很快就好。”
迟轲瞬间咬紧牙关:“。”
从现在开始计时两小时,他要无差别地恨每一个白大褂。
造影半麻,速度也很快,因为检查结果良好,不需要下支架,术后自行回病房再观察一个晚上就可以。
迟轲步履沉重地离开手术室,出门就被人拦住了。
“帅哥,”那人是个六七十岁的大爷,手里拿着检查单,“你一个人?胆子那么大?感觉怎么样?”
疼到意识涣散、右手几乎没知觉的迟轲立即收起差点呲牙的表情,温和一笑:“小手术,还好,不疼,能接受。”
他说完就款步离开,走出去十几步又返回,路过大爷的时候很从容地解释了一句:“第一次来,不太认得路。”
绝对不是慌到失智不分南北了。
迟轲在三个护士的帮助下回到了病房。
六院不缺病人,单人间住满了,他只能住双人间。
隔壁年轻小伙叫卢骁勇,刚开完胸没多久,人如其名,贼勇敢,昨天拔管的时候一声不吭。
迟轲回到病房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手腕缩进被窝,小声抽了半天凉气。
小伙儿不仅勇敢还热心,关切地问:“哥你没事吧?”
迟轲没冒出来,稳着声音答:“没事,有点困。”
“哦哦,那你睡。”小伙儿“啪”地关掉灯,“不过你要不要戴个耳罩?我主治医生等会儿要来,可能会打扰到你。”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卢骁勇,今天感觉怎么样啊?看看谁来了?”
迟轲昨晚见过他主治医生,六院院长,很慈祥的一个老头。
但他现在还在无差讨厌白大褂,看到医生就浑身不舒服,索性戴上耳机听音乐,继续窝被子里,眼不见为净。
“表哥?你怎么来了!”卢骁勇很激动地坐直身体,差点把刚合上的胸崩开,嗓音甚至穿透了迟轲的耳机,“哥我给你说我这几天……哥?哥?哥你在发呆?”
表哥到底是表哥,沉稳很多,不如表弟那么激动,声音轻飘飘的,迟轲耳机隔音效果好,没听见。
再次摘掉耳机的时候,医生已经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了他俩病人。
迟轲冒出头,跟小伙打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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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呼。
小伙很健谈,拉着他扯天扯地。
迟轲虽然话不多,但礼貌教养还是有的,客客气气地回应着,没让对话冷场。
卢骁勇芳龄十八,先天性心脏病,今年刚上大学,学金融。
“迟哥,你跟我表哥差不多大,他就比你大一岁多,以前是这儿心外的医生。”
“厉害。”迟轲正在看最近公司重点关注艺人近况,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余光看到小孩额头上的水光,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擦擦汗,我把空调调低点。”
“谢谢哥。”卢骁勇一直瞥他脸,咕哝道,“哥你真帅,跟我表哥一样帅。”
迟轲半靠在枕头上,看到自家公司艺人的新鲜丑闻,直接截图发给孙秘,随口道:“你跟你表哥关系很好?”
“他是我家救命恩人。”卢骁勇露出了崇拜的眼神,“我这病是遗传,我爸去年犯病就是我表哥救回来的。我这次也是,要不是我哥及时发现不对劲,我早死家里了。”
“你哥很细心。”
很多心脏病病发往往在瞬间,“及时”俩字说得简单,但作为曾经的病人,迟轲知道这需要多谨慎。
卢骁勇猛点头:“我也觉得!我哥真是天下第一大好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小姨居然不喜欢他,要不是小姨,我哥也不用辞职……”
孩子比较天真,没意识到言语间透露了别人隐私,迟轲很有分寸地打断道:“你现在算治好了吗?”
“啊,算……吗?不太清楚,反正以后要吃很多药。”卢骁勇说,“哥你呢?你检查结果怎么样?”
迟轲点键盘的手指一抖,话只写一半就发给了孙秘。
他迅速补全后半句,放下手机,机械性重复做检查时医生说的话:“很顺利,结果还好。”
虽然有问题,但远达不到冠心病的标准。
比起上辈子一堆毛病,简直算走了狗屎运。
卢骁勇被护士推出去做检查,没赶上追问。
过了会儿,迟轲等到一份堪比“无罪释放判决书”的检查报告。
白纸黑字变得难以理解,或者说,没有实感。
阴魂不散缠他五六年的心脏病,说没就没了?
做梦一样。
他用力捏着那张纸,费力地呼吸,忽然感觉有点累,抱着枕头躺了下来,浑身卸力似的,骨头一软,彻底瘫在了被褥中。
枕着窗外小雨落地的淅沥声,迟轲久违地陷入深度睡眠,做了场不算美好的梦。
梦里他比现在年轻五六岁,也是躺在病床上,白大褂医生的表情从调笑变成严肃,怜悯地望着他,说出来的话不是“很顺利,结果还好”,而是……
口罩挡住了嘴唇,迟轲记不清那医生说了什么了。
他只记得当时冷得像身处冰窖,浑身都在发抖,明明眼前一片黑暗,却亲眼目睹自己一砖一瓦建成的大厦轰然倒塌。
自那以后,他站在废墟中,等着残阳熄灭,再未见过日出。
【Cyrus,我很遗憾,但是……对不起。】
【你知道的,大家都投入了很多,这个时间点,我们没法等你太久,也无法承担你出事的后果。】
【好好养身体,其他的算了吧。】
算了?
溺死般的窒息感再次席卷上口鼻,和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
迟轲忽然出了一身汗,双眼紧闭,胸口像灌了铅,大口大口喘息,极不安稳地抓住领口衣襟,拼了命地试图从梦里挣脱出来。
“迟轲?”
谁在叫他?
啧。
胸口好闷……
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房间。
“迟轲!”
迟轲猛地睁开双眼,却没被亮光恍到——
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悬空罩在他眼上。
“醒了?”闪光过去,那人也放下了手,顺便抹去了他鬓角的汗水,暖意转瞬即逝,“没事了,没事了啊。”
不怀好意的潮水散去,迟轲无力至极。
喘息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他抚平心跳,安静地看着床边人,缓了会儿才开口:“纪医生……”
他想问:你怎么在这儿?
说出口的却是:“谢谢。”
第一次在凌晨惊醒后,有人陪他说说话。
10. 第 10 章
纪谦给他倒了杯热水。
迟轲接过纸杯的时候,指尖碰到了对方手腕。
和预想中一样,那只手很热,比纸杯还热,一下就让人暖了。
他缓过劲儿,小口喝完,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气定神闲:“纪医生怎么在这?”
“唔……”纪谦支吾一下,说,“陪床,你旁边那小子是我表弟。”
“居然是你。”迟轲有点儿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纪谦确实能细心到那个程度。
医生眼里的担忧让人有点不自在,他没话找话开了个玩笑,调节气氛:“纪医生穿这么帅来陪床?”
这人哪像陪床?
穿着LV秋季最新款衣服探病,搭眼过去就知道是六院最靓的仔,路过的流浪狗见了都想过去标记一下。
“帅吗?比迟助差一点儿。”纪谦接住玩笑,等他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轻敲两下床头柜,“右手和病历给我看下?”
迟轲叹了口气,没打算瞒着,妥协地伸出手。
纪谦显然跟院长熟悉,中午查房那会儿,估计就是看着他床头名字走神的,哪怕不主动问,也能从院长同事和表弟的嘴里知道点他的情况。
以纪医生的热心和善良,必然要出手管一管。
纪谦体温太高,被抓手腕的时候,迟轲躲了一下。
对方默然片刻,什么也没说,出门拿了双医用手套回来,重新抓住他手腕。
这回迟轲没躲,心里却嘀咕了一声可惜。
躲的那下是条件反射,其实还是热点舒服。
但人家医生都无偿诊治了,他再反复挑剔,岂不显得事很多?
“出血了,我给你换个敷料。淤青有点严重,现在感觉怎么样?”纪谦拆开一个医疗包,又把体温计送到病人唇边,“含着。”
“有点胀痛。”迟轲是个好病人,不为难医生,二话没说,听话地咬住体温计。
“没发烧就好。”纪谦松了口气,哄小孩一样温声道,“可能会疼,我轻点。”
迟轲满不在乎地闭上眼,含糊不清回答:“不用,我又不怕疼。”
纪谦嘴上说知道,操作还是又轻又仔细,很快就弄完了。
“检查单我刚看了,问题不大,年纪轻轻的,以后少熬夜,别太劳累。”
每个医生都这么说,迟轲习以为常地挨骂。
他以为纪谦会追问:没病为什么做这种有创检查?
可直到黎明日出,这个看起来很没分寸感的人依然什么问题都没问,安安静静坐在两张病床中间守夜。
迟轲睡不着,闭眼反省,痛恨脆弱神经引来了不合时宜的噩梦,被动欠人情。
本世纪明码标价的不止物品,还有人际关系。
他很抵触别人的帮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口求人。
这些好意要偿还,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欠债让人很不安,或许对方不在意,可他自己心里就是过意不去。
迟轲必须承认,惊醒后有人陪着的感觉很好,被人照顾的体验很新奇,有了第一次,就会期盼第二次。
前提是不用付出代价。
想到那些未知的人情债,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掐灭了米粒大小的期盼。
算了。
以后住院还得住单人间,人多没空位就去私立医院,多花钱省大事,谨防意外发生。
“不再睡会儿吗?”纪谦又给他倒了杯水,“今天要多喝水。”
“谢谢。”睡没睡瞒不过医生,迟轲索性不再装,坐了起来,“你在办公?”
床头柜上一堆文件,平板密密麻麻全是数据和汉字,不难猜出某位打工人焦头烂额的现状。
纪谦痛苦地抓头发:“嗯,医院那边的事,他们全扔给我了。”
“你家私人医院吗?圣汇嘉医疗中心……”迟轲得到允许后,拿起一份文件,“这是你们开的第一家吧,打算做品牌连锁吗?市场主要定在哪里?想要国际化吗?”
纪谦沉默。
迟轲:“?”
迟轲疑惑:“发展规划呢?长期目标没有,短期有吗?你有钱,如果不怕倒闭赔本,风险评估那些先不谈,运营管理和营销策略呢?”
纪谦依然沉默。
迟轲:“。”
迟轲感受到了窒息:“市场和服务内容相关也没做?”
纪谦捂脸。
迟轲不可置信:“毫无计划?”
纪谦:“……”
纪谦讪讪:“他们就给我一笔钱,扔给我一个医院,其他要我自己看着办。”
迟轲闭上眼。
纪谦担忧:“你怎么了?”
迟轲:“我突发心梗。”
纪谦听出来他阴阳怪气了,但还是不放心地掏出听诊器:“被子掀开。”
“……多谢,不用。”迟轲把听诊器放回抽屉,“你对经营管理什么都不懂,你家为什么不找人帮你?也不让你去学?就让你这么自己摸索?”
纪谦忽然面露惆怅:“这事吧,说来话长。”
“可以了,打住。”迟轲懒得听八卦,“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你……至少不让你现在这栋医院倒闭。”
他了解过这个世界的现况,本钱和启动资金都有了,他有至少九成的把握让纪谦手里那一所医院活下去。
当然,更大目标另说。
纪谦稍稍愣怔,“要”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噎回去了:“不行,你现在这情况,工作已经很忙,不能更劳累了。”
“这种程度不碍事,也不是白打工。”迟轲懒散地支着脑袋,牵起唇角,“要报酬的。”
纪谦换了个坐姿,双手交叉撑着下巴,陷入沉思。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不会管理是因为没学过相关知识,并不代表他笨,相反,学医学到这个程度的,没有哪个是笨蛋。
良久,他问:“你要什么?”
迟轲好奇:“不问我凭什么那么自信?”
“CMU的高材生,你凭什么不自信?”纪谦反问,“你能在振庭干那么久,还年年拿优秀员工,实力不需要我这个外行人来质疑。”
迟轲垂眸一哂,忽然就很想说说实话,哪怕被人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待。
原主很优秀没错,但国内92也好,国外哈耶普斯麻也好,总归都不是他自己。
面试岗位的简历……总不能作假吧。
迟轲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右眼下的痣,随意道:“其实我该上斯坦福拿MBA-JD双学位。”
纪谦挑了下眉,没有不解和疑惑,而是煞有介事地说:“其实我也该拿哈佛医学院的MD-PHD双学位。”
迟轲哑口无言,幻视两个对未来抱有奢望的愣头小年轻在吹牛逼。
也是。
这句再也无法印证真实性的玩笑,在别人看来可不就是吹牛逼口嗨?
两人错开视线,不约而同跳过了这个话题,权当没听见。
纪谦问:“你要什么?我给不给得起?”
“给得起吧。”迟轲说,“我要的不多,就两个。一是你的盈利分红,具体多少可以详谈。”
纪谦:“第二个呢?”
迟轲轻描淡写:“纪医生。”
三个字让纪医生陷入迷茫:“嗯?”
“第二个,我要你。”迟轲伸出两根手指,张开又合上,“我知道纪医生的医术很厉害,所以我希望,你能再接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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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活,当我的私人医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每年年初将我应得分红的一半转给你,当做酬谢。”
人看到希望,就会产生奢望。
上辈子病太久,他每天都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懒得请医生;这辈子只是有点不对劲,他反而怕极了病情加重。
初来乍到,他不知道哪个医生可信,也不可能天天没事就跑医院找专家聊天,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私人医生为自己服务。
那与其找不知道真水平的网红医生,不如找原著作者和主角攻双重认证医术最牛逼的人——纪谦。
虽然不想跟这种跳脱的人有过多往来,可命运弄人,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他俩不可能不往来。
医术好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纪谦不问,不代表不好奇,他不想让这人过多关注调查自己,万一查出不对劲怎么办?万一告诉别人怎么办?
不如放身边亲自看着放心。
私人医生有义务严防死守雇主的个人事件和秘密,他认可纪谦为人,也相信他懂自己的意思,哪怕以后真的露出马脚,也不会对外多说半个字。
唉,荒谬。
看起来最不该选的人,居然是唯一选择。
纪谦应该也觉得荒谬,指着自己鼻子震惊:“我?”
迟轲给予肯定:“你。”
纪谦笑着抽了口很大声的冷气:“受宠若惊。”
迟轲又给予肯定:“你值得。”
纪谦笑容扩大:“回答之前,能问个问题吗?”
迟轲:“请说。”
纪谦:“为什么是我?”
迟轲:“你帅。”
纪谦:“成交!”
迟轲也笑了:“那——”
“打住打住。”纪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明天说。这位病人,作为你的医生,我有权利要求你立刻躺下睡觉吧?”
迟轲:“。”
合作还没板上钉钉,就开始工作了?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纪谦更容易骗到手的好医生了。
迟轲心满意足地把头缩进被子里,不出十分钟便进入深度睡眠。
他呼吸很轻,睡着后更甚,几乎听不到声音。
纪谦在床边坐了好半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盖着大半张脸的被子往下拉,以防睡着的人闷着,动作仔细到完全没碰到对方,非常有边界感。
没了被子的遮挡,迟轲紧闭的双眼被日出刺到,不安稳地哼了一声。
纪谦立刻起身去拉窗帘。
时间已至冬季,街道上没有惹人厌烦的枯叶湿做一团,人来人往的马路被雨水冲刷后,显得更为整洁。
纪谦喜欢干净的季节。
空气清新爽朗,会给人带来一整天好心情。
他双手抄兜,带着被风吹过的清香,慢悠悠踱步至迟轲床前,好脾气地弯起眼睛。
纪谦不是没发现,迟轲刚刚表现得有多奇怪,提出的要求有多不合理。
但那都无所谓。
迟轲想要的,也是他想给的;迟轲想给的,也是他想要的;迟轲不乐意说原因,他就不多问。
各怀鬼胎,心照不宣,他们默许了注定要发生牵扯的命运安排。
对此迟轲怎么想的,纪谦不知道,反正他很开心两人能有这种默契和信任。
迟轲回笼觉睡得正香,浑然不知有人闲到盯着他睡姿发呆,毫无戒备地翻了个身。
纪谦眼疾手快抓住他右手放旁边,谨防伤口被压。
他松了口气,看着这人额前碎发,又鬼使神差伸出手——
“哥。”
隔壁床传来幽幽的呼唤。
“你到底来给谁守夜的?”
11.第 11 章
私人医院刚开张,事务很多,纪谦没在医院待很久。
迟轲觉少,睡两三小时醒来,病房里只剩下了隔壁床沉睡的表弟。
他找医生确定完身体状况,迅速办理出院手续,剩下的半天假期,全部来修改后面两周的工作表和日常安排表,把纪谦和纪谦的医院加了上去。
没有病痛折磨,迟轲工作效率比前世更快。
【k:晚上空吗?】
【了不起的纪茨比:非常空!】
【k:出来吃个饭?合同我草拟了一份,你可以先看看基本条款进行修改,这周内我提供两种方向不同的商业规划大纲,你看完再决定要不要选择跟我合作,如果继续,本月内我给你出三份具体的规划表格,你来选。】
【了不起的纪茨比:稍等,我理解一下。】
一分钟后。
【了不起的纪茨比:所以最后还是要我决定是吗?】
【k:真聪明。】
【了不起的纪茨比:/枯萎/】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以为你来决定。】
【k:我只是给你打工的,不对你的领导和决定负责,我会给你建议,具体的需要你自己采纳,破产我担不起责任。】
【k: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懂?】
【了不起的纪茨比:/阿拉斯加崩溃.gif/】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也知道,我把生命贡献给了医学/难过/】
迟轲轻哂。
这点他信。
纪谦一看就是专心致志搞医学、有伟大理想和纯粹热爱的知识分子,不在乎大富大贵和社会地位。
在豪门世家之中,真是尤为罕见难得的性格。
纪家为什么要逼这种人沾染一身金钱的铜臭味?
迟轲犹豫片刻,删掉了对话框里打好的【自己找办法去学】。
【k:晚上我给你拿几本书,带上你的问题来跟我聊。】
……
红色超跑停在老小区门口,众人看过来的时候,迟轲无比庆幸自己提前戴了口罩。
纪谦执意要来接他一起去吃饭,他拗不过,同意了。
“迟助,迟助。”纪谦对周遭的视线和镜头视若无睹,端着两杯牛奶小跑过来,“喏,知道你喜欢喝咖啡,但是喝多了不好,买的热牛奶,暖胃。你大概不爱喝甜的,我没加糖。”
“谢谢。”迟轲看着他的装扮,眼里流露出钦佩,“纪医生穿得很漂亮。”
医院那会儿的纪谦已经很靓了,没想到熬了个通宵,这人还有精力再换一身精装打扮。
凌晨的纪谦是时尚的高级灰穿搭,秀场同款,中规中矩,骚得内敛。
傍晚的纪谦跟被彩虹泡过一样,衣着装饰包含各大红蓝血品牌,一看就是自己搭配的,好看归好看,就是骚得太高调。
迟轲潮人恐惧症快犯了。
纪谦听到“漂亮”,嘴角短暂地飘起片刻:“比之前那套呢?”
迟轲嘴角一抽:“……都好看。”
纪谦矜持地道了声谢。
但看那个表情,迟轲感觉他想说的应该是:【好眼光,我也这么觉得。】
为防纪谦再分享一下穿搭心得,迟轲先一步问道:“发你的那家西餐可以吗?”
那家店菜品味道淡,安静,有包厢,适合谈正事。
“可以。”纪谦弯起眼睛,“迟助也清淡口?”
“嗯。”迟轲不喜欢跟人闲聊自己的喜好,简短一个字结束了话题。
“那走吧。”纪谦伸出一根手指,拿着分寸小心翼翼戳他胳膊,“迟助,带你兜风去~”
他戳的劲儿不大,迟轲却顺着这股力道走了几步,非常配合。
纪谦有点开心,又戳了一下。
迟轲:“。”
得寸进尺,差不多行了啊。
托纪谦的福,迟轲享受了一次万众瞩目之下上副驾驶的待遇。
纪谦上车前问:“喜欢开车吗?”
言下之意是问他想不想开。
迟轲捧着牛奶,淡定摇头:“我喜欢别人给我开车。”
纪谦闷声笑了下,很快钻进驾驶座:“为您服务。”
迟轲刚合起来的眼皮微微一抖,掀开左边那只,撇向驾驶座。
嗯,很赏心悦目的侧脸。
他看了足足半分钟。
纪谦等红灯的时候一扭头,四目相对,无端紧张:“怎、怎么?”
“没事。”迟轲被抓包也不尴尬遮掩,光明正大看一下而已,又不是干了啥冒昧的坏事,“我就看看。”
纪谦:“?”
纪谦不明所以,但很大度:“你拍照也行。”
“那不用,太冒昧了。”
迟轲拒绝做意义不大的事,工作以外从不拍照。
纪谦笑笑,没有勉强:“你这次的检查报告我都看了,除了心脏问题,血小板计数偏低,慢性胃炎,腰椎间盘突出……大病没有,小病一堆。迟助,这些年给冷云廷工作,真的辛苦你了。”
只有社畜懂社畜,请纪谦的当私人医生就这点好。
换做别的医生,这时候绝对会谴责:你到底怎么把自己身体搞成这样的?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透支身体拼命工作赚钱?
纪谦如果看了他上辈子的体检单,估计会震惊到爆粗口吧?
迟轲还挺好奇纪小少爷爆粗口的样子。
行动力超强的人一般说干就干。
他正要诱哄对方骂骂咧咧地吐槽一句,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嗡响。
旁边那辆GTR响得跟拖拉机似的,一看就是在挑衅。
迟轲下意识回头看纪谦。
纪谦:“又看我?”
“不生气?”迟轲反问。
“你说那个拖拉机吗?哈哈,不生气,回国两个月,这是第七个了。”纪谦很无所谓,“之前还有大牛、迈凯伦、奔驰……哦还有特斯拉。”
迟轲听得想笑:“头回见脾气那么好的LaFerrari车主。”
纪谦下巴一抬,得意得很。
纪谦是迟轲见过开车最稳的人。
被恶意超车不骂人,卡上超长红灯不生气,不急不躁,心平气和,手稳得可怕,让乘客同时拥有超跑的逼格和商务车的舒适,简直完美司机。
但被拖拉机骚扰,驾驶座的不生气,副驾驶的却有点不爽。
可惜那个GTR明显改装过,改得还很浮夸,车主绝对懂行。
再看纪谦,九成九的门外汉,小区门口下象棋的大爷都没他心态平和,实在没必要跟对方硬刚。
迟轲幽幽转过头,惆怅地叹了口气。
不争气啊纪医生。
此时,LaFerrari和GTR刚好都停在路口第一排。
听到叹息的纪谦试探性问道:“不开心吗?”
迟轲神情淡淡:“没有。”
纪谦点头:“我知道了。”
迟轲:“?”
纪谦:“坐稳。”
不等他问,路口超长的红灯倒计时猝不及防结束了,发动机轰鸣一声,法拉利几乎踩着绿灯亮起的瞬间飙出去。
迟轲只觉眼前一闪,窗外那辆GTR早已不见踪影。
纪谦:“开心了吗?”
“……”
这回真没绷住,迟轲捂着脸,笑了:“我要是GTR车主,绝对骂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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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天。”
之前百般挑衅都没反应,对面肯定觉得没意思,放弃了battle,谁知道他们忽然发力。
投机取巧,胜之不武。
“随他骂。”纪谦也笑,“我们又听不见,你就说厉不厉害,开不开心?”
迟轲按着笑意,装模作样起来:“还行。”
“啧。”纪谦语调拖得很长,满是调侃,“不诚实啊迟助~”
他打了一圈方向盘,缓缓驶入地下停车库。
这家西餐厅环境好,b格高,私密性很强。
漫长的上菜时间足够他们把该聊的聊完。
纪谦一开始抱着随缘的心态来的,但聊着聊着,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人……
太、可、怕、了、吧?
知识储备扎实,思维角度刁钻,眼光见解毒辣,声音不大的每个字都能结结实实落在人心底。
纪谦虽然是门外汉,但逻辑思维和学习能力一直很强,即便如此,面对迟轲,他不得不绷紧神经全神贯注应对,一不留神就会跟不上。
迟轲的每句话都很简洁易懂,不搞那些装逼术语,很快就带着纪谦把医院经营的底层逻辑盘明白了。
“按照你的想法和这周的购买支出,医院要盈利,得等到八百年后,明年就倒闭也说不定。纪院长,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给病人看病,而是盘活你的医院。我目前给出的建议就这些,具体情况还需要你那边的数据支撑,才能继续做商业分析。”迟轲嗓子有点干,抽空端起了茶杯,“还有问题吗?”
一晚上问了八百个问题的纪谦殷勤地给他填茶水:“没有了,迟老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谈您应得的薪资了?”
迟轲唇角上浮,伸出几根手指。
纪谦颤抖着手,放下茶壶:“您真敢要。”
“我能给你带来的远不止这些。”迟轲淡然道,“别忘了,医生,我每年还要抽一半给你。”
“说的也是。”纪谦悲喜交加,“迟老师真是天生的leader,太会给员工画大饼了。”
“哪里的话。”迟轲虚伪奉承,“纪院长,您是我老板。”
“老板?你要的分红比合伙人都多。”纪谦没好气道,“迟老师,你价开那么高,不怕我翻脸找别人?”
“你要能找别人,会拖到现在?”迟轲耸肩,话已至此,终于不打马虎眼了,饶有兴致道,“纪医生家里除了空壳医院和钱,什么都不给,是故意的吧?你应该很清楚他们不想给,但这么久过去,你没有自己找人,情况只可能有两种。”
“第一,你家有人在监视你,目的就是不允许你把医院盘活,而你也很忌惮对方,没有行动的机会。”
“第二,你的人脉不允许,他们对你的信任不够,或者他们怕得罪什么人,不敢帮你,这个人极大可能是监视你的人,也就是不愿意给你支持的某个纪家人。”
“短时间内掌握经商管理能力可能性几乎为0,除非你比爱因斯坦聪明,你要把医院做活,硬砸钱的结果有且仅有血本无归,可行性最高的方法,是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找一个知根知底、沟通便捷、还足够有能力的可靠人选合作共赢。”
“我和你本来就是同事,来往不会引人怀疑,更重要的是,没人相信你会找一个小小的助理做这种事。”
“看你的状态,应该不是完全不想要这家医院,但如果我不找你,你就认命放任医院倒闭了吧?”
“纪谦,我今天说这么多,诚意你应该看到了。”
迟轲身体微微前倾,将醒好的红酒推过去,指腹轻敲桌面,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
“承不承认,我现在是你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12.第 12 章
托许乐眠跟导师一起出国看展的福,迟轲复工后,度过了平静无波的一段安稳日子。
这期间,他考察了星棉娱乐附近小区,打算年底领了奖金就从原主家搬出来。
同时……
【了不起的纪茨比:/文件/】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能签吗?】
迟轲开会间隙摸鱼,飞快扫了一眼。
【k:嗯。】
同时还跟纪谦达成了合作,谈拢价格,许诺让这家医院三年回本。
【了不起的纪茨比:那这个呢?】
【k:签。】
【了不起的纪茨比:可他要的分成好多,另两家就很少,还有一家的营收达预期值的概率比较高。】
【k:你考虑一下圣汇嘉目前的情况,想一想他们许诺的供给和研发能不能给上。你说的那几家我看过了,有一个虽然要的少,但器械没有成品,还是研发中,我做过暗调,他那边资金已经跟不上研发了,进度卡在半截,我们的钱扔出去就是打水漂,另外一家虽然目前势头好,但我赌他已经在这条路上到头了,质量和定位和我们不匹配,你是私人医院,病人不够多的情况下,高薪只能引进医生,但高端高质的硬装软件才能吸引大量优秀有追求的医学人才加入。】
【了不起的纪茨比:/大彻大悟.jpg/】
【了不起的纪茨比:签了!】
纪谦听话还聪明,是个很不错的老板兼合作对象。
只有一点,迟轲不是很满意。
【了不起的纪茨比:签完了签完了~迟老师,吃饭去吗?】
纪谦总给他发废话消息,还约他吃饭,他礼貌地答应几次后,对方邀请的频率更加得寸进尺。
前者美其名曰作为医生要检查病人的作息饮食,后者美其名曰一起工作效率高。
逻辑没问题,可迟轲不舒服。
纪谦总冒出来打扰,已经打乱他无数计划了。
和纪谦合作的动机除了身体健康和身份隐私安全,还有一个很大的目的。
他不可能在冷云廷这儿待太久,原主的事情结束,他就会辞职,在那之后,他需要一份工作来兜底。
纪谦那边,是他目前能接触到最好的资源。
迟轲承认是自己主动提出的合作,但那仅限于合作,和纪谦交往是工作上的事,不代表愿意和对方产生私交。
发现这个事情后,他不是没尝试过和对方说清楚边界感这个问题,但每次都因为各种情况以失败告终。
比如眼下的晚餐。
吃了八分饱的迟轲放下筷子:“纪医生。”
“嗯?”纪谦一边答应一边戴手套,给他卷了个薄饼,“你尝这个,爆炸好吃。”
迟轲额头暴起青筋:“先听我说话。”
“在听,你说。”纪谦把刀叉递给他,“沾这个料汁,很香。”
迟轲忍无可忍:“我——”
纪谦忽然伸手放在他肩膀上,挡住小孩撞过来的脑袋,表情乐着,眼里已经没了笑意:“这位家长,出门在外要看好自家小孩啊,撞到人很危险的。”
迟轲身子僵直,蹙眉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
纪谦在轻轻捏他肩膀,是个很友好的安慰动作。
听到父子俩道歉,才慢悠悠收回手,冲他笑得很甜:“这家味道真不错,明天可以二刷。对了迟助,你刚想说什么来着?”
迟轲:“。”
邪门了。
好奇怪。
怎么开不了口?
桌上的手机在沉默中震动了一下,他眼疾手快按下静音,没让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响彻餐厅。
“你先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迟轲从未如此感谢冷云廷阴魂不散的来电。
“明早六点半,我要在办公室见到你。”冷云廷的声音穿透噪声入耳,“棉棉八点在学校有个彩排,我走不开,你代表我出席,送束花。在那之前来我这儿一趟,有文件要你处理。”
彩排要我看,送花要我送,到底谁在追人?
迟轲眼中逐渐浮现出淡淡的尸感:“冷总,明天周日,我休班。”
“少废话,明天一天你都要在棉棉学校,我要跟孟早去孟家吃个饭,孟老发话了,推不掉,学校那儿你帮我盯着,别让他起疑心,盯不住今年的奖金你都别想要了!”不用看都知道电话那边的冷云廷翻了个白眼,“加薪。”
“好的。”迟轲早有所料地接受了。
加班加薪不谈,总算有正当理由拒绝纪谦的邀约了。
他返回餐厅,看到纪谦正在用笔电看文献,桌上摆着一盘精致的华夫饼,是这人刚刚吵着闹着要点的。
迟轲走过去:“怎么不吃?”
都快凉了。
“回来了?等你呢。”纪谦切了甜品,把第一块最大的递给他,“冷云廷又让你加班了?”
“嗯。”迟轲良心忽然有点痛,“我明天……”
“明天要加班是吧。”纪谦体贴极了,“没事,你忙,下次再来。注意劳逸结合,钱是挣不完的,身体垮了可就没了,好好休息。”
迟轲咬着甜而不腻的饼皮,食不知味。
其实纪谦的话很正常也很自然,换做是他也会这么说。
又不是什么期盼已久定好的计划,邀约对方也还没答应,谈不上失落。
但自己心思有种不纯粹的坏在里面,听着就莫名愧疚,还觉得这人有点心酸和委屈。
饭后,迟轲拒绝掉对方开车送的好意,默默买了今天的单:“我请客。”
纪谦A钱的动作一顿,很快把手机放回兜里,目送他上车:“那下次我来。”
迟轲开车门的手青筋暴起,“没有下次”四个字即将脱口而出。
“师傅麻烦开慢点,他有点晕车。”纪谦弯腰跟司机打招呼,扭头看他,“没说错吧?你上次坐我车就蔫蔫的。”
迟轲:“。”
迟轲咽回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忍无可忍地上车关门。
烦死了。
这小子果然还是完全不懂边界感!
……
“迟助,早啊。”七点,孙秘顶着俩半永久性的大黑眼圈出现在公司门口,“你跟冷总开完会了?要出门?”
“嗯。”迟轲目不转睛看手机,“孙秘,公司那辆车你现在用吗?”
冷云廷早些年在原主的建议下买了辆公车,供没车但需要办急事的人使用。
孙秘平时外出多,这辆车一直在孙秘手里管着。
许乐眠所在的南阳大学位于S市郊区,一个小时的车程,迟轲开车不晕坐车晕,要坐一小时车,下车后估计会先吐半小时。
“哎,我也要出去来着,正好没带驾照,你送我一程呗,到法院。”孙秘掏出车钥匙扔过去,“第一次开吧?这车不稳,你能开不?”
迟轲:“放心。”
孙秘对沉稳的迟助很放心:“那麻烦迟助开快点了,我有点赶时间,二十分钟内一定得到。”
迟轲再次确定:“很赶时间?”
“很赶很赶。”孙秘重复道,“不违规的情况下你冲就行了。”
八分钟后。
一路上没说半个字的孙秘连滚带爬从车里钻出去,扒着垃圾桶吐了半天。
迟轲降下车窗,面露担忧:“你也晕车?”
孙秘嘴唇发白:“……迟助你——呕!你牛、牛逼!”
公司到法院这段路,车少,分叉路口多。
迟轲倒是非常遵守交通规则,该开开,该停停,车速车间距和转向灯操作都符合标准,就是安全得有点极限。
孙秘坐在副驾驶,每次过路口都感觉魂穿赛车手的领航员,感受山路拉力赛各个角度的弯道。
这人压着限速跑,踩着限速点刹车,转弯卡着最小半径的路径圈、转得利落干脆,十几万小破车开出了超跑效果。
短短八分钟,孙秘的肺差点被颠出来。
邪了鬼门了,看着冷冷清清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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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当当一个人,怎么开车风格那么野!?
但开快点是自己要求的,怪不了迟轲。
千言万语只能总结出一句:md,牛逼!
孙秘含泪离开前,意味深长道:“迟助,以后碰到愿意坐你副驾驶的人,就收拾收拾准备娶了吧。”
迟轲:“?”
迟轲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南阳是半开放式大学,进去不需要刷校园卡,即便如此,穿着正经西装进校园也太醒目了,迟轲去之前专门换了套冲锋衣和牛仔裤,外表和大学生没有任何区别。
他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但……
“同学您好,方便问下舞蹈学院怎么走吗?”
“直走右拐再右拐,然后一直直走。”那同学看着他怀里的玫瑰花,贼兮兮地笑起来,“哟,我们哪个同学那么有魅力啊?都让这么帅的哥追人追到学校来了。”
迟轲:“?”
这小子怎么知道我不是本校学生?
恰好此时,孙秘发来了消息。
【孙秘:怎么样迟助?开到学校了不?没出意外吧?】
【k:没。】
【k:我换了衣服,为什么这里学生还能一眼能看出我不是本校的?】
迟轲脑子里的警戒线正处于绷直状态。
难道原主之前抛头露面过?或者这学校里有熟人?总不能原主家里有谁也是……
【孙秘: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孙秘:你看哪个大学牲像我们一样死气沉沉?】
【孙秘:尤其你,迟助,你往那一站就是社畜。】
迟轲被幽了一默,默完又有点怅然,因为无力反驳。
谁年轻的时候不是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呢?
他带着成年人的疲惫来到舞蹈学院,距离大型彩排开始,还有五分钟。
迟轲看了眼表,在冷云廷安排的人员带领下,推开了后场入口大门——
“迟助?”
玫瑰花束和白茉莉花束撞到一起。
迟轲眼皮子一跳,望着眼前男人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大脑飞速运转,试探性道:“司马少爷?”
男人好脾气地笑起来:“不用说少爷,家世不值得炫耀,我现在开了家剧院,迟助唤我司马……算了,这个姓也太高调了,你叫我司总好了。”
迟轲:“………”
有病?
迟轲冷脸:“好的司马总。”
司马逸尘还是很好脾气地重申:“是司——”
“司马总,麻烦让让。”迟轲懒得给领导之外任何人好脸色,何况老板的情敌,“挡路不太好。”
后台只是人少,不是没人,这会儿已经好几个人无路可去,在他们身后围观了。
然而司马逸尘“唔”了声,让开仅能半个人过去的空,弯着眼睛说:“好吧,但我建议迟助还是回去吧。我刚已经去过前台了,大家都知道我这束花是给许乐眠学弟的,你要再过去,可能会让他很难办。”
迟轲:“哦,麻烦再让让。”
司马逸尘:“?”
司马逸尘没动,保持风度:“我说,学弟会难办。”
迟轲不耐烦地压了下眉骨,二话不说撞过他肩膀,硬挤过去。
难不难办跟他讲有什么用?
他又不喜欢许乐眠,他只是个社畜,为了不扣薪完成老板的任务而已。
迟轲不管不顾先过去了,如果真心不想让许乐眠难办,该走的应该是……
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迟轲很快就吸引到了无数视线。
他穿得简单,花也低调放在旁边,但无需名气和搔首弄姿的人设,只是坐在那儿,就足够引人注目了。
迟轲漫不经心支着下巴,隐晦地抬眼,冲无人在意的司马逸尘看过去。
言下之意很清楚:不想让他为难,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司马逸尘笑着握紧了茉莉花束。
操,真是冷云廷那个狗逼带出来的好助理!
13.第 13 章
【孙秘:迟助,你火了。】
【孙秘:厉害啊,你那大学历年来最帅的校草都被你比下去了!】
迟轲原本昏昏欲睡看彩排,余光扫到消息,瞬间清醒了。
【k:什么情况?】
【孙秘:/链接:论坛火爆精选帖《三分钟!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全部消息!》/】
【孙秘:评论五百多,论坛里现在全是你喽!】
迟轲:“?”
什么年代了,大学居然还有论坛?还那么多人关注?
这个世界为了狗血合理化那么疯狂?
迟轲甚至没勇气点进去。
但孙秘火上浇油,又发来一个链接分享。
【孙秘:/链接:论坛火爆精选帖《神秘男人VS历届最帅校草,你follow谁?》/】
救命,脚趾在抓城堡。
迟轲第一次那么深切地感受到羞耻为何物。
论坛就算了,为什么还有校草这种存在?!
追人的是冷云廷,丢人的是他。
迟轲狠戾地瞥了眼嘴上说不要让学弟为难、实际还是走过来看彩排的司马逸尘。
冷云廷的好兄弟司马逸尘,和冷云廷同岁,是许乐眠同校学古典舞的学长。
许乐眠三年前入学的时候,他还没毕业,正上大三,据说在开学典礼上对学弟一见钟情,一直很关照。
原著里,同样走温柔路线的男配有二。
如果说纪谦是带抑郁风情的忧郁小王子,司马逸尘就是意气风发的谦谦君子,两人都走不争不抢的守护路线,所以让后来者冷云廷居上了。
目前来看,除了纪谦,司马逸尘形象与原著描述反差最大,纪谦的不正常不具有唯一性。
司马逸尘不是温柔无害,也不是不争不抢,相反,他对冷云廷敌意很大。
冷云廷那个二傻子,看不出好兄弟是凡尔赛宫出品的绿茶吗?
看手机的绿茶感受到杀气,转过头,再次很有涵养地笑起来。
迟轲:“……”
孙秘都看到论坛了,微笑唇不可能没看到。
看到了还笑得那么张狂,难不成是在炫耀?
真扯淡。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大家都没有尬点这个东西?
彩排很快结束,迟轲什么都没看进去。
许乐眠一下台,他就起身走过去,抢先司马逸尘几步,把玫瑰花塞到对方怀里。
许乐眠接过花,却没有开心,委屈极了:“迟助,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迟轲不会把怒火牵连无辜的人,压着脾气,很有耐心地摇头,道:“演出很精彩,为什么这么问?”
许乐眠犹豫地对手指:“廷哥怎么没来?”
“冷总嘱咐过,您有问题,可以直接给他发消息。”迟轲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晚上他会来接您一起用餐。”
“还是不打扰他了,晚上再说吧。”许乐眠的委屈消散50%,又问,“我刚刚的演出真的很好?冷总会喜欢吗?”
迟轲相当捧场:“非常具有观赏性。”
实际上,许乐眠那个节目一堆人,他压根没找到许乐眠在哪里,直到后面出现一个旋转跳跃的动作,许乐眠胸口项链从领口跳出来,他才捕捉到任务目标。
许乐眠听不出真假话,只是倏然松了口气:“原来好看啊,你刚刚完全没笑,好严肃,我有点慌,还以为……”
话说得跟被欺负了一样,传到冷云廷耳朵里得成什么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迟轲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
许乐眠又惊又喜:“迟助,你好久没笑过了!”
迟轲:“?”
这台词?
怎么抢管家的活?
“学弟,”司马逸尘姗姗来迟,递上精挑细选的茉莉花束,“演出很精彩。手艺不精,自己扎的花束,希望不要嫌弃。”
许乐眠二惊二喜:“学长亲手做的?”
司马逸尘笑:“是啊,早上六点去家里后花园摘的。”
许乐眠有点不好意思:“这么早起来扎花啊?”
司马逸尘再笑:“为你扎花,再早都可以。”
许乐眠低下头,耳根通红:“学长别乱说话。”
司马逸尘还笑:“和学弟说的每个字,句句肺腑。”
目睹一切的迟轲不管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了。
司马家不愧是在海外做石油生意的。
不过,这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竟然比官配要多些。
“许乐眠!”演出负责主持的同学跑过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八卦地笑了起来,“论坛说的那人是你吧?”
许乐眠懵懵地抱着两束花:“什么论坛?”
“看论坛啊。”那人说,“校草来给人送花……”
迟轲低头捂脸后退迈入阴影,一气呵成。
我不认识他俩。
他暗暗祈祷:不要cue我。
“还有这位抱着玫瑰的帅哥!”
迟轲缓缓闭上眼。
祈祷失败。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等会会在论坛上解释的!”许乐眠说,“迟助,学长,我请你们去吃个饭吧,顺便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迟轲负责盯人,不负责陪吃陪喝,他只想远远地注视这俩人。
于是果断拒绝道:“抱歉,我还有事。”
“可是我要解释清楚。”许乐眠哀求地抓他袖口,“迟助,别丢下我。”
迟轲默了两秒。
委屈什么?几个平地起高楼的帖子哪有一句话提到了你?
丢人的明明是我。
“孙秘在处理了,论坛关注的人很多,直接删除有点欲盖弥彰,我暂时保留了帖子,除了我和司马总的讨论,其他猜测人名的回帖全部删除,包括您的名字,所以不需要解释,这件事目前与您无关。”
许乐眠愣住,抓着迟轲发了好久的呆。
从可怜的受害者变成无债一身轻的局外人,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松了口气,不是高兴,更不是为司马逸尘和迟轲担忧。
而是非常茫然,像突然间失去了什么。
和那些用苦难塑造坚韧人设的人一样。
似乎只有全世界都与他们为敌,才能彰显他们“逆境翻盘”的不凡人生。
迟轲无声扯出袖子。
这种极度自我的人,他见过很多。
不过多评价,但会远离。
“你们聊,我先离开一下。”
爱情这玩意儿靠别人盯着没用,他不是丘比特,冷云廷没下斩桃花的命令,他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迟轲刚转身,手腕忽然被握住。
他条件反射甩开,冷眼看过去:“抱歉司总,不是故意的。”
这个司马逸尘怎么比纪医生还没分寸?
没分寸得让人讨厌。
“是我冒昧了。”司马逸尘脸上和动作完全看不出歉意,亲昵地俯下身,往迟轲耳边凑,“迟助。”
迟轲后仰想躲,却被一把抓住肩膀。
碍于对方身份,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忍住了挥拳的冲动。
“迟助,冷云廷给你开多少工资?”司马逸低声耳语,“我给你开双倍,来跟我干吧。”
迟轲想都没想便答:“不好意思,您开二十倍,我也不会背叛冷总的。”
司马逸尘玩味地勾起唇角:“原因?你这样的职位,跟了冷云廷那么久,不会对他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司总想多了。”迟轲短促笑了下,“冷总身上有我很欣赏的品性。”
“据我所知,冷云廷对你不算好。”兄弟最懂兄弟,司马逸尘很好奇,“你欣赏他什么?”
这人说话一直有意无意地吐气,迟轲忍不下去了,毫不客气地把他手挥开,拉开了三米距离:“我欣赏冷总洁癖,外人不得近身三米内。”
司马逸尘:“……”
司马逸尘:“你阴阳怪气我?”
“不敢。”迟轲没有咄咄逼人,识时务地给了台阶,“昨晚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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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还有点不清醒,今天就当没见过司总。”
“你最好说到做到。”司马逸尘果然不再纠缠,眯起眼睛,意有所指道,“迟助,希望你守得住你爱的岗位。”
这话说出来,迟轲预料到了大事不妙。
故而晚上被冷云廷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他半分不意外。
“这他妈就是你办的事儿?”冷云廷不可置信,“你去学校一趟,居然能跟棉棉传出绯闻?迟轲,你干了什么?!”
“抱歉,我已经尽量补救的,很少有人能猜到当事人是许先生,至少明面上没有。”迟轲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他没做过伺候人的事,社交签合同开会能做得完美无缺,但给小孩儿处理感情,那确实不太熟练。
他没料到现在大学论坛和表白墙还广受关注,也算调研没做透彻。
这次挨骂就不还嘴了。
冷云廷在屋里走来走去,又是捶桌子又是踢椅子,发了好一通脾气,冷静下来才问:“逸尘下午怎么在学校?”
迟轲终于等到这个问题,皮笑肉不笑道:“他说,给许乐眠学弟送花。”
按照上午“今日没见过你”的承诺,他这会儿应该“说不知道,没碰见”。
送花的事很好糊弄,只要说对方是帮人转送的就行,以冷云廷现阶段对“解闷小替身”的上心程度,不至于让人彻查。
但冷云廷光骂他,不骂另一个罪魁祸首,背后一定有司马逸尘那个睚眦必报笑面虎的手笔。
不巧,迟轲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不背后踢回去一脚,必然不解气。
他只转述事实,又没说见过对方,不算撒谎。
何况就算司马逸尘追究又怎样?
杀了他?
笑死。
小事忍就忍了,被阴了不还手,那也太憋屈了。
他这辈子最不乐意受窝囊气,横竖烂命一条,闭眼就是干,我死你也死,大家都别好过。
“他还说,”迟轲坦诚得可怕,“他送的茉莉是早上亲手从后花园摘的,早起就是为了给学弟扎花,亲手送过来,学弟很开心。”
冷云廷震惊地跌坐进老板椅中。
“这算什么?”他喃喃到,“逸尘他不会……”
迟轲:“他会。”
冷云廷:“。”
冷云廷:“你过了脑子再回答,不用那么快。”
迟轲:“好的。”
他开始整理资料,给冷云廷做会议记录的复盘文档。
分针悄无声息走了一圈。
迟轲冷不丁又说:“他会。”
冷云廷:“……”
冷云廷:“你是人机吗?”
迟轲耸肩:“事情就是这样,冷总,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比如搞死司马逸尘。
“不用。”冷云廷烦躁地捏鼻梁,“为了个替身,不至于跟兄弟闹掰。”
迟轲嘴角耷拉下来,拖着调子道:“冷总好大度。”
“第一天认识我?”冷云廷不屑摆手,“逸尘就是觉得新鲜,以前我养的情人也有很多被他逗过,他现在是还不知道我跟眠眠玩真的恋爱游戏。”
“恋爱?老板,人家还没答应跟您恋爱。”迟轲不开心,全世界都别想开心。
冷云廷果然黑脸:“你懂什么?我难道不知道节奏?”
迟轲:“呵。”
冷云廷猛喝绿茶败火。
这个助理真是越来越难管了!
他震怒拍桌:“司马逸尘玩玩就算了,如果真做了冒犯我的事,我自然不会放过他,轮得着你指点我?!”
有这句话,迟轲放心了:“好的冷总,您永远是对的。快到下班点了,我联系司机送您去接许乐眠先生,如果没我的事……”
“等下。送花闹出这么大幺蛾子,念在你是老员工的份上,奖金我就不扣了,但年底湾坪镇的慈善工程,迟助,交给你了。”冷云廷把一份文件推过去。
“毕竟那也是你老家,你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对不对?”
14.第 14 章
炎坪是距离S市两千多公里的一个小县城。
同时也是许乐眠的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乡。
没想到原主和主角受是老乡。
这或许是个了解原主的好时机。
迟轲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冷老先生给的任务,您完全不出面,会不会不太好?”
振庭集团开发中的核心产业之一是面向大众市场的中高端新能源产品。
市场直接面向人民群众,集团非常在意自身形象,这些年管理层上上下下一直在打造亲民、朴实、真诚人设。
老爷子从很早之前就在为了这块市场做准备,慈善项目每年都有进行。
而负责海外市场的冷柏尧,人物相关新闻稿都是《年轻的商业奇才带领国产品牌走向世界》之类的彩虹屁。
冷家只有冷云廷,不管在哪里提到他,外人评价都是风流气盛的冷二少、今天和哪个明星有绯闻、明天和哪个大小姐约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头衔。
冷老为小孙子操碎了心,今年把手里一直做得很好的炎坪县慈善项目给他,为的就是给他洗名声。
炎坪县的慈善项目振庭做了很多年,非常成熟,只需要冷云廷跟县主任和记者打照面走个过场。
可冷云廷嫌弃项目又穷又破又不赚钱,打死不肯去乡下。
忤逆不了爷爷,就天天想着打包让别人干。
这事儿冷云廷干能收获名声,别人干就只有又苦又累,大家都不乐意接单,他最近一直在发愁把这烫手山芋扔给谁。
好巧不巧,迟轲撞上枪口了。
“回头我抽空去拍个照,有交代就行。”冷云廷挥手赶他走,“就这么说定了,年底你自己去,我这边有更重要的事走不开。”
迟轲不再多劝:“去炎坪县出差至少要两周,年底事情很多,我手里的事务,需要跟谁交接?”
“那么久?啧,跟孙秘交接一下。”冷云廷对着时间期限有点不满,“尽量快点吧,干好有奖金。早点回来,迟助,不要离开我太久。”
又出现了。
带娃既视感。
好在巨婴只有一个,勉强在可忍受范围内。
迟轲假情假意应“好”,跟他上演了一出职场伯乐与马的戏份。
但转头离开的步伐,他几乎用跑的。
……
随着时间逐渐逼近炎坪县下乡任务,迟轲明显感觉到,冷云廷加快了对许乐眠的攻略。
送花频率从一周三束增加到一天一束,衣服包包从一周一套套变成三天一套,从“有空就去看演出”变成了“一场演出都不缺”……
如此高功率的追人手段,冷云廷本人一点不觉得累。
因为他只要上下扇动几次嘴皮子,操作都是迟轲亲手来。
花是特助挑,包是特助买,餐厅是特助定,演出也是特助看……
几个星期下来,许乐眠好像和冷云廷一样,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
迟轲有些头疼。
一个巨婴已经很要人命了,要是再来一个,不出俩月他就得再死一次。
无痛当爹的福气谁爱要谁要,反正他不要。
在第17次应付完冷云廷的无理要求后,许乐眠的召唤无缝而至。
迟轲原本想找个借口溜走,但冷云廷听说司马逸尘正在许乐眠身边,说什么也不许他请假。
可悲的社畜只好沉着张脸,匆忙赶去十多公里外的南阳大学。
公车孙秘在用,迟轲在公司门口等车的时候,一辆眼熟的红色超跑刚好款款停下。
迟轲立马戴上口罩帽子,躲在柱子后隐蔽的位置。
他最近很忙,加上不想多来往的念头,拒了某人很多次约饭邀请,每次见面都是在圣汇嘉医疗中心的院长办公室。
虽然工作交集很多,但真要算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私下往来了。
不过隔着手机好拒绝,当面可不好拒绝。
就那双眼睛盯着人可劲儿眨巴,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说出绝情的话吧?
迟轲低下头,把脸遮得只剩下半双眼。
他抱有侥幸地想:我包那么严实,不能被一眼看穿吧?
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
泊车小哥快速小跑过去为车主开门,珠光宝气的车主大摇大摆走下来,几乎在下车的瞬间,锁定了迟轲所在的位置。
车主笑容明媚,朝这边缓缓抬起手,想打个招呼,看那架势,大概还想跑过来。
神态动作鲜活得不像牛马上工,像三下乡的领导。
这人之前有那么热爱工作吗?
活人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迟轲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出租车,脑袋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幼稚地比了个大大的“X”,在对面动作僵滞后,迅速发消息。
【k:看到你了,但我车到了,不用过来。】
【k:早。】
迟轲上车前,余光瞥见纪谦顿在原地。
随着掏手机解锁看消息一系列动作的展开,他仿佛听到有东西碎掉的声音。
【了不起的纪茨比:/呆滞流泪.jpg/】
【了不起的纪茨比:早~】
【了不起的纪茨比:终究是我迟了一步……】
【了不起的纪茨比:太可惜了!来公司前就猜到会见到你,我挑了半个多小时的穿搭,你近视,是不是都没看清……】
【了不起的纪茨比:/阿拉斯加崩溃.jpg/】
手机滴滴答答作响,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吵闹。
迟轲耳边仿佛还有纪谦碎掉的回声,略感愧疚地揉了把脖子,口罩下的唇角不自知地勾起弧度,心情无端好了许多。
能看出来,纪谦其实早意识到了自己在刻意拉开距离。
意识到了还那么热情,人好得有点不切实际,正常人类应该都不会讨厌。
迟轲亦然。
他只是不喜欢和这种人来往,不代表讨厌对方。
若不是欣赏纪谦,他也不会破例多管闲事,明知纪家是个烂宅斗剧,还是选择以身入局,不厌其烦地从零教他管理医院。
【k:戴眼镜了,看得很清楚。】
【k:纪医生稳定发挥,很好看。】
【k:今天有事外出,你找冷总的话,直接去顶楼办公室就好。】
碎掉的纪谦看着前面这两行字,又把自己粘起来了。
用的还是502胶,粘得贼牢固。
他哼着小曲儿,慢悠悠晃进电梯,又慢悠悠晃进冷云廷的办公室。
“冷总,喊我来什么事儿?”
“坐。”冷云廷指指沙发,“我想……啧,你能不能坐直,注意点形象?”
纪谦光鲜亮丽的外套进屋就脱下了,这会儿穿着简约长袖内衬,躺沙发里的姿态像一坨可塑性史莱姆。
甭说形象,能看出是个人就很难得了。
“就我们两,要形象给谁看?”纪谦打着哈欠,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份表格,“本月全勤表?”
他草草翻阅一遍,笑容熄了,又仔仔细细翻阅二编,不悦道:“怎么没有我们迟助?”
冷云廷头也不抬,淡淡道:“他上周四请了一下午的病假。”
“病假?”私人医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对客户隐瞒病情的做法感到无能狂怒,“我怎么不知道?!”
冷云廷莫名其妙:“为什么你要知道?”
“我为什么不要知道?关心病人是每个医生应尽的善举。”纪谦语速极快,“反正你快说,他怎么了?”
“公司下午茶是冰镇椰奶水果捞,他自己吃多吃出毛病了,怪谁?”冷云廷敷衍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他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上班的。”
纪谦:“。”
纪谦咬牙,低声自语:“说了一千零一遍禁冷饮禁辛辣禁寒性食物,阳奉阴违……”
冷云廷:“你说什么?”
“没什么。”纪谦暗中记了某病人一笔账,看着冷云廷说,“不是,人家就请这一次假,你就扣他全勤?”
冷云廷震惊地瞪大双眼,文件不写了,咖啡不喝了。
“你什么语气?谴责我?!”他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
纪谦:“。”
失策。
纪谦调整了一下被病人气到的焦急心态,温和地笑了声,改变话术:“冷总少喝点咖啡,我给您倒杯蜂蜜茶?”
冷云廷没好气:“不用!”
纪医生:“摄入过量高浓度咖啡对肠胃病患者、心脏不好、焦虑失眠的人有很大副作用。”
呵,原来是关心自己。
冷云廷不发火了,把自己的杯子推过去:“嗯。”
纪谦给他弄了杯齁甜无比的蜂蜜,完事儿洁癖犯了,摸过别人杯子的手洗了两遍才收回,微笑道:“说到这个,您知道迟助一天几杯咖啡吗?”
冷云廷:“?”
纪谦叹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迟助一天至少三杯美式,每天就睡三小时,睁眼闭眼都是忙你给的工作。”
他似乎把自己说感动了,浑然不顾刚洗完的手,狂拍胸口以表痛心和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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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
衣服上湿漉漉的巴掌印,为这种氛围增添了几分凄惨,使人身临其境。
然后继续声情并茂道:“前两天体检表我看了,心脏病、低血糖、慢性胃炎、代谢差、血小板低、失眠、焦虑……上班上了一身病,冷总,这么敬业的劳模偶尔请一小小会儿假,真的忍心扣薪吗?”
冷云廷沉默后,低沉的嗓音有点儿淡淡的愧疚,但还是倔强道:“你是我的私人医生还是他的私人医生?行了,别废话了,来说点正事,许乐眠那边,我不打算拖了。”
提到许乐眠,纪谦撇嘴,表情一秒变悲痛为吊儿郎当,重新躺进沙发。
“具体怎么说?”
“哪有享受不付出的道理?我好吃好喝追那么久,他该有点自觉吧?”冷云廷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新年是我的最后期限,我打算表白,你有什么建议?”
“哦……”纪谦问,“给迟助说了吗?”
“说了,但他没有浪漫细胞,出的都什么馊主意?”冷云廷提到这个就来气,“居然说什么亲口表达才有诚意,开玩笑,我绝不可能干这种低声下气的事!”
纪谦知道他脑子有问题,吞回反驳的话:“然后呢?你不采纳,他怎么做?”
“在我的调教下,做了个还算让我满意的道具。”冷云廷邪魅一笑,从抽屉中拿出一个“会跳舞的向日葵”。
纪谦眼皮一跳。
“太阳能,还能蓄电。”
冷云廷点了一下向日葵,向日葵立马扭动身躯,反复诉说着:【棉棉,跟了我吧。】
纪谦:“……”
“迟助说,许乐眠会在阳光存在的每分每秒感受到爱情,灿烂到太阳下山依旧热烈。虽然我不爱许乐眠,但这个创意不错。”冷云廷满意极了,“孺子可教。”
纪谦:“………”
这个喷不了,这是真销冠。
好好一个迟轲,就这么被逼疯了。
纪谦心脏抽得生疼:“满意就给人家全勤。”
“你他妈没完了是吧?!”冷云廷恼火地用钢笔砸他,“我扣我特助工资关你屁事?你是他老婆吗还管他的钱?!”
“哎,别乱砸,这钢笔老贵了。”纪谦手忙脚乱接住钢笔,二话不说直接收入囊中,“什么老婆?别乱说,我就是特别善良而已。”
“你那么善良怎么不嫁过去给他赚钱?”冷云廷怼完,不耐地摆手,“不扣薪不扣假,别逼逼叨了,滚。”
迟助,好同事,不用客气。
纪谦目的得逞,心满意足地滚了。
离开办公室,他又想到迟轲的病假,气不过病人隐瞒病情,给对方发了个阴阳怪气的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小迟。】
【k:?】
【了不起的纪茨比:冷总有个会跳舞的向日葵,别人有的我也要有,纪总也想要一个~】
【k:……】
【k:cos冷总很上瘾?】
自从成为利益共同体,迟轲在他面前彻底不掩藏上班的怨言了。
纪谦弯起眼睛,用哭泣表情包当做结束语,没分给迟轲太多心绪,很快便回到医院投身工作。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对迟轲的在意还没到魂牵梦绕的程度。
医生会问病人的身体状况,但绝对不会天天关心人家晚饭吃什么。
然而太阳落山后,医院前台收到份寄给院长的同城快递。
寄件人是“k”,物品备注是“会跳舞的向日葵”。
彼时纪谦刚下手术,闻讯拖着僵硬的双腿,飞冲而下取快递。
拆开包裹,轻轻一按。
向日葵扭动着身躯发出模拟冷云廷的机械音:【不要什么都跟冷云廷学。】
纪谦笑得差点被实习生助手送去精神科。
回到家,向日葵成了床上庞大毛绒玩具部落的一份子。
这东西多看两眼,其实也蛮可爱的。
他给送礼人发去了感谢。
【了不起的纪茨比:/玫瑰/】
那边好久之后才回复。
【k:/玫瑰枯萎/】
纪谦抱着手机在床上一堆玩具娃娃里打滚。
嗯……
或许优秀的私人医生,还是应该对顾客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做到了然于心。
【了不起的纪茨比:听说某人上周乱吃东西导致胃痛请假。】
【了不起的纪茨比:老板今天晚上吃了什么?快给医生报备一下。】
【了不起的纪茨比:/踹门查岗.jpg/】
15.第 15 章
“别吃,别着急吃!我要先拍个照,给我老婆报备一下。”
孙秘阻止要拿刀切牛排的迟轲,举起手机对着餐桌一阵猛拍。
迟轲小声叹了口气。
爱情这玩意儿,真难搞懂。
“你别叹气。”孙秘嘴带笑容,喜滋滋地戳手机,“你是没老婆,以后有老婆就知道这有多幸福了。”
话音刚落,迟轲手机嗡嗡震了起来。
【了不起的纪茨比:突击查岗!】
【了不起的纪茨比:晚餐吃了什么?贪凉了吗?】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给你配的养胃茶包和安神茶包有喝吗?】
迟轲挑了下眉。
某人已经锲而不舍地突击抽查一个月了。
他刚开始没搭理,但怕医生说自己不配合治疗,便抽空回复了一下。
后来他发现,纪谦“查岗”的频率很低,每周差不多只问一次,正好卡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所以没有其他事情的时候,他还是很配合“查岗”的。
而且,就算拒绝,对方也不会锲而不舍追问,顶多嘱咐两三句。
没干扰别人生活,倒是比想象中有分寸感。
“谁啊谁啊?”孙秘好奇死了,“周末休息时间,你私人手机号那么多消息?”
“业务。”迟轲把手机面朝下翻扣在桌上。
“哎呦,不方便说?你有秘密哦。”孙秘贼兮兮地好一阵挤眉弄眼,“对了,你房子住的怎么样?明明自己有房子,怎么还要租个新的?”
“换个环境。”迟轲把切好的牛排推他面前,“住得很不错,多亏孙秘帮忙找房源了,非常感谢。”
“客气,都是同事,举手之劳。”孙秘感动地吞咽牛排,“天呐,已经八百年没人给我切过牛排了……哎呦你等我下,接个电话,老板的,估计又有啥事儿了。”
他嘟囔着秒接电话。
“喂冷总,哎!是我,对对对……好嘞,我这就给您拿过去!”
冷云廷此刻在商场顶楼跟许乐眠约会,孙秘和迟轲翘班来摸鱼吃饭,吃得心惊胆战。
上面一声应和,下面就有班狗要开工了。
“哎,我去楼上送东西。”孙秘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条领带,“那祖宗吃虾把汁水溅到冷总领带上了。”
冷云廷的员工私下谈闲话时,喜欢称呼许乐眠为“祖宗”,阴阳怪气得很。
身为原著中的路人甲反派团,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喜欢主角。
“好。”
迟轲不置可否,放下筷子。
孙秘书离开后,他想起已读未回的消息,终于不急不慢拿起手机,敷衍纪谦。
【k:嗯。】
“嗯”是啥意思,是个人都能明白。
这是直接懒得回了。
迟轲知道这或许有点不礼貌,但他觉得,友情也好爱情也罢,比起用虚情假意骗别人的真情实意,还不如摆明了态度让人知难而退,省得人家误会,浪费感情。
可纪谦的勇敢超过了世界上99.9%的人,被冷了那么久,依然勇往直前地表达善意。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些天是不是工作很忙?天天都要去公司吧?】
【k:是很忙。】
但不用去公司。
迟轲后天就要启程去炎坪县了。
“我回来了。”孙秘气喘吁吁坐回来,“菜都没怎么动,你吃这么慢?”
“嗯。”专门等他回来一起吃的迟轲没多解释,“完事了?”
“对,冷总又交代了我几句跟你的工作交接问题。”孙秘郁闷,“迟助,你过两天出差,那明天还来上班吗?”
后半句话饱含的期盼都快溢出来了。
近些天冷云廷的表白计划如火如荼展开,时间迫近ddl,整个星棉娱乐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作为整个计划的主要负责人,迟轲现在在公司的地位不亚于CEO。
他在,大家才有安全感——
看,最苦逼最辛苦的迟特助还活着呢,我怕什么猝死?
迟轲端起红酒:“来。我明天会把表白场地做最后的调整把控,剩下就看你们的了。”
手机“嗡”地一响。
【了不起的纪茨比:再忙也别喝酒消愁,你前天的胃镜情况不太好。】
啧。
以前心脏条件不允许喝酒,这辈子好不容易没病了,怎么还给自己招来个医生管?
迟轲不爽地抿了一口,才不情不愿放下酒杯。
【k:1 】
……
迟轲出差那天,孙秘顺路送他去机场。
炎坪太远,没机场,得先飞去附近城市,再转火车。
看着迟轲逐渐从安检口消失,孙秘差点哭出来。
星棉天塌了有迟助顶,现在迟助走了,老板闹起来不得把他脑壳砸地底?!
“幸好,”他低声嘟囔,“幸好这边还有个纪——”
“孙秘?那么巧?”
纪谦拎着行李箱,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孙秘一阵沉默。
半晌后,低声吟诵:“言灵在天,钱来钱来钱来!”
“整上玄学了?”纪谦歪头,“你们老板又克扣工资了?”
“上个月全勤刚没……这个不是重点。”孙秘笑得愁苦,“纪医生,你、你为什么在这儿?”
纪谦看向自己的行李箱:“我以为我拎着箱子出现在机场出发层的目的很显而易见呢。”
孙秘:“坐飞机吗?”
纪谦:“不,跨城马拉松。”
孙秘噎了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逼问题:“那你这是去哪儿啊?”
“去救死扶伤。”纪谦说完,自我感觉这话有点帅。
于是他决定装逼装到底,酷酷地戴上墨镜,背对孙秘潇洒离去。
孙秘:“喂——”
“第一,”纪谦驻足,脖子转回一个微妙而神秘的角度,冷冰冰道,“我不叫喂。”
孙秘:“……”
孙秘:“你走反了,那边是去一楼到达层的电梯。”
纪谦的背影在瞬间定格。
紧接着他轻哼一声,倔强地继续往前走:“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拐弯回去。”
孙秘五官渐渐皱在一起。
ok,你开心就好。
……
开心的纪谦拐弯后就拼了命的跑。
该死,为了装那一下,快要赶不上飞机了!
他实在不想自己的大名出现在广播中。
虽然是尊贵的白金用户,但也不想因为自己耽误航班。
纪谦拎着行李一阵狂奔,进安检后才顾得上从兜里掏出振动不停的手机。
“你最好有事!”他翻找起随手扔包里的机票,肩膀夹着手机,到处张望自己的登机口。
忘了书中S市只是像上海而不是上海,机场构造有微妙的诧异,差点跑错方向。
“误机了?”冷柏尧毫不意外,嗤笑道,“你出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误机。”
“呸呸呸,乌鸦嘴,我能赶上。”纪谦很笃定。
“打个赌?”
“赌什么?”
“赶不上给我五百万。”
“你缺钱缺疯了?”纪谦终于找到自己的登机口。
距离停止检票还有五分钟不到,经济舱入口都没人排队了,只剩下一个高挑挺拔的年轻男人刚掏出机票。
他眯起眼睛,总觉得有点眼熟。
可等跑到地方,对方身影已经消失在入口了。
有眼缘的人不常见,纪谦暗叹可惜,笑着递出登机牌,跟空姐点头以表谢意,还不忘对着电话另一头的好友嘚瑟:“不好意思,我赶上飞机了。缺钱你去坑厉少吧,他最近富得很,比我手头宽裕。”
“啧。”冷柏尧难掩可惜,“他家最近不是正闹事吗,我不好意思跟他开口。”
纪谦:“纪家还天天闹事呢,你怎么好意思跟我开口?”
“我们什么交情。”
“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冷柏尧专门等这四个字出来似的,立即开始阴阳怪气,“没有交情你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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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把医院丢给我管,自己出去鬼混?要去哪儿?到底什么急事,居然连阅世的广告合作都要往后推?”
“不告诉你。”这次去炎坪县,纪谦没告诉任何人,连迟轲都没通知。
他说不清前因后果,以防万一被误以为神经病,干脆就不说了。
“总之下周回来一定跟冷总您当面道谢,啊,要起飞了,挂了!”
“等下。”
“还有事?”
“没什么大事,”冷柏尧忽然笑了一下,“就是到你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你桌子上有份废弃的草稿文书。”
纪谦不明所以:“然后?”
“我发誓我是随意翻看的,”冷柏尧饶有兴致道,“怎么第一页写了个名字?看字迹,应该还是你亲手写上去的。”
纪谦:“?”
“迟轲。”冷柏尧把这俩字在齿关把玩了一圈,似笑非笑道,“这不我那好弟弟的助理吗?你没事儿写他名字干什么?”
纪谦:“……”
啊。
这飞机好闷,好热。
他伸手把头顶空调风口对准自己的脸。
“笑死,不干什么,就开会无聊随便写的,能证明什么?什么都不能证明。你怎么那么大的好奇心?问这个干什么?哈,一个名字而已,我觉得顺手觉得好看就写了,仅此而已,没那么多前因后果,你不要多想,挂了!”
冷柏尧听着耳边的忙音,深吸一口气,缓缓蹦出俩字。
“有病。”
……
下飞机后,迟轲先拍照。
【k:冷总,已落地。】
然后扶着出站口的栏杆,锤了半天腰。
一般情况下,他出差冷云廷都是他报销商务舱,奈何这次刚被迫给老板戴上一顶“赛博绿帽”,还商务舱,没让他马拉松去炎坪就不错了。
重生后的身体虽然比前世好了不少,但大概是毛病太多,世界机制没能给他自动修复完全。
上次体检结果出来,大病确实没了,全是一堆不轻不重的小毛病,包括但不限于腰椎间盘突出,纪谦给他拿了好多膏药。
锤了会儿不见疼痛好转,迟轲只好从包里翻出膏药贴了一张,暖洋洋的热意袭击穴位,僵硬的腰椎才得以活络。
等到去拿行李,转盘旁几乎没有人了。
他没有过多停留,急赶慢赶地去转火车,两小时后终于真正到达目的地,再拍照,打车前往宾馆。
【k:冷总,已到岗。】
【k:没摸鱼耽误行程,出差也是无迟到全勤。】
小地方没有专车和商务车,只有打表的出租,迟轲坐上车的时候很怕被宰,等到了地方,掀开表一看——
嚯,四公里一百五大洋。
但人生地不熟,司机又是个大花臂,不能跟他吵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破财好过殒命。
何况出差路费公司报销,不破自己的财。
“师傅开个发票。”
迟轲痛快付款下车
没了贴老旧茶色胶布的车窗遮挡,头顶的太阳给他眼睛晃了一下。
迟轲挑了下眉,快步走进宾馆,回眸看向窗外的炎坪县,迎面对着风。
接壤西北大地的中部小城,天比城市蓝,风比城市冷。
漫天沙尘扬起来,倒是有了几分故事中的神秘。
前世今生两辈子,在他有限的人生中,其实也是第一次踏上这方总被冠以荒芜之名的土地。
围巾被吹散开,迟轲看清了层层平房之后遥远的沙丘。
那一秒钟内,他感受了一次从未有过的呼吸。
难怪那么多人都在憧憬人生中的那场旷野之约。
因为总要去感受一下活着的真实性。
这片旷野有一个陌生人存在的证明,也正在书写另一个人走过的痕迹。
找寻原主生命的路很长,但迟轲的人生从未被按下暂停键。
他一直是进行时。
所以属于下一刻的分分秒秒,不是原著既定已知的故事,而是属于他自己不可预估、值得期待的未来。
16.第 16 章
冷云廷还算是个人,商务舱不给,宾馆不至于还让他住三无产业。
这是个当地的三星连锁酒店,地理位置在市中心,破旧归破旧,安全和正规性没问题。
迟轲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先跟前台打探了会儿当地消息。
炎坪县不算大西北,离发达城市还很远,旅游业展不开,经济建设跟不上,本世纪之前只能用俩字形容:
贫穷。
方圆十里没有一个正规商场,遍地小摊和批发农贸棚,路上最多的是乞丐,筒子楼里住着最多的是鳏寡孤独废疾者……
但要说它贫穷,它又不算特别糟糕,至少没有闹饥荒灾害,该有的小学初中高中一个不少。
这种要穷不穷的地方最惨。
国家脱贫攻坚容易忽视它,发达城市兼容并蓄它也跟不上。
对比周边几个兄弟姐妹乡镇,炎坪是穷得最持久的一个。
这种情况一变不变到零几年,自驾游西北的冷老爷子偶然路过此地,给这块几乎快被风沙掩埋的县城带来了一丝生机。
可以说,振庭的到来,养活了一整个小镇。
炎坪的人或许不知道影帝影后当红顶流,但一定知道振庭集团,以及掌权人冷成邺老先生的大名。
虽然冷云廷是个大弱智,但他爷爷确实是一位非常有手段和谋略的企业家。
振庭的logo在炎坪几乎随处可见,商场是振庭旗下的,学校是振庭建设的,医院也是振庭赞助的……
炎坪几乎就是振庭在外行走流通的公益广告牌。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老爷子当年做这些,大部分是出于对企业二十多年后道路发展的考量,少不了表演成分。
“但那又怎样?”旁边吃烤饼的大叔听到他们的谈话,兴致勃勃地强行加入,“捐的真金实银落实到地方,造福人民群众老百姓啊,管他目的纯不纯良!”
迟轲立马闭了嘴。
四五十的中年男性最喜欢谈论经济大局和时政,要让他们敞开了讲,准能唠一整天。
时间紧迫,他不能停留太久,打着马虎跟对方客套两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县城没地铁,公交绕路远,迟轲去希望小学的路上还是打车。
不出意外,又被宰了。
他看着五十块钱打车费,决定等会儿下班先去租车。
虽然公司给报销,但现在钱是自己垫的,冤枉钱花着很难受。
租车二百正常价可以花,打车二百被宰价不行。
……
振庭希望小学的外观是很平平无奇的希望小学,没有为了充面子做豪华高楼大厦,朴素接地气,大铁门水泥楼,放在这县城里毫不突兀。
迟轲刚走进大门,就有人端着胳膊迎上来了。
“您好您好!”皮肤黝黑的男人普通话极不标准,“您”这字儿说得很别扭,平时大概不常用这么客套的话术,“您是振庭来的迟……”
上头给他说振庭来了个大人物,但是没说具体啥职位。
男人卡壳卡了几个磕巴,憋出仨字:“迟领导吧?”
冷云廷干事儿真不靠谱,假身份都不给一个。
迟轲伸出手,跟他虚握半秒:“我是振庭旗下冷二少所负责公司的企划部运营总监。”
不能给人家说自己是总助。
虽然勉强算个“迟总”,但那“助”一出来,外行人就会以为太掉档,显得他们面子不给足,不重视这次合作。
“迟总监您好,我是这里的老师,姓曹,单名一个亢。”男人松了口气,“郑校刚临时被市领导喊走了,中午才能回来,真对不住啊迟总监,不然我先带您去看看学校?”
“没事,是我来早了。”迟轲不是摆架子的人,“辛苦曹老师带我四处转转吧。”
这回出差得写报告,老爷子打算出资维建炎坪的高级中学,这边资料报告写得详细精确,振庭才能作好预算上报当地部门。
“我们地方不大,县里就这一个学校,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起,小区不一样,每栋楼都是一个年级。二十里外倒是还有个高中,但那个学校的孩子喝酒抽烟纹身样样不缺,没一个省心。”
学校涵盖了6-18岁所有年龄段的学生?
迟轲若有所思地扶了下眼镜框。
耳边响起清脆干净的读书声,曹老师刻意压低声音。
“这个班就是小学最好的班,班里孩子都乖,我就是他们的数学老师。”
迟轲顺着步伐,朝窗内投过去不经意的一眼,尽量不打扰到祖国的花朵。
讲台上的老师笑容可掬,前排小孩读书很卖力,中排有几个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后排……
嗯?
视线扫到角落,迟轲唇角挑了个戏谑的笑容。
一直悄摸从书后偷看他的小男孩两边脸蛋绯红,穿着薄薄的毛衣,神情明显慌乱,立刻低下头,手忙脚乱地翻书,动作极不自然。
新生命就是好逗。
穿那么少脸还热成这样,教授空调热风开挺足啊。
迟轲没放在心上,刚要轻手轻脚离开,却忽然察觉到视线,猛地又一回头。
那小男孩再次慌张把脸埋进书里。
他这回多看了两眼。
曹老师跟着停下脚步:“怎么了?”
“没什么。”迟轲摇摇头,走远了些,抬起下颚提醒对方不停震动亮起却被忽视的手机。
“那、那我先接个电话啊,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曹老师有点局促地捧起手机,但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迟轲猜他有事,只是碍于自己这边不好多言。
他不想耽误人民教师的工作,干脆地提出要回办公室休息,等到曹老师离开,又悄悄摸出去,趁学生上课,一个人在校园里游荡。
北方天冷风大,他今天穿的衣服并不正式,很朴素的羽绒外套和休闲西装裤。
相信过不了多久,自己的穿搭就会经曹老师之口传进校长和各领导耳朵里,大家都会松口气,脱下冷掉皮的正装。
他找了坐在操场边的石阶上,整理起刚刚拍的照片和记录。
【k:冷总,我需要人手。】
过了会儿,孙秘回复。
【孙秘:冷总没看手机,但是猜到是你的消息,让我转达一下原话——什么急事非要现在说?没空理你。】
迟轲:“。”
【k:老板在做什么?】
【孙秘:/大哭/x99】
【孙秘:表……白……】
【孙秘:玫瑰花车队已经在城市里巡游了。】
【k:打扰了。】
【k:麻烦您转达冷总,我需要助理,以及总部企划部的员工。】
【k:我还有事,先不聊了,预祝表白顺利/玫瑰/】
发完,他生怕冷云廷的爱情魔力波及自己,立马按下静音,顺便头都不抬地伸出手,接住飞袭来的篮球。
校园里到处飞球的情况时有出现。
迟轲倒霉惯了,经常遇上,初中便练就了一手百接百中的反应力。
他习以为常地准备把球扔回去,结果看到几个十来岁的男生嬉皮笑脸站在原地,压根没道歉的意思。
甚至不打算要这颗球,转身跳进跳远用的沙坑,把手里的饮料和水全部倒出来堆沙雕。
看来这颗飞球八成不是“不小心”的了。
迟轲垂眸靠在树上,一手抄兜一手端球,笑容清浅温柔,跟溺爱家长似的,相当有耐心地看他们堆沙雕。
他等了整整半小时,那些学生终于堆出一个像模像样的雕,商量着找老师借手机拍照,喊同学朋友来欣赏。
毕竟是个小学生,很容易因为这些事激动开心。
迟轲漫不经心抛起篮球,在指尖旋了会儿,等其中一个男孩用手进行最后的“堆雕点睛”,毫不犹豫地扭转手腕。
篮球在瞬间脱手,擦过两个小男生的脸,飞速砸中沙雕,以及沙雕上的手。
操场上瞬间响起三道撕心裂肺的哭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
脸又没破皮,手又没砸断。
迟轲低声轻嗤,拍拍掌心沙土,事了拂衣去。
教育是老师家长和警察叔叔的事,他没口头感化小孩的雅兴和时间,惹到他他就惹回去,反正不能委屈自己。
成年后他爸妈给他上的第一课:不要多管闲事。
算算时间,校长应该快到了。
迟轲原路返回,路过小学教学楼,不动声色多看了几眼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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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扔球的时候,感觉背后有道视线。
炽热,但没恶意。
……
“真的很感谢集团对学校的支持,我们会努力确保每一分资源都能用到实处,让孩子们得到最好的教育。”
郑校笑容热情,打心底喜欢这位集团来的领导,没架子好说话业务能力还强的资方谁不爱?
“应该的,助兴青少年教育也是振庭一直以来的目标和愿望,辛苦各位一直以来的配合。”迟轲场面话打得漂亮,心思却不在对话上。
临走时瞥见小学部放学,主动跟曹老师搭话:“曹老师,你们那个尖子班,座位是按照身高排的吗?”
曹老师振振有词:“是啊,我们学校可不搞差别对待,不管学习好坏,都是按照身高排,确保每个学生都能看到黑板!”
迟轲先称赞,又问:“不过我早上看到角落里有个学生……”
“啊,他是有原因的,性格有点问题,主动要求最后一排的。”曹老师叹气,“他家情况有点复杂,也不给老师说,我们其实不太了解,就知道家条件不好,住的那么远也没人接,每天都他一个人跑步上下学,这些天县里供电不足,教室那么冷他都没穿外套。”
迟轲蹙眉:“方便问个名字吗?”
“跟您……额……”曹老师尴尬地摸脑袋。
本来想说“跟你有缘”,但这孩子家境不好性格也不好,怕城里来的上流人士听到“有缘”觉得晦气,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迟轲看他表情,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沉声又问了一遍:“叫什么?”
……
“迟远帆。”
纪谦把小孩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是叫这个名儿吧。”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生来就是读书的料。
看书基本过目不忘。
认识迟轲后,他的脑海中每时每刻都在回忆原著中和“迟轲”相关的内容,精准到标点符号。
前段时间午觉睡到一半,忽然想起原著“迟轲”这个角色刚登场的一通电话,话里提到了“迟远帆”这个名字。
而冷云廷表白成功的这一天,孙秘接到了一个电话,也提到了“迟远帆”这个名字,但毕竟是配角剧情,具体内容文里没说。
纪谦之前查过迟轲的资料,虽然详细的那份没看,但大概人际关系和资料他是记得的,就算不知道亲朋好友名字,也大概知道对方一家几口人,父母是否健在。
他渐渐把已知信息和文内剧情联系上,加上从冷家了解到的情况,昨天早上终于把原著没写的剧情补全了,当即决定亲自来一趟。
抱着被自己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纪谦有点儿担心:“体温上不来啊……啧,那小子不会诓我吧,说好的去给我喊车呢?怎么还没来?”
碎碎念刚落地,巷口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纪谦不由得提声催促:“快点快点!八百年过去了老虎能当家宠了大公鸡也能下蛋了你怎么才——哎!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他震惊地看着差点撞上自己、微微喘气的男人。
但男人比他更震惊。
“这话不该我问你?”大冷天为找人跑了一个多小时,迟轲撑着腰低着头,有点儿岔气,气息不匀道,“振庭在这有业务,我来合情合理,但是纪谦,你怎么在?”
纪谦支吾起来:“我、我、我……”
“等会儿解释,现在没空。”迟轲急切,“有没有看到一个小男孩?挺矮的,瘦瘦的,脸特别红,衣服穿得特别少,可能还有点发烧……”
他早上以为那孩子是热的,直到曹老师说教室冷,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孩大概是生病了。
迟轲说得急,甚至没注意到纪谦怀里抱个孩子。
“你别急,别急,呼吸慢一点,遮一下口鼻,别喝冷风。”纪谦没有手哄他,只能尽量放缓语调,温声安抚,“见到了见到了,我抱着呢。”
迟轲差点咬着舌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抱着的一坨羽绒服,以及被帽子盖住的半张脸。
“这是……”
“跑傻了?弟弟都不认识了?”纪谦打趣一句,用肩膀碰他,“走吧哥哥,别担心,车来了,我们去医院。”
17.第 17 章
“烧成这样让他一个人在外面?穿得还这么少,你们怎么当家长的?不知道小孩有哮喘吗?”
医生指着两人鼻子骂。
“尤其你!”她瞪着纪谦,“你处理手法不错,同行吧?同行你不知道他身体情况吗?怎么养小孩的?”
唉,瞪得好凶。
迟轲不动声色站上前,挡住了医生看向纪谦的视线:“抱歉,我是病人的哥哥,这个人他不是……”
“对不住对不住。”纪谦抓着他胳膊拉回身边,赔笑道,“真不好意思医生,是我们大意了,以后一定注意。”
“啊,真的是……你俩在这等一下,我那边有个病人需要换药,等下我回来跟你们交代注意事项。”
迟轲安安静静被人抓在手里,无言目送医生离开。
病房门一关,他就扯出了自己胳膊,低声道:“乱背锅。”
“说出口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她骂都骂了,我听都听了,何必让她再给你骂一顿呢。”纪谦脾气挺白衣天使,被急头白脸一顿批,也完全没有背锅遭殃的不爽,“要联系你家里父母吗?”
迟轲嘴角一抽。
原主父母电话没有,家庭住址也没有,上哪儿联系?
“我有段时间没跟家里联系了。”他对纪谦的性格和人品多少有点了解,干脆用云里雾里的话术打马虎眼,“我暂时联系不上,刚刚已经通知他们班主任老师了,那边电话还没打通,有消息他们会及时联系我们的。”
“那就好。”纪谦果然不再多言,看到门外医生去而复返的影子,说,“我去买点喝的。”
床头还放着两瓶矿泉水,这人却要出去买,显然是为了把空间留给弟兄俩和医生,不擅自打听别人家私事。
迟轲记下了这份好意。
“迟远帆家长是吧。”医生卷土重来,情绪稳定多了,“我说一下啊,小孩手脚冻疮太多了,得开药,高烧一直不退,今晚得在这儿住一晚观察情况,点滴至少打三天,已经有点肺部感染了,再不小心可能会伤到脑子。他哮喘,冬天风大,沙尘多,得时刻注意,而且这么严重平时怎么不随身携带药物?今天要不是你那……朋友?你们是朋友吧?”
迟轲摸摸耳朵:“嗯。”
“你朋友不错。”医生说,“今天要不是他处理及时,这孩子可没法那么安稳地躺在这张病床上。”
迟轲胸口倏然聚起一股烦闷郁气。
疏忽了。
遗书中,原主对弟弟言辞关切,是个好哥哥,他下意识认为,原主一定把弟弟和家人接到城市中带在身边生活,忽略了其他客观因素干扰的情况。
“迟助”自杀后,存在感逐渐消失,他本就没放在心上的剧情内容更是囫囵吞枣一览而过。
明明是穿书,却对剧情一知半解,白费金手指。
这次足够幸运,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纪谦在,下次还能这么好运吗?
身边要有个记得住文字细节的人在就好了。
“行,我说完了。你们今晚留个人看着,有事按铃。”医生推开大门,吓了一跳,“哎呀,你怎么在外面站着,不进去?”
“这就进。”纪谦笑着跟她回手道别,进屋关上门和大灯,室内瞬间昏暗下来。
小医院的住院部很冷清,绝大部分需要住院的病人都会选择去二十多公里外的城里医院就医,以至于这间三人床位的病房,目前就只有迟远帆一个病人入住。
“喝点儿。”纪谦用热乎乎的纸盒去碰某人冰凉的手,“牛奶还是橙汁?”
“牛奶,谢谢。”其实迟轲更想喝咖啡。
但他知道,他的医生不会允许他晚上喝咖啡的。
他站在床边,双手握着牛奶,迟迟未动。
许久后,斟酌着开口:“我……”
迟远帆忽然哼唧一声。
纪谦飞快竖起食指,悬空抵在迟轲唇边几毫米的距离,用气音问:“我刚请了护工,咱俩出去聊?”
迟轲垂眸看着那根手指。
半晌,轻飘飘应了个“好”。
纪谦:“!”
羽毛般重的呼吸擦过指腹,纪谦猛地放下手指,缝针的手速都没那么快过。
超纲了。
在他的预设中,迟轲这种惜字如金的人,不应该很高冷地点头回应吗?
迟轲疑惑地看他伪装雕塑:“怎么?”
纪谦把手放进口袋里来回搓手指,幽怨地咕哝道:“怎么就说话了呢?”
迟轲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反正已经能很熟练地无视他突发性莫名其妙,微扬起下巴,道:“走了。”
炎坪没有想象中那么落后,有高楼,也有宽路长道,干干净净,自自在在。
只是每到太阳落山,街边总会熙熙攘攘出现许多叫卖小摊。
电动采购自行车鸣笛不断,和城市的车水马龙比起来,也说不上哪个更吵闹。
不过城市的灯火让人没有归属感,这里的烛光就多了几分真实。
迟轲走在路上,看着不断擦肩而过的人,少了许多和陌生人独处的警惕戒备。
说陌生人并不过分。
和纪谦认识几个月,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依然停留在同事的基础上,谁都没有更进一步。
纪谦看起来倒是很想更进一步,但这事儿要看双方的意思。
迟轲不愿意,纪谦再愿意也没用。
而与其说不愿意,不如说迟轲在克制。
他承认自己对纪谦有很大的好奇,同时也很清楚,对于成年人来说,这种兴趣带来的风险。
“冷不冷?”纪谦关切道,“我的围巾给你?”
“谢谢,没关系,不冷。纪医生怎么在这?”迟轲把那个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做好心理准备的纪谦很快应声:“来这边办点事,你也知道,纪家和冷家合作很多的。”
“这样啊。”迟轲一脚踢走挡路的小石子,声音平静,“遇到迟远帆,是巧合吗?”
纪谦含糊地说:“饭后散步遇到的。”
迟轲不置可否:“身上恰好带哮喘药,也是巧合?”
纪谦头埋进围巾,不吭声了。
“抱歉,今天承你人情,我不该那么咄咄逼人。”迟轲分寸拿捏得有松有紧,没让气氛冷场,“换个问题吧,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弟弟?”
“我前段时间去了一次冷家的聚餐,老爷子问过二少你父母和弟弟,二少说一切安好。”纪谦没瞎扯,事情确有发生。
他也是从这那次聚餐中才得知迟轲还有个弟弟,把这号人跟“迟远帆”三个字对上。
真相交代了个开头,后续瞎话也顺口了起来。
纪谦自信开扯:“我就是那会儿才得知你弟弟有哮喘,反正来都来了,顺便给同事的弟弟带点药,谁能想就这么很巧的遇见了。”
实则不然。
他是回忆起原著中很靠后的时间线中,“纪医生”和孙秘有过一次聊天。
两人谈到命苦的话题,孙秘忽然叹了口气,说:“我好久没关注迟助家里情况了,就记得他弟弟好多年前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唉,我当时本来打算去看他们一家人的,结果好巧不巧,碰上冷总表白,要不是这事儿耽搁……唉,后来那些就更不必说了。”
其实这话反复琢磨,能琢磨出不对劲。
就算冷总没表白,该回去的也是迟轲,孙秘没事儿去探什么亲?后悔什么?
那文字描述的口吻,跟他二舅缅怀烈士战友时一模一样。
纪谦当时想起来后,大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给迟轲发去好多消息,看到次日早上迟轲回复“?”,才把心装回肚子里补觉。
他们迟老师健健康康活得好好的呢,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有福人。
迟轲听完他的辩解,什么都没说,只叹了口气。
然而就是这样小小一声叹,给纪谦叹慌了,慌得哑口无言。
什么意思?
信,还是不信?
迟轲对他的挣扎视而不见:“晚饭吃了吗?饿不饿?”
纪谦刚要点头,电光火石间想到自己扯的那句“饭后散步”,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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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立马变道拐弯,连摇三趟头:“吃了,不饿。”
迟轲装作没看到他不久前摸上腹的动作,自顾自扫了路边摊二维码,卷了两个超大号不放葱不放辣加双倍肉的少酱烤鸭卷。
纪谦太不擅长说谎了。
迟轲又太擅长识人辨事了。
那些话是真是假,迟轲甚至不需要分析内容,听语调就能辨别。
满腹真诚,却谎话连篇,又偏偏没有恶意。
太矛盾了,他想。
迟轲心不在焉把烤鸭卷递过去:“那吃点宵夜?我请你。”
罢了。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纪谦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帮了他,他不问原因,愿意替原主记下这份人情。
这么想着,他差点被自己感动了。
太大度了,简直就是——
“你不信呀。”纪谦笑得很无奈,“我一点都没骗到你?”
迟轲差点把烤鸭卷捏扁:“没有不信。”
拉倒吧。
纪谦诚惶诚恐把烤鸭卷解救出来,在心里悄悄吐槽:如果不开心的郁气会实质化,这人头顶绝对能幻化出一个哥斯拉。
“好,你信,谢谢迟助愿意相信我。”纪谦先剥开一个烤鸭卷外皮递给他,然后才拆自己的。
吃人嘴短,迟轲抿唇:“我确实不信。”
纪谦乐了:“所以我才不敢说实话啊。”
迟轲咬食物的动作一顿,就那么叼着卷侧目看他。
纪谦回看过去,整个人也是一顿。
久久听不到后文,迟轲忍不住催促:“然后?没了?”
“啊,嗷,有的,有的。”纪谦眼神一阵闪躲,低下头狂吃两大口烤鸭卷,囫囵咽下压住心跳,轻声道,“迟轲,其实你只要对我有一点点点信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迟轲哼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要我信你?纪医生的因果论是反逻辑来的吗?”
纪谦失笑:“你还真是……”
不开心的时候言语攻击力极强啊。
“这件事和普通的事情不一样。”他表情认真起来,“你要一点都不信我,我给你说完,你肯定会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
瞬息之间,谁都不说话了。
路边摊的烤鸭卷对于常年清淡口的人来说,还是有点重口。
迟轲秉持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慢吞吞吃完,等红绿灯的路口,慢条斯理叠好包装垃圾,随口道:“我要愿意信你呢。”
纪谦很自然地拿走他手上的垃圾,递过去一张纸巾纸,等他擦完,又拿回来:“真的吗?”
迟轲忽悠人最有一套,表情诚挚得跟真的一样:“你不信我?”
纪谦视线还没碰到他脸,就移开了。
不能动摇不能动摇……
他在骗你他在骗你……
纪谦劝了自己八百次,堪堪坚定住立场,哼道:“那你表示一下?”
迟轲挑眉:“嗯?”
纪谦不说废话了,话锋凌厉,直入主题:“你既然信我,就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和迟远帆还有父母关系不好?”
迟轲眯起眼睛,不答反问:“怎么会这么问?”
“我买完牛奶回去,你站在那里看着迟远帆,虽然关心、同情、怜惜,但你给我的感觉依然像……”
纪谦笑笑,向左后方退了半步,前肩压着他后肩,微微弯下脖颈,薄唇几乎贴上迟轲耳朵,似乎在诉说不为人知的秘闻。
“像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迟轲手指猛一蜷缩,条件反射地想往前走,逃离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暖。
但某人预判了他的动作。
“红灯!”纪谦单臂伸长一揽,捞他回来。
迟轲条件反射握住肩膀上的手,摸到一串被某人体温染烫的佛珠。
佛珠受外力抵在主人腕骨上,纪谦中邪似的,佛珠压得越用力,胳膊收得越紧,几乎将人嵌进怀里。
他轻叹:“别乱跑啊。”
“……”
40-50
第41章
一周后,迟轲应冷云廷的要求,给许乐眠拿下了一个青春校园剧本的男二。
剧本到手他看了两眼,看完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个男二……
不就是按冷云廷对白月光的刻板印象写的吗?
他把剧本放在冷云廷办公桌上,问:“男二和女主有吻戏,确定要小少爷去演?”
“借位就行了。”冷云廷满不在乎道,“你去把剧本给他。”
迟轲点头:“还有一件事希望您知晓,这个剧组七月底开机,大概要三个月,他参加了学校一个为期两周的交换学习团队,九月要去法国,这个时间是重合的,必须二选一。”
“知道了。”冷云廷压根没把这件事当做问题,“他学校那边到时候别去就行了,年底我带他去俄罗斯找人学习。”
迟轲才不插手别人的爱情,没有异议:“那我替您转达。”
“不用说,我会自己说的。”冷云廷下意识阻止,心底有些隐隐的不安,但没被他放在心上,“你周末有事吗?”
必须有事。
这种破班不值得人007。
迟轲:“明天要去董事长那边。”
冷云廷蹙眉:“后天呢?”
“后天有很重要的私人行程。”他刻意强调了“重要”二字。
冷云廷不满意了:“你最近私人行程怎么那么多?我知道你在跟纪谦搞那什么医院,对那边关注度是不是太高了?超过星棉和振庭了吧?迟助,你有点本末倒置。”
迟轲只好又强调:“不是医院那边的事,是私人行程,冷总,无关工作。”
冷云廷诧异:“你谈恋爱了?”
这人是不是性缘脑啊?
迟轲也是服了:“没。”
“没谈恋爱你有什么私人行程?去夜店泡妞啊?”冷云廷好奇,“那你跟我一起不就行了?”
迟轲:“。”
怎么那么多话呢?
他面无表情盯着冷云廷看。
冷云廷:“……”
“好了好了不问你了。”冷云廷不耐烦挥手,“出去吧。”
迟轲转身就走,路过孙秘的办公桌,看到人对着电脑抓耳挠腮,不免关照一句:“怎么了?”
“太……”孙秘骂人的话在看到总裁办公室大门时瞬间咽回去,低声道,“我在准备下周一跟振庭那边开会要用的ppt,改了八百边遍了,冷总都说内容不够丰富,关键不够突出,但是我问他具体哪里,他也不告诉我,我实在是改不动了。”
迟轲弯腰撑着桌子,拿起鼠标大致浏览了一遍,问:“距离你上次发给他最新版过去了多久?”
孙秘看了眼消息时间:“一个半小时。”
“走,吃饭去,回来改。”迟轲把他拽起来往食堂走。
过了一小时,两人返回工位,迟轲调出他的第一版,把ppt主题色统一更改,加粗标红数据,放大字号增添了三页,一键转发给冷云廷。
全程操作不到十分钟,看得孙秘目瞪口呆又胆战心惊。
“叮”的一声。
冷云廷回复了。
【冷:可以。】
“我操!”孙秘激动,“迟助你你你你……”
“不客气。”迟轲拍拍他肩膀,说了句“加油”,拎包打卡下班。
有问题的是PPT吗?
不。
有问题的是上司。
晚上纪谦知道这件事后笑得不行。
“孙秘书是不是吓坏了?他应该一直觉得你很规矩本分吧?”
“你不觉得吗?”迟轲刚洗完澡,湿着头发靠坐在床头,腿上放着笔电,旁边是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规矩本分?”纪谦很惊讶,“谁?你吗?”
迟轲不置可否。
以前认识但不了解他的人都会对他有严肃规矩的刻板印象。
纪谦倒是好眼神。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大晚上打电话就是为了煲这种无聊的电话粥?”
纪谦激动:“怎么会无聊?你觉得我无聊?你跟我聊天很无聊吗?”
这还是个超绝敏/感肌。
“暂时还不无聊,所以在我觉得无聊之前,你最好快点说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迟轲拿起手边的易拉罐,轻轻一扣——
“你在喝什么?”纪谦声音沉下来,“可乐还是啤酒?凉的还是冰的?”
迟轲:“……”
迟轲清清嗓子,把易拉罐推远了:“冰糖雪梨。”
纪谦:“哦,啤酒。”
迟轲咬牙:“至少是常温的。”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吧?”纪谦语调平平,“我估计还是大罐。”
迟轲:“。”
怎么猜出来的?
“大晚上的喝冰啤酒,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你是不是想明天来医院陪我上班啊。”纪谦开始阴阳怪气了,“好体贴啊哥哥。”
“行了。”迟轲打断道,“不喝,扔了。”
“好感动,”纪谦没放过他,继续怪里怪气,“我的病人终于肯听一次医嘱了呢。”
扯你的淡。
我哪次到最后没听?
迟轲面无表情把电话挂了,起身去吹头发。
只要吹风机声音够大,他就听不见手机铃声,只要听不见手机铃声,他就能狠下心不接纪谦的电话。
所谓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吹风机停下后,外面手机果然还在响,拿起来一看,上面已经四五个未接电话了。
打得还挺勤快。
迟轲点了接通。
“哥——”
“说正事儿。”迟轲道,“别贫了。”
“好吧。”纪谦早听出他没生气,对这个无法继续无营养对话的命令颇有些遗憾,不情不愿正经起来,“我今晚看见迟正兵了。”
“在哪儿?”迟轲敛了神色,靠在落地窗边,“什么情况?”
“回来路上路过了一个小区,他蹲在门口抽烟,抽了一包才走。”纪谦说,“我已经安排人跟上去了。”
迟轲从炎坪回来后一直很忙,纪谦便包揽了炎坪那边的盯梢工作,顺便帮他把原主父亲查了。
自己调查自己家里人这件事太奇怪了,尤其连亲生父亲叫什么都不知道,他手里能信任的人也不多,查起来效率很慢,这些让纪谦操作就方便很多。
把这件事交给纪谦的时候,迟轲做了个很大胆的举动,坦白告诉对方自己和“父亲”并不熟悉,对他来说,“家里人”就像白纸一样。
纪谦也没让他失望,一句话都没多问,闷声干事儿,省心得很。
迟轲前不久才得知原主父亲的消息。
迟正兵,炎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二十岁那年和十八岁的卢丽娟未婚先孕,不想负责,得知对方怀孕后跑路去外地打工,三年后被热心的邻居抓回来,二人被迫结婚,彼时他们的大儿子——也就是原主,刚刚两岁出头,十六年后,卢丽娟意外怀孕,又生下了小儿子迟远帆。
奉子成婚的夫妻二人感情并不好,十六年朝夕相处的婚姻生活并没有让他们感情加深,据邻居所言,他们家每天都能传出吵架的声音,吵来吵去无非也就那几个话题。
迟正兵痛恨这个女人结束了自己潇洒的青春生活,卢丽娟对此从不进行任何反驳,只责怪他对孩子不上心。
为了逃避这种争吵,十三年前迟正兵夜里气得出去喝酒,醉了从山坡上摔下去断了两条腿,在床上躺了好久。
卢丽娟把家里的钱都掏出来了,堪堪保住他的命,那两条腿也还能走路,但蹒跚的模样非常滑稽,出门就会遭人嗤笑。
迟正兵受不了这种屈辱,脾气变得更加暴躁易怒,有次出门一走走了俩月,回来后便彻底变了个人,以前还会在孩子面前装一装,那之后开始疯魔似地喝酒打牌玩股票,彻底不管家了。
经济入不敷出,这个家庭变得愈发困难,有段时间饭都吃不起,直到原主成功考上大学反哺家庭。
按说卢丽娟离婚后带孩子跟着原主来S市是最好的,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这点还不知道原因。
好在纪谦把他投资的股票和常去的娱乐场所开支时间都查出来了,也方便接下来去调查。
“只有他一个人来吗?”迟轲问。
“我查了他的车票,是今早刚到S市的,没有同行人,住在那个小区附近的青旅里,定位我发你了,目前还没见到他跟其他人有过接触。”
纪谦转来俩链接,居然是那家青旅门口的监控视频。
迟轲惊讶:“你还能搞到这个?”
“这什么语气?我多少也是有点自保能力的。”纪谦不能容忍这种质疑,哼哼道,“是不是觉得我更优秀了?”
隔着网线,迟轲都能幻视这孔雀说话时的表情。
有尾巴的话,可能已经翘上天了。
纪谦被自己迷恋上头了,还在继续:“怎么不说话?承认吧小迟,你也很为哥着迷吧?”
迟轲懒散:“嗯。”
纪谦:“……”
纪谦:“?”
纪谦:“嗯?”
纪谦:“你刚刚说什么?”
“你听见了的。”迟轲躺回床上,“好了,我要给迟远帆打个电话,这事儿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说完他也没多停顿,直接挂了电话,给迟远帆打过去。
从炎坪回来前他给迟远帆买了个电话手表当做告别礼物,方便联系。
迟远帆晚上要帮妈妈干家务,睡得很晚,这个点依然秒接电话。
“哥哥?”
“方便说话吗?”迟轲问。
那边窸窣一阵响,迟远帆放下扫帚走到一个卢丽娟注意不到的地方,乖巧道:“嗯嗯,方便的。”
迟轲开门见山:“你爸这几天回家了吗?”
“回了。”不要他多问,迟远帆就详细地把事情说清楚了,“上周四他回家问妈妈要了钱,后来就没有回来过了。”
迟轲想起之前原主账户上定期打出去的一笔笔巨款。
自己穿过来之后换了手机号,再未向那个账户上打过钱,难不成之前那些钱花完了,又联系不上一直打钱儿子,打算亲自来城里找吗?
迟轲问:“钱给他了吗?”
迟远帆怯怯道:“妈妈给了。”
迟轲并不意外:“给了多少?”
过年给他们的那笔钱迟远帆知道数额。
迟远帆安静了一下,说:“全部。”
迟轲叹了口气:“你知道家里一个月收支……”
话说一半卡了下,改了个通俗易懂的问法:“在日常生活上需要花多少钱吗?”
迟远帆开始小声汇报一个月的买菜费用和生活必用品。
迟轲心里有数后,也不用他说完了:“行,我知道了,周一上学你老师会喊你去办公室给你笔钱,你自己收着,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最近如果你爸再联系你,你一定及时通知我。”
迟远帆比他想象的还要早熟懂事,这种小钱可以自己管了。
挂断电话,他看到了纪谦的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最近手里工作太多了,好好忙你的,这事儿你先不用管,我让人盯着呢,过两天我亲自去看看。】
迟轲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处,没想麻烦他,但也不想争辩,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k:不用担心。】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要睡了吗?】
【k:怎么?】
【了不起的纪茨比:睡前问你个问题。】
【k:说。】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刚刚是不是承认为我着迷了?】
迟轲:“。”
迟轲打开电脑,一边听新闻一边噼里啪啦地打字,不一会儿就写了八百字赞美小作文发给纪谦。
【k:够吗?不够我再写。】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是不是你为了我原创的?手打键盘敲出来的嘛!/星星眼/】
【k:头砸键盘锤出来的。】
【了不起的纪茨比:/kisskiss.jpg/】
【了不起的纪茨比:明天出去吃饭吗?】
【k:明天一天都有事。】
迟轲知道轻重,小事可以随便更改计划,但不会因为纪谦影响到该办的正事儿。
上午去振庭,下午去处原主那个邪门的爹,他不喜欢拖延。
……
另一边,纪谦放下手机,换了身低调不起眼的衣服去停车场。
冷柏尧站在一辆二十来万的灰色轿车旁边,见他过来,把车钥匙抛过去:“什么事一定要现在去办?”
纪谦回了句废话:“急事儿。”
迟正兵现在在夜市,他准备先去摸摸底。
虽然迟轲刚刚没有反驳他的叮嘱,但……
纪谦冷笑一声。
他这个病人,要有一次能老实听话,那都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迟轲明天如果不去找迟正兵,他头拧下来给这人当球踢。
……
第二天早上,迟轲睁开眼,看到了纪谦凌晨三点多发来的一份录音文件。
点进去是两个男人的对话。
一道清透带着笑,咬字清晰,明显是纪谦的。
另一道有方言调子的粗哑无比,还大着舌头,想来这男人醉得不清。
“大城市好人多啊,”那男人含糊地说,“还能让人蹭饭。”
“您吃得开心就好。”纪谦笑道,“要不再来一扎啤的?”
“来!”男人很豪爽,随即又低下声音,“实话告诉你啊老弟,我儿子!有钱!就是太不孝顺了!”
纪谦很感兴趣地问:“您来这里是找儿子的?”
“对,对,我找他……”男人自言自语咕噜一阵,对他说,“不孝子,明明是老子射出来的东西,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长大出息了,就不管亲爹了,你说,是不是畜生?”
纪谦没应,反问道:“他不给你钱吗?你很需要钱?”
听到这儿,迟轲知道纪谦生气了。
虽然听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但能感觉得到纪谦很不耐烦。
“需要啊,我做生意呢,要发大财,前期投资那不得大笔大笔的啊!之前让他给我一百万,他死活不给,好嘛,非要我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才服!”男人说,“就是太晚了,那本金要是早点给我,我就能赚到钱了!”
纪谦:“你怎么给他颜色看的?”
男人很是得意:“那可不能告诉你。”
接下来一直是沉默,两三分钟后,纪谦才再次开口:“你这次不怕他不给你钱?”
“不会不给的,不会不给的,”男人小声说,“我可是他老子,他不能拒绝我的。”
录音到这儿就结束了。
迟轲平静听完,长长叹了口气。
原主这日子过得真是……
他退出录音界面,点开最下面纪谦的留言。
【了不起的纪茨比:/语音.13”/(现在情况就是这样,知道你不想我跟着,我也不说陪你去了,你自己去的时候注意安全,有事一定一定要联系我,手机24小时不静音为您待命哦迟总~)】
迟轲站在洗漱台旁边刷牙,电动牙刷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语音听得不是很真切。
他加快速度漱了口,又听了一遍。
哎。
瞎操心。
他抬手撩了下头发,指尖的水珠不小心飞到镜子上,挡住了镜中人像唇角微不可查的笑意。
第42章
振庭总部是个大园区,园区生态一年四季都很漂亮,冷老爷子每天中午都要去小花园晒太阳。
今天也不例外,他拉上迟轲一起坐在小亭子里下国际象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家常。
“我没想到柏尧这次会妥协,这才多久,居然就要我给他们订婚了。”董事长唏嘘,“我听说,你帮了不少忙?”
“谈不上帮忙。”迟轲随手移开白色的马棋,“约会和订婚都是大少爷自己的决定,我只是按您的吩咐工作。”
“你小子,”老爷子哼道,“别在我面前装。”
迟轲挑了下眉,干脆利落的放弃防守,改道把车棋推上d8。
老爷子嘴角一抽,扔了手里被盘得透亮的黑色棋子:“我没叫你在下棋这方面不装。”
“那我悔一步。”迟轲说着就要撤棋。
“你自己非要悔的啊。”老爷子居然也不谦让,高高兴兴重新捡起棋,“看着沉稳,你这棋风跟我倒是像,闷头往前攻,啧……你不应该跟我下,你适合跟纪家那小子下。”
谈到纪谦,迟轲可算有点儿兴致了:“纪二少很厉害?”
他没跟纪谦下过棋。
“唉。”老爷子想起了难忘的回忆,一言难尽地叹气,“不能说厉害,是很痛苦,他下一步要想半天,严防死守的,进攻路线也很歪七扭八,赢不好赢,输又输得很憋屈,一局下完差不多该累死了。”
可以,这很纪谦。
“他一直挺有耐心的。”迟轲不太喜欢跟别人聊纪谦,敷衍两句后就把话题引回冷柏尧身上,“订婚宴要按照他的期望定在五月吗?”
“太赶了,定七月。”老爷子说,“苏家唯一的千金,就算是订婚宴也要大办。”
“好。”迟轲收着下棋的习惯,黑白两方堪堪和棋。
老爷子琢磨着棋盘,头也不抬地问:“你会不会更看好柏尧?”
“我对两位少爷了解也不够深入,意见没什么参考价值,”迟轲早料到他要问这些,淡定道,“董事长您的判断一直不会出错。”
“你就知道敷衍我。”冷老爷子站起来,让人过来收棋盘,跟他一起往外面走,“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迟轲不信他不知道迟正兵找上他家了,也没瞒着:“一点家事要处。”
“该狠心的时候要狠心。”老爷子意味深长道,“最好一次性解决,以绝后患。”
……
一次性解决?
说的轻巧,做起来哪有这么容易。
迟轲坐在问Ansel借的车里,前窗正对迟正兵住的旅馆。
旁边这个小区就是原主的家,小区门口没有严格门禁,蹭一下别人的卡就能进,迟正兵没上去,应该是不知道原主的门牌号,干脆在门口蹲着。
但原主自杀前一个月才买的新房,别说门牌号了,可能连小区名都没告诉这个多年未曾联系的渣爹,对方怎么得知这个地址的?
四月的白天已经很长了,他等了会儿等到太阳落山,纪谦的“注意安全”四个字都发了十几遍了。
终于,街灯亮起后,迟正兵拎着一扎啤酒和一袋炸串回来,嘴巴不停蠕动,不知道在自言自语骂些什么。
迟轲看着他走进旅馆,直接开门下车,跟了上去。
旅馆很破,没保安没门禁,连前台都在上班时间打游戏,根本懒得去看进来的人是不是入住的客人。
迟正兵也没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大摇大摆地叼着烟开门,嘴上还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迟轲在他开门的瞬间就把他踹进去了。
不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套路和计谋。
打一顿能搞明白的事情,费那么多心思干什么?
迟正兵直接往前扑倒跪在了地上:“我操/你麻——”
迟轲抄起他手边的酒瓶砸在他头上,玻璃碎了一地,
迟正兵耳边“嗡”的一声,脑袋一阵阵发懵,愣住了。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来,酒精刺激着玻璃割裂的伤口,疼得他钻心。
“能冷静了吗?”迟轲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慢条斯卷起衬衫袖口,擦拭沾了酒水的手指。
他下班后直接来的,衣服都没换,西装活动还是不够方便。
迟正兵后知后觉感受到疼痛,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整个身体不住地发抖,嘴里发出“嗬嗬”的痛呼。
但他没有失控的尖叫,这不符合常人被揍的反应。
反倒像极了习惯挨揍的人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迟轲拿手机录了会儿,将桌子上的抽纸丢过去:“死不了,别夸张。听说你找我有事,现在可以说了。”
他知道分寸,没有用力到把人脑浆砸出来,伤口是碎玻璃划的,看着唬人,其实都皮外伤。
迟正兵瑟缩着身子,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到他的脸,唇色骤然变得惨白。
“……怎么是你?”
迟轲轻轻挑起眉梢。
这一下不知怎么就惹恼了迟正兵,忽然从地上踉跄爬起,挥着拳头就冲过来,却在离他还有半步距离的时候停住了,瞳孔骤缩:“小兔崽子……你!你敢!”
迟轲压低手腕,美工刀刀尖瞬间在他脖子上刺出一粒血珠。
迟正兵双腿一软,往地上瘫。
迟轲眼疾手快收回刀,抬了抬下颚:“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你想干什么?”迟正兵脸色涨红,喘着气看他。
“这话不该我问你?”迟轲胳膊搭在双膝上,微微俯身,“找我有什么事?”
迟正兵这才跟反应过来似的,又想动手,却顾忌他真疯了用刀真把自己捅个对穿,只能阴毒地看着他:“敢这么对我?你死定了,迟轲,你他妈就是找死!你欠我的还清了吗!”
“我今年比较容易忘事,”迟轲好奇道,“我欠你什么了?”
迟正兵没想到是这个回答,茫然地“啊”了一声,勃然大怒道:“你想赖账?!”
迟轲挺冤枉的:“真不知道。”
“你怎么敢忘了?你别忘了视频还在我手里!”迟正兵五官扭曲起来,“啐!我真是造孽了才生出你这种丧心病狂的杀人犯!”
迟轲颇为意外:“视频呢?给我看看。”
他反应很淡定,除了意外,没有任何害怕和懊悔的神色。
这和迟正兵认识的儿子不一样。
迟正兵警惕地往后退:“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你再动手我就要报警了!”
迟轲无所谓地做出“请”的手势。
这人要敢报警,刚刚被揍的时候就该大声叫起来了。
纪谦之前查到的那些场所消费金额足够把迟正兵以诈骗和赌博的名义送进去五六年,不到万不得已,迟正兵不会主动惊动警察的。
这些原主费点儿钱和人力也能查到,即便如此也不对这个爹下手,他猜到了有所顾虑和隐情,只是没想到涉及会“杀人”这么大的罪名。
迟轲不占原主便宜,也不会给原主背锅,但事情真相的还未知,他得了解清楚再想处办法。
“别紧张,我只是看一下。”迟轲站起来,一步步朝他走过去,“自己拿出来,别逼我动手。”
……
纪谦下了手术,换衣服的时候有点儿心不在焉,跟冷柏尧吃饭的时候都在走神,面无表情把一块姜放进嘴里,嚼了几口才反应过来,面露痛苦地吐出来。
冷柏尧放下筷子:“怎么?迟轲又不你了?”
“滚蛋,我们好着呢。”纪谦也没胃口了,“他今晚去办事,我有点不祥的预感。”
冷柏尧可太清楚迟轲那个天塌都能计划处逃跑路线的性格了,无语道:“他去办事你担心什么?还能担心他冲动?”
“我真担心他冲动。”纪谦叹气,“你真以为他是什么很稳重的人吗?”
确实走一步看三步没错,但别人是在马路上走,这小子是在山路上走,越陡他越喜欢,越危险他越兴奋。
纪谦都不知道这种性格怎么养出来的,一秒盯不到就开始犯愁。
“别想多了,”冷柏尧继续闷声吃饭,“迟总做事心里有数。”
话音刚落,《等爱的玫瑰》响了起来。
纪谦深吸一口气。
“来接一下。”迟轲声音很稳,“我在医院停车场,你的私人停车区,这边没什么人,带几个信得过的医生来接。”
“等着。”纪谦白大褂和外套都没来及穿,转身就走。
冷柏尧被他的速度惊到了,赶忙把米饭扒拉完跟上。
两人跑到地下车库,冷柏尧慢下脚步,骂道:“我就说你瞎操心吧,人家好好的呢。”
迟轲站在车边,衣服不似平时那般工整,衬衫领口开了俩口子,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右胳膊挽着西装外套,看着非常悠闲。
纪谦脸色却没好转,心道你懂个屁。
要真没事,刚刚打电话能是那种一口气说完不给人询问机会的口吻?
高低得开玩笑逗两句人。
他一眼都没看车里半死不活的人,让跟着过来的医生把晕到的那位拖走,面无表情盯着迟轲看。
迟轲:“……”
迟轲“咳”了一下,散漫道:“什么表情?”
纪谦眯眼:“我自己检查还是你赶紧交代?”
迟轲:“。”
凶什么凶?
有什么好凶的?
这不是好好站着呢吗?
迟轲不情不愿把右臂上的外套拿掉,露出一片手掌大小、还在渗血的擦伤。
冷柏尧:“嘶。”
看着都疼。
纪谦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抓着他左手腕就快步往医院里走。
“这是意外。”他手劲儿很大,迟轲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当然,他也不打算挣扎,很妥协地跟在后面,解释道,“这真的是意外。”
“等会儿再说。”纪谦急得快开任意门了,偏偏有不长眼的俩小孩在走廊上乱跑打闹,他迅速挡了一下,没让人撞到迟轲,不耐烦地拧起眉。
那小孩缩起肩膀,老老实实走回去了。
迟轲挑眉,难得见他这种表情,有点稀罕:“怕不怕人家长来投诉你?”
“在走廊上乱跑扰乱医院公共秩序,这层还是骨科,弄不好就给人九级伤残撞成一级伤残了。”纪谦回头,“这位伤残人士,离我近点儿。”
迟轲笑着走快两步:“我这算十级吗?”
“还有心思琢磨这个?”纪谦说,“我等着你解释呢。”
这是个百分百纯意外的事故。
他在某些事情上一直很倒霉。
比如喝水经常呛到,在家经常撞桌角,躺着玩手机经常砸脸,出门过路口必遇红灯,赶时间的时候必遭堵车……
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在看完视频后沉默了一会儿,想把手机礼貌地还给对方,结果迟正兵以为他要揍人,死命往后逃,一下子撞床头柜上把自己撞晕了。
迟轲没办法,怕人撞死过去,卷起袖子把人拖上车。
意外就是在把人放车上的时候发生的。
很多大叔喜欢把钥匙指甲刀小刀啊什么的串在一起挂腰带上,一把铁制品嘀哩哐当的很有分量。
迟轲扔人的时候没注意,那把钥匙重重擦过他手腕,划出一片红痕,指甲锉那道划得最狠,差点皮开肉绽,他皮肤又白,看着非常骇人。
被钥匙划伤真是让人没想到。
被钥匙划到皮开肉绽也确实让人想不到。
迟轲坐在椅子上看纪谦一脸严肃地拿医药包,轻轻抿了下唇。
不会生气了吧?
惹人生气他手到擒来,哄人是真不擅长啊。
真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改善氛围,一颗柠檬糖塞到了他嘴里。
“会有点疼,”纪谦迅速洗手消毒戴手套,“你想长痛短痛?”
“短痛。”迟轲果断道。
纪谦看了他一眼:“那开始了?”
迟轲浑不在意地点头。
下一秒,他趴在了自己完好无损的左手臂弯里,死死握着拳,右手青筋都绷到凸起了。
“手别握那么紧。”上次在医院做造影换药,纪谦就知道他一点疼都受不得,手法已经很小心很轻了,但该疼的还是避免不了。
他加快动作缠好绷带。
迟轲欣赏了一会儿漂亮完美的包扎,忍着痛到抽冷气的冲动,故作淡定道:“哎,别凶神恶煞的了。”
纪谦正在洗手,闻言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问:“凶神恶煞?我吗?”
他只是没笑,心疼难受得不行,所以话少了点,急着抓他去处伤口,又气自己没腆着脸跟过去,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就变成凶神恶煞了?
“不是你吗?”迟轲疑惑,“那你一直皱着眉头干什么?刚刚还一句话都不说。不是在气我没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没有。”纪谦叹了口气,走到他跟前,“又不是你自己想受伤的,我气你干什么?我就是在想……”
“说完啊。”迟轲仰靠在椅子里,不太习惯抬头看他,“想什么?”
想我应该二十四小时在你身边看着你。
纪谦伸出手,给他了一下翘起来的头发:“想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他一开口迟轲就知道他没完全说实话,不过这种程度的小谎他懒得追问:“医生不给我说说伤口注意事项吗?”
纪谦想到他可能还会在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受伤就烦躁:“说了你也未必谨遵医嘱,不然你来跟我住,方便我监督。”
迟轲没料到他提出这么大胆没分寸的建议,诧异道:“你认真的?”
“啊……”纪谦回过神,笑着揉他头发,“开玩笑的。”
第一次被人这么碰头发的迟轲有瞬间懵逼:“……你疯了吗?”
“对不起嘛,你发质太好,没忍住。”纪谦很有诚意地蹲下来,讨好道,“让你摸回去当做补偿?”
迟轲抱着胳膊,没动:“摸回去?”
纪谦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口吻催促:“怎么了?”
“起来。”迟轲似笑非笑踢踢他膝盖,“这是补偿你还是补偿我啊?”
第43章
纪谦晚上还有一台手术,没法在这里久留。
迟轲不想说太多让他手术分心,那句之后便没再逗他,去了迟正兵的病房,正巧赶上对方醒过来,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迟正兵警惕地要坐起来:“你干什么?你别过来!这是哪儿?我要报警!报警!”
迟轲反手锁门:“别叫了,这里隔音很好。说吧,你这次想要多少钱?”
迟正兵手里那段视频,说不上严重,也说不上不严重。
为了了解前因后果,他在路上还以原主的身份给卢丽娟打电话问了一下。
当年迟正兵摔得两条腿不能动,躺在床上发疯,某次卢丽娟去喂他饭吃不小心呛到他了,他气得抓着卢丽娟头发就往床头柜上撞,撞得鲜血淋漓。
后来越来越过分,连着原主一起打,如果打不到就会用更粗鲁的手段对待妻子。
而卢丽娟并不反抗,也不愿意反抗,原主不忍看着母亲被那么对待,只能跪在床前挨打。
直到他实在忍不了了,晚饭看着迟正兵喝了两瓶啤酒半瓶白酒,想到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一瞬间恨意超过了智,把一板消炎药化了融在牛奶里,想着就这么让人死了算了。
谁知道那天迟正兵在家开了一天的手机摄像。
因为卢丽娟说家里没钱买酒了,他不信,以为是敷衍自己的借口,就把手机立在角落里录像,想看看对方是不是趁自己不注意藏钱,睡前收回手机查看,正好看到亲儿子下药的场面,吓得冷汗直冒,一把摔碎了床头柜上的牛奶,吆喝来卢丽娟发疯。
不用想都知道,原主那天一定被揍得很惨。
但迟正兵没有报警。
因为原主快被揍死的时候,为了求得原谅,拿出了自己的零花钱,迟正兵粗略一数,居然有一千多块钱,他发现了商机,悄然藏下了这段视频。
那段时间他表现得真像是一个好父亲,大概知道这会儿暴露真面目会引得亲儿子跟自己鱼死网破,竟然装到了完全康复,有能力跟儿子还手才又开始胡作非为。
那会儿原主也只有十四五岁,下完药自己都慌得不行,更别说其他的了,性格在打压下逐渐变得胆小懦弱敏感,任别人搓揉打骂。
他其实鼓起勇气劝过卢丽娟离婚,但就那一次,他第一次被亲妈甩了巴掌。
和迟正兵结婚后,卢丽娟始终在小心翼翼维系这段婚姻。
迟轲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从刚刚那通电话中,他隐约感觉到卢丽娟对原主有些……埋怨和惧怕,还有一点儿微不可查的愧疚。
这么复杂的情感发生在母子身上变得更复杂了。
卢丽娟央求他不要和自己的父亲撕破脸,毕竟是他有错在先,服个软,把闲钱借父亲用一用,自己会打工还他。
想来这套话术已经用了无数遍,不然以原主的性格,都敢自杀了,怎么能不敢去警局破罐子破摔?
反正当时他也是未成年,只要律师找的好,都未必有什么处罚,之所以不去,只可能是顾虑到亲妈这一个原因。
这点迟轲打算下次亲自见一见卢丽娟去聊一下,在此之前先拖住迟正兵,等等再处也不迟。
听他要给钱,迟正兵逐渐冷静下来,嚣张至极地说:“我也不跟你扯那么多了,五百万,你一口气给我结了,我删视频。”
“可以,”迟轲点头,“但我要时间。”
迟正兵匪夷所思地看他:“你现在这个工作可是大老板跟前的红人,你拿不出五百万?”
“我也就是个打工的,一年才能挣多少?你可以去查,我现在存款连十万都没有。”迟轲可没撒谎,他之前那笔现钱全都拿出博美人一笑了,第二笔还没收回来。
迟正兵压低声音:“你要多久?”
“半年。”反正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结束,迟轲随口说了个时限。
“两个月之后先给我两百万。”迟正兵急用钱,不然也不会那么冒险。
“行。”迟轲掏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联系你。”
迟正兵刚解锁,就听他问:“是谁给你说,我现在给老板工作,手里有钱的?”
“就那个……”迟正兵嗓音瞬间提高了两倍不止,“我一问就知道了!怎么?你还想瞒着我?!”
迟轲不置可否:“到时候联系。”
……
从病房出来,纪谦还没下手术。
他去办公室等人,跟还没离开的冷柏尧打了个照面。
“伤还好吗?”冷柏尧礼貌关心。
迟轲客套地回:“没事。”
“那就好。”冷柏尧没问他送医院的那人是谁,开口就是,“我真的要等到七月才能订婚?”
“嗯。”迟轲开了纪谦的柜子,拿出两瓶果汁,“你很急?”
“谢谢。”冷柏尧接过果汁,摇头,“也不是很急。”
迟轲:“哦。”
冷柏尧:“……”
就不问了?
过了会儿。
冷柏尧:“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急。”
迟轲抬眸。
看得出迟轲不想插手别人的婚姻,但冷柏尧非要说:“我怕时间一长我后悔。”
迟轲劝了自己一分钟才把攀谈欲劝出来:“为什么?”
“第一,我们是联姻,没有感情,但结婚后肯定要同居,我不太习惯私人空间被打扰,所以一直不想结婚。”冷柏尧说得头头是道,“而且生活习惯不一样,她喜欢喝酒抽烟打游戏,每天凌晨三四点才睡,我晚上十一点前必须睡觉,这注定我们婚后生活不会和谐。”
“听起来确实很难办。”迟轲说,“这只是一点?”
“对,第二点更严重。”冷柏尧严肃地双手交叉撑下巴,“我怀疑她是恋爱脑。”
“咳咳——”
迟轲被果汁呛到了。
谁恋爱脑?
苏瑾棉?
那个胃口大到想吞掉纪家不惜向纪谦发出结婚申请的苏大小姐?
“我有证据。”冷柏尧深沉,“她有个前男友,在冰岛旅游的时候掉海里,可能已经葬身鲸鱼肚子了,她现在脖子上还挂着前男友送她的项链,还是什么亲手做的,说真的,非常不好看,一个形状奇怪的金属玩意儿,我不解怎么会有人手工技术那么差,我随手烧一个都比那个好看。”
迟轲淡定喝果汁:“话题歪了大少爷。”
“不好意思,”冷柏尧把话题切回来,“不说那个项链了。她还有个专门储存她和她前男友回忆的电脑,别人碰都不让碰,上次我去她办公室,那个电脑随便摆在地上,我就帮她拿起来放桌子上了,她回来看到冲我发了很大的火,勒令我不许碰她的任何东西,哈,真是搞笑,为了一个电脑,居然跟我大吵一架,你能想象她当时有多凶吗?我以为宙斯发怒了呢,呵呵,她以为我很想给她捡电脑吗?”
“的确很惨。”迟轲不解地提问,“但你们是联姻,她就算恋爱脑、不喜欢你、不让你碰她的东西……这又和你们的婚姻有什么关系呢?”
冷柏尧:“。”
冷柏尧握紧拳头,高傲地说:“迟总的问题还是那么尖锐,连我感情洁癖都发现了。”
“你和纪谦不愧是朋友。”迟轲感慨,“果然人以群分。”
“什么什么?你们是不是在偷偷说我坏话?”纪谦推门而入,嫌弃地看了眼冷柏尧,“你怎么还不走?”
冷柏尧懒得跟他斗嘴:“我在想事情。”
“想得明白吗你?”纪谦嘲讽,“等你那脑子想明白,月老的红线都剪断了。”
冷柏尧眼神一凛:“你想明白了?”
纪谦不悦:“我有我的思路。”
冷柏尧无情嘲讽:“等你那思路缕清,丘比特的箭都射完了。”
迟轲神情地淡淡欣赏他俩吵架,喝完果汁,啪啪鼓了两声掌:“太优秀了二位,对中西方神话体系那么了解,小时候是被文殊菩萨和墨提斯托梦点化过吗?”
纪谦:“。”
冷柏尧:“。”
纪谦划着转椅溜到迟轲身边:“你看他你看他,多大人了还那么喜欢跟人吵架,幼稚!”
“?你要脸吗?”冷柏尧深觉交友不慎,看旁边迟轲的表情也不像是愿意帮别人鸣不平的样子,他更加气愤了,“我多余来这一趟。”
“言重了。”纪谦欺负的人,迟轲只能帮忙扫尾,“订婚牵扯到的事情有很多,不可能太匆忙定下,但是提前正式公布您二人的‘恋情’还是没问题的,董事长那边我会去交涉,下周给你回复。”
“多谢。”冷柏尧感动地要握手,“还是迟总靠谱。”
他临走前多看了纪谦一眼,那一眼,饱含深意。
冷柏尧多有自知之明啊。
他挺清楚的,要不是纪谦,迟轲压根懒得多看自己一眼。
纪谦,加油。
你一定要像大蟒蛇一样死死缠住迟轲啊!
“他跟我眨什么眼的?”纪谦不解,“之前也没什么密谋啊。”
迟轲怜爱地看着他:“没事,玩你的去吧。”
“不要自己玩,要跟你玩。”纪谦把他拽起来往沙发那儿走,“边喝边聊,我给你泡茶喝。”
他熟练地烧上水,准备茶叶,烫盏洗茶,动作没有网上那些人故作潇洒的装逼炫耀,也没有为了彰显熟练故意弄得很快,与平时高调的作风截然不同,莫名有种老艺术家的从容在身上。
迟轲猜,这些对他来说不是偶尔陶冶情操的兴趣爱好,与刻意无关,完全就是生活,所以不会用这种习以为常的小日常来开屏。
纪谦身上偶尔流露出来的作风和教养是冷柏尧都没有的。
“你问清楚了吗?”纪谦问,“迟正兵手里的把柄。”
“一个视频。”迟轲收回目光,没有详谈视频内容,“其实没什么大碍,但最好还是弄到手删掉省事,另外迟远帆妈妈那边,我也想约着谈一下。”
“好办,我来约。”纪谦见他不打算说具体,心情有点儿闷,但依然没有追问,“你打算怎么把视频弄出来。”
“这是他自以为能套大钱的‘把柄’,他不会告诉别人,也想不到在各个地方备份,顶多是每部手机和哪个网盘上有,想黑掉不难。”迟轲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味浓不苦,回甘很快,茶不错。”
纪谦一听就知道他也懂茶,笑道:“那可不,不好的茶也拿不出手招待迟总啊。”
迟轲把空了的茶杯推过去示意他蓄满。
纪谦很贤惠体贴地斟上:“你打算找黑客?”
迟轲挑眉。
还以为遵纪守法的良民想不到这些呢。
黑客这个法子是他从原著中汲取的灵感。
狗血文中豪门大家撕逼少不了黑客的参与,主角阵容的xx天才,反派阵容的xx大佬,今天男主黑进男二的手机查航班信息,明天男三黑男主手机里看聊天记录,甚至许乐眠都能自己联系上计算机大佬请求对方帮忙屏蔽追踪器……
感觉全世界的黑客大神都参与进了这场爱情争霸战中,谁都能联系上黑客。
既然黑客这么好联系,那他也利用一下,应该没什么不行吧?
“我回来给你一份名单,你信得过我的话可以去联系。”纪谦早在刚穿书的时候就把所有重要信息罗列出来了。
他脑子好用,别说黑客,如果迟轲想发财,他都能根据书里一笔带过的几处暗示描写,把接下来三年能赚钱的股给他默出来。
他这两年就是靠这些赚的钱,否则现在也不能过得那么滋润。
这个念头一出,纪谦真的开始考虑把全世界的钱统统塞进迟轲口袋里了。
“行。”纪谦有自己的人脉,迟轲知道,把空了的茶杯再次推过去,“你打算怎么约卢丽娟?”
“不能喝了,大晚上的,喝多了失眠,你本来睡眠就不好。”纪谦没收了他的杯子,“放心,我绝对把她劝来S市,五一放假怎么样,让她带着迟远帆一起。”
没茶喝的迟轲坐累了,腰疼,身子一软瘫倒在沙发扶手上:“你看着办。”
“好,我定下来给你说。”纪谦开始洗茶具。
迟轲偏头看了会儿,腰还是不舒服,又换了个姿势仰靠在沙发上。
过了会儿脖子累了,一低头,脊椎和腰却一起泛酸。
他有点烦,真想把脊骨抽出来扔了。
正要再想个姿势卧着,胳膊忽然被人抓住拉了一把。
他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已经栽进纪谦大腿上的抱枕中了。
“趴好。”纪谦看他要抬头,不客气地按着他脑袋压回去,另一只滚烫的热手落在了他腰上,“给你按一下,别乱动。”
脸朝下、眼前一片漆黑的迟轲:“……”
如果没有这个抱枕,这个姿势真是有点……
“你锁门了吗?”
迟轲很关心这个。
许乐眠和冷云廷每次在公共场合亲密接触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人推门撞见,当时他就看得脚趾抓地,都快对公共场合ptsd了。
虽然他们现在什么都没干,但是这种很容易误会的姿势也是不太雅观的。
“锁了。”冷柏尧有他办公室备份钥匙,出去的时候特别自觉地把门带上锁,纪谦听见了,“最近腰疼怎么不给我说?频繁吗?疼得严重吗?我给你安排个复检查一下吧。”
“不用,没那么夸张,就是坐久了会酸。”
一直埋抱枕里,迟轲有点闷,呼吸不畅,动动脖子扭过头——看到了纪谦金光闪闪的腰带和轻薄的衬衫。
这人比较怕热,冬天浑身都暖呼呼的,现在天气转暖,他早就套上夏季内搭了,薄薄一层布料下面的腹肌线条非常醒目,而且……
而且不是放松状态下自然的线条,单从视觉效果上来评价就知道一定很硬,不是紧张的就是紧张的。
他顿了顿,把脸朝另一边扭过去了。
直男?
挺好的。
算了,至少还没升旗,当做视而不见吧。
事实上,纪谦把人拉过来的瞬间就后悔了。
人往腿上一摔,表面上懵逼的是迟轲,实际上傻逼的是他,迟轲人没摔出事,倒是给他摔得浑身血液往下涌。
太奇怪了。
太邪门了。
纪谦从来没有那么紧绷过,话都少了,一言不发地给他按腰,大脑一片浆糊,纯粹是凭借肌肉记忆手在动,还闭上眼给自己洗脑:
我是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医生,我是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医生,我是一个有职业素养……我操他在摸我腿!!
如果迟轲知道他这句心声,一定会无语地翻个白眼。
为了防止和他有过多肢体接触,迟轲手一直委屈地蜷缩起来垫在胸口的,但是另一条受伤不能压,垂在沙发边缘,不一会儿就充血了,他不得已甩了两下,很礼貌地把手搭在眼前的膝盖上。
结果还没搭严实,后腰的力道陡然加重。
“呃……”他缩了一下身体,痛地眯起眼,“你在练腰斩吗?”
“对不起。”纪谦迅速道歉,放缓手劲儿,总觉得必须找点话题来转移注意力打破沉寂了,“咳,你这个,那个,腰挺细的。”
“……”迟轲叹了口气。
该说不说,纪医生手法很不错,迟轲都有点困了,昏昏欲睡地耷拉下眼皮,懒懒地随口应和:“多细?”
纪谦:“。”
这要我怎么回答?
他把拇指和中指神展开比划了一下,惊讶立刻超过了尴尬:“隔着衣服居然能掐住……你腰围多少?有七十吗?”
“没有。”迟轲浑然不觉跟他聊腰围有什么不对,忍着困劲儿,强撑精神含糊道,“六十多点儿。”
好细。
纪谦咽了下口水:“你、你多吃点啊。”
“和吃饭没关系。”他天生体脂低,口味清淡,后来胃吃坏了,更不容易增脂。
心脏还不好,没法过度运动,肌肉一直以来只能保持在薄肌的程度,就上辈子那身体,多跑两次步可能就魂归西天了,纪谦那种他是绝对练不成的。
而且……
“可能我腰比较薄吧,整体围度就偏细。”
这应该是天生的。
至少他认识的人里,没有腰比他薄的,空腹状态下平坦到完全没有小肚子,所以饭吃没吃饱很明显,饱腹状态有点儿凸出,能摸出和平时明显的差距。
“嗷,这样啊。”
纪谦干巴巴应了一声。
虽然后面那些话迟轲没说出来。
但纪谦不知道怎么就想象到补充完了。
纪谦手背上的青筋逐渐凸显,抓住了衣服下摆,沉默许久,听到腿上这人平稳缓和的呼吸,低声问道:“迟轲,我忽然有一个……特别冒昧的想法。”
迟轲“嗯”了一声,平静地语出惊人:“怎么?你想把手伸进去?”
纪谦:“!”
这是可以说的吗?!
他结巴了:“不是,哎,只是有一点点点,你这话太糙了,我不,也不是这么,哎……”
迟轲揉揉眼睛,没让自己不负责任地睡过去,打了个哈欠道:“为什么想啊。”
纪谦耳朵红得能滴血,憋不出话了。
迟轲倒是好贴心,还给他递了个台阶:“因为我不听医嘱,你找到了方便检查我有没有好好吃饭的方法?”
纪谦微微睁大双目。
对啊。
这么完美的由,我怎么没想到?
正要点头,迟轲忽然翻了个身。
后腰上半悬空且纹丝不动的手,就这么隔着衣服在他腰上摸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腹部。
纪谦头点一半,抬不起来了,垂着眸子和腿上的人对视。
迟轲这几天忙得飞起,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清亮的眸中有一层朦胧的雾,但掩盖不住那点儿不怀好意的逗弄。
“怎么样医生,检查出结果了吗?隔着衣服能摸出来吗?还是说,非要把手伸进去才行?”
纪谦轻轻抿起唇,眼尾的红晕越来越明显,僵硬的右手掌心烫得能把鸡蛋煮熟。
迟轲心里暗暗感慨:撸铁的身体就是火力旺盛,冬天都不要暖宝宝了。
“……是故意的吧。”纪谦嗓音哑得像上火,刘海软趴趴耷拉着,挡住大半视线,放在他肚子上的右手拇指不自觉地动了一下,擦热了柔软的衬衫面料,“迟老师,故意逗我,好玩吗?”
迟轲没有捣乱被拆穿的无措,饶有兴致观察着他的反应,伸手去拨开腹部的手。
拨得并不轻松,显然那只手的主人有点舍不得,废了点儿劲才抬起来扔到一边去。
“我看起来很闲很大方吗?拿自己的身体逗你玩?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迟轲不答反问,“比起这个问题,我觉得我的问题更重要一点儿。”
纪谦一向听他话。
“你问。”纪谦说。
迟轲笑了声:“你真是为了看我有没有好好吃饭,才产生的这种非常冒昧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觉得涩涩能力被jj束缚住了,真想把脑子里的画面投射出来给大家看[托腮]
第44章
当然不是。
如果真那么简单,纪谦早在他问“检没检查出结果”的时候就点头了。
他不说话不吭声,就是因为心虚,目的不纯粹,以至于有些思绪转到了荒唐的程度。
迟轲说完也没有再为难他,坐起来收拾东西回家了。
本来是想就那么睡过去算了,反正旁边有休息室,正好让纪谦抱他过去睡觉。
没想到纪谦能那么胆大地把那种想法说出来,他就顺着说下去了,话说到那个暧昧的份上,再不管不顾睡过去有点太不人道,所以即便很困,还是自觉打车离开了。
至于纪谦接下来会怎么想,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那么大人了,总会长脑子的。
疲劳驾驶要不得,他惜命,不开车。
于是次日去跟Ansel吃饭,他只还给对方一把车钥匙。
“不是哥们,还要我自己去取啊?在哪儿?医院?”Ansel谴责道,“过分哦!”
迟轲拿出两张停车卡和三张加油卡:“我下午就要出差,辛苦您跑一趟了。”
“嗐,咱俩谁跟谁?好说,都好说。”Ansel喜笑颜开,“又出差?去哪儿呀?”
迟轲:“隔壁市有个项目负责人重感冒了,晚上饭局我怕出意外,亲自跑一趟,后天就回来。”
后天要根据许乐眠下半年的业务发展开个会,冷云廷要求他必须参加。
Ansel深表同情:“忙成这个样子,皇上,您还能有空陪那位妲己吗?”
显然他还对好友非要倾家荡产买祖母绿胸针的事念念不忘。
迟轲:“啧。”
Ansel一语成谶,几天忙下来,他还真没空关注纪谦。
纪谦该贴心的时候一点儿都不贫。
知道他的行程后,对那天晚上的事只字不提,默默帮他处准备好需要的人脉和行程。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一份是黑客的联系方式。】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两个文件是医院下个季度的支出预算。】
【了不起的纪茨比:还有一个合同那边需要面谈,等你忙完我再联系。】
【了不起的纪茨比:迟远帆他们后天早上到,坐的高铁,我等会儿把车次发给你。】
【k:收到。】
【k:辛苦了,谢谢。】
【了不起的纪茨比:不辛苦不辛苦~】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那个】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几天睡得还好吧?】
【k:嗯,还好。】
【k:怎么?你失眠了?】
纪茨比过了会儿才回复。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也还好。】
真的吗直男?
迟轲轻笑一声,没再会。
他不会让私事耽误工作上的正事,把精力放在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上更是浪费。
纪谦这回纯属以己度人瞎操心了。
有这功夫不如操心一下自己。
“迟助,”孙秘从后面小跑而来,气喘吁吁道,“您老人家还在这儿散步呢?快点啊,马上到点开会了。”
“你没看软件通知吗?”迟轲老神在在,“冷总和小少爷还没出家门,当事人不到,会议开不了。”
孙秘:“……还没出门?”
迟轲:“嗯。”
据管家透露的可靠消息,那俩人五分钟前刚因为穿搭吵完架——冷云廷要许乐眠穿清爽靓丽的体恤短裤,许乐眠偏要穿复古古典的衬衫短靴。
争吵间,冷云廷专门挑的苏瑾棉同品牌体恤被许乐眠扯坏了,一下子气上心头,把人刚穿好的衬衫撕下来,拖进卧室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迟轲知情后立刻通知了会议参与人员时间延迟,给冷云廷打电话。
要不是管家通知及时,这会儿一群人就该在会议室大眼瞪小眼,其中还有几个大佬,作为总裁特助,他不得一个个道歉?
把社畜们丢在公司自己爽去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第一个电话,冷云廷没接。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也没接。
迟轲无喜无悲地继续call。
终于不知道第多少个,冷云廷接了,粗声粗气道:“你他妈有病?”
“该开会了冷总。”迟轲边冲咖啡边说,“都等您呢。”
被打断很不痛快吧。
不痛快就对了。
“操!催什么催?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嘶……趴好,不许转过来。”冷云廷也是真没把迟轲当外人,“会议往后推。”
迟轲:“推多久?”
“你心里没数?”冷云廷说完就挂了。
迟轲:“?”
我怎么不知道我心里有数?
从他们住的别墅到这里半个多小时,考虑到要给两人留出充足的时间,迟轲思索一番,含蓄地往后推了俩小时。
一小时后。
“人呢?”冷云廷黑着张脸坐在会议室主位处,用眼神凌迟迟轲。
迟轲捏了下鼻梁:“抱歉,我预估时间有误。”
他一没看过完整的片儿,二没亲身体验过,他心里能有什么数?
冷云廷指了他半天:“你他妈推了俩小时还打电话催我?要不是你那电话我至于草草结束火急火燎赶过来吗?”
迟轲也真是以这种奇怪的方式长了知识:“下次就有数了。”
“算了。”冷云廷放过了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全程没有搭旁边的许乐眠半句,看来还没消气。
许乐眠穿着很随意的运动装,低着头,耳朵脖子通红,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上司没发话,迟轲不会给自己多找事儿,但许乐眠一直动,那个椅子腿跟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擦得他后背发麻,无奈,只好从旁边递了个抱枕过去:“需要吗?”
许乐眠呆呆抬起头:“迟助……”
“需要就拿着。”迟轲拒绝因为一个抱枕跟别人上演感恩戏码,“收拾一下心情和表情,很快就会有人来。”
许乐眠说“好”,慢吞吞站起来放抱枕,抱枕却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他面露痛苦地弯下腰去捡。
雇主老婆抱枕都放不好,迟轲心情比他更痛苦,冷眼瞪了一下冷云廷。
冷云廷不开心了:“干什么?”
迟轲抬起下巴,指向旁边的许乐眠。
“啧。”冷云廷不情不愿弯下腰捡起腿边的抱枕,放在椅子上。
许乐眠松了口气:“谢谢廷……冷总。”
“坐好。”冷云廷淡淡开口,“下次我让你穿什么就穿什么,别天天就知道跟我对着干,一点不让人省心,我每天都要安排你们的商务合作,很累。”
“……知道了。”
有人陆陆续续进入会议室,许乐眠忍着没哭。
忍到会议进行一半,他绷不住了,扭头狂擦眼泪。
“乐眠这是?”经纪人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冷云廷蹙眉看向迟轲:“把他送回家。”
会议室在座各位都是自己人,大家都知道许乐眠和老板的关系,一个个眼观鼻子鼻观心,不敢有任何异议。
“好。”迟轲带着人从后门离开,“小少爷,怎么了吗?”
“迟助,”许乐眠咬唇擦眼泪,“我是不是不该和廷哥在一起?我们差距太大了,我早该知道的,我们不合适,在一起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我们每天都在吵架……”
这话迟轲以前的朋友也说过,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不是失恋的人都会有这种感悟?
许乐眠还在呢喃:“他以前会问我一日三餐吃了什么,还会给我买礼物,带我看我喜欢的演员的话剧,每次见面都有一束花,他……迟助,你可能想象不到,我们曾经真的很美好。”
迟轲心道:怎么能不知道呢?
你的一日三餐是我拿老板账号问的,礼物是我挑的,话剧票是我定的人也是我陪的,花束也是我扎的。
二位主角,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们的爱情了。
许乐眠絮絮叨叨说着,迟轲默不吭声地听,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没见得有多上心。
他这人就这样,对在意的人喝口水呛着都在意,对不想往来的人分个眼神都嫌累。
“不好意思,我说太多了吧。”许乐眠擦擦眼尾,“迟助会觉得我烦吗?”
“不会,您是老板的爱人,这是我的工作。”司机早早等在公司门前,迟轲给他打开车门,转而去副驾驶那道。
但门还没关上,衣摆被许乐眠拉住了。
“迟助坐在后面陪我一下,”许乐眠轻声道,“可以吗?”
这是商务车,并排坐在两张座椅中也不会碰到彼此,更不会出现那种狗血的一刹车扑进怀里的画面。
迟轲不动声色拉出衣摆,点了点头。
“冷总的意思是送您回公寓,晚上等他下班再联系您。”
他一路上没有主动说话,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当然,对于许乐眠不停打量、探究、谨慎的目光,他一清二楚。
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六分钟,许乐眠忍不住开口了:“迟助,你是哪里人呀?”
迟轲轻飘飘掀起眼皮:“怎么问这个?”
“好奇嘛。”许乐眠眼神闪躲,很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听说你农村出身,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得到这份工作的。”
迟轲静静看着他,许乐眠莫名感觉脊骨发寒。
在他绷不住打哆嗦的时候,迟轲大发慈悲地移开目光,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许乐眠:“……”
许乐眠鼓起腮帮:“迟助,你好无趣。”
迟轲并不否认。
到了地方,他亲自送许乐眠上楼。
“我妈妈不在,”许乐眠鼓足勇气般问道,“迟助,我们来喝点酒吧!”
迟轲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玩味。
许乐眠明显不似之前那般依赖他。
看得出来,这小同学并不想和他过多接触,甚至有点逃避的感觉,就这还邀他一起喝酒,难不成想灌醉他套话?
迟轲没兴致陪他玩闹,婉拒道:“抱歉,最近胃不太好,我的医生不允许我饮酒。”
许乐眠很遗憾,又想努力争取一把:“只喝一口应该没关系吧?我不会告诉你医生的!”
“我还是觉得要遵医嘱。”从来没有老实遵过医嘱的不省心病人如是说道,“不好让医生太过操心。”
“说不定是你医生医术不行呢。”许乐眠还打算挣扎一把,拿出手机,“我帮你问问纪医生,你有哪里不舒服,你给我说。”
迟轲:“。”
小朋友这回动作挺快,他没来及制止,那边儿电话已经打出去了。
楼道很小,两人离得不远,迟轲能清楚听到手机里的声音。
那边铃声响到快挂断才接通,意料之外,是个陌生的男声:“您好,院长在做手术,请问有什么事吗?”
许乐眠焦急:“能不能让他接电话呀?我看电视里医生是可以接电话的。”
“不好意思啊,”对面很委婉,“院长真的不方便。”
许乐眠:“那好吧,你是他的……”
对面:“我是实习生。”
许乐眠心想也行,说不定实习生什么都不懂,也说可以喝酒呢。
“那个,你们院长是我们家的私人医生,我可以请问一下你,我的助胃只有一点点不舒服,可以喝点儿酒——”
“不行!!!”纪谦声音一下就传过来了,“迟轲在你身边?不行,一口都不能喝!别说酒了,凉水都不许给他喝!明白吗?”
许乐眠吓了一跳,眼神都吓涣散了:“纪、纪医生?你不是在手术吗?”
“正巧刚刚结束了。”纪谦两唇一张就是扯,“迟轲迟轲?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嗯。”迟轲忍着笑。
“不许喝酒啊。”纪谦恶狠狠道,“你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呢,敢喝我现在就去抓你过来住院!”
“知道了。你忙你的,我这边也还有点事,不打扰你了,回聊。”迟轲抬手挂断电话,眯起眼睛,“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吗?小少爷?”
许乐眠心有不甘地关上门。
迟轲转过身,没有按电梯,径直朝楼梯道走去。
推开安全防火门,他对震惊愣在原地的女人笑了一下:“许阿姨,上次忙着工作,没来及跟您正式打声招呼。”
许培——也就是许乐眠的母亲,睁大眼睛看着他,放下了夹着烟的手,勉强一笑:“迟助客气了,跟我打什么招呼?我哪里好意思耽误你们工作。”
“许阿姨不认得我吗?”迟轲肩膀靠着墙,站姿随性,拿出一支Zippo的打火机,单手开盖点燃,在手里把玩了一圈,稳稳握住机身。
火焰在纤长的指节之间穿梭,看得人心惊胆战。
许培沉默两秒,把烟头放进嘴里,咬了两下才含住。
见迟轲没有弯腰帮她点烟的意思,只好咬着烟凑过去,踮起脚尖,主动够那簇火苗。
明亮的火星在昏暗的楼梯道格外醒目,迟轲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说:“迟正兵前两天来找我了。”
许培下意识屏住呼吸,被烟呛了一口,猛地咳嗽起来,烟灰掉落在漂亮的皮靴上。
迟轲笑道:“许女士既然不认得我,为什么要给他说我的工作情况和家庭住址?”
作者有话要说:
走走剧情,让纪茨比自己悟一会儿!
第45章
迟正兵来S市的车票购买时间是纪谦查出来的。
下单点正是迟轲见过许培的第二天早上。
那天晚上他就觉得许培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不像看儿子同事,更像是看一个许久未见的旧相识,这个旧相识关系跟自己还不怎么好。
果然,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他查到了一个很巧妙的事情:
迟正兵每个常去的娱乐场所,消费客户中也都有许培。
迟正兵和许培一定认识,而且关系不止认识那么简单,她对迟正兵的欠债情况肯定多少有了解,甚至很可能,迟正兵的债牵扯到她的利益。
炎坪认识他们家的人都知道迟正兵家庭关系不和谐,夫妻经常拌嘴,父子俩更像有仇。
许培作为炎坪的人,还认识迟正兵,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情况。
知情还“好心”把“迟轲”的信息告诉迟正兵,要么许培对迟正兵有朋友或其他关系的情谊,要么许培在迟正兵身上有所图谋。
年过四十的许培相貌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样貌在炎坪不说数一也是数二,她的每一任男友不是有钱就是有颜最次也是有才,这样的人不太可能看上迟正兵,所以迟轲更倾向于后者。
“迟正兵欠您的钱吗?”迟轲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许培不吭声,闷头抽烟,一支很快见了底,她又去摸口袋,想再来一根。
迟轲讨厌烟味,不打算容忍她接下来的行为:“许女士,方便请您吃顿饭吗?”
许培看着他,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只有猜测,很多都没来及查,还不是很确定。”如果忽略他强硬堵住出口的压迫感,迟轲态度算得上彬彬有礼,“我时间不算充裕,您愿意跟我聊聊自然最好,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
许培笑道:“我还有选择吗?”
迟轲很绅士地表示吃饭地点随她挑。
许培也不跟他客气,订了附近商场顶楼的一家西餐。
这家迟轲上个月跟纪谦去吃过,又贵又难吃。
但他没有提出异议,反正这次目的也不是吃饭。
女人点单很熟练,跟服务生小哥谈笑风生,时不时还掺杂几句英文。
和原著中描述的病弱恬静温柔的形象毫不搭边。
迟轲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红茶,已经非常习惯这些人物的“ooc”了。
或者说原著作者的描述才是ooc,他们本身就是这样性格的人。
点完餐,许培看向迟轲:“你知道多少?还想知道什么?”
“全部。”迟轲推过去一杯茶水,“前因后果,我希望您能如实给我说一遍。”
许培很想表现得游刃有余一点,但被男人这么盯着,她腰背怎么都挺不直,半弯不弯地伛偻着靠在椅背上,握紧了餐桌上垂下的毛巾:“凭什么?”
“凭我手里的证据足够证明你非法经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集资诈骗。”迟轲不再与她周旋,“这些是比较光明磊落的方法,其他的你要听吗?”
许培越听脸色越白,最后很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不要拿法律吓唬我,我是没你们这些上过大学的有文化,但是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乡村妇女。”
乡村妇女……
迟轲“啧”了一声。
真不尊重人啊。
“不上学其实没什么可怕的,”他笑了一下,“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懂的比较可怕。”
许培手一抖,酒水洒了一桌:“你!”
“你可以拒绝回答。”迟轲把纸巾递过去,“也可以顺便体验一下拒绝的后果。”
他没有在吓唬人,也没有开玩笑。
只要他想,把许培送进去吃五六年牢饭完全没问题,只是他还要从许培身上了解一些信息,要真把人送进去,许乐眠和冷云廷那边也比较麻烦,他暂时没精力分给这些人。
许培挺想抽烟的,但她还没忘了这里是餐厅,只好推开茶杯,端起酒,喃喃自语般嘲讽道:“迟正兵这个废物,生的儿子倒是出息。”
迟轲知道她妥协了。
再大的事儿,从别人嘴里当做故事说出来,都会显得很轻描淡写。
许培说她跟迟正兵来往也不多,没什么交情。
这话倒是没撒谎。
许培在炎坪出生,在炎坪长大,初中毕业便没再上学,铁了心要去外面工作。
但是毕业那年她妈妈出了车祸,爸爸走了再也没回来,她一个人在外地,没了家里给的经济支撑,很快就过不下去了,无奈回到炎坪去酒馆打杂工,一边工作一边跟着师傅学跳舞。
酒馆的客人来自天南地北,有穷的喝完酒就上街要饭的,也有一点儿做生意的小老板。
许培十七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富二代,男才女貌的两人很快坠入爱河,男生走的时候带她一起走,他们租了个房子住,许培以为那是幸福生活的开始。
但谈恋爱的事很快被男生家里发现,他被家里人断了生活费,很快就撑不下去了,某天给许培说出门上班,再也没回来,许培怎么都联系不上他,住到房子到期,伤心落魄地回到了炎坪。
自那之后,许培就不再对男人抱有期待了。
“我谈过很多次恋爱,后来累了,想了个法子怀孕了,本来以为有小孩就能安稳下来了,没想到那人是个已婚男人,眠眠刚出生他就走了,我对他一无所知,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他。”许培说,“但他人确实还不错,给我留了一堆首饰和包,还有一大笔现金,足够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迟轲语气中没什么情绪:“但你去赌博了。”
“是,我去赌博了。”许培痛快承认,还笑了会儿,“也多亏我去赌博了,赌的数额太大,认识了那边的老板,他给了我一份工作,你猜猜是什么?”
迟轲一针见血:“你骗了迟正兵的钱?”
“话不能这么说,我可没骗他,也没带他去赌博,我也是被迫给别人办事的。”餐品陆陆续续上齐,许培吃了两口菜才意识到没人给她切牛排,讪讪拿起刀叉,“我的老板让我给他介绍了几个工程和项目,他自己又爱上了炒股,你爸天天被周围朋友嘲笑,太想发财了,我有什么办法?我的工作就是给他介绍这些而已,具体投不投,投多少,和我没有关系,迟先生,你在这里顺风顺水久了,都忘了我们普通人的生活了吧?”
迟轲勾起唇角:“这么说,您也是受害者?”
许培生疏地切着牛排:“如果我走运一点,也不会做这些事。”
迟轲明白许乐眠总以为全世界与他为敌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了。
“迟正兵那些钱能给你多少提成?”他不再废话。
刀叉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许培有些慌张,眼里全是不知所措:“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够明白了。”
没有提成奖励,员工凭什么那么卖力的工作?迟轲创业当老板那么多年,太明白许培这种员工,身上那一股“拼劲儿”是用什么吊着的。
“不然我再说明白一些。”迟轲喝了口茶润嗓,“四年前迟正兵要钱要的最凶,‘我’陆陆续续给他打了九十多万,他一开始没怎么支出,九月份忽然一次性全部消费完,次日你账户上多了七万,打款账户和他的汇款账户有过不下于二十笔交易。”
“你说你是赌徒,无奈之下为了还债才给老板打工。实际上你确实去过赌场,但是只输了十多万,你那些钱全部都没了,是因为你花大价钱做了医美,但失败了,后来不停修复又投入——”
“闭嘴!”许培声音陡然尖锐。
周围不少人投来视线,迟轲面不改色,她则涨红了脸,压低声音道:“……你不定包厢是不是就为了让我难堪?”
她明明已经快忘了那些事了,明明不想去回忆过去了,为什么要逼她想起来?!
迟轲真没想过这样,他不会用这么不体面的手段让女士难堪,这家餐厅是许培自己选的,根本没有包厢。
“冷静一下。”迟轲其实还有意选了角落位置,看过来的人并不是很多,那些人很快就把头转回去了,“我说这些不是有意刺激您,医美也不是什么可耻和需要避讳的事,我只是想告诉许女士我知道的很多,最好不要撒谎或者隐瞒。”
许培张了张口,无计可施地坐回去,掌心被漂亮的美甲压出印子。
是,她确实隐瞒了一些,但那重要吗?结果不都是现在这样吗?
她承认她跟那个富二代一起走有目的,恋情被对方父母发现也是她故意的,可她只是想结婚而已,有错吗?谁能知道那对老夫妻手段那么狠?居然真的断生活费!
她承认早就知道许乐眠父亲已婚,但那个男人说了他们之间早就没了真感情,那要这个妻子有什么用?
包括迟正兵,她有意也好被迫也好,不都改变不了迟正兵现在已经这样了的事实吗?逼问过去有意义吗?
“你想要什么?”她真是要被逼疯了,虽然迟轲态度礼貌,但他只要坐在那儿,就让人精神无比折磨!
许培急迫地问:“我可以发誓我再也不会联系你爸了!你还想要什么?”
联系不联系的,迟轲并不在意,反正迟正兵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他这次找上门,为的是把当年真相了解清楚,原本只想知道迟正兵和他的事,现在他多了一个疑问。
“许乐眠以前认识我吗?”
许培立即摇头:“不认识。”
迟轲笑了下:“不认识?那你为什么忽然给他说‘我’的家庭情况?”
许乐眠以前根本不知道“迟轲”是老乡。
今天忽然问他一嘴,绝对是从许培这里听说了什么,许乐眠态度也不对劲,从以前的依赖信任变成了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真的不认识!不信你可以去打听。”许培就差举起四根手指发誓了。
迟轲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盯着她看了会儿,从容起身:“暂时就这样吧。单我已经买过了,您慢用。”
满桌丰富的餐品几乎没怎么动,许培看着他离开,几乎要把牙龈咬碎,最终也没有勇气问出那句“你会报警告我吗”。
她沉默地吃了两口,忽然暴躁地锤了一下桌子。
“女士,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服务员担忧地过来询问。
“没事,”许培握拳,“麻烦帮我……”
周围有两桌客人离开,明明是目不斜视地路过她,许培却总感觉他们走的时候在看自己。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她咽下“打包”二字,说了句“没什么”,拿起包昂首离开。
回到家,许乐眠从卧室跑了出来:“妈你怎么去趟超市那么久?我等你吃饭呢!”
许培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你今天跟迟轲说什么了?”
许乐眠表情一僵:“没什么啊,我想跟他叙叙旧来着,但他好像不是很想搭我,也不太想提及老家。”
“你真是蠢得像猪!”许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他现在事业有成,怎么会乐意提炎坪这种黑历史?啧,也不知道怎么爬上来的。”
许乐眠很委屈地红了眼:“妈,迟助不是那种人。”
许培冷笑一声:“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自己比我清楚。”
许乐眠蹙眉:“妈妈你什么意思?”
“算了,不说这些。”许培说,“你那个有钱的对象是谁?”
许乐眠一惊:“我没有——”
“别跟我装,没有人捧你,你今年能突然出道?就算你运气好,这几个月挣得那点钱能买得起这套公寓?”许培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是谁?你老板?还是别的谁?”
许乐眠只好红着脸承认:“是我们公司的老板。”
“冷二?还行吧。”许培把烟掐灭,想到迟轲就一阵后怕,警告道,“你可要好好跟着他。”
迟轲远不止一个特助那么简单。
许乐眠跟冷二在一起,冷二还能护着他们,要是分了手……
许培真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有多提心吊胆。
“还有,”她反复叮嘱,“这些天你跟迟轲多接触一下,一定要试探清楚他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件事。”
……
“让你那边的私家侦探查一下‘我’在炎坪那些年和许乐眠有没有交集,他们家当年大概率单方面认识‘我’,可能有点难查。”
迟轲靠在车门口跟纪谦打电话。
纪谦宽慰道:“没事,试一下,我来交涉,你不用担心。”
“嗯。”迟轲看了眼手表,“没事的话……”
“晚上一起吃饭吗?”纪谦问。
“晚上约了别人。”迟轲说,“你推荐的黑客。”
纪谦“啧”了一下:“哪个呀?”
迟轲:“BB。”
纪谦:“谁?”
迟轲在纪谦推荐的那些名单上选了半天,都沟通了一下,最终挑出了一个也在本市、聊天感觉最舒适的进行进一步合作谈恰,网名叫做【ByteBite】,迟轲图懒省事,一直叫他“BB”。
其实“2B”更丝滑顺口,就是有点不尊重人,他比较礼貌,选择了“BB”。
说实话,接触之前,迟轲还有点不安。
前世开公司免不了没接触一些计算机大神,但这里毕竟不是地球,世界观还是有点微妙差别的,他以前认识的都是肯露面有编制的正经人,万一这个世界的“黑客”真是搞什么网络帝国的非法分子怎么办?
好在接触下来后他发现自己多虑了。
迟轲价钱开得足,对方表示很乐意见面,甚至还要签合同,非常遵纪守法,就约在今晚见面。
这次见面不是两个人,对面还要带个师妹,来学习一下怎么私下接单,绝对靠谱,也要一起签保密协议。
花一个人的钱雇两个人,迟轲没有异议。
事情都要等见面后详谈,三人没有提前透露真实身份,约在了一个私人餐厅里的高级包间内。
今天一天遇到了太多事,但迟轲心情一直很平静,因为大多数事情都在他的意料和掌握之中。
直到晚上六点。
迟轲踩着点来到餐厅,和两个熟人打了照面。
“迟助,你也来这里吃饭?好巧啊。”苏瑾棉笑意盈盈,抓着爱马仕小包的手却有点儿紧张。
这家餐厅价格很高,因为保密性很好,基本都是预约制,来这儿吃饭的很很少有只为了“吃饭”的。
这个点,门口没有别人,里面包厢也非常安静。
“巧。”迟轲扯了扯嘴角,看向他身后的厉修明,有种不妙的预感,“二位……哪个包厢?”
苏瑾棉和厉修明对视一眼:“墨黑雅白。”
迟轲:“。”
迟轲心情复杂地扶了下眼镜:“确实……很巧。”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不会拖延!虽然我也很想只写谈恋爱,但是故事背景还是要占用笔墨跟大家交代清楚滴~
第46章
【ByteBite】就是厉修明。
讲真的,没看出来他网名是这个风格。
三人坐在包厢里,面面相觑。
还是苏瑾棉打破了沉默,故作淡定地笑道:“哈哈哈,世界真小啊!”
厉修明点头,看着菜单,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声音却比上次跟迟轲在澳洲见面温和:“皮皮虾要么?”
苏瑾棉狂点头:“要的要的,我就知道你记得我爱吃海鲜!”
厉修明:“盐焗?”
苏瑾棉用胳膊肘杵他一下,笑道:“哥们懂我!”
迟轲眯起眼睛。
冷柏尧。
危险了啊。
事已至此,应该也不会更混乱了。
迟轲摸出手机:“介意我再喊一个人吗?”
雇主喊来的人绝对可信。
厉修明也不介意自己身份曝光,摇头道:“迟先生随意。”
迟轲果断把定位甩给微信置顶联系人。
二十分钟后,他们点的菜上了一半。
姗姗来迟的纪谦推开门:“迟——你们怎么也在?”
苏瑾棉和厉修明齐齐回眸:“?怎么是你?”
迟轲曲指敲了下旁边的空位:“过来。”
“哦,好。”纪谦震惊不解但听话,乖乖关门落座,眼珠子来回转,茫然道,“这什么情况?”
“你推荐的。”迟轲抱臂靠在椅背上,下巴轻点厉修明,“我记得你们不是朋友吗?”
“是啊,我没跟你推……等等,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纪谦瞪大了双眼,“厉少,您什么情况?”
厉修明淡定涮碗筷:“别看我,我没想瞒着,是你们自己不问。”
纪谦:“。”
纪谦和厉修明交情不深。
这人也是去年回的国,前年年末他俩在美国打过几次照面,一起吃过饭参加过展会,除此之外就偶尔微信上聊几句,比不上天天跟他鬼混在一起的冷柏尧。
但男人的友情很简单,投缘就算朋友了,虽然来往不多,但是彼此要真遇到啥事儿,也能互相帮衬一把。
他们对彼此私事儿了解不多,纪谦只清楚对方是厉家不受待见的私生子,存在感和隐形人无异,大学学的计算机,后来还读了个MBA。
他和冷柏尧都不知道厉修明水平如何,没想到那么厉害,而且还是苏瑾棉的学长。
深藏不露啊厉少!
纪谦不太开心,学迟轲抱起胳膊。
迟轲侧目:“怎么了?”
“怎么大家都有隐藏身份?”纪谦蹙眉,“凭什么我没有。”
苏瑾棉没忍住,“噗呲”一声乐出来:“哎哟,纪二少爷,你真有意思。”
那边厉修明已经把四个人的碗筷都涮了:“我们的交情等下再聊,先说迟先生的事吧,边吃边说,正好菜都上齐了。”
他很积极地表示要开饭,纪谦和迟轲自然配合。
苏瑾棉打趣道:“他一顿不吃饿得慌,贼爱吃,我们读书那会儿他每次主动找我都是约饭。”
纪谦感同身受地乐起来:“当时我们出去聚一聚也都是约在餐厅,我和冷柏尧懒得看攻略,都是他定的地点。”
“是吧是吧!”回忆学生时代是拉进距离最快速的方法,苏瑾棉本身就很外向,很快和纪谦熟络起来,小声道,“所以他每次约我吃饭我都去,基本不踩雷,太让人省心了。”
两人在旁边交流吃喝玩乐心得,旁边迟轲和厉修明已经把需要做的事情确定核对完毕了。
“简单,”厉修明说,“你什么时候要办给我说一声就行,一天搞定。”
“好,我过两天先把定金打给你,有需要随时联系。”一桩待办事项落地,迟轲提着的气稍缓。
低头一看,原本空空如也的碗已经装满了挑好刺的鱼肉。
跟苏瑾棉唠得喋喋不休的纪谦没耽误手上动作,挑鱼刺的手又快又稳。
厉修明眼睁睁看着他把鱼身上那块最好的肉抢走,放进迟轲碗里,古怪地在他俩之间来回打量:“二位是……”
“朋友。”迟轲抢先回答。
他都没舍得打乱直男自己的节奏呢,可不能让别人破坏了。
厉修明更迷惑了。
这是什么新型的朋友关系吗?
可能习俗不一样吧,他就不会给旁边的苏瑾棉挑鱼刺。
正事儿结束,餐桌上的话题也轻松统一起来。
“这下我的老底真被你们掀喽。”苏瑾棉忧愁地叹了口气,“我要是拜托你们别把我玩儿电脑混网络圈子的事告诉冷柏尧,你们会同意吗?”
迟轲无所谓,主要看纪谦。
看在兄弟的份上,纪谦为冷柏尧争取了一把:“其实他不会介意这个的。”
“不是介意的问题。”苏瑾棉吃累了,百无聊赖地从兜里掏出个葫芦盘,“虽然要结婚,但是我俩根本不熟,我总得给自己留点私人空间和压箱底的保命本事吧?要是他什么都知道,我太没安全感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是知我底了,我对他还一无所知,回头被他坑死了我都不知道。”
迟轲和厉修明深以为然地点头。
厉修明:“的确,再信任都不能毫无保留。”
迟轲跟他碰杯:“底牌握在自己手里。”
只要认准这个人就会毫无保留敞开心扉的纪谦:“……”
你们心思都那么缜密吗??
玩金融的果然心都脏!
纪谦有点儿郁闷地看了迟轲一眼。
他知道迟轲有很多事情没有跟他坦白。
关于私人和家里的那点事,即便什么都放心让他查,也没有告诉自己的打算,完全就是仗着自己不会也不舍得逼问。
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但听到迟轲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点儿疼,也有点闷,弄得人焦躁不已。
迟轲防备心和分寸感很强很强,其实纪谦看得出来,这人对自己已经足够信任和亲近了。
但那些亲近行为的所有主动权都在迟轲手里,他只能被动接受,如果对方不开心了,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纪谦解迟轲的所作所为,但依然觉得难过。
他总觉得自己像在充满迷雾的雨林中摸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隐私,他倒不是想要对方必须毫无保留。
而是他想多了解一点这个人,至少给一个询问和知情的可能,对方却连争取的机会都不给。
迟轲太狡猾了。
坦坦荡荡地把脾气和性格摆在明面上,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我就是这样的人,能接受你就处,不能接受就拜拜。
真是让人问无可问,找不到靠近的落足点。
纪谦无措地在原地打转。
后退一步就是一刀两断,前进一步就会越界。
前者是绝对舍不得的,后者……
“越界”这个词,只是一想到,他就心慌,根本不敢往深了探究。
有些平衡一旦打破,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他不知道自己想明白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变得不讨喜了怎么办?
纪谦记得冷柏尧之前给他说过,迟轲一定很讨厌胡搅蛮缠不懂事的人。
这段时间他很克制那种不受控的依赖和探知欲了,只是这种程度,他已经非常吃力,如果“越界”的可能变成了现实,他没法保证自己能控制住。
如果迟轲到那时感到不舒服了,玩腻了,觉得还是一个人或者和别人相处更舒服,他怎么办?
他真的会疯。
纪谦右手有些发抖,筷子都握不住了,脱力地垂下胳膊,搭在身侧。
正在跟厉修明聊天的迟轲侧目,轻轻咬住后槽牙。
这顿饭吃得很久,四人聊了不少。
“那我们就先走了。”苏瑾棉站起来,“迟总一起吗?我们是商务车,送你一程。”
纪谦张了张口。
“谢谢,但不用了。”迟轲起身相送,“我等会儿跟他一起走。”
苏瑾棉戏谑地冲他挑眉。
迟轲权当视而不见,送他们离开后,回来锁上了门。
纪谦正心不在焉地晃动杯子里的茶水。
他走到面前了,这人才刚发现他似的抬起头:“现在走还是休息会儿再走?”
迟轲低头看着他:“刚刚怎么了?”
离得那么近,状态又不对劲得那么明显,纪谦可太清楚瞒不过他了,但还是装傻问道:“什么怎么了?”
迟轲拧起眉心,伸手去碰他脸。
纪谦心脏狂跳,下意识偏头躲开。
迟轲手顿在半空。
空气瞬间凝固了。
纪谦回过神,暗道不好,主动把脸颊往他掌心送,迟轲却收回胳膊,神色淡淡,叫人看不清情绪:“没事就好。”
感觉到他生气了,纪谦慌了神,连忙起身抓他手腕:“等下!”
迟轲迅速后退两步,手放进外套口袋中,没让他碰到一分半毫。
这回轮到纪谦愣住了。
原来迟轲不想让人碰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都碰不到。
“时间很晚了,走吧。”迟轲转身就走,不留废话。
纪谦:“我送你——”
“我打好车了。”迟轲淡声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这个不对劲的状态应该跟我有关,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在一起为好。”
纪谦悄然握紧拳头,看着他毫不留恋地离开,眼眶逐渐变得通红。
又是这样。
开心也好生气也好,每次不管什么事,都是点到即止,然后就拉开距离,冷静到不给人释放情绪的机会。
都不知道迟轲有没有生气。
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
迟轲回到家径直往厨房走,开冰箱拿啤酒,一口气干了半罐才冷静下来,把易拉罐往柜台上重重一放,双手撑在橱柜边缘,吐出口郁气。
气死他了。
居然敢躲!
还有事瞒着他!
见到他走也不留一下!
不开玩笑,纪谦躲的那一下,迟轲已经想好怎么把人绑起来关地下室逼问了。
还好走得快,没真做出什么伤天害吓死人的缺德事。
迟轲面无表情喝掉剩下半罐啤酒,捏扁罐子砸进垃圾桶。
纪谦这家伙脑回路很扭曲很多弯道,迟轲知道今天这举动也是正常,无非是孔雀的内心戏走到了一个颠簸纠结的阶段,开始自己挣扎了。
正是因为解,他今天才克制自己没有爆发,逼着自己赶紧离开现场冷静下来。
但是解是一回事儿,不爽又是另一回事。
他还是高估自己的道德和耐心了。
迟轲决定了,要把给纪谦的时间缩短到一个月。
洗完澡出来,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好响了一下。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迟总,有空吗?你在干什么?我这里有个数据表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迟轲刚想回“发来”,手却顿在了键盘上。
在干什么?
这是冷柏尧会问的问题?
迟轲心情忽然没那么糟糕了。
他慢吞吞删掉“发来”两个字。
【k:明天给你看。】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啊,打扰到迟总了吗?迟总现在很忙?】
【k:不忙。】
【k:喝了点酒,不清醒。】
……
“他!敢!喝!酒?!”
纪谦拎着外套就要冲出去。
“你冷静点!!”
冷柏尧死死抓住他胳膊:“你能不能别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燃!”
纪谦要炸了:“但是他喝酒!”
冷柏尧快按不住他了:“那你去有什么用?怎么的他看到你那张脸难道比喝醒酒汤管用吗!?”
纪谦深吸一口气:“你松开我。”
冷柏尧仗义极了:“你还要去?”
“我点外卖。”纪谦把他手甩开,闷闷不乐地点开外卖软件,联系了一家私厨的老板做醒酒养胃汤,低声道,“真的不能去找他吗?”
“你想想看,”冷柏尧动之以情晓之以,“冷云廷最近为什么厌烦许乐眠了?因为许乐眠太依赖他了,干扰到他正常生活了……行,他俩是情侣,不适用于你们,那你看我和苏瑾棉,之前为什么吵架?就是因为我碰了她的电脑,你看她气到现在都不我。所以这个结论是什么?要礼貌,要绅士,要独立,要有相敬如宾的边界感……”
纪谦蹙眉:“可我觉得迟轲……不需要这种边界感。”
“别开玩笑了,迟总那种人需要的只能更多。”冷柏尧觉得以自己的才华可以去当个哲学教授,“你的以为只是你以为,你现在不清醒。”
“真的吗?”纪谦总觉得这个朋友也不清醒。
“我不会害你的。”冷柏尧为兄弟的爱情操碎了心,“信我没错的。”
纪谦答应了。
但回到家,他躺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想给迟轲发个消息问问有没有喝到醒酒汤,又怕这个点扰人清梦。
翻来覆去半天,还是没忍住,披上衣服开车去了迟轲住的小区。
小区大门里迟轲住的单元楼很近,停在路边就能看到他家的窗户。
纪谦到地方,惊讶地发现那户还亮着灯。
没睡?
这么晚了还没睡?
不会酒喝多了胃疼得睡不着吧?
他有点心焦,恨不得冲上楼,但是迟轲的单元楼要锁,户主不开门陌生人上不去。
纪谦只能发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睡了吗?】
……
迟轲当然没睡。
他被一个没有备注的醒酒汤和毫无动静的对话框气得睡不着。
纪谦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不正常。
迟轲都想不明白怎么会出现那么大的差错。
收到纪谦消息时,醒酒汤已经冷了。
他看着那条消息,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猜测,似有所觉地去了阳台。
小区门口那辆红色超跑分外醒目,一道高挑的人影站在车边,握着手机仰头看向这边。
看到迟轲,他懒散的站姿忽然变得笔直,似乎这样就可以离他更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
迟轲一晚上的烦躁在这个瞬间悄无声息抚平了。
他看到纪谦举起手机。
下一秒,他收到了电话。
迟轲秒接:“你怎么……”
“酒喝得多吗?”纪谦问。
“……”迟轲笑了声,“不多。”
那边松了口气,喃喃道:“你说你喝的不清醒了,我还以为你又不遵医嘱了。”
“抱歉。”迟轲趴在阳台扶手上,腰背微微弯曲,“说谎骗你了。”
“什么骗我……”纪谦“啊”了一声,“你知道是我?”
迟轲只穿了一件真丝睡衣,领口敞着,晚风一吹,感觉凉飕飕的。
但他没有做出畏寒的动作,因为纪谦看得见,要是知道他冷,估计会立刻让他进屋。
他还不想那么早回去。
在这儿看着,比躺床上心安。
“我才没空跟冷柏尧分享我的夜生活。”迟轲笑道,“你来的比我想象要晚。”
这话一出,再笨的人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了。
纪谦的呼吸声骤然变得很沉。
再开口时,他声音有点哑:“为什么?”
迟轲挑眉:“你猜。”
“……迟轲,”纪谦笑得很无可奈何,“你很难猜,我可能没你想得那么聪明。”
迟轲愣了下。
回忆起今晚吃饭时的话题,好像有点儿明白今晚纪谦不对劲和别扭的点在哪里了。
看到考卷正确答案,迟轲本该松口气。
可意料之外的,他第一反应是有点儿心疼。
他勾着纪谦的初衷是让人开窍,不是让人瞻前顾后,因为没有安全感而踌躇不前。
他家的孔雀就该光鲜亮丽心高气傲地开屏。
“等我下。”
迟轲挂了电话,随便披上一件外套,拿了门禁卡下楼。
他想显得淡定一点,可是临到小区门口,还是没忍住跑了两步。
天色已经很晚了,这里也不是适合慢慢谈情的好地方。
于是迟轲开门见山,长话短说。
“我没有把你想的很聪明,你也不用觉得我太难猜。”
他伸出手。
纪谦这回没有躲,漂亮的琥珀色瞳孔里只有一个人的倒影,主动把温热的脸颊送进他冰凉的掌心,把他敞开的外套拉拢。
迟轲弯起眼睛:“纪谦,我专为你出的考卷,你不需要问任何人意见。”
没有其他人能得到作答机会。
所以纪谦只要落笔,就一定是满分。
他的时间很珍贵,情绪精力有限,能分给爱情的有且独有一份。
那不仅是偏爱,更是情之所钟。
迟轲郑重地告诉纪谦:“你甚至不需要迎合我的期望。”
作者有话要说:
迟总掌控欲很强,纪医生非常黏人,二位都别忍了,你们天生一对,出门直走民政局请吧[撒花]
第47章
卢丽娟和迟远帆到来那天,纪谦和迟轲一起开车去接人。
纪谦上午有手术,迟轲加了一晚上班,索性不睡了,闲着也是没事儿干,直接打车去医院等他下班。
不料刚进院长办公室,就跟鸠占鹊巢的冷柏尧对上视线。
冷柏尧友好一笑:“迟总,早。来找纪谦?”
迟轲看他的眼神很复杂,勉强扯动唇角:“嗯。”
两人共处一室,不找点儿话题总显得尴尬。
都是商界老油条,平时再怎么都能找到个平衡点不让气氛冷下去,但今天氛围明显不对劲,冷柏尧总觉得迟轲不怎么爱搭他。
这可不行!
他现在事业和婚姻都要靠迟总呢?
怎么就两天时间,态度变化这么大?
冷柏尧摸着下巴,笃定地想:一定是因为纪谦惹他不开心了!
那小子肯定没有好好听劝,又黏着人家讨嫌了。
唉,不省心。
作为兄弟,他要挽救这段还没开始的关系。
“今天放假,不谈公事了。”冷柏尧生硬转移话题,“迟总,我解你不喜欢别人太热情,可是纪谦性格就那样,虽然说两个人相处要互相模糊,但你要让他全改,他肯定也痛苦。”
其实冷柏尧有点怕严肃本着脸的迟轲,能硬着头皮说出这些,可见确实把兄弟放在心上了。
这人帮兄弟讨公道,迟轲听完没生气,反倒是脸色好了不少。
要是冷柏尧为了苏瑾棉和工作,不顾兄弟感受无脑站他这边儿,他才会替纪谦生气呢。
迟轲状态稳定,冷柏尧便清清嗓子,有点骄傲地继续说:“当然,我这肯定也是劝了……”
“果然是你。”迟轲面无表情看他。
冷柏尧一愣,隐秘一笑:“迟总不用客气。”
迟轲:“……”
迟轲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
还能淡定喝果汁、忍着没给他一拳头,脾气当真比以前好了不少。
多亏他足够在意纪谦,在意到会把纪谦的社交关系当一回事。
看在冷柏尧为了纪谦好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他放下果汁,尽量心平气和道:“我记得冷总没谈过恋爱,对吧?”
冷柏尧心脏一痛,表情都不自然了:“嗯。”
“我现在知道您为什么没谈过了。”迟轲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劝得很好,冷总,下次别劝了。”
冷柏尧:“。”
冷柏尧这回真茫然,虚心求教道:“请问哪里出差错了?”
迟轲笑了声:“你和苏瑾棉的相处方式不适用于我们。”
冷柏尧想都不想便答:“当然,我们是商业——”
“你们只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商业联姻。”
冷柏尧帮的是纪谦,坑的是他,迟轲看在纪谦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但还是免不了要替自己浅浅报复一把。
“没有感情基础”六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尾音都没落下,冷柏尧直接站了起来。
看那个苍白的脸色,大概内里已经碎完了。
迟轲不紧不慢地补刀:“她又不喜欢你。”
“……”
沉默,长久的沉默。
三句话说得冷柏尧两眼发黑头晕目眩。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绝对不会选择在今天早上来找纪谦商量订婚宴的场地。
“迟总真是好坦诚,”冷柏尧撑着桌子,一字一顿,“值得人学习。”
迟轲也不谦虚:“冷总确实该学一学。”
冷柏尧:“。”
冷柏尧眯起眼睛:“你不怕我告诉他?”
迟轲挑眉:“我刚刚有说什么吗?”
冷柏尧:“……”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行事作风有种匪里匪气的流氓劲儿在呢?
“你俩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冷柏尧怒气冲冲地离开。
开门撞上跑过来的纪谦,迁怒地锤了他肩膀一下。
迟轲:“啧。”
冷柏尧:“。”
我就多余。
他怒气更冲地走了。
“他怎么了?”纪谦不明所以,“跟个炮仗一样?”
“忠言逆耳。”迟轲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点了一下他很不坦诚的感情。”
苏瑾棉现在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再不加把油,这场“毫无感情”的联姻真就没有挽救余地了。
“他那个脑子,我都不想多说。”纪谦非常嫌弃地吐槽。
迟轲默默把果汁喝完,心想:你又能比他好哪儿去?
两个瘸子搁那儿争将军,这草台班子可算是完球了。
纪谦:“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朋友?迟老师,你说是吧?”
迟轲:“。”
纪谦:“是不是嘛!”
“是。”迟轲把车钥匙扔给他,“走吧,纪因斯坦。”
……
五一的S市人流量爆炸,从摩天大厦到水沟旁边的菜市场,放眼望去全是人。
“每次假期都那么堵,华国人还是太多了啊。”纪谦望着堵到看不见尽头的高架感慨,“这叫什么?牛马放风。”
迟轲:“。”
“倒也不用把我们自己骂进去。”他打着哈欠,困得想死。
昨天早上许乐眠和冷云廷在公园接吻被狗仔拍了,晚上毫无征兆地曝出来,他处了一宿才压下热搜。
冷云廷不配合公开,这事儿只能冷处。
幸好拍摄角度偏僻,照片也模糊,没有“接吻”实锤,还能把舆论往“好兄弟”上引导。
但还是有很多人不信的,网上不少人都在猜许乐眠性取向。
好在许乐眠“妈妈粉”战斗力强悍,来一个算一个全都骂回去,事情在没往负面发酵之前被控制住了。
站在公司角度考虑,其实有争议就能带来流量,黑红也是红,迟轲的建议是安排一个综艺给许乐眠炒cp,原因之一是趁着这个热度赚钱,原因之二是只要和冷云廷谈恋爱,许乐眠性取向迟早要曝光,既然瞒不住,不如给大家一点暗示和铺垫,以后真曝光了也不至于“塌房”。
可惜这建议刚出就被冷云廷否决了,坚决不允许对许乐眠使用炒cp的营销手段。
老板否决建议也不给更改方向,事情只能这么闷着不响压下来,跟个雷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
“你睡会儿吧。”纪谦把音乐关掉,“堵成这样,估计一小时后才能到高铁站。”
“睡不着。”周围汽车鸣笛太吵太频繁,迟轲根本无法入眠,抬手把音乐又打开,“等会儿真的不用我出面?”
昨天早上纪谦跟他说,既然不想跟卢丽娟见面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干脆当个甩手掌柜,在后面垂帘听政。
不喜欢麻烦别人的迟轲习惯了亲力亲为,当时就下意识道:“有点太麻烦你了。”
就这一句话,给纪谦气得一整天不吃饭,任由迟轲怎么劝都没用,打死也不吃,最后饿得躺办公室沙发上挺尸。
迟轲也是没办法,第一次见这么耍无赖的,只能答应说好。
也就是纪谦能在他这儿作天作地了,要换个人,直接饿死拉倒。
“好啊,我就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纪谦把刚拧开的水瓶拧回去,“渴死我算了!”
迟轲:“……”
迟轲扶额:“好了好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他看出来了,之前的纪谦还真是有所收敛。
那晚说开之后,这小子可算彻底释放本性,闹得天上地下独此一份。
闹是闹了点儿,但总好过之前可怜巴巴地委屈自己。
得到许可的纪谦心满意足:“你看,早答应不就好了?”
迟轲冷笑:“适可而止。”
纪谦乖巧地把嘴拉上拉链。
没过一会儿又拉开:“迟轲。”
迟轲困得揉脸,闷闷道:“嗯。”
纪谦深呼吸:“等把迟正兵的事处完,我要给你说一个惊天大秘密!”
迟轲“哦”了声:“现在也能说。”
“不够有仪式感。”纪谦说,“我没开玩笑,这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无敌爆炸重要的秘密。”
迟轲清醒了一下,从指缝里看他:“好,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随时有空。”
纪谦忍不住地笑:“迟轲你怎么那么好呀。”
“也不是对谁都好。”迟轲闭目养神,“专心开车,我休息会儿。”
后半程没有想象中堵。
到地方的时候,迟远帆他们刚好下车。
纪谦反复强调:“等会儿去商场,我们下车后兵分两路,我带他们去吃饭,你找个地方等我,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乖一点,别乱跑别喝冷饮别做危险冲动的事,尤其尤其不许贪凉,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从开始升温,你就天天偷摸喝冷饮!不可以啊绝对不可以,听到了没?嗯?”
谁乖一点?
哄谁呢?
我要你说?
迟轲不耐地摆手:“知道了,赶紧去。”
“怎么那么怕念叨呢?”纪谦拿出一个口罩,俯身过去挂他耳朵上,又把自己的帽子给他卡住脸,“藏着点儿美貌迟老师,来,脖子弯一弯,下面头发压着了。”
迟轲完全不想动,由着他动手动脚,勉强配合地低下头。
纪谦侍奉到位,脖子后面碎发得顺滑规整,只是松手的时候有点儿不老实,捏了捏迟轲纤细的脖颈。
迟轲抬起头,没来及说话,嫌疑人就呲溜一下开门下车了。
人群中最靓的那道背影越走越远,他靠窗远望,漫不经心抬起手,有一搭没一搭揉后颈。
哎。
还以为会直接上嘴咬呢。
比想象中定力好点儿啊。
等纪谦身影彻底从视野中消失,迟轲才掏出手机,回复厉修明十分钟前的消息。
【ByteBite:/定位/】
【ByteBite:等会儿这家店见面吧,他们家的雪花冰非常好吃。】
能被厉修明评价为“非常好吃”,想必非常非常好吃。
迟轲遗憾地撇了下嘴。
【k:我不能吃凉的。】
【ByteBite:/定位/】
【ByteBite:那就这家融合餐厅,他家鹅肝不错。】
【k:行。】
【k:电脑带了吧?】
【ByteBite:带了。】
【ByteBite:之前不是说下周再行动吗?怎么忽然这么急?】
迟轲眼里染上浅淡的笑意。
【k:忽然发现,我的时间有点紧张。】
他想分给爱情的时间,似乎比预计要多一些。
……
迟远帆和卢丽娟第一次坐高铁,找了很久的出站口。
“不急不急,您慢慢来,告诉我现在你们在哪个位置?嗯嗯我知道了,直走,不要转弯……”
纪谦很有耐心地引导他们出站,卢丽娟反复询问和走错了他也没有不耐烦,终于在十五分钟后,三人成功碰面。
“小帆,有没有想哥哥?”纪谦笑眯眯地把刚在精品店买的乐高递给他,“来抱一个?”
许久不见,迟远帆有点儿腼腆,不太好意思地牵住他的手。
纪谦直接单手把人抱起来,另一只手拿走卢丽娟手里的大布包。
他一身漂亮的衣服,卢丽娟不懂名牌都能看出价值不菲,和那个行李包极不匹配,于是连忙伸手去拦:“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没事的阿姨,不重,让我表现一下健身效果嘛。”纪谦眨眨眼,“就两步路,很快到了。”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卢丽娟总不好说是看你拿这个不合适,只好点头说了声谢谢。
“客气,应该的。”纪谦压低声音,跟迟远帆说悄悄话,“你哥哥也来了哦。”
迟远帆眼睛亮了起来:“哥哥?”
“嘘。”纪谦说,“哥哥等会儿要去办自己的事,来接你就是为了先看你一眼,吃完饭我再带你去家里找他好不好?”
迟远帆重重点头,趴在他耳边问:“纪谦哥哥,你们住在一起吗?”
纪谦差点绊倒在减速带上。
“不在一起住。”纪谦更小声了,“但我们一起工作。”
迟远帆又问:“那你们——”
“好了到了。”纪谦连忙把小孩和行李一起放下,打开车门,“上车吧,前面是我朋友,阿姨你之前见过的,他……啊,睡着了,咱们路上要小声点了。”
他的车基本都是跑车,今天为了接人,特意开了那辆被迟轲拒绝过的Urus。
纪谦小心翼翼关上门,轻手轻脚朝副驾驶探身,给迟轲扣安全带。
刚把安全带拉过来,他忽然感觉耳朵一热。
猛地偏过头,发现本该睡着的迟轲挑起一边眼皮,似笑非笑地对他耳朵又吹了一口气。
纪谦:“……”
纪谦漂亮的桃花眼半眯,比口型道:【装睡?】
迟轲眉峰轻扬,暗搓搓伸出手,挠了两下他的下巴:【要拆穿我吗?】
纪谦微不可察磨了下牙。
后面两人很拘谨,正打量窗外的风景,没有会前面两人的暗流涌动。
纪谦恨恨扣下安全带,借着安全锁扣发出“咔”的一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迟轲猝不及防吃痛,眼看要哼出声,嘴唇却被两根手指指腹抵住了。
纪谦露出得逞的笑容:【我怎么舍得拆穿你呀?】
迟轲:“……”
学坏了啊。
第48章
卢丽娟活了四十多年,这是第一次离开炎坪。
听工友说大城市很多高档餐厅的服务员都站在桌子边做菜,她进餐厅后紧张了好一会儿。
好在这种让人不自在的事情没有发生,服务员把他们点的餐上齐后便没再靠近打扰。
卢丽娟松了口气,不太好意思道:“小纪,没有影响你和你朋友出去玩吧?”
“没有,他本来就有事儿,今天蹭一下我的车而已。”纪谦早就跟迟轲商量好了对策。
卢丽娟不禁又想起副驾驶那人,上次见面她就觉得很熟悉。
……肯定只是错觉。
那孩子不可能这么有气质和压迫感,因为副驾驶睡的那个人,她刚刚路上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抱着胳膊躺那儿就让人紧张得不行了。
卢丽娟把那点儿疑心抛开,真诚道谢:“小纪,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阿姨那里的话?我把你们喊来玩的,当然应该好好招待。”纪谦给迟远帆要了一套儿童餐具,“这两年来旅游的人特别多。”
他一直笑眯眯的,态度也热情,卢丽娟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松懈下来,逐渐打开话匣:“谁不知道S市呀,跟首都一样有名呢。这里是不是晚上的江边很好看?”
纪谦惊讶:“阿姨有备而来?”
卢丽娟赶忙摆摆手:“我也就是听人说了几句。”
纪谦抱歉地说:“原来您在这儿有熟人,我没耽误您的行程吧?”
“没有,当然没有。”卢丽娟手指绞在一起,脸色有点不好看,半晌,艰难地开口,“我儿子在这里工作。”
“想起来了,之前听您说过,他一定很优秀!没想到那么巧也在这儿工作。”纪谦口吻跟聊家常一样,“您之前来都去哪儿玩了?”
卢丽娟嘴唇没什么血色,很尴尬地摇头:“我第一次来。”
纪谦顿了顿,非常愧疚地放下筷子:“不好意思。”
“没事,我跟我儿子……很久没联系了。”
人憋久了,倾诉欲往往只需要一个开关就能打开,许是纪谦给人感觉太舒服,总之这句话说完,卢丽娟就刹不住了。
纪谦立即拍拍迟远帆后背,迟远帆很懂事地放下筷子去找服务员,去纪谦肉眼能看到的儿童园区玩了。
……
卢丽娟七岁那年父母离婚,两个人都不要她,离开前把她丢给姥姥姥爷,后来再没有过音讯。
姥姥姥爷在她十四岁那年过世,卢丽娟初中没上完便辍学了,一个人在外面赚钱养活自己。
可她本身不是什么很机灵有眼力见的人,不爱说话,性格也没别人讨喜,工作上被老板同事欺负,日常生活还要被以前的同学邻居指着嘲笑。
她初入社会,吃了不少苦,所以迟正兵当年只是随手帮了她一把,她就乖乖咬钩被骗了,直到迟正兵玩失踪,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怀大儿子的那段时间是卢丽娟最不想回忆的时光。
炎坪不大,迟正兵失踪的消息很快人尽皆知,那之后走到哪儿都有人看着她肚子议论纷纷。
谣言传着传着就变了味,有次她被一个小孩指着鼻子说“你老公跟别人跑了”,气得她浑身直打哆嗦,后来直到孩子出生,她都没有出过远门。
卢丽娟恨极了迟正兵,也恨透了肚子里这个来得不合事宜的小孩。
她不是没试过打胎,但月份小的时候她没察觉,月份大了也不好打,去医院不敢,怕隔天就被人耻笑,在家捣鼓一阵,孩子没弄掉,反倒给自己折磨得差点送进医院洗胃。
儿子出生后,卢丽娟试过偷偷把他扔掉。
孩子被丢到垃圾站,她回家睡了一觉,想着不管被人捡走养还是捡走卖,都是这孩子的命了。
哪知道第二天过去一看,小孩还在,就是冻得奄奄一息,浑身发烫,眼见就要死掉了。
卢丽娟真想过视而不见。
但最后到底没狠下心,把他送去医院,花了一大笔医药费,堪堪保住孩子的命。
那几天她坐在医院楼梯间,天天流着眼泪织毛衣。
因为她清楚,以后自己跟这孩子就分不开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卢丽娟对这个儿子又爱又恨。
她很清楚这个孩子是万里挑一的乖小孩,别人家的小孩还躺地上撒泼要玩具的时候,自家的就已经会把家里的塑料瓶收集起来等着卖给废品站了。
他很少哭,从来不闹,乖得像假小孩。
从这方面看,卢丽娟是喜欢他的,可是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想到别人嘴里的谣言和议论,还有狠心玩失踪的男人,以及给小孩花出去的一笔笔真金白银,卢丽娟没法不恨,都不敢带他出门。
迟正兵被人抓回来后,看到她生的是个儿子,虽然不情愿,但也还是勉强同意结婚了。
卢丽娟几乎立即同意下来。
别管这男人怎么样,至少自己以后不用再因为单亲带孩子被人当饭后谈资了。
那会儿她的关系网很小,小到大家思想都很封建,还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他们默认离婚这事儿不光彩,丢人,却不觉得有个烂人渣丈夫更苦命。
这种思想在卢丽娟脑子里扎根发芽,直到现在都改不掉。
结婚后,她这个儿子更懂事了。
不哭不闹,努力学习,笨拙地学习做家务,知道讨好爸爸,因为爸爸开心了就会对妈妈好些。
迟正兵有段时间当真温和顾家,虽然依然跟卢丽娟吵架,但在外面也踏实打工,赚的钱就拿回家,周末带他们去吃顿好的。
卢丽娟当时只觉得丈夫对自己多少有点感情,完全没意识到小孩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她想自己也不是那么倒霉。
但慢慢的,迟正兵的脾气开始暴躁了。
因为已经上小学的儿子在外面捡纸壳被熟人看到,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在说他这个当老子的没用,赚不到钱,跟他一家子倒了血霉。
迟正兵这辈子最富有的东西就是脸面。
被那么嘲讽,他要能忍得了就有鬼了,这话传进耳朵里,他比谁都更想要赚钱,想要发财,天天去市里转悠,企图遇上一个发财的生意和机会。
不是为了孩子也不是为了妻子,他要赚钱,只为自己可笑的自尊心。
可惜没有老板愿意给他机会。
屡次受挫,迟正兵回家就拿妻儿撒气,有次酒喝多了,回来指着卢丽娟鼻子骂她教子无方,要不是她把儿子教得跟个要饭的一样,自己怎么会被那么笑话?
卢丽娟再能忍,听到这话也忍不下去了,跟他大吵一架。
但她怎么能超得过一个一米八的壮汉?
被一巴掌扇到耳鸣的时候,她偏头看到了门口惶恐的儿子。
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个瞬间,她恨透了这个小孩。
如果不是怀孕,自己不会被笑话,如果不是生下他,自己不会跟迟正兵复婚,如果没有他……
卢丽娟迁怒起了无辜的儿子。
亲生的下不去手打,她就冷暴力,给做饭给交学费给买衣服,但就是对他爱答不,这不知道这是在折磨谁。
不过承担这一切的人没有任何怨言。
会在母亲节送她礼物,会帮她完成所有家务,还会把外面赚来的钱全部上交给她。
慢慢的,卢丽娟的怒气散了,那股愧疚又涌上心头。
但是母子关系微妙了那么久,不是一朝一夕能修复的。
就在他们关系逐渐好转的时候,迟正兵那边忽然要开始做大生意,把家里的钱全部取走,疯狂得怎么都劝不动。
儿子终于忍不下去了,向母亲提出离婚的建议。
卢丽娟很难描述听到他说离婚后失望无比的心情。
当时她的人生观念中就没有离婚俩字,这个建议在她看来,无非是儿子幼稚任性且自我,不顾她的感受把她往火堆里推,非要她再次遭遇之前那种人人非议的局面。
这种情绪在他给迟正兵下药后达到了顶峰。
那是卢丽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发火,说出来的话也无比伤人。
“我求你了!我求你不要管我了行不行?!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活你的就行了,为什么非要给我惹出这种麻烦?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你非要逼我当个杀人犯的妈妈,成为人家嘴里的笑话才满意吗?被骂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无所谓,我因为你遭受的那些你懂什么?!”
听完那些话,这个一向懂事的孩子依然没有大吵大闹,什么都没说,也没生气,老老实实挨了一顿打。
只是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跟家里说过一句话,沉默照顾着家里的一切,也沉默地接受了弟弟的出生。
后来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去外面上学了,临行前,卢丽娟给了他厚厚一沓钱让他交学费生活,等他离开后才发现,那笔钱放在玄关门口,一张都没被带走。
再后来她连儿子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了,只能收到每个月定期打款和托人送来的现钱,没有留言。
如果账户姓名不是“迟轲”两个字,卢丽娟一定会恍惚地以为,自己从未有过这个儿子。
去年十一月和十二月她没收到过转账,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要和对方彻底失联了。
好在一月又有人来送现金,得知对方平安无事,卢丽娟重重松了一口气,拿到钱的那天,她哭了一个晚上。
年岁更替,她早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对亲儿子的思念和愧疚远远大于怨恨,她也不求母慈子孝,只希望对方平安无事。
……
纪谦听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卢丽娟的言辞过于诚恳真切,坦坦荡荡地讲出自己做的错事,没有任何修饰,反倒是让人找不到安慰的切入口。
知道前因后果的纪谦第一反应是心疼和愤怒,但奇怪的是,这种情绪并没有非常上头,因为这些感觉都被一种奇怪的直觉压下了。
迟轲那种性格,怎么会有这种经历?
按照那祖宗的脾气,迟正兵多活一天都算奇迹,就算撇开脾气不谈,光看口才,洗脑一个卢丽娟绰绰有余,不该是那么颓败的离开方式,不大闹一次鱼死网破他都不姓迟,怎么可能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种无可挽回的局面?
逻辑根本说不通。
纪谦扶着额头,不动声色叹了口气,心情极为复杂,但还算淡定。
【她说的大概率是真的,可是也不算是完全正确,至少那不是我。关掉你乱七八糟的脑洞,听完就算结束了,能忘掉最好,忘不掉最好也当没听过,明白吗?】
出发前迟轲莫名其妙说的这些话,他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可算明白有什么作用了。
虽然还是云里雾里莫名其妙的,不过他相信迟轲。
迟轲说不用担心,他就不会多想。
“你还好吗?”
耳机传来一道沉稳的询问。
“还好的话咳嗽一下,感觉情绪控制不住就出去找个地方跟我视频。”
纪谦低声清了清嗓子。
那边轻笑一声:“嗯,好乖。”
纪谦呼吸微窒,调整好后使劲搓揉耳朵。
这俩字迟轲说得极轻,跟贴在他耳朵上呢喃一样。
纪谦这回真的什么都想不了了,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一声笑,脊背酥麻,大脑乱七八糟地搅成一团,只能凭教养礼仪机械性地安慰面前快要哭出来的女人。
“他们酒店就在旁边,你送他们回去后把车停地下车库,来商场南2门找我,我叫了车和司机,隔壁的白总刚来S市正在吃饭要喊我一起,直接推掉不合适,你跟我一起去走个过场,可能要喝两杯,先挂了。”
事情基本了解清楚,迟轲当即结束垂帘听政。
“你要的视频和资料都在这儿了。”厉修明把一个小U盘推了过来,“接下来想怎么做?”
原主遗书里牵挂的只有弟弟一个人,没提过妈妈,看来是失望透顶,没原谅也不打算原谅。
迟轲不会替对方修复两人的关系,他现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更不会和卢丽娟有过多接触。
原主碍于亲生母亲狠不下心把迟正兵送进去,他可不会舍不得,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把他们的账还清了。
他才不管这些人有什么凄惨的过去和不得不做的由,他只看结果,既然原主是这件事的受害人,那么加害者都别想好过。
不过迟正兵要进去,许培那边肯定也会被调查送进去。
他要想个办法把冷云廷和许乐眠那边搞定,不能让人把许培保住。
愿意出手保许乐眠的就那几个追求者。
冷云廷还好说,司马逸尘肯定会捣乱,厉修明……
迟轲打量起对面埋头吃饭的男人。
长相比冷云廷硬朗,比司马逸尘清爽,脾气沉稳有耐心,办事性格倒是对自己胃口。
如果不喜欢许乐眠,其实还是值得结交的。
“走一步看一步。”早就决定该怎么做的迟轲随口敷衍。
他当然不能说实话,这小子要是背地去调查,查出来许乐眠妈妈的参与跟他对着干怎么办?
厉修明吸完意面,抬眸看着他,一语中的:“迟总不信任我。”
迟轲饶有兴致地支起下巴:“我们只是才认识不久的雇佣关系,信任才不正常吧。”
厉修明餐桌礼仪很好,吃东西的时候不说话,说话的时候手不拿餐具,闻言坐直身体,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我对迟总没有恶意,相反,我很欣赏迟总。”
迟轲被夸了也不显骄傲,习以为常地“嗯”道:“厉先生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
厉修明:“迟总应该知道我跟厉家关系不好,我是私生子,没有继承家里产业的权利,也不打算争,我现在手里有一家互联网公司,是我妈留给我的,具体情况怎么样,我相信您早就查清楚了。我知道迟总的能力,如果可以,希望以后我们能有机会合作。”
“有双赢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拒绝。”迟轲客套了一句,双眸沉沉地看着他,质问道,“厉总还有别的话想说吧?”
“什么都瞒不过迟总。”厉修明弯了下嘴唇,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他,“说实话,我第一次见迟总就觉得似曾相识……”
迟轲:“。”
这话术纪谦已经用过了,能不能换个方法套近乎?
厉修明自顾自说下去:“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迟轲刚要说“没有”,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顿住:“ ……厉总指的是,在哪儿见过?”
厉修明死死盯着他,吐出两个字:“炎坪。”
原主和厉修明有过交集?
迟轲垂下眸子,切实意外了一把:“抱歉,厉总,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没法给你明确的答案。”
“没事。”厉修明难掩失落,“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迟总可以好好想想,如果想到了……请务必随时联系我。”
“好。”迟轲手指有规律地敲击大腿,直言道,“厉总,认识许乐眠吗?”
厉修明很诚实:“认识。”
“您跟他关系很好?”迟轲问。
“他不认识我,谈不上好不好。”迟轲问到这个份上,厉修明就算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多少也猜到了一点意思,“好吧,我承认昨晚他的热搜那么快压下去有我的手笔,但迟总放心,您只要不对他本人下手,其他人怎样我不会过问,如果你……”
厉修明没说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迟轲大大方方任由他打量:“有厉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单我买过了,尾款也给厉总打过去了,今天就这样吧?”
“好。”厉修明收回视线,“迟总现在就要去忙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我给我表妹挑个生日礼物吗?我实在不懂这些十五六岁的女生喜欢什么。”
迟轲其实也不懂。
但纪谦要过会儿才能来,他闲着也没事,随手帮个忙也不是不行。
顺便还能从对方嘴里套点儿话。
两人抱着极强的目的性开始进攻商场。
他们找了个方便纵观全局的地点打量起店铺。
厉修明:“前面的鞋子怎么样?”
迟轲:“她上学能穿高跟鞋?”
厉修明:“那家项链?”
迟轲:“花里胡哨。”
厉修明:“旁边门口挂着的外套呢?”
迟轲:“太大众。”
……
十分钟过去,两人扫视完整个一二楼,得出利弊结论后径直进攻两家门店,快准狠拿下三个礼品袋。
“和迟总逛街体验感真好。”厉修明由衷赞叹。
不用多走路,效率高,结果好,简直太让人享受了。
“厉总也很爽快。”能提建议还肯听劝,迟轲最乐意跟这种有条能听人话的人打交道。
厉修明笑了声,看到他肩膀上沾到了不知哪儿来的泡沫碎屑,伸手就想帮他拂去——
迟轲还没来及躲,腰上忽然一紧。
“等急了吗?”
纪谦单手环着他的腰,笑眯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迟轲卸掉紧绷的力道:“没。”
纪谦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所以才没躲开,就是没想到这人会直接上手。
“啊,也是,有人陪着呢,不会无聊的。”纪谦弯着眼睛看厉修明,“厉总跟我们迟老师聊得开心吗?”
厉修明看着他放在迟轲腰上的手,沉默下来。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阴阳怪气?
于是点头,真诚道:“开心的,我和迟总一见如故。”
纪谦:“……”
这词儿怎么那么熟悉?
他嘴角的弧度往下挂,笑意不达眼底:“厉总最近比我想的要闲很多。咦?不对啊,我听说你们家老爷子不是要收购你那公司吗?厉总在这儿偷闲逛街,不耽误平时工作吗?”
厉修明:“。”
恰好此时,厉修明的车来了。
临走前,他黑着脸,轻嘲道:“我的工作不劳纪院长费心。不过纪院长,之前在酒吧玩游戏的时候,你抽到真心话后不是说自己是直男吗?”
好啊好啊!
超经意暗示他是个喜欢混酒吧的玩咖是吗?!
纪谦才不会陷入自证陷阱呢,眼睛一眯,说:“难为身经百战的厉总记得我唯一一次参与活动了,还对我的取向那么上心,我是又怎样?”
“不怎样。”厉修明给迟轲递去一个揶揄的眼神,大摇大摆上车走了,“纪院长好自为之。”
迟轲:“。”
“哇什么叫我好自为之?”纪谦气笑了,“几个意思啊?我……”
“啪!”
腰上的手被打掉了。
纪谦愣愣悬着手,看向身边人。
其实迟轲忍到厉修明走才把他手打掉,已经非常非常给面子了。
他都快无语笑了,眼神都不给一个,道:“直男?”
纪谦从未如此无措过。
应不是,不应也不是。
一辆SUV停在二人面前,司机恭恭敬敬下来开车门,迟轲抓着纪谦衣领把人扔进去。
上车后,他把前后座隔板升上去,闭眼靠着椅背。
纪谦一直在等他说话。
可他迟迟不动,纪谦越来越慌,梗着脖子给自己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要碰你——”
“关你什么事?”迟轲睁开眼,“他碰我一下而已,这个你也要管?”
厉修明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明明什么都看出来了,非要给他闹出这么个借口。
迟轲起初没想过用这种方式,但厉修明心甘情愿把自己送上来当工具,浪费岂不可惜?
不过迟轲也承认,自己确实被那句“直男”整得有点儿烦躁。
“纪谦,你这个界是不是越得太多了?”
他故意闭上眼,不去看某个直男惹人疼的表情,心狠地把这句话轻描淡写说出来。
他以为纪谦该急匆匆地为自己辩解找由,可等了好半天,对方一声不吭。
就在他疑惑之际,后排中央扶手被抬上去了。
紧接着,他整个人陷入一个灼热的怀抱。
迟轲睁开眼,颈肩处埋着的脑袋正在蹭来蹭去。
“明明是你允许我越界的。”纪谦抱着他,声音闷闷的,委屈极了,“你现在又指责我。”
迟轲:“……松手。”
倒打一耙,无取闹。
“不要,你逼我的。”纪谦抱得更紧了,嘴唇贴着他脖子细腻光滑的皮肤,小声道,“迟轲,直男有可能想这么咬一口吗?”
迟轲“啧”了一下,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强行把这颗脑袋拎起来,就这么跟纪谦抱怨不满又依赖的目光对上了。
纪谦耳朵很红,头抬起来了,手还是没松开:“我也不想的,但是就……控制不了。”
迟轲挑眉,心情颇好的勾出一个笑容。
纪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迟轲一本正经地说:“没关系纪谦,这很正常,一点都不耽误你是直男。”
纪谦:“……?”
纪谦:“我是直男??”
“我知道,你不用强调。”
迟轲玩心大发,恶劣至极,故意把他的问句解为陈述句,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心狠手辣且坚定不移地解开腰上的胳膊。
“追我的男人有很多,”迟轲亲昵地摸了摸他脸颊,笑道,“你这句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没开窍,只是刚开窍就被否定所以在怀疑人生[摊手]
第49章
迟轲带纪谦去饭局上喝了两杯酒就回程了,算是打过了招呼。
酒都是迟轲喝的,他没让纪谦喝酒,作为医生,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影响工作就不好了。
出门他就跟纪谦分道扬镳,打车到了迟远帆住的酒店门口。
“下来,”他给迟远帆打电话,“给你妈妈说你今明两天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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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远帆如实转告,怯生生说:“哥哥,妈妈想跟你通电话。”
“给她。”迟轲应了。
滋啦一阵电流音后,卢丽娟小心翼翼又惊喜期盼地开口了。
“小轲……那个,我是,我是妈妈。”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你现在方便说话吧?”
“不方便也不会打电话来接他了。”迟轲语调毫无感情,平静道,“让迟远帆下来吧,过两天我把他送回来。”
卢丽娟连忙说:“小轲,我——”
“抱歉,我比较赶时间。”迟轲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就是他为什么总避免和对方接触的原因。
关心也好,道歉也好,叙旧也好,有些话说出来只是给自己心安慰,但逝者已矣,再也听不到了。
他不会替原主接受、不能帮原主原谅,卢丽娟以前没来及说的话,以后也不会有机会说了。
对面忽然安静下来,很尴尬地笑了两声:“好、好,那我不耽误你了。”
迟轲挂断通讯,不一会儿便等到了兴冲冲跑下来的迟远帆。
“哥哥。”
到底是有小秘密的“亲兄弟”,隔了这么久再见,还是比见到纪谦熟络。
迟远帆很瘦很小只,迟轲远远看着,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本事,感觉绰绰有余、问题不大。
他便没让小孩的兴奋期待落空,接住飞扑而来的炮弹,顺势抱起来——
咔。
“……”
啊。
腰。
迟轲面无表情闭了下眼。
起猛了。
正确评估了臂力,但高估了腰的灵活度。
“哥哥?”他脸色不太好看,迟远帆担忧地抱着他脖子。
“没事,车来了,上去。”迟轲无比庆幸自己打的商务专车,等会儿不至于坐的太难受。
趁着迟远帆爬上去,他飞快锤了锤后腰。
按照以往丰富的经验分析,这抻的一下,估计得疼上五六天。
……早知道把纪谦带上,这样自己就不用抱这一下了。
“晕船吗?”迟轲拿了个靠枕垫在腰后。
“不晕。”听到船,迟远帆眼睛都亮了。
“带你去坐个船看夜景,顺便吃点儿宵夜。”迟轲默默掏出一片晕车药吞下。
他晕车晕船晕机,属于那种交通工具上晕,一下去就恢复过来的人,所以坐这些东西他一定要坐最好的,这样能舒服点。
那种很大很稳的游轮还好,江上供旅游用的晃晃悠悠小轮船他就不太行了。
但是没办法。
且不说来S市旅游的大部分都要刷一下这个夜游项目,就上次看见迟远帆课本上画着密密麻麻的汽车轮船大飞机,他就知道这小子很符合人类对男性幼童的刻板印象,很喜欢这些交通工具。
迟轲再一次感慨。
早知道带纪谦来,自己上船就能躺尸了。
好巧不巧,旁边的迟远帆忽然问:“纪哥哥也来吗?”
迟轲摇头:“他有事。”
迟远帆遗憾道:“纪哥哥这么晚还要工作吗?”
迟轲心道:哪里是去工作。
应该是去祸害冷柏尧了。
……
“冷柏尧!出来!”
纪谦站在冷柏尧家别墅门前哐哐一顿敲。
冷柏尧正吃饭呢,被吓得差点把猪肘呛鼻孔里,赶忙招呼管家去开门。
门刚开一条缝,纪谦一股脑蹿进去,在他身边走来走去:“赶紧吃赶紧吃,吃完跟我玩射击去!”
他现在急需一个发泄出口!
“大晚上去打枪?”冷柏尧不解,一副“你有病”的眼神。
“我太火大了!”纪谦拿走他还没拆封的饮料一饮而尽,“别问为什么,总之我现在要炸开了!”
迟轲说什么?
追、他、的、男、人、很、多?!
很多?
有多多?
多少算多?
怎么个多法?
迟轲还说什么?
不、止、他、一、个、人、说、过、这、种、话?!
怎么能把他跟其他男人混为一谈呢?!
说过这种话的人都能对他搂搂抱抱吗?
可以随便抱吗?
可以喊哥哥?
可以吃他做的饭被他摸摸脸醉酒后被他捡回去睡家里吗?可以吗可以吗别人可以吗?!
怎么那么大人了不知道拒绝那些心怀鬼胎的追求者呢?
知不知道他们都是打着直男名号的男同啊?
知不知道他们男同一个比一个诡计多端啊!!
纪谦快气死了,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别吃了!”
冷柏尧:“?”
冷柏尧在他的咆哮中面不改色吃完饭,被强行拉去射击馆。
这家店老板是个快四十岁的不婚主义富婆,纪谦游泳认识的。
到地方人家刚好要打烊,纪谦一把拦住:“等等等!姐,今天天气那么好,接完我这最后一单再关门呗?”
姐也是个爽快人:“双倍价格不还价。”
纪谦:“。”
纪谦推了把冷柏尧:“你买单。”
冷柏尧不可置信:“你是个人吗?我买单你买什么?”
纪谦:“我心碎我买醉。”
冷柏尧:“……”
“哟哟哟,失恋了啊?啧啧啧,可怜。”老板兴奋地打开门,“去吧去吧,反正你也不用人教,不收你钱了,就十五分钟啊,多一分钟你俩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谢谢姐!要不说您能发财呢!”纪谦两句话把姐夸得心花怒放,大度地多给了他们五分钟。
纪谦:“来,比赛,赌你那只百达翡丽。”
“……”冷柏尧跟他玩过那么多次没赢过,当然不会自找没趣,“你疯了吗今天?搁哪儿受的气非得在我身上发泄出来?”
纪谦闷不吭声打了一圈,终于能静下心面对七零八碎的怒火和情绪。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
无非就是他在嫉妒。
因为自己很可能不是迟轲第一个例外,所以他嫉妒,嫉妒所有牵迟轲手的,嫉妒有人比他更早得到迟轲的偏心,还嫉妒那些人拥有过他没有参与过的属于迟轲的过去。
他都快嫉妒疯了,现在只要一想到有男的会靠近迟轲他就受不了,直男都不行。
被迟轲掰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吧?
纪谦直气壮地想:所以我弯了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啊!
哪个直男受得了迟轲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啊!
纪谦想完,嘴巴一撇,又委屈上了——
不是,他凭什么说我是直男?
我都抱他了摸他了牵他小手了他还说我是直男?
凭什么?
哪里得出的结论?
别人这么做迟轲都知道是在追他,怎么我这么做就还是直男?还成正常情况了?
我怎么可能是直男呢!?
“砰”的一声枪响。
冷柏尧惊讶扭头:“怎么脱靶——你没事吧?”
他眼睁睁看着纪谦脸色一白,双腿一软,丢掉枪瘫地上了。
“他在婉拒我……”纪谦失魂落魄道,“他玩弄了我的感情,然后狠狠婉拒了我……”
听了个隐约的冷柏尧:“……”
这特么是个傻逼吧?
他刚要询问详情,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老板娘表示这个点进来要五倍价格,来玩的客人应该很有钱,二话不说答应了。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
纪谦扭头看到来人的瞬间“蹭”地起立,面沉如霜:“厉少怎么来了?家事处好了?”
厉修明也惊讶了一下:“你怎么在这?迟总去坐船没带你?”
纪谦:“……”
冷柏尧:“……”
冷柏尧“嚯”了一声,抱起胳膊,兴致勃勃地看戏。
纪谦皮笑肉不笑道:“我跟迟总天天见面,不差这一会儿,以后有的是时间。”
厉修明不为所动:“来两把?”
纪谦:“赌什么?”
厉修明:“你那块AP。”
纪谦:“。”
怎么大家都喜欢拿别人的爱表赌?
纪谦“啧”道:“换一个,就这个不行,其他随你选。”
“就要你那块AP。”厉修明浅淡地勾了下唇角,“我要输了,迟总最近在跑的那个研究所合作,我可以找关系拿下,稳的。”
迟轲最近熬了几个晚上就为了这件事。
纪谦没怎么犹豫:“成交。”
冷柏尧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鼓掌:“纪谦那块表跟宝贝似的,我都碰不得,厉修明,你要能从他手里赢下我请你吃饭。”
纪谦咬牙:“你站谁的?”
冷柏尧:“我当然是——”
“厉修明?你怎么那么快?”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美女推门而入,“嚯,都在呢?”
冷柏尧:“???”
纪谦挑眉:“哎哟,苏大小姐,晚上好啊。”
“你好你好。”苏瑾棉笑眯眯地跟他碰拳,又接过厉修明递过来的耳罩,最后才看向冷柏尧,“好巧啊未婚夫。”
未婚夫:“。”
冷柏尧握拳:“你跟厉修明一起来的?”
大晚上,孤男寡女,出来玩?!
谁约的谁???!
苏瑾棉大大方方点头:“是啊,我睡不着,喊他出来玩了。”
实则不然,两人坐办公室写了一晚上代码,还没写完,实在是快崩溃了,便一拍即合出来放松会儿再回去。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冷柏尧深呼吸,“你睡不着也可以找我。”
“那太麻烦你了,”苏瑾棉坦然道,“咱俩这种名义夫妻还是算清楚一点好,万一欠你人情你要我还怎么办?”
那跟厉修明就熟到可以不计较这种人情了吗?
冷柏尧在纪谦看热闹的注视下解下手腕上的RM丢到旁边柜子上,拿起了自己的枪:“怎么算输赢?”
苏瑾棉比较擅长射箭和马术,不太习惯这种枪,自然没参与进他们幼稚的比赛中,翻了个白眼,拿上手机去前台给他们续费。
看这架势,没有半个小时下不来啊。
没人陪她玩,她也有点儿无聊,干脆喊上老板娘去街对面的炸串店吃宵夜,吃完回来,正好看到纪谦把玩着冷柏尧那只RM,然后死盯着厉修明给人发消息。
苏瑾棉好笑道:“挺厉害啊纪少,老三是谁?”
冷柏尧冷笑一声。
厉修明宠辱不惊地举手:“我。”
“你一个主动提出比赛的拿了老三?丢不丢人啊学长!”苏瑾棉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冷柏尧脸色好了点。
厉修明并不以为耻,摊手道:“他俩今天不太正常。”
苏瑾棉不知道前情提要,但多少能猜到一点:“迟——”
“不许说!都不许说!”
纪谦现在一听“迟轲”这俩字就心绞痛,直接炸毛。
三人默契对视一秒。
冷柏尧:“迟轲怎么你了?”
苏瑾棉:“你跟迟轲怎么了?”
厉修明:“迟轲跟你发生什么了?”
纪谦:“。”
“我真是交友不慎!”
纪谦跟他们挨个怒目相对,气势汹汹地跑走了。
来的时候是冷柏尧开的车,他手上没车,要么打车回去,要么就只能坐公交。
还好从这到家不算特别远,只有三公里,正好今晚还没锻炼,他干脆沿着江边的步行道跑了起来。
纪谦作息很规律,早上出去晨跑,下班回健身房健身,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冷暖不变。
他不常用跑步机,因为喜欢跑起来感受到的风,运气好的话,还能闻到路边应季盛开的花香,这种时候他大脑可以短暂的放空,不去想复杂的医学病,也不用去想什么人或什么事。
刚穿书那年他运动量最大,全身心投入医学研究项目,没日没夜的工作,不让自己有分毫松懈,试着通过消耗精力的方法减缓对异世界亲人的思念,以至于身体超负荷,病了好几次。
后来逐渐习惯了没有他们的生活,便很少再有全程加速跑长公里数的时候。
今天满脑子都是迟轲可能在婉拒他的念头,纪谦心里难受得不行,三公里的路只跑了十分钟。
结束时他坐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喝水,看着城市夜晚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心脏突突震动的声音,脑子里却依然是那个人含笑看着他的样子。
或者说,分离几个小时的思念在这十分钟里愈演愈烈,从未停止过。
他逃离烦恼的方法似乎失效了。
纪谦耷拉着脑袋,颓然趴在桌子上。
他告诉自己:迟轲这么对你,其实也是有意思的。
他又告诉自己:那万一解错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迟轲平时喜欢逗人玩的性格,或许只是跟你玩玩呢?
心里的两个小人在打架,弄得他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过。
打来打去,就给他打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他就是喜欢迟轲。
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想要和他谈恋爱、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
这是遇到迟轲之前,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的想法。
想明白这点,那点烦闷的心情便不再缠着他了。
纪谦回过神时,发现玻璃中自己的倒映是笑着的。
他恍然大悟。
不是逃离烦恼的方法失效了。
而是因为迟轲不算烦恼的范畴,对这个人怦然心动,于他而言是件值得开香槟庆祝的幸运事情。
纪谦想:我真是学医把脑子学坏了。
我都还没表白,为什么要自寻烦恼?
对……对啊!
要先表白。
他忽然站起来,拿着水瓶要去结账,走一半才想起来这是已经结过账的。
他顶着收银员不解的注视半道折返,把空水瓶丢进垃圾桶,飞奔回家拿车钥匙。
但是下到地下车库,他又猛地发现拿错了车钥匙,那辆Urus此时正停在下午吃饭的那个商场地下车库。
纪谦也不想再上去那一趟了,一通乱转,直接在小区门口等出租车来。
他虽然不爱未雨绸缪,但做事也都有条不紊的,还没想过自己会有这种手忙脚乱摸不着头脑的情况。
好不容易坐上车,车开到一半,他又想起来自己没打扮没带礼物,就这么空手去好像有点不够有诚意。
他连忙让司机在最近的商场停下,由于不想花时间再打车等车了,直接凭着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先给对方扫了五百等候费,然后冲下车,赶在商场关门前拿下一套光鲜亮丽的衣服,还去发店借人家的梳子整了一下头发,最后没找到花店,就去买了一箱金条。
纪谦从来都不做计划,脑子一热就去干,也不准备,主打一个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是今晚在金店付款的时候,他有点儿后悔了。
太草率了。
应该多准备一下的。
这么难看的金条配不上迟轲。
就没有快速把它们雕成玫瑰花的方法吗?
纪谦有点儿郁闷。
但更郁闷的是,他坐上车后,忽然收到了医院那边的来电,说CCU有病人出事了。
他蹙了下眉,让司机抓紧掉头。
迟轲没让他喝酒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可能今天就不是告白的好时机吧。
算了,来日方长,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他有的是耐心。
纪谦跑进医院,把三斤重的盒子扔给实习生:“放我办公室。”
“哎操!”实习生一个踉跄,差点带着盒子栽地上,不免震惊道,“这里是什么啊?”
纪谦头也不转:“金条。”
实习生:“???”
十分钟后,纪谦进了手术室。
与此同时,院长带着一盒金条来医院加班的事传遍了圣汇嘉。
医院里传播最快的就是病人的病情和医生的八卦。
这场手术全程都很顺利。
收尾的时候,纪谦笑着说:“还好我没有走远,赶的时间刚好,也是挺幸运的。”
“那可不。”旁边的助手调侃道,“院长今天本来打算干什么去的啊?来的时候带一盒子金条,听说盒子包装得特别漂亮,礼袋把手都用带钻的金链装饰的呢。”
“你们这消息传的,”纪谦失笑,“一个个耳朵里装雷达了啊?”
旁边麻醉师笑得不行:“咱院又不大,值夜班的也不多,再加上这消息是院长您的,传得能不快吗?”
助手说:“就是啊院长,不满足一下我们的八卦心吗?”
纪谦哼了一声,等他们缝完针彻底收尾才说:“本来打算表白去呢。”
“我操!”
大家异口同声爆了句粗口,震惊地看着他:“什么玩意儿?表白?谁啊院长?!”
“哎哎哎,问多了啊。”纪谦伸了个懒腰,警告完他们不许乱说,大摇大摆推开手术室门。
跟家属交代完,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两点了。
他犹豫着给迟轲发了个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睡了吗?】
发完觉得太空,又欲盖弥彰补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上次做三明治用的什么芝士?饿了,想吃宵夜。】
迟轲没有回复。
看来已经睡了。
纪谦叹了口气,思考接下来去哪儿。
是回家睡一觉,有事明早再说,还是直接去迟轲家门口坐着等天亮?
他想了三秒,径直回家取车。
迟轲小区附近很便捷,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纪谦决定在那里坐一会儿,顺便等待江对岸一场免费的日出。
他要了一杯牛奶,戴上耳机,点开随机播放,打开一本电子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江水上的波光粼粼,满心满眼期待着唤醒这座城市的第一束光降临,半点不觉得无聊。
随手打开的这本书在讲哲学,晦涩难懂,他看了半个多小时才看了四章。
其实不是很好看,不过无所谓,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吸收知识,只是缓解一下想要冲上去按门铃的冲动而已。
纪谦很急切,隔一会儿就要抬头看一眼天边有没有橘粉色云海。
第十七次抬头时,云海没看到,倒是看到一个玩滑板的哥们摔倒在地,久久没爬起来。
他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纸杯跑出去。
“没事吧帅哥?”
帅哥趴地上比了个“OK”地手势,还挺乐观:“脸没毁容脑子没傻身体没出血,就是不知道腿有没有断。”
纪谦哭笑不得,半蹲下来帮忙:“来我扶你一把……哎,不会碰瓷吧?”
帅哥本来疼得龇牙咧嘴,听到这句话笑得不行:“我谢你都来不及呢,这附近有监控的。”
纪谦弯弯眼睛,看到他鼓起来的小腿,叹了口气:“去医院拍片吧。”
“操,真断了?!”帅哥不可置信,“真的啊?”
“大概率是真的。”纪谦拎着他后衣领坐起来,靠在撞到他的路灯上,“腿别动,等救护车吧,三院离这儿蛮近的。”
帅哥愁眉苦脸地打电话,纪谦懒洋洋靠在树上,等救护车来把人拉走才返回便利店。
这一晚上真是一波三折啊。
他低头揉着脖子,步子迈得很快,不料便利店门一开,直接跟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迟轲?”
纪谦惊愕地瞪大双眼。
迟轲拎着便利店的购物袋,也有点儿意外,抬眸看向路边,用“果然如此”的表情说:“原来刚刚那个好心路人是你。”
纪谦根本顾不上他语气中的调侃,掏出从冷柏尧那儿赢来的手表,不悦道:“凌晨四点,你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呢!”
迟轲反击:“好意思说我?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纪谦一噎,想到来这儿的目的,心脏毫无征兆地开始砰砰狂跳。
怎么傻了?
迟轲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见人还是一动不动,无奈地拉着他胳膊走到旁边树下:“纪谦,回神。”
“没走神。”纪谦忽然说,“我来找你说两件事。”
迟轲只穿了一件v领毛衣,闻言抬起下颚,修长的脖颈顿时更显分明立体的喉结和线条,戏谑道:“什么事急成这样?补上你在车上没咬到的那一口?”
纪谦呼吸沉了些,眼睛盯着他脖子,然后抬起手——
脱掉牛仔外套搭在他身上,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捂得严严实实。
迟轲麻木地任其搓揉。
把人裹严实后,纪谦抚平他耳后垂在锁骨上的碎发,指关节在发丝上恋恋不舍地摩挲,低声道:“对不起。”
迟轲:“?”
对不起?
迟轲发誓,他人生中很少有这么茫然的时刻。
大晚上不睡觉跑来通宵等着道歉,这是做了什么坏事?
背着他把医院卖了?
他伸出手,贴一下这人额头。
哎,也没发烧啊。
纪谦额头被贴了一下,贴得脸颊滚烫。
他真的很喜欢和迟轲肢体接触的触感,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心。
他不知道迟轲在想什么,接着自己那句道歉说下去:“没有确定心意就放任自己对你动手动脚、做了很多越界的行为,对不起。”
那些过于亲密的行为只能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
而他没有想通心意也没有想过负责,就那么放肆地仗着迟轲的优待动手动脚,实在有点不礼貌。
迟轲无声看着他,看起来平静,其实已经愣了有一会儿,一向没精打采的眼睛都快睁圆了。
他真的没想过纪谦开窍后说的第一句话会是道歉。
“这点很不好意思,但第二件事不是要为我这些行为做解释,只是很想很想告诉你,”纪谦深吸一口气,咬字清晰道,“我喜欢你。”
“没有大概也许可能,我可以确定我百分百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是想有未来、参与你所有计划的喜欢。”
那还真是特别喜欢。
迟轲终于反应过来,轻轻笑了一下:“这就是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找我的原因?”
“嗯。”纪谦重重点头,“忍不了一点。”
“看出来了。”迟轲被可爱到了,笑容更甚,“道歉和表白都听到了,我接受,然后呢,你想要我给你什么?”
纪谦喉咙有些干,咳了两下,跟念婚礼誓词一样郑重地问:“能不能让我追你?”
迟轲:“……”
迟轲笑容有微妙的凝滞。
“追……我?”他不太确定地重复,完全想不明白这是哪里多出来的一环。
“对,追你。”纪谦感觉自己可能有皮肤饥渴症,光这么看着,就很想扑上去把人抱住。
不过他忍住了,伸手朝迟轲腕部探去,最后只拽住了衣袖的边角。
“我知道你之前那么对我应该也是对我有点好感,但是迟轲,我要的是一辈子,不是开玩笑随便说说的,你要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能跟我分手了,你可以跟我保证吗?”
他没了平日嘻嘻哈哈的调侃,说得前所未有认真。
这样的纪谦,迟轲也是头回见,竟然还看愣了几秒,一时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你看,你回答不上来。”纪谦早有所料,“迟轲,我说要追你,是希望你愿意接受这个了解我的机会,我不知道你之前对我是什么印象,也不知道你好感在哪儿,觉得我哪里合你心意,其实我可能……和你之前以为的有些出入,我不希望你为今天的回答后悔。”
平时自信得天天开屏,这倒是谨慎起来了。
右手被拽着来回轻微晃动,迟轲叹了口气,轻声问:“那你觉得你足够了解我了吗?”
纪谦摇头,很诚实地说:“不敢说完全了解,但足够我发誓永远喜欢你。”
迟轲想: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这样呢?
他现在觉得,两人之间确实需要点时间。
纪谦还是对他认知不够明确,趁着这个缓冲过渡期,正好也可以习惯一下他需要的相处方式。
但他和纪谦可不一样。
纪谦给他时间做选择,他给纪谦的时间是适应。
没有第二个答案。
他不会允许第二个答案出现。
迟轲把手里的购物袋递给他:“拿着吧。”
“嗯?”纪谦下意识打开看了眼。
是一包芝士。
“迟远帆在我家睡觉,夜里他上厕所把我吵醒了,这才看到你的消息。我想着你万一还没睡,可以来吃个宵夜,但是便利店不一定有,所以先下来碰碰运气,打算买到再回复你。”
迟轲很少说这么多话,但纪谦对他坦诚以待,他总不会一直跟这人打心谜语战。
纪谦也是需要安全感的。
“你进门的时候,我正要给你发消息,没看路,才跟你撞上了。”他愣愣的,迟轲笑着把他翘起来的两根头发按下去,“现在你还要追我吗?”
“要。”纪谦松开他的衣袖,变为抓住他的手,小声道,“但是我可能……不会那么安分了。”
迟轲这回真的被逗笑了。
“你想怎么做都可以,界限是给别人设的,不是给你,我不是跟你随便玩玩,抓着我手还不算越界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纪谦眼睛比日出带来的第一缕曙光还要亮:“所以你答应了?”
“嗯。”迟轲反客为主,用力捏了两下他的手,纵容地应允,“我给你追。”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大家急急急我也急,通宵一晚上终于写到表白了!接下来不止迟总一个人的游戏了OvO
小情侣确实还没有完全了解对方(作者捶桌子)都是自己人你们快别装了速速深入了解然后xxxx[黄心]
第50章
天色不如之前那么黑,估计很快就会天亮。
明天还要带迟远帆出去玩,总不能真的通宵。
这个点开车回纪谦家,到地方也差不多该日出了。
迟远帆在楼上睡觉,迟轲自己都睡的沙发,没有多余的床让给纪谦,便没有留他,怕他真在这儿磨叽一个通宵,连赶带撵地把人劝走了。
临走前纪谦塞给他一个跟砖头一样重的礼盒,他随手拎过来,差点又把腰晃着。
扶着腰回到家,他打开盒子,对着里面亮闪闪的金条沉默了半天。
医院正是用钱的时候,他记得纪谦手里现钱不算很多啊。
谁家好人脑子一热买一百多万的黄金表白?
迟轲忍不住笑了出来。
算了。
倾家荡产买宝石的人没资格嘲笑买黄金的。
他没跟纪谦客气,把金条收到保险柜里。
第二天早上醒来,迟轲才给纪谦发了个道谢消息,表示很喜欢这个礼物。
纪谦回复很快。
这个点就醒,也是个觉少的神仙。
他简单洗漱完,困倦地躺在沙发里跟纪谦聊天,见到迟远帆出来,勾了两下手指:“过来。”
迟远帆哒哒跑来坐地板上,趴在沙发边缘。
“中午我和纪哥带你去吃个饭,下午我们去天文馆,傍晚去打卡两个景点顺便看日落,晚上吃完饭去看电影,然后送你回妈妈那里,可以吗?”
迟轲把手机递给他,上面赫然显示着计划要去的地方和介绍,图文并茂,一目了然。
迟远帆当然没有任何异议。
纪谦来到的时候,迟远帆正在给沙发上躺尸的迟轲捶腿捏肩膀。
这哥当得真是好不逍遥。
纪谦咂舌:“迟总,用童工啊?”
迟轲支起脑袋:“他自愿的。”
迟远帆说在家经常给妈妈按摩,手艺特别好,非要好好“表现”一番,拦都拦不住。
纪谦看到迟轲伸懒腰的时候眉头蹙了一下,当即拎着迟远帆脖子抓到一边儿:“歇着吧,去换衣服,等下出去吃饭了。”
赶走迟远帆,他拍拍沙发上这人的腰侧:“难受?”
“嗯。”家里就一张床,迟轲睡一晚上沙发,本就负伤的腰更疼了。
“转过去趴好。”纪谦没好气道,“昨天怎么不给我说?”
昨天事发突然,谁能想起来这事儿?
迟轲打着哈欠,慢吞吞翻身,一副老板的口吻:“随便按按就好,别耽误时间。”
纪谦:“。”
纪谦磨牙,故意挠他腰侧的痒痒肉:“我是哪家店的技师吗?”
迟轲缩了一下,“啧”道:“这就是你追人的态度?”
纪谦:“……”
行,那他还能说什么呢?
“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一定让您满意老板。”纪谦阴阳怪气地说,“这个力道还行吗老板?”
迟轲趴在枕头里,无声笑了半天:“嗯,继续保持。”
掌纹隔着衣料暖热了他的腰,纪谦不想让自己的注意力太放在这上面,强行找了个话题:“昨天没睡好吧?腰不好还睡沙发,昨晚怎么不直接带他去住酒店?”
迟轲说:“我以为我能睡好。”
上次纪谦醉酒他也是睡沙发,一晚无梦,早起神清气爽得很。
“唉。”纪谦也是服了他,“明天你来医院吗?我之前给你定了两个护腰带和按摩器,明天应该能到货了。”
其实很多医用器械不是没用,是不合适,只要有渠道愿意花足够多的钱,就能定制到合适有用的。
迟轲摸了摸下巴:“你提醒我了,我觉得这是个可以发展的点,你等我下周评估一下……”
纪谦无奈扶额。
他跟迟轲聊健康,迟轲跟他聊赚钱。
果然还是那个不让人省心的病人,放在身边亲眼看着最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到迟远帆出来,迟轲拍了下纪谦的胳膊,纪谦心领神会收手站起身。
放松之后的腰有点软,没什么力气。
迟轲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还好他的私人医生早有所料,稳稳扶住了后腰。
纪谦惊讶地发现,这人腰部用力时肌肉线条居然还挺明显的。
平时有健身?
那怎么能把身体健成这个样子的?
纪谦百思不得其解,眼下也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只好把这个疑问暂时压下。
……
因为亲哥是个在生活上喜欢当甩手掌柜的大忙人,今天一天迟远帆的运动量都是纪谦陪着贡献的。
迟轲要么坐着看他们,要么随便靠在哪个地方站着看,再不然就是找个能趴的拉杆,挂那上面打电话。
结果一天下来,这个什么都没干的人坐在S市最高的餐厅沙发椅中,叹着气给纪谦说:“好累。”
这副模样跟之前还有点儿端着的迟总比起来,真是有相当明显的变化。
纪谦都无语笑了:“你今天微信运动步数有四位数吗?”
“心累。”看得出迟轲是真不喜欢带孩子,哪怕乖如迟远帆,“你不累吗?”
纪谦还好,虽然他也觉得陪小孩挺无聊,但是每次回头对上迟轲生无可恋盯着他们发呆的表情,都会觉得好有意思,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没看清自己心意时和明确自己喜欢某个人时,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
探究和好奇止不住地冒出来彰显存在感,纪谦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人扒得底朝天,看看他不曾了解的过去。
迟轲说不要完全相信卢丽娟。
那真相是怎样的?
纪谦支着下巴,定定看着他,道:“不能说累,为迟老板分忧,我还是很乐意的。”
迟轲挑了下眉。
余光瞥见迟远帆上了厕所回来,不动声色坐直身子:“我们随便点了一些,你来看看甜品要些什么。”
迟远帆挑了两个好看的图片,然后指着头上的帽子说:“哥,我在洗手间遇到了一个穿西装的叔叔,他说我这个帽子和他一个员工是同款。”
这帽子本来是迟轲的。
他早上收拾东西,发现迟远帆一直在看这个帽子,二话不说给了对方。
西装,员工……
迟轲和纪谦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麻木和疑惑。
……不会那么巧吧?
S市这么小吗?
没有社畜想在休息日见到上司,就像没有中小学牲想在假期见到班主任。
何况那个上司是冷云廷。
见到那俩人,准没有好事儿。
因为迟远帆这句话,两人这顿饭吃得草木皆兵,比狙击手还在意四周的风吹草动。
好在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他们平安无事地离开餐厅,松掉了悬在胸腔的那口气。
但到了影院,迟轲发现他们这口气松的还是太早了。
前面取票的冷云廷和许乐眠回头之际,他猛地拽了一把纪谦的胳膊,让人掉了个面背对那两人,人高马大的正好把自己和中间的迟远帆挡住。
迟远帆茫然地抬头:“哥哥?”
纪谦作为知情人,一秒顿悟:“……真是他俩?”
迟轲心情复杂地点头,在他耳边低声道:“取的票也是这个喜剧片,但是这个点就是末场,不好换,其他也没有适合迟远帆的电影,不然就凑合一下?”
“就这样吧,我去买俩口罩。”纪谦说,“我们是最后一排,只要不是同排,被发现的几率就不大。”
二十分钟后。
迟轲觉得视野最下方那俩脑袋格外刺目。
怎么就巧到正好坐在前面?
他不太开心地用胳膊杵了杵纪谦。
纪谦温和地拍拍他肩膀以表安慰。
事已至此。
硬着头皮看吧。
影厅灯光暗下去,迟轲才有了点儿安全感。
他不太喜欢看电影,尤其是外国电影。
别人看电影是放松,他看电影是锻炼记忆力和推能力,因为脸盲,每次看电影都需要全神贯注,否则就会出现人名和人脸对不上号的情况,非常影响观影心情。
这部喜剧算群像,人物多,关系乱,迟轲本来就没休息好,精神懒散懈怠,索性不再为难自己,直接放弃,闭目养神。
闭眼前还不忘提醒纪谦:“你好好看,等会儿出去迟远帆可能会跟你讨论。”
纪谦好笑道:“电影也不看,哥哥,你今天出来主打陪伴吗?”
“这还不够吗?”迟轲反问,“你们不就是需要我的陪伴作用吗?”
话糙不糙,纪谦无言以对。
他只好说:“那你睡,肩膀要不借你靠一下?”
“没事,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迟轲不能睡得那么光明正大,让旁边迟远帆看见多不好。
而且电影院这么吵,他根本睡不着。
迟轲半眯着眼,时不时睁开看眼迟远帆,时不时看眼前面俩老熟人。
看似一切尽在掌握中,但他知道,迟远帆不看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前面俩就算开天眼360°监视,也检测不到他们的突然病发。
果不其然,电影过半,卿卿我我的两人忽然分开了。
冷云廷的手机发出微弱的光,下一秒,招呼都不打,直接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许乐眠涨红了脸,好像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浑身都在颤抖。
他错愕地看着冷云廷离开的背影,捏瘪了手里的可乐,眼里的泪光在黑暗中都清晰可见。
幸好这场电影人不多,VIP小厅,后两排人更少,除了迟轲和许乐眠身边的那对情侣,没人关注他们。
迟轲无声叹了口气。
如果谈恋爱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隐忍的哭腔若有若无传来,迟远帆听到动静,正要低头,下巴忽然被他哥托住了。
“专心看电影。”迟轲说。
迟远帆乖巧地无视了许乐眠。
国产喜剧大部分都是以悲剧或者煽情收尾,电影已经演到了最后时间线收束的苦情戏码,许乐眠借着这个机会,跟大家一起小声呜咽起来。
迟轲很少有完整看下来的电影,更别说身临其境被感动了,根本无法解大家的泪点在哪里,等他反应过来刚刚死掉的是哪个角色,人家可能都哭完一轮了。
这电影看起来真不错,影院哭了大半。
迟轲随手把纸巾递给抹眼泪的迟远帆,打着哈欠,视线往另一边扭去——
“……”
他把迟远帆手里的纸巾拿回一半,默默递给另一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男人:“这么感人?”
纪谦还挺倔强:“不需要,我没哭。”
迟轲:“……”
确实没哭。
就是眼睛红得跟三宿没睡一样,感觉一个眨眼的工夫就能决堤。
纪谦把他的脸推开面朝前方,坚强道:“别、别看我,看电影。”
迟轲闷声笑了一下,把纸巾丢他怀里,不去看他了。
这电影某网站上评分8+,还不错的一分数,观后点评都在说后面有多感人有多催泪。
这种评论迟轲一向是不当回事的,现下听取哭声一片,才明白八点多分的含金量。
后面越来越感人,生离死别集齐了,他前面没仔细看,都不知道哪个是反派哪个是正派。
他就知道纪谦在那段母女亲情回忆杀的时候反应最大,来回来变了两次坐姿。
迟轲没回头,但伸出手,精准抓住某人后颈,轻轻捏了两把。
纪谦乖乖低下头任他揉,过了会儿才小心地将他手腕拿下来,圈在掌心虚握住。
电影结束,众人纷纷起身朝卫生间走去,只有许乐眠坐在位置上发呆,一动不动。
纪谦和迟轲不紧不慢口罩帽子,一转头,发现着急起身的迟远帆把可乐洒在了身上,小脸煞白地看着他们,紧张得要命:“对、对不——”
“呛着没?”迟轲半蹲下来给他擦脸,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还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幸好你纪哥刚才忍住了,没用上这些纸。”
“哎哎哎,不带这样攻击的啊。”纪谦眼睛恢复如初,已经看不出红晕了,等迟轲给他随便擦了擦,脱掉外套罩在迟远帆身上,单手把人抱起来,“这是命运在暗示该给咱弟弟买新衣服了。”
谁跟你“咱”弟弟?
迟轲轻嗤道:“你先带他去买衣服,我要打个电话,直接去楼上空中花园等你们。”
刚刚看电影的时候手机就来了五六个电话,是振庭那边的,他不想干扰左右两边人的沉浸式观影体验,愣是忍着没接。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
董秘说冷柏尧为订婚宴选中的几款礼裙设计稿出了,需要他下周陪着冷柏尧去商定改版确定下来。
因为这周去的几个助秘书审美无法让老爷子和冷大少爷同时满意,这个艰巨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他了。
迟轲纳闷:“苏小姐为什么不自己去看?”
“来不及,下周必须确定下来开始制作。”董秘叹气,“苏小姐她没时间精力亲自过问,全权交给大少爷了。”
迟轲敏锐:“她出事了?”
董秘说:“一小时前突发急性阑尾炎,正在医院躺着等术前检查呢。”
迟轲:“。”
这下好了,未婚夫妻加一起凑不出一个阑尾。
迟轲知道前不久冷云廷为什么那么匆忙地离开电影院了。
挂了电话,他看到许乐眠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水池边。
许乐眠对着那儿发呆,然后猛地摘下脖子上的项链,用力扔到池子里!
迟轲暗道不妙。
许乐眠能是狠下心断舍离的人?这是靠着冲动扔出去了,那等会儿不得跳下去捡?
“哗啦——”
许乐眠跳下去了。
迟轲:“。”
疯了吗?!
水池很浅,只到许乐眠大腿,但是池子很大,还有很多装饰,找项链不是简单的事。
晚上人不多,但为数不多的人都纷纷看向了水池。
迟轲不准备多管闲事,刚要离开,一个飞速奔驰的人突然和他擦肩而过,直直踏进水池里。
价值六位数的皮鞋和西装裤沾水的瞬间,迟轲蹙了下眉。
钱不要可以当成奖金打他账户上,没必要这么糟蹋吧?
可惜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冷云廷听不见他的心声,逆着水的阻力大步朝许乐眠走去,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许乐眠双目赤红,看到来人又惊又喜又悲伤:“……松开我,项链,我的项链……”
“项链?”冷云廷隐约想起他今晚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胸口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什么项链让你宝贝成这样?哪来的?多少钱?十万?一百万?跟我上去,钱折现给你。”
许乐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目破碎:“你在说什么……”
看热闹的迟轲心想:你当然觉得陌生。
那项链是我挑的我买的我以你名义送出去的。
啧啧啧,这就是送礼不走心的后果。
一个人的独角戏没什么人看,大家只当遇到个神经病,但两个人的狗血剧就吸引人了,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探过来,甚至有的还想喊朋友。
许乐眠虽然带着墨镜口罩,但关注的人多了,肯定能认出他身份,更别提旁边还有个毫无遮掩的冷云廷。
想到冷老爷子千叮万嘱让他看好冷云廷,不要让他丢振庭的脸,迟轲叹了口气,打电话联系人来清场,把舞台留给这两人。
他效率很快,场清完,水池里的两人大戏才刚开始。
“冷总,麻烦您松开我。”许乐眠用力挣扎,含泪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我看是钱不够吧?”冷云廷就是不松手,“我给你十倍行不行?”
许乐眠气得手都在颤抖,悲伤至极:“冷总一定要这么侮辱我们认识以来的感情吗?”
冷云廷笑了:“许乐眠,我记得给你说过,我不喜欢不听话的情人。”
许乐眠没有深究“情人”这个词的深意,而是悲痛地说:“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反正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那项链是冷云廷送他的跨年礼物。
迟轲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能通畅无阻对话的。
驴头不对马嘴,都在自说自话,毫无逻辑可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天生一对。
他吃瓜吃得正乐呵,兜里手机忽然一震。
迟轲心脏“咯噔”一下,立刻翻口袋,可惜为时已晚——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许乐眠和冷云廷同时停止争吵,朝他这边看来。
迟轲:“……”
失策。
因为很喜欢凤凰传奇,换了手机后,他懒得选铃声,干脆一直用着原主之前的同款《月亮之上》。
啧。
凤凰传奇还是太引人注目了。
他淡定地把骚扰电话挂断,跟冷云廷打招呼:“二少,小少爷,晚上好,刚刚怕打扰到你们,就没过来打招呼。二少,我已经安排人清场了,今晚的事情不会有人‘见过’。”
工作闯祸不要慌,先避重就轻地邀功再说。
冷云廷果然很满意,看着许乐眠倔强的眼睛,直接松了手:“行,许乐眠,这是你自己选的,你要找,就给我好好找,找不到就别上来了,我也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迟助,过来拉我一把。”
迟轲站在岸边伸出手,心里忍不住嘲讽:这么浅的池水还要人拉。
冷云廷去握他的手,抬头看到他的眼神:“你是不是在骂我?”
“……怎么会呢?”迟轲淡淡道,“我在担心您。”
“哼,谅你也不敢。”冷云廷抓住他手,用力一拉——
迟轲:“?”
迟轲进水前是很茫然的。
不是,你有病吧?
你要上来不应该是腰腿发力顺便借他胳膊撑一下吗?拉他算个怎么回事??
他核心还算稳,没有狼狈地栽进去,只是一个踉跄,右腿踩进了水池里。
这水深度还不及他膝盖,没什么大碍,可裤子湿漉漉的总不会让人开心。
迟轲沉着脸看冷云廷:“冷总几个意思?”
冷云廷蹙眉:“你怎么那么弱?”
迟轲真要被气笑了,上岸卷起裤脚,道:“自己上来,别让我拍照发给董事长。”
“迟!轲!你除了会告状还会什么?!”冷云廷听到“董事长”就烦,这一个月他几乎天天都被爷爷骂。
他不情不愿爬上来,烦躁道:“都湿了,迟助,去给我买身衣服。”
迟轲懒得他。
今天穿的裤子比较宽松有垂感,随便卷了一下又会掉下去。
他有点儿不耐烦,站起来按了下腰,还没来及思考就这么样还是再卷一下,一个宽肩窄腰的帅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在他面前单膝点地蹲下了。
“纪谦?”冷云廷惊讶,“你怎么也在?”
他又看向旁边的小朋友,诧异道:“你是我在餐厅遇到的那个小孩?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迟远帆内向但礼貌,虽然有点怕这个叔叔,但不会不人,极小声地解释这是他两个哥哥。
“我还以为是你们谁的孩子。”冷云廷面色古怪地对纪谦说,“纪医生,为什么最近我每次见到你,你都是跟迟助在一起?你们关系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纪谦并不搭他,仔细地帮迟轲卷起湿掉的裤腿,沉默片刻,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膝盖下方的皮肤——
上次果然没看错,那是一道淡化许久但依然清晰的手术疤痕,足有半个小腿那么长。
除此之外,整个小腿到处都是分布不均的陈年旧伤愈合痕迹。
迟轲皮肤白,这些伤口看起来比常人更为触目惊心。
纪谦拇指擦过颜色最深的那块疤痕,另外四根手指绕过去,手掌就那么稳稳握住了小腿肚。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抬起头,自下而上看着迟轲,目光平静深沉,没有询问,可就是无端让人觉得承受不住。
夜色深得很快。
五月的晚风有点凉,沾过水的皮肤本应该被吹得冰冷,此刻却因为那个存在感极强的掌心在发烫。
迟轲半眯着眼,到底没忍心把小腿抽出来。
他偏过头,不打算接下纪谦的视线。
50-60
第51章
冷云廷要迟轲在这儿看着许乐眠,直到找出项链。
迟轲现在有点儿烦,加钱也不乐意加班。
许乐眠没嘴,他有嘴,直接把跨年买礼物的电子存证给他发过去,转身就走,不再搭这俩癫公。
纪谦开车先把迟远帆送回去。
迟远帆离开后,车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纪谦格外寡言少语,车内更加显得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引擎声和轻微的呼吸。
迟轲心里明白他没到生气的程度,大概是在郁闷。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明知道纪谦有事瞒着自己,被发现了还不坦白,那自己心情肯定也不是很好。
他凝视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又找不到开口坦白的点。
倒不是故意瞒着纪谦,实在是“说来话长”。
总不能开口直接说“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死后穿来的”吧?
那又要说什么时候穿来的,再解释为什么死,最后说说不愉快的陈年旧事。
这些事情说起来就像洪水决堤,一旦开始就刹不住,得追溯到宇宙起源才算完,又不是讲话剧,没有说到一半还要拍板请听下回分解的道。
迟轲一直很抗拒谈论自己的过往,他认为被一个人完全知悉的感觉不亚于在上下班高峰期的马路上裸/奔,毫无隐私和安全可言。
所以他从未跟人说过这些,前世的朋友都是阶段性的,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全部的过去。
当然,有很多人好奇过,结果可想而知:要么碰壁后有眼力见地把好奇心收回去藏好;要么没分寸地死缠着追问,最后被他划出社交圈。
除非他乐意说,否则没人能从他这儿翘出半点儿信息。
如果纪谦……
迟轲无声叹息。
纪谦还是不一样的。
纪谦要是真的追问起来,他想他会如实相告,哪怕再不乐意再不情愿。
听起来有点儿没底线,但他本身就是这种非常容易偏心的人。
对待朋友和陌生不熟的人完全是两种态度,朋友里又能分出一两个格外特别的,这个世界里也就只有Ansel能被划分到这个区域内。
至于纪谦,那是跟所有人完全不一样的。
客观点来说,不是优先级,而是最高级。
所以问不问给个准话啊,怎么不吭声呢?
迟轲颇为头疼地靠在车窗上,和迟来的晕车感抗衡。
车子刚好遇到红灯,在路口缓缓停下。
一片撕开包装口的话梅片被送到唇边。
迟轲睁开眼,对着旁边那张清晰优越的侧脸意外挑眉:“什么时候带的?”
“我的每辆车里都有。”纪谦没看他,很酷地用下巴点点储物盒,“我可不敢指望你照顾好你自己。”
迟轲笑了下,低头咬走话梅片,三两下嚼了咽肚子里,不客气地说:“我想吃情人梅。”
要求还挺多。
纪谦“哼”了一声,从储物盒一堆零食里翻出个单独包装的情人梅递给他。
迟轲不接。
纪谦又拿回来拆了袋子放他嘴边。
迟轲这才勉强接受。
后半程两人还是没说话,但气氛比刚才轻松不少。
至少被使唤两次的纪谦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车最终停在小区附近一处被黑暗笼罩的角落。
这里静谧得仿佛与世隔绝,只有他们的车像一座孤岛静静地停驻。
迟轲看了眼手边空的抽纸盒,用舌尖顶了一下嘴里的梅子核。
纪谦刚把车熄了火,手自然而然地伸过去。
迟轲犹豫地咬着后槽牙。
纪谦:“啧。”
迟轲瞥他一眼,慢吞吞把核吐在他掌心。
纪谦下车先把核扔了,又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包新的抽纸和湿巾,然后再过来给他开车门:“安全带要我给你开吗?”
迟轲跟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他说一下动一下,缓慢地按下安全扣,从容地下车,优雅地衣摆。
纪谦就看着他折腾,半天过去,眼皮都不眨两下,表面上等他收拾完,实际上是在疯狂等待:
快请我上去坐坐快请我上去坐坐快请我上去坐坐……
迟轲说:“今天辛苦你陪迟远帆,谢了。”
迟轲心里却想:快提要求,比如跟我上去聊聊。
纪谦清清嗓子,矜持极了:“不用跟我客气。”
怎么光嘴上谢啊怎么还不说让我上去吃个宵夜快说啊快说啊快有点儿实际行动啊!
迟轲:“改天请你吃饭。”
你要想今天也不是不行。
纪谦口袋里的手紧握成拳,忍住失落撇嘴的冲动:“那我现在走了?”
不要改天啊就要今天为什么不能今天今天不好吗今天不是黄道吉日吗!
迟轲:“嗯。”
就这样?
纪谦:“。”
W!H!Y!
纪谦:“走了?”
不留?
迟轲:“注意安全。”
真走?
纪谦:“真走了?”
确定不留?
迟轲:“路上注意安全。”
到底走不走?
纪谦:“……”
纪谦:“啊!”
纪谦装不下去了。
纪谦忍不住了。
纪谦要发疯了。
就在纪谦准备把一肚子不少于八百字、憋了一路的控诉说出来,顺便强行挤进他家门的时候,迟轲叹了口气。
“纪谦,”迟轲面无表情道,“不然跟我吵一架呢?”
纪谦差点咬到舌头。
迟轲说话的时候平静眨了下眼,长睫蜻蜓点水般飞快轻颤,给纪谦心脏都看抖了。
迟轲平静地说:“你别跟我冷暴力。”
纪谦:“……”
纪谦可太冤枉了。
他不是想冷暴力,只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知道迟轲不想说,他也不想逼迫对方,但是自己不是个能憋住话的性格,很害怕没控制好情绪给人压力,万一没分寸地口不择言问出来了怎么办?
他知道迟轲对他挺好的,说不定真的会大度到满足他的探知欲。
可纪谦舍不得那么做,他不想让人不开心。
所以他一路上忍着没跟迟轲说话,试图调节一下这种心情找平衡。
正好迟轲一直盯着窗户,可能没休息好累了不想说话,纪谦也就顺势不开口了,没想到会被误解。
话虽如此,可现下听到迟轲说出这句话,他心里就一个想法:
我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纪谦胸口像被石头压着了,呼吸有点不畅,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对不起。”
两人忽然异口同声道了句歉,顿了几秒。
迟轲先反应过来,说:“我知道你不是冷暴力,完全没到那个程度,刚刚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故意把话说重让你不痛快的,对不起。”
纪谦忽然感觉进入肺部的空气很凉,很辣,像加了冰的薄荷水在挤压空气,比刚刚更让人难受。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听起来更像叹息。
“抱一下吧。”纪谦向上级打了个申请。
在迟轲点头的第一时刻,他伸出手,把人圈在怀里,弯下脊背,薄唇擦过微凉的耳垂,将额头埋在这人颈肩处。
他拥得很紧,迟轲甚至抬不起手抱回去。
幸好今天开的车还是SUV,他们藏在角落里,没什么人注意到,就算有人注意到应该也不会多看,只是拥抱而已。
“不用对不起。”纪谦声音隔着厚重的情愫闷闷响在耳边,“迟轲,别跟我把对错算得那么清楚,我不是来跟你比赛或者谈判的,不想跟你分得那么明白。你不开心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可以跟我发脾气,只是这种程度而已,你不需要道歉。”
迟轲身体渐渐僵住,清晰地感知到,那根名为“智”的线正在一点点崩断。
这种感觉很陌生,他下意识抗拒情绪化的变动,生硬地说:“我不觉得那是小事,现下不解决,难道要等到以后吵架拿出来翻旧账?”
纪谦揉了揉他耳朵,让他放松下来,玩笑道:“哥哥,翻旧账是因为那事儿没翻篇,心里总惦记。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要真在意这种事,我会主动闹的。”
迟轲克制地不让呼吸声显得太乱,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还想再挣扎一下:“大家一开始都这么说。”
“所以你还是不相信我。”纪谦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闻言不觉失望,反倒松了口气。
迟轲的信任很奇怪,他可以放心地告诉自己人命关天的秘密,却不敢在情感人性上轻易相信别人,始终都只信任自己的认知和解。
纪谦稍稍松手,直起身靠在车门上,不再用埋肩的姿势挂在他身上,放他后腰的手压了压,反把人结结实实抱在怀里,跟抱床上那堆毛绒玩具一样用力。
“你跟我说实话,你道歉的时候,开心吗?”
迟轲薄唇轻轻抿起来。
怎么可能开心。
一路上不跟他说话,下车也不说话,他快要不爽死了。
但是原则告诉他那么说确实不对,现在也不是谈恋爱,更不应该要求太多,所以他赶在失控之前回过神,道了歉。
纪谦一副“你看吧”的表情,轻轻拍着他后腰,低声道:“但你要我的道歉,我是心甘情愿的,不是在包容你的情绪,是我需要你的情绪。”
“因为真的很喜欢你,是所有都喜欢,好的,负面的,都喜欢,所以你的心情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你说我恋爱脑也好,反正在我这儿喜欢的人就是天,道逻辑都得往边靠,真改不了,我得跟你说明白这点,让你回答我的追求前先了解清楚。”
“迟轲,我这么解释,你看能接受吗?”
纪谦不怕迟轲在他这儿“任性”,就怕他太讲道,永远不逾矩,不越线,让人看不透情绪。
哪有谈恋爱还天天抓着是非分那么清的?
他追人就是要把人带回家供起来的,万事都比不上他心上人高兴,忒弥斯来讲道都没用。
纪谦急着要答案,生怕迟轲不愿意在这方面相信他,不接受这个请求。
“我我。”他用下巴蹭蹭迟轲的头发,嘟囔道,“快说你能接受。”
“你真是……”身侧紧握的手倏然卸了力道,迟轲感觉原则都被他蹭没了,再蹭下去,他想他会很想要一个亲吻。
迟轲没有试过这么跟人相处,但纪谦说得对,他不能把规则第一放在这段关系中,因为这段关系本身就没有规则。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是两个人。
“我知道了,”迟轲闭上眼,靠在他身上,低声道,“可能很难改,但我会试一试。”
纪谦瞬间笑开,亲昵地抱了又抱:“好了,那该我解释了。今天开车没说话是因为怕我问了你不开心,但是现在看来我不问你也不开心,那我还是问吧,你腿上——”
迟轲:“不想说。”
纪谦:“。”
纪谦故作受伤:“那么快就被拒绝了吗?都没有犹豫的?”
“不是你说的吗?”迟轲挑了下眉,“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只是现在说出来应该不开心,但说不定以后哪天会很乐意告诉你。我坦诚到这个程度了,你要等吗?”
“阳谋啊。”纪谦无奈一笑,“哥哥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能不懂事?等,当然等,我相信总有一天能从冷宫出去得到皇上独宠的!”
“你就贫吧。”迟轲扶着他肩膀站直,从他怀里脱身而出,“我答应你的要求,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该答应我一个?”
纪谦很期待地点点头:“你说。”
“不许有任何事情瞒着我。”每个人的底线都不一样,纪谦要的是迟轲百分百信任和依赖,迟轲要纪谦绝对的坦诚,“任何的意思包括但不限于工作,生活,情绪,我不一一举例了,但你能明白的,对吧?”
比如今天,纪谦不用自己憋着调节心情。
他不是神仙,有时候也猜不透纪谦,这种感觉让人不安到了极限,他会烦躁到失控。
纪谦思考两秒,很干脆地点头:“明白。”
其实他们要的都一样,只要迟轲以自己的心情为优先,他就不会难以开口。
迟轲弯起眼睛,双手捧住他的脸,爱不释手捏了捏,左手一路向下,细腻的指腹顺着人体结构滑动,慢慢地抓住那截脖颈,掌心贴着动脉,拇指落在凸起的喉结上打了个圈。
纪谦没被人这么摸过,无措的手向后撑在车门上,喉结忍不住滚了一下,眼神闪烁,耳朵又开始泛红。
“明白就好。”迟轲很满意他的反应,“现在你可以答应了。”
“?”纪谦不可置信,“没得选择?”
“嗯,没得选。”迟轲难得露出明晃晃的得意笑容,比这座城市的夜景还要耀眼,“怎么啊纪谦,遇上霸王条款了。”
两人的胸腔几乎快贴在一起,纪谦分不清那么震耳的心跳声是谁的了,大脑一热牙一咬,答应下来:“行,签,都签,都答应你。”
答应得倒是挺好。
“做不到怎么办?”迟轲本人就是个大忽悠,当然不会相信简单的口头承诺。
纪谦霸王条款都签了,也不在乎这点儿细节了,大方道:“任你处置。”
有这句话迟轲就放心了,收回手放进口袋,后退两步:“今天就这样,你回去吧。”
“?”
这叫什么?用完就丢?翻脸不认人?
哪里来的渣男!
纪谦叉腰“哈哈”了两声:“回去,当然要回去,我正打算要回去呢。”
迟轲:“我送送你?”
“送我什么?送我上车?不用,完全不用,我哪儿敢劳烦您?”纪谦作势开车门,“走就走!”
迟轲礼貌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纪谦:“……”
纪谦心窝拔凉:“我这次是真的真的要走了!”
迟轲:“我敲锣打鼓欢送一波?”
纪谦气得肺都快炸了。
但很快,对上迟轲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忽然福至心灵,猛地把门关上,蹿到迟轲面前哼唧道:“好吧哥哥我根本不想走,请我上去吃个宵夜好不好?”
迟轲晲着他:“所以刚刚是假的想走?”
纪谦疯狂点头:“嗯嗯。”
迟轲眼尾有了点儿微妙的弧度,像紧绷后的舒展放松。
纪谦把他微表情看在眼里,恍然发觉自己可能抓住这位祖宗的情绪开关了。
迟轲:“那——”
“好的我承认十五分钟之前那次当然也是假的,哪里舍得走呢?”纪谦迫不及待地抢着说,双手讨好地在胸前比了个爱心,“我超爱你的哥哥。”
这回饶是迟轲都忍不住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无法否认的是,这话确实让他听满意了。
他感觉自己也真是病得不轻,居然会因为这么做作肉麻的话而感觉神清气爽。
“行了,”迟轲捏了一把纪谦的耳朵,愉悦道,“上来吧。做三明治?”
“都可以,我不挑,我超好养活。”
纪谦笑眯眯跟在后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得意地挑了下眉。
作者有话要说:
迟总心防很重,安全感全部源于自身足够强的能力,所以掌控欲和胜负欲特别强,抗拒依赖任何人,为达目的可以忽视自我(比如为了不让纪谦失望,哪怕自己不开心也会告诉他想知道的事情)但对纪医生来说,迟轲本人的情绪体感比一切都重要,为此谦子对他有着毫无底线的纵容和耐心!
【作者os:切,就是两个恋爱脑[摊手]】
第52章
假期过得很快,卢丽娟和迟远帆回去后,迟轲工作又忙了起来。
几天后,他抽空去医院看望了苏瑾棉。
当然,不全是为了看望,主要是为了她订婚的礼服去当面沟通一下。
冷云廷自从知道他大哥的订婚宴是自己特助负责,单方面跟迟轲冷战了好几天,听到他要去医院看苏瑾棉,下班后把人堵在办公室门口恐吓。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迟轲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看智障的怜悯。
对你知根知底的大哥是人家未婚夫,两口子把门一关,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应该早已经说完了。
“知道。”迟轲懒得争辩。
“那就好。”冷云廷顶着俩黑眼圈,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卡地亚的包装盒,“我等会儿要赶飞机,来不及过去,这个,你帮我捎给她。”
迟轲意外地接过来。
最近老爷子给冷云廷安排了不少工作,这个舒服惯了的少爷第一次忙得焦头烂额,没空再去管那些情情爱爱,都没来及去哄许乐眠。
那天晚上项链没找到,许乐眠回去后便不再搭他,两人僵持至今。
迟轲知道冷云廷这几天都在看首饰,以为他要去哄许乐眠,还跟纪谦感慨了一下这人终于知道追人要亲力亲为了,没想到这原来是给苏瑾棉的慰问礼物。
离谱,但事发在冷云廷身上就显得很合。
“别说是我送的。”冷云廷一副情圣的模样,“当然,也不能说是你送的。”
迟轲:“。”
那我捡的?
……
“这谁送的?”苏瑾棉躺病床上,瞧着比上次见面瘦了点儿,但精神气还不错,面色红润,“别说是你捡的啊。”
迟轲摊手:“反正不是我买的。”
苏瑾棉“啊”了声,没再多问,把礼盒放在床头柜上,看都没看一眼,不耐烦道:“麻烦死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这点好,点到即止还能心知肚明。
迟轲说:“我可以直接帮你还回去。”
“没事,不用麻烦你,我可不想欠你个人情。”苏瑾棉知道这人心眼儿多得像莲藕,生怕欠债,“我直接给他哥,让他哥看着办。”
提到冷柏尧,迟轲想起昨天在纪谦办公室喝闷酒的冷柏尧,好奇道:“你们这两天吵架了?”
“吵什么啊,是他单方面无取闹。”苏瑾棉躺进枕头里闭目养神,“他就是个大神金。”
“怎么说?”迟轲搬了把椅子坐下。
冷柏尧喝酒不喜欢说话,昨天醉得腿都站不直了,愣是不说为什么买醉。
迟轲好奇心不强,没什么反应,倒是给吃不到瓜的纪谦急得团团转。
“你什么时候对这些八卦好奇起来了?”苏瑾棉“嗬嗬”地坏笑,“哦~帮别人打听的呀?”
迟轲没正面回答:“喝水吗?”
“温水一杯,要冷热各半恰到好处有点烫但不会烫伤的温。”苏瑾棉说完自己都乐了,像极了要求五彩斑斓黑的邪恶甲方,“谢谢迟总。”
迟轲也没吐槽,凭感觉接好水,倒了一些在手背上试温,确定没问题后递给病人:“冷总因为什么无取闹?”
苏瑾棉看着他操作了全程,还没来及感动于对方的细心就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好吧,这杯恰到好处的热水没有绅士对病人的人文关怀,只有昏君对祸国妖妃的偏心眼子。
她识趣儿地见好就收,咕咚喝了半杯,缓缓道:“冷柏尧是真有病,他要把我的阑尾空运去爱尔兰下葬,说是跟他合葬在一起,能省下一块地的钱。”
迟轲:“。”
迟轲居然半点不意外:“那他成功了吗?”
“怎么可能成功?我不可能同意的好吗,这太荒谬了。”苏瑾棉蹙眉,“怎么想的?居然把阑尾葬在爱尔兰?”
迟轲:“我也不……”
苏瑾棉说:“我的阑尾就算死掉了也是我的一部分,才不会让它跟我永远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而且凭什么我的阑尾要跟他的一起下葬?就为了省钱?笑死,我绝对不会接受的,我的阑尾完全值得长眠在三室一厅的大house里。”
迟轲舌尖抵了一下上颚,咽回未尽之言。
……他身边是没有一个正常人了吗?
苏瑾棉:“迟总,你说是不是?我拒绝他有错吗?”
“确实是他无取闹。”迟轲不想再继续这个非人类的话题,把礼服的初版上色设计稿打开,“先看看这个吧,那边今天就要开始动工制作。”
苏瑾棉注意力被设计稿吸走,暂时放下了因阑尾燃起的怒火,拿起pencil认真地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苏瑾棉很懂艺术,不是稍有涉猎,而是精通。
她参与过朋友的市场品牌服装设计,资助过有艺术天赋但没资源的学生,在大学乐团里混过一段时间领唱,舞蹈也得到过首席舞蹈老师的认可……
才艺之多让人难以想象,只惊鸿一瞥的话,的确很容易成为别人心中的“白月光”。
看到迟轲低头玩手机,苏瑾棉调笑道:“你怎么不好奇我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学这些?”
时间这种东西,挤一挤总会有的。
作为修双学位拿高绩点的同时还在创业和自学语言并且培养了射击高尔夫保龄球调酒制香等技能的卷王,迟轲对已知答案毫无探究欲。
路是自己选的,大家冷暖自知,就算问了知道了又怎样?
苏瑾棉不需要别人的怜惜和惊奇。
“问了也学不来,我知道苏总很厉害就够了。”迟轲礼貌地笑了下,“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对了,下次需要就医可以选择我们医院,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瑾棉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迟总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哎哟,刀口疼。”
迟轲放下手机,谨慎道:“流血了?”
“没有没有,问题不大,就是笑抽了,缓一下就好。”苏瑾棉浑不在意地摆手。
确定她没事,迟轲又拿起了手机。
比起订婚礼服和病床慰问,果然还是纪谦更让他感兴趣。
【了不起的纪茨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冷柏尧真是个疯的,笑死我了啊啊啊啊!】
【k:另一位也不遑多让,看样子只是不想合葬,但对葬礼还是比较跃跃欲试的,可以让冷柏尧给她介绍一下葬礼团队。】
【了不起的纪茨比:他那团队还是我介绍的呢!】
迟轲:“。”
差点忘了,论精神状态,这位才是一骑绝尘的个中翘楚。
【了不起的纪茨比:豪门独子现在冲出门打算去医院了/哈士奇狂奔.jpg/】
【k:好,我正好下班。】
【了不起的纪茨比:回家吗?】
【k:嗯。】
纪谦喜欢找人聊天,每天都会发很多消息,如果不是知道他工作忙得像个陀螺,迟轲会误以为这是个闲散的无业游民。
他怀疑纪谦把工作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和自己聊天了。
不过迟轲不会因为他发消息多就懒得回,医生的每一分每一秒休息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消息多不代表不珍贵。
所以正事也好废话也罢,能秒回的他都秒回,不能秒回的时候也会等空下来句句引用回答,字数不多,但让人每个字都有着落。
不过纪谦黏人却不缠人。
只说了声在回去路上,纪谦知道他晕车,消息就没再发过来了。
迟轲闭上眼,想到回去还得吃饭,一阵头疼。
他口味比较挑,挑得很特殊,以至于前世请保姆阿姨都请不到满意的。
太咸太甜太辣太油都不行,有葱姜蒜韭菜香菜蒜苔这种重口的一律不要,海鲜和肉要新鲜不腥,但不能用重口的调料腌,不吃肥肉不吃动物皮、头尾和内脏,能接受的绿色蔬菜屈指可数,黄瓜和西红柿不吃熟的,不喝甜汤以及放了鸡蛋的咸汤……
挑挑拣拣,能吃的外卖没几家。
平时喜欢的都是高档中餐厅,没外送,也不能天天出去吃,行程加吃饭动辄两小时起步,他没那个闲情雅致;好不容易选中一家又可能踩雷,费时又费力;上一天班快要累死,回家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做饭上。
对他来说,吃饭真的是人生无解难事之一。
后来不饿到极限他干脆不吃,没想到胃会养出那么严重的病,明明一开始也没有多疼啊。
迟轲早先是摆烂的,反正都一身病了,不多这一个,大不了病死,该不吃还是不吃。
重生后没了要命的心脏病,他才开始惜命了,尽量定点吃饭。
不过最主要还是身边有个当医生的朋友。
迟轲宁愿多花点时间把身体养好,也不想被纪谦抓着耳朵唠叨上十天半个月。
前几天纪谦比较闲,会在办公室点好餐等他下班过去一起吃,有时候还会专门点好餐准备好食材请厨师现做。
但今天纪谦有饭局,晚餐只能他自己解决了。
由奢入俭难啊。
迟轲叹了口气,打算回家下个不放蔬菜包、只放四分之一调料的方便面凑合一下。
反正把肚子和胃填满就行,也不求什么味觉享受。
不料车停在小区门口,他看到了一辆熟悉的红色超跑。
迟轲颇为意外地走过去:“你怎么来了?晚上不是有饭局?”
“是啊,所以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纪谦下了车,把一个包装精美的保温袋递给他,“你之前说味道不错的那家中餐,来得刚好,还滚烫呢。”
迟轲挑眉:“你专门跑来一趟就是送餐的?”
“我要不来,某人八成吃泡面。”纪谦看了眼手表,没有多说什么,“好啦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嗷。”
他没要关心,也没要拥抱,风风火火地离开,真就是来送顿饭的。
不过迟轲上楼打开保温袋,看到里面有一支开得正艳的玫瑰花,包装精美,缠绕的丝带另一端是一个丝绒小盒子,里面躺着两枚精致的袖扣。
丝带最后扎了个很标准的蝴蝶结,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纪医生的手法。
他拆了包装纸,把茎身刺被剃干净的玫瑰放进花瓶,手指拨弄了一下枝叶,眉梢轻轻扬起。
竟然真在实打实的追人。
还以为只是随口说的什么play呢。
……
纪谦追人的动静很大,大到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但巧妙地没有给迟轲带来任何困扰,不会嚷嚷着要全天下一定知晓。
从这件事就能看出身边人有哪些智商不在线。
Ansel跟他俩一起吃过一顿饭就看出来了,事后在聊天框给迟轲发了二十多句“我操”,质问他为什么不说那个妲己就是纪院长。
而冷云廷天天跟迟轲和纪谦待在一起,一个多月过去才说:“迟助,你离纪谦远一点。”
彼时迟轲正在安排下周的行程,闻言不解道:“为什么?”
冷云廷压低声音:“接下来这个消息我只给你说,你别出去乱说。”
迟轲洗耳恭听。
冷云廷:“纪谦跟他哥纪颂关系不好,你跟他那医院的事纪颂知道了,前段时间我们去喝酒他开玩笑说要把你从我手里挖走——当然,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别人的。但是他提到你的时候语气不是很好,你自己长点心。”
冷云廷都能听出“语气不好”,想必是很不好了。
迟轲感慨地看着他:“二少。”
冷云廷难得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惊讶道:“怎么?”
迟轲:“您长大了。”
果然苦难最能磨练人,连续俩月昼夜不分地工作,冷云廷都练出心眼了。
冷云廷:“……”
听起来怪怪的,他略一思忖:“算赞美吗?”
“当然算。”迟轲写完日程表的最后一栏,眼尾忍不住坠下来,心累地抓了一把头发。
怪不得冷云廷长心眼了。
原著中最关键的节点,也就是许乐眠发现自己是替身的情节,马上就要来了。
这是主角双方变化最大、成长最快的一段时间,也是最为波折闹腾的一段时间,占据了全书长达百分之七十的篇幅,所有人都会因为这两位主角忙得团团转。
至于他们“成长”的方向是否为正向,那就不好说了。
迟轲把日程表发过去:“冷总查收一下,没问题我就这么安排了。”
“你看着办就好。”冷云廷很想当甩手掌柜,可对上迟轲冰冷带杀意的眼神,还是悻悻接收文件,“啊,没问题……等等,这什么情况?”
他错愕地瞪大双眼:“冷柏尧的订婚宴和许乐眠那部剧的开机仪式在同一天?不能错开?”
迟轲:“订婚宴日期是董事长决定的,开机仪式是导演和全体资方决定的,是良辰吉日。”
言下之意:排不开。
冷云廷蹙眉:“开机在中午,订婚宴在晚上……行吧,应该来得及,你去帮我准备一个给许乐眠的礼物,好久没见他,应该冷静下来了,今晚我去别墅。”
项链事件后,两人陷入了一个很微妙的状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架情景跟中了诅咒一样无限循环:
【许乐眠,你有完没完?】
【冷总,我……】
【许乐眠,你到底有什么不满你说啊!】
【冷总,我没事。】
然后许乐眠就会被强吻,两人开始踉踉跄跄。
隔了几天同样的对话又会以另一种形式重现:
【许乐眠,我不就两天没回你消息吗?闹什么脾气?】
【冷总,我知道您忙,】
【许乐眠,那你板着脸给谁看的?】
【冷总,我没有。】
然后许乐眠就会再次被强吻,再次踉踉跄跄。
迟轲都看麻了,这两位活爹只要开始吵架,他就熟练地去厨房避难,蹭一蹭王妈做的可口小点心。
今晚也不例外。
客厅的冷云廷刚准备嚎,迟轲便转身溜去厨房:“阿姨,能不能给我说说这个柠檬蛋挞怎么做的?”
不酸不甜,入口即化,只有柠檬淡淡的清香。
“你喜欢呀?”王妈捂着嘴直笑,“前天纪医生来的时候也问我要这个蛋挞做法了呢,他说你一定喜欢吃。”
迟轲咬着小叉子“唔”了一下,多吃了几口。
王妈笑得更灿烂了:“小迟,你悄悄告诉王妈,你是不是在跟小纪谈恋爱呀?”
迟轲摇头:“没有。”
“小迟,跟我你还瞒着做什么?”王妈嗔怪道,“你刚刚那笑容跟我家老头当年收到我情书时一模一样!”
迟轲:“。”
没有。
不可能。
绝无此事。
迟轲把嘴角抹平,淡定的吃完蛋挞往外走:“阿姨您忙,我不添乱了。”
他怕极了被人追问感情生活,连忙往外蹿,熟料在转角处被管家抓住了胳膊:“迟助,关于纪医生……”
迟轲刚想说“我们真的没有谈恋爱”,却见管家眼神复杂地说:“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个事情。”
迟轲摇头:“吴叔,他有事会自己告诉我的。”
他并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纪谦的小秘密。
“有些他可不一定说啊。”管家难免有些急切,像极了为孩子操碎心的老父亲,生怕自家小孩被坏人骗走了,“我知道迟助是什么人,也是了解你才多说了几句,你不要怪我多事,只是觉得你该有这个知情权。我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只把我看到的说给你听,其他的你自行判断。”
说完也不问他意见了,一股脑吐露:“纪医生人很好,我对他没有任何偏见。不过两年前和许小少爷刚认识的那会儿,他经常偷偷看小少爷,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他们问诊时聊天,纪医生说认识小少爷是他那些年最开心的事情……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纪医生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
迟轲:“……”
迟轲:“?”
作者有话要说:
怕大家等太久,今天更新提前放出来啦(赶论文赶到神志不清的作者滑跪致歉)明天还是晚九更~
第53章
冷家和苏家联姻,算得上圈子里一大重磅事件。
订婚当天,迟轲需要负责宴会各项安排的布置决策,没有闲心去管冷云廷那边的事,也不知道两位主角开机仪式上会发生什么。
冷柏尧先一步到地方踩点。
迟轲跟他握手道贺:“恭喜冷总,订婚快乐。”
“幸亏有迟总帮忙。”冷柏尧今天面色格外的好,掏出一个大大大红包,“讨个彩头,别嫌弃。顺便提前恭喜迟总下周就能离开星棉娱乐,来到总部工作。”
冷老爷子之前说的调职终于提上了日程。
但跟迟轲预想的有所偏差。
迟轲以为董事长会给自己一个项目或者公司负责,没想到是直接把他调去总部在身边当董助。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董事长身边当红的心腹了。
迟轲说不上来开心不开心,反正不管哪个职位,上头都有老板。
坐的既然不是一把手的位置,那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过冷云廷昨天听到这个调令后去老宅闹了一通,迟轲不在场,后来也没收到冷云廷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收尾的。
“多谢。”迟轲不客气地收下红包,“先去换礼服吧,两个小时后安排车送您去接苏小姐。”
“行,”冷柏尧走前回头看他,“哦对了,纪谦今天要跟纪家那些人一起进场,估计会晚点到。”
这点纪谦早发消息说过了。
迟轲点头:“好。”
“哦还有,”冷柏尧真的很喜欢吃瓜,“你这几天忙得没跟他见面,他天天在家跟个怨夫一样以泪洗面。”
迟轲:“。”
这浮夸劲儿跟苏大小姐一模一样。
大家都是要上班的社畜,不如有寒暑假的大学生那么闲,哪还能真把精力全放在情情爱爱上面?
迟轲心说哪里至于那么浮夸?
但送走冷柏尧,转头还是给纪谦发了个消息。
纪谦没有秒回,大概是在纪家处那些麻烦事。
他从置顶聊天框退出来,看到了热搜。
【星棉娱乐CEO空降《爱在雨落时》开机仪式现场】
发帖人是个没什么名气和热度的狗仔,配图却是一张角度很偏却很亲密的冷云廷照片,只露出了鼻子以下的部分。
……
“妈妈,你在做什么?”许乐眠拿着手机打电话,声音压的很低,眼里满是不安和慌张,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哪样?”对面许培冷静得不像话,“不过是卖了一张没露全脸的照片给狗仔,你紧张什么?”
许乐眠焦躁:“你这样会给冷总带来麻烦的!”
“有什么麻烦?他去自己剧的开机仪式,探班自己的员工,有什么问题吗?”许培说完,“啊”了声,“你是你自己有麻烦吗?”
照片是许乐眠拍给许培看的,冷云廷过不了多久一定会知道这件事。
但冷云廷那边还好,最大的问题是,许乐眠之前传出过跟男人传出接吻的绯闻,现在网友一个个堪比福尔摩斯,万一看出来他和冷云廷的关系,这让他以后在娱乐圈怎么混?
许乐眠害怕得不停咬手指:“妈妈,你别这样……”
“那你要我怎么样?你以为我想吗!”许培忽然暴怒,“多亏了冷二少的那位助,炎坪那边的大老板已经不跟我联系了,炎坪没有我能去的地方了,我上哪里赚钱?那个人这两个月也不打钱,我马上就还不上信用卡了你知道吗?我不卖钱你给我钱?!”
许培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可她消费也高,而且是超前消费,上一秒赚了十万,下一秒就能借贷去商场买个二十万的爱马仕,等下次赚够钱再还上。
原本这么活也能堪堪维持收支平衡,谁知道那么多年过去,她居然着了一个当年没放在眼里的孩子的道。
她不知道迟轲做了什么,那些曾经对她和蔼可亲的老板都把她手机号拉黑了。
许培上个月回去,发现很多店铺都已经人去楼空,打听后才知道,其中一半以上的人都进去吃了牢饭。
这个消息无异于把那把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实质化了。
许培感觉下一个就是自己。
她现在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她想跑,跑出国,跑到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许乐眠不知道她的打算,但是也不可能给她钱。
他卡里有小几百万,都是他留着以防万一未来有用的,怎么可能给许培去过贵妇生活?
许乐眠苦苦哀求:“可以不要这样闹吗?你那些包不是可以卖掉吗?”
许培不屑地说:“我扔了都不会卖这些东西。”
她才不会堕落到进出二奢店,这种消耗品用完就丢是了,谁会像个二手贩子一样卖出去啊?
那岂不是自降身份?
多掉价。
许培最看不上那种买卖二手的假名媛了。
许乐眠劝说无果,小声挣扎道:“可是妈妈,你这样,我以后在娱乐圈……”
“儿子,拜托你看清现实。”许培冷漠道,“你真以为仅靠你的能力能在娱乐圈赚到什么钱?没有冷云廷你什么都不是,还不如趁他没有腻了你,多搞点钱。”
“我们是在谈恋爱!”许乐眠情绪激动起来,“我不是为了他的钱!”
“那就好好守住你的爱情。”许培说完,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许乐眠难过地握住手机,失望又无措。
他母亲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许培曾经很温柔,对他很好,对他一直是鼓励式教育,会夸他很漂亮,以后绝对有很多上层人士人喜欢他;舞蹈比赛输了也会安慰他只不过是身世不太好,那些获奖的肯定走了后门,他才是最棒的,不过天公不作美罢了……
哪怕后来有了同母异父的妹妹,许培也是偏心他,手里有十块钱一定会拿出九块钱给他买好吃的。
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的命运那么倒霉?没有和孟早一样万千宠爱集一身的身世,没有和迟助一样被人赏识的好运?
许乐眠擦了一会儿眼泪,红着眼睛出去,外面早已没了冷云廷的身影。
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吗?
许乐眠眼眶又是一酸,猛地吸鼻子。
“学弟。”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乐眠惊讶转身:“学、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司马逸尘笑着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
许乐眠有点儿脸红,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情绪。
司马逸尘善解人意地给他递由:“是妹妹那边情况不好吗?”
许乐眠含糊道:“嗯……嗯。”
他其实很久没去看过躺在CCU的妹妹了。
可是又不能怪他。
如果不是冷云廷忽冷忽热让他分不出心去想别的,他也不会那么久不去看妹妹。
“没事,纪医生医术高超,一定不会让妹妹有事的。”司马逸尘亲昵地握住他手,“放轻松点,冷二的大哥今天订婚,刚刚冷二说让我带你过去呢,走吧,我们去凑凑热闹。”
……
“你是说,许乐眠可能被人带过来?”
苏瑾棉很诧异。
“嗯,”这是纪谦好兄弟的订婚典礼,不喜欢多管闲事的迟轲还是提前给二人提了醒,暗示这场订婚宴极有可能不太平,“司马逸尘应该在接他的路上了。”
看在纪谦的面子上,如果冷柏尧和苏瑾棉想要一个平安无事且幸福的订婚宴,哪怕蝴蝶效应会对未来走向产生不可逆的影响,他也会出手阻止扰乱订婚宴的事情发生。
哪知道苏瑾棉听了这话,露出了兴奋的表情:“那就让他们闹吧,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好戏。”
冷柏尧不赞同道:“对你名声不好。”
冷云廷喜欢苏瑾棉的事大家心知肚明。
但自从他俩订婚消息传出来,没人再敢搬出来调侃,如果今天许乐眠来了,谁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说苏瑾棉?
“拜托,该怕的是你弟弟好吗?”苏瑾棉翻了个漂亮的白眼,“老娘这么优秀,追求者多不是很正常吗?又不是我非要被人喜欢的。我一没主动勾引,二没违法乱纪,离了苏家我照样是青年才俊榜上有名的大富婆,怕他们酸我?”
冷柏尧眼里泛出笑意:“行,那随你便吧。”
两人击了个掌,苏瑾棉笑眯眯看向迟轲:“就让他们闹吧,正好,冷二身败名裂,我亲爱的未婚夫就可以继承更多的家产了!”
冷柏尧脸色红了又绿:“这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
苏瑾棉给他丢了个飞吻和wink:“未婚夫,我对你的钱包是真爱哦~”
说完,她飘去旁边更衣室换礼服了。
冷柏尧盯着紧闭的更衣室门,目光深沉。
迟轲百无聊赖玩着手机,头也不抬道:“大少爷是不是忽然很想争夺家产?”
冷柏尧一愣:“你怎么知道?”
“有目标才有动力。”迟轲散漫道,“努力赚钱丰富钱包吧,冷总。”
他简单点了两句,收到酒水负责人那边核对需要账单的消息,从容不迫地关门离开。
路上遇到司马逸尘,对方露出一个很不怀好意的笑容:“听说迟助要去振庭工作了,恭喜啊,最近真是风光无限。”
迟轲目不斜视:“听说司马总的大哥接手负责东南亚市场了,司马总感觉还好吗?”
司马逸尘笑容垮了。
东南亚那条线对司马家来说很重要,这个操作无异于默认了大少爷的继承权。
他果然不喜欢跟这个人说话,每个字都特么的直戳人心窝子。
“司马总保重。”迟轲意味深长道,“西城的那块地……”
想到他即将就任的职位,司马逸尘脸色一白:“怎么?迟总要伸手?”
并不。
迟轲也不是什么垃圾都要的,那点儿收益他看不上,吓一吓司马逸尘而已。
“您加油。”迟轲勾了下唇,侧身略过。
等到宴会快要正式开始,他才给冷老爷子发消息。
【k:董事长,司马二少似乎把许乐眠先生带来了。】
星棉那边的职务手续已经交接完毕,他的直属上司是董事长,没必要再跟冷云廷汇报。
但很烦的是,冷云廷到底是董事长亲孙子,跟冷云廷有关的事不能完全不管。
先汇报一下,省的最后责怪自己办事不周。
【董事长:司马逸尘?】
【董事长:记者你都打过招呼了吧?】
【k:嗯,已经通知了所有报道必须让我们审核后才能发出。】
【董事长:那你不要管了,给他们都说一下自己处,这点事都搞不定以后能干什么?】
迟轲很庆幸董事长大部分时间很讲道。
他告知冷云廷不到五分钟,胳膊就被人拉住,径直往二楼走。
迟轲肩膀被晃了一下,忍不住蹙眉:“冷总,这是做什么?”
“他怎么来了?你看到他了?”冷云廷叉着腰,烦躁地走来走去,“本来那个热搜就有够让我头疼了,现在这是要怎样?”
问我干什么?
我又不是许乐眠。
迟轲面色不虞:“您自己问他。”
“他现在在哪儿?”冷云廷问。
迟轲:“不知道被司马总藏哪儿了。”
“又是司马逸尘。”冷云廷狠厉道,“他真是找死了。”
他找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迟助,我该怎么办?”冷云廷很沮丧,因为他发现没了迟轲,自己都找不到人去查这件事。
“董事长让您自己处。”迟轲很诚实地说,“抱歉,我帮不上忙。”
冷云廷握紧拳头,手背青筋直暴:“迟助,你拒绝爷爷吧,不要在他哪里干了,我给你我手里一半的股份,你继续跟我身边吧。”
迟轲拒绝得很委婉:“我的工作完全取决于董事长。”
有伺候冷云廷的功夫,他都能再开一家公司了。
冷云廷定定看着他:“那纪谦呢?你帮纪谦也是我爷爷的意思?”
“冷二少,我没有义务必须答应你的请求。”迟轲说,“比起在这里问我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您现在最好去处……苏小姐,冷总,二位怎么过来了?”
苏瑾棉眨眨眼,一脸“我来救你”的表情,笑道:“我来跟弟弟打个招呼。”
冷柏尧搂着她的腰,两人开门走到看台上,俨然一副主人翁姿态,温和地对他说:“弟弟,叫嫂子。”
冷云廷:“……”
有够杀人诛心的。
迟轲看着他俩嘴角隐秘的笑容,无语地闭了闭眼。
爽死这俩戏精了吧。
她一过来,冷云廷便完全不关注迟轲了,满心满眼都是苏瑾棉,嘴唇忍不住地颤抖,怎么都说不出“嫂子”二字。
人家的家事迟轲不好参与,瞥见一楼宴厅大门口纪谦的身影,跟三人打了个招呼就想走。
哪知道这一低头,看到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许乐眠。
这场订婚宴奢华得几乎令人窒息,宾客众多。
女士们身着华丽的晚礼服,男士们则是一袭笔挺的燕尾服,风度翩翩,举止端庄,都是圈子里说得出名头的豪门世家。
许乐眠长相稚嫩,身上故作成熟的西装显得有些违和。
此刻他一个人站在甜品自助台旁边,端着一个小蛋糕,仰着脑袋,神情空洞地凝望二楼——
苏瑾棉身着一袭长至脚踝的红色定制礼裙,妆容昳丽,优雅地靠在冷柏尧怀里,笑容明媚幸福。
对面,冷云廷站在屋里的阴影处静静看她,目光深邃复杂,交织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那个眼神……
许乐眠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正在这时,旁边响起一道故意提高音量的女声。
“哟,这不是最近正火的许大明星吗?您怎么来这儿了?”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安静,几十道目光纷纷投过来,宾客相互对视一眼,开始指着他窃窃私语。
许乐眠讷讷看向一开始说话的女士:“孟前辈?”
孟早捂住耳朵:“别,我可当不起前辈这个称呼。”
她这么不给面子,许乐眠脸色涨的和猪肝一样红。
冷云廷注意到动静,快步走出休息室来到看台上,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苏瑾棉看到许乐眠,先是一愣,眉心逐渐聚拢在一起。
冷柏尧发觉不对劲,低声道:“怎么了吗?”
“没事。”苏瑾棉摇摇头,很快进入状态,目光从许乐眠身上掠过,温柔地开口,声音如同春风拂面,“怎么都这么惊讶?这位是?”
刚刚还八卦个不停的众人瞬间不吭声了。
所有人都知道许乐眠的身份,却没有一个人来解释。
最该出声介绍的冷云廷站在一旁,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解释这尴尬的局面,求救般看向旁边的迟轲。
而迟轲压根没有搭他的打算,单手撑着栏杆,漫不经心地垂下长睫,跟不远处纪谦对了个眼神。
纪谦笑眯眯朝他举起酒杯。
迟轲眯起眼睛,抬起手指敲了三下栏杆:【少喝点。】
纪谦会意,抿了一小口酒便将高脚杯放回桌上,随后并起两指轻点太阳穴,又很骚包地比了个爱心,闭口道:【你也是。】
德行。
迟轲点点头,好笑地移开目光,接着看戏。
许乐眠站在那里,眼眶红得不像话。
就在场面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时,不知道谁说了句:“好大的胆子啊,一个替身居然敢来正主的订婚宴?”
“怎么不能来?正主的订婚对象又不是冷二少。”
“那他来干什么?要个身份吗?”
“总不能是被邀请来的吧?他这个身份……”
这些话像把锋利的剑,瞬间刺穿了空气中的宁静。
替身?
什么替身?
许乐眠思绪如乱麻般交织在一起。
苏瑾棉?眠……棉……星棉娱乐?
这几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简单的汉字在他耳边变得无比陌生。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眼珠几乎要瞪出来,死死盯着冷云廷看。
冷云廷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还是苏瑾棉站出来缓和气氛,转头看向许乐眠,眼神中带着歉意和同情,郑重其事道:“话不能乱说,我和冷二少之前从未有过任何联系,并不熟悉,这点我未婚夫也知情。我们订婚的好日子,大家就别一直关注二少的私生活了吧?”
正主都发话了,大家当然不会不给面子。
有为了讨好苏瑾棉的人接话递台阶:“就是啊,人家也是大明星,还是冷二少的……额……男朋友,来参加大哥的订婚宴不是很正常吗?”
“男朋友?”一直装哑巴看手机的冷云廷忽然冷笑出声,居高临下地瞥他,“是吗?许老师,我有邀请你吗?”
迟轲低头看了眼他手机,上面赫然是孙秘发来的消息。
【孙秘:冷总,爆料您去剧组的那条热搜背后营销号查到了,照片是……许小少爷母亲许培女士提供的。】
迟轲挑眉。
不愧是狗血小说。
这抓马程度,一波更比一波强啊。
被羞辱到这个程度,许乐眠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倔强地没有落下,看着二楼的几人,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怨愤。
凭什么?
凭什么苏瑾棉是所有人的焦点?他比苏瑾棉差哪儿了?不就差在身世上吗?有钱就可以备受敬仰吗?
凭什么迟轲一个农村出身的可以不卑不亢站在他们身边?他哪里来的好运气?为什么这种好运不降临在自己身上?
他忽然解母亲为什么不愿意把那些包包转手卖出去了。
许乐眠直直地盯着冷云廷,一瞬间,要强的自尊心超过了所有情绪,故作淡然道:“冷总说的是,我和冷总已经是过去式,这次当然不是跟冷总来的。”
他高傲地环视四周,却没有找到司马逸尘,心底不受控地紧张起来,最终在众人好奇和惊讶的注视下,锁定了一个方向——
“我是和纪少一起的!”
正端着酒杯笑容满面准备上楼找迟轲的纪谦:“?”
哇哦。
厉修明平静淡漠地看向迟轲。
哦豁。
冷柏尧惊讶骇然地看向迟轲。
牛逼。
苏瑾棉饶有兴致地看向迟轲。
亲娘啊……
孟早、孙秘、吴管家等人下意识看向迟轲,就连冷云廷都看向了迟轲。
受万众瞩目的迟轲:“。”
都有病吗?
短暂的懵逼后,纪谦回过神,无所谓地冲纪颂笑了下:“哎,是纪家的大少爷啊,大家可别认错了。”
纪颂看好戏的表情裂开了:“我他妈什么时——”
“我可是看到司马逸尘带人来的啊。”纪谦提醒道,“大哥,自己带的人自己要负责,我们纪家的人必须敢作敢当!”
司马逸尘和纪颂上个月参加游轮派对的照片在圈子里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俩关系好到能在一张床上点鸭玩,那之后司马逸尘就代表了纪颂。
纪颂和纪谦关系不好,司马逸尘和纪谦关系也不会好,当然不可能帮他去接所谓的“情人”。
眼下状况,纪颂不能落好兄弟的面子,也不能落宴会主人公的面子继续闹事,只能咬牙认下这个情债。
“是,我带来的,算个熟人。”他冲许乐眠唤道,“来,到这儿来。”
许乐眠没有会,心碎地望着纪谦,眼泪终于绷不住了:“纪医生,我那么信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把他像个货品一样推来退去,表面上是解围了,实际确是把他的身份处境又降了一层。
许乐眠之所以选中纪谦就是因为这人心肠好,对他有过很多很多的善意。
他没想到纪谦会这么不给面子。
“我不知道自己有帮助许先生的义务。”纪谦声音很低,笑意不达眼底,“我和许先生不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把我扯进纷争,许先生考虑过我的感受和处境吗?”
许乐眠但凡做个人,就知道不该把无辜的路人拉进这档子事中。
如果他真的应下这个“情债”,就会成为圈子里第二大笑话,还会间接得罪冷云廷这个“好兄弟”。
什么狗屁信任。
就是看他好欺负才选的他。
真是人善被人欺!
纪谦越想越生气,不等他多言,三步并两步跑上二楼,委屈巴巴地蹭到迟轲身边,幽怨告状:“一个个看我老实就都欺负我。”
迟轲早就看够了戏,已经关上看台窗门坐回沙发里,闻言上上下下打量起面前这个好几天不见的追求者。
纪谦本来还蔫了吧唧地跟他告状,被这么一打量,脊背无端发毛,不由得站直身体:“……怎么了?”
迟轲懒散地翘着腿,看到他胸口那枚熟悉的祖母绿胸针,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搭在桌几上,抬起手腕,轻轻叩击两下桌面。
那对有眼力见的未婚夫妻早就把这地方清了场,大门一关,这间休息室只剩下了两个人。
两声不轻不重的敲击给纪谦敲得心里发慌,忐忑不安地走上前,蹲在他腿边。
想了想,又大胆地趴在他膝盖上了。
迟轲没有阻止,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趴得更舒服,然后抽了张湿巾,不紧不慢地把手擦干净,捻起一颗蓝莓放在他唇边。
纪谦:“。”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这态度很明显是在挖坑!
清醒点啊纪谦不要中了迟轲糖衣炮弹的招数啊!
纪谦:“你给我个痛快!”
迟轲:“啧。”
纪谦:“。”
纪谦愤懑地张嘴去咬蓝莓:“要草莓!”
要求还挺多。
迟轲又给他拿了颗草莓,这回纪谦咬走的时候偷偷吻了一下他指尖。
见迟轲没有反应,他慢慢大胆起来,不仅偷亲,还偷咬。
几口水果下肚,看着迟轲食指上两圈齿痕,纪谦完全不清醒了,不要命地抓住他手在脸上蹭了两下,餍足道:“你手终于是暖的了。”
迟轲全程没有任何反抗,顺势捏住他耳垂,轻声道:“开心吗纪谦?”
纪谦哪里享受过那么好的待遇?
想都不想就晕乎地点头。
然后耳朵就被用力揪起来了。
“嗷嗷嗷——疼疼疼疼疼!”
纪谦龇牙咧嘴。
“别装。”用没用力迟轲心里清楚,抓他耳朵的手毫不心软地晃了晃,似笑非笑道,“你怎么那么容易开心呢纪谦?”
纪谦:“?”
不是,开心怎么了?开心有错吗?他喜欢的人喂他吃水果还纵容他动手动脚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纪谦不明所以,茫然无措的脑瓜子疯狂运转,想到有相当一部分人的癖好属于猎奇变态类型,不太确定地猜测道:“那、那我该哭吗?”
“没,开心挺好的。”迟轲笑着说,“来吧纪谦,给我说说,你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第54章
纪谦短暂的上辈子是非常幸福的。
他性格如此,的确很容易开心,死前半小时还乐呵着准备跟朋友去搓一顿烧烤,相当容易满足。
与他而言,值得开心的事情太多了,要从中抉择出个一二三号排名,他还真是回答不上来。
不过迟轲问的是“这辈子”。
那就很好办了。
这辈子最值得开心的当然就一件事呀!
纪谦暗暗窃喜,深觉自己是个天才,肉麻的情话犹如泉水般自然涌出,张口就来:“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当然是遇到你啊哥哥。”
迟轲:“。”
这耳熟的台词……
迟轲笑容一点点加深:“哦?你对谁都这么说吗?”
本来他还没当回事,寻思着一定有什么误会在里面,但是现在,他有点不高兴了。
“怎么会呢?当然不是!我就对你说过!”耳朵被越抓越紧,纪谦一边“哎哎哎”地惨叫一边怀疑人生。
不对吗?答案不对吗?
还有比这个更完美的答案吗?!
“哥哥哥轻点轻点轻点!”他讨好地握着迟轲那截手腕揉了揉,绞尽脑汁地想,“最开心的事……嗯……我喜欢你?哎!疼!这也不对?那就是此时此刻……啊!还不对?”
就在纪谦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抓他耳朵的手忽然松开了。
迟轲“啧”了一下,靠在椅子里仰望天花板,过了会儿,轻轻闭上眼,捏了捏鼻梁。
他想:我这是干什么呢?
有话直接说、直接问不就好了?至于这么折腾人闹一出吗。
他什么时候是喜欢在这种事上打哑谜的人了?
迟轲睁开眼:“你确定没跟别人说过?”
“没——”纪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替自己的耳朵感到无比的冤枉和委屈。
不会吧……
原主不会对许乐眠说过这种话吧?!
纪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试探道:“我要说没跟别人说过,你信我吗?”
迟轲自然是信的,不然也不会还在这儿喂他吃水果,但这不代表他大度到连个解释都可以不要:“你觉得你什么都不用说吗?”
“要说的。”纪谦叹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快。
“不过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这里人多,不知道等会儿有谁会来打扰,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纪谦站起来,朝他伸出手,“结束后回你家说?”
这个缓冲时间在迟轲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他没有把手递过去,自食其力地站起身衣摆,却在站稳后乱了两拍呼吸,心脏处闷闷的很不舒服,掌心温度也渐渐流失。
啧。
最近熬夜熬太猛了吗?
……应该没事吧?
迟轲不想让纪谦在这种时候分神操心自己,愣是狠下心没去碰他手,淡然道:“爪子可以放下了。”
好记仇。
在纪谦的计划中,他如果自己站起来,一定会不冷不热地把自己手拍下去,四舍五入也算牵了小手呢。
他有些失望地放下手,很快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迟轲睨他;“怎么?”
“没,看你好看。”纪谦走上前两步,取下衣服上的一朵蝴蝶兰形状白色装饰,别在他胸口的衣服上当做胸针,满意道,“刚刚就觉得这里有点空,现在刚好了。”
他衣服上的蝴蝶兰花本是一对,现在拆掉分在两个人身上,只要见过他们俩的,应该都能一眼看出来他们认识。
迟轲拨弄了两下精美的花瓣,想起去年在游乐园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纪谦胸口的陶瓷胸针也是蝴蝶兰:“你很喜欢这种花,花语是什么?”
纪谦笑着说:“祝你幸福。”
迟轲被他的直截了当的大白话逗乐了:“你的语文水平和冷柏尧有一拼。”
“我可没有高中语文不及格。”作为中学时代就出国读书的人,纪谦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底气不足,“意思对了就行嘛。”
话音刚落,休息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纪少,纪老先生找您。”
“这就来。”纪谦应完,又问迟轲要了一颗草莓,这才美滋滋地离开。
迟轲看着他的背影,上网搜了一下蝴蝶兰的花语,最广为人知的两个是:
【幸福飞奔而来。】
以及,
【我爱你。】
好运和幸福的信鸽吗?
迟轲给这两条回答点完赞,单手握着手机转了一圈,收进口袋,靠在桌子边缘,按住从刚刚开始就乱跳不已的心脏。
苏瑾棉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刚刚亲眼见着纪谦出去的,见状调侃道:“怎么了迟总?心动压不住了?”
迟轲:“。”
想多了,这回是真的难受。
他缓了口气:“怎么到这儿来了?下面没事了吗?”
“冷柏尧在下面对付呢,我上来躲个懒。”苏瑾棉累得直捶肩膀,“订婚都那么累,结婚不得厥过去?这几天都没睡好,真怕我年纪轻轻就猝死。”
这事儿迟轲有经验,于是很真诚地建议道:“如果没办法早睡早起,空的时候还是补个午觉比较好,少喝咖啡少喝酒。”
苏瑾棉放下了刚端起来的酒杯:“是跟医生在一起久被传染了吗?我感觉迟总不像是这么会养生的人啊。”
“可能吧。”迟轲缓了一会儿,心脏依然不舒服,他有点儿担忧地回到单人沙发里,给能负责的几个员工打了个招呼,打算休息一会儿。
这间休息室隔音很好,空调温度开得不算特别低,迟轲没想到自己能睡着。
但到底是陌生环境,就算眯着了也睡不踏实,脑子里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一会儿因为心跳过快被推进手术室,一会儿从太平间醒过来,一会儿又踏入异世界为了复活闯关……
心脏被关卡大BOSS捏碎之际,他喘着粗气猛然惊醒。
“……董事长?”
苏瑾棉早已不在这里,反倒是董事长正坐在休息室的一角,悠然地泡着茶。
室内光线柔和,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听到他的声音,冷老爷子头也不抬道:“过来喝两杯,醒醒神。”
迟轲定了定心神,缓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茶壶。
老爷子知道他泡得茶比自己香,也不跟他争,慢悠悠聊起家常:“柏尧和瑾棉的事今天定下来,我这心就踏实了一大半,瑾棉是个好姑娘,希望那小子懂得珍惜,两人培养培养默契,等正式结了婚,我也好休息一下。”
这话说得……
迟轲有些意外,董事长居然那么快就决定了继承人?
似是看出他的惊讶,老爷子叹了口气,说:“云廷让我很失望。”
今晚许乐眠闹的那一出,冷云廷除了让事情变得更为难以收场,没有显现出任何顾全大局的能力。
冷成邺可以许诺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却不敢把偌大的家业交到他手里。
“我本来想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可惜我自己的时间不允许了。”老爷子苦笑道,“到底是老了啊,身体不行了。”
“怎么会?”迟轲蹙眉,“您之前的体检报告我有看,非常健康。”
“有问题的我哪里会让你们看到?”老爷子轻哼,“年初的体检报告我早藏起来了。”
“您这……”迟轲把绿茶端走,换了养生的茶给他,蹙眉道,“怎么连我都瞒着。”
“刚开始我觉得问题不大,最近两个月工作多起来,才开始难受了。”老爷子苦笑着拍拍心脏,叹道,“冠心病。”
迟轲大脑“嗡”的一下,手腕一抖,滚烫的茶水沿着杯口溢出,浇在虎口上。
他连忙拿纸巾去擦,被烫到的地方越擦越红,绵密的刺痛怎么都抹不掉,比阴魂不散挥之不去的梦魇还让人烦躁。
老爷子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继续说道:“这病立马死不了,但是折磨人,也不知道哪天忽然就没了。所以你刚刚睡着我没喊你,以前呢,我会劝年轻人多拼一拼,现在老了才觉得,还是身体最重要,你年纪轻轻的,可别给以后落下病根。”
迟轲很生硬地扯动唇角:“您可别乱说,董事长吉人自有天相,长命百岁不是问题,各路神仙都保佑着您呢。”
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难为你这个无神论者这么安慰我了!”
无神论者吗?
迟轲推了一下镜框,挡住眼中的嘲讽。
他前世才是真正的无神论者。
即便如此,躺在病床上的那些年,他也曾无数次向神明祈祷再给自己多一些时间。
其实他怕的从来不是死亡。
等站在金字塔的最高点,他可以坦然地迎接死亡,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像个废物一样失去一切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躺在病床上,亲眼目睹生命的流逝。
大概是他这个信徒不够虔诚,并没有得到神明的偏爱,他的病情一步步加重,有段时间甚至到了离不开呼吸机的程度。
之后他就放弃了挣扎,接受自己生命随时可能结束的事实,终于不再执着于早些年的想。
像他的创业伙伴和朋友说的那样,就这么算了。
那个时候确实该算了。
也只能算了。
迟轲比任何人都能解冷成邺此刻的心情。
冠心病。
多可怕的东西。
如果有天再突然经历一次……
迟轲抗拒这个想法的诞生。
他发现自己现在非常舍不得死。
所以在老爷子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事业可以放一放的时候,他点点头,什么都没反驳。
之前那么拼的工作,是因为潜意识中的习惯,明明想好不再当钱财和权利的狂热爱好者,还是没控制住习惯作祟。
上辈子知道活不久后,他就想拼了命地再为想争取一把,不甘心那么碌碌无为地死掉,所以不在乎身体了,可人类求生的本能又让他凭借药物和医学技术苟活,以至于他曾一度厌恶自己的矛盾和无能。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野心逐渐膨胀,能力却够不到渴望的东西,这实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而现在他有健康的身体,有很多时间,很多未来,不能重蹈覆辙。
他不想那么早死。
冷老爷子说:“我之前就发现你的问题了,说实话,作为上司,我挺开心你为工作能付出到这个程度,但是私心底,我还是有点担心你的。”
迟轲比两个亲孙子都符合冷老爷子的喜好,他好几次都在感慨,这要是他冷家的血脉就好了。
迟轲笑了下:“多谢董事长关心,以后会平衡好工作和生活。”
老爷子满意点头:“多跟纪家那小子一起玩玩,他没什么心眼,好骗,你带着他相当于随身携带个医疗保险,方便。”
迟轲:“。”
还真别说,从这个角度出发,找个医生谈对象确实挺好的。
“我下周要去美国,这边还是劳烦你帮忙盯着了。”董事长没有跟他唠太久家常,“冷柏尧我是不担心的,云廷那边,还得辛苦你帮我看着,别让他再出去丢人。”
“好。”迟轲点头,“今晚……”
“今晚结束你早点回去吧,有司机送我,你不用跟着。”老爷子说,“你那脸色白得都快能去地府当差了。”
迟轲:“。”
老爷子嘴巴也蛮尖锐。
他看着老人摘掉老花镜,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装好的药,倒在掌心一粒粒吞下。
冷成邺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
后半生应该永远无法摆脱药物陪伴了。
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迟轲没有在这种时候多说话,轻声道了别,去忙这场宴会的收尾工作。
两位主人公后半段忙得见不到人影,等把宾客送走,他们直接在酒店开房间休息去了。
迟轲明天休假,不打算留在这儿休息,便站在停车场门口等纪谦。
纪谦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蹙紧眉头,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柠檬糖:“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没休息好?”
迟轲想说“没什么事”,话到嘴边,脑海中浮现出上次这人失落的表情,于是这句话在喉咙中紧急绕弯,变成了:“嗯,刚刚心脏有点不太舒服。”
“刚刚不舒服?现在好了?”纪谦连忙把他带上车,让司机开稳点,拉上了前后座的隔板,“你这情况不像是好了的,明天早上跟我去医院做个检测,今天我睡你家沙发,你回去后立即上床睡觉。”
迟轲摇头:“现在脸色不好不是因为难受。”
是以为冷成邺让他不受控地想到一些忘不掉的回忆,这让他感到……很不安。
说不上哪里来的不安,但就是感觉整个人飘在半空中,虽然能往前走,但是每一步脚印都落不到实处,很空,很不踏实。
纪谦看着他,忽然问:“要抱一下吗?”
问得很突然,迟轲微微怔忡,想了想,小幅度点了下头。
纪谦没有让他过来,而是主动凑过去,很用力地抱住他拍拍背,然后将人松开,搭着他肩膀轻轻揽入怀里。
迟轲靠在他肩膀上,舒服地打了个哈欠:“你身上好热。”
“给你暖暖。”纪谦捏他脖子,“有没有好点?”
迟轲说:“有。”
好了不止一点。
人果然喜欢温暖的环境,不是盛夏的骄阳,而是炎热夏季的空调房中,窝在被子里能感受到的体温。
许是太过安逸,迟轲冷不丁没头没尾地问:“纪谦,如果有天我得了绝症,躺床上不能动了,你怎么办?”
“哎,说什么胡话?”纪谦拧着眉心把手腕上的佛珠塞他掌心,“快呸呸呸。”
迟轲无奈地“呸”了三下。
就在他以为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的时候,纪谦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不怎么办,你只要不赶我走,我就会陪你一辈子,你的一百年也好,我的十年也好,反正就是一辈子。”
不管谁的一辈子,不管是长是短,能走完就好。
迟轲睁开眼,抬手碰了碰他眼睫:“我先死的话,遗愿……”
“我不想你有遗愿。”纪谦抓住他的手,克制地将手背贴在脸颊上,“十年的人生有十年的活法,一百年也有一百年的活法。迟轲,你的欲望该为你掌控,而你是自由的。”
迟轲指尖忍不住蜷缩起来。
他一直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前世过早地给自己设定了一条人生轨道,并且偏执地要求自己必须达到,故而有一阵子完全无法接受意外偏航。
但要真谈论起那个未来,也未必真有多喜欢。
他努力工作的初衷,一个是享受钱权带来的快感,另一个则是为了有能力去体验所有感兴趣事情。
即便病倒了,他在业内也依然有相当了不起的地位,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财富自由,只是和一开始的预设有所偏差。
可迟轲不是输不起的人。
后来他早已看开,允许一切可能发生的事降临在自己身上,比如死亡。
人生不可能没有遗憾,不过他接受了遗憾的存在,也就像是没了遗憾。
接纳与释怀很难,他做到了。
偶尔出现的回忆比起不甘更像对过去叹息。
重生后他也经常想到死亡,但哪怕最开始逃避的日子,也没有出现像今天这样的不安。
和冷老爷子聊天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害怕病情复发是怕有什么来不及去得到。
冷静下来重新思考才意识到,他居然是在害怕死亡本身。
这种念头的出现绝不是因为那些已经想开的过去,而是有了新的未来值得期盼,一个强行挤到他身边的未来。
不想走上辈子的短命路,是因为舍不得。
那股不安源自对某个人的不舍。
不满足于一年、十年。
他想要几十年、一百年……甚至虚无缥缈的生生世世。
这个念头很早之前就悄无声息在心底扎根,肆无忌惮地疯狂生长,后来一度超过了他的掌控,以至于反应过来时,早已欲壑难填。
他当然是自由的,这和冲破性的欲望并不冲突。
不过是他太过贪得无厌,两者都想要,于是放任自己去索取对方毫无保留的爱,不给后路。
迟轲动了动手指,冰凉的指关节摩挲过纪谦的脸颊,逐渐染上暖洋洋的粉色。
他倚在纪谦的颈窝,半眯着眼,轻声道:“跟我保证,你在我这儿永远没有秘密。”
纪谦投过去一抹视线,看到被他呼吸撩红的锁骨皮肤,嗓音低哑:“我现在有个秘密,你要听吗?听完我会向你保证的。”
是之前说的那个很重要的事?
“出于礼貌,我其实应该建议你再考虑一下。”迟轲一脸坦荡,“但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不跟你客套了。”
“哎,哪有你这样光明正大耍无赖的。”纪谦笑了声,偏过头,在那截手腕脉搏处落下轻吻,喃喃道,“听起来可能有点神经病……”
他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个油:“迟轲,我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
车内骤然陷入一股很微妙的寂静中。
纪谦等了好久没等到回应,心道不会真被当成神经病了吧?
他鼓足勇气低下头,却错愕地张开了薄唇——
迟轲安静看着他,眼周是微不可查的浅红色。
不仔细看的话,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可这情况出现在迟轲身上就很匪夷所思啊!
纪谦连忙把他抱得更紧:“你怎么——”
“为什么穿书?”迟轲向来薄情恹懒的瞳孔有些许颤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嗓音干涩得紧,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有多不对劲。
纪谦一时间哑然无声。
继而轻轻抽了口气。
他本想用这口气来压下泄洪般翻涌的情绪,可他忘了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那股热气灌进胸腔,五脏六腑被灼得滚烫。
几乎在瞬间,他的视线变模糊了。
“你呢?”纪谦不知道自己是否哽咽,只知道呼吸很困难,“你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写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会有个诙谐搞笑的掉马,落笔才发现他们除了心疼对方的死亡,什么都想不了。
(ps:小迟真蛮厌世的,是那种活着可以死了也行的淡人,有点儿爱好和热情但不多,压着的火需要有人勾出来,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小纪在和不在时他完全是两种状态。)
第55章
迟轲不是对纪谦的真实身份完全没有猜疑。
但有些事实不是他想不通,而是潜意识作祟,抵触去深思。
纪谦那句话说出来,让人意外,又不让人那么意外。
毕竟如果他也是穿书,一切事情的逻辑就都解释得通了。
迟轲本该调侃两句,跟老乡说声好巧。
可想到自己的死亡,他只是看着纪谦,那些字就全都被沉重的石头压了下去,一个都说不出口。
二十一岁后被下过那么多次病危,他都没有觉得眼眶发酸,现在纪谦活生生站在面前,倒是体会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比起他的沉默和隐忍,纪谦反应要大很多。
家门刚开,迟轲就被人从后面抱住,滚烫的呼吸砸在颈间,凌乱得毫无规律可言。
他没有出声,抬手抚摸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直到腰上的手不再颤抖。
纪谦稍微冷静下来,抬起头,很轻很轻地吻了吻他耳边的发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幸好……”
迟轲挣了下,转过身,靠在玄关柜上,将他额头压在肩膀上,一下下顺着他的后颈:“嗯,幸好。”
幸好你的人生仍在继续。
屋内灯都没开,他们躲着泄进窗户的月光,藏在黑暗中静静相拥。
好半天过去,迟轲笑了一下:“纪谦,在哭吗?”
“没有。”纪谦抬起头,有点儿鼻音,眼眶也红红的,但确实没哭,“是好日子,才不要哭。”
天晓得他用了多大的劲儿才忍住。
迟轲捧住纪谦的脸,拇指在他眼尾揉了揉:“现在还要谈谈吗?”
“当然要。”纪谦蹲下来拿出两双拖鞋,直接帮他换上了。
“先洗漱,”迟轲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弯下腰,轻声道,“顺便冷静一下,可以吗?”
“好。”纪谦点点头,说,“但不保证能冷静下来。”
“那就不要勉强。”迟轲把他拽起来,“先去洗漱。”
纪谦走了两步,回头看他。
迟轲说:“衣柜里第二层的睡衣我买大了两号,你应该能穿。”
“嗯。”纪谦应了一声,走到卧室门口,又回过头,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
迟轲歪歪头:“毛巾和洗漱用品也有一次性的。”
“好。”纪谦转身开门,进屋前还是没忍住要回头,“我——”
“我喜欢你。”迟轲说。
纪谦一头撞门上了。
他不顾额头上的红印子,懵逼地望着迟轲。
这、这么突然吗?
“我喜欢你,所以会等你,不会走,多久都等,虽然可能看不太出来,但我现在不比你淡定多少,就算你刚刚不要跟我谈,我也会把你绑起来谈谈的。”迟轲说,“纪谦,听明白这点,够不够你平安无事地洗完这个澡?”
够。
足够。
太够了。
别说洗完这个澡,都够支撑他从漠河跑到曾母暗沙了。
纪谦飞快冲进浴室,以打仗的速度清完自己,听从房屋主人的旨意坐在床上乖乖等待,跟古代等皇帝临幸的妃子似的。
看到迟轲拿着换洗衣服走进浴室,纪谦有点儿眼热。
他刚刚也在那里洗过澡。
他们用同一款洗发露,同一款沐浴露。
他身上的香味和迟轲一样了。
纪谦一下子从脖子红到耳根,脑袋越垂越低,很想在床上打两圈滚,在心里默念三遍“这是别人的床不能造次”,堪堪凭借极高的素质压下了这种冲动。
对比他十分钟把自己收拾完的速度,迟轲慢多了。
刚风轻云淡地从浴室出来,就收到了一道强烈且热情的注目礼。
他走过去捏捏这人下巴:“你就这么干坐着等我?”
“我还吹了头发呢!”纪谦盘腿坐在床边,仰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可以抱着谈谈吗?”
迟轲差点忘了这货还处于非常“绅士”的“追求”阶段。
虽然自己无所谓,但他尊重纪谦的节奏:“行。”
纪谦得寸进尺:“怎么抱都行吗?”
迟轲很好奇这人能抱出什么花来:“可以。”
话音刚落,他就被环着腰翻躺在床上。
人还没躺平,又被拎起来上半身靠着床头,然后一颗头发还有点儿潮湿的脑袋枕在了他肚子上,还没得到几秒解放的腰再次被箍住。
看着旁边侧躺的人,迟轲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镇住了。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惊叹怎么有人能那么轻松把自己抱起来,还是该感慨这厮相当有原则又没底线的“拥抱”。
他叹为观止,没好气地抓了一把栗色的头发:“满意了?”
“勉勉强强吧。”纪谦得了便宜还卖乖,开门见山道,“你是怎么……”
那个字他说不出口。
“猝死。”迟轲倒也爽快,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准确来说不算很突然的猝死。之前冠心病就已经很严重了,不过一开始不严重,创业小有成功,还成功拿到了两个硕士学位……哦对,之前给你说我毕业于斯坦福没开玩笑,是真的,上学期间我一直拿全奖。”
家里有长辈有过相同病史,他21岁那年晕到被送进医院确诊,最严重的时候突发心衰四级,放弃全部事业,连活着都费劲,对工作实在是有心无力,无奈变卖了手里的全部股份退出公司。
“不能怪合伙人,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毕竟我已经几乎完全丧失工作能力了。”他淡声道,“当时急用钱,毕业后没了学校的医疗保险,就医很贵,情况允许后就回国入院治疗,因为情况比较复杂,凝血障碍动脉钙化心力衰竭……总之各种原因吧,条件不允许,能不手术就尽量不手术,养了很久,出院的时候几乎可以正常生活了,我找了份工作。”
纪谦听得五脏六腑一抽一抽地疼,抓住他腰的手猛地用力:“这样了你还找工作?!”
迟轲叹了口气:“要赚钱啊。”
纪谦哽住,每根神经都绷紧了在叫嚣,吵得浑身生疼。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作为一个未曾参与过迟轲过去的旁观者,所有安慰的措辞在这一声叹息中变得无力。
“你知道的,看病要花很多钱,尤其是我这种一度需要机器吊着气的重病患者。”迟轲拍拍他脑袋,示意他别抓那么紧,“那么久没工作,知道我看着只出不进的账单有多心疼吗?”
虽然存款还有很多,但总要为以后做准备,以他的身体状况,总有一天还要进医院,到时候钱不够了怎么办?
那会儿他的精力别说赚钱,开手机解锁都费劲。
躺病床上被护工照顾的那段日子,堪称迟轲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当时人脉广,有份外企收留了我,他们老板和我以前有过商业往来,有意帮衬我,给我留了份年薪几十个还没什么事儿的清闲工作……啧,好吧,我承认他追过我,但我没有吃软饭,那个快要死掉的项目被我盘活了,别说几十万,几百万都是我应得的。”
虽然入职的时候老板给他说过不用有心负担,一个暂时舍弃不掉的项目组而已,他进去安心拿钱就行。
可迟轲不是那种闲的下来的人,每天没事儿干就翻阅资料,既然找到了盘活的机会,他就不可能眼睁睁放过。
项目起死回生,老板高兴得紧,趁着中国的新年给他升了个总监职位。
纪谦连忙道:“你不用解释,我没有小心眼到会在意这个。”
相反,他很感谢那个愿意在当时施以援手的人,就算要在意,也是在意自己为什么上辈子没有早点认识迟轲。
操!
纪谦越想越难受。
他当时真是有病!明明收到了斯坦福的offer为什么不去?非要去特么的哈佛!
波士顿和旧金山之间的距离怎么会那么远?
远到他们在重叠的几年大学时光里,居然一面都没见过。
纪谦以前从不觉得美国是多大的地方,如今回想起来,只有空荡荡的不知所措。
“不过工作真的很清闲,就算我努力工作了,也还是清闲,我没想到……”迟轲笑了声,“那段时间身体状况还不错的,真没想到会在升职当天猝死。”
他前世太过精彩丰富,挥金如土过,省吃俭用过,意气风发过,颓废堕落过……操场上带球上篮的时候,没想过后来会动弹不得地躺在CCU。
他的一生都在反复起落,机票遍布半个地球,短短二十六年过完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颠沛流离。
这么说起来,竟然也能算圆满了。
迟轲第一次跟别人讲述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往,难免有些出神。
其实他还有很多没说的。
比如交出公司股份时,他将合作伙伴松了口气的神情尽收眼底;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们一个个平步青云,他只能透过医院病房那个小窗户远远望着;后来上班的路上总会经过一座摩天大厦,而他曾是这座大厦最顶层招待室的贵客……
这些全是负能量的情绪,就不用告诉纪谦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腰上的手渐渐松开。
纪谦撑着床面企图支起身体,却突然失了力气,只觉得世界一阵天旋地转,重新倒在迟轲身上,再也起不来了。
迟轲“哎”了声,清晰感知到腹部被滚烫液体浸湿的衣衫,手尴尬地悬在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
……也是。
以纪谦的脑补和共情能力,就算他不说,也大概能想象到那些年他非常糟糕的处境。
迟轲本想把腿上的伤也一块说了,但看纪谦现在的情况,他决定还是缓一阵子再交代。
纪谦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拇指按在他做过造影的伤口处,闷声道:“疼不疼?”
作为心外的医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治疗方法。
心内外住院部每天都会传出哭声,饶是他见过那么多患者,每每听到都还是会忍不住动容,而他喜欢的人在CCU几乎把苦吃了个遍……
“不疼。”迟轲说。
纪谦猛地抬头,眼眶红红的:“骗人。”
你明明那么怕疼。
“没骗你。”迟轲笑得很散漫,仿佛口中的故事不是自己的,“你现在问我,当然是不疼的,我总不能再回忆一下那个疼痛吧?”
纪谦脸色一白:“对不起……你别想了。”
“逗你玩的。”迟轲微凉的指腹把他脸颊上的泪痕擦去,“听着发生了很多事,其实时间过得很快,想不了那么多,现在还是好好的。好了纪谦,我说那么多,现在轮到你了。”
纪谦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郁气都吐出来一般。
他动作有些迟缓,抽了张床头柜上的湿巾,慢吞吞好仪容仪表,重新靠回他腰上,缓缓道:“山体滑坡,应该大半个医疗队的人都没了。”
仿若有凛冽的寒风直直灌入心底,迟轲身子下意识地微微一僵,原本自然垂落于眼睑处的睫毛像被无形的手猛扯了一下,颤巍巍地抖动起来。
纪谦五岁前都在国外生活,后来因为妈妈和哥哥的工作,跟回国读了几年书。初中妈妈工作忙起来,就跟在爸爸那边上学,一路跳级,生化本科毕业后申上哈佛医学院,拿下双博士学位。
“我专业更偏向于研究,但毕业后自我感觉还那么年轻,总要试试不同的路,就回国了。”纪谦的口吻没有遗憾,也没有后悔,很平静地叙述,“我家挺有钱的,就业没压力,搞研究什么时候都不晚,无所谓浪费时间,我爸妈和我哥也支持我的一切决定,事故发生前,我参与了三次救援。”
救援这个词,总是伴随着天灾人祸一同出现。
“意外”是这件事情中最常见的字眼。
“地面开始颤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太突然了,根本来不及反应……不过我护住了俩小患者呢。”他说到这儿还有点欣慰,“反正我失去意识之前,他们是平安无事的,应该能等到救援。”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护住那两个小孩,他或许也不会伤得如此惨重……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不能对未发生的事情做侥幸假设,无论如何,他都不曾后悔当初的选择。
“意外就是这么突然,再睁开眼就来到这里了……哎,哥哥,咱俩别对着哭啊。”
纪谦翻了个身,仰躺在他腿上,伸手去碰他脸颊。
“也不用难过,那段时间我已经在准备申请无国界医生的资料了,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未来会发生什么其实都已经想好了,我爸妈也是知道的,不支持,但尊重,你要说意外吧,也不算特别意外。”
他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放下了对金钱和权力的追逐,面对诸多选择时,内心纯粹的热爱便自然而然成为抉择时独一无二的关键指标。
“我不是你,没要哭。”
迟轲眼周泛红,但一滴泪水都挤不出来。
他只觉双目干涩异常,像被火焰烘烤过,徒留荒芜干涸。
迟轲握住他手腕上的佛珠,涩然开口:“你家里人……”
“他们非常爱我。 ”提到家人,饶是纪谦都忍不住露出苦笑,“我不怕死的,但是刚来这里的时候,连续几个月都在做噩梦。挺不孝的吧?他们养我那么久,我还没来及给他们养老,就要辛苦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是你的错,”迟轲松开紧握的拳头,被捏得滚烫的掌心覆盖在他眼睛上,轻声道,“不是你的错,纪谦,你是最了不起的医生,他们因为有你而感到骄傲。”
纪谦笑着说:“有哥哥的安慰——”
“不是安慰。”迟轲定定注视着他,神情复杂,“你妈妈是不是叫纪蓝孝?”
纪谦一愣:“对。”
迟轲终于想起“纪”这个姓曾经在哪里听过了。
纪谦应该是随母姓,上头的那个哥哥随父姓。
兄弟俩差三岁,母亲出身于香港数一数二的老钱家族,父亲的家族是美国巨头财团之一,上世纪就已经名声显赫。
纪谦是真正意义上含金汤勺出生长大的少爷,传说中富二代里的超级富二代。
等价换算一下,像冷家、苏家、司马家这些身份的人,如果不靠走后门,根本不会有跟纪谦出现在一个社交场合的机会。
“你是26年来到这里的吧,我晚你一年,27年没的。”迟轲那一段时间几乎都是躺在病床上度过的,身体的虚弱让他无暇顾及外界的新闻。
印象中年初确实有一起引起极大轰动的自然灾害报道,死伤无数,事情结束后,据说受难者回家的路上满是来自四海八方的民众献上的鲜花。
“你应该有立过遗嘱,你母亲和哥哥一直以你的名义在全世界做公益,我刷到过她的文字采访。”他遗憾道,“抱歉,当时状态不好,没细看,只能记得大概。”
迟轲努力地回忆着,将自己有印象的事情转述给纪谦,拼命地在脑海中搜索那些零碎的文字记忆,一个字一个字地讲给他听。
虽然内容很长,表述也并不连贯,但字里行间都充满了一位母亲对儿子深深的思念,以及——
“纪谦,他们一直很感激你的到来。”
迟轲温柔地擦去纪谦睫毛上的泪珠,低声道:“我也是。”
可能神明真的有听见他的祈祷,所以重活一世,纪谦来到了他的身边。
“……是我该感谢你。”纪谦起身将台灯熄灭,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洒在地上。
他轻轻拉了迟轲一把,然后翻身趴在对方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你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纪谦是个脑回路非常清奇的人。
读大学的时候,他经常为了学业和研究忙得几天几夜都不合眼,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突然猝死。
因此,他每年都会写一封遗书,想着万一自己遭遇不测,可以寄给家人,让他们不至于太过悲痛,相当有先见之明。
算下来,爸妈和哥哥应该收到了十二封遗书,他想说的话也几乎都在里面说完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担心,时间只会把这种担忧和牵挂掩藏起来,不会削弱。
他以为这是这辈子无解的事情,现在迟轲却亲口告诉他,他牵挂的人都过得很好,不责怪他,依然爱他。
与他而言,这和神迹没有任何区别。
迟轲想:还好我撑过了那一年。
没人知道,心衰最厉害的那个时期,他在CCU试图摘氧气罩自杀过,可惜没成功,被护工及时制止了。
幸好没成功,撑过了26年。
这算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说得对,”迟轲拍着他肩膀,“可能我们之间真的缘分不浅。”
纪谦喉咙里轻轻发出一声 “嗯”,闷声道:“迟轲。”
迟轲应到:“在。”
“迟轲。”纪谦又唤了一遍,声音里多了几分执拗,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迟轲的衣角,指节微微泛白。
迟轲还是很耐心地答应了:“在呢。”
“你刚刚是不是说喜欢我?”纪谦也不抬头,不安地在他身上拱来拱去,“可以算被我追到了吗?”
迟轲好笑道:“你没我想象中有耐心啊。”
“忍不下去了。”听得出来纪谦很急,“我就是要赖着你一辈子,你准不准?”
还挺会耍无赖。
“我要不准呢?”迟轲故意问。
纪谦也不恼:“那我就没名没分地赖着你一辈子。”
不想等也不想试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适应都等到以后再说吧,他现在只想跟人一辈子黏在一起。
谁劝都没用,命中注定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横竖甩不掉了是吗?”迟轲笑了起来,“行,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给你名分。”
纪谦狂点头:“你说你说。”
迟轲轻敛笑容,抬起手,将他一缕碎发撩到耳后:“眼泪今天掉完就算了,我的生活并不全是低谷,以后再提及我的过去,我希望你能抱着新奇和愉悦的心态去了解,不可以这么难过,做得到吗?”
他不想谈个苦瓜味的恋爱。
提到迟轲这个名字,纪谦应该是开心的,这才是谈恋爱,而不是两个倒霉蛋聚在一起倒苦水,互相舔舐伤痕。
偶尔舔一下可以,次次都这样那可太没意思了。
没有人谈恋爱谈得全是负面情绪。
纪谦眯起眼睛:“那做人不能双标,这件事你也要做到。”
“没问题。”迟轲想都不想,干脆应下。
“……”
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一种微妙又尴尬的寂静在房间里悄然蔓延。
许久,纪谦嘴唇嗫嚅,磕磕绊绊地说:“那现在,你是不是就算我……”
“男朋友。”迟轲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最后一个问题,你穿过来之前看过这本书?”
纪谦:“对啊。”
迟轲好奇:“我可以问一下你看这种……文的动机是什么吗?”
第56章
“上飞机之前在古早狗血榜单上随便挑了两本小说购买下载。”
纪谦解释道:“这本比另一本好点,虽然都是又土又狗血,主角也不是正常人,但当笑话看还行。”
迟轲:“???”
能下载?那网站还有APP?
迟轲不可置信:“这你都能当笑话看?”
“癫得很强悍啊!就很离谱,但是又很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奇葩事。”纪谦被他问得自我怀疑了,“这很……小众吗?”
不小众吗?
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了,迟轲是不会质疑他人喜好的。
当做猎奇看他能解,当乐子看就不是特别解了。
这本书黄得天上有地上无,什么公共场合女装、穿戴道具见家长、落地窗女仆play被曝光、官宣的时候说dirty talk……
不是,这真的能当乐子?要是撇开这些黄色的东西不谈还——
等等。
迟轲:“你什么时候看的?在哪儿看的?叫什么作者是谁多少字?”
纪谦不明所以:“我是24年在一个小说软件上看的,《亿万总裁宠入骨冷少的替身白天鹅》,作者大黄酒,18万字,行文还算流畅,不过省略号太多了,有点影响阅读。”
迟轲:“。”
文名没错,作者没错,但是自己是一几年在一个没有app的网站上看的百万字大长篇。
合着这厮看的是已修改的删减版啊?
怪不得看完还这么纯情呢,都不知道那么多省略号是啥意思。
纪谦看他沉默,敏锐地问:“你看的是什么?咱俩不一个版本?”
迟轲含糊道:“大差不差。”
“你骗我吧?”纪谦怀疑,“大差不差你会是这个反应?”
“都说了大差不差……起来,我有电话。”迟轲把他推到一边儿,把早就静了音的手机拿过来。
他不想刚刚谈那种事儿的时候被打断,有意开了静音。
迟轲趴在床边:“董事长?嗯,好,现在吗?行,我等下给您送到门口。”
他一边说一边起来找衣服,挂断电话,转身被纪谦拉住了手。
“什么情况?”纪谦不太高兴地看手机,“几点了这都,要你去加班?”
“有个文书的原件在我家,比较着急,不太放心让跑腿送。”迟轲说,“你先睡,不用等我。”
纪谦抢过他的衣服扔掉,单手将人推回床上躺着:“躺好睡觉,我去送,回来的时候你最好已经睡着了,明天跟我去医院,其他的事咱以后慢慢说。”
迟轲坐起来:“医院?不至——”
纪谦按着他脑袋给他推回去:“没得商量。”
迟轲眯起眼睛:“啧。”
“哎哎哎别凶别凶!刚谈恋爱第一天不许凶我啊。”纪谦在他发顶亲了一口,“mua”的一声,响亮得很,“你不乐意也没用,自己找的男朋友自己受着吧。”
迟轲:“。”
迟轲:“我给你的阳光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爱你爱你。”
纪谦随便套了个外套,跟他比完爱心,拿着文件风风火火地走了。
迟轲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个人适应身份转变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之前不还直男吗?
他有些郁闷地靠在床头,抱着笔记本,决定在纪谦回来之前绝不躺下。
让他睡他就老老实实地睡?
怎么可能。
……
纪谦回来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
他捻手捻脚打开卧室门,嘴角忍不住上扬。
某人手里捧着笔电,眼镜还挂鼻子上,一看就是故意不想睡,结果没抗住困意。
也不怕落枕。
纪谦边笑边走过去,小心翼翼拿走笔电,弯下腰,勾着金丝边眼镜往外摘,目光却不自觉往别的地方瞥。
嘶……
鼻梁好高……
睫毛那么长呢……
皮肤好白啊,凑那么近看都看不见毛孔……
他舔了下嘴唇,看不够似的,保持勾着眼镜的姿势没动,从清晰的下颌线开始往上一点点又看了一遍。
嗯,下颌好看,嘴唇好看,鼻梁好看,眼睛……
纪谦:“……”
纪谦喉结一滚,额头冒出冷汗:“什、什么时候醒的?”
迟轲眼睛要睁不睁,盯着他瞧了会儿,声音带着困倦的低哑:“一分钟前。”
“啊……那你继续睡,继续睡。”纪谦迅速把眼镜拿掉放在床头柜上。
迟轲轻嗤一声,滑下去躺平,翻了个身,又不动了。
纪谦松了口气,吓得直拍心窝口。
也不知道为什么怕成这样,反正就是怕。
他站在床边,开始思考。
已知这房间有一张床和一张沙发,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
那他是睡床呢,还是睡沙发呢?
纪谦想了想,单膝跪在床沿上,俯下身,凑在迟轲耳边用超级小的声音说了句“晚安”。
然后站起来抱走旁边躺椅上的抱枕,乖乖去客厅了。
“咔哒。”
房门轻轻落锁。
迟轲睁开眼,叹了口气。
白痴。
……
接下来两天假期,迟轲全被锁在医院。
给他做检查的医生是一位心内方面很有名的权威专家,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纪谦还在手术室。
“来,单子给我看下。”专家戴上了眼镜,“窦性心律不齐、房性早搏啊……”
迟轲:“。”
迟轲想到顶楼那个情绪很不稳定的私人医生,忍不住喝了口水压惊:“大夫,我看上面写的偶发,是不是不算严重?”
“你还挺懂呢?”专家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年轻人平时不注意,现在是不是特别害怕,特别紧张?”
迟轲讪笑两声:“我——”
“咚咚咚。”
诊室门被敲了三下,一个还穿着手术服的医生站在门口,对迟轲抬起下巴:“刘医生早上好,我来领病人。”
迟轲背对着他,给专家使了个眼色:【您快说我不严重啊。】
“院长亲自抢病人?”刘大夫跟他没啥默契,看不懂他的暗示,知道他俩认识,乐呵道,“那我可抢不过。”
迟轲一眼都不想多看这个没眼力见的专家,无力拿着检查单子和病例起身。
纪谦靠在门框上,伸出手,勾了两下。
有“偶发”两个字,迟轲的经验告诉他,问题应该不大。
但是医生没说确切的结论,他心里又有点没底,握着单子犹豫起来。
在纪谦跳脚之前,他把手放了上去:“回你办公室再看。”
这样炸了比较好哄。
纪谦握着掌心的手,一肚子气憋在胸口,没炸出来。
半晌,他轻哼一声,反手十指相扣。
“谢谢刘医生,我们先走了。”
纪谦出去后好心地合上门,把目瞪口呆的刘医生关在里面独自惊讶。
说是回办公室再看,事实上一进电梯,纪院长就把检查单子抢过来了。
迟轲表情淡淡的,冷静道:“都说了没事。”
纪谦不吭声。
迟轲:“……”
迟轲:“……是没事吧?”
“问题不大不代表完全没问题。”纪谦没好气地把单子还给他,“不要——”
“不要熬夜不吃冷饮不喝酒不喝咖啡不喝浓茶注意三餐规律和营养健康搭配。”迟轲只听到了问题不大,顿时有底气了,直气壮地甩开他手,“还有什么吗医生?”
“……明知故犯。”
纪谦被他变脸速度之快气得牙痒痒,单手挡住电梯门目送他大摇大摆出去,木着张脸抱臂跟在后面,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快走两步到前面冷脸开门。
迟轲眉梢扬起,路过人高马大的一堵人墙时,顺手捏了捏他脸颊。
真可爱。
“去换衣服,”迟轲说,“出去吃饭。”
纪谦冷笑:“不要以为请我吃顿饭我就能被哄好!”
“不是我请你,”迟轲随手拿了本他桌子上的笔记看,“冷云廷要我把你带过去一起去吃饭。”
“让我去做什么?”纪谦蹙眉。
“宴会结束,他把许乐眠绑回别墅,吴管家告诉我,三楼卧室门口的声控灯连续两晚亮到凌晨五点。”迟轲看不太懂笔记内容,但看得懂字。
纪谦字儿挺好看,钢笔没白买。
纪谦心不在焉:“我又不会修灯,让我去有什么用?”
迟轲放下笔记本,心说除了脑子不太好使,其他方面还是很优秀的,能忍。
“不是让你去看坏掉的灯,是让你去看看坏掉的许乐眠,他发烧了,死活不愿意就医,只要有医生进门就绝食,也不吃王妈做的饭,冷云廷好不容易才把他带到楼下餐厅吃饭,说是我们俩也去,加上客人很多,他不再抵死拒绝了,让你顺便去看看。”
纪谦心思根本不在那俩主角身上,还没反应过来:“坏掉?怎么坏——”
迟轲:“性生活坏的。”
纪谦:“。”
纪谦耳朵“唰”地浮上一层粉色:“咳,知道了。”
他倒不是因为性生活觉得不好意思,对医生来说这个话题很常见。
主要是迟轲顶着那张性冷淡的脸说出这三个字吧……
迟轲:“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什么?什么想什么?没想什么,我什么都没想。”纪谦帅气地转身,“给你说我还没有被哄好,你欠我顿饭,不然我不会消气的。嗯,我去换衣服!”
不是说一顿饭哄不好吗?
迟轲笑道:“走反了。”
“我知道!”
纪谦顺滑掉头,看到了一面墙。
“逗你的。”迟轲坐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又拿了本书看,头也不抬道,“刚刚没走反。”
纪谦:“。”
……
两人到地方的时候,冷云廷和许乐眠坐在同一侧,坐在外面的冷云廷抱着胳膊闭目养神,坐在里面的许乐眠绷着通红的小脸紧盯窗外。
“你坐里面。”迟轲把纪谦赶进去,作为还在冷家工作的助,和服务员交流什么的当然是他来,“冷总久等了,点餐了吗?”
冷云廷睁开眼:“没。”
许乐眠面无表情道:“我不吃。”
冷云廷看都不看他:“那就都别吃了。”
许乐眠猛地握拳起身:“我不想看见你!让我出去!”
周围有两桌人带着谴责和吃瓜的目光看过来。
许乐眠脸色霎时变得更红了。
反观另外三人,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倒茶的倒茶,看菜单的看菜单。
他蹙眉跟迟轲说:“迟助,我说了我不吃。”
“哎,气儿往始作俑者身上撒啊,我家迟总又没得罪你。”纪谦皮笑肉不笑道,“不吃就不吃呗,我们还要吃呢。”
许乐眠被怼得眼眶一酸,死死咬住下唇,下意识看向冷云廷。
冷云廷却没管他,而是皱着眉头看纪谦:“注意措辞,迟助主要还是为我们振庭工作的,纪医生用‘我家’这种称呼不太合适吧?”
不知道的以为迟助彻底跳槽了呢!
纪谦心里冷笑:你算个屁!这是我男朋友!
转念一想,说出来这俩癫公又要扯着嗓子刨根问底,迟轲肯定不想第二天成为网上八卦视频的主角,便忍住了没怼出口,直接忽视他俩,靠在迟轲肩膀上,小声道:“我要吃东坡肉。”
迟轲抬手在东坡肉后面写了个“4”,给冷云廷说:“点东坡肉了。”
冷云廷没意识到这句是通知,还以为是问句,点头道:“可以。”
这家店东坡肉是按照一小块一小块点的,客人基本人均一例。
纪谦又小声道:“我要吃两块。”
“就是给你点的两块,我不吃肥肉。”迟轲早知道他什么德行。
纪谦心满意足地亲亲他肩膀:“往后翻翻,这一页的都油大有蒜,你又不吃……”
两人搁这儿低声商讨,对面那俩在大声争执。
冷云廷:“小白菜点一份。”
迟轲在白菜后面打勾。
许乐眠忽然凄凉地笑了一下:“是因为她喜欢吃吗?”
冷云廷不解:“什么意思?”
许乐眠失望至极:“我认识你这么久,你连我讨厌吃白菜喜欢吃菠菜都不知道。”
冷云廷犯不着为了这件事跟他吵:“再点一份菠菜金针菇。”
迟轲在菠菜金针菇后面打勾。
许乐眠:“不吃了。”
冷云廷:“你闹什么?”
许乐眠:“你自己对着白菜下饭吧。”
冷云廷:“迟助,不要白菜了。”
迟轲平静地x掉白菜后面的钩。
许乐眠:“你何必还在我面前装?算了,白菜就白菜吧。”
冷云廷:“行,正好我讨厌菠菜。”
迟轲再次勾上白菜,顺便划掉菠菜金针菇后面的叉。
许乐眠:“你果然讨厌我。”
冷云廷:“你他妈有完没完?不就是要吃个菠菜吗?行,点——”
“撕拉——”
两人齐齐止住话语,往声源处看去。
只见迟轲面不改色撕了菜单,淡淡抽出一张新的,对他们点头:“之前那张画不下了,二位继续。”
“……”
纪谦趴在他肩膀上,憋笑憋得浑身哆嗦。
“都、都点上吧。”冷云廷喝了口水压惊,“麻烦迟助了。”
“应该的。”迟轲抬眸看向许乐眠,“您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有。”冷静下来的许乐眠尴尬地玩起头发。
接下来全是迟轲点的,都懒得问他们意见了,两人沉默地并肩坐着看他打勾,一个字都不敢吭。
迟轲画完才问肩膀上那个:“你还有什么要的吗?”
纪谦:“没了没了。”
“行。”迟轲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暂时就这些吧,谢谢。”
冷云廷:“……”
冷云廷忍不住问:“凭什么啊?”
“什么凭什么?偏爱我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纪谦坐直了,“医生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总裁吃饱了又不能立刻学会看病。”
他把温度计递给许乐眠:“量一下,咳嗽两声我听听,这两天呼吸感觉怎么样?”
许乐眠瞬间就哭了。
那天订婚宴后,他下定决心和冷云廷提了分手,却被带回别墅关了起来,冷云廷刺耳的话至今还回响在耳边——
【分手?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我跟你说过喜欢和爱吗?跟过我的人多了,你和他们没什么不一样,这段时间不是你自己没找准定位吗?我玩腻了自然会放你走,现在我还不想结束,你别想离开我身边半步!】
如果只是这样,他还不至于崩溃,最让他受不了的事,那之后,家里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变了。
除了刚完成开机仪式的那部剧,其他所有商业全部被单方面暂停断掉,以前一口一个喊他“小许老师”的同僚删了他的好友,吴管家和王妈不再称呼他为“小少爷”,照顾他那么周到的迟助现在见到他也只是冷眼相待……
许乐眠苦着小脸望向纪谦掉眼泪。
这么多天过去,就算态度不如曾经那么好了,纪医生也还是第一个对他还有点关心的人。
纪谦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听不懂?还要我重复一遍?”
许乐眠低下头:“纪医生……”
纪谦惆怅地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赶紧量体温成吗?”
许乐眠就是不动:“我是想说……”
“啪!”
迟轲把筷子扣在盘子上,抬眸看过去:“哪个汉字听不懂?”
冷云廷不乐意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喂。”
“他听不懂,冷总一定能听懂吧?”迟轲耐心告罄,“也是,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冷总一样通情达配合医生。”
冷云廷脸色一下转暖了,冷声对许乐眠说;“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你想病死吗?”
许乐眠嘲讽地笑了一下,到底是接过去照做了。
纪谦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不一会儿,迟轲手机屏幕亮起来。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男朋友真厉害!/亲亲/】
【k:吃你的饭。】
纪谦又发了好几个亲亲的表情包,被瞪了一眼才愉悦地放下手机。
心情非常好的他给许乐眠开医嘱都没有不耐烦了。
“身体状况问题不大,清淡饮食一段时间就行,如果明天没退烧再去医院找我。”纪谦拿出准备好的一袋药,“里面有消炎栓,这几天尽量不要有性生活,撕裂就难办了,但是我不是主攻这方面的,你现在都是口述,建议最好还是去医院找专业科室的医生检查一下伤口,哦对了,我们医院肛肠科也还不错。”
他说得坦坦荡荡大大方方,许乐眠脸色却越来越红:“我不想去检查。”
“随你。”纪谦并不关心他的身体,“但我的建议就是这样。冷总,我们任务完成了,现在能走了吗?”
冷云廷挥挥手:“不送。”
虽然只吃了个五分饱,但在这里看着这两位也是食不知味饭不下肚,不如去其他地方搞点小吃。
纪谦牵住迟轲的手:“走吗?”
“你先去开车,我马上过去。”迟轲抽出手腕,站起身让他离开,侧目看向冷云廷,“冷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和郑导演有关的事。”
不涉及许乐眠的时候,冷云廷还算能正常沟通。
他不敢走太远,怕许乐眠跑了,便直接跟他来到餐厅唯一的出入口聊天,正好这个角度也能看到许乐眠。
“迟助想好回来跟我工作了?”冷云廷问。
迟轲不置可否,直言道:“我知道冷总最近一直想跟郑导合作,我手里有点儿人脉,最快能在明天能帮您组个局,如果您需要,我还可以直接帮您拿下这个合作。”
郑导脾气很大,最不待见冷云廷这种没什么实力的公子哥,而冷云廷心高气傲,不乐意求人,迟轲走了以后他在社交方面越来越糟糕。
碍于振庭二公子的身份,郑导以后肯定会答应吃一次饭,但太晚对冷云廷来说就没什么意义了,他时间很紧。
冷云廷深深地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和郑导约饭?没想到我的助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是我以前小看你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迟轲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简直受不了他的中二:“我需要冷总跟我保证,如果许先生的母亲违法乱纪被判刑,您不会出手保她。”
冷云廷紧紧蹙眉:“她惹你了?”
“这就不劳冷总费心了。”不管冷云廷答不答应,迟轲都会在一周内动手,把迟正兵和许培一起送进去,也不怕许乐眠知道,只是冷云廷答应的话,会给他省下很多麻烦。
迟轲到底还是说出了经典反派的话:“孰轻孰重冷总心里应该有数,考虑好的话,今天随时可以跟我联系。”
冷云廷沉默片刻,想到爷爷昨天电话里对大哥的夸奖,目光沉了又沉:“不用考虑了,我答应你。”
……
“你跟他聊了什么?”纪谦问。
“原主家里的事情,我希望我对许培动手的时候冷云廷不要来捣乱。”即便是纪谦,迟轲也不会跟他分享太多关于原主的私事。
还好纪谦和他的念一致,不做过多探究,只问道:“我们都是身穿,原来的特助也去世了?”
“嗯,抑郁症,自杀。”迟轲说,“医生呢?”
“抑郁症,自杀。”纪谦叹气。
“也是抑郁症?”回想起原著中对纪医生的描写,迟轲其实不怎么意外,“你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想过离开吗?还是说因为原主的遗愿留下来的?”
纪谦在这点和迟轲的念一样,既然是穿过来的,不管原主生活和环境如何,他们都不愿意顶替别人身份活下去。
迟轲知道纪谦现在手里的钱绝大部分是他自己利用已知剧情赚的,就算没有剧情,这个水平的医生也完全能养活自己。
再不济哪怕真成了流浪汉穷光蛋,这厮也能怡然自乐地想明天去哪里捡垃圾,不会因为舍不得钱和地位留下。
“差不多,但是医生没有遗愿。”纪谦说,“我把我这边人尽皆知的情况给你说一下,还挺重要的,找个地方吧,我们坐下慢慢聊。”
迟轲想了想,提议道:“去你家?我还没去过。”
纪谦目光一顿。
恰好绿灯亮起,他果断改了导航:“行。”
听起来有点迫不及待。
第57章
纪谦住的高档小区离医院比较近,不算特别大,说不上很豪华,胜在环境和治安管好,适合居住。
他家在里侧围墙附近的那栋单元楼顶层,一梯两户,同层隔壁是空房,楼下也是空房,很安静。
房门打开后,迟轲有些许怔忡。
从纪谦听到自己要去他家的反应就不难看出,这小子家里绝对非常整洁、非常赏心悦目,不然不会那么期待他的到访,跟等不及要炫耀自己的窝一样。
可就算来之前有预期猜测,这会儿亲眼看到房屋内饰,他还是实打实惊讶了一把。
“软装是你自己设计的?”迟轲喜欢大地色调的意式极简轻奢风的住宅。
没有五颜六色的装饰,开放式布局显得空间分外宽阔,还有大落地窗……住在这种地方整个人心情都会变好。
他前世住的房子也就是这个风格,只不过没有那么大。
这种装修风格其实很容易装出廉价感,他没有艺术细胞亲自动手,当年请设计团队从灯光到材质到家具挨个定制方案,拒绝用网站上大众化的模板,花费大价钱,好不容易才打造出一个勉强满意的居住环境。
即便如此,也比不上这套房子让他喜欢。
层高三米多的四百平滨江大平层,梦中情房啊!
这孔雀还真是把自己养得很好。
纪谦进门给他拿了双新的拖鞋,谦虚地抬起下巴:“百分之五十的设计是我自己来的,量尺寸建模和家具定制那些还是得找专业人员,他们做出来再给我审核,啧,超级累。”
“很漂亮。”迟轲如他所愿,夸出了某人从最开始就一直期待想听的赞美。
“哎,我其实就是随手一装,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纪谦撑着玄关柜,沉醉在“很漂亮”三个字里试图学会低调。
低调是绝对低调不起来的。
就那嘴角,不扬到凡尔赛宫都算是收敛了。
迟轲眯眼瞧了会儿,心里一阵酥痒,右手反过去落上锁,左手扶住他的侧脸。
“啾~”
纪谦的声音戛然而止。
呆愣半天,机械性地抬起胳膊去摸左脸那块滚烫的皮肤:“……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
“没,你的错觉。”迟轲心情颇好地舔舔下唇,在他头发上撸了一把,不见外地往里走,“能随便坐吧?”
“啊……能……你坐房梁上都可以……”
纪谦还在回味脸颊上那个羽毛般轻的吻,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转头看到沙发上的迟轲,下意识说了句很白痴的话:“坐沙发啊?”
“不坐也行,”迟轲站起来,“你找个梯子来我爬梁上去。”
纪谦:“。”
纪谦可算回神了。
“沙发也行。”他干咳两声,去冰箱找吃的,“刚刚没吃饱吧,下点水饺?三鲜的馅儿,我让人专门包的,没葱没蒜,本来想过两天给你拿过去呢。”
市面上很少有迟轲能吃的速食。
“可以。”迟轲说,“有没有肉?”
刚刚那顿饭给他对肉的口欲勾起来了。
他不吃肥肉,纪谦就把东坡肉瘦的部分给剔出来了,可沾着一点肥的他都不想吃,最后挑挑拣拣,也就三四块能下肚。
“有卤好的牛肉,要等一下才能解冻,你先随便转转,我处一下。”
完全不会做饭的人家里别的东西不多,就速食多。
“行。”
迟轲嘴上答应,行为却没什么动作,懒洋洋瘫在沙发上,看起来对这间房子完全不感兴趣。
纪谦嘴巴闲不住,见他不动,就一边切牛肉一边给他讲这房子的功能构造,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
这种开放式空间很适合一个人居住,两个人的话,隐私空间可能相对来说就比较少了。
比如迟轲坐在沙发上,能把开放式料台那边的场景尽收眼底。
餐厅旁边单独的小厨房倒是隐蔽,炒菜专用,以免油烟散到空气里,但纪谦活这么大没下过厨,小厨房跟摆设似的,也就偶尔请厨师来家里用一下,平常吃东西在料台就能解决。
他身量高,腿长,那么高的料台才堪堪到胯骨位置,后腰往台子上靠出弧度,不输男模的身材比例更明显了。
迟轲托腮瞥了几眼,突然问:“你能不能穿个围裙?”
纪谦:“?”
纪谦面露困惑,诚实道:“家里没有这种东西。”
油盐酱醋都不齐全,哪儿来的围裙?
“没有就算了。”迟轲看起来只是随口一说,“说说纪家的情况吧。”
……
纪家的二少爷是父母的意外产物。
查出来怀孕后,纪母第一反应是打掉。
可纪家老爷子迷信,坚决不赞同打胎的行为,说这样有损德行,会影响纪家的财运。
于是原主就在父母和哥哥的厌恶中出生了。
纪母生下孩子后,就把他送到了老爷子手里抚养,自己则以培养大儿子的由,带着纪颂去了澳洲上学,纪父不仅没有异议,反而很赞同。
夫妻二人早就没感情了,生活上各玩各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爱他们的大儿子,可能纪颂是他们短暂美好爱情的唯一证明吧。
他俩默认了小儿子的不存在,老爷子那边也没有多上心,小孩就在所有人都不在意的角落中长大了。
活生生一个人出现在家里总还是有点存在感的。
国外的母亲不闻不问,国内的父亲倒是分给了他一点目光。
可父亲很快就发现,这个唯唯诺诺性格腼腆内向的儿子一点都不讨喜。
见到他不知道喊一声爸爸,新年也不主动给长辈问好,出门在外几乎不跟人聊天,没一个朋友,走路塌腰低头,毫无仪态可言,唯一能拿得出手只有毫无卵用的成绩。
父亲非常讨厌小儿子。
这种讨厌在某年的春节宴会上达到了顶峰。
小儿子被厉家的大少爷推下全是冰渣的池塘,狼狈地爬出来,不知道反抗,不知道躲避,木然地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掉眼泪。
看热闹的人很多,对着哈哈大笑的大少爷和懦弱的小儿子指指点点。
父亲站在人群中急火攻心,只觉得万分丢人。
最后还是冷家的二公子在冷成邺授意下,给小孩递了件外套,把他带离事故现场。
被施以援手的少年不知道那是冷成邺的意思,只觉得是冷云廷的善举。
冷云廷甩不掉他,转念一想被他伺候得还挺好,便不赶他走了。
那段时间全世界只有两个人对他有善意。
一个是冷云廷。
一个是纪颂。
出乎意料的,哥哥对这个弟弟很好,好到了溺爱的程度。
兄弟俩之间隔着时间和汪洋,却不耽误他们联络感情。
纪颂会给他打钱,给他买生日礼物,还会劝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在意别人的意见。
比如学医。
纪家没有人支持他想要学医的决定。
父亲看到他和冷云廷的关系,一直希望他以后能从商,从振庭那边拉点儿福利,说不定还能占到便宜。
话说得隐晦,意思是那个意思。
奈何他这个儿子和纪家其他人性格完全不一样,打死不愿意做坑朋友的事情,在哥哥的鼎力支持下,毅然决然申请了国外的医学院,被父亲知道后揍了个半死。
离家上大学那一年,纪颂刚结束学业回国。
母亲带着他笑容满面地出现在家门口,正好遇见准备打车去机场的小儿子。
往年回国他俩从未主动关注过家里的第四位成员,过年也不去看他,这是三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式照面。
两人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小儿子张了张嘴,想喊一句“妈妈”,但这俩字在喉咙里滚了半天也没滚出来,只好看着纪颂说了句:“哥。”
纪颂笑眯眯拍他肩膀:“要走了呀?”
弟弟点头。
“在外面注意安全!妈妈刚回来挺累的,我们就不送你了。”哥哥压低声音,“还不快走呀?等会儿妈妈就得骂你。”
弟弟忙不迭点头,拎着箱子和他们擦肩而过。
被忽视的母亲不太开心地蹙眉:“没礼貌。”
纪颂在他身边,很无所谓地笑着:“嗐,毕竟咱们跟他面都没见过几次,不亲很正常,没事的妈妈,有我爱你还不够呀?”
“幸好有你,不然这日子真是没盼头。”母亲脸色稍有好转,问屋里喝茶看报的男人,“他干什么去?”
“上学。”男人烦躁道,“放着好好的金融不学去学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纪颂笑得更开心了。
他知道,他这个弟弟其实未必有多爱医学,无非是怕“相亲相爱”的哥哥介意他参与家族企业主动避嫌罢了。
纪颂想起这小子给他发过的消息,说什么想学出名堂来跟爸妈证明自己,得到认可……
他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笑得很大声,大声到爸妈一起往他这边看,询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纪颂乐道,“就是忽然觉得我弟弟这人蛮有意思的。哎,妈妈,他这些年给你发过消息吗?”
母亲摇头:“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怪了,”纪颂故作苦恼,“我之前希望你俩联络感情来着,给他发过你的联系方式啊,他没加你?”
母亲愣了下,翻看了一遍好友申请,脸色逐渐冷下来:“不重要。人家不领情,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没意义的事情了,过来吃饭吧。”
纪颂笑呵呵跑过去给他捏肩膀,就这样断绝了未来几年弟弟和家人联络的机会。
纪家这位二少爷离开了很多年,期间没有人想起他,他就像个透明人,在与不在都没差。
学成回国的时候,他联系了冷云廷,冷云廷让特助去接他,两个沉默的人凑在一起,一路更加沉默。
下车的时候,他跟特助友好地道谢道别,也没加微信,后来他们一直都是电话和短信联系。
纪家二少爷就这么成了二代圈子里唯一一个在公立医院上班的饭后谈资,成为冷云廷私人医生后,大家默认他的身份低人一等,更加看不上他,不跟他一起玩了。
他倒也无所谓,只希望能做出点什么,跟家里人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可他迎来的只有父母越来越失望的眼神,哥哥不再亲近他,冷云廷也无视他,后来连老爷子看他的眼神都是厌恶的。
他好像怎么都没办法让大家满意了。
意识到这点,他发现自己的生活挺没意思的。
于是留下一封祝所有人安好的遗书,听完夏末最后一场蝉鸣演奏,躺进浴缸,割断了自己的手腕。
……
“我是在一个满是血水的浴缸里醒来的。”现在想起那个快要被血水淹死的瞬间,纪谦依然记忆犹新,哀伤地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活了,遗书写了一堆祝愿,最后放心不下的只有几个科研项目。”
原主手里有两个科研项目,都是因为他,纪颂才随手给的人脉资源。
纪谦刚穿过来的时候不知情,我行我素地横冲直撞过了一段日子,居然阴差阳错吸引了父母的注意,可笑地开始对他嘘寒问暖了。
纪颂意识到这点,立马上门威胁,扬言他如果不听话就搞黄那些项目。
纪谦能靠着已知剧情赚钱,但也仅仅是赚钱,还没办法和纪家的继承人抗衡。
为了不连累原主唯一牵挂的同事和事业,也为了梳一下自己的思路,他转头就去国外进修了。
“只需要阻止纪颂捣乱就好了吧。”迟轲对这个结论早有猜测,并不意外。
“对,所以我不打算恶化和原主爸妈的关系。”纪谦把饺子吹凉了递过去,“我早晚要走的,把身份还给‘死者’,虽然我气不过,但原主那么看重亲情,我也不可能自以为是地替他毁掉这些东西。”
迟轲慢吞吞咽下饺子才开口:“你们现在关系不仅没恶化,反而还好转了吧?我记得纪家那两位挺关心你的,不然也不会给你医院。”
“是,这点我真的很头疼,莫名其妙地开始关心我,向我表达善意,给我医院也说什么弥补我……有个屁用?他儿子已经没了!”纪谦很生气,“知不知道我是个冒牌货啊?”
顶替了原主的身份还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来自家人的喜欢,纪谦真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你不是圣人,没办法,只能顺其自然。”迟轲把咬了一半的牛肉塞他嘴里,“其实我们没有亲眼看过,对他们的了解或许也不够完全,不可能靠着自以为的解去伪装原主。完成他放不下的事情,然后把他该有的生命轨迹还原,就是我们能给的最大的尊重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想到……哎,还是不舒服。”纪谦咀嚼了好久的牛肉,“……是不是没热透?”
“我还以为你吃不出来呢。”迟轲平静地端起盘子又去热了会儿,“你要知道,他们喜欢你是因为你的性格完美符合他们对孩子的期待,并不是喜欢你本人,这么想是不是就好受很多了?”
纪谦噎了下:“怎么听着又开心又不开心的?”
“过来尝尝热透了没。”迟轲抬手招他来,捏了片薄厚适中的牛肉,“你刀工不错。”
“再怎么说也是外科医生呢。”纪谦用舌尖卷走牛肉,顺便舔了一下他指尖,餍足道,“熟了。”
迟轲已经习惯了他的小动作,相当自然地给自己也吃了一片,用的还是那两根手指:“别想那么多了,纪颂那边我会帮你看着办,让你尽快离开纪家,你有不开心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讨我欢心。”
“讨迟总欢心就可以躺着享清福了吗?”纪谦觉得这提议真不错,“你要包养我?”
迟轲转身倚靠在吧台上,双手圈住他脖颈往下压了压,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双眼睛:“你要愿意,也不是不行。”
他说话时呼吸很轻,若有似无地擦过纪谦嘴唇,闹得人面红耳热。
纪谦大脑“嗡”的一下,眼神乱飘,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握住了他两侧凸起的胯骨。
回神后觉得不太礼貌,便松开一只手,撑在这人腰后的吧台上,难耐地偏过头,余光却扫到迟轲戏谑的目光,忍不住心想:
不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能这么游刃有余?!
纪谦死死咬住后槽牙,闭眼深呼吸,稳住心神后,佯装若无其事地跟他对视:“不好意思,我封建古板,没有爱情前提,不谈肉/体关系。”
迟轲把他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迅速把唇角的笑意抿回去,右手缓慢地从他脖子上滑落,落在左胸口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戳弄起伏剧烈的心脏。
“怎么算有爱情前提?”他问。
纪谦捏着吧台边缘的指节泛白,整个人朝他压下去。
迟轲“哎”了一声,下意识后仰上半身,五指一张,抵在他胸口阻止了他的靠近:“老古板,有话好好说,别净做些肉/体关系才能做的事。”
纪谦:“……”
纪谦蛮横无地拽掉他碍事的手,不管不顾把人抱住,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无赖模样:“要先有培养感情的机会,才可能有爱情前提,哪有不努力就能包养大帅哥的道?”
谁能有你会讲道?
迟轲好笑道:“那我该怎么争取这个机会?”
“嗯……”纪谦装模作样地思考两秒,“你听过日久生情的说法吗?”
迟轲一本正经:“听得不多,我听一见钟情这种说法比较多。”
“那是我对——”纪谦差点把自己老底掀出来,猛地咬住舌头咽回“你”字,“……我这不是给你一个努力的机会吗?”
迟轲把玩着他头发:“嗯,继续说。”
纪谦:“我作息规律,饮食健康,不喝酒不抽烟没有去酒吧KTV等娱乐场所的爱好,洁癖程度不影响生活,不会强行要求别人迎合我的习惯,虽然不会打扫卫生但我有钱能请保洁,做饭还不会,但可以学……”
迟轲听得哭笑不得,怜爱地叹了口气,抓着他后脑勺软乎乎的毛揉了又揉。
某人有时候真是呆得让人心疼,天生缺根心眼子,居然一股脑将优点缺点全说了。
谁一开始不是先把缺点藏着掖着?
迟轲都不忍心逗他玩了。
纪谦对自己“因祸得福、死里逃生”的好运气毫无所觉,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有什么没说。
确定这段自我介绍尽可能详细后,他提了口冷气,虚张声势地说:“我个人从客观层面出发考虑,认为你可以先搬过来跟我住一起,你觉得这个机会怎么样?”
顿了下,风轻云淡地补充道:“机不可失哦。”
作者有话要说:
纪谦:看我反击!
迟轲:唉(压根还没开始出招)
第58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给我一个不答应的由!你是不喜欢这套房子还是不喜欢住这套房子的人?!”
纪谦不敢相信迟轲只用一分钟就给出了拒绝回答。
转瞬之间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痛苦嚷嚷着往他男朋友怀里钻。
“我不玩了不玩了!”纪谦说,“你刚刚在说气话对不对?我不信,你肯定是愿意的。”
迟轲抱歉地说:“这次真没逗你玩。”
纪谦撒手就走:“我跳楼去。”
“回来。”迟轲抓着他脖子拽回来重新抱住,试图讲道,“你总要给我点儿适应时间。”
纪谦“哈”了声:“原来你才是真正的老古板?”
迟轲想都不想,抬手在他后背上抽了一巴掌:“我很享受独处的时间和空间,初高中住宿都是单独申请的宿舍,已经十多年没跟人住一起过了。”
不接受同居不是因为思想保守。
纪谦要说“我们去开个房吧”,他转头就能拿着身份证出门;但是同居不行。
高中的时候,迟轲格外喜欢在一个人的宿舍里戴上耳机学习,拒绝接收所有外界声音,一学学到凌晨两三点,感觉前所未有的舒服。
后来工作了,他最享受的就是晚上独自在家喝着小酒看着书和视频,安安静静坐在落地窗前和城市夜景相伴。
学业和工作忙到晕头转向的环境下,单人时光尤为难得,可以说是生活的一大盼头。
他性格龟毛且有自知之明,哪怕大学中最急需用钱的一段时间,也坚决不跟别人合租,省吃俭用花大价钱租房。
和熟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都不能接受,更别说和另一个人一起洗漱睡觉生活,那还不如杀了他。
所以在迟轲过去那么多年人生中,从未考虑过恋爱结婚。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对象是纪谦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可是这些都需要时间来适应。
“只是暂时拒绝你,”迟轲把他推开,安抚道,“你连日久生情这词儿都知道,应该也知道循序渐进吧?”
纪谦不满地哼哼:“怎么个循序渐进法?从你那儿到我这儿四公里,一天挪一米?”
迟轲微笑:“再跟我阴阳怪气一句试试呢?”
纪谦秒怂:“好嘛好嘛,听你的,慢慢来。”
同居的事情就这么暂且搁置了。
纪谦本想再努力给自己争取一下,没想到接下来几天,他男朋友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几份文件都是托人给他送去医院签的名,已经忙到无法亲临现场了。
纪谦很郁闷。
网上不是说刚谈恋爱的情侣都如胶似漆你浓我依吗?怎么这套在他们身上不适用呢?
关于这点疑问,刚得知好友脱单的Ansel也很好奇。
“人家谈恋爱都是想做/爱,为什么你是想工作?”
迟轲头都不抬地说:“我急需一笔大额现钱。”
在这个节骨眼短时间内资产变现有点困难,他在想办法把亏损降到最低。
Ansel说:“多少现钱要这么急?四五百万的小钱我可以借你啊。”
“谢了,没事,我自己可以解决。”迟轲淡淡道,“要两三千万。”
Ansel:“……”
Ansel:“Fuck,你不会去赌了吧?”
“想什么呢?正事。”迟轲没过多谈论这个话题,转而道,“我打算一年内把医院包装完卖掉。”
“圣汇嘉?你疯了?”Ansel蹙眉,“你对象能乐意?”
迟轲说:“商量过了,他巴不得。”
这个院长纪谦当得并不开心,医院是纪家给的,如果不是为了维系“亲情”,他一定会甩手把医院扔掉走人,也不用在那儿受纪颂的忌惮了。
“卖掉以后呢?”Ansel问,“你肯定是要创业的吧,有什么想法吗?”
迟轲捏了捏指骨:“我尽量在明年年底离开振庭。”
这个世界的经济局势和他原先所在世界有很大的出入。
可能因为这个世界的主角冷云廷是金融行业的,投资金融等企业依然是赚钱风口,这些专业也是被多数大学生选择的香饽饽,倒是跟他上辈子的专业吻合了。
前世他其实没有踩上专业对口的赚钱时代,第一笔钱是利用小程序开创赚到的。
跨行业创业很难,但那段时间付出和收入成正比,他因祸得福接触了很多思想和能力都非常优秀的人,学到的经验不是其他人能比拟的。
所以在这个赚钱相对轻松的世界创业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唯一需要抉择的是,走老本行,还是踏步新领域。
老本行来钱来人脉快,能让纪谦快速离开纪家,不受纪颂的制约;新领域……
新领域他大概会倾向于金融科技,这样跟医疗行业有所交叉,能给纪谦以后发展提供很大的科研平台和研究自由。
他把这些给Ansel简单说了下,被Ansel拍着桌子破口大骂。
“怎么什么事儿都想着他啊?你没有自己想做的吗!”
迟轲摊手:“我只想要钱,赚钱的方法不重要,能赚到就好,如果能顺便帮他一把,为什么不可以?”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Ansel冷笑,“你丫就是个死恋爱脑!”
迟轲:“那就是呗。”
又不碍事,懒得改。
Ansel捂住心口:“哥们你没救了。”
迟轲满不在乎:“你考虑跳槽跟我干吗?”
“我就知道你是来挖我的。”Ansel早有所料,说,“其实我之前多少也能看出来你的意图,说实话,我对后者挺感兴趣的,你要不说你创业动机,我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迟轲挑眉:“动机怎么了?不够伟大?”
“哥你要点脸行么?”Ansel恼火,“你个恋爱脑,以后为了妲己烽火戏诸侯怎么办?我难道要成为你们亡国play的一环吗?”
迟轲:“烽火戏诸侯的主人公之一是褒姒,这故事也不真——”
Ansel:“这特么是重点吗?”
迟轲叹了口气:“你大可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没数吗?”
想到他刚谈恋爱不想上床想上班的伟大牛马精神,Ansel还真稍稍安心:“我需要时间考虑,下周之前能出一份计划书草稿吗?”
迟轲淡定喝果汁:“当然不行,时间来不及。”
Ansel恐吓道:“我可是知道你的,不许用能力不够敷衍我。”
迟轲:“生活不止有工作。”
Ansel:“?”
迟轲:“还要谈恋爱。”
Ansel:“……”
“够了!我说够了!”Ansel气势汹汹起身往外走,哀嚎道,“谁能把我刚一开始认识的迟轲还回来啊!”
房门关上,迟轲笑了一下,拿手机给助发消息。
【k:/定位/辛苦两点半来接我。】
只是逗Ansel玩玩,怎么可能真的满心满眼谈恋爱。
他是很有智的。
手机“叮”了一声。
【了不起的纪茨比:两点去听个音乐会不?就一个小时。】
迟轲:“啧。”
【k:/剧院定位/抱歉,行程有变,四点来这里接我吧,顺便把晚上的例会取消,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明早再开会。】
【了不起的纪茨比:ddddd!】
【k:知道了,一点四十剧院门口见。】
……
四点整,迟轲坐上助的车去了趟看守所。
出来的时候正好是黄昏,路边还没亮灯,天边被落日烧红的云暖热了江面。
迟轲倚在车边看了会儿风景,顺便拒绝了两个过来要微信的活力四射大学生。
助苦哈哈地握着他的工作机:“迟总,卢女士又来电了。”
迟轲:“静音,不用。”
自从把迟正兵送进去,卢丽娟一天恨不得打一百个电话。
迟轲懒得去想这些电话的目的,反正迟远帆生活正常,他就对卢丽娟直接无视。
许培那边应该要不了多久也会被传唤,原主这边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现在最让人操心的是冷云廷。
因为许乐眠的单方面冷战,冷云廷最近心情很不好。
许乐眠一再提出分手,却被冷云廷一句话堵了回去:“你和星棉签了三年的合约,现在走的话,你付得起违约金吗?还有,既然要分手,你妹妹的医疗费我也不乐意出了,你自己想办法搞定,当然,我可以借你钱,利息就按照银行的算,你要还不上,我可以给你一份兼职——伺候好我。”
许乐眠一身傲骨,哪里受得了这种言语侮辱?
今早就提出要给妹妹办转院。
这可把纪谦和迟轲愁坏了。
许乐眠妹妹前天突然病危,现在躺在圣汇嘉的CCU,情况很不好,完全依靠机器才得以存活,不符合转院条件。
冷云廷要求他们必须三天内完成转院,还不能让人死掉,纪谦就是华佗在世也做不到啊。
可一个拿不出钱,一个不愿意拿钱,医院没义务无偿救治,两人也没神圣到要自费去救素不相识的人。
纪谦烦的是不想亲手送一条生命离开。
迟轲烦的是在这个节骨眼转院存活率极低,还是许乐眠妹妹,万一被什么人曝出去会很影响医院的名声,耽误卖出去的价钱。
两人殊途同归,就一个目的:劝说那俩癫公暂时不要转院,至少要等病情稳定。
这么想着,旁边助又说:“迟总,冷二少给您发消息,希望您现在去别墅一趟。”
迟轲点头:“走吧。”
别墅离这儿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他下了车,发现前面不远处还有个熟悉的银色轿跑,车主正半死不活地关车门,转头看到迟轲,惊讶地支棱起来。
“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迟轲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的老头背心和花裤衩:“你夏天就这副打扮?”
除了初见那一次,还没见过呢。
纪谦:“……”
纪谦差点忘了自己的穿搭,尴尬地起背心:“我平时不这样的,半小时前我还在办公室补觉,没来及换衣服。”
要知道迟轲也来,他高低得吹个发型。
“还是帅的。”迟轲拍拍他坚实的腱子肉,“走吧医生,上班了。”
医生痛苦地抓了一把头发,歪在他身上:“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等你离开纪家,等我离开振庭。
迟轲捏捏他鼻子:“就快了,再坚持一下。”
两人并肩走到门口,里面的争吵声清晰可闻。
“许乐眠,别给脸不要!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什么叫好?你让我接那个电视剧,没考虑过我的出国研学计划吗?你为什么让我接那个剧本你我心里都有数!”
“你在抱怨什么?如果不是我,你拿得到这种级别的剧本?不,如果不是我砸钱捧你,你怎么有机会出道?”
“我宁愿不要!”
“好!你现在去跟导演说你不演了,退出娱乐圈!”
迟轲按响门铃,没人应。
纪谦抬手输入密码,刚推开门,一个茶杯直面朝着迟轲眼睛砸来。
纪谦眼疾手快拦下,小臂被砸出“咚”的一声。
迟轲黑了脸,不等发怒,旁边纪谦已经面色不善地捡起茶杯砸回去了。
玻璃杯撞在茶几上,“噼里啪啦”一阵响,碎得四分五裂,成功让茶几两侧的人安静下来。
纪谦笑道:“吵架也要注意安全啊。”
这杯子是没砸中迟轲,但凡有一滴水洒到迟轲脸上,他今天都能给别墅拆了。
“来,让我看看,今天是哪位神仙受伤了?”
坐在沙发上的神仙冷漠至极地伸出手,露出一道皮开肉绽的刀痕,创口贴都拦不住往外涌的血。
纪谦:“嘶,疼。”
冷云廷:“。”
你疼个屁?
“要缝针,怎么伤的?”纪谦熟练地从一旁柜子里翻出医药箱。
冷云廷说:“怎么那么多问题?让你包扎你就包扎。”
“行吧。”纪谦开始找药,“走吧,进卧室。”
冷云廷嗤笑:“就在这处。”
纪谦带上了口罩:“那你裤子往下脱一点,打破伤风。”
冷云廷:“……”
破伤风只要把裤腰稍微拉下来一点就行,但是堂堂霸总撅个屁股打针的动作未免有些不太雅观,不符人设。
在场还有围观人群,冷云廷拉不下这个脸,大步流星地进了卧室。
纪谦一走,客厅就冷了起来。
迟轲听到“呜呜”的哭声,侧目看去,直言道:“现在给你妹妹转院,等于放弃治疗。当然,我没有道德绑架的意思,如果你执意要转,请配合我们签知情书。”
许乐眠紧紧握拳,双眼通红:“我不要他的钱……”
“事实上,就算转去公立,她这个情况也省不了多少钱。”心衰到那个程度,几乎就是被下死亡通知了,根本离不开机器,“如果您坚持要转院,我明天跟您联系安排。”
许乐眠纠结地捂住脸,喃喃道:“迟助,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放我走?”
迟轲平静地反问:“您想听什么答案?”
许乐眠抿唇。
迟轲:“因为您对他来说,其实算特别的。”
“……迟助不要安慰我了。”许乐眠情不自禁地耳朵一红,抬起头,话却说不下去了。
迟轲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让人分不清刚刚那句随口说的话是真是假。
许乐眠还没细品,旁边吴管家忽然接了个电话,脸色微凝,凑到许乐眠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许乐眠神情大变,猛地冲去卧室推开门,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你凭什么对我妈妈下手!?”
冷云廷懵逼了:“什么?”
“你有事冲我来,凭什么要害我妈妈?”许乐眠喊得撕心裂肺,“行,你不就是想睡我吗?我答应你,我给你做情人,你放过我妈妈和妹妹。”
冷云廷:“……”
冷云廷抖着眼皮,看向门口置身事外的人,递了个眼神:【你干的?】
迟轲很轻地勾了下唇角:【冷总,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冷云廷烦躁地闭上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用近乎残忍的目光审视许乐眠,冷笑道:“你说继续就继续,不继续就不继续?总要让我看看诚意吧?”
许乐眠屈辱地咬住下唇,缓缓走过去,双膝跪在地上。
下一秒,冷云廷完好的那只手抓住他下颌,用力吻了上去!
“唔!”
许乐眠试图推开他,无果,被动地伸出舌头,和他旁若无人地纠缠起来。
离得最近、高清观影的纪谦:“……”
纪谦茫然地看向迟轲。
迟轲摊手,爱莫能助。
纪谦也是服了,汗流浃背,赶忙加快手上的动作。
眼见许乐眠衣衫已经半敞了,他如释重负地收拾东西摘手套,带着迟轲三两步冲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不是,啊!不是,有毛病吗?”纪谦不解,非常不解,“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吗?就喜欢当着别人的面搞这些?”
迟轲正在跟负责监视许培的私家侦探聊天,闻言想都不想道:“毕竟是这种书,已经算收敛了。”
“这种书?”纪谦问,“这种书是哪种书?”
迟轲:“……”
啧。
纪谦眯起眼睛,突然有个不可置信的猜测:“我们看的版本不一样……你看的不会是十八禁吧?!”
迟轲:“。”
“没有,别乱想。”只是一本毫无x张力的低俗小黄文而已,够不上十八禁这种词,他否认得毫无心负担,“比你多一点细节描写而已。”
纪谦很少怀疑他:“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怎么会骗你呢。”迟轲哄道,“说起来,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跟我住一起?”
提到这个纪谦就郁闷:“循序渐进,我知道循序渐进。”
“过段时间给你个努力的机会。”天道好轮回,终于也是让迟轲说出这句话了。
纪谦听了这句话,感觉浑身血液都畅通了,为了得到这个努力的机会,接下来一段时间隔三差五往迟轲那儿跑,又是送上下班又是送下午茶的,也不知道一个医生哪儿挤出的那么多时间。
终于在一个蝉鸣聒噪的下午,纪谦收到了迟轲的邀约。
这个邀约具体要干什么没说,反正纪谦当天早早就来到他们小区楼下等人。
他今天心情格外地好,出门前收拾了两个小时的自己,精心选了一件黑T恤搭配无袖连帽马甲,下面配了条五分的工装裤,脖子和手腕手指上都戴了bulingbuling的饰品,潮得能在巴黎街头被小偷围攻。
还好和平昌盛的祖国母亲拥有令人幸福的治安。
他路上跟街边大爷下了盘象棋,过马路扶了位老奶奶,给哭闹的小孩买了个气球,就连路边的流浪狗对他狂吠不止,他也只是温和地警告:
“再叫带你去做绝育哦~”
那狗跟成精了似的,夹着尾巴跑得飞快。
纪谦靠在Urus边,一手玫瑰一手抄兜,轻轻点了下头,把脑袋上浅茶色墨镜颠到鼻梁上。
迟轲出门看到的就是这骚包的一幕。
保安大叔自上次车祸后就认识他俩,见状直拉着迟轲夸他朋友老有腔调了。
迟轲:“……”
“谢谢。”迟轲颇为无奈地走到纪谦面前,因为今天戴的隐形,没有平时看得清楚,所以越走近越能看清这人各种小装饰小心机的打扮,“我们接下来有去看时装秀的安排吗?”
“看时装秀可用不着盛装出席,见你比较值得重视。”纪谦把花放他手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妻子的容貌,丈夫的荣耀。”
迟轲被他逗笑了:“好吧,那你今天坐副驾驶,负责貌美如花。”
“你没否认后半句,默认了是吧?一定是吧?”纪谦摆出了昂首挺胸的胜利者姿态,踢踢轮胎,“老公,给我开车门。”
果然给点阳光就灿烂。
迟轲单手抱着那束还在滴水的玫瑰,反手打开车门,挑眉:“请吧媳妇儿。”
纪谦被车底座磕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迟轲单手把人推进去,把玫瑰放在他腿上,利落关门。
纪谦急着降下车窗,却被早有所料的迟轲勾走了墨镜,无名指一转便把墨镜掉了个方向挂在自己鼻梁上。
看着他潇洒至极地转身从车前绕过去,被反将一军的纪谦用力咬住后槽牙,余光瞥见后视镜中在小区门口徘徊半个多小时的人影,微不可查一拧眉,接着似笑非笑看向刚上车的人。
“老公你觉不觉得伴侣之间还是少一点秘密比较好?”
迟轲上车时目光往右侧不经意多停留了一秒,他不信这人没发现后面狗狗祟祟的身影。
没有反应,说明知情。
还说明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
迟轲“嗯”了声:“你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纪谦笑得颇为咬牙切齿:“我、可、没、有。”
“没有就好。”迟轲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他,“安全带系上,走了。”
纪谦拿着手机,好像拿着烫手山芋。
想打开看看吧,又怕他觉得自己特别事儿多,谈个恋爱还疑神疑鬼地查手机……
纪谦就那么纠结了一路。
到地方下车一看,嘿,这不自个儿家么。
“回我家约会?”
“不去你家,”迟轲远远抬起手,小区门口的销售立即笑容满面春光灿烂地小跑而来,“去交房。”
纪谦:“?”
他目瞪口呆跟着销售走到招待室,目瞪口呆看着迟轲眼都不眨地签合同拿证,最后目瞪口呆来到他住的那栋单元楼顶层,走到电梯另一侧。
迟轲把房产证扔他手里,不太熟练地坦诚道:“哪怕以后同居,我也必须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可供我随时去,不然心里没底,感觉很空,不够踏实,你可以解为没有安全感,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的,所以很抱歉,在完全拥有个人空间之前,没办法心安得地住你家来。”
“我可能偶尔会需要一个完全封闭的独处时间,知道你会担心,所以把房子买在隔壁,这样方便你第一时间找到我,我也能第一时间回来。”
“装修完后我会搬过来,平时住哪儿都行,在此之前,假期和周末我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都行,你想出去住酒店去旅游也行。”
他摘掉墨镜,折好镜腿,挂在纪谦领口,清亮的灰色眼眸中没有戏谑和漫不经心,难得认真:“这个循序渐进的方法,你能接受吗?”
空无一物的毛坯房四面阳光通透,八月骄阳将室内空气烤得滚烫。
偶有的几何块状阴影容纳不下两个成年男人,他们只好站在阳光下,品一品盛夏的炙热。
这里没有蝉鸣,却能听到夏天冰汽水开盖的声音。
纪谦低下头,欲望在红润的嘴唇上留恋一番,最终却将呼吸落在那双看起来最为薄情的眉眼之上。
他弯起唇角,像偷到了一块凉爽的薄荷糖:“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总两次倾家荡产,一次买胸针,一次买房子[摊手]
嗯,剧情线已经步入收束阶段了!
第59章
《爱在雨落时》剧组拍摄非常不顺利,导演几乎每天都黑着脸开工。
男二号是个优雅温润的世家子弟,这个叫许乐眠的却怎么都演不出他想要的效果。
强调了八百遍要锻炼保持身材,结果一个多月过去,肌肉一点没长,本就瘦削的身材更加白斩鸡了。
关键你说这外形不够吧,演技好也行啊。
偏偏演技也像一坨。
硬生生把一个养尊处优的绅士学长演成了多愁善感的善妒白莲。
导演那个气啊。
演女二号的小姑娘天天熬夜分析剧本,主动跟在前辈屁股后面虚心请教,人家也是资本塞进来的千金,怎么不像他这样?
要不是怕得罪这小子背后的大金主,他真是宁可自掏腰包重拍男二部分,也一定要把人踹走!
饰演男主的演员以前是他学生,看老师愁眉苦脸成这样,忍不住过来安慰:“老师,喝水,还好吗?”
“不是很好。”导演郁闷地接过水瓶,“你说说,怎么非要给我塞进来这么个人啊……还不如把那个助塞给我!”
主演一点都不给面子:“想得美!那位助要真想出道,还轮得到老师您吗?”
“你小子!”导演锤他胳膊,“我说真的,他那个气质,那张脸……啧啧,天生就是吃镜头饭的,不进娱乐圈可惜了。”
“他那个气质演不来剧本的。”主演说,“太独特了,装不了,没有塑造空间。”
“他要是愿意演,还愁没有为他量身定制的剧本?”导演哼道,“唉,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啊……”
“咳咳!”男主猛地咳嗽两声,用胳膊肘杵他。
导演抬头,看到面色涨成猪肝色的许乐眠,笑容一下子垮了:“到了?行,开拍吧。”
他破罐子破摔了,已经懒得给这人讲戏了。
这个许乐眠太有自己的想法了,表面上虚心接受,实际上还是我行我素地演,完全不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那他还说什么?
导演现在只希望其他人发挥出最好的实力,拯救一下这部剧,这样开播的时候大家都会骂唯一演不好的那个人,而不是骂整个剧组。
这些主演中很多都是好孩子,他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许乐眠看着他漠然无视的态度,难受得心口直疼。
他才不是演不好!
只不过一想到这剧本是冷云廷因为私心硬塞给他的,他就呼吸不过来,别人根本无法解这种屈辱的感觉,凭什么指责他?
他不是冷云廷那些人,生下来就是富二代,也不是男女主演那种科班出身,没有人教他,他怎么可能演好完全不了解的人设?
许乐眠鼓足勇气,找到了男主演,希望能跟他讨教一番演技。
男主演有些惊讶,抱歉地婉拒了:“不好意思啊,我们饰演的角色性格不一样,我入戏出戏都比较难,现在可能帮不到你。”
许乐眠失落地去找了另一个主演,得到的也是拒绝。
可明明他们会帮那个饰演女二号的富二代明星对戏。
许乐眠有些难过,明知道社会中大多人都看菜下碟,对别人抱有恶意,还是忍不住伤心。
如果他也出身豪门就好了……
剧组那边忽然传来一阵躁动。
许乐眠抬眸看去,刚好看到穿着白衬衫和休闲西装裤的迟轲迈出车门,而刚刚对他视若无睹的导演正满面笑容地迎上去。
迟轲礼貌地笑笑,伸出手,和对方友好握了一下。
夏天穿的少,轻薄的衣服材质更显身材。
他衬衫衣摆规整扎进腰带中,袖口卷到肘弯,裸/露在众人视野中的手臂精瘦有力,西装裤下的两条腿笔直修长,宽肩薄背却不纤细,是很标准的成年男人身材。
许乐眠不由得想:导演对我的要求可能就是这样的身材吧……
看到迟轲走过来,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迟助,你平时三餐吃什么?”
迟轲被问得愣了下,很快回答道:“吃饭。”
许乐眠:“。”
许乐眠:“具体点呢?”
“你要增肌?”导演刚刚抱怨了一堆许乐眠的问题,迟轲一眼看穿了他到底想问什么,“我记得公司有给你配备私教,我们情况不一样,他没根据你自身问题制定食谱?”
许乐眠噎了下:“他要我吃的东西热量都很高。”
“你太瘦了。”迟轲拿起手机对他拍了两张照片,“私教这么安排肯定有原因的。”
董事长听说了冷云廷和许乐眠最近闹的动静,让他今天过来看一眼,他拍两张照片过去方便汇报交差。
许乐眠咬唇:“可是……”
可是冷云廷说他这样就刚好。
如果练出肌肉,冷云廷说不定就会腻了他,到时候妈妈和妹妹怎么办?
“你自己取舍。”迟轲拍完就准备走。
“迟先生这就走了?”导演有些不舍,毕竟这位在场的时候,大家工作积极性都会翻一翻,“再多留会儿呗?”
“我也很想和您多聊会儿,但是工作太忙了。”迟轲抱歉地点点头。
“那下次有空迟先生来一起聚餐呀!”刚结束一场戏的男主演热情招呼。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许乐眠别扭极了,总感觉自己比为别人服务的助更加不起眼、更加可有可无。
为什么迟轲的运气总能这么好?
许乐眠忍不住想起十多年前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几个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簇拥着一辆锃亮的加长版豪车,宛如鹤立鸡群般,在一众骑着自行车、三轮车的家长里显得格格不入。
豪车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仿佛另一个世界闯入此处的异物。
放学的学生们如潮水般从校园里涌出,鱼贯而过那几个特殊的人和那辆豪车,大多都未曾留意。
只有一个瘦得好似随时会被风卷走的人,脚步拖沓而缓慢地朝着那辆车挪去。
许乐眠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个背影,舌根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苦味。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看着就风度不凡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精神气却很足。
在周围旁观者好奇且羡慕的目光聚焦下,他轻轻拍了拍那个学生的肩膀,那学生便如同被命运选中的宠儿一般,跟着老人上了车。
听同桌说,那个同学本来已经付不起学费,要退学了,是振庭集团的董事长资助了他,还顺带给学校捐了一笔钱。
许乐眠当时表现得毫不在意。
但当晚他就做了一个梦。
他看到自己被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牵着手,走向那辆豪车,随后被带往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繁华大都市。
那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一切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脸上时,他从梦中惊醒,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眶渐渐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想不明白为什么好运总降临在不起眼的人身上。
在之后的日子里,这份好奇与不甘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
他四处打听那个幸运儿的名字,可每次都一无所获。
那个人就像一颗流星,短暂地划过他的世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没过多久传来那人转学的消息,据说去了隔壁市里的重点学校。
许乐眠遗憾又不甘。
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当生活遭遇挫折或者感到沮丧,那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成为他在幻想中用来逃避现实、取而代之的对象。
他经常想象如果抽到大奖的是自己,生活会怎样美好顺遂。
后来他来到S市,认识冷云廷,那个随叫随到、名为迟轲的助,就这么悄然走进他的生活。
许乐眠完全没有认出对方。
他一开始只替对方感到可悲。
做任何事都得小心翼翼地揣摩他人的心意,消瘦得不成人样,每日生活机械般重复着两点一线,毫无生气与活力可言,就像一潭死水,泛不起一丝希望。
许乐眠忍不住向他伸出了援手。
冷云廷带他吃饭,他会喊上对方一起,加两小时的班换取一顿高级餐厅的就餐体验多值啊;冷云廷给他送礼物,他也会喊上对方来一起拆,体验一下收获的喜悦;甚至他好几次故意在夜里提出要出去玩,就为了让对方燃起激情,因为冷云廷一定会让他安排行程和开车随行……
直到前段时间母亲来到这里,告诉他迟轲就是当年被冷老爷子选中的幸运儿。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许乐眠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曾经被命运眷顾的人如今会如此落魄。
同时又觉得有点儿开心。
因为事实证明,一时运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在这一点上,他似乎比迟轲要幸运得多,至少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在S市也拥有了一席之地。
可后来,这人身上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不知道迟轲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星棉的一把手,不知道迟轲为什么会成为纪医生医院的合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一段时间没见,这人就一跃成为了振庭人人敬仰三分的“迟总”。
这一切的变化太过突然,太过离奇,仿佛迟轲身上的运气又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而且这一次,势头比以往更加猛烈。
或者说,这个运气一直在,只是忽大忽小而已。
许乐眠想:遇到这么尽心尽力帮他的我其实也是运气。
认出这人身份后,那种奇怪的梦又时时刻刻萦绕在他身边。
每天晚上一闭眼,他就会幻想那些望向迟轲的目光转而看向自己,包括冷云廷。
许乐眠不是看不见冷云廷对迟轲态度和眼神的转变。
从一开始单纯的依赖,变成了欣赏、崇拜。
这种眼神无数次变成噩梦把他吓醒,后来和冷云廷开始吵架,他就会忍不住想:那种眼神会不会有一天变成爱慕?
那么冷云廷曾经给予他的一切,也会毫不犹豫转而给予迟轲……
许乐眠害怕极了。
他好怕迟轲把他唯一拥有的也抢走。
他应该恨迟轲的。
他应该嫉妒到发疯。
可每当这种念头在心中涌起,只要抬头对上迟轲那双什么都不在意的眼睛,他就一点儿脾气都发不出来。
他拼命想要拥有的,在迟轲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除了纪医生,迟轲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
既然如此……
他都有那么多了,那么其他的,应该也可以大度地留给他吧?反正根本不在意,为什么不留给真正需要、应该拥有那些的人?
许乐眠煎熬地度过了一天,终于熬到下班。
他带上帽子墨镜,打车去到郊区的一家餐厅中,和母亲之前合作过许多次的私家侦探见面。
“是他吗?”
许乐眠问。
“不确定。”私家侦探说,“他最近的行程基本上是四点一线,振庭,他自己家,那个医生的家,还有医院,也没有接触可疑人员,你母亲入狱……可能真不是他干的。”
“不是他还有谁?!”许乐眠忽然激动起来,“只有他有由报复我们,如果不是他发现了那件事,怎么会对我妈妈下手?”
“你冷静点。”私家侦探说,“你确定你母亲跟他没有别的恩怨?”
许培现在身上背的案子情况复杂,搞不好要终身监禁,目前不允许探望。
许乐眠并不知道自己母亲和迟正兵的事,只知道自从那个账户不再给自己打钱,没多久妈妈就入狱了。
他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不可能有别的恩怨。”许乐眠说,“你能帮我拿到他的手机吗?看看他手机,有没有和一个账号联系过,还有银行卡账单……”
“不行,这个难度有点大,风险太高。”私家侦探想都不想便拒绝道,“我不负责这个啊,你自己解决。”
许乐眠说:“我就只是看一眼手机,又不伤他!行,不干算了,你有没有认识的人给我介绍一下?”
……
九月初,迟轲跟着董事长去A市出差了一周。
可能因为工作太忙,A市又下了场雨,回程前两天他发了低烧,没敢告诉纪谦。
好在回程当天烧退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儿没精神。
董事长看他恹恹地翻ipad,半责怪半担忧道:“我之前不是给你说工作别那么拼吗?听说你前阵子中邪似的资产变现,我差点以为你犯事儿了准备卷款跑路。”
迟轲办事儿从不藏着掖着,直言道:“只是为了买房子。”
为了以最快速度全款拿下纪谦隔壁那套房子而已。
这话可不能让Ansel听到,不然刚骗到手的合作伙伴又要吓得不干了。
“我知道,”老爷子没好气道,“零零总总算下来,你为了买那套房子亏了得有小几百万,图什么啊?”
迟轲笑笑:“图个安心。”
早买一天,纪谦就早点安心。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指他:“纪家老二给你下蛊了吗?”
迟轲惊讶:“您知道这事儿?”
“我不瞎。”老爷子冷哼,“你房子都买到他家门口了,傻子也能看出来了吧?”
那可不一定。
冷云廷和许乐眠到现在还一无所觉呢。
迟轲又不是公众人物,没有谈地下恋情的打算,对这事儿挺无所谓的。
既然老爷子知道了,他接纪谦电话的时候就更不避讳了。
纪谦今天意外地黏人,一头打了七八个电话,他都发消息说上飞机了还打。
“刚做了一台手术,病人家属因为太心急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的时候晕倒,一脑袋砸地上被拉去拍片儿了,嗯……我现在在吃晚饭,速冻水饺,你最爱的那个馅……”纪谦絮絮叨叨地说着毫无逻辑的废话,“今天还是非常非常想你。”
迟轲声音低了一个度:“知道了,已经登机了,等会儿我直接回家休息,明天假期,早上去找你,嗯?”
纪谦失落道:“不能今天直接来吗?”
迟轲狠心拒绝:“明天吧,今天有些累了。”
对面沉默片刻,忽然道:“老公,我要查你手机的话,你给不给查?”
迟轲没有犹豫:“可以。”
纪谦又问:“那我要改你银行卡密码,绑你亲情卡呢?”
迟轲说:“卡号和密码等会儿发你。”
纪谦不依不饶:“就是我怎么无取闹都不算越界呗?”
飞机冷风吹得有点足,迟轲抬手问空姐要了个小毯子,在喷嚏打出来之前说:“对,随你闹。好了等明天再聊,起飞了,挂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他挂断电话,闷声打了个喷嚏,又咳嗽了两下,转头便看见董事长一言难尽的眼神。
冷老爷子看邪祟般看着他:“他果然给你下蛊了。”
迟轲始终不赞同这些评价:“不至于。”
冷老爷子:“你下飞机第一件事打算干什么?”
迟轲:“报平安。”
冷老爷子:“你没救了。”
迟轲不太解为什么每个人都说他恋爱脑。
明明这些都是作为恋人应该做到的事。
飞机落地滑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给纪谦发了消息,没有收到回复,想来那个作息健康的人应该已经睡了。
纪谦睡觉不静音,迟轲没有多发消息,报完平安后便跟另一个人聊起天。
【k:还在我家门口吗?】
【福尔摩迪:在呢,老板,他们蹲你一天了。】
【k:确定一下有几个人。】
【福尔摩迪:3个人,没带家伙,但是各个身高体壮,老板,您看要不要找帮手?】
【k:安排两个人在附近等着,不要打草惊蛇,等我信号。】
豪门狗血小说离不开和混混的各种跟踪抢劫绑架。
从许乐眠的思维方式出发思考,私家侦探找不到线索之后,应该就该混混上场了。
迟轲知道许乐眠等不了太久,但没想到会那么着急。
看来许乐眠身上藏着的秘密对原主来说意义很大。
辞别董事长,他含了块口袋里纪谦放的话梅片,坐上出租车,将目的地定在距离小区一公里的位置,给那几个人留下充足的发挥空间。
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迟轲绝不会轻易动手。
比起没有任何信息地去逼问许乐眠,得到一堆不知真假的内容,他更倾向于亲手抓住有实锤的证据,让许乐眠不得不交代事情真相。
这事情对他来说不难办,没到需要帮助的程度,所以干脆没告诉纪谦,省得对方瞎操心。
然而他没想到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意外。
【福尔摩迪:我操!老板!不好了!】
【福尔摩迪:他们那三人认识老二!刚刚在小卖部买烟的时候碰到了喝泡面的老二,现在跑走了!】
迟轲:“。”
【k:去追,务必追到。】
【k:怎么能这么巧?】
【福尔摩迪:/跪下/】
【福尔摩迪:老二以前跟他们蹲过一个看守所。】
【福尔摩迪:不过老板放心!我们老二跟那群抢劫的混混可不一样,那几个人当时蹲半天就走了,我们老二可是实打实判了三年呢!】
迟轲:“……”
还给你骄傲上了。
迟轲嘴角微抽,揉了揉太阳穴,示意司机提前停车。
这要是让那些人跑回去汇报就完了。
下车后,晚风毫无防备地灌进衣领。
低烧未痊愈的身体略显虚弱,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弱智到闭着眼冲,很迅速地先买了瓶热果汁补充体力,又买了一把小刀和防狼喷雾。
准备齐全才顺着监控不起眼的巷口和拐角一个个找。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为了这种事动用其他人际关系。
正心烦意乱着,手机突兀地响起,纪谦的来电显示映入眼帘。
还没睡?
迟轲闭上双眼,努力平复内心烦躁,确定不会将这股郁气发泄到纪谦身上后,一边盯着手机地图,一边按下接通键:“怎么——”
“看我给你发的定位。”纪谦的声音传来,“过来,人在我这儿。”
第60章
“直接回家?”
“……”
“休息?”
“……”
“累了?”
“……”
纪谦双臂交叉环胸站在巷口,似笑非笑看着来人。
迟轲气定神闲踱步而至,跟他对视三秒,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
纪谦:“。”
谁准你光明正大作弊的?
纪谦心硬如铁:“没用,起来。这位同学,我在算账,请你端正态度。”
迟轲一动不动,平静地阐述:“真累了。”
纪谦心底悲哀地“啊”了一声,无能狂怒地抓了把头发,心里默念:我要生气我要生气我要生气,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不然以后再——
迟轲:“真生我气呢?”
“没有。”纪谦揽着人腰结结实实抱紧怀里,拍拍他后背,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算了算了,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这事儿就算了。不跟你计较,但下次不许瞒着我了,不然还偷偷跟踪调查你。”
“嗯。”迟轲刚把手抬起来,就被抓住脖子拎开。
没来及反抗,纪谦已经沉着脸用额头贴住他的额头。
“瘦了,还发烧了。”纪谦吻了一下他眉心,心疼得要死,“这才几天不见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迟轲抿唇:“我有注意。”
“那晚上回来不穿外套?快入秋了,气温变化大,不能那么不小心。”纪谦脱掉短袖开衫外套披在他肩膀上,“好歹多穿一层,将就一下,快点解决完这事儿回去睡觉。”
迟轲亏在先,听话地套上外衫,跟在他身后走进死胡同,看见三个被五花大绑扔在角落的男人。
迟轲蹙眉:“就你一个人?没带帮手?”
“有带,在前面那个十字路口等着呢。一起过来太醒目了,本来打算把他们带过去再动手,没想到这么好对付。”纪谦嫌弃地踢踢脚边那个,摘掉他嘴里撕下来的衣服布料,拿出手机录音,“交代一下吧,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后脑勺现在还火辣辣地疼,几撮头发被磕出来的血糊在一起,已经结块了。
不自然弯曲的小腿被踢了两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直往外冒。
他们都是街边的混混,没事儿也就干点儿不伤人命的小活。
哪里遇到过这种二话不说把人脑袋往墙上抡的?
他颤颤巍巍道:“杀人犯法!我死了你也得偿命!”
“啧。”纪谦不耐烦地把刚刚录音删掉,“死不了,我下手有数。没工夫跟你废话,快点说,不然把你右腿也折了。”
混混头子看他表情不像开玩笑,没来及犹豫,旁边那个豁牙已经跪着爬过来:“我说我说!哥!爹!别动手!有话好说!都好说!”
纪谦赞许地按下录音开始键。
豁牙:“我们也是受许老板……不、不是,一个姓许的男人指使,要拿迟先生的手机,看看有没有一个联系人和银行账户往来……”
迟轲听着他们出卖老板,目光却落在面无表情的纪谦身上。
他刚刚下车受了凉风,这会儿脑子有点钝,以至于这些人闭嘴后,好半天都没梳好信息整合思考。
纪谦把录音保存后,打电话让人扫尾:“来两个人处一下,不要声张。”
迟轲慢吞吞道:“我觉得……”
“你不许觉得。”纪谦收起手机,严肃道,“人抓了,音录了,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该问的该查的我会让人办好,其他的等明天醒了再解决问题,成吗?”
迟轲不情不愿点头,没忍住又说:“我还是觉得要不然先……”
“我亲爱的老公。”纪谦竖起一根食指,悬在他嘴唇半厘处,阻止了他后面要说的话,“虽然刚刚是问句,但我没打算给你拒绝选项。”
迟轲垂下长睫,清楚地认识到这次真的没有商量余地,果断放弃挣扎,身体微微前倾,把嘴唇贴在那根竖起的食指指腹上,像极了轻吻。
他就着这个动作抬眼朝纪谦看过去,默许了对方的自作主张。
纪谦喉结不自知地做出吞咽动作,手指蜷缩起来,恋恋不舍收回,胸口再多的火都熄了,哑声道:“走,回家。”
他挺想直接把人扛回去的,但真上手人肯定会生气,只能扶着他腰走快点儿。
没几步路就是迟轲住的小区,他们没必要舍近求远回纪谦的大房子。
进了屋,纪谦二话不说就钻进浴室先一步洗漱。浴室暖热后,迟轲才被允许洗澡。
纪谦在外面费劲吧啦地收拾一周没人住的卧室。
“你行李呢?”纪谦一边努力地与床铺作斗争,一边随口问道。
“放助车上了,明天送来。”迟轲怕行李碍事,没直接拿回来。
“冲一下就行了,别洗太久。”某人洁癖比医生还厉害,不洗澡睡不着,纪谦只能让他发誓不洗凉水澡的前提下快速冲一下。
他没干过家务,好半天才把床铺好,然后拿着一个超大的毛毯站在浴室门口守株待兔。
门一开,热气“呼”地一下冒出来,纪谦迅速用毛毯裹住只穿着短袖短裤的迟轲。
迟轲:“?”
“注意保暖,怎么能只穿个短袖短裤?”纪谦手臂一用力,直接单手把蚕蛹扛起来,稳稳当当往前走。
迟轲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野平稳后,自己已经安然无恙地靠在床上了。
纪谦在他手里塞了杯热水:“多喝点儿,再量下体温。”
话语还是那么关切体贴,但迟轲听出了里面那点儿微不可查的小情绪。
等纪谦刚找到温度计坐在床边,他直接开口:“我反省,没第一时间跟你汇报这件事确实是我的决策有误。”
纪谦瞥他一眼,甩了甩温度计,让他夹好:“说得哪里话,迟总怎么会决策有误呢?”
迟轲心想这回可真难哄,一时间没找到攻破点,只能毫无技巧地哄道:“我没有故意瞒着你。”
“你当然没故意瞒着我,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查到这件事。”
早在得知这件事实情后,纪谦就知道这是迟轲故意放的水。
没人比迟总更会玩阳谋。
什么都没说,却明晃晃地告诉他:你没必要知道,但我不会为了隐瞒真相对你用那么多手段,你要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查,不插手最好,非要插手也行。
迟轲的世界确实不对他设防。
但同样的,那个世界也没有主动邀请他的打算。
“我之前总想着只要时间够久,我再有耐心些,说不定哪天你就能稍微依赖我一点。”纪谦拿过温度计,确认只有三十七度出头,松了口气,把人塞进被窝,“现在我看明白了,指望你有事第一个想到我,概率比明天我家冒出个阿拉丁神灯还低。”
迟轲愣了下,没琢磨明白这段话的意思。
这是失望了?还是后悔了?
他语气有些强硬地说:“我说过你怎么做都不算越界。”
“是,但我意识到这点的时间有点晚了。”纪谦答道,“之前怕你介意,都没敢查你手机,给我纠结了好半天。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有这种想法——呃!”
纪谦猝不及防被掐住脖子压在床上,睡衣领口敞开两枚扣子,露出一小片白皙且微微起伏的胸膛,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上下颤动。
想咳嗽几声缓解喉咙处传来的剧痛与窒息感,却被动脉上越来越用力的手指掐了回去,将咳嗽声硬生生地憋回胸腔。
可供呼吸的空气逐渐流失,求生的本能让人想要反抗。
他却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方那人面无表情的脸。
察觉到手下脉搏起伏变得剧烈,迟轲并没有放缓力道。
两分钟前,他连新房阁楼怎么改造都想好了。
但此刻,迟轲还是挺绅士地问道:“你要跟我提分手?”
他智尚存的原因就一个——
待宰的羔羊不仅没有反抗,反而不怕死地扬起下巴,若有若无迎合着他的触碰。
纪谦额角已经因为呼吸困难浮现了汗珠,闻言紧缩的瞳孔闪过一抹无奈。
他抬起手,动作有些迟缓,轻轻抚平迟轲紧蹙的眉头,叹道:“……我爱你。”
脖子上的力道霎时松开了。
“咳咳!咳——”
迟轲直起身,双膝跪在纪谦腰两侧,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剧烈咳嗽,唇色有些泛白。
他有点儿难受。
如果不是习惯让他坚持绷直脊骨,腰背可能已经弯下去了。
倒不是因为背了懊恼和愧疚。
是心疼。
“下手真狠……”纪谦失笑,声音沙哑地打趣,“这是要谋杀亲夫啊,老公。”
迟轲没说话,也没挣开身侧被握住的手。
“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不介意我登堂入室翻箱倒柜,我就不客气了。”纪谦抓住他膝盖弯,忽地一用力,同时腰身向上轻轻一顶。
迟轲顺着他的力道跌下去,倒在床上,接着肩膀被轻轻一推,整个人躺平了。
两人位置眨眼间颠倒交换。
不一样的是,纪谦没有像迟轲那样对亲爱的老公下狠手,而是一手垫在他腰后护着,一手撑在他颈侧。
他们贴得很近,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我们不会分手的。”他小声地说着承诺,又或者是誓言,可再仔细听,就会发现那是一种近乎咒语般执着的呢喃,低沉而坚定,“你之前答应过我一辈子了呢。”
迟轲呼吸一窒,总觉得心脏空了两拍。
这种反应比听到“我爱你”时更为强烈,像一直被强行抻直的爱恋忽然变得和心电图一样曲折,尖锐地刺在胸口。
不疼。
很爽。
难以言喻的畅快和满足。
他不自在地动了下,却被误以为要挣扎,双腿被用力抵开,纪谦将一边膝盖卡了进去。
“我尊重你的每个选择,你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但我想要的,你乐意给也好,不乐意也好,反正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办法拿到。”纪谦说,“你可以跟我生气,可以骂我,打我,但我不接受你因为这个跟我提分手。”
“随便我闹是你自己说的,你能保证别反悔……啊,不对,不是问你,是告诉你,你就是不能反悔,没得商量。”
迟轲眯起眼睛,手指在他颈侧自己掐出来的指痕上摩挲:“刚刚不怕吗?”
纪谦笑了下,语气笃定:“你又不会真的痛下杀手。”
迟轲轻嗤:“那么笃定?”
“难道不是吗?”纪谦俯身压得更低,偏过头,含住他耳垂轻轻吮了一下,“我知道你爱我,你舍不得的。”
恃宠而骄。
迟轲第一反应是这个。
但是转念一想,他也没资格说别人。
刚刚发起攻击的时,全然未曾预留防御手段,猎物完全可以推翻他这个不称职的捕手。
他学过自由搏击,能不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绽吗?
那么肆无忌惮,不过也是仗着有人甘愿臣服,不会反抗罢了。
“真聪明。”迟轲推开他脑袋,“这都被你猜中了。”
纪谦无视他语气中的调侃:“猜中有奖吗?”
迟轲反问:“你想要什么?”
纪谦拇指按住他嘴唇,用力揉了一下。
迟轲言简意赅:“不给。”
“由不得你,不准不给。”话音刚落,纪谦偏头凑过去,在他嘴角偷了个带着柠檬牙膏味儿的吻。
迟轲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湿润的唇角。
纪谦本想一击即脱,见状却愣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在他收回舌头时,将无名指和中指卡在他齿关。
迟轲:“……”
这回是真的想上房揭瓦了。
显然,纪谦在做完这个动作后也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心虚。
眼睛一闭,强行淡定:“你、你牙齿挺整……齐。”
“整”这个字,绕了三个音。
纪谦睁开眼,瞳孔震惊到涣散——
迟轲咬着他两指节,舌头抵住指尖灵活地打了个圈,末了把那两截手指推出来,冲他扬起眼尾。
“奖品够丰厚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两位嘉宾这恋爱谈的,看似健康,实则变态,看似变态,实则健康……简而言之,你们是纯爱[比心]
60-70
第61章
纪谦前世短暂的人生中经常得到“奖励”。
婴幼儿时期,刚会叫“爸爸”“妈妈”“哥哥”的时候有奖励,会爬了有奖,会走路有奖,会自己吃饭也有奖。
后来长大了,爱在他身上找乐子的家人找不到那么多稀奇离谱的由头给他奖励了,好不容易等到一次机会,奖品的丰厚程度一定会翻倍。
从小在鼓励式教育的环境中长大,纪谦早就过了稍微被夸赞奖励就会脸红害羞飘飘然的年龄,甚至偶尔会给他爸妈说“不够还要”。
他以为自己已经养成了足够厚的脸皮,可此刻面对迟轲的询问,只能面红耳赤地摇头,眼神忽闪忽闪地乱飘,打着磕巴道:“够、够了。”
一边“摇头”一边“够了”,是在练习大小脑分别运作吗?
迟轲说:“趁我现在好说话,你有要的最好快点说。”
纪谦本还想矜持会儿,转念一想这人的行事作风,生怕他反悔似的开口:“我今晚要跟你一起睡。”
前段时间他俩有几次周末住一起,但都是迟轲去纪谦家。
纪谦那房子大,住起来舒服,而且迟轲实在喜欢他那的装修风格,种种前提条件摆出来,纪谦实在没由要求两个大男人窝在一居室的小房子里住。
房子大有大的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独占一张两米大床的权利,非常的……
让人不爽。
纪谦那段时间想破脑袋都没想出申请睡一起的由。
他四肢并用地缠在迟轲身上,不讲了,开始胡搅蛮缠:“跟我一起睡很舒服的,你信我。”
迟轲被结结实实压住,鼻息之间都是他头发携带的洗发水香味儿:“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有谁实践过?
纪谦说:“牛奶和豆浆就很喜欢跟我睡……啊,差点忘了给你说,牛奶是我家老三,一只西高地,豆浆是老四,一只棉花面纱犬,同一天接回家的,牛奶比豆浆大一个多月,起这俩名字是因为我早餐喜欢吃豆浆油条,但我哥喜欢牛奶三明治。”
“你以前养狗?”迟轲好奇,“还养过什么吗?”
“那可太多了。”纪谦说,“我哥喜欢动物,六岁的时候我爸把一处庄园改造得跟动物园一样送他了,有一只叫菲菲的老虎特别喜欢我,一见面就围着我转。”
迟轲:“你确定……”
确定它不是想吃掉你吗?
纪谦:“什么?”
“没什么。”迟轲选择相信童话,“感慨一下你的魅力人畜通杀。”
“还好啦。”纪谦谦虚地摸摸鼻子。
迟轲问:“来到这里后没想过养点什么?”
纪谦那么怕无聊的,初来乍到,一个人在这儿也没人陪他玩,按说应该会很想养宠物吧?
“我挺喜欢小狗的,但是太忙了,我还要上班,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也没那么多闲钱。”纪谦遗憾道,“以前牛奶和豆浆有专门的保姆全天陪伴,狗粮也是专门调制的,每天还要去上学呢。”
迟轲:“。”
什么叫人活得不如狗?
这就是。
迟轲忍着心梗问:“你家到底什么背景?”
“我不怎么关心家里的生意,具体情况其实没太有概念,反正我爸在政坛能说上话。”纪谦抓抓头发,思考了一下,“产业的话……你当时在那边创业,虽然不知道具体做什么的,但你们公司的花销最后大概有一部分要进我家口袋。”
迟轲:“……”
迟轲从未如此难受过。
他把纪谦推开,捂着心脏翻了个身,把自己裹紧被子里。
纪谦愣了下,坐起来去戳那一坨被子:“老公,你别生气啊,就当提前下聘了呗?”
“我不是难受钱被你赚走了。”隔着被子,迟轲声音很闷,这会儿心脏堵塞的程度不亚于当年躺CCU,恨恨道,“你怎么就穿过来了呢……”
没了。
什么都没了。
那么多!钱!权!都!没了!!
纪谦反应过来后笑得不行:“哎,不是,我这个当事人都还没难受呢,你怎么先自闭上了。”
迟轲不他。
纪谦连哄带劝地把他脑袋从被子里剥出来:“换个角度想想,我这二十多年堆积起来的身价,啧啧,你带我出去那不倍有面儿?”
迟轲:“。”
好邪门的角度。
但是说得好像没错。
想到自己两次倾家荡产的根本原因,他目光复杂地摸了摸纪谦的脸,发自内心地感慨:“你是真贵啊。”
纪谦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养得起。”
养不起也得养啊。
迟轲叹了口气,无力地指使:“关灯,躺下睡觉。”
纪谦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喜上眉梢,扭身去关台灯,胳膊因为过于激动磕在了床头柜上。
“嘶。”
迟轲比他先一步抽了口冷气,抓过他手腕,心疼道:“你怎么一点奢侈品的自觉都没有?”
苏瑾棉买的喜马拉雅还轻拿轻放呢。
纪谦:“。”
纪谦有点儿飘飘欲仙了。
既然……
那么……
是不是……
他忽然拉开迟轲的衣领,低下头,咬上锁骨,温热的薄唇贴着齿痕轻轻吮吸。
迟轲:“?”
迟轲一巴掌把他脑壳拍开,迷惑道:“你有毛病?”
“嗷!”纪谦捂着脑壳,“啧”道,“你怎么没有对待奇珍异宝的态度呢?”
还搞双标?!
迟轲反问:“你不是我的吗?”
纪谦说:“是啊。”
“那你管我什么态度?”
迟轲躺平,闭眼,把态度写在脸上:我的要求你得照做,你的要求我充耳不闻。
纪谦气笑了,看着他肩颈处的痕迹默默心想:算了,一巴掌换的还挺值。
他在【哄纪谦】比赛中取得了0.001s的好成绩,美滋滋钻进被窝,长手长脚又缠过去了,从后面抱住迟轲。
迟轲闭眼道:“我不习惯跟人抱着睡。”
“习惯是培养出来的。”纪谦只用半小时就完成了从“守株待兔”到“入室抢劫”的转变,对他的口头拒绝不予会,“慢慢就习惯了。”
迟轲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简直了,无取闹得如此得心应手。
他放弃赶人,只说:“手再不老实就滚出去。”
纪谦不情不愿抽出钻进衣摆放他肚子的手,对着他后脑勺mua了一口:“老公晚安。”
……
他老公一晚没安。
次日早,迟轲先一步醒来,头痛欲裂地从他怀里挣出来,活动着僵硬的肩膀去浴室洗漱。
他不解。
为什么有人睡觉跟条蟒蛇一样?
牛奶和豆浆真的喜欢和他睡一起吗?!
纪谦床上有很多很多毛绒玩具他是知道的,平日里睡觉一定要抱着东西他也知道,但他不知道这人抱住那些东西的力气那么大。
自己平时睡觉很老实,可能是以前在医院插了太久仪器的缘故,基本一晚上都不会翻一次身,今早醒来却发现自己从面朝右边变成了面朝左边,睁开眼就是衣服几乎完全敞开来的饱满胸肌。
迟轲以为纪谦那么黏人,会很喜欢把脸埋在其他东西里睡觉,实则不然,这家伙喜欢完完全全将手持物禁锢在怀里。
腰倒是没什么感觉,主要肩膀被勒得太僵太难受了。
这是个大问题。
以后还是分床睡吧。
但是话说回来,入睡还是挺快的。
……如果忽略那个不美妙的梦,整体睡眠质量还算不错。
迟轲盯着镜子里无精打采的自己,叹着气垂下脑袋。
不一会儿,后面就冒出个人,把他腰抱住了。
纪谦下巴往肩膀上一枕,还没醒困,含糊道:“你脸色不太好看,昨天做噩梦了?”
嗯。
梦到我坐着你上辈子的游艇去海钓,钓到了你上辈子的钱包,还没来及拽上来,钩就被龇牙咧嘴的鲨鱼咬断了,你在旁边气得跳脚,结果把游艇跳裂两半断开,咱俩掉进海里卷进旋涡,被你哥动物园里的老虎救起来扔到一座孤岛上,成了一无所有的鲁滨逊和星期五。
好神金的梦。
迟轲捏了捏鼻梁:“没有,病没好全而已,休息一下就行。”
“是该多休息。凌晨那会儿我给你测了体温,已经完全不烧了,但是小病初愈得多养养。”纪谦又抱了会儿才松开他,回到卧室拿手机,“要不你再睡个回笼觉,许乐眠那事儿晚上再说?”
“不用,睡不着,快点解决。”迟轲叼着牙刷,看到他拿着手机踱回来,帮他的那支也挤好牙膏,含糊不清道,“你等下去哪儿?”
“回趟医院,要开个会。”纪谦一边发消息一边接过牙刷,“你明天也休班吧?那我今晚……”
迟轲吐掉一口白沫,无情道:“回你自己家去。”
他想睡个好觉。
“好吧。”纪谦猜他想一个人休息休息,没有强求,“不过你午饭晚饭几点回家几点睡觉都要记得给我报备哦。”
……
许乐眠从看守所出来,眼睛红得能滴血。
被亲生母亲指着鼻子一顿骂,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委屈。
母亲说他没用,花那么多钱在他身上,让他学跳舞,学礼仪,结果到现在一事无成,连他的“男朋友”都不帮他。
许乐眠忽然觉得好累,路都走不动了,只想找个地方蹲一蹲。
他挪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巷口,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孩蹲在楼梯上堆石头。
小孩见到他,小心翼翼把石头堆挪到角落,给他留出行走的空间。
许乐眠走上去坐在石阶上,双脚踩着刚刚放着石头的梯面。
小朋友看了他一会儿,没吭声,继续低下头玩石头。
石头偶尔发出咔哒咔哒的撞击声,许乐眠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加抓狂,耐着脾气道:“小孩,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很打扰别人?”
小朋友肩膀瑟缩了一下,握着石头没敢动:“可是……”
“不要那么没有礼貌。”许乐眠指指墙根,“那边不会打扰别人。”
小孩低下头,开始收拾那一堆圆滚滚的石头,也不知道上哪儿捡的那么多形状千奇百怪的小石子。
许乐眠看到他脏兮兮的手心,把鞋子往旁边挪了挪。
烦人的石子音没了,他才静下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冷云廷第不知道多少个电话。
“你在哪儿?”
冷云廷不耐烦地问。
“我在哪里对冷总来说重要吗?”许乐眠嗓音冷冽,“冷总何必装得对我那么关心。”
“我再问一遍,你在哪儿?”冷云廷燃起了怒火。
许乐眠凄惨一笑:“怎么,你又需要上床工具了?”
“我他妈问你在哪儿!”冷云廷彻底炸了,“不要逼我亲自去抓你。”
许乐眠淡淡垂下眸子:“如果不是上床,我想我和冷总没什么好聊……”
手机忽然被人夺走了。
“人我找到了,等会儿给您送过去。”迟轲手腕一转,把电话挂断,居高临下看着面露骇然的人,“走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冷云廷让你来的?!”许乐眠猛地起来,膝盖一软,不受控地向前扑去。
迟轲挑了下眉,稍一侧身,看着他四肢胡乱挥舞着向前踉跄。
狼狈但没摔。
许乐眠委屈地看他:“你!”
“这不是能靠自己站住吗?”迟轲眼里浮现一抹嘲讽,“小少爷,需要我请你上车吗?”
许乐眠胸口剧烈起伏,忽然很想哭。
他一天收了那么多的委屈,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没有一个人愿意安慰他。
“我跟你走。”他哽咽道。
迟轲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他走在前面,这样出现意外也好监视控制。
路过墙角,那个蹲着玩石头的小孩不小心撞在了迟轲腿上。
“怎么又是你……”许乐眠抿起唇,“迟助你没事吧?”
迟轲扶了一把小孩,看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衬衫袖口的银蓝色扣子,干脆地摘下来递过去:“喜欢?”
“喜欢。”小朋友点点头,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从那堆石头里挑出了一个最圆最亮的,用衣摆擦干净后举起手,“跟哥哥交换。”
“那我要椭圆形旁边的那块。”迟轲把袖扣放在他掌心。
小朋友立即换了一个,擦擦干净递给他,咧开嘴,很开心地张开五指:“交易完成!”
迟轲短促笑了声,跟他友好握手:“期待下次合作。”
告别“石头商人”,迟轲把换来的货品拍照发给纪谦。
【k:好看吗?】
【了不起的纪茨比:好看!居然是爱心形状,你哪儿找到的?】
【k:买的,回去放你那个盆栽里。】
【了不起的纪茨比:爱你老公~非常完美的安排!现在居然还有这种卖石头的小摊?】
迟轲不紧不慢地打字,旁边许乐眠说:“迟助你手脏了。”
“嗯。”迟轲眼都不抬。
许乐眠咬唇:“迟助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要用万宝龙的袖扣换这块破石头?还把手都弄脏了,我记得你洁癖哎。”
迟轲懒得搭。
千金难买他乐意,万宝龙的袖扣哪有爱心形的小石头能让纪谦稀罕。
回到别墅,冷云廷不等他俩进门就开始嚎。
“许乐眠,谁准你一言不发偷跑出去的?你这是在挑战我的底线!”
他狂风般冲了过来,硬生生地将迟轲挤到一边。
许乐眠低声道:“你答应我要救我妈妈的,什么时候能做到?”
“急什么?”冷云廷心虚地看了眼迟轲。
他根本没想帮许乐眠。
不帮许乐眠,哄一哄就能糊弄过去,但是跟迟轲出尔反尔,迟轲大概能整死他。
“我怎么能不急?那又不是你妈妈!如果你妈妈深陷其中,你难道也会这样拖拖拉拉、浪费时间吗?!哦,我忘记了,你妈妈已经不在了。”
许乐眠猛地抬起头,眼神仿佛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刺向冷云廷心中最柔软也最敏感的角落。
冷云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母亲一直是他心中的逆鳞,是他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禁区。
平日里,身边的所有人都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如今竟然被一个玩物公然提及,这如何能忍?
他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忍住没有动手。
片刻之后,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残忍而冰冷的笑容,不屑道:“我妈可不是法制咖。”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大厅里骤然响起。
冷云廷脑袋一阵嗡鸣,头不由自主地侧到了一边。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许乐眠竟然真的敢动手打他!
迟轲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纪谦。
冷云廷怒极反笑,伸出舌头,用力地顶着被扇的脸颊。
红肿的脸颊传来一阵刺痛,却远远比不上心中的愤怒与屈辱。
他狠狠地瞪着许乐眠,眼神中满是狠戾与杀意:“如果你是想故意激怒我,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扛起许乐眠,像扛着一袋毫无反抗之力的货物一般,大步流星朝着卧室走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 许乐眠拼命地挣扎,双脚在空中胡乱地踢蹬着,双手用力地捶打着冷云廷的后背,声音带着哭腔,“我不干了!你放开我!”
“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你以为你是谁?”冷云廷挨了几脚,烦得不行,直接把人扔沙发上开始撕衣服,动作没有丝毫的温柔与怜惜,就像对待一个发泄愤怒的工具。
他单手拉开旁边的抽屉,里面竟然放着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具,那些小玩具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眼的光芒。
迟轲:“……”
要长针眼了。
他用手挡着眼睛往厨房溜。
“阿姨,今天有没有什么——”
“哐!”
客厅传来一声巨响。
迟轲和管家王妈齐齐转身往外走。
只见冷云廷衣衫不整,脸色难看地单膝跪在沙发上;许乐眠下身不着寸缕,只穿着上衣坐在地上,旁边七十多万的瓷器碎了一地,而沙发上的手机还在清晰传出司马逸尘的声音:
“冷二?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之前让我帮忙办的事情我搞定了,许培本来就没什么出来的希望,现在更不可能出来了,大概率要在里面住三五十年。冷二?冷二你在听吗?”
声音在寂静混乱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一道冰冷的判决书,彻底击碎了许乐眠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回来再说。”冷云廷沉声挂断电话,对上许乐眠怨恨的眼神,心脏一痛。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帮我,是吗?”许乐眠忽然大笑起来,“好,是我天真,是我对你还有信任,活该被你骗……”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眼眶蓄满泪水,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掉下,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道:“结束了,冷云廷,我们结束了。”
冷云廷握拳,试图跟他讲道:“我跟你说实话,你妈妈这个情况,就算我不插手,也绝对没有翻案的可能,涉案金额太大了,就算我爷爷出手也很难保下她。”
“世界上居然还有你冷云廷做不到的事?”许乐眠“咯咯”地弯起眼睛,“你不用再费劲骗我了,我再说一遍,我们结束了。那个电视剧我不演了,解约费我会还给你,不管以什么方式,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冷云廷胸口剧烈起伏:“我说了,结不结束你说了不算。”
“你还想要羞辱我到什么时候!”许乐眠开始疯狂尖叫,双手四处摸索着可以砸的东西,用力朝四周扔去,“上了我一年你还不腻吗!”
“不腻!”冷云廷抓住他下巴,勾起唇角,“怎么会腻呢?没有比你更对我胃口的床伴了。归根结底,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你开个价,睡一次多少?十万?二十万?不然我给你五千万,把你的屁股买断,怎么样?”
许乐眠被迫仰起头,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冷云廷,你混蛋!”
“对,我就是混蛋。”冷云廷抓着他胳膊往卧室走,丝毫不怜香惜玉,“你这辈子别想逃脱我的手掌心。”
许乐眠一个趔趄,眼神黯淡下来,猝不及防放弃了抵抗。
厨房门口的三人目送他们上楼,对视一眼,各忙各的去了。
迟轲坐在单人沙发中,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滑动着处文件,耐心地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两小时后,冷云廷从二楼下来,边穿衣服边出门,下了道不容置喙的命令:“吴叔,看好别墅,不许许乐眠离开半步!”
大门“哐”地关上。
与此同时,迟轲新买的小手机传来一条消息。
【春眠不觉晓:很久没联系了,您最近生活还好吗?】
迟轲愉悦地回复。
【笑口常开:一切安好,您呢?】
许乐眠雇人查他手机,为的就是看他有没有和这个账号联系过,那些小混混已经在他们的胁迫下撒谎骗了许乐眠,表示一切顺利,许乐眠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许乐眠那个脑子想不到他们被策反的可能,很爽快地打来了尾款。
而他需要确认的银行账号,纪谦去查了,发现户主是厉修明公司一个已退休保安的父亲。
一个普通的六旬老人,他身后肯定是厉修明,迟轲直接找到当事人询问,对方眼神复杂,什么都没说,直接将“笑口常开”的微信号给了他。
这个账号和许乐眠的聊天记录很少,基本上都是许乐眠对“笑口常开”的关心,“笑口常开”回复一直很简短,不是“嗯”就是“好”,或者已读不回,看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六年来,“笑口常开”一直在给许乐眠打钱。
每年年初打钱,一转就是几十万,平时偶尔还有几万的小额转款,转款时间发生在许乐眠每一次的关心后。
怪不得他们娘俩在炎坪生活得那么滋润,还有钱学舞蹈。
迟轲有个不怎么好的猜测。
【春眠不觉晓:我记得您之前来电时给我说过,您生活在S市,实不相瞒,我在这读大学,但是一直忙于学业,一直没来及和您多联系。】
【春眠不觉晓: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帮助,如今我可能要离开S市,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请您吃顿饭?】
【笑口常开:可以。】
【笑口常开:为什么离开?不是还有一年才毕业?遇到什么难处了?】
【春眠不觉晓:有些难以启齿,还是不说这些烦心事打扰您了。】
迟轲没回。
过了会儿,对面又发来消息。
【春眠不觉晓:其实是我妈妈被人陷害,可能后半生都要在监狱度过了。】
【笑口常开: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春眠不觉晓:真的很抱歉再次打扰到您,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不能失去我妈妈,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跟您借一些钱吗?我发誓我一定会还上!】
【笑口常开:你要多少?】
【春眠不觉晓】发来一个计算器截图。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这笔钱,正好是许乐眠和星棉以及剧组那边的违约金。
不是说为了救妈妈吗?违约金和救许培有什么关系?
许乐眠这人……
迟轲胳膊搭在椅背上,讽刺地垂下眼睛。
【笑口常开:见面说吧。】
【笑口常开:就现在,怎么样?】
对面犹豫片刻。
【春眠不觉晓:好。】
不一会儿,穿戴整齐漂亮的许乐眠步履蹒跚地下楼,路过迟轲时,眼神明显心虚闪烁:“我、我想出去吃顿饭。”
吴管家立即阻止:“抱歉,少爷说了您不可以离开别墅。”
许乐眠惊慌:“这是非法囚禁!”
吴管家笑得温和:“许先生,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许乐眠跺脚,走投无路,求到迟轲身上:“迟助,求你了,我发誓,我过一个小时就回来!”
“是吗?”迟轲看向吴管家,在对方意外的注视下,缓缓开口,“一个小时而已,放他出去吧。”
吴管家不太赞同:“可是……”
“出事我来负责。”迟轲说。
吴管家叹了口气,侧身避开:“既然迟助都开口了,好吧。”
许乐眠喜出望外,看都没看迟轲一眼,大步离开。
迟轲给纪谦发完报备才悠哉起身,紧随其后。
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主角从原主手中抢走了什么。
……
与此同时,圣汇嘉院长办公室迎来了一位风风火火的客人。
纪谦躺在椅子里,正研究着王妈给的柠檬挞食谱,抽空抬眸看了眼,笑道:“苏总怎么来了?你未婚夫可不在我这儿。”
“我不找我老公。”苏瑾棉摘掉墨镜,敲敲办公桌,“我找迟轲。”
纪谦不太高兴:“你找他干什么?”
苏瑾棉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懒得废话:“你老公人呢?发消息不回。”
纪谦惊讶掩唇:“你怎么知道我老公是迟轲?”
苏瑾棉:“……”
苏瑾棉:“你和冷柏尧都是从疯人院逃出来的吧?”
第62章
炎坪有过一段治安非常混乱的时期。
小孩失踪、诈骗抢劫、盗窃打架……
总之频发的事故闹得人心惶惶,在一起入室杀人事件后,每个家庭都装上了防盗窗和防盗门,有小孩的父母再忙也会接送孩子上学。
这种时候,没有家长接送照顾的小孩就成了“异类”。
有些小孩子看似天真却伤人至深的恶意被无限放大,聚在一起议论嘲笑没家长接送的同学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
还在上小学的许乐眠很不幸地成为其中之一。
在他最需要照顾关心的时候,母亲和那时的男朋友,也就是妹妹的父亲,正处于感情深厚的好阶段,一家三口搬去市里居住,把他留下来和奶奶相依为命。
奶奶跛了脚,种花种草都费劲,更别说亲力亲为接送他了。
十多岁的许乐眠还不怎么懂事,只是潜意识里非常抗拒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不喜欢和别人谈论自己的母亲,更不想让大家看到跛脚的奶奶。
没人接对他来说,也是松了口气。
为了不被人询问家庭情况,他天天迟到晚退,这样等大家走完了,就不会发现他是一个人回家的。
从学校到家,许乐眠要走一段很远很偏僻的山野小路。
白日里,这条小路就跟被世界遗忘了一样人烟稀少,夜幕降临后更是寂静得可怕,有时等上一整天也难见一辆车的踪影。
那年十二月的某一天,他因值日耽搁了时间,放学后又不好意思拒绝朋友的邀请,在外面吃了晚饭,踏上归家之路时,夜色已然将四周包裹得严严实实。
许乐眠走惯了这条路,平日里倒也没觉有什么不妥,可年末的深冬时节,天色黑得愈发早,一个人走在这阴森的小径上难免心里发毛。
幸好隔壁初高中部有个晚归学生跟他走一条路,许乐眠全程默默无言地紧跟在其身后,心里那点儿恐慌这才稍有舒缓,还好奇地打量起前面这个“学长”。
这个学长身量很高,比他高了半个头,但那么冷的天,身上还穿着秋冬季破旧的校服外套,肩膀被沉重的书包肩带勒着,甚至能隔着衣服看到瘦骨嶙峋的肩背,两条裤腿在风里跟枯叶一样来回摆动,好像里面啥也没有似的。
他应该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只是一直没回头,也没赶人,沉默地替这个陌生的弟弟挡住身前吹过来的风。
两人沿着小路缓缓前行,四周静得唯有脚步声在空气中回响。
就在许乐眠思考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忽然一道强光从田地里照在他们身上。
他难受地惊呼一声,还没来及抱怨,前面的男生已经跳下小路,往枯草堆里跑去了。
许乐眠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往那边看——
居然是一辆翻地里的车。
轿车四轮朝天,应该已经躺这很久了,那束光是在向终于等到的过路人求救。
许乐眠下意识往前走两步,跳下去的时候却犹豫了。
这片地荒芜很久,谁知道会不会有毒蛇毒虫?反正那个哥哥都已经跳下去了,他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许乐眠转过身,走了两步,可前面路还很远,视野越来越黑,风也越来越凉。
……还是等那个人回来再一起走吧。
他缩着脖子蹲在路边拔野花解闷,等了好久好久,腿都快等麻了,终于等到那道人影回来。
“你——”
“你好,可以麻烦你过来帮一下忙吗?”
男生苍白的脸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骇人,明明正值胶原蛋白最充盈的青春期,脸颊却有些凹陷下去了。
许乐眠犹豫道:“我应该帮不上什么忙。”
“很简单的,帮忙抬一下车门就好。”男生说话很温吞,或者说是不熟练,平时肯定不常跟人交流,努力解释道,“有人被压住了,我卸不掉车门,没法把他们拉出来。”
可是我也卸不掉啊。
许乐眠瘪瘪嘴,看着他脏兮兮的裤腿,说:“我怕虫蛇。”
男生张开双臂:“我抱你过去,你只要帮我扶一下门就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乐眠也拒绝不掉了,只好不情不愿地搂着他脖子,被抱着往田地中央走。
男生和他想象的不一样,看着瘦弱,力气大得很,抱着他小跑起来都不喘气,飘起来的发丝有清新的洗发水味道,很干爽。
许乐眠好奇地问:“你家住的很远吗?”
“嗯。”男生话非常少,应完觉得不太礼貌,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三里多才能到我家。”
“啊……比我住的还远。”可能是遇到了同病相怜的人,许乐眠心里不知怎的好受了些。
不等多问,他就被放下来了。
“麻烦你抬一下这里。”
许乐眠扭过头,看到一片血污,惊恐地大叫一声。
“别怕,他们都还没事。”男生看出来他嫌脏,把外套脱掉,只留下里面的单衣,“你用这个抬,不会弄脏手。”
许乐眠狠狠咬住下唇,颤抖着手去接外套。
车门比他想象的重,不到三分钟他就没了劲儿,急着催促道:“你快一点呀!”
“后座有点卡了,再坚持……”男生顿了顿,“一下。”
他感到后背一沉,是车门压在背上的重量。
许乐眠手臂酸痛,不自觉地松了力气,把车门搭在他身上借力。
可他本人好像对这种“潜意识”行为毫无所觉,还在催促:“好了吗好了吗?”
“好,可以松手了。”
一个头发沾满鲜血的人被抱出来,看起来跟男生差不多大,双目紧闭,明显处于昏迷状态。
他被放下来,两人一起跌在地上,差点撞到许乐眠的脚。
还好许乐眠反应迅速,躲开了。
男生后背火辣辣地疼,估计已经被车门压出血痕了。
他喘着气看向门内:“叔叔,你……”
“先带他走,不用管我。”司机无法动弹,身边全是变形的尖锐车体,空间被挤压成一团,呼吸跟不上,说话都喘得很费劲,“快点,他血都快流没了!”
“……好,那我等会儿再来找您。”男生咬了咬牙,把昏迷的伤患背在身上,低头看过去,“你——”
矮他半个头的小弟弟张开双臂,等着抱。
“……”
他吞回没说出口的话,单手将人抱起来。
前后两人加起来将近二百斤,把他腰背压得快要折断,如果有第三个人在旁边看到,肯定以为他们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可许乐眠被安然无恙地送回地面上,抬头看着男生,依然稳稳当当背着那个病患,快步朝前走去。
“走吧,我要把他送去医院,正好你可以回家。”男生说,“谢谢你帮忙。”
许乐眠很少收到“谢谢”,闻言有点开心:“幸好有我在吧!”
男生轻轻点头,步子迈得又快又大,需要旁人小跑才能跟上。
许乐眠没跑两步就气喘吁吁道:“你能不能慢点呀。”
“他等不及。”男生说,“前面就有人了,你……”
“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吧。”许乐眠总想到那声“谢谢”,决定好人做到底,“你去找人救那个大叔,我来看着他。”
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男生没怎么犹豫:“那麻烦你了。”
又是一声谢谢。
许乐眠开心地目送他离开,没看到对方打颤的小腿和双臂。
病人从急救室回到普通病房时,眼皮不安地抖动,终于有了意识。
许乐眠想跟这人聊一会儿,却听到隔壁床在讨论医药费。
他猛地顿住,心想等会儿医药费不会问自己要吧?
不巧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居然开口了,嗓音粗粝,根本听不出本音:“你送我来的?”
许乐眠想到今天要不是自己,他根本活不下来,骄傲地点头:“嗯!”
那人见他神情笃定不似作假,闭眼,点头:“你叫什么?”
“许——呃……”许乐眠想起妈妈跟奶奶吵架时说过,一个残废会把一整个家庭都拖累垮,忙不迭刹住口,生怕他认识自己,“老师说做好事不留名!那个,我那个,我妈妈催我回家,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这件事在许乐眠看来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他不会知道,那个瘦削的男生一晚上跑遍办个镇找人找帮手,陪着那个大叔到凌晨,把人送回医院,回家取走自己全部的零花钱,都交在他们两人的医药费上。
这件事被职场失意的父亲知道后,拿皮带用力抽了他一顿,本就着凉不适的身体夜里发起高烧,连续烧了两天,差点没能挺过来。
许乐眠将这件事告诉许培,作为和迟正兵相识的老熟人,许培瞬间知道了儿子遇见的那个男生是谁。
她偷偷前往医院,得知受伤的男生没什么大碍,大叔却没那么好运,送到医院的时候左腿已经坏死,醒来后出现了认知障碍和解离性遗忘症状。
从护士医生的口中,许培得知大叔是男生家的司机,翻的车是奥迪,虽然不是迈巴赫宾利劳斯莱斯那种豪车,但加上内饰大概也要小百万了。
家里配备司机的人,身份应该不简单吧?
她留了个心眼,在医院多转几圈,逮着几个护士医生询问情况,故意透露出是“自己儿子救了他们以后一直放心不下”的消息,欲盖弥彰地没说明自己的身份,刷够存在感就走。
过了几年,果然有一个陌生账号加了他们,说是为当年那件事情表示感谢,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只转钱不闲聊,看起来除了还人情,不想跟他们有任何其他交集。
许培之前没有告诉许乐眠那个人的真实身份,许乐眠一度忘记那个人的存在,很心安得地享受着这份“回馈”。
但前不久许培给他说了这件事,他莫名有点慌。
他确实帮了忙,这份“回馈”拿得也不心虚,可迟轲应该也有一份,现在要他分出来一半,他实在是没有这笔钱。
还好迟轲没有发现……
等一等,再等一等,等他以后有钱了,就把那笔属于迟轲的还回去,他现在只是暂借。
而且那个人是他离开冷云廷最后的希望了。
他再喜欢冷云廷也是有自己尊严的!
许乐眠独自坐在包厢里,焦急地扣弄手指,隔几秒就要看一眼紧闭的大门。
室内灯光昏暗,比富丽堂皇的大厅让人有安全感,隔音也很好,好到听不见外面的脚步声,让人预感不到等待的尽头。
终于,等桌子上摆满的菜全部凉透,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许乐眠立刻站起来:“您好,我是——”
声音戛然而止。
他瞳孔骤缩,惊恐地看向来人,在对方往前走了一步后,猛地向墙根靠去,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滋啦”噪音。
“怎么是你?!”
对比他的盛装打扮,迟轲穿得和刚才一样简单。
没了袖扣的黑衬衫左侧衣摆随意地扎在腰带中,裤子和腰带也是黑色,只有腰带扣和亮面皮鞋在灯光下隐隐闪出光泽。
他表情淡然,不紧不慢往前走了两步,鞋底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均匀平缓,但落在许乐眠耳朵里,就成了枪决前的倒计时。
许乐眠从未有一刻像这样慌张过,数着他的脚步,不到五下,拔腿就往门口冲。
迟轲牵起唇角,没有阻拦,将一份文件扔在桌子上,转身抱着胳膊看戏。
听到文件砸在桌子上的闷响,许乐眠心脏都在颤抖,掌心布满汗水,好几下才把门锁打开。
耀眼的光从门缝钻进来,他眼里流露出欣喜和庆幸,迫不及待地拉开大门——
“许先生。”
厉修明站在门口,垂眸静静看着他。
许乐眠呼吸一窒,搭在门锁上的手用力一攥,不小心劈断了食指的指甲。
这是……
什么情况?!
“许先生,怎么了吗?”厉修明关切地向前一步。
许乐眠下意识后退。
就是这一退,厉修明趁机进了门,顺便反手将包厢门反锁。
“忘记自我介绍了,”他说,“一直很感谢您当年伸出的援助之手,那么久不见,我想你大概认不出我了。”
“居然是你?!”
他是冷云廷的朋友,所以之前不打钱了不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而是知道他已经不缺钱来了吗?
许乐眠忽然扭过头,死死看向一旁平静的迟轲。
“啊,迟总刚刚跟我在一起谈生意,我顺便喊他一起来吃饭。”厉修明比了个“请”的手势,“迟总对我来说不是外人,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许先生应该不介意吧?”
只是一起吃饭?
并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都还不知情吗?
许乐眠怔怔望着桌子上的文件,看着迟轲将手搭在上面,抬起手指随意敲了两下,心脏跟着一起狠狠颤动。
“我……不介意。”许乐眠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那就好。”厉修明略过他,为迟轲拉开座椅,“没想到菜上这么快,已经冷了,再重新上一份吧。”
许乐眠的“好”还没说出口,迟轲便摇头:“不必,等会儿我们还有事,也吃不了几口。”
“说的也是。”厉修明对许乐眠颔首致歉,“抱歉,我们只有十五分钟时间能给你。”
许乐眠僵硬地坐下:“没关系,我……也没什么胃口。”
“是我招待不周,下次再让我正式请次客吧。”厉修明将一盘海胆推过去,“当年在医院没能多聊两句,许先生这些年没怎么变,一直那么瘦。”
许乐眠尴尬笑笑,现在最不想提的就是“当年那件事”。
他只想赶紧要到机票和支票离开这里,根本不想回忆往昔!
或许一开始是有这个打算的,但现在……
他隐晦地看了迟轲一眼。
这人听到自己是炎坪的老乡都没反应,应该也不记得那件事了吧?
应该,不会想起来吧?
厉修明说:“我一直没来及叙叙旧,后来回了趟炎坪,把事发地点到医院的路又走了一遍。那么远,我挺好奇你是怎么把我带过去的。”
许乐眠支吾道:“当时有个好心人也帮了忙。”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厉修明惊讶,“还记得是谁吗?”
许乐眠根本不敢看迟轲的眼睛:“记不太清了。”
“可惜了。”厉修明嘴上说着可惜,面上还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如果你记起来了,一定要给我说。”
室内不知道有没有开空调,许乐眠热得呼吸粗重,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一直提当年的事,只能硬着头皮搭话。
不管有没有第二个人,他都救了他一命不是吗?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问出第二个人的存在?
就在他急得按捺不住之际,厉修明终于收了话题:“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但是你要的钱,我暂时给不出。我们这种二代没有你想的那么有钱,还是我这种不受待见的私生子,没办法随手拿出几千万,等过段时间我手里有现钱了再支援你,可以吗?”
不可以也没办法。
许乐眠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求助的人了。
除非有其他好心人愿意帮他。
他看着全程沉默吃牛肉的迟轲,难免失落可惜。
如果迟助还是那个善良慷慨的学长就好了。
厉修明随便吃了两口就要离开,许乐眠很想跟上,却被迟轲拦住。
“冷总两小时后结束会议到别墅,您现在最好快点跟我回去。”
许乐眠脖子发出僵硬的“嘎吱”声:“我、我可以自己打车。”
他现在一秒都不想跟迟轲待在一起!
“还是跟我一起走吧,我放你出来的,万一你跑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迟轲打开门,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神情晦暗不明,“请吧。”
许乐眠上下牙死死咬在一起,用力迈步。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迟轲低声开口:“许乐眠。”
许乐眠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迟轲头也不低地抓住他衣领,问道:“你很怕我吗?”
“没。”衣领被抓的很紧,许乐眠快呼吸不过来了,“我就是,我就是没休息好,今天好累。”
“也是。”迟轲松开手,任由他狼狈扶着门,轻飘飘地说,“平生不做亏心事,确实没必要怕半夜鬼敲门。”
许乐眠眼眶一红,整个人被灭顶的委屈包裹:“迟助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没做对不起别人的事!”
是他自己运气不好,没有被厉修明找到,又不是他的错!
难道当时他没有帮忙吗?没有他帮忙,迟轲能一个人把他们救下来吗?!
他只是拿了属于他自己的那份,没有帮这人讨要而已!
“那自然最好。”迟轲笑意不达眼底,无视他没由来爆发的怒火,径直略过他,招手打车,“回去吧,许小少爷。”
“小少爷”三个字,被咬得格外意味深长。
迟轲将许乐眠送回别墅,车都没下,直接转道去医院。
他摘掉眼镜,视野瞬间变得模糊。
都市繁华的夜景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个涣散的光点,隔着玻璃车窗,那些建筑忽然变得很遥远,触不可及。
他想起厉修明说的话。
【我是被我哥迷晕扔进后备箱的,当时司机——就是那个微信号的主人,和另一个人一起去出差,本来他们被买通了,要把我在半路丢掉,但是司机反悔了,他把我从后备箱抱出来放在后座,想去村镇给我找个好人家收养,为了这个和同行人发生争执,两人忙着吵架,没看路,车就翻了。】
【我本来就该死掉的,不会有人来救我。】
【如果当时没人帮我垫付后面几天的医药费,我真的会死,那笔钱在当时对任何人来说都不算少了。】
【我一度怀疑过那个人不是许乐眠,但是我找到的所有人证物证都告诉我是他,我找了医院,找了警局,警察却告诉我,当时去报案的是个中年男人,而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过世了,当时的司机至今仍然拒绝回忆那场车祸……迟轲,你知道吗?我印象中隐约看到的第二个人好像不存在一样,只是我当时的错觉。】
迟轲听的时候,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但从许乐眠刚刚的只言片语中,他对实情已基本了然。
他情绪起伏一直很平缓,很少出现所谓强烈的“冲动”。
但刚刚在饭桌上,他真的差点没忍住掀桌子。
“师傅,”迟轲忽然开口,“不好意思,麻烦改个道。”
他报了原主家的地址。
许久不曾回来,这里和他刚穿过来时一模一样,连家具的摆放都没有变。
原主的时间就停在了这一刻。
搬出去前,他在家具上罩了防尘罩,现在地板上落了层灰,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整间屋子都白茫茫的,像九月一场过早落下的雪。
迟轲走进门,地面落下几个很轻的脚印痕迹,总算让这间屋子不显得那么空荡荡。
他摸了摸整齐的床铺,掌心一片冰冷。
这大概是和他初来乍到时唯一的区别。
那时刚睁开眼,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床上还有温度。
如果他不曾来,如果他所当然地借这个身份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还有谁会记得“迟轲”?
他和原主素不相识,却又割舍不开,这种斩不断的线总会在某个瞬间冒出来,让人舌尖泛苦。
迟轲收拾了一下屋子,将地面清扫干净,悄然离开。
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小区正在返修,他走过崎岖的水泥路,捡起一片落在路中央的树叶。
看到树叶上枯黄的痕迹,迟轲恍然惊觉,有一场盛夏正在离去。
蝉鸣声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树上沙沙作响的叶子不是知了在闹,而是秋风在吹。
又快要年末了。
有些事情也该有个结束了。
他把枯叶扔进垃圾桶,快步走向离开的出口。
目光触及街道旁一抹张扬鲜艳的红色,迟轲意外地挑起眉梢。
“你怎么来了?”
“苏瑾棉和厉修明刚刚都给我发过消息,我了解到一些事,你也不回我消息,我猜你可能会在这儿。”纪谦靠在红色超跑车身上,歪了歪头。
迟轲无奈:“还真是甩不开你了。”
有些话不必明说,他们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甩开我?你还有过这个念头?”纪谦恶狠狠道,“想都别想,我告诉你,以后咱俩骨灰都要葬在一起的!”
迟轲轻哂,知道他是故意提及“死亡”话题的。
纪谦很了解他,如果他因为什么事情感到低落和不开心,第一时间想到的绝不是逃避,而是面对。
坦然提及的时刻,也是晦暗成为过往的瞬间。
纪谦这句话意不在话语本身,迟轲却还是回答道:“行,正好省了一块墓地钱,你想住哪儿?”
“那都几十年后的事了,不着急,到时候再考虑地点。”纪谦笑着伸出手,“先来跟我抱一下。”
迟轲顺从地把手递过去,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纪谦低下头用力吸了一口气,感慨道:“啊……健康的活人气息。”
啧,神金。
迟轲在吸引更多目光之前挣开,把人带上车聊:“厉修明跟你说了什么我大概能猜到,苏瑾棉给你说什么了?”
提到这个,纪谦腼腆地锤了一下他肩膀:“老公,虽然我们没有公开,但好像很多人都知道你是我老公了哎~”
迟轲:“。”
迟轲:“说正事儿呢,别闹。”
纪谦用指尖挑起他下巴,一副浪荡二世祖的表情:“想知道吗?你猜猜?猜中有奖励哦~”
迟轲没有生气,反问道:“什么奖励?”
纪谦邪魅一笑:“奖励你可以提一个要求,什么都行,猜不中的话,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行。”迟轲生怕他反悔,语速飞快,“苏瑾棉找你是不是要跟我说许乐眠是她同父异母生物关系上的弟弟?”
纪谦:“……”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纪谦原地表演笑容消失术:“你作弊了吧?”
邪了门了,这怎么猜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世界观正在收束,预计这个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就能正文完结,剧情苦手码字有些慢,最近更新时间有点儿迟,跟大家滑跪致歉!这章评论前50发红包,后面的评论再随机发放20个~感谢大家支持!
第63章
十月二十一日是许乐眠生日。
好巧不巧,司马逸尘在当天帮纪颂做了个局,说是纪颂刚拿下了G城的项目,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冷云廷收到邀请时有点儿犹豫。
昨晚许乐眠缠在他身上,口齿不清地祈求他今天回家跟他一起过生日,他当时心一软就答应了,没料到司马逸尘今天会突然组局。
看他犹豫,司马逸尘打趣道:“不是吧冷二?你最近都不来跟我们玩了,难道真被你家那个小情人迷得神魂颠倒动了真感情,打算浪子回头了?”
“开什么玩笑?”冷云廷眉毛一竖,嘴巴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否认道,“他?怎么可能。知道了,我晚上会来的。”
司马逸尘一锤定音:“那就这样说定了。”
冷云廷心不在焉的“嗯”道:“还有谁去?”
“不知道,反正能叫上名的都喊了,能来几个就不知道了。”司马逸尘笑笑,“对了,你哥和你嫂——咳,和苏瑾棉也喊了,还有你的私人医生和曾经的特助。”
“迟轲肯定不会去。”冷云廷很笃定。
“难说,纪谦为了给纪颂添堵,这次很有可能去。”司马逸尘摊手,“纪谦最近跟他哥闹得挺不愉快,他医院跟英国那边有个交流项目的审核被他哥找关系给卡了,上周气得不行。”
冷云廷蹙眉:“这跟迟轲去不去有什么关系?”
司马逸尘:“?”
司马逸尘真懵逼:“你不知道?”
冷云廷一副“你在打什么哑谜”的表情:“知道什么?”
“……”司马逸尘问号脸,“你不知道你的私人医生和特助在谈对象吗?”
冷云廷:“……”
冷云廷:“???”
冷云廷:“谁和谁?!”
……
“不陪我去?”
“真不陪我去?”
“确定不陪我去?”
穿戴整齐的纪谦一步三回头,眼神幽怨,语调婉转,试图唤醒沙发上冷漠男人的良心。
迟轲还穿着家居服,悠闲地用笔电处工作。
闻言头也不抬地摆摆手,示意他快点滚蛋。
纪谦“哼”了声,拿起手机大摇大摆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没听到挽留,一个丝滑掉头又扑回去,直接把人扑倒在沙发上:“陪!我!去!”
迟轲陷进一堆抱枕中,无奈地推开他脑袋:“疯了吧你?”
“快陪我去嘛,我一个人害怕。”纪谦扯淡的由张口就来,“那里人太多了,漫山遍野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一个人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迟轲好奇:“你怎么自我感觉那么良好呢?”
还羊入虎口,一挑三给人家混混打残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小绵羊?
“这就叫有自知之明。”纪谦那是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你这几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也该休息一下了,不能为了工作连你对象都不要了吧?”
迟轲解释道:“我这是为了美好的前景在赶路。”
纪谦:“赶到一分钟都不能休息?怎么的明天人类进化不带你了?”
啧。
别看纪谦平时那么好逗,发起疯来那张嘴皮子真是六亲不认,怼天怼地怼男朋友。
迟轲没好气道:“人类进化第一个淘汰掉你们这群花天酒地自甘堕落的人。”
纪谦下巴一抬:“你舍得抛下我独自远走高飞?”
迟轲:“……”
迟轲抬脚把他踹下去,起身往卧室走。
躺在地上的纪谦顺势抓住他脚踝:“哎哎哎你干什么去?”
“换衣服。”迟轲把脚踝抽出来,漠然道,“跟你共沉沦。”
纪谦在地上滚了一圈,乐得不行:“爱你哦老公!”
回应他的是不近人情的关门声。
两人收拾好出门,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过晚的不止他们。
“Wow,巧!”苏瑾棉热情地挥舞胳膊,“你们也来看戏呀?”
纪谦叹道:“我今天也是配角之一呢。”
如果不是纪颂,他就能百无聊赖坐沙发上靠男朋友怀里看戏了。
“可怜。”苏瑾棉知道前段时间纪家两位少爷闹的矛盾,同情地握拳给他比加油,“迟总呢?有友情出演吗?”
“没。”迟轲淡淡道,“我起到一个护花使者的作用。”
苏瑾棉:“谁是花?纪谦?他哪里需要护?”
纪谦腼腆挽住迟轲臂弯:“我i人,社恐。”
苏瑾棉:“……”
苏瑾棉用更同情的目光看向真正的i人:“这恋爱谈的,你辛苦了。”
迟轲:“不辛苦。”
冷柏尧:“他命苦。”
迟轲:“。”
纪谦狠狠瞪了眼冷柏尧,用肩膀轻轻怼迟轲:“快反驳他!”
迟轲平静反驳道:“命不苦。”
“……”
安静。
纪谦:“就这?没有可以佐证这个结论的论据吗?”
“有,但是一时不好举例,等我有空给你写个论文。”迟轲单手帮他了一下领口,“时间不早了,能进去开演了吗纪老师?”
纪谦低头,在他手指上飞快亲了一口:“当然可以。”
“哎,哎,哎。”苏瑾棉看不下去了,“旁边有人呢两位!”
“你和冷柏尧也可以啊。”纪谦大仇得报般望向一脸菜色的冷柏尧。
苏瑾棉打冷战:“别给我吓得晚上做噩梦了。”
冷柏尧眼神一暗,用力把她揽进怀里:“这样就会做噩梦?”
苏瑾棉轻笑一声,没回头,抬起脚往旁边用力一踩——
“嘶!!”
冷柏尧松开手,疼得差点弯下腰。
苏瑾棉:“上次就说了不许随便从后面搂我肩膀,冷总脑袋是中空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吗?”
迟轲和纪谦沉默地看着冷柏尧皮鞋上被高跟踩出来的一点凹陷。
纪谦小声道:“忽然想起来,以前我对你动手动脚,你都不揍我的。”
迟轲说:“不一样。”
纪谦:“哪里不一样?”
迟轲:“哪儿都不一样。”
在联姻这个前提背景下,拒绝结婚生子的苏瑾棉对冷柏尧有偏见,别说喜欢,能同意为了表面功夫同居,就已经是冷柏尧不幸中的万幸了。
四人经历了一番互相伤害,纷纷遍体鳞伤地入场了。
今天这地儿被纪颂包场了,来的人不少,刚进去耳蜗就能被冲天的音浪震碎。
纪谦不适地蹙眉,紧紧抓住迟轲的手,在他耳边大声道:“你牵好我!别让我丢了!我没来过这种地方!”
音响太吵,这个程度迟轲才刚好能听见他说话。
他不想把嗓子嚎废,把人带去一个略微安静的卡座里,好奇道:“从来没来过?你完全不参加社交?”
“社交肯定有,但不是这种局。”纪谦前世从未去过这么鱼龙混杂的社交场合,就算去酒吧也是直接走vip通道去专属包厢,跟朋友唱唱歌打打游戏,“放心吧,你男朋友我可是很守男德的!”
话音刚落,隔壁卡座传来一道玻璃瓶落地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看去,看到了冷云廷那张惊愕、诧异、不解、郁闷、难以置信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的脸。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着两人,艰难开口:“你们……真的在谈?”
“不配吗?”纪谦不开心了,扭头在迟轲侧脸上吧唧一口,“这还能有假?”
迟轲被亲了也没什么反应。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遇到这种事儿,没反应就是他最大的偏爱和纵容。
冷云廷皱着脸揉眼睛,匪夷所思地问:“不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契机是什么?怎么就恋上了?”
提到这个,纪谦精神了:“那我们的爱情真是命中注定,还得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
迟轲叹了口气,把他扔在冷云廷那个卡座寄存,转身前往自助美食区。
他还要跟厉修明确认一下许乐眠那边的安排。
厉修明果然在自助区闷头狂吃。
看到有人过来,吃得稍微含蓄了点,把鹅肝咽下去才抬头,自觉地把手机递过去:“许乐眠的航班和酒店信息都在这儿。”
“谢谢。”迟轲一边看一边问,“厉总之前对我那个态度,应该有怀疑过许乐眠并非唯一一个救你的人吧?”
厉修明一顿,放下了餐盘,低声道:“迟总不记得了吗?我问过你,你跟我说对那件事完全没有印象。”
迟轲手指停在半空,凭借这段时间对原主的了解,大概猜到了对方这么回答的原因。
原主的确很善良。
认为那是不值一提的举手之劳,所以不想挟恩图报。
他不信原主没有认出许乐眠,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借恩情绑架厉修明那么久,否则不会对这件事视若无睹。
迟轲叹了口气:“你……算了,以后长点心眼。”
厉修明就是太安于现状,明明能力足够,却还是没把势力发展到能和厉家那些少爷抗衡的地步,以至于查个救命恩人都处处受限,找不到真相。
不过这也没办法改。
厉修明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肆无忌惮地享受美食,以及有个舒适的环境当码农。
人各有志,也挺好的。
厉修明看着他侧脸,抿了抿唇,愧疚至极地开口:“我知道你在冷云廷身边过得不是特别开心,没能及时发现,对不——”
迟轲抬起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道歉。”
迟来的歉意或许足够真情实感,但原主永远都听不到了。
错过就是错过,没来及就是没来及。
厉修明有些着急:“我不是希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件事——”
“厉修明,”迟轲把手机还给他,淡声道,“我不是不想接受你的道歉,是我没资格接受你的道歉,你这些话,我也不能听。”
“或许你没办法相信,但事实就是,你再也找不到你想找的那个人了。”
……
和厉修明暂别,迟轲回来路上,正好看到本场聚会的几个核心人物正围在纪谦所在的那个卡座边喝酒。
他没着急下楼,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撑着扶手俯视那群人。
纪谦穿着清爽的夹克衫牛仔裤,看着跟清澈的大学生一样,在一群皮衣和西装里显得格格不入,还真有点儿“羊入虎口”那味儿。
他坐在纪颂对面,漂亮的嘴唇不知道在吧啦吧啦说啥。
对比他的笑容灿烂,纪颂脸色就很难看,周围人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不用想就知道嘴皮子利落不过纪谦,丢面儿了。
迟轲对着下面拍了两张照片,转手发给纪谦。
纪谦忙着舌战群儒,没顾得上看手机。
不一会儿,纪颂猛地拍桌站起来,食指差点指上纪谦鼻子,咋咋呼呼地一顿输出,在二楼都能隐约听到他骂娘骂爹的词。
纪谦不为所动,看猴子似的看他发疯,等他骂得口干舌燥累了,优雅地站起来衣摆,端着酒杯去另一边找冷柏尧玩。
纪颂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一秒都不想再一楼多呆,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闯上二楼舞池。
迟轲站在原地没动,跟他们打了个照面。
纪颂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迟轲见面,目光下流地打量他,嗤笑一声,径直和他擦肩而过。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意思表达得挺明确了: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根本不屑搭你。
迟轲转过身,接过旁边酒保托盘里冰蓝色的鸡尾酒,后腰靠在扶手上,似笑非笑看着这群人。
冷云廷也在其中。
这傻子完全察觉不到氛围的焦灼,还指着他手里的酒问:“挺好看的,这杯叫什么?什么味?”
“不知道。”迟轲就随手一拿,“我又不喝。”
纪谦不允许他今晚碰一滴酒精。
“不喝你拿着它干什么?”冷云廷不客气地抢走那杯酒。
迟轲冷眼:“还我。”
“……你又不喝。”冷云廷不情不愿把酒杯递还给他,“男人,你太斤斤计较了。”
迟轲懒得跟这个神经病扯淡。
他的东西,扔了也不给讨厌的人。
一旁的纪颂脸色有些难看。
纪家说到底还是不如冷家,他都不敢对冷云廷这个态度,这个人却那么……嚣张。
自己刚才还那副看不起的态度,落在别人眼里一定很微妙。
他环视一圈,互相说着悄悄话的大家果然不敢跟他对视。
作为今晚的主角,纪颂有点儿下不来台,故意提高声音想落别人面子:“说起来,我弟弟最近好像在跟男人谈恋爱……啊,云廷,跟男人谈是什么感觉啊?”
冷云廷其实并不喜欢纪颂。
这人总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这种事儿他冷云廷不屑于去做。
要不是头脑一热答应了司马逸尘,他才不会来这种局。
闻言随口道:“就那么回事。”
“哎,是不是搞起来挺简单的?嗐,据说那些小鸭子比小姐好勾搭多了。”
纪颂自诩风流,招起人手到擒来,扭身混进舞池,随手捞了个穿皮裤的0跳舞。
那个0扭得正欢,配合得在他掌心舞动。
周围一阵欢呼骚动,都在笑着调侃纪颂男女通杀,魅力不凡。
纪颂得意地抱着那个0,视线却往迟轲那儿飘去。
迟轲漫不经心看着“演出”,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这种人他见过很多。
太多人想在他面前博存在感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站在他面前“自尊心”就泛滥,为了所谓的“风头”绞尽脑汁,自以为能享受和他一样多的注视,以为他能多看过去几眼……
总之拼尽全力丑态百出,为的不过是他的另眼相看。
事实上迟轲很少分给这种人眼神和精力。
纪颂不够格。
如果不是纪谦,甚至不配被他记住名字。
想到纪颂差点戳在纪谦鼻子上的手指,迟轲勾起唇角,走到舞池旁边的吧台处,趁换音乐的两三秒安静空档,将手中盛满鸡尾酒的玻璃杯重重放在台面上。
杯子和大石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迟轲转头和调酒师对话,只给了纪颂两分余光,挑衅意味至极。
纪颂瞳孔骤缩,还没来及反应,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0忽然走了过去,翘着屁股趴在吧台上,双眼含情地望着迟轲。
震耳欲聋的音乐再次响起。
没了舞伴的纪颂像个笑话一样站在舞池中央,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一股难掩的羞耻几乎快要把他溺死。
迟轲没想到自己会把人招来,立刻直起身拉开距离,抱歉道:“我不是单身。”
“啊……没事的哥哥,”0娇羞笑道,“我不介意双飞。”
“不好意思,我不玩这些。”自己惹得麻烦自己解决,小0虽然大胆奔放,但从刚开就一直很有分寸地不靠近他,迟轲也不会给人家难堪,耐着性子解释道,“是真的有对象,不是玩一玩的那种。”
“纯爱?好吧,祝你们幸福。”
0不再过多纠缠,遗憾又隐晦地看了眼他腰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迟轲松了口气,低头看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
冷云廷震怒的声音从角落传出,响彻二楼。
“你再说一遍!”
迟轲默默拿出手机录视频,方便错失直播的纪谦等会儿看回放。
“什么叫不见了?什么叫走了?”冷云廷暴起,“你再说一遍?”
众人纷纷停下了动作,向他行以注目礼。
冷云廷额头和手背都暴起青筋,眼里却是无措。
他举着手机,无视众人目光,下意识看向迟轲。
迟轲立马挡住录视频的手机,不动声色收回去,淡然道:“帮您安排回去的车?”
“嗯。”冷云廷在他这句话中镇定下来,大步朝楼梯口走。
他一直是这种场合的焦点,这样一声不吭离开,主角面子往哪儿搁?
纪颂都顾不得舞伴被勾走的尴尬了,忙不迭追过去:“云廷,发生什么了?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起开,不要挡路。”冷云廷的表情阴云密布,用力甩开他的手。
纪颂咬牙:“冷二,你——”
“你没订到的那辆车我回头让人给你,恭喜你事业成功。”冷云廷随口敷衍完,也不等回话,再也没回头。
纪颂仿佛被那句话打了一巴掌,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想订购的车上周就被冷云廷拿走了。
至于事业?
这么多人在庆祝他的事业有成,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在早上,他手里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开始处于亏损状态,明年年初和泰秦商业广场的合作彻底黄了,他一手拉扯起来的颂图股价也在疯狂下跌。
所以纪颂才慌忙举办这个派对,向全世界昭告G城那边的成功。
这样等其他消息散布出去,别人最多说一句做生意偶有不顺纯属正常,而不是用“一事无成”的败家子评价他。
还好没人——
“颂图还有多久破产?”
纪颂机械性扭头,双目猩红。
迟轲腰胯倚着吧台,礼貌一笑:“纪总,今晚消费可不低啊。”
纪颂目光阴狠,哑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来给纪总提个醒而已。”迟轲留了几分面子,等灯光暗下去才缓步走到他身前,微微弯下腰,低声道,“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纪颂骇然:“你!”
“如果我想,整个纪家都会是纪谦的。”迟轲左手落在他肩膀上,逐渐收拢五指,疼得纪颂五官扭曲,“不用担心,那些破烂纪谦没打算要,你老实点就能一切安好。不过再让我看到你找纪谦麻烦,就不止警告那么简单了。”
那天跟许乐眠厉修明的饭局结束,他就一直在计划推动这件事。
原著中,许乐眠真正离开冷云廷的日期在明年春天,也就是孟早被人洗脑逼婚冷云廷、冷云廷同意的那天。
他等不及,便把这个节点设计提前到了生日。
冷云廷生日失约夜不归宿,足够刺激许乐眠下定决心离家出走。
他不会让孟早成为这件事中被利用的工具,就算计到了司马逸尘和纪颂头上。
他暗中找关系帮纪颂疏通了G城那个项目,他安插过去的眼线被成功派遣到G城跟进负责,方便同时监视纪颂和即将抵达G城的许乐眠。
纪颂亏损和终止的项目也是他去年就埋下的雷,本来不会那么快引爆,是这人自己找死,最近给纪谦找太多麻烦了,他懒得再耗下去,干脆帮纪谦报个仇,顺便促成这场派对的出现。
纪颂不知道前因后果,可这几句话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了。
气血疯狂往头上涌,他气急败坏地举起手,下意识想利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然而不等手落下,后腰忽然被人踹了一脚。
“你敢动他?”纪谦面沉如霜,将迟轲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定没事,重重松了口气,看死人一样看着纪颂,“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许打扰他。”
纪颂跌在沙发里,被两人轮番警告,憋屈得想吐血:“我他妈没故意找他事!”
“我没长眼吗?”纪谦冷笑,“你给我等着。”
说完拉着迟轲转身:“走吧老公,我们不在这儿找晦气了!对了,你刚刚没喝酒吧?过来给我摸摸脸颊热不热。”
“真没喝。”
迟轲被动手动脚也不反抗,跟刚才阴狠的模样比简直判若两人。
就在纪颂怀疑自己疯了的时候,走到楼梯口的迟轲忽然回头,递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回头看他干什么?”纪谦抓着他下巴矫正他的视线,不满地哼哼道,“看我看我多看我,别看那个晦气东西,正主在你面前呢你还看那种劣质品?我跟他长得也不像吧!”
迟轲:“……”
迟轲:“我分得出你和其他人。”
他又不是冷云廷,没有找替身的爱好。
纪谦感动至极:“我就知道你爱我。”
迟轲拒绝煽情:“贵成你这样举世无双的很难有仿品,我又不瞎。”
纪谦:“。”
纪谦:“你撤回,重新说,说爱我,快点,现在,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最喜欢写小情侣日常互动,恨不得写八百章二人转[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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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冷云廷回到家,鞋都没换,直接冲到二楼,猛地推开许乐眠的卧室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呆立在原地。
温馨的卧室早已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令人心寒的寂静。
那些曾经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名贵珠宝,此刻正孤零零地安静摆在桌子上,衣柜的门大开着,几个孤零零的衣架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轻微的 “嘎吱” 声。就连桌台上许乐眠平日里最喜欢买的那些小玩偶,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冷云廷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被愤怒所取代。
他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大步上前,一把掀开衣柜,将里面剩余的衣物统统扔到地上,紧接着又疯狂地翻乱床铺,洁白的床单被他扯得皱巴巴的,枕头也被扔到了墙角,甚至还用力地扯掉窗帘,随着 “哗啦” 一声巨响,窗帘杆被硬生生地拽了下来,窗帘如同一团乱麻般堆在地上。
门口的王妈愁容满面。
她刚收拾好的屋子啊!
“人呢?” 冷云廷双眼通红,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吼道,“许乐眠人呢?!我不是再三叮嘱过不许他踏出这个别墅一步吗!”
“少爷,” 王妈战战兢兢地低下头,解释道,“苏小姐一小时前说想喝梨汤,您当时让我去买梨,我就赶紧去超市了。我真的不知道许先生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啊。”
“瑾棉……”冷云廷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缓缓地转过头,将怒火投向吴管家,“你也去超市了?”
管家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董事长那边急需咱们这个季度的报表,我给您打电话联系不上您,当时情况紧急,只好自作主张先送过去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爷爷……” 一听到董事长三个字,冷云廷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在振庭,董事长的地位不可忤逆,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不可能因为这个怪罪管家。
冷云廷这下有火都不知道该冲谁发了,只觉得心中憋闷得难受。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卧室,忽然冷笑出声:“又耍小脾气,以为这样我就能多看他一眼?他以为自己算什么?这里是他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地方吗?吴叔,去拿许乐眠和星棉签的合同,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付得起违约金。”
付肯定是付不起的。
但是总得让人涨涨教训。
管家还没来及领旨,孙秘却突然神色慌张地冲上楼来:“冷总!冷总不好了!”
冷云廷本就心烦意乱,被孙秘这么一喊,更是勃然大怒:“我好得很!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 冷总,是许先生,许先生不好了。” 孙秘跑得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许先生刚刚来了趟星棉,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就走了,我当时心里放不下心,就赶紧让人跟上他那辆出租车,结果发现他去机场了!”
“机场?”冷云廷一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低头看去,发现孙秘掌心静静躺着一条项链。
是那个被扔下水池、没找到的项链。
……
“迟总,人已经到机场了,正在值机。”
“继续盯着。”迟轲从副驾驶座位前面的储物盒里拿出两块话梅糖,自己含一颗,给旁边司机塞一颗,“冷云廷现在应该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不要让他们俩见面。”
“好的迟总。”那边说,“那个,迟总……”
这个助跟迟轲关系不错,是工作之余能开玩笑闲聊天的关系,对冷家的八卦也知情。
迟轲猜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正事儿:“有话就说。”
果然,那边“嘿嘿”两声:“拦着冷少争取时间不是问题,但是万一冷少不走寻常路怎么办啊?就那种,咳!‘立刻封锁机场!不许任何一个人离开!’”
迟轲:“……”
纪谦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肩膀抖个不停:“我的天,送你助去演戏吧,下一届奥斯卡小金人奖非他莫属。”
对面助听见,娇羞道:“哎哟纪少,您真是慧眼识珠!等我火了一定送您十张签名照!”
纪谦乐道:“得是to签啊。”
助:“一定一定!”
迟轲不懂为什么自己身边全是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人,扶额道:“清醒点,这是一个有法制法规的现代社会。”
“哦哦,好吧。”助语气还有点儿可惜,“那他会拦截许先生的那架飞机起飞吗?”
迟轲:“不会。”
其实从论上来说,延迟起飞把人抓下去这种小事,振庭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能做到的是冷成邺,不是冷云廷,冷成邺天天盼着许乐眠离开,知情后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出手帮忙?
不过以防万一,迟轲还是做了二手准备。
能让飞机因为一个人延迟起飞,这说明这趟航班上大概率没有其他贵客,或者说其他贵客的影响力不足以与要求延迟起飞之人相抗衡。
而他给许乐眠定的这趟航班上有三个身份特殊的二代,航空公司不会为了冷云廷得罪他们的。
苏瑾棉知道他的安排后连夸三声牛逼,感慨道:“还好我没有得罪你。”
自从知道纪谦跟迟轲有一腿,她每次想起自己向纪谦发出过联姻邀请,心底就一阵后怕。
苏瑾棉不知道迟轲当时就在现场,更不知道冷柏尧用来吸引她联姻的诱惑是迟轲给的,此刻还在为瞒住了这个记仇的友军而感到庆幸。
迟轲一般有仇必报,报完便不再翻旧账,并不会对那件事耿耿于怀:“许乐眠的身世给苏家那几个人说了吗?”
“消息已经透露出去了,”苏瑾棉办事效率很高,在冷柏尧深思熟虑的沉稳对比下显得过于雷厉风行,“G城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接应他,剩下的就看我那些哥哥怎么操作了。”
苏家凭空多出一个私生子,最着急的不是苏瑾棉这种与家产“无缘”的边缘人物,而是那些在风暴中心争得头破血流的少爷们。
“行,你那边注意一下纪颂和司马逸尘,他俩有点神经病。”迟轲直言不讳道,“尤其司马逸尘,我怀疑他……”
苏瑾棉:“喜欢ntr?”
“嘟——”
刚停好车的纪谦无措地长按喇叭。
迟轲瞥他一眼,把方向盘上的手拿掉,面不改色地继续通电话:“不准确,他只喜欢绿冷云廷,抢冷云廷的男朋友。”
苏瑾棉猛拍大腿:“爸了个根的他不会喜欢冷云廷吧?!”
“应该不是喜欢。”迟轲说,“他的感情有些扭曲。”
司马逸尘从小在冷云廷这个“别人家的孩子”阴影下长大,跟在冷云廷屁股后面当小跟班,每次长辈都要踩他捧冷云廷,这种环境下生长出嫉妒和恨再合不过了。
只是司马逸尘天生变态,恨意跟别人的不太一样,过于扭曲。
一边因为从小到大如影随形的阴影惧怕崇拜冷云廷,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和指使,一边又想超越冷云廷,既然事业上做不到,那就从感情上超越。
将迷恋冷云廷的追求者拐上床,他的身心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许乐眠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乐子,他不会坐视不管。
“我查过,当年陷害许乐眠把酒水洒在冷云廷身上的那个服务生,和司马逸尘有过接触,合怀疑是司马逸尘发现许乐眠和你眉眼有些相似,故意设局让他俩认识,为的就是等冷云廷爱上许乐眠后,把许乐眠抢走。”
苏瑾棉:“……我操,这么变态的吗?”
纪谦脸色也很精彩:“所以之前他没有对许乐眠有过主动的实质性追求行为,是因为冷云廷还没彻底爱上他?约他去酒吧接受亲吻,也是因为许乐眠和冷云廷亲过了?”
“聪明。”迟轲捏捏他耳朵以示嘉奖,“冷云廷之前包养情人没有做到底过,得到那种人已经无法让司马逸尘内心满足,所以他找了一个最有希望成为冷云廷心上人的人,眼下都快成功了,他不可能放弃。只要冷云廷这边承认动心,他那边一定会去追求许乐眠。”
虽然不管跟谁在一起,许乐眠都会吃爱情的苦,但迟轲要的不止如此。
有些人不配活得光鲜亮丽,那就在泥沟里滚一辈子好了。
他不会让许乐眠得到任何爱,哪怕是冷云廷这种人的。
“司马逸尘……这个喷不了,这是真变态。”苏瑾棉感慨完,不解道,“但还有个疑问,冷云廷不是昭告天下说喜欢我?为什么司马逸尘不来直接追我?”
她还挺跃跃欲试的。
一想到能有光明正大的由从那些人手里搞钱,她就一阵兴奋。
迟轲言简意赅:“他有自知之明。”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就冷云廷不知道苏瑾棉是什么人。
司马逸尘很清楚苏瑾棉看不上他们那群人之间的任何一个,便造了个赝品出来,试图以假乱真。
“迟总,”苏瑾棉品了一下“自知之明”四个字,怪不好意思的,“给我夸爽了。”
迟轲:“。”
“总之要注意他,时刻保持联系。”迟轲挂断了电话,看向一直欲言又止的纪谦,“你想说什么?”
纪谦磕磕巴巴道:“你、你为什么这么懂?”
“你不也很懂吗?”迟轲没觉得这有什么,“听到ntr你不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那不一样!”纪谦乱七八糟地解释,“我只是知道,你那是……你那有点儿过于熟练……不是,也不能说熟练……哎!总之就是不一样!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
迟轲好笑地看着他:“纪谦,我今年快二十七了,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儿太假了?”
纪谦定定看着他,心情忽然变得非常郁闷。
他垂下脑袋,眼睛黯淡无光:“那个,你,就之前,那个,我、我也不是介意的意思啊,仅仅只是有点好奇,我知道这个很正常,没有说不能接受的意思,就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
“没有。”迟轲说。
纪谦一下抬起头:“你知道我问什么?”
“嗯。”迟轲点头,“没有爱慕对象,没有暧昧对象,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跟任何人发生过性关系,牵手、拥抱、接吻……都没有。”
纪谦眼里的高光一点点亮起,死死绷着嘴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矜持:“那你之前说,追你的人……”
迟轲:“这个是真的。”
从财阀大佬到顶流明星到博士教授,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确实是多到数不过来。
纪谦:“。”
纪谦不嘻嘻。
“什么表情?”
迟轲勾勾手,不开心的纪谦就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来回来蹭。
“我真不是介意,我知道追你的人多很正常。”纪谦闷声道,“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有点难受。”
难受的不是那些人追过迟轲。
而是羡慕他们认识迟轲的时间很早,参与过迟轲的过去,见过他没见过的时刻。
错失的时间是无法弥补的。
迟轲垂下长睫,眉眼在车内昏暗的光影中显出几分柔和。
他压下蹭着下巴的头发,问:“有多难受?”
“非常无敌难受。如果不是趴在你身上,下一秒就会昏厥。”纪谦的表白越来越熟练,“好想早点认识你。”
即便他心里清楚相遇不分早晚对错,可情至深处,感情是不受控的。
不只是想见到意气风发的迟轲,是想拥有迟轲人生中的更多时间,开心的和不开心的,都想要。
这件事上他总是贪得无厌。
纪谦偏过头,眨两下眼睛,有点儿可怜巴巴求安慰的意思。
迟轲猜他想要讨个吻,却没有配合,而是很轻地笑了声,说:“那你想想办法,把这二十多年补回来。”
索吻失败的纪谦气不过地捏住他鼻子:“对不住啊,你找了个不会穿越时空的男朋友,除了爱你,什么都不会。”
“那也行。”迟轲打掉他的手,开门下车,手腕搭着车顶,弯下腰跟他对视,“方法俗点儿没关系,有用就好,你爱着吧,多爱点儿,我不介意。”
纪谦咬着后槽牙,连忙去开自己那边的车门。
等他着急忙慌跑下来,迟轲已经潇洒地关门往单元门走了。
“别跑!”纪谦大步追上去,“过来亲一个!”
迟轲被人从后面抱了个满怀,象征性挣扎一下,不出意外没挣开。
他无奈转过头,妥协地抬起下巴。
这个吻和他想的一样。
纪谦没有得寸进尺,柔软的唇瓣一触即分,和之前无数次那样,浅尝辄止,克制守己。
迟轲挑了下眉,心道这可怎么办。
恋爱谈了有半年,纪谦看着不老实,其实最多就上手摸一摸抱一抱,实在过分的情况也就是现在这样,非要抓着他亲个嘴。
亲嘴也没那么多花招,简单碰碰嘴唇,纯情地跟十六七岁高中生玩早恋一样。
纪谦这黏糊劲儿也不像柏拉图啊。
他暗自思忖,目光很深沉,给纪谦看得脊背发毛。
两人无言回到家,纪谦恍然大悟地握拳锤掌心:“嗷——我明白了!”
迟轲吓了一跳,猝不及防被抓住肩膀,看着越凑越近的脸,心说这刚顿悟就上手,行动力是不是太高了?
他不解道:“要现在那么突然吗?”
明天早上还要上班开会,家里什么东西也都没有,操作不了吧?
“嗯?不突然,我知道你从刚刚就想问了。”纪谦笑得很灿烂,大有“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我真是天才”、“我怎么会那么了解你”的得意。
迟轲:“?”
问?问什么?这有什么要问的?不是做吗?
纪谦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老公别担心,我的感情史也是一片空白,你初恋是我,不亏。”
迟轲:“……”
他没有担心。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纪谦上半生没有爱情这个东西。
迟轲艰难开口:“你就悟的这个?”
“昂。”相处这么久,纪谦太清楚他的占有欲了,继续嘚瑟道,“放心了吧?是不是对我更满意了?”
迟轲:“……”
纪谦:“怎么沉默了?开心得说不出话了吗?”
迟轲:“……”
迟轲微笑:“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要求?”
纪谦觉得自己要被奖励了,耳根难以自抑地变红:“嗯嗯,你要提什么?”
“接下来一周,”迟轲笑着把肩膀上的手摘掉,“不许亲我,不许抱我,不许叫我老公。”
纪谦:“……”
纪谦:“???”
不是。
为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纪谦你也真是(扶额苦笑)
第65章
“你疯了吗?”
“没。”迟轲坐在冷成邺对面,平静地回答,“就是因为没疯,才更要这么做。”
“没疯?你这一年为了那个医院拼成什么样子我不是没看见,现在说卖就卖,由居然是‘不自由’?你给我说你没疯?”冷成邺蹙眉,“哪里不自由?生活?财富?”
迟轲喝了口茶,淡声道:“我在意的人不自由。”
他今天不是以员工的身份坐在这里的,而是一个谈买卖的生意人,气势和姿态便没有刻意压低。
圣汇嘉最初刚创建,冷老爷子早就有入股的打算,但那会儿纪谦自己屁股都没坐稳,迟轲万万不敢让这只老狐狸踏足。
现在医院不要了,直接打包卖给冷老爷子最省事,老爷子和他对彼此知根知底,能省去社交的麻烦步骤。
但他并不是求着老爷子买。
医院发展到现在,愿意高价收的不在少数,他以一个实惠的价格卖给冷成邺,其实也是卖个人情,为离开振庭做打算。
冷成邺表情凝滞,许久后,不太高兴地开口:“我以为你不会被幼稚的感情冲昏头脑。”
迟轲摇头:“这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行,那我也不劝了。”老爷子利落收下那份文件,“我下周安排人跟进医院的调查评估,顺利的话十一月我们开始走手续交接办,有问题吗?”
迟轲:“没问题。”
“你给我报的这个价格很好,”显然,冷成邺心明白,“是有什么事等着求我?”
迟轲靠椅背上的身子逐渐坐直,随意落在腿上的双手规规矩矩摆在桌面上,俨然又是那个以董事长为首的特助:“我想明年离开振庭。”
董事长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你打算毁约?”
“并没有这个打算。”迟轲早就想好了话术,“我想了很久,事实上我留在振庭对您和企业未来发展不会有太大的帮助,董助这个位置不是非我不可,甚至有人能做的比我更好。”
和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老爷子哼笑一声:“别看你平时不爱说话,这种场面话说起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那也得有道您才能听。”迟轲说,“可以向您保证,未来发展不会出现和振庭竞争的局面,如果两位少爷有需要,我也会尽心尽力提供帮助。”
一个董助的帮助,和一个公司创始人老总的帮助,哪个更有价值,不言而喻。
冷成邺没说话,把玩着已经空了的茶杯。
迟轲把在壶里新添茶水,烧热后为他斟满。
冷成邺终于开口了:“可以,不用等那么久,新年之后,你做完交接就可以离开了。”
迟轲有些意外,但没表现出来,倒茶的手依然很稳。
冷成邺笑容深了点,拍拍他手臂:“加油,好好干。”
迟轲手里急需用钱,这块项目推进自然越快越好。
辞别冷老爷子,他直接去了医院准备资料,这样到时候走流程会快一些。
纪谦在手术室,办公室这会儿只有一个实习生在帮忙文件。
见到他来,实习生立即起身打招呼:“迟总。”
“忙你的,不用在意我。”迟轲熟稔地去开柜子,“你们院长的……”
话音戛然而止。
柜子里摆着一摞文件夹,从资质文件到资产清单凭证等等资料,全部贴上了便利贴,堆得整整齐齐。
他拿出来随手翻了一下,里面内容也很完善齐全。
倒是很让人省心。
实习生偏过头:“迟总您说什么?”
“没什么。”迟轲取走文件,“我还有事,等会儿麻烦跟你们院长说一声东西我拿走了。”
“没问题。”实习生说,“不过院长那边应该快结束了,这快到吃饭的点,迟总不多留一会儿吗?”
医院里八卦传播速度很快,现在上上下下的医护人员都知道他们两的关系,部分住院部的长住客也知道。
“不了,我等下有个饭局。”迟轲打完招呼就走,没有过多停留。
上次警告后,纪颂最近没什么小动作,都没敢对纪谦手里的项目出手。
但他办事不会只准备一条路,不把纪颂按到抬不起头的程度他不放心。
只针对纪颂的小公司没什么用,只要纪家不倒,纪颂还是那个纪家大少爷。
目前他当然做不到对纪家下手的程度,还好冷柏尧和苏瑾棉厉修明等人也乐见其成,几人最近没事儿就扎堆吃饭,天天想着怎么阴别人,像极了小说里狼狈为奸的反派团。
今天这顿饭是苏瑾棉选的地点,两人没过多寒暄,苏瑾棉上来就放下招标书,笔记本一掀,开始长篇大论地输出。
这位女士工作起来比迟轲还丧心病狂。
迟轲这边儿刚低头吃了会儿饭,苏瑾棉就着急道:“哥你别吃了,你先听我说!说完再吃!我急急急!”
迟轲只好放下筷子。
他解苏瑾棉,因为他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工作起来不管不顾,现在纯粹是被纪谦管的,生活作息好生健康,一顿不吃饿得慌。
但今天苏瑾棉有些过于亢奋了,跟故意不让自己闲下来似的。
迟轲也没说啥,就听着她絮絮叨叨。
苏瑾棉把ppt讲到最后一页,忽地沉默下来,绞尽脑汁思考再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
迟轲无声叹了口气:“苏总最近没回澄江湾?”
澄江湾是冷柏尧写在苏瑾棉名下的别墅,也就是两人用来表现感情好,用以同居的“婚房”。
苏瑾棉噎了一下,尴尬道:“你知道了啊?”
迟轲说:“冷柏尧的行程冷老爷子基本知悉,他连续三天回自己的别墅了。”
“嗯……确实……我们俩吧,闹了点矛盾。”苏瑾棉心不在焉把玩头发,“也不能说矛盾,就是一点小冲突。”
迟轲:“他敢跟你吵架?”
以冷柏尧那个脾气能惹出什么冲突?
“不是吵架,”苏瑾棉讪讪道,“我前几天喝醉回家耍酒疯,做了点儿不礼貌的事情。”
迟轲:“?”
“就是,我酒品不太好,回家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苏瑾棉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大概真是喝疯了,把他抽屉里的领带全翻出来,在他醒之前把他绑在床上……”
迟轲表情有短暂的空白。
苏瑾棉:“扒了他的衣服……”
迟轲觉得后面有些非礼勿听了:“等——”
苏瑾棉:“在他肚子上用彩绘笔画了一只王八。”
迟轲:“……”
苏瑾棉:“超——大的王八。”
……
“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谦快笑趴到地上去了:“你哈哈哈哈哈你未婚妻的手绘水平真是太高超了哈哈哈哈哈!!”
冷柏尧黑着张脸放下衣摆:“再笑给我滚出去!”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有点好笑。”纪谦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再给我看一眼,啧,我能不能拍一张给我老公——哎哎哎!把烟灰缸放下!不拍就不拍,小气鬼。”
冷柏尧放下烟灰缸,转而拿起抱枕朝他脑袋砸过去。
纪谦坐在地板上,笑着偏头躲过:“画就画呗,你别那么小心眼啊,那是你未婚妻,让他画一下肚皮怎么了?还是王八,她祝你长寿哎,你知足点儿行不行?怎么还为了这事儿闹离家出走呢?我可提醒你啊,冷战很伤人的。”
“我不是因为王八。”冷柏尧不耐烦地抓头发,平时一丝不苟的背头现在抓得跟鸡窝一样。
“继续说啊。”纪谦嗅到了瓜的味道,“话说一半以后没伴!”
“你!”冷柏尧听不得这种诅咒,窝囊地生了会儿气,说,“她为什么就是死活都忘不掉她那个前男友?”
纪谦:“何出此言?”
冷柏尧:“呵,她醉得稀里糊涂的时候叫她前男友的名字。”
……
“Tom,我以前最喜欢的男模。当然,不是那种乱搞的男模,我爱好不多,就喜欢打麻将的时候旁边能有个男模喂我吃东西。”苏瑾棉懊恼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着冷柏尧喊Tom,反正就是喊了,咳,还亲了一口。”
迟轲想:这不是便宜他了吗?
一个王八换一个吻,冷柏尧肯定觉得不亏。
“我第二天醒来后,他问我Tom是谁,你说我能对着他说,我把你看成我点过的男模了吗?那他不得气疯?肯定还会以为我馋他身子。”苏瑾棉分析得头头是道,“我们订婚前约好的,不能对对方有任何非分之想,不动感情没有欲望,我肯定不想他误会我违约啊!我就实话实说,我说Tom是我已过世的前男友……这我没撒谎,那个男模真的在攀岩过程中丧生了。”
“然后他不知道怎么就生气了,我去了,当时就把上衣脱了进去洗澡……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昨天晚上被画了不洗,非要等干得差不多了,牢固了,再进去拿搓澡巾搓,现在好了吧,那么多天了还没掉,第二天他就回去住了。”
迟轲感慨万千:“所以,你想问我怎么让他不生气?”
“是啊,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苏瑾棉愁容满面,“我巴不得分居呢……但是做错了就该道歉,我不会因为不想让他回来住不认错,迟总,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啊,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迟轲不怎么了解冷柏尧:“从我个人的看法出发,建议直接坦白问他。”
“哎哟,你不知道,我要在这个节骨眼说Tom是男模,他能气进ICU,我是想着先让他消消气再坦白。”苏瑾棉摸摸鼻子,“迟总你平时怎么哄你对象的?”
我不哄。
他一般是可以自己把自己哄好的。
苏瑾棉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换了个方法问:“那你对象惹你生气,怎么样才能讨好你?”
……
“第一,疯狂短信轰炸。”
纪谦说:“一天二十四小时刷屏99+信息。”
冷柏尧翻阅自己和苏瑾棉的聊天记录,然后把手机砸进沙发,冷笑:“一条消息都没有,她巴不得把我气进ICU吧。”
“别着急。”纪谦安慰道,“第二,疯狂买礼物。”
自从那天被迟轲惩罚,他买的礼物已经能把家里卧室堆满了。
冷柏尧默默去冰箱拿了一扎酒:“别说礼物了。”
捆废的一堆领带都没赔。
纪谦看这个人只能借酒消愁,同情道:“第三,在她面前来回闪现刷存在感。”
冷柏尧凄惨一笑,无言吹掉一瓶酒。
纪谦拍他肩膀:“你太可怜——”
冷柏尧忽然问:“那你这么做完,取得原谅了吗?”
纪谦:“……”
纪谦安静片刻,拿走了一瓶酒。
没人知道这一周他经历了什么。
没人懂他的痛。
他本来就喜欢亲密接触,不敢提更进一步的交流就用拥抱缓解欲/望,现在抱也不能抱,摸也不能摸,天天睁眼醒来就感觉要上刑。
这一周跟出家的和尚比,没有任何区别。
牵手拥抱还能被制止,但好几次下意识喊出“老公”,迟轲就说:“我记着了,以后算账。”
纪谦那个害怕啊。
关键是他还不知道迟轲为什么生气!完全没有提醒!
两个情场失意的男人沉默地干杯喝酒,酒瓶空了一瓶又一瓶。
冷柏尧问:“你不怕喝醉吗?”
纪谦说:“喝醉可太好了。”
冷柏尧:“?”
纪谦面无表情:“第四,胡搅蛮缠。我不敢,所以一直没有实施,正好喝酒壮胆。”
冷柏尧敬佩道:“你居然敢对迟总胡搅蛮缠……你想怎么缠?”
纪谦:“不知道。”
管他的,喝醉了还讲什么规矩,先强吻再说。
他平时是真不敢,自己解决生问题都偷偷摸摸的,还偷了迟轲两件衬衫作为道具。
迟轲至今都以为那两件衬衫是他扔洗衣机搅烂扔掉了。
这不是纪谦矜持或者不好意思。
主要是他怕迟轲觉得进度太快了。
而且他偷偷摸摸关注过迟轲。
这人真的很少有生反应,他故意放了部有亲密戏的同性题材电影,迟轲就抬眸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低头,接着看那些全英文的工具书了。
好多次接完吻去洗澡,他故意让迟轲先去洗,偷摸趴在浴室门口听,没有听到任何水流声以外不对劲的声音,以此断定自己男朋友可能是个x冷淡。
那怎么办?
他绝对不可能逼着迟轲做不喜欢做的事。
冷淡就冷淡呗,能接个吻也是好的。
先脱敏治疗,循序渐进,说不定以后慢慢的就能接受了呢?
纪谦就是没有勇气踏出脱敏第一步。
平时他要求迟轲不能喝酒,自己也以身作则不双标,没找到喝酒机会,而且一个人喝酒耍酒疯目的性太强,肯定会被迟轲看穿。
这次正好。
回头酒醒了就把锅推给冷柏尧,说自己是被强迫灌的酒!
纪谦心里打着小算盘,又给冷柏尧开了瓶酒:“喝!多喝!”
……
“他这样做你原谅他了吗?”苏瑾棉问。
迟轲摇头:“所以我建议不要这么做,找到矛盾的源头才能解决问题。”
他也不是故意不跟纪谦坦白,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亲密互动在情侣之间并不是需要羞耻回避的话题,只是那会儿那个白痴真给他气笑了,故意让纪谦不爽几天而已。
等明天期限到了,他自然会把这件事搬到明面上谈。
苏瑾棉还想问什么,迟轲却比了个“稍等”手势,接起电话:“张伯。”
苏瑾棉竖起耳朵。
张伯是冷柏尧家的管家。
“嗯,对,有空。”迟轲蹙眉,“喝醉了?两个人都醉了?醉到什么程度?对着月亮唱歌?谁?冷柏尧啊……”
迟轲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自己家的那个丢人。
反观苏瑾棉,正在绝望地捂脸。
迟轲已经起身穿衣服了:“纪谦呢?吃异物是什么意思?”
张伯劝完这个劝那个,焦头烂额道:“他把少爷家的花全从花瓶里拔出来了,然后抱着垃圾桶,吃一片吐一片,他说他有那个什么……花、花吐症。”
迟轲:“……”
迟轲不该高兴那么早。
早知道纪谦喝醉了是什么癫样,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会感到庆幸?
挂断电话,迟轲问苏瑾棉:“你一起吗?”
“一起。”苏瑾棉想欣赏一下未婚夫的歌喉。
两人火急火燎赶到冷柏尧的别墅,战况已经进化到第二阶段了。
冷柏尧不唱歌了,开始对着月亮面无表情背诗。
“错把陈醋当成墨,写尽半生纸上酸……”
“此后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和短……”
苏瑾棉啧啧称奇:“这不挺有文学水准的吗?当年怎么能语文考不及格?”
她拿了个橘子,剥干净整个塞他嘴里。
世界总算安静了。
对比她的粗暴,另一边就显得温和很多。
纪谦手边全是光秃秃的茎叶,垃圾桶里全是花瓣。
这人吃无可吃,开始用报纸折玫瑰,嘴里含糊地念念有词:“十八,十八,十八……”
桌子上已经折了十七朵漂亮整齐的纸玫瑰了。
不得不说,纪谦这双手真的很灵活。
迟轲好笑地拿手机录了段视频。
不敢想象生活中没有纪谦会失去多少乐趣。
在第十八朵玫瑰完成后,纪谦抽出一张新报纸,张开嘴——
迟轲:“八十。”
纪谦继续折:“八十,八十,八十……”
迟轲笑得手都不稳了。
等笑够了才收起手机,走过去抬起他下巴:“纪谦,走了,回家。”
纪谦正要不开心,抬起头看到是他,茫然地“啊”了一声:“老公来接我了。”
迟轲:“第七次。”
一码归一码,一周还没过完,说不能喊“老公”就不能喊。
纪谦大概还有点儿智,听到这三个字,立马闭嘴,幽怨地盯着他。
“还能站起来吗?”迟轲问,“起来,回家。”
纪谦点点头,扶着他手臂,慢吞吞站起来。
起来还不忘那十八朵玫瑰,弯下腰一朵朵捡起来。
迟轲叹了口气,去找了个漂亮的纸袋子,让他把纸玫瑰放进去:“好了吗?还有什么忘的?”
纪谦摇头。
“那走吧。”迟轲牵住他,转头跟苏瑾棉点头示意,“那位……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苏瑾棉就没让冷柏尧的嘴空过,橘子刚没,葡萄就塞进去了。
迟轲点点头,放下心,把纪谦领走了。
纪谦醉得没上次厉害,话不算很多,没有无取闹到再提不合要求。
朋友之间喝点小酒正常,迟轲都没把这个当回事,情绪非常稳定。
按照预设,他只要把人带回家哄去洗澡然后扔到床上就行了。
迟轲心里想着债权清单,没注意到纪谦异常的安静,只当这是他喝醉后的状态之一。
于是在开门后被人单手抓着腰推倒在沙发上时,他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第66章
纪谦是真有些醉了。
他本来没想喝那么多的,但当时冷柏尧太过悲伤,把情绪调动上去了。
氛围都到那儿了,他就没控制住,多喝了几瓶。
好在没有醉到神志不清的程度。
他的大脑非常清楚地给身体下达命令:
强吻我的男朋友。
迟轲看他眼神不太对劲,跟冒绿光的狼一样,心中警铃大作:“纪谦?你还——嘶!”
纪谦单膝跪在他两/腿/之/间,另一边膝盖撑在沙发边缘,捧着他脸颊俯下身,咬住他下唇。
是用了力气、实打实的咬。
迟轲吃痛,感觉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口烈酒,下意识张嘴要骂他。
纪谦反应还挺快,立即松开牙齿,舌头顺着缝隙钻进去,勾住他的舌尖,双手将那对冰凉的耳朵揉热,稍微下滑圈住脖子,拇指在喉结和下颌处细细摩挲。
这是个很舒服的力道。
比抚/摸重,比蹂/躏轻,能让人清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迟轲绷紧的腰背逐渐放松,任由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中。
不算太重的酒瘾被纪谦身上的酒气勾起来,他懒散地眯起眼睛,抬起胳膊环在他颈肩上慢慢收拢,将人压向自己。
两片胸膛逐渐贴在一起,纪谦整个身子几乎都压在迟轲身上,为了彼此还有气儿能呼吸,无奈松开一只手,曲起肘臂撑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抓在他喉结处,生怕猎物跑掉。
迟轲开始还挺配合,但两三分钟过去,这个姿势上不来气了。
他试图抽出纠缠的舌尖想坐起来,却被误以为要逃跑,用力缠回去,还被咬了一口。
“唔!”迟轲蹙眉推他,“起——嗯……”
唇瓣被更封得更加严密。
舌头进得很深,过分挤压着空气,吮吸中夹杂着黏/腻的水声,还有不知道谁难耐的气音。
纪谦力气好大,手劲儿更大,他要铁了心抓一个人,根本没法抵抗。
迟轲呼吸不过来了,胸腔剧烈起伏,隐隐觉得有些窒息,手背青筋暴起,五指cha进他头发中用力抓住,却不是拽离,而是鼓励般地让他继续。
耳边尾音上扬的chuan息让纪谦睁开紧闭的双眼,看到他脖子不正常的红晕,还有微睁的眼睫下未能聚焦的瞳孔,醉意都被吓没了一分,慌忙给他渡气。
得到氧气的迟轲缓过神,发麻的手指终于找回知觉,卸下力道,在毛茸茸的脑袋上安抚地拍拍。
同时舌头勾着他的舌头轻轻打转,小心翼翼分离,有一搭没一搭蹭着他唇瓣。
纪谦这才冷静下来,贴着他脸颊落下密密麻麻的啄吻,眼神再次变得迷离,胸口被不属于自己的心脏震动着,口齿不清地在接吻间隙说:“老公,你喘的好厉害。”
迟轲依然气息不匀,低骂一声:“废……话,你缺氧,不喘?”
纪谦笑了下,松开手,满意地看着印出浅淡指痕的脖颈。
他用下唇的轻咬结束这个深吻,滚烫的呼吸从迟轲唇角落到耳根,又顺着脸颊落在下巴上,最后一路滑到喉结,上下滚动的那块结构在tian弄中开始颤抖。
迟轲单手捏着他后颈,另一条胳膊搭在眼睛上,忍不住仰起头,哑声道:“你到底醉没醉?”
纪谦用牙咬开衬衫领口的扣子:“没醉。”
好的,醉了。
迟轲推开他的脸:“差不多行了,醉了就去洗澡,上来睡觉。”
纪谦手不依不饶地钻进衬衫衣摆,去捏那截细腰:“哥哥,我爱你。”
迟轲把手拽出来:“我让你去洗澡。”
纪谦把两只手都伸进去:“老公,我真的好爱你。”
迟轲:“……”
这是第多少次违规了?
衬衫已经被他折腾得只剩下腹部两个扣子还坚守在岗位,迟轲绝望地放弃了挣扎。
推也推不开,说也说不通,真难搞。
“你今晚到底想做什么?”他问。
纪谦老老实实回答:“强吻你。”
“真棒,你已经做到了。”迟轲面无表情地夸奖,“可以去洗澡了吗?”
醉成这个鬼样子又不可能做到底,搁这儿磨磨蹭蹭有什么意义?
纪谦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我做到了?”
迟轲扯扯嘴角:“你还要再回味一次?”
纪谦沉默。
迟轲暗道糟糕:“我开玩笑——”
声音戛然而止。
纪谦真的回味了一次。
这回不如刚刚那么疯狂,有了上次的经验,迟轲没再出现濒死的窒息感。
回过神来,他有些怀疑人生:和男朋友第一次深吻吻到窒息是正常的吗?
虽然人不太正常,但这件事应该挺正常的吧?
腰被揉得很软,使不上一点劲儿,只能无力地任由温热的掌心托住。
手心重量逐渐增加,纪谦抬起头看了他会儿,忽然低下头,舌尖在心脏那边的**上蹭了蹭。
“……操!”触电般的酥麻感传遍全身,迟轲错愕地弓起后背,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起来!”
纪谦现在进化成听不懂人话的醉酒阶段了。
不仅不起来,还慢吞吞地咬住,牙齿像颜料盘上的画笔,把红黄白颜料混合成漂亮的玫瑰粉色。
迟轲咬牙切齿:“我让你起——”
“老公。”纪谦贴到滚烫的耳垂边,曲起膝盖抵在旁人碰不得的高危地段,小声说了三个字。
迟轲冷笑:“我没有功能障碍。”
任谁被这样折腾都会有反应的好吗?
纪谦勾起唇角,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他,脑袋枕在他胸口,喃喃道:“真好。”
迟轲:“……”
好什么?
好在哪儿?
怎么的难道之前一直以为他有障碍吗?
迟轲忍了会儿,这个金刚圈一样的东西却没再发出任何动静。
他不由得出声:“纪谦?”
还是没反应。
迟轲冒出一个荒谬的猜想,费力挣开束缚,抓起他脑袋——
真睡着了?!
迟轲木然看着他,半晌,笑出声来。
笑容里一分凉薄一分讥讽,剩下八分全是无语。
他扔开脑袋,去浴室冲澡。
本来想冲冷水澡,但怕明天纪谦知道了发疯,还是把水温稍微调高了点儿。
他冲澡很快,等微凉的水把那股邪火浇灭,随手套上黑色的v领家居服,擦着头发往外走。
然而刚到客厅,看到纪谦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瘫在旁边,衣衫不整,面色红润,那股邪火立刻死灰复燃。
“……”
迟轲烦躁地打开电视,随便点开一个电影播放,也不去管存在感过强的某个部位,等它自己消下去。
可惜的是,电影过了快二十分钟,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没有变化的征兆。
迟轲更烦了。
他真的很不喜欢自己解决生问题,如果不是为了身体健康考虑,不得不偶尔纾解释放一下,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做这些事的。
一半早上起来有反应,或者禁欲久了突然冒火,迟轲都会优先考虑等它自己平静,实在不行再上手。
今天他格外不想专门去解决这种问题。
很麻烦,很累,很浪费时间。
而且凭什么始作俑者睡得跟死猪一样,要他这个受害者受苦受累?
迟轲看到旁边睡得正香的人就不爽,看他挂在沙发边缘,半截身子搭在地上,想都不想抬腿一踹。
本来是想着让他睡地板上舒服点,还能顺便出口恶气,没想到这一踹给纪谦踹醒了,四肢不协调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的以为他在cos变形金刚。
迟轲“啧”了声,还是没狠下心,打算把人扶回卧室。
不想这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转身扶着墙壁,自力更生地往浴室走。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刷牙洗脸的动静。
迟轲:“。”
洁癖好啊。
刷完牙洗完脸的纪谦没有力气洗澡了,又扶着墙晃晃悠悠走回来,在原地趴下,闭眼,又睁眼,坐起来,重新开机:“我怎么躺这儿了……”
迟轲:“……”
“醒了?”迟轲坐了回去,“还能想起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吗?”
纪谦醒了但没完全醒,跟美人鱼刚上岸似的挪到他腿边,额头枕在膝盖上,大脑一阵刺痛,从最初的最初开始回忆:“我……呃……纸玫瑰?我是不是折了八十朵纸玫瑰?”
八十个屁八十。
抡大锤去吧你。
“算了,你现在也用不着知道得那么清楚。”迟轲掐着他下巴用力抬起。
纪谦很莫名,不过没有反抗。
目光触及深v领口下密密麻麻的吻痕时,耳边“嗡”地一声,幻听到一些渺远却真切的chuan息声。
“你……不是,我……这个……”
纪谦胸口拔凉拔凉的,心想这回算是完了,刚刚还不如不醒。
不死也得没半条命。
下唇被拇指按住,纪谦视线还很模糊,看人都有重影,只能闭上眼凭借感知,讨好地去亲那枚指腹:“……我喝了好多酒,真不是故意的。”
迟轲没应这些道歉,突然问道:“会吗?”
纪谦怔愣:“什么?”
迟轲微凉的拇指擦着两片薄唇探进去,在舌根用力一压:“会不会?”
“咳!”纪谦被这一下按得干呕,猛地后仰身子,用力咳嗽起来。
“看来是不会。”迟轲没那么多耐心,现在烦躁到了极致,不等他调整好就拽着人耳朵搬正脑袋,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微分撑在两侧,“跪着还是坐着你自己看着办,给你半分钟找个舒服的姿势。”
半分钟时间实在太短了。
纪谦来不及多想,几乎是下意识遵从指令,扶着沙发边缘蹲跪在有限的空地上。
迟轲靠坐在沙发里,单手撑着太阳穴,姿态很是慵懒,空闲的那条胳膊衬衫袖口早已卷起,用曲起的食指指节将他下巴往上一挑,纤细修长的无名指和食指并拢探入口腔,抓着舌头往前一勾,又压下去,等他缓了会儿才把两根手指分开。
“别咬我。”迟轲警告,“我手上但凡有一个牙印,你这个月就自己住吧。”
纪谦:“……”
纪谦说不出话,象征性支吾两声抗议,不情不愿地收起牙齿。
“乖。”迟轲心情终于变好了,收回胳膊,拿了张纸慢条斯擦拭水渍,“学会了?”
没太学会,但实践出真知。
纪谦其实困得不行,但知道自己这会儿直接睡死铁定活不过明天,甩甩脑袋,强打精神道:“可以试试。”
迟轲眉梢轻扬,俯身亲了他一口,又靠回去:“我累了,你自己来。”
……
迟轲用湿巾帮他擦脸的时候,纪谦实在撑不住了,连个哈欠都没打,枕着他掌心沉沉睡去。
睡前还倔强地哑声道:“表现还满意吗?”
迟轲勾起唇角,扶着人回到卧室躺下,干脆利落地扒掉衣服,用温水打湿毛巾随便擦了擦,然后直接塞进被窝。
一通忙碌整得一身汗,他又去洗了个澡,站在两间卧室之间来回犹豫。
脚都往纪谦那屋迈了,忽然想到明天要早起上班,只好收回步伐,喜忧参半地回到自己卧室。
喜在能睡个好觉了。
忧在深秋降温,一个人睡还是太冷了。
他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把一章看完才熄灯躺下。
正在充电的手机亮起来,迟轲眼疾手快在铃声响起前静音,看到来电显示,意外地按下接通。
纪谦轻缓的呼吸声从听筒传来,带着微不可查的电流音。
人在安逸的环境下就会想躺平,迟轲听着听着就困了,轻声打了个哈欠。
纪谦听见,终于迷迷糊糊地开口:“老公晚安,做个好梦。”
“……嗯,晚安。”
迟轲头回产生了第二天翘班的想法。
……
次日早,迟轲被闹钟吵醒,看到苏瑾棉的留言懵了几秒,立即起床穿衣服往医院赶。
刚到病房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
“都说了,我真醉了,不是故意的。”
“那我故意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会干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我摔得比你惨。”
“摔了怪谁?那谁叫你喝那么多酒的?看不出来啊冷柏尧,你还是个酒鬼?”
“我不是,我没有想喝很多,后来都是纪谦灌的我。”
迟轲推门而入。
两张病床上躺着的病人齐齐转头看他。
冷柏尧右腿上绑着支架,苏瑾棉左腿上缠着绷带。
三个人相顾无言,直到《月亮之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迟轲按下接通,对面着急忙慌的声音不需要开免提都能在病房回响:“我昨天是真醉了!本来没想喝那么多的,都是冷柏尧,真的,后来都是他在灌我。”
迟轲饶有兴致地看向冷柏尧:“是吗?”
苏瑾棉好整以暇抱起胳膊:“哟,口供没串好啊?”
冷柏尧:“……”
听到苏瑾棉声音的纪谦:“……”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知道会被锁……不挣扎了,我屈服了,以后初版只能且看且珍惜了(叹气)(点烟)
第67章
“什么情况?”
穿着白大褂的纪医生风风火火走来,拿起床头柜上的两份病例:“擦伤这个还好,另一个骨裂的,你喝醉后喜欢跳楼吗?”
冷柏尧黑脸不吭声。
苏瑾棉事不关己地玩手机。
这实在是没脸说。
冷柏尧昨天醉得比纪谦厉害。
纪谦只是走路不稳意识不清,冷柏尧不一样,冷柏尧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昏花,什么都看不清。
但就醉成那样,他还能在被扶着上楼的时候,看清苏瑾棉眼皮上的假睫毛。
冷柏尧搀着苏瑾棉肩膀,招呼也不打一声,忽然凑近脸,想把她翘起来的“脏东西”摘掉。
苏瑾棉被突然凑近的呼吸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抬起搭在他的那只手,攒足了劲儿用力一锤!
冷柏尧当时差点吐血,一个踉跄不稳绊到台阶上,整个人向前扑去。
苏瑾棉“哎哟”一声,赶忙伸手去扶他。
但吃一堑的冷柏尧还能不设防吗?
他以为苏瑾棉要补刀再给自己一拳,一个极限闪躲走位错开那只手,死死抓住她胳膊。
一米八多的男人一身肌肉,苏瑾棉被拽了个猝不及防,没稳住,只来及发出一声“我操”,两人便缠成一团倒在楼梯上。
事情如果就这样结束,其实还不至于发展到120的地步。
不幸就不幸在,眼瞎耳聋的冷柏尧爬起来的时候,鬼使神差伸出手,摸了摸苏瑾棉散落在楼梯上的头发。
苏瑾棉以为他要抓自己头发打架,想都没想,抬脚就是一踹。
冷柏尧就那么滚下去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纪谦那么好的记性,冷柏尧喝酒忘事儿,还忘得一干二净,酒醒后压根没办法给自己伸冤。
苏瑾棉不可能说“你是被我踹下去的”,于是避重就轻告诉他:“你太沉了,还不听话,跟多动症似的,我扶你上楼梯的时候咱俩一起摔下去了。”
冷柏尧不是没怀疑过别有隐情,毕竟青了一块的后背还在隐隐发痛,他之前也被苏瑾棉锤过两次,很熟悉这种感觉。
但他什么都没问,也没要去查监控,很郑重地道了歉:“对不起,你上次看中的那个镯子我买来给你赔不是好吗?”
苏瑾棉不是无缘无故打人的人,她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人家也没义务照顾醉汉,能来说明好心。
既然不想说得那么详细,他就不问了。
苏瑾棉本来不觉得有啥,结果这一道歉,倒是让她心软了。
所以她隐去冷柏尧不老实的前缀,解释给纪谦听:“哦,不小心一起摔楼梯下了。”
纪谦无语地看着他们:“阑尾一起没了,腿也一起瘸了,你们这婚姻挺有意思。”
苏瑾棉呲牙:“谁要对他有意思?”
冷柏尧轻嗤:“幸好你没意思。”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纪谦转身就把迟轲拉走了。
“你这上班呢怎么还专门来看他俩?问题不大,等会就能出院了。”
“我是来拿东西的。”迟轲晃晃手中的公文包,“等会开振庭高层会议,他只能线上出席,我来跟他核对一下需要签字的文件。”
“哦……”纪谦干巴巴应了声,目视前方,略显僵硬地牵他走进办公室,机械性倒水,然后立正在他身前,深吸一口气,“真是冷柏尧灌的我!”
迟轲要笑不笑。
纪谦:“……”
纪谦:“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点自愿的。”
还没到开会时间,迟轲便在沙发上坐下了:“为什么想喝酒?”
他不信这个一向抗拒喝酒抽烟的人无缘无故喝醉。
纪谦凑到他旁边给他捏肩膀,小声道:“我昨天晚上都已经告诉你了。”
“昨天?”迟轲想了想,“为了强吻我?”
“哎!”纪谦捂住他嘴,脸颊燥热,“你就不能含蓄点儿?”
昨天亲得时候那么会耍流氓,这会儿倒是纯情起来了。
迟轲偏头挣开他的手,问:“怎么那么突然?”
纪谦说:“我实话实说可以从轻处罚吗?”
“看情况再说。”搞金融的黑心人照例不给明确答复。
身上穿的白大褂工作服不干净,纪谦知道迟轲洁癖,也不好去要抱抱,只能把他手握在掌心把玩,轻声道:“就是一周都没碰你了,有点儿难受,又不想只是简单亲一下,我就决定喝酒壮壮胆。”
“嗯。”还算意料之中的回答,迟轲问,“那昨天够复杂了吗?知足了吗?”
醉酒不忘事的纪谦耳朵瞬间红了,不太自然地看向窗外,用后脑勺对着他:“虽然够复杂,但是……嗯……就是你要说知不知足吧……其实我觉得我能再复杂一点……当然我不是逼你一定要配合我的意思!按你的感受来,你不喜欢我下次就不做了。”
迟轲经常会被自家男朋友的自觉震惊到。
他心想我要不是当事人之一,还以为昨天是你强迫我帮你咬的呢。
就知道这人不可能喜欢纯洁的柏拉图恋爱。
之前一直不动手,问题原来出在认知错误上。
助提醒开会的消息亮在屏幕上,迟轲回复了个“1”,从容起身。
“我这周要出差,你还有时间再仔细回忆一下昨晚。”临走前,他对纪谦说,“我很好奇,我到底哪里给了你‘不喜欢’的错觉?”
……
这次出差是迟轲主动申请的。
原因无他,就为目的地是G城,而冷云廷即将得知许乐眠在G城的消息。
苏瑾棉在那边安排的人昨天打报告说,司马逸尘已经抵达G城了,而苏家的两个少爷知晓许乐眠存在后,也已经派出人手去调查。
这些人没几个遵纪守法的,司马逸尘玩不过苏家那两位,再加上厉修明和苏瑾棉从中协助,如果没有第三个人插手,许乐眠的事根本不用他操心。
烦就烦在冷云廷一定会管许乐眠的事。
冷云廷再癫,是冷成邺亲孙子这点不会改变。
如果冷云廷铁了心豁出性命也要保全许乐眠,看在他父亲的份上,冷成邺不会不出手相助。
原著中,冷云廷“追妻”成功,就是因为他冒死去救被绑匪绑到游艇上准备抛尸大海的许乐眠,胸口不幸被刺了一刀,差点死掉,许乐眠经历生死发现自己还是爱他,守着他半年,感动天感动地感动冷成邺,最后冷云廷苏醒,有情人终成眷属。
书里绑架许乐眠的是被司马逸尘教唆洗脑的孟早,错把冷云廷看上别人看不上她的不爽当成迷恋,得不到的不甘被逐渐放大,让她失去了智和自我,最终走上法制咖的道路。
如今孟早在被司马逸尘教唆之前就已经看清了自己没那么喜欢冷云廷,自然不会再搞这种绑架案。
不知道另外几个法制咖会用什么手段。
迟轲一向不喜欢被动,不管那些人怎么作妖,事情在尘埃落定前必须在他掌控之中。
许乐眠离开的“火葬场事件”提前大半年被他安排发生,中间很多让冷云廷感情升温的事都还没发生,所以冷云廷现在其实没那么喜欢许乐眠,也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真心。
那干脆就永远不要意识到了。
他要让冷云廷从G城回来后,彻底地将许乐眠从人生中清除,以后再无联系的可能。
车缓缓停下。
“迟总,外面下雨了,您稍等。”
助小跑去后备箱拿伞,回来打开车门,却不见雷厉风行的上司有动作:“迟总?”
“嗯。”今明两天都是雨,迟轲按了按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酸痛的小腿,弓身下车。
这次去G城是带着新品参加电子展会,振庭目前不缺合作商,所以本次参展以宣传为主。
会议进行一半,老爷子就委派冷云廷作为本次活动的负责人,为的就是让他趁着这次机会洗洗自己的名声。
可冷云廷不领情。
他不认为自己需要依靠爷爷的安排才能有成就,再加上最近许乐眠失踪,心里非常恼火,根本无心工作。
不过董事长的命令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就算他有一百万个不情愿,也只能接受这个任务。
“三天后的飞机吗?不能再晚点?”冷云廷问。
“会展要布置,三天后去已经不早了。”迟轲跟着他一起去的目的就是监督他不要犯蠢。
冷云廷:“可是……”
迟轲:“没得商量,只能提前,不能推迟。”
许久不一起共事,冷云廷差点忘了曾经的助脾气变得有多差,感慨道:“你哪里像我的助?我像你的员工还差不多。”
不。
我不会招你这种能力和脾气的没脑子员工。
迟轲说:“冷总玩笑了。”
现在不想去,等会儿知道许乐眠在G城最好也别嚎着去。
冷云廷:“你跟这次同行的几位说一声,安排一小时后的会议室,大家简单开个会。”
“好。”
迟轲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会议内容,也没劝他多准备一会儿,很快就把通知发了下去。
不料临开会前十分钟,一位助神色慌张地匆匆闯入:“冷总!我们找到许乐眠先生的去向了!”
原本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冷云廷瞬间暴起,眼球迅速布满可怖的红血丝,“砰” 的一声将手中的笔记本狠狠摔落在桌面,站起身来,身体前倾,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与急切:“在哪儿?”
“许先生办了休学,目前在G城的一家咖啡店做兼职。”助赶忙递上一份文件,双手微微颤抖。
文件里全是偷拍的照片。
冷云廷阴沉着脸,一把抓过文件,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快速翻看照片,眼睛紧紧地盯着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
当目光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时,他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住了。
照片上,许乐眠和一个男人正亲密地嬉笑。
这个男人……
司马逸尘。
“呵……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
冷云廷的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高高鼓起,手臂猛地一挥,将手中的照片狠狠扔了出去。
照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散落一地。
他转身往外冲,怒道:“给我定最近的一趟航班,迟助去通知会议取消——你干什么?”
迟轲靠在办公室门上,轻轻晃了晃手机,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您刚刚的表现和对话我都录下来了,二少,我想董事长应该不会愿意看到这些。”
许乐眠离开后,冷云廷对外表现得一直很若无其事,冷成邺见他没动真心,终于对他有了好脸色。
要是看到……
不,决不能看到!
冷云廷的脸色愈发难看,死死地盯着迟轲,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你威胁我?好大的胆子,你想要什么?”
迟轲不想要什么,只是不希望自己安排的会议还要自己赔着笑去通知临时取消。
如果安抚不好,那些参会人不敢将怒火撒向冷云廷,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明天的机票已经订好了。”迟轲对这个场面早有所料,“现在麻烦二少跟我去开会。”
冷云廷:“……”
他安排那么周全,不为阻拦他见许乐眠,只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冷云廷肚子里的火发不发都挺尴尬的,指着他半天,一甩袖子,哼道:“走,开会。”
迟轲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门,微微侧头,却是让旁边的助离开。
等办公室只剩下两个人,他对冷云廷笑了一下。
冷云廷被这个笑晃得有些神志不清,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念头。
正恍惚着,他听到迟轲问:“冷总听到许乐眠的反应那么大,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冷云廷立即回神,冷笑道:“他?你在开玩笑吗?我不过是还没玩腻而已。”
“那就好,我还担心冷总会因为许先生的事耽误正经工作。”迟轲单手递上文件,意味不明的笑容逐渐被挑衅取而代之,“您应该不会突然改变或者安插私人行程吧?”
“你这是什么问题?质疑我的工作态度?”冷云廷极不舒服,总觉得他那个表情是在看不起自己,“当然不会,你要不信,这次我的行程全权交由你来安排。”
迟轲立即推脱:“我恐怕担不起这个责任,万一偶遇许……”
“偶遇就偶遇,我难道还能上赶着去找他?”冷云廷沉下脸,径直略过他,“就这样说定了,迟助,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
迟轲不徐不疾跟在他身后,长睫落下,掩去眸中的愉悦。
如果友商的脑子都是这种就好了。
不敢想象冷云廷的竞争对手每天晚上笑得有多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写剧情很慢,加上期末周时间有些紧,这几章字数会少一些,跟大家表演个滑跪道歉TvT
先置顶个番外征集楼,大家有想看的可以在置顶回复留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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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飞机落地时,G城下了很大的雨。
这场雨比S市持续得久,将会陆陆续续下一周。
一行人出站便直奔会场那边和主办方见面。
晚餐结束后回到酒店,迟轲两条腿几乎完全没有了力气。
G城没有S市冷,但毕竟是快十一月了,夹着雷鸣电闪的大雨把气温暂时压下去,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他在床上躺了会儿,拿着浴袍慢吞吞挪去洗手间,简单冲完澡后往浴缸里放热水。
等待的空挡,他坐在浴缸边缘回复列表一串未读信息。
【拒嫁富婆(逃婚失败版):你真的想象不到G城现在有多热闹。】
【拒嫁富婆(逃婚失败版):除了许乐眠冷二和你,还有纪颂,司马逸尘,以及我那俩兄弟,刺激!】
纪颂出现在这里不奇怪。
G城最近展会和活动很多,纪家的生意需要依靠大量营销,对名声噱头看得比冷成邺要重,不会错过任何能抛头露面搞宣传的机会。
【k:了解,谢谢。】
【ByteBite: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告诉我。】
【k:多谢好意。】
【迟远帆:哥哥看我今天画的手抄报。】
【k:好看,真棒。】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骨裂可以下地走路吗?】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不好意思,发错了,本来想发给纪谦的,两分钟过了撤回不了。】
虽然发错了,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迟轲象征性回复了一下。
【k:最好不要,愈合不好会有后遗症。】
【了不起的纪茨比:G城雨很大,小腿发热护套和护腰带都在你行李箱里,一定一定要带。】
【了不起的纪茨比:到酒店给我报个平安哦。】
【了不起的纪茨比:爱你老公,工作加油!】
迟轲靠坐在浴缸边缘的台子上,随手拍了一张酒店照片。
【k:在酒店了。】
那边过了会儿才回复。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在泡澡?】
【k:没,我不用外面的浴缸泡。】
他不跟别人共用这种私人物品,宾馆的浴缸不知道有多少人用过,迟轲绝对不会用这个泡澡的。
现在是小腿实在难受得不行,没办法,只能接点热水泡一泡缓解酸痛。
【了不起的纪茨比】又没回复了。
迟轲等了会儿没等到消息,有些莫名。
【k:在家?一个人?忙吗?】
【了不起的纪茨比:嗯嗯,当然就我自己,不忙不忙。】
迟轲直接拨视频过去。
意外的是,纪谦给他挂了,转手打了个语音过来。
迟轲诧异地按下接通:“你摄像头坏了?”
那边安静片刻,说:“没,就是……不太方便。”
纪谦嗓音有点低,鼻音很重,呼吸声也不像平时那么平缓。
迟轲眉心缓缓聚拢:“你生病了?”
不应该啊,早上走的时候这人还生龙活虎呢。
纪谦突然变得很惜字如金:“没。”
“……”迟轲顿了下,“纪谦,你到底在干什么?”
“……老公。”纪谦有些咬牙切齿,“你给我发图片之前都不看一眼自己拍了什么吗?”
嗯?
迟轲不明所以地点进刚刚那张图片,仔细看了一遍,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这间房卫生间镜子很大,几乎占满了一面墙,浴缸就在它旁边。
从这个角度拍照,摄像头难免扫到镜子。
他没注意照片把自己拍进去了一半。
从肩膀到大腿,还挺清晰的。
“不是故意的。”迟轲解释完,又为自己开脱,“我又不是没穿衣服。”
“你……”纪谦似乎被气笑了,“跟没穿有区别吗?”
虽然系着浴袍,但领口开到腰带位置,松松垮垮的腰带也没好好栓腰上,全凭胯骨挂着才避免掉落,因为靠坐姿势,下摆开叉处顺着膝盖滑开,直接露到大腿根。
视觉冲击足够强烈,他今天一天脑子里还都是那天晚上发生的零碎画面,几乎在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就有反应了。
迟轲摸摸鼻子:“那你现在是……”
纪谦没说话,很明显呼吸变得急促了。
迟轲听得分明,不解道:“这有什么不方便跟我视频的?”
纪谦:“。”
纪谦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很方便吗?”
“不方便吗?”迟轲比他的疑问更大,“我不能看?”
“那倒也不……不是,这问题是这么问的吗?”纪谦差点被他的逻辑带歪。
迟轲不管,忽略过程讲结果:“你挂我视频。”
纪谦试图讲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迟轲:“你挂了我的视频。”
纪谦:“……”
“我的错。”纪谦自暴自弃,“该怎么赔罪?”
迟轲没说话,呼吸也轻到别人听不见。
在这种时候环境忽然安静是很要命的。
纪谦心跳不安地震动:“老公?”
“别停,”迟轲轻笑一声,“继续,我给你掐着时间呢。”
“……什么时间?”纪谦有种不妙的预感。
“不知道,我也没想好多久。”迟轲漫不经心道,“总之你继续,到时间我会提前五分钟给你说的。”
纪谦有点绝望。
迟轲要给个明确的截止日期,就算时间再长也不会那么慌,现在连准点都没有,简直是生心的双重折磨。
“纪谦。”迟轲忽然唤道。
纪谦过了会儿才应:“……在。”
迟轲问:“除了这次,在一起之后有过吗?”
纪谦老老实实地回答:“有过。”
迟轲:“几次?”
纪谦:“不记得了……很多次。”
迟轲心情不错地笑了会儿,感慨道:“还挺能忍。”
“我不是……怕你、不喜欢吗?”纪谦委屈上了,“你很少做这些吧?”
“没有不想,只是自制力比你强点儿,而且我很不喜欢自己解决生需求,一般不会用手。”迟轲每次听到他委屈就心软,还是哄了句,“很多次亲完我都是凉水冲澡。”
夏天气温高,凉水冲澡不容易感冒生病,很有效。
但不容易生病不代表不会生病。
纪谦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庆幸了,粗声粗气道:“那现在呢?”
迟轲叹道:“说了我没有功能障碍。”
“不许冲凉。”纪谦第一时间警告。
“知道,没打算管它。”迟轲很忙,等会儿还要准备明天的展品运输,水温凉了就擦拭干净往卧室走,“我开电脑做个表,不影响我工作的情况下,你有什么想要的?”
“你开摄像头。”纪谦说完,又补充道,“单向的。”
迟轲挑眉:“哦……单向,怎么开?”
“别装。”纪谦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本来打的什么主意。”
“啧。”迟轲说,“你不挺纯情的吗?”
怎么猜到的?
“我有双商正常的大脑。”纯情不是白痴,到现在这个程度,纪谦要啥也不知道,前二十八年算白活了。
他忍不住催促:“老公,快点。”
“单向可以,”迟轲最喜欢在谈生意的时候砍价了,“但是拍哪儿要我决定。”
“好、好,你快点儿……”现在给纪谦看个衣角都是舒服的。
迟轲找了个手机支架,对准敲键盘的手。
纪谦不可置信:“真要工作?”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迟轲忙得飞起,谈恋爱的时间完全是挤的,一直没把这种忙碌表现出来而已。
虽然过程很累,但度过这段时间是开心的,这是他自己的安排和选择,不希望伴侣因为愧疚心疼影响难得的时光,愉快接受就够了。
不过纪谦很敏锐,能感知到他的状态,默契地也选择不说,就是在他累狠的时候从来不闹,只陪他聊聊天、喝喝茶,倒也舒心。
眼下听语气纪谦就知道:这人没忙到非现在工作不可的程度。
他很好奇这人又打算玩什么招数。
一开始纪谦还挺不以为意的。
不就是敲键盘吗?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直到他看着迟轲从容不迫地涂了个护手霜,给夜色中白到发光的右手缠上黑色的防腱鞘炎护腕,缠得很紧。
打了会儿键盘后,没有束缚的左手手背青筋凸显,有护腕缠着的右手因为运动更显血色,泛红的指尖放在笔记本触摸板上,来回滑动无名指和中指操控鼠标。
纪谦:“……”
纪谦:“操!”
他老公是真会玩儿。
……
次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迟轲上午独自去展厅签单子,中午再去跟冷云廷汇合吃饭。
跟冷云廷吃饭只有一个好处。
这个霸总啥都吃。
看起来挑食,其实没到迟轲这种挑到一口也吃不下的程度,硬让他吃他也能吃得一干二净。
之前许乐眠好奇问过一嘴,冷云廷面无表情地回答说:“刚回冷家那两年只能吃剩菜剩饭。”
豆腐吃得尤其多,以至于后来非常讨厌豆腐。
迟轲在旁边听着,内心毫无感触。
原著中,冷云廷不爱吃豆腐的原因没告诉过许乐眠以外的任何人,原主问他忌口,他说原主管的太多。
有次外出去剧组探班,他说中午随便吃点就得,结果原主买了有麻婆豆腐的盒饭,被他不耐烦地扔进垃圾桶,还扣了一个星期的工资。
当时看得莫名,只当霸总脾气差,如今得知真相,迟轲只觉得有点儿可笑。
他的过去又不是原主造成的,别人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自己不乐意告诉原主忌口,要让原主怎么猜?
迟轲没原主那么好脾气,直接把菜单递过去让他自己点。
冷云廷不太情愿。
他出门吃什么都是生活助安排好的。
“这餐厅的菜看着毫无食欲。”冷云廷纳闷,“环境也一般,你订的什么餐厅?”
他的行程都交给迟轲安排了,包括但不限于早中晚餐在哪里吃。
迟轲淡然道:“味道应该还是不错的。”
冷云廷:“真的?”
并不。
这家app上评分点评3.4。
但是他选择这家餐厅,目的可不是吃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了餐厅前台交接的时间段。
半小时后,大门动静很大地被打开,足以彰显来人的匆忙和急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熟悉的声音夹杂歉疚地哭腔。
两人同时放下筷子,侧目看去。
迟轲玩味地打量冷云廷震惊的双眼,在他忍不住想起身过去相认的时候,曲指轻叩桌面:“抱歉冷总,我没料到他在这里打工。”
冷云廷眼里盛满惊愕:“巧合?你——”
“还好冷总说过不会因为这种事影响工作,半小时后我们要去开会呢。”迟轲自顾自松了口气,“您应该不会……冷总?您不会吧?”
“……”冷云廷闭了闭眼,双手紧握成拳,嗓音沙哑道,“你放心,不会。”
迟轲勾起唇角:“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们冬至快乐!记得吃饺子w
给小情侣约了首冬季专属温暖印象曲,感兴趣的可以去大眼听听~爱你们!
第69章
迟轲选的就餐位置很微妙。
在角落承重柱的旁边,离收银台近但不起眼,前台服务人员不会没事儿回头看,就算回头,也看不清被柱子挡着的二人的脸。
冷云廷对那边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余光也可以看到一点,脑袋总是不自觉地朝那边扭。
迟轲就是要让他看到听到,所以没有阻止他。
“你怎么又迟到啊。”交班的同事抱怨道,“每次都晚来半小时一小时的,我的时间不是时间吗?”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许乐眠被她说得小脸胀红。
他也不想迟到的,可为了赚够违约金一天打三份工,任谁都没有办法平衡吧?
看到同事不耐烦的表情,他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我之前给你说过我白天会很忙的。”
“我还不够解你?之前我说过你吗?但你不能每次都这样吧?”同事不耐烦地摆手,“我已经跟店长说了,你以后自己看着办。”
许乐眠委屈地“嗯”了一下。
冷云廷听得一清二楚,脸色渐渐黑下来:“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
迟轲想都不想:“那今天晚上你去吃饭我回去睡觉,董事长这个月发的工资我打给你。”
冷云廷:“你拿这点钱羞辱我?”
迟轲:“你刚刚没拿着这点钱羞辱别人?”
冷云廷顿时噎住了。
看着对方陷入沉思,迟轲点到即止,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没有感化别人的兴趣爱好,但不知道自己是傻逼的傻逼是感觉不到痛苦的,意识到自己很傻逼后,回想起曾经那些事才会寝食难安。
冷云廷只有对自己和许乐眠的奇葩程度有所认知,才能放下对许乐眠神经质的感情。
迟轲不认为冷云廷对许乐眠爱得有多深。
如果真的爱,根本舍不得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
欺瞒、侮辱、伤害、不尊重……都是成年人了,用“不成熟”“没爱过”这种荒唐的原因当借口实在很可笑。
爱不是这样的。
他猜测冷云廷对许乐眠的感情,绝大部分来自于“成就感”。
冷云廷的童年并不幸福。
父亲为了躲避冷成邺的察觉,只能带着他们过着隐姓埋名、偷偷摸摸的生活。
在父母的情感天平上,彼此的分量远远超过了他,他只是命运偶然赐予的一个小小点缀,一个意外的存在。
后来父母接连去世,他在冷家用着别人剩下的东西,遭受他人冷眼,所有人眼中都只有冷柏尧,即便后来得到了爷爷的宠爱,上面依旧还有个哥哥。
他不是谁的唯一,不是不可取代。
身边朋友因他 “冷二少” 的身份而趋炎附势,面对“冷三少”“冷四少”也一样会如此;生意场上的伙伴对他点头哈腰,也不过是看在他是冷成邺孙子的份上,如果合作对象换成冷柏尧,他们同样会毫不犹豫地献上谄媚作态。
这种成长环境下,当许乐眠出现,将他视作整个世界的中心、给予他毫无保留的关注与依赖时,冷云廷内心深处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 “成就感”。
他并没有意识到,许乐眠的世界中心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许乐眠自己。
如果冷云廷不能带给许乐眠他想要的,许乐眠一定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至于许乐眠要的,无非是“成功人士”的“另眼相看”,只有得到这种“关注”,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主角”。
“主角”被人嫉妒陷害是很正常的。
许乐眠很享受被人针对的感觉,更享受得到保护的感觉。
他现在一定在脑补自己被那个离开的同事欺负,有人忽然跳出来为他撑腰的场面。
可惜的是,离开冷云廷和司马逸尘这种脑子不正常的霸总身边,这种想象绝对不会变成现实。
许乐眠并不是真的要离开冷云廷。
他过于相信自己身上具有主角应有的“要强”品质,甚至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完全没意识到潜意识里正期待着冷云廷从天而降,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火葬场”期间,不是没人能取代冷云廷,是司马逸尘不满足许乐眠的期待,不满足上位条件。
他在司马家不受宠,手中掌握的权势不如冷云廷,对许乐眠的执念也没冷云廷那么大,对外不够癫。
两人在一起没有戏剧性,生活不够有激情,许乐眠看不上。
他阴差阳错地做到了对爱情“忠诚”,成功感动自己,把自己洗脑成对冷云廷情根深种的情圣。
简而言之:太过自恋,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迟轲垂眸看了眼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临走前,应该还能看一场戏。
全程黑脸的冷云廷刚放下筷子,大门又是“吱呀”一声。
“学弟!”司马逸尘匆匆跑来,急切道,“听朋友说你跟同事发生了争执……抱歉,是我执意要请你吃饭,耽误你来上班了。”
司马逸尘?
又是他!
冷云廷额头青筋暴起,猛地起身。
迟轲当即抬脚在桌下用力一踹。
冷云廷立即跌坐在椅子上:“你!”
迟轲食指放在唇边,警示他噤声。
冷云廷智回笼,燥郁的情绪在小腿的剧痛中平静下来。
他沉默地听着前台两人卿卿我我,很想冲上前去骂他们:谁允许你们上班时间谈论这些私事的?!
……是啊。
这好像是不对的?
……不对吗?
冷云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个“对错”念头。
亲手把司马逸尘推上舞台的迟轲见效果差不多了,不再久留,等那两人去了后厨,带着冷云廷离开。
这家粤菜不是很好吃,他其实没吃饱。
但他现在只想吃点儿酸甜口的,比如柠檬挞,可惜餐厅没有。
外面雨下正大,这间餐厅无法直通地下停车场。
迟轲撑开墨黑色的伞,转身,将另一把折叠伞递给冷云廷。
他不喜欢和别人共撑一把伞,肩并肩挨着很难受,出门特意带了两把。
“迟助,”冷云廷接过来,猝不及防开口,“你是故意安排我和许乐眠见面的吗?”
迟轲没有任何异样反应,平静地问:“冷总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冷云廷很诚实,“只是觉得,如果你为了工作不想让我和许乐眠见面,那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
他对迟轲的能力有着超乎常的信任。
这种信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
隔着雨幕,迟轲不躲不闪地和他对视,没有半点心虚:“冷总,您想多了。”
冷云廷低下头:“真的吗?”
迟轲微不可查地扬起眉峰。
冷云廷比计划时间更快达到了他对这人“听话”的预期。
刚穿来一个月左右,他就发现冷云廷是个很容易被拿捏的人。
从小没有长辈关心的冷云廷对“管教”极为渴求。
他渴望有个人能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而这个人必须自身优秀,能力出众,并且可以被信任。
原主作为学生时代就陪着他的伴读,完全值得信任,如果他能更自信地展示自己的能力、为人处事和迟轲一样狠,冷云廷绝对会对他言听计从。
之前迟轲不想和冷云廷有过多交集,为的就是不想凭原主的“信任”得到优待。
直到他了解原主的过去。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没有冷云廷对许乐眠无底线的配合,原主不会活得那么惨。
迟轲厌恶冷云廷,但不恨冷云廷。
相反,他完全可以从听话的冷云廷身上获利,更没必要去恨。
冷云廷没有对不起他。
冷云廷是对不起原主。
迟轲不是正义小使者,他只是个能力有限的普通人,做不到像忒弥斯一样给每个人绝对公平的惩戒。
但至少,他不会原谅把原主推进坟墓的人。
许乐眠是一个。
冷云廷也算一个。
他不能因为冷云廷态度转变而选择“算了”,那是自私,是对原主生命和人格的不尊重。
每次冷云廷向他确认那份“信任”可否为真,迟轲都不会给出明确答案。
这次也是。
他问:“抱歉,我的安排失误有影响到冷总的心情吗?”
冷云廷摇头,开伞走进淅淅沥沥的雨中:“工作吧。”
在冷云廷身边工作,对迟轲而言是件很累的事。
比自己出来创业打拼累十倍。
因为这个时候,他不只是迟轲,还要是“迟轲”。
“迟轲”是内敛的,不会惹人记恨的。
他不想在离开之前,站在“冷云廷助”这个身份上得罪人。
因此一整个下午,他都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争取这次出差能不惹是生非,安稳度过。
他压着性子当了一下午的迟助,晚餐结束后,略感疲惫地叹了口气。
饭局上喝了太多酒,肚子胀得难受,回去也不想吃饭,洗洗睡觉算了。
但愿明天纪谦不会逼问他今天的饮食作息。
振庭众人回到酒店,迟轲忍着翻涌着烧酒的胃,在门口跟合作商握手道别。
回过头发现大家已经散了,只剩下冷云廷在抽烟。
刚要离开,冷云廷开口唤了他:“迟轲。”
迟轲驻足。
冷云廷说:“我听爷爷说,你年后要辞职。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共事了吗?”
迟轲答道:“不一定。”
生意场上的事没有定数,没人会和钱过不去,等他和原主彻底割裂开,如果跟冷云廷合作能赚得盆满钵满,他不会拒之门外。
冷云廷看了他许久:“你是第一个把对我的讨厌表现得那么明显的人。”
冷云廷不是不知道有很多人讨厌他。
只是大部分时间,他不屑于去在意,也不想在意。
讨厌又如何?
还不是乖乖地喊他一声冷少。
他被那些人捧得太高了,以至于现在才从迟轲身上发现,原来自己那么不受待见。
和那两年在冷家老宅的日子一样不受待见。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恨上迟轲。
大半年的共事足以让冷云廷看清迟轲的能力。
尤其迟轲离开后,星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衰败。
面对冷柏尧,冷云廷没有自卑,面对冷成邺,冷云廷没有自愧,但看到越走越高的迟轲,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差距和无力。
恨不起来的。
人或许会仇视离自己很近的佼佼者,但很难会嫉妒一个跟自己压根不在同层面的天才。
他甚至觉得,迟轲讨厌他,完全合情合。
冷云廷不知道迟轲的身世。
他猜测,迟轲有一对开明恩爱还宠爱他的父母,不然怎么能养出这种有韧劲和脾气的孩子?
冷云廷语气带上些不自知的羡慕:“迟助家庭关系很幸福吧?”
迟轲看着他,良久,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二少和许乐眠还真是般配。”
把所有过错归咎于外因,找的由把自己都感动了,怎么能不算般配呢?
冷云廷表情一僵:“什么意思?”
迟轲眼里隐有不耐。
都说胃是情绪器官,现在心情不怎么好,胃里也跟海水起浪似的翻腾起来。
他没有回答冷云廷,余光看到酒店对面若隐若现的便利店灯光。
雨还没停,即便手里有伞,现在出去也一定会打湿裤脚。
但胃难受得不行,空荡荡得想吐,急需吃点什么压一压。
他避开冷云廷的阻拦,不料才踏出大门,手机就传来了冷老爷子喊他们开线上会议的消息。
迟轲看了眼时间,又抬头看向满是水坑的马路对面便利店。
之前以为很近,出了门才发现中间没有断开的栏杆,想到对面,必须绕很长一段。
好远。
迟轲按了按收缩的胃部,发现没那么难受了。
可能是疼过头了。
人体适应能力还是蛮厉害的。
他后退半步,远离了檐外冰凉的水汽,转过身,没有在意后面的汽车嗡响。
直到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当迟轲意识到这阵急切是冲着自己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避开了。
他猝不及防地被人单手拥入一个夹杂着柠檬和黄油香的怀抱,滚烫的掌心紧紧贴在上腹,烫平了紧缩的痛感。
紧接着,一个轻吻落在后颈。
“老公,有没有想我?”
迟轲愣怔地抓住那截手腕:“……你怎么来了?”
“给我老公送宵夜啊。”纪谦晃晃另一只手里拿的小盒子,得意地笑道,“历经十九次失败才做出的柠檬挞,等你下周回来肯定不能吃了,我明天上午休班,正好有空来送关怀。这两天怎么样?工作忙不忙?”
迟轲薄唇轻启,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犹豫半晌,只唤了两个字:“纪谦。”
纪谦很清晰地应道:“在呢在呢。”
迟轲卸下小腿强撑许久的力道,把全身大部分重量倚在他身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有点儿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是不是忘了小迟还有一段过去没告诉谦子?
第70章
“明天的采访安排好了,发言稿需要给您发一份吗?”
“不用,你看着来就好。”
这个视频不是正式的会议,三人都比较随意,冷老爷子穿着家居服坐在院子的躺椅中,看着好不惬意。
他问冷云廷:“稿子是人家给你写好了现成的,你背完了吗?”
冷云廷在浴缸里泡澡,敷衍道:“嗯,差不多了。”
“我等着看你明天的表现。”董事长瞥他一眼,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另一人身上,“迟轲你……人呢?”
悄悄挪出镜头的迟轲被突然抽查点名,根本来不及咽下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柠檬挞。
纪谦适时把水递过来。
迟轲摇摇头,拒绝接收。
纪谦只好换了果汁,小声道:“凉的,喝少点。”
迟轲手上还有油和食物残渣,没接过来,凑过去就着他手喝了两小口。
等纪谦拿纸巾给他嘴角擦干净,他才闪现回到镜头前,淡定道:“抱歉,刚刚去找充电器了。”
董事长不疑有他,表示解:“我也没什么事,今天就这样,散会吧。”
话音刚落,迟轲立刻抬手切断视频,伸了个懒腰,揉着肚子靠在沙发里,叹道:“好像有点儿撑。”
“不是吃撑的,酒喝太多,受凉,还有胃病,你不难受谁难受?”纪谦张开胳膊,“过来,揉揉。”
迟轲“哦”了一声,慢腾腾挪过去,捏着下巴思考该以什么样的姿势倒下。
纪谦等了一会儿,没耐心了,直接主动去抓,让人后背贴着自己前胸,一起躺靠在沙发上,胳膊从后面自然而然将人环住,温热的掌心钻进睡衣,贴在微凉的肚皮上搓揉。
迟轲被烫到,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纪谦用鼻子蹭蹭他发顶,轻声哄道:“放松点儿。”
把后背和脖颈交给别人是件很危险的事。
迟轲不断告诉自己后面那人是纪谦不是别人,过了好几分钟才软下僵直的腰背,懒洋洋靠在他怀里,拿着遥控器找电影。
他其实不爱看电视。
因为认不清演员角色,别人看电影电视是放松,他看是锻炼记忆力,很累。
但他经常会打开电视,随便找个主演颜值还不错的喜剧或日常剧听声音,权当解闷的bgm。
纪谦偏过头跟他一起看屏幕,画面划过一部电影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他演技真是越来越差了。”
迟轲好奇点进去:“你之前看过他的电影?”
“上周一咱俩一起看的就是他演的。”纪谦已经习惯他的脸盲了,好奇道,“你是不是没有能一眼认出来的明星?”
“也是有的。”迟轲随口报了几个名字,“这些符合我审美的长相很有记忆点。”
纪谦唇舌泛酸,手上动作慢了下来:“哦,符合你审美啊。”
迟轲扶着他大腿外侧的手指来回摩挲:“这都要酸?”
纪谦不置可否:“跟我比呢?你什么时候记住我的?”
迟轲作势思考起来:“这个……”
纪谦竖起耳朵。
迟轲:“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纪谦不开心地挠他腰上的痒痒肉。
“哎——别闹。”迟轲完全没有躲避空间,只好病急乱投医地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你最好看。”
手段很简单,但很有效。
纪谦勉强接受了这个敷衍,继续哼哧哼哧为他服务。
看到迟轲舒服地眯起眼睛,渐渐露出满足困倦的表情,他小声道:“心情好些了吗?”
迟轲没回答。
就在纪谦以为这人睡着了的时候,迟轲翻了个身,从仰躺变成面朝下趴在他身上,双手环住他脖子,脑袋窝在了颈肩。
纪谦第一次遇上自家对象那么亲昵的依赖姿势,僵硬两秒,缓慢地回拥住,拍了拍没有一点赘肉的薄背。
“怎么看出来的?”迟轲真挺好奇。
从见面到现在不过一个小时,其中大半时间他都在开视频会议,自认表现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一样的话不多,怎么看出心情不好的?
“不告诉你。”纪谦哼道,“你知道以后,下次肯定会故意藏着。”
迟轲仔细一想,心说也是,干脆就不追问了,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嗯,没有不开心了。”
纪谦勾唇笑笑,也不深究不开心的原因,轻松地转移话题道:“我来之前在线上问了酒店前台还有没有房间,结果她给我说全部房型都有空的。”
迟轲挑眉:“你订了?”
“怎么可能?”纪谦轻嗤,“你要赶我,我就出去睡大马路。”
迟轲无言:“那你还多余问一下。”
“走个流程,万一房间满了呢?我不就能光明正大留下来了?”纪谦不直气也壮,“一米八的大床房呢,多睡我一个怎么了?”
迟轲心想:这话说的,跟有人要赶你似的。
纪谦就算不当医生,也会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一个人就能演一出宫斗大戏。
他没好气道:“你明天走?”
“是啊是啊,后天要上班。”纪谦连叹三口气,“冷老爷子那边要的证件我还要去有关部门跑一趟,约好的后天。不过明天一天都没事,能不能跟你一起吃个晚饭再走?”
“可以。”迟轲打开手机翻行程表,“我明天也没什么大事,就中午有个饭局。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纪谦问:“无关人员也能去?”
“不谈正事,叙叙感情。”迟轲说,“他们都带家属的。”
“哦……”
纪谦后勤当久了,听到上桌吃饭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等迟轲起身往卧室走,他才把“家属”两个字琢磨出味道来,一个仰卧起坐蹿起来冲向那道背影:“老公!等我等我等等我!”
迟轲轻巧避开他的猛扑,故意道:“你睡沙发还是我睡沙发?”
“什么沙发?”纪谦笑眯眯地装傻充愣,“家属今天要上床,懂吗?上床睡觉!”
他来得很匆忙,脑子一热就飞过来了,浑身上下只有双肩包里可供明天更换的两件内搭,其他什么都没带。
还好迟轲带了不止一套睡衣,拿了套宽松的出来,好笑地看着他把脸蒙进衣料中,喜滋滋地边闻边往玻璃门那边走。
浴室的灯发着微弱的光亮,很快传出哗哗的水声。
迟轲靠在床上,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文件,只盯着天花板发呆。
纪谦出现以后,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并不是不想告诉纪谦那些事,只是太久没在这种日子心情好了,所以暂时不想提。
就像天晴后人们总希望看彩虹,而不是去想地上有多少泥泞水坑。
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了。
布满水汽的玻璃门被推开,纪谦手跟点了火似的着急忙慌擦头发,直到它们不滴水了,立即扔掉一次性毛巾,扑过来在迟轲嘴角亲了一口。
迟轲笑起来:“腻不腻歪?”
“已经很收敛了。”纪谦挑眉,“要不是明天早起有事,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
迟轲听惯了他放的狠话,每次都雷点大雨点小,因此并没有往心里去:“快去吧,困了。”
……
次日中午,纪谦出现在迟轲身边时,冷云廷脸色变得很精彩。
纪谦笑眯眯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冷总。”
冷云廷蹙眉:“你什么时候来的?”
纪谦嘴角一平,表情凝重:“从未离开。”
冷云廷:“?”
纪谦深沉道:“我无处不在。”
冷云廷:“……”
迟轲默默捂脸。
冷云廷看他往迟轲身上挂就想翻白眼,但又不能多说什么。
这顿饭本来就是因为迟轲的关系才组起来的,他不过是来凑个热闹,顺便拉拢拉拢G城这边的关系。
这个领导年初就想挖迟轲,但没成功。
现在迟轲打算出来单干,对方肯定又萌生了合作意向,两方带家属到场反倒更好巩固“私交”,方便从“情谊”层面出发谈事。
可冷云廷不是什么都不懂,迟轲带上纪谦,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纪谦在这些人面前刷个脸。
纪颂在G城拿了项目,说不准以后会靠着这边的关系对纪谦做什么事。
迟轲应邀这场饭局,本就是为疏通关系保纪谦。
纪谦本人来了更是方便,话都不用多说,直接摆明立场。
冷云廷不知道纪谦有没有意识到这点,但看到这人乐呵,他心里莫名有点儿不是滋味。
很羡慕。
羡慕这种被人真正放在心上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哪怕和许乐眠最亲昵的那段时间都没有感受到过。
他承认自己没那么喜欢许乐眠,可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许乐眠很爱他,爱到把他视作世界中心,唯命是从。
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非许乐眠不可。
现在想来……
真的爱吗?
他心不在焉地和纷纷而至的领导们打招呼握手,等从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挣脱出来,已然失去了最好的攀谈时机,只能看着那些领导跟迟轲你来我往打客套话。
正郁闷着,服务员来跟各位打招呼说很快会安排人上热菜。
不多会儿,包厢门被推开,一个身材纤细的服务生端着很大一盆汤走了进来。
冷云廷抬起头,瞳孔忍不住缩紧。
许乐眠?!
惊讶的不止他一个,还有纪谦。
纪谦在桌下抓住迟轲的手晃了晃,递过去一个眼神:【你安排的?】
迟轲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家高档餐厅不招兼职,只招全职,更不会只招半天。
许乐眠从之前那家餐厅离职来这儿工作,确实是他的手笔。
他希望许乐眠看到有很多人比冷云廷更有权势更有钱,让那点儿阴暗的“野心”膨胀。
但负责这桌上菜,不是他故意为之。
只能说缘分很巧。
或者……人为的巧合很巧。
这几位领导别说在G城,在整个省都是能叫上名的大人物,他们来这里吃饭,员工内部应该早就议论开了。
喜欢抢这种差事的不在少数。
也不知道许乐眠是不是其中之一。
迟轲对这个意外出现的熟人视若无睹,手腕一翻,调换了自己手里满满当当的酒杯,和纪谦手里只剩一个底的酒杯。
纪谦没有半分犹豫,拿着盛满的酒跟人碰杯,一饮而尽,不出意外喝了一口搀着大量白开水的酒。
什么时候换的?
他用膝盖碰碰迟轲大腿。
迟轲懒得会。
他“偷天换日”的本事还不错,但操作起来很麻烦,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比喝酒更累,如果不是实在喝不了,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现在当然不是喝不了。
就是不想纪谦喝那么多而已。
迟轲叹了口气,终于解纪谦非管着他不让他喝酒的感受了。
爱情果然使人盲目。
太可怕了。
他心情复杂地放下杯子,恰好对面传来一声惊呼。
有个发际线濒危的领导半边身子都被酒水泼湿了,脸色黑如锅底,声音低沉又凌厉:“怎么做事的?你们餐厅居然让一个连菜都端不稳的服务生通过培训?”
许乐眠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慌乱地掩饰住脸上的失态和错愕:“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是我没有注意……”
不是什么“不注意”。
而是冷云廷。
他刚才无意间扫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像被钉住了一样,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那一瞬间所有压抑的记忆和怨恨都涌了上来,压根没看到手肘边的高脚杯。
为什么?
为什么冷云廷总是像一个阴魂不散的梦魇一样追着他?
为什么离开了对方,他还是无法挣脱这些难堪的遭遇?
许乐眠委屈极了,道歉声渐渐带上了哭腔,语调微微发颤,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没人在意他犯错的原因。
作为客人,大家的耐心只限于被打扰的那一刻。
他们已经不耐烦地喊来了经,冷漠的视线和窃窃私语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刺入他后背。
离开冷云廷和迟轲后,这是许乐眠第一次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他一直沉浸在对冷云廷的埋怨中无法自拔,“开除”两个字从经的嘴里吐出来时,大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他本能地转头去看迟轲,却见对方正侧着头听纪谦在耳边说悄悄话,嘴角浅浅上扬,连余光都没分给别人,更不要说帮他解决这个麻烦了。
再僵硬地扭头看向冷云廷——
许乐眠怔住了。
那是一种复杂到难以描述的目光。
空洞、探究、回忆……唯独没有曾经的狂热,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不打算管这件事。
那一瞬间,许乐眠的耳边轰然响起一阵长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碾压着,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种陌生而尖锐的情绪。
……他在害怕。
70-77
第71章
把别人六位数的西装毁了还不用付出代价的概率比较低,要天时地利人和。
许乐眠只碰上过一次——和冷云廷相遇的那场宴会。
这次意外事件没有踩中这个极低的概率。
他有很大一笔钱在银行存了死期,手里现钱不多,一下子拿不出十几万。
其实那个倒霉的领导并没有让他原价赔偿,在场那么多人,他不可能因为一件西装斤斤计较半天。
但许乐眠的骄傲不允许他受这种小恩小惠,坚持道:“我一定会原价赔偿给您。”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思考该以什么样的由用“分期”赔偿。
如实相告就可以吧?
先告诉对方自己无父无母的家庭情况,再加上最近遇到了困难,妹妹刚从私立转到公立医院,医药费很昂贵,现在每天都打三份工……
他打腹稿打得面红耳赤,一想到那么多人在看着他说出自己的私事,就羞耻得无地自容。
但是一定要说。
不然对方肯定会以为他故意拖延不想赔偿——
“行,你执意要赔就赔吧。”
倒霉的领导烦躁极了,这场饭局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他都还没要到迟轲的私联呢,哪里有空去管一件西装?
他把西装外套脱掉,递给助:“小刘,这事后续麻烦你来负责吧。”
许乐眠笑容凝滞在脸上,刚刚那么复杂纠结的心活动在瞬间变成了笑话,感觉脸颊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怎、怎么会是这样呢?
为什么不听他解释?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就让一个助来负责?
他茫然地看向冷云廷。
而冷云廷刚被点名,正焦头烂额地应付老狐狸的套话,哪里有空管他?
“许乐眠!”经低吼,“还不快跟我出来!”
他被吓到了,瑟缩着往后退,不小心撞在衣架上,发出“咔”的一声,赶忙抱歉地回过头,想跟被打扰的客人们道歉。
可是没人被打扰到。
该喝酒的喝酒,该吹牛逼的吹牛逼,就连几位不参与正事的家属也没有分给他目光。
许乐眠来不及困惑,就被经掐着胳膊拖出门。
他很想跟经说掐疼自己了,这件事是有原因的,不是故意的。
然而经没有给他这个解释的机会,直接让他去换衣服下班,明天也不用来了。
至于薪水,他一个兼职,不扣就是好的,更不要说赔偿。
旁边助很有耐心地等他收拾东西。
闯祸的人执意要赔偿,受害者也不会有病到求着他说“你别赔了”。
许乐眠被盯得很难受,跟被监视的犯人一样。
他想了想,还是没取银行定期里的钱,而是给司马逸尘打了电话。
司马逸尘电话里的语气非常急切,说自己很快就来,让许乐眠稍等他会儿。
结果这一等直接等了两个多小时,来来往往的同事忍不住频频侧目。
职业操守非常好的助都快绷不住了。
“抱歉,工作有点急事,来晚了。”众目睽睽之下,司马逸尘解开围巾,亲昵地为他披上,绅士地和一旁助打招呼,“您好,这件事和我秘书对接吧。”
助这回真笑不出来了,脸色很微妙。
要知道,他被上司带出来,代表的就是上司的脸面,让他白等几小时,好不容易来了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开口就是让他和秘书对接,这不纯折腾人呢吗?
助心里暗骂一句,脸上还保留着应有的体面:“请问您是?”
“许先生的朋友。”司马逸尘把名片递给秘书,让秘书转交给对方,姿态拿得很高,很明显是在为许乐眠撑腰。
许乐眠电话里只说不小心把一个男人昂贵的西装弄坏了,司马逸尘不知道他惹的是谁,只当是本地收租的小土豪。
助深吸一口气,和秘书交接完工作后转身就走。
打工人不必为难打工人,上司明显没有追究原价赔偿的打算,他本来想着两边都给个台阶,找个折中赔偿方法算了。
但对方不要这个台阶在先,也别怪他不给面子了。
S市姓司马的那家是吧?
助冷笑:你家老头子见到我领导都得笑眯眼睛问声好,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嚣张了?
……
傍晚迟轲送纪谦去机场,分离的时候,纪谦张开双臂,来个了非常用力的拥抱。
迟轲:“嘶!”
纪谦慌忙松手,愧疚地扶住他腰:“还疼呢?”
“那不然?”迟轲冷笑。
纪谦睡觉还是那么死命抓着东西不松手,半夜想去个卫生间比去西天取经都难。
好不容易挣开桎梏爬出来,上半身还没坐直,立刻被一条梆硬的胳膊按回去。
那一按可好了,直接给迟轲腰按闪了。
迟轲没有自虐的倾向,主打一个爱人先爱己,在他登机前直言道:“以后同居也要分床睡。”
纪谦绝望得飞机餐都没吃下去。
第二天一早他就直奔神经内科,在主任一言难尽的眼神中,认真询问:“晚上睡觉必须抱着东西死活不松手,是不是因为得了什么病?”
主任推了推眼镜:“院长,您这个问题不归我们科室管啊,不然去精神科看看呢?”
于是纪谦又跑去了精神科。
主任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心情复杂地说:“科学角度来看,您没有任何疾病。”
但是撇开科学看现象,她觉得院长确实有点儿不正常。
午饭的时候两个主任约在一起吃饭,针对院长的病情进行了一次简单会诊。
神内主任问:“没病吧?”
“有个屁的病。”精神主任答。
神内主任又问:“恋爱脑算病吗?”
“算也没法治,”精神主任说,“那个病入膏肓的程度,还是提早想想埋哪儿吧。”
“你小声点儿,”神内主任压低声音,“别回头院长来吃饭听到了。”
“放心,听到也不会生气的,说不定还以为你夸他要你重说一遍录音发给迟总听呢。”精神主任说,“而且他今天不会下来吃饭的,没找到病灶,估计在emo。”
健康的院长的确在办公室躺尸。
有病还能找方法治,没病可怎么办?
真要分房睡啊?
纪谦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上学后也是一个人住,没人跟他反映过睡姿问题。
不信邪的纪谦在卧室装了监控。
几个晚上过去,他发现自己睡觉真的蛮老实,一个动作到天明,顶多翻个身。
就是苦了一床毛绒玩具:
每天临睡前随即选取一个幸运玩具入怀,然后死死压榨一整晚。
他把监控片段发给迟轲。
【了不起的纪茨比:也不是全无优点吧?至少我很乖!/崩溃大哭.jpg/】
【了不起的纪茨比:真的没有办法再拯救一下了吗?】
【老公:?】
【老公:你在卧室装监控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昂。】
【老公:软件和权限分享过来,我看看还有没有拯救空间。】
【了不起的纪茨比:嗷!好嘞!/kisskiss/】
……
冷云廷发现迟轲看手机的时间变多了。
尤其太阳落山后,那双眼珠子恨不得黏在手机上。
他纳闷道:“你网恋了?”
监控里没人,看来纪谦又加班了。
迟轲放下手机,说:“异地恋是这样的。”
冷云廷:“……”
每次跟他聊到纪谦,冷云廷都有种神仙下凡滤镜幻灭的感觉:“不是,你到底喜欢他哪儿啊?”
迟轲跟不欣赏纪谦的人没有任何共同话题,毫无攀谈欲,言简意赅道:“吃你的饭。”
冷云廷气急:“多说两句会怎样?”
不怎样。
但建议提升品位后再来跟我聊。
迟轲放下刀叉:“您慢慢吃,我还有工作要处,先走了。”
酒店的晚餐自助还不错。
要是没有碍事的东西就更不错了。
他最近看冷云廷就烦。
这人两周来一直不在状态,上次采访说错了一句话,对振庭影响不小,直接影响到展会那边的情况,处起来很麻烦,他得在这留到月末才能启程回S市。
圣汇嘉后天就要跟振庭走交接流程,迟轲熬了个通宵,把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整合成文档发给纪谦。
天蒙蒙亮之际,他接到了助的电话。
“迟总,”助说,“苏家的两位少爷开始动手了。”
“嗯。”迟轲懒声道,“给苏总说了吗?”
“已经通知苏总和冷大少了,苏总正在订机票过来。”助说,“要安排人去收集证据吗?”
迟轲:“不用,这事儿有别人干。你派人跟进,不要插手干涉,有意外立刻通知我。”
司马逸尘现在在许乐眠身边,他还有点本事,两方互相牵制一下,暂时闹不出人命。
正好给苏瑾棉留出充足的时间搜证据,最后能把两个兄弟送去铁窗泪。
迟轲的计划很周全。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迟总,司马总那边出事了!”一周后,助匆忙赶来,“司马家老爷子要把司马二少调去泰国!”
迟轲:“?”
这是犯了什么天条?
司马家东南亚的生意一直是大少爷负责,大少在那快只手遮天了,司马逸尘过去跟被流放受刑的俘虏有什么区别?
要说这里面没有大少爷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但前提是司马逸尘得有把柄落在大少爷手里吧?这是得罪谁了?
那天饭局助不在,也不知道详细情况,只知道是G城一个领导手笔。
迟轲想到那件被泼了酒的西装,有些无语。
司马逸尘肯定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件西装上吧?
没了司马逸尘,苏家那两位搞许乐眠不是轻轻松松?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助又接到一个电话,颤颤巍巍地说:“迟总,许乐眠出车祸了。”
迟轲:“……”
你们狗血文里的反派动作真快啊。
年底了冲KPI吗?
“司马逸尘已经走了?”他问。
“还没。”助说,“纪家大少出手帮忙了,他被允许年后再走,但是……司马二少最近对许乐眠的态度不太上心。”
能上心吗?
要不是许乐眠,他能去泰国?
不过这样也好,后面能省事儿了。
他让助出去关门,给苏瑾棉打了电话:“现在能去医院一趟吗?”
“是不是要我把冷云廷喊过来?”苏瑾棉拿到了两个兄弟的把柄,心情愉快得很。
“嗯。”迟轲笑道,“方便吗?”
“非常方便。”苏瑾棉一想到又有戏能演了,整个人兴奋的不行,“十分钟后我会因为突然晕倒而安详地躺在许乐眠所在的医院里,迟总,您现在就可以‘超不经意’地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弟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纪的成长环境非常幸福,基本上就是“谦想要,谦得到”,所以睡着了会无意识露出非常强势的一面[奶茶]
老婆们平安夜快乐!圣诞快乐~~
第72章
半小时后,冷云廷匆匆来到医院。
迟轲先一步推开病房门走进去,透过半遮半掩的帘子,正好看到素面朝天的苏瑾棉闭着眼抓乱头发,指腹疯狂摩擦涂了遮瑕的嘴唇,让它显得更苍白。
迟轲:“。”
戏有点过了,苏总。
他抓着手机,清清嗓子,提醒苏瑾棉别乱动。
苏瑾棉接收到指令立刻挺尸一动不动。
冷云廷焦急地冲过去:“瑾棉……姐。”
苏瑾棉还是一动不动。
迟轲打算过一会儿就把冷云廷带走。
只要让人看到冷云廷来医院,把这个消息传到司马逸尘耳朵里,目的就算达到了。
苏瑾棉的戏份非常简单,只需要勤勤恳恳扮演一个昏迷不醒的尸——
尸体眼睛睁开一条缝,抬起胳膊,颤抖着抓住冷云廷的衣角。
迟轲:“……”
迟轲选择喝水压惊。
苏瑾棉嘶哑道:“柏、柏尧。”
迟轲一口水喷了出来。
“柏、尧?”冷云廷眼里掠过一抹痛色,“这么快你就对他产生感情了吗?瑾棉姐,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苏瑾棉瞳孔这才聚焦,立即松开手,失望至极地叹了口气:“抱歉,弟弟,我还以为是柏尧呢。”
迟轲:“。”
苏总戏瘾那么大,演技却有点儿潦草。
这谁能信?
冷云廷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垂在裤腿边的手微微颤抖,笑容非常勉强:“嫂子。”
迟轲闭眼。
都是神人。
冷云廷被这一声“柏尧”刺激得够呛,受不了跑出去抽烟。
门一关,苏瑾棉就坐起来,急切道:“录了吗录了吗?”
迟轲把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递过去:“您要这个有什么用?”
来之前,苏瑾棉特意发消息叮嘱他务必要把这一幕录视频。
“发给冷柏尧啊。”苏瑾棉摸摸鼻子,“赔罪,前两天吵架了,这回是我的错。”
迟轲脱口而出:“又吵架?”
“哈哈。”苏瑾棉尴尬一笑,“他不是腿断了吗?我就良心大发地想给他做个饭,没看到土豆发芽……好吧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土豆发芽了,反正他吃得上吐下泻食物中毒,还是纪医生帮忙拉去医院的,醒了后非说我是看他不顺眼故意谋杀。”
迟轲心里“啧”了一声,心说你们夫妻俩真是给纪谦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反正你帮我发给他就好。”苏瑾棉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迟轲如她所愿。
【重生之豪门独子:?】
【重生之豪门独子:……】
【重生之豪门独子:多谢迟总配合录视频,作为回报,我也给你分享个视频。】
【k:?】
冷柏尧发来一个两百多兆的视频文件,摄像头是冷柏尧的第一视角。
“纪谦,”摄像头说,“你非要这么折磨我吗?”
纪谦站在厨房,左手锅铲炒蘑菇,右手铁盆挡脸,身子离煤气灶八丈远。
在两次油崩到手、把四块蘑菇炒出锅后,他气急败坏道:“为什么这个锅铲拿起来感觉那么别扭?!”
摄像头忍无可忍:“因为你他爹的不是左撇子!”
这口癖,一看就是被苏瑾棉传染的。
“有点儿道。”纪谦把铁盆和铲交换了一下,果然舒服多了,“来,冷总,尝尝味道。”
摄像头直拒:“不要。”
“快点儿!”纪谦催促,“不然下次我还撺掇你未婚妻给你做饭吃。”
“我就知道上次那个土豆是你出的馊主意!”摄像头暴怒,怕他真干出不做人的事,不情不愿过去拿筷子尝菜,一秒都没犹豫,评价道,“难吃。”
“不能吧?虽然难看了点儿,但我可是自己改良过食谱的。”纪谦郁闷地尝了一口,“这不是还行吗?”
“你一个蛋炒饭都做不好的还改良食谱?蒜没有葱也没有,油放那么少,一半都粘锅上糊了,味道淡出鸟,哪里还行?”摄像头不解他的味觉。
“哎,那你要这么评价,我这做的还真行。”纪谦喜笑颜开,“你觉得好不好吃不重要,反正我也不给你做。”
摄像头:“那你让我尝?”
“让你客观评价,没让你主观发言。”纪谦自信地撩头发,“明天我还来啊。”
摄像头崩溃:“你有病吗?”
纪谦:“今天多学一道菜,明天老公多爱我一点。”
“你自己家没厨房?”
“那不行啊,炸了可咋办?”
“滚!”
迟轲目光落在纪谦手背被油崩出来的一点红痕上。
许久后,才保存视频退出来,给冷柏尧发了一个联系方式。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
【k:你之前说很想联系的珠宝设计师微信。】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迟总您真是蛮惊喜的。】
平时沉默寡言一声不吭,但只要蒙对开启条件,绝对会爆出来一个超级大奖。
【重生之我是豪门独子:您放心,我厨房送给纪谦了。】
【k:烫伤膏和手套麻烦给他准备一份吧,谢谢。】
……
冷云廷三天去医院好几趟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司马逸尘的耳朵里。
之前他不知道许乐眠得罪的人是谁,帮忙干了点儿不干净的事,算是踩了红线,现在去泰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圈子里不少人得知了这件事,包括冷云廷。
但两天过去,冷云廷没有给他发来任何消息,反倒是频繁往医院赶。
他心里恨得不行,忍着恶心回到医院看望许乐眠。
前段时间冷云廷对许乐眠毫不上心,他还以为这人没利用价值了,就没回来看过。
这一出事,没想到冷云廷还是放不下这个替身。
到底是动真感情了啊。
这场车祸一死两伤,肇事司机死了,许乐眠和出租车司机的伤没有危及性命。
肇事司机是前不久刚蹲过牢出来的,孤身一人,手里也没有存款,拿不到赔偿的钱,许乐眠这几天只能提前取出银行里的钱承担医疗费。
司马逸尘到医院后才了解到他的具体伤情。
脚踝粉碎性骨折,以后大概都没法跳舞了。
许乐眠自己是知道这个情况的,看到司马逸尘来,抑已久的委屈终于找到出口,扑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司马逸尘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耐,但很快被温和的笑容掩盖。
他轻轻拍着许乐眠的背,声音低柔:“没事,别哭了。跳不了舞也没关系啊,我们还可以演戏,还能唱歌。再不济,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怎么样?”
许乐眠哭得打嗝,抬起红肿的眼睛瞪他一眼,低声嗔道:“胡说什么呢!”
“我可不是胡说,”司马逸尘轻笑,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语气变得郑重而深情,“这是承诺。乐眠,我知道你现在还放不下冷云廷,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求你。”
许乐眠没有说话,低着头,盯着地上的纹路出神。
他不喜欢司马逸尘,但是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看着司马逸尘深情款款的眼神,他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咬着下唇,缓缓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司马逸尘每天都来。
他总是带些东西,有时是许乐眠喜欢的点心,有时是一本封面精美的书。
每当许乐眠问他怎么不去工作,他都会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神态闲适地说:“工作有什么重要的?陪你不是更有意思吗?”
许乐眠起初只是笑笑,后来慢慢会接过那些点心,甚至打开书翻上几页。
他不擅长拒绝,说不出拒绝的话。
司马逸尘的攻势太温柔了。
温柔到许乐眠忍不住沦陷。
出院那天,司马逸尘开着一辆黑色越野车来接他,后备箱塞满了玫瑰,红得热烈,几乎要溢出来。
他坐在轮椅上,院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周围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就是那一刻,许乐眠难以自抑地心动了。
或许可以重新开始。
人不能留在原地,要给别人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司马逸尘,鼓起勇气开口:“学长,我们在一起吧。”
司马逸尘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欣喜笑容,握住他的手说:“乐眠,今天真是我最幸运的一天。”
……
迟轲最近倒霉透了。
去夜市买水果被黑心商家宰了五百,下雨天走路踩到活动的瓦砖溅湿新买的裤子,连续三天点的外卖没有一顿好吃,洗完澡光顾着回助消息没看路导致撞玻璃门,喝茶把舌尖烫出泡,脚趾撞在床沿上……
迟轲觉得有问题。
虽然他以前一直很倒霉,但没这么倒霉。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太久没跟纪谦见面,导致人体磁场发生变化,开始和G城风水不合了。
离开那天,他走得比冷云廷还快。
冷云廷还得跑两步才能跟上他,不悦道:“你赶着去投胎吗?”
迟轲没他,总感觉还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两人刚过安检,就收到了S市雷暴雨,他们的航班不得不延迟起飞的消息。
迟轲站在原地安静三秒,没会抱怨的冷云廷,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座位独自生闷气。
【k:航班晚点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边确实下了好大的雨,没事,晚就晚了,安全最重要!正好G城今天天气不错,你带着我那份多看两眼日落!/太阳/】
迟轲托腮看向窗外。
临近离职,董事长没再给他安排新工作,创业进程也很顺利,没什么要操心的,这会儿闲下来,忽然感觉有点无聊。
他想了想,打开手机里做卷饼的小游戏——这是纪谦上次手机没电,在车上无聊的时候拿他手机下载的。
没什么难度,没什么技术含量,纯粹就是打发时间。
他关掉这个游戏的魔性bgm,找了本医学基础有声书边听边玩。
直到夜幕压低,才有乘务员来通知他们去登机。
航程也比预计时间晚了半小时,落地S市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雨依然很大,像撕裂了天幕的缝隙倾泻下来。
虽然振庭有派车来接他们,但纪谦要知道他凌晨落地,肯定会专门开车来一趟。
为了不让人大晚上来回折腾,迟轲早就给他说改签到明天了。
车停在室外泊车区,迟轲撑伞迈出玻璃门,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轻轻攥紧了一下。
并不是怕冷,只是风灌进来的那一瞬,湿漉漉的空气逼得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肩。
旁边冷云廷也哆嗦一下,沉着脸道:“又下雨,烦死了……迟助,你也觉得很烦吧?”
小腿有点儿痛不假,迟轲却说:“不烦。”
冷云廷诧异:“你在逗我吗?你不烦?我都烦了你凭什么不烦?”
前两天这人还因为G城下雨黑了一整天脸呢。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迟轲瞥他一眼:“冷总家里没人等。”
冷云廷:“?”
迟轲:“我说了你也不懂。”
冷云廷:“……”
冷云廷真的好讨厌纪谦。
可他讨厌也不敢表现出来。
但凡说出“纪谦真烦人”五个字,迟轲明天就能想办法搞死他。
商务车里暖风开得足,迟轲随手从口袋里捏了颗梅饼含进嘴里,酸甜的味道顺着舌尖蔓延。
他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点开了手机里看监控画面的软件。
一眼扫过去——
没人?
迟轲眼尾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半夜三更为什么不好好在家睡觉?在客厅还是出门了?
啧,不然回头把客厅厨房浴室也装上监控?
装都装了,也不差那一个两个了吧?
“迟助,晚上喝酒去吗?”
冷云廷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迟轲淡淡道:“不去,烦。”
冷云廷:“?”
不是,刚刚谁说不烦?
难道……
在某个瞬间对纪谦下头了?!
他就知道世界上不存在无底线无条件永恒不变的爱!
冷云廷心中忽然涌现一股扭曲的快感,嘴角渐渐上扬:“迟——”
声音忽然卡住。
因为他发现迟轲脸上的阴霾在五秒内一扫而空,甚至带了点莫名的……愉悦?
啊?
怎么的?
又爱上了?
迟轲全然无视隔壁愚蠢的探究目光,指腹在屏幕上轻点。
画面里,纪谦正巧进屋,刘海微湿,像沾染了夜里雨水的水汽,羽绒服甩在挂衣架上,露出里面松松垮垮的睡衣,刚刚应该是洗漱完了出的门。
这人怀里还抱着个小背包,动作隐隐透着些……
狗狗祟祟的意味。
迟轲有些莫名地点点太阳穴。
家里不就他一个人吗?
偷鸡摸狗是演哪出?
不知道的以为刚从哪个地方窃取机密回来呢。
然而等他虔诚地打开小背包,迟轲散漫的表情僵住了,眼里飞快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他认得出来。
包里装的都是他贴身穿的衬衫。
迟轲指尖一划,立即去调榕园那边家门口的监控。
果不其然,在半小时前的时间段,看到了纪谦做贼般进出的身影。
画面切回卧室,纪谦已经抱着衬衫滚到了床上。
他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脸埋进衣服中蹭了两下,又滚了两圈,最后定格在侧躺的姿势不动了。
过了会儿,左手松开衣服,伸进被子里……
“迟助,你在看什么?”
冷云廷好奇得要炸开了,直接把头凑了过来。
迟轲立马把手机屏幕扣在掌心,不动声色地连按好几下开关,原本悠闲放置的两条长腿优雅地交叠起来。
他面无表情看向被雨水冲刷的窗外,用指节撑着下巴,语调冷淡平静地敷衍:“没什么。”
冷云廷“哦”了声,坐回去,目光却没忍住,往他脸上多瞥了好几次。
……错觉吗?
怎么感觉这人眼尾比平时红了点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纪谦的备忘录之迟总忌口纯享版》
【口味】
太咸太甜太辣太酸太油的不吃,不吃苦不吃臭不吃芥末,不吃任何加了葱姜蒜、洋葱、韭菜、香菜、蒜苔等一切重口小料的菜。
【主食】
米饭爱吃粒粒分明的,面爱吃有点儿硬的,馒头喜欢荞麦的,不喜欢滑溜溜的粉和水分太多的馒头,喜欢吃紫薯红薯水果玉米,黏玉米绝对不可以,包子和饺子只吃自己包的(因为速食绝大部分有忌口)。
【荤类】
海鲜和肉要新鲜的不要腥,但不能用重口的调料腌。
坚决不吃:肥肉,动物皮、头尾、内脏和四肢,鹅肉,兔肉,驴肉,狗肉,牛蛙,扇贝生蚝蛤蜊等海鲜……(有待补充)
勉强能吃:不怎么喜欢鸭肉,羊肉只能接受烤的肉串,鸡肉最好是鸡胸肉和去皮的鸡腿肉,去掉肥肉的猪肉可以吃两口……(有待补充)
很喜欢吃:卤牛肉,虾蟹,刺少的清蒸鱼……(有待补充)
【素类】
能接受的绿色蔬菜屈指可数。
坚决不吃:生菜、芹菜、菠菜、青红彩椒、秋葵、苦瓜、丝瓜、茼蒿、山药、茴香……(有待补充)
勉强能吃:萝卜只吃凉拌白萝卜,西蓝花只吃水煮蘸醋,黄瓜和西红柿不吃熟的,南瓜只吃蒸的,冬瓜只吃在汤里的,土豆吃块吃片不吃泥,拒绝油炸豆制品,喜欢松花蛋拌豆腐……(有待补充)
很喜欢吃:小青菜,莴笋,四季豆、豌豆、木耳,各种菇,皮蛋,茭白(超爱)……(有待补充)
【其他】
不喝甜汤,不喝放了鸡蛋的咸汤,讨厌鱼汤,荷包蛋要溏心,煎蛋要全熟少油,不吃炸蛋,基本上所有零食都不喜欢,不爱汉堡披萨等快餐,坚果不怎么喜欢,甜品不能太甜,肉桂味和糯叽叽的麻薯是绝对无法接受的,讨厌所有花生味的东西,芝士勉勉强强能接受,喜欢柠檬味的一切……(有待补充)
【水果】
味道大的一律pass(尤其榴莲菠萝蜜等),瓜类能吃但不喜欢,香蕉顶多吃一口尖尖,非常爱吃草莓蓝莓猕猴桃橙子柚子车厘子,苹果梨子切块可以,除此之外都勉勉强强……(有待补充)
【饮品】
很爱喝酒和冰饮但是绝对不可以让他喝。
不喜欢橙汁苹果汁以外的所有果汁,碳酸饮料要无糖,不喜欢喝浓茶,喜欢椰汁不喜欢椰果,牛奶只喝鲜牛奶……(有待补充)
……
纪谦按照迟轲的口味学做饭已经很久了,后来某天,无意中看到这则备忘录的迟轲沉默许久,不太确定地说:“好像真有点挑?”
“那能叫挑食吗?那叫生活有追求不将就。”纪谦笃定道,“咱还有那么多爱吃的呢,这接受程度已经非常高了!”
迟轲满意地接受了这个回答,心安得地继续挑食。
第73章
迟轲没有在公众场合当着别人的面看自己男朋友隐私的爱好。
冷云廷住得比他远,司机顺道先把他送回去,暴雨天路滑能见度低,安全起见,宾利开得很慢,四十多分钟车程,他一眼手机都没多看。
下了车,迟轲站在小区门口犹豫会儿,还是没拿出手机。
等站在家门口,指纹锁都打开了,他又把手放下来,按了门铃,再曲指轻叩两下。
这是他敲门的习惯。
里面顿时哐当一阵响,隐约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谁?”
纪谦渺远沉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
迟轲不信他不知道自己的习惯,不过很善良地选择没拆穿:“我。”
“等、等下!”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不是说改签了吗?怎么今晚就回来了?!”
睡眼惺忪的纪谦穿着长袖长裤的浅灰色睡衣靠在门口,表情意外又惊喜。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内情,还真容易忽略那点儿微不可查的心虚。
迟轲把手提包递给他,将行李箱放在外面鞋柜旁:“阿姨明天来打扫卫生吗?”
两人对卫生有着极高的要求,行李箱这种东西不消毒擦干净是绝对不可以拿进家门的。
请的保洁阿姨两天来打扫一次,打扫完就走,不会影响他们的二人独处空间。
“来的,本来约了九点。”纪谦拿出手机,“我给她们说晚点儿,你早上多睡会儿。”
“嗯。”迟轲若无其事地往卧室走,假装没看见纪谦喉结滚了一下。
两人卧室是面对面的,虽然知道迟轲不会犯进错卧室这种低端错误,纪谦还是紧张地心脏砰砰直跳。
不幸中的万幸,门铃响的时候,他那点儿不方便见光的小动作刚结束。
虽说极限操作把作案工具藏起来了,但现场其他残留痕迹没法立刻解决。
都是男人,门一开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迟轲站在两扇门之间,心跳漏了一拍。
迟轲没有任何停留地回到自己卧室后,他狠狠松了口气。
……真刺激。
“纪谦,把包拿给我。”
迟轲在卧室唤了声。
“哎。”纪谦吓了一跳,差点顺拐,拴好没来及系的睡裤腰带,赶忙小跑过去,“给。”
迟轲利落地收拾东西,目光随意地往下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但心虚的纪谦草木皆兵。
等了会儿没等到迟轲开口,故作轻松道:“睡觉挂空挡很正常吧?”
他没有这个习惯,但刚刚时间紧急,根本来不及穿好吗!
迟轲看都没看他:“没说不正常,你慌什么?”
“什么?没慌,怎么能算慌呢?根本没有,我就是看你回来太开心了。”纪谦接过他的衣服,“我帮你收拾。”
迟轲闻言,干脆把要收拾的全扔给他了:“我去洗个澡。家里还有果汁吗?”
纪谦慢吞吞叠衣服:“没了,但是有橙子,我等会儿给你榨。”
“行。”迟轲走一半,忽然变道往外走,“对了,我洗发水没了,借你的——”
“别动!我给你拿!”纪谦一个起跳把刚叠好的衣服扔到一边,死死从后边抱住他,“那什么,坐那么久飞机累了吧?不用那么麻烦多跑一趟,你去洗,我给你拿。”
两人的浴室都和卧室连着的。
开玩笑,这要进去,不暴露得一干二净了吗?
迟轲挑眉:“怎么感觉你今晚那么不对劲呢?”
“有吗?”纪谦装傻充楞,“应该是看到你太开心了。”
这句话没有半分掺假。
开心是真的开心,要不是心里有鬼,他已经把人扑倒在床上吸个够了。
可纪谦没演过这么惊险的谍战片,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
就是因为过于克制淡定了,反倒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正常版纪谦怎么可能成熟稳重地跟分别大半个月的老公重逢?
“是吗?”迟轲笑了声,看破不说破,“行,那你去拿吧。”
纪谦淡定地回到作案现场。
门一关,腿一软,双手颤抖着扶衣柜上缓了半天。
……太刺激了。
他应该……应该……应该没有表现得很不对劲吧?
应该没有。
迟轲如果真发现了什么,绝不会那么好说话地不予追究,肯定说什么都得进来看一眼。
嗯……
不然试探一下?
纪谦长呼一口气,给门开了一条缝,提高音量,冲对面喊道:“老公!”
“嗯。”迟轲应得平静。
纪谦打出一个虚晃勾引:“你要不自己来挑用哪瓶洗发水?”
“不用。”迟轲说,“随便,都行。”
果然!
纪谦握拳,窃喜:“Yes!”
他就知道是自己吓自己!
迟轲:“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纪谦愉悦地拿了自己晚上用的那瓶洗发水,“你在哪儿呀?”
这屋子隔音不错,走进迟轲的卧室,才听到浴室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
迟轲言简意赅:“进来。”
纪谦:“……”
纪谦:“进、进浴室吗?”
“进厨房也行。”水声立马停了,迟轲说,“我现在去厨房洗头。”
“赶紧把花洒打开吧你!”纪谦顾不得腼腆了,连忙推门而入,“这么冷的天,洗澡关水等着生病吗?”
“有地暖。”迟轲依言把花洒打开了。
“那也冷。”毕竟不是夏天,纪谦没好气道,“不清楚自己什么体质吗?”
之前入秋换季,这人就因为洗澡贪凉嗓子发炎了。
亏的迟轲正在洗脸,闻言抹了把下巴上的水,为转移矛盾,立刻避重就轻地往他身上甩锅:“别那么凶。”
纪谦叹气:“祖宗。”
浴室很大,淋浴房只占了一角,玻璃是磨砂的,四壁布满白蒙蒙的水汽。
纪谦看不清里面情况,只能看到一个不算清晰的影子。
他敲敲门:“给你,洗发水。”
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只滴水的手,掌心朝上,张开五指在空气中抓了抓。
因为在热水里泡过,指节比平时还要红。
好可爱。
纪谦弯起眼睛,把自己的爪子放进湿漉漉的掌心。
那只手飞快地翻过去,手背朝上给了他一巴掌。
“嗷!”纪谦疯狂甩爪子,委屈道,“好痛的!”
“赶紧给我。”迟轲催促。
纪谦不情不愿地把洗发水给他了。
他惯会得寸进尺,这一来二去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应该低调做人的“戴罪之身”,出去拿了袋橙子,在淋浴房门口嚣张地走来走去。
“要不我进去帮你洗呗?”
“洗澡洗头好累的,你真的不要我帮忙吗?”
“那我给你搓背吧,你觉得怎么样?”
“老公,老公你怎么不我呀?”
给点儿颜色就开染坊。
迟轲被他烦得不行:“滚去榨果汁。”
“榨着呢。”纪谦哪里敢怠慢,已经快剥完一袋橙子了。
迟轲不喜欢浓稠有渣滓和果粒的鲜榨果汁,要做出一杯让他满意的橙汁,需要消耗掉一大袋橙子。
剥完离开前,纪谦又去敲淋浴房门:“真不要我帮忙?”
迟轲已经把水停了,闻声撩起刘海,轻轻咬住后槽牙。
他本来真的不想计较今晚这件事的。
纪谦自找的。
纪谦哼着小曲儿在料台洗好久没用的挤压式原汁机——这是他试了四个榨汁机,试出的效果最好的一个。
不过压出果汁后还是过滤了五遍,确定口感足够细腻才端出来。
迟轲头上顶着毛巾,接过果汁就走。
“哎哎哎!没有用完就丢的道啊。”纪谦端着一堆橙子残骸坐沙发里,抓着他手腕一拽,让人跌在自己腿上,“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再睡。”
迟轲懒得挣扎,百无聊赖刷起短视频。
纪谦肌肉紧绷的左臂圈住他整个腰,另一只手啃着干瘪的橙子果肉,下巴枕在他肩膀上一起看。
第一个视频,海森堡不确定性原。
讲得还算有意思,迟轲很耐心地看完了。
第二个视频,广义相对论。
博主叙述不够清晰,早就对此有所了解的迟轲看了一半,嫌弃地划走了。
第三个视频,斯多葛学派。
迟轲津津有味地边听边翻评论区。
第四个视频,一本政治学书重点汇总。
迟轲看完截了两张图,点了个赞。
第五个视频,法语测验。
迟轲……
纪谦小声打了个哈欠。
迟轲手一顿,趁他揉眼睛的时候,把账号切换成另一个全数字的新号。
再回到软件首页推荐,就变成哈士奇和萨摩耶在草地上打架的搞笑视频了。
纪谦手从他胳膊下伸出去,笑眯眯地点了个赞:“好可爱。”
迟轲对这个没有营养的点赞回以轻哼。
纪谦:“不可爱吗?”
迟轲:“可爱。”
两人没有熬太久。
纪谦今天做了三台手术,晚上跑完步回家,睡前还做了其他活动,其实已经很困了,这会儿纯粹是小别重逢舍不得睡。
迟轲看得出他眼里的疲惫,喝完果汁就拍拍他脸颊:“好了,去睡觉。”
纪谦在那截修长的脖子上猛吸一口,恋恋不舍地松手:“好吧。”
此时的纪谦防备意识为0,毫无警惕心,也完全把某些事情抛之脑后了。
他伸着懒腰:“八点我要去趟医院,你就在家休息吧。今天往后大降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去趟商场,给你买两件厚衣服,你有什么看中的吗?”
迟轲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衬衫多买两件吧。”
“大冷天买衬衫?”纪谦不解,“你内搭的衬衫装满俩衣柜了,还不够多吗?”
这问题问得有意思。
迟轲短促笑了声:“这不该问我吧。”
纪谦茫然:“嗯?”
迟轲抬起下巴:“你够用吗?”
纪谦大脑一空。
半晌,悚然道:“你怎么知道?!”
迟轲垂眸解锁手机,调出监控画面,把屏幕亮度调到最高,对着他晃了晃。
纪谦:“……”
所以,从进门,就知道了?
不对。
等、等下。
按照时间推算,那个点迟轲应该刚下飞机,或许已经坐在车上了。
刚下飞机就打开监控?还是在车上?
他一个晕车的人,看监控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为什么非要那个时候看监控?如果说为了监督他睡姿,那之前那么多天还看不够吗?
没道,没逻辑。
根本找不到非要那个时候打开监控的由。
所以看监控并不是一个带有目的性的行为。
而是一个融入日常的习惯。
就像很多人没事儿就会打开小视频app刷两眼一样。
纪谦透过事件表象看到了本质,直接略过窘迫的阶段,眯起眼睛:“你这大半个月看了多少次?”
迟轲:“啧。”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开始不想追究的原因。
不是困了吗?
怎么反应那么快的?
他手指捏着屏幕一转,收回手机,挑眉道:“你猜?”
纪谦要老老实实猜就有鬼了,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看,眼神一点点暗下来。
两人沉默地对视。
忽然,窗外打了一道闪。
迟轲下意识侧目,余光却瞥见纪谦直冲过来,连忙后退半步把门关上,利落地上锁。
整个过程从发生到结束不过两秒。
纪谦焦急地敲门:“迟轲!开门!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绝对不可以逃避!出来当面解决问题!别耍赖!”
才不要。
淋浴室之仇得报,迟轲心情非常好,脚尖轻轻踢了两下门当做回应。
怎么看就一个意思:绝不开门。
纪谦拍门频率更高了:“迟轲!给我开门!”
迟轲不搭,老神在在地躺回床上。
开玩笑,今天这门要打开,一晚上就别睡了。
纪谦:“再不开门我就去拿钥匙了!”
迟轲从床头柜翻出卧室唯一的钥匙,拍照,发送。
三秒后。
纪谦:“操!这原来不在茶几上吗?你什么时候拿进去的?!”
当然是刚刚喝橙汁的时候悄无声息顺的。
稳重的成年人不打没准备的仗。
他单手快速打字。
【k:别敲了,回去睡吧,乖。】
【k:有账明早算。】
敲门声果然停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要反击了!!!】
放狠话而已。
迟轲浑不在意。
他悠哉悠哉地去刷牙,临睡前,在床上习惯性打开监控软件的画面助眠。
软件加载了两秒。
屏幕忽然变得一片漆黑。
迟轲:“。”
嗯?
弹窗跳出来一条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在看监控吗?】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用衬衫盖住了哦~】
迟轲:“……”
还真反击?
【k:拿开。】
【了不起的纪茨比:哇你怎么能把这两个字说得那么直气壮?!】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是侵犯隐私!隐私你懂吗?!我可是有充分的由生气的!】
【了不起的纪茨比:但你知道的,我很爱你,所以给你宽限一下哄我的黄金时间。】
迟轲没着急回复。
【了不起的纪茨比:/图片/】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看得到你是正在输入中。】
【了不起的纪茨比:已读不回是有什么顾虑吗?】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样吧,看你可能不知道怎么哄我,我给你一个建议。】
【了不起的纪茨比:现在开门,过来跟我一起睡觉,怎么样?】
迟轲:“啧。”
【k:你又没生气,我哄什么?】
【了不起的纪茨比:没生气?开玩笑!我现在特别生气!】
【k:你没爽到?】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是变态吗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爽?】
【k:刚刚在门口你硬了。】
【了不起的纪茨比:。】
【k:就在我给你看完监控后,挺迅速。】
【了不起的纪茨比:……】
【k:空档,很明显。】
【了不起的纪茨比:……】
【k:把我的衬衫拿开,变态。】
第74章
纪谦屈辱地把挡着摄像头的衬衫拿开了。
也把刚翻出来准备用作再来一发的道具拿开了。
他只剩下了最后的倔强。
晚上睡觉的时候,纪谦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丝不露,大有坚决不向黑暗势力妥协的架势。
迟轲撇撇嘴,把监控软件关了。
【k:行了,不看了,脑袋露出来。】
回头把自己闷出事可就不好了。
于是在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中,纪谦输得一塌糊涂,迟轲也不算大获全胜。
得幸于纪谦早起还要工作,两人暂时休战。
迟轲太久没睡好觉,一觉睡到了十点,洗漱完出门时,打扫卫生的阿姨刚穿戴好准备开工。
短发阿姨笑着打招呼:“迟先生早上好。”
迟轲点点头:“阿姨早。”
两位阿姨在他们这儿干半年了,虽然接触不多,但也算熟悉。
迟轲在她们面前懒得在意形象,顶着几根毛乱翘的头发逛到料台,打开冰箱找早饭。
眼神在冰箱里扫了一圈,没看到任何能当做现成早饭的东西,迟轲懒洋洋点进微信置顶聊天框。
【k:没饭吃?】
【了不起的纪茨比:呵。】
【k:好吧。】
【k:不吃也行。】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这、是、威、胁!】
【了不起的纪茨比:在微波炉旁边新买的保温箱里!】
【了不起的纪茨比:/大熊猫生气,jpg/】
迟轲顺利拿到属于自己的早餐。
【k:好吃。】
【了不起的纪茨比:是吧是吧!下次还给你做!】
【了不起的纪茨比撤回一条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呵,你以为我得到了一句夸奖就会消气吗?这次绝对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翻篇的/冷漠.jpg/】
迟轲无声笑了会儿。
边聊天边吃饭效率很低,他这边刚把最后一口咽下去,两位阿姨已经收拾完卫生准备离开了。
迟轲又陪纪谦聊了会儿,起身往他卧室走。
【k:你柜子里的大衣我穿了?】
最近天是冷了,他好多衣服没拿回来,现在柜子里的大衣都没有纪谦那件暖和。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的衣服当然可以给老公随便穿~才不像某些人,几件衬衫都舍不得给我。】
迟轲垂眸看着柜子角落中一摞衣服。
几件?
真是好意思说啊。
以这个数额多偷两次,就算没监控也能发现有贼。
【了不起的纪茨比:要出门?今天不休息吗?】
【k:嗯,办点事,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到了年末,大家都比较忙。
学牲要期末,牛马要冲KPI。
和部分压力大就容易崩溃的人不同,事越多,迟轲越能静下心,工作效率越高。
他中午先去见了Ansel,简单碰了一下最近的业务进度,顺便定了几个未来用作办公楼的场地备选。
下午去振庭主动在冷老爷子身边加了会儿班,聊了聊未来创业公司的发展。
迟轲:“调研和商业模式基本定下来了,我还是倾向于做医疗行业的金融服务。”
本世界的赚钱风口在“主角”身边,和上辈子差距较大,他用了一段时间才把那些熟悉的时政忘掉。
不过其实从赚钱角度考虑,这个启动资金比较大的方向并不是最优选,风险也很大。
可这是能最快和医疗行业建立关系网的方向。
他希望在纪谦医院脱手之后,手里的资源能做到无缝给对方提供相对自由的事业发展空间。
路能走,就是难,干好了暴富,干不好破产。
冷成邺点点头:“你们现在几个人在办这事儿?”
初创同伙难找,迟轲在这件事上很谨慎:“四个。”
Ansel最近一直在忙的就是挖人。
“心眼多点,最好知根知底。”迟轲看人很准,老爷子不担心这个,随口提了一嘴便没再说啥。
比起招人,他更关心的是融资准备。
“我知道你们自己手里有钱,初始基金不成问题,但是后面要拓宽市场面向企业,肯定需要融资。”冷成邺说,“你不是临近关头才做打算的性格,现在有目标没?”
“确实不急于融资。”迟轲不希望一开始就失去公司的绝对控制权,不受限制的起步会更自由,“说不上目标,但有在接触潜在投资人。”
冷成邺明知故问:“谁?”
迟轲笑道:“这不是正在接触吗?”
“少贫。”冷成邺知道他这话半真半假,但还是被哄开心了,乐呵道,“你今晚是不是要跟纪家那个老头出去吃饭?”
迟轲无奈:“这都瞒不过您。”
纪家在医疗行业发展的还不错。
纪颂的父亲没有经商头脑,和冷家一样,纪家现在最有话语权的掌权人还是老爷子,两人都对自家的未来充满担忧。
迟轲绕了很大一圈才跟老爷子扯上关系,故意做了一张很大的饼给老爷子看,终于引起了对方的兴趣,约在今晚一起吃个饭。
阻止纪颂和他爸妈对纪谦下手,不能太过依赖冷柏尧苏瑾棉厉修明。
那样不确定太大了,万一和冷柏尧绝交了怎么办?万一苏瑾棉没争到家产怎么办?万一厉修明脑子一热变卖所有家产去当美食博主了怎么办?
靠人不如靠己,迟轲还是决定把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纪家老爷子本来就不喜欢纪颂这届小辈,如果他们站在利益天平的同一侧,不需要他多说,老爷子也会出手压制纪颂的。
不过迟轲知道,纪谦不想跟纪家扯上关系,所以说“潜在投资人”。
等他站稳,这条线就不需要了。
不能算利用,让纪家还点儿原主的债而已。
纪家老爷子再怎么打压纪颂,也不过是让纪颂别捣乱,别对原主之前参与的那些研究下手。
说来讽刺。
明明这些都是原主不该遭受的,却要如此费尽心思才能做到。
至于会不会因为遛人得罪纪家……
迟轲笑意盈盈地给冷成邺添茶,给冷成邺整得后背发毛。
他当然不会得罪纪家老爷子。
因为他打算到时候把冷成邺推出来顶锅。
只要公司发展得足够迅速,前景足够好,冷成邺一定会心动入局,跟纪家那位争上一争。
两位老头交情不深,不坑对方就不错了,谈不上礼让。
他坐山观虎斗就好。
话说得很轻巧,道也很简单,操作起来却不太容易。
一个失手,说不动就因为算计把双方一起得罪了。
迟轲敢冒险,但不会莽撞地冒险。
比如现在,他毫不避讳地跟冷成邺谈论这些,其实也就是在暗示自己的野心。
冷成邺能不知道他心里有小算盘?
不追究,其实就是默许了。
觉得有趣也好,觉得可观望也好,目的达到就行,迟轲并不在意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显然,冷成邺也是。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不必深究。
某种程度来说,两人算一丘之貉。
冷成邺一直觉得大孙子冷柏尧的性格太过稳重,没有闯荡和冒险精神,对比而言,他更欣赏迟轲这种胆大又不失缜密的行事作风。
一老一少聊得很愉快,几个小时很快过去。
临别前,冷成邺问:“云廷最近老实很多,是真把那个小明星放下了?”
确实不爱了。
但要说放下……
迟轲勾起唇角:“快了。”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冷成邺点点头,神情复杂,“只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安排他。”
管公司?
他能力不够,自视甚高,不肯在自家公司学习,也不愿走老爷子铺好的路。
出国深造?
他不乐意,觉得没意义,而且本身也不是能谦逊学习的料。
迟轲不好直说“欠缺社会毒打”,隐晦地建议道:“或许可以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闭上眼睛。
……
从梦中惊醒的冷云廷猛然睁开双眼,从沙发上坐起来,急促地喘息。
奇怪,怎么又梦到大学那段时间的回忆了?
在G城就经常做过去的梦,还以为水土不服中邪了,怎么回S市还能梦到?
冷云廷烦躁地抓头发。
他在国外上大学的那几年过得非常潇洒。
那些同学再混,临近期末也会废寝忘食地通宵自学。
而他不管什么时候,每天睁开眼,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思考接下来该去哪儿找点乐子玩。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好像确实没有感受过任何学业压力。
读的也不是水硕啊。
冷云廷躺回沙发里,胳膊搭在眼睛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
他顺着记忆搜索许久,终于把那张脸和“迟轲”两个字对上号。
……是了。
当时感觉不到任何学业压力,一是因为他学东西很快,二是因为身边有尽职尽责的“伴读”,拉着自己一起做小组作业,考前熬夜跟他一起学习。
恍惚间,冷云廷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把记忆里那个迟轲和现在的迟轲联系到一起去了。
他放下手,怔怔看着天花板,莫名有些想念。
其实,回国之前,他们关系蛮好的。
迟轲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因为身边能有个伴感到很开心。
可每次找迟轲出去玩,这人都不乐意,买的礼物嫌贵重不收,宴会嫌人多不参加,游戏嫌无聊不爱玩……
一来二去的,被反复拒绝的冷云廷渐渐没了耐心。
当时他的生活除了玩还是玩,和这种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回国后,迟轲身上曾经耀眼的 “学霸” 光环似乎在一夜之间迅速黯淡了下去。
工作挑不出错,却也没什么亮点。
对于已然步入社会的天之骄子来说,一个只会埋头苦学、不懂变通的 “书呆子”,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关注和欣赏的地方了。
于是,“迟轲” 在他的眼中变得愈发 “不起眼”,一步步地退到边缘地带,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冷云廷不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私交,最近却反复想起当年的事。
不,怎么会没有私交呢?
临时抱佛脚的疲惫、冒雨回家的狼狈、赶不上早课的手忙脚乱……
这些须臾片刻说不上记忆犹新,很少想起,可一旦在脑子里冒出来,就会像扎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那时候的迟轲,以他为世界中心旋转。
冷云廷太阳穴一痛,控制不住地想起这几年对迟轲发过的脾气、安排的工作、给的压力,心中顿感荒唐。
尤其和许乐眠相遇后。
之前怎么没意识到,许乐眠每次都指定要求迟轲干这干那?
他那会儿早就不关注迟轲了,没意识到不对劲,反正迟轲总能完成任务,他也没考虑过工作多不多的问题。
越想越多。
过往跟刹不住闸一样往外涌,冷云廷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喂?”他嗓音很哑。
一秘说:“冷总,今晚七点半您有一个宴——”
“推了。”冷云廷下意识回答。
说完,他又改了口:“算了,去吧,过来接我。”
他是振庭的二公子,推掉一个晚宴没人敢说什么。
但是他忽然不想那么任性了。
冷云廷心情不算美妙地去赴宴。
不料路过洗手间,被一个没端稳酒盘的服务生弄湿了西装。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服务生惊恐地瞪大双眼,拿出手帕为他擦拭,“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冷云廷漠然地看着他,发现这个服务生的眼睛很像许乐眠。
他心情毫无波澜,伸出手,抓住这人的下巴,来回来反复打量。
好蠢。
我以前瞎了吗?
似乎是好奇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冷云廷一字一顿道:“怎么办?你赔不起。”
……
“迟总,安排的人已经被冷总带走。”
一助是迟轲刚穿过来没多久就开始培养的人,算得上心腹,这些事交给他办,迟轲很放心。
“让人看紧。”
迟轲坐在吧台旁,蹙眉端着难喝的醒酒汤。
晚上和纪家老爷子吃饭,喝得有点多,没到醉的程度,但也没好哪儿去。
得在医生回来前补救一下。
这样纪谦走来走去准备开唠的时候,他能轻飘飘丢出一句:“我也不想的,不然我能一回来就想办法解酒吗?”
他不爱喝稀奇古怪的汤,苹果蜂蜜茶是他唯一能咽下去的醒酒汤。
一助看着上司满脸苦大仇深,忍不住劝道:“快喝了吧老板,等会儿凉了喝又要胃疼,回来纪医生更狂躁。”
迟轲:“。”
“我怕他?”迟轲面无表情道,“你被他收买了吗?”
一助机智地没吭声。
两分钟后,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板端着“毒药”一饮而尽。
一助跟他干了那么久,早就为他的身体感到担忧,见状欣慰地端走碗:“纪医生是迟总第一个——”
迟轲嫌弃:“不要说霸总文NPC经典语录。”
一助遗憾地压下戏瘾:“话说回来,老板,您为什么要在冷总身边安排那个人啊?不会让冷总对许乐眠旧情复燃吗?”
迟轲说:“不会。”
现在的冷云廷没那么眼瞎,看到“黑历史”重现,只会对许乐眠更排斥,也对那段时间的自己更加厌恶。
但迟轲的目的从来不是教冷云廷成长。
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是个癫公,只是达到目的的一个过程。
原主为冷云廷尽心尽力工作,是把冷云廷当朋友了,说明冷云廷过去可能有那么一段时间不算特别癫,至少对原主来说,比其他的糟心人糟心事好。
不管怎么样个“好”法,归根结底,冷云廷都不算全然无辜。
作为上司,他给员工布置不合的007压榨性质工作,导致员工精神身体过劳,加重抑郁;作为朋友……
他没给过原主尊重,也没把原主当朋友过。
原主亏在感情太细腻,待人太真诚,把工作当成了生活。
甚至遗书中都没有提过对冷云廷和许乐眠的怨恨。
迟轲对许乐眠下狠手是因为许乐眠顶替原主身份,三番五次将原主推下悬崖,对冷云廷,他还真有点儿拿不稳主意。
下狠手吧,不合适,放任不管吧,也不合适。
纠结一番后,他决定把冷云廷丢国外去。
如果是曾经的冷云廷,事业不顺肯定立马回来找人帮忙。
而对过去的自己进行全盘否认后、尚且有智要脸面的冷云廷,不取得一定成绩是不会回来的。
迟轲很好奇,无所不能的冷二少爷完全离开家能闯出什么来。
而且一旦离开,少说也得三五年打底。
如果那时候冷柏尧还坐不稳振庭的一把手位置,就可以去爱尔兰陪他的阑尾了。
一助看他不打算多说,也不多问了,反正上司心里肯定有全面的打算。
“迟总,这些要放冰箱吗?”他指着刚从超市买的一大袋物资问。
“嗯,麻烦了。”迟轲看他拿出一大包冰淇淋,没忍住,“给我拿一盒,要柠檬的。”
一助友善提醒:“纪医生马上回来了。”
迟轲压下眼皮:“不管他。”
“滴滴!”
大门开了。
一助递冰淇淋的手僵在半空。
刚回到家就两眼一黑的纪谦:“啧。”
一助恭敬地将“赃物”上交给纪医生,在他上司鄙夷嫌弃的目光中战战兢兢离开了。
“……”
迟轲:“我只是打算吃一小口。”
纪谦要笑不笑地走过去,弯下腰,对着他嘴唇亲了下:“喝了不少酒啊?”
“有喝醒酒汤。”迟轲老神在在坐着,抬头亲回去,“没尝出来?”
“不太明显。”纪谦按住他后颈,阻止他撤离,“再尝一下。”
迟轲没躲,轻嗤道:“诡计多端。”
纪谦吮着他嘴唇磨了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退开,站直了。
“不对啊。”纪谦郁闷,“我不生气呢吗?”
第75章
这一出闹的,纪谦气也气不起来,不气又有点儿不甘。
毕竟得到一个可以“生气”的由实在太不容易了。
虽然这个由有些牵强,两人半斤八两……但比的就是看谁手快一步先发制人啊!
纪谦默默走远,背对他,额头抵着墙。
迟轲莫名:“你做什么?”
“嘘,别说话。”纪谦低声道,“我在酝酿怒火。”
迟轲:“。”
他最近是不是脾气好过了火?
迟轲冷声:“过来。”
纪谦:“不——”
迟轲:“啧。”
纪谦:“来了来了。”
迟轲用两根手指掐住纪谦一侧脸颊:“不就是想我哄哄你吗?”
纪谦直气壮地“昂”了声。
迟轲抓着他脸颊肉来回晃:“省略生气的步骤,说说,想我怎么哄?”
纪谦一噎:“好问题。”
他也不知道。
迟轲无语地闭了下眼:“你重点都放在争取这个权益的过程上了是吗?”
纪谦把脸上的手抓下来,吻了吻手腕上的脉搏,叹了口气道:“如果对结果预期过高,万一争取不到,岂不是会特别失望?”
“能差到哪儿去?”迟轲空闲的右手肘臂撑在旁边吧台上,虚握成拳抵住侧脸,以一个很悠闲的姿势踩着高腿凳上的踏脚,双腿因屈膝向后弯折而微微分开。
被纪谦抓着的手只有五指能动,指尖顺着脸颊线条滑落,随意地在下巴上摩挲。
他双眼半眯,懒声道:“你只要求我一下,我哪次没答应你的无取闹?”
纪谦往前一步,站在他两膝之间,配合地把下巴递过去让他挠,叹道:“你醉了呀。”
迟轲:“我肚子里灌的不是水。”
他酒量很好,但喝进去的都是货真价实的酒,对身影和感官肯定多少会有点儿影响。
这种微醺的状态并不让人讨厌,神智足够清明,行动不算迟缓,就是感官放大了,情绪容易外泄,让人提不起防备。
迟轲在外会强行压制住这种危险的愉悦感,只要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他可以装得跟平时一模一样,不让任何人看出来。
但纪谦不是别人。
纪谦能给他任性到完全放松的资本。
迟轲听着变沉重的呼吸,用力按了一下那块凸起喉结:“随便说点儿什么。”
纪谦声音很好听,平时音调听着舒服,稍微低两分的时候听着性感。
“说什么?”纪谦又走近半步,大腿几乎快贴上他腹下那块软肉,无奈道,“总感觉我现在说什么都是趁人之危。”
迟轲心想:那你可太高估自己了。
他要不乐意,醉死过去都不会给人钻漏洞的机会。
迟轲踝骨一松,双脚从凳子踏脚上垂落,两边膝盖内侧隔着薄薄的家居服布料,擦着纪谦的牛仔裤稍稍下滑几寸。
纪谦这吧台椅买的很高。
完全坐凳面上时,腿长如他在足底自然无支撑的情况下也踩不到地面,顶多足尖点地。
但是这会儿有人站在很身前冒昧的地方,他如果想脚落在实处,腰腹必须向前挺直,那一定会造成某些地方的不正常接触摩擦。
而且他们离得太近了。
没有任何地面能借力,要想把脚抬上来,还是只能凭借腰腹的力道,依然会出现碰撞摩擦。
所以他只能双腿悬空,选择这个毫无安全感、完全被动的姿势。
纪谦不管是往前走还是往后退,他都拦不住。
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拦,就是不想拦。
他很讨厌失去主动权的感觉,更不要说自愿交出去,如果不是难得放任智被酒精影响,就算面对纪谦,他也不会轻易做出这种决定。
机会他给了,要不要争取,就要纪谦自己决定了。
“你走正人君子的路?”迟轲自认这个哄人的方法已经非常有诚意了。
纪谦张了张嘴,心跳声如雷贯耳。
说着不能趁人之危,该君子的地方却早就开始有流氓的反应了。
他好半天都没感知到声带的存在,一时间说不出话,看着身体僵硬不动,其实心里急坏了。
人体运作机制暂时无法恢复正常,他想了想,先亲了他一口暗示自己的选择,借着往后退了两步。
迟轲挑眉,轻嗤一声,利落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转身往卧室走。
显然是会错意了。
身后传来纪谦生硬磕绊的声音,还有一道小小的抽气声,感觉像不小心咬了舌头:“你去哪儿!”
迟轲头也没回:“解决生需求。”
话音刚落,腹部忽然被人从后面揽住用力一拽,后肩立刻撞上一片滚烫的胸腔,耳侧传入cu重低沉的chuan息,极不规律。
下一秒,肚子上那只手顺着腹肌线条向上游走,最后抓住他脖子,卡在下颌强硬地向上抬。
迟轲被迫抬起头,颈部向后仰,紧绷到一个会将致命点全部显露的程度,接受了一个有点儿血腥味的吻。
合着刚刚还真咬了舌头。
迟轲硬生生忍下探寻那道伤口的冲动。
这个接吻姿势很不舒服,基本上完全无法动弹。
也不知道哪儿学的,跟土匪似的。
他咬紧牙关死守城池,眉心不自觉紧蹙,抬起被身上那条胳膊钳制住、完全无法落下去的手,用力抓住土匪的头发。
“起——唔!”迟轲心里低骂一声,狠了狠心,牙齿微张,在那片薄唇上用力咬了一口。
纪谦吃痛,一个慌神不注意,让他偏开了头。
迟轲挣了挣,没挣开脖子上的手,反倒被抓得更紧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底隐约显出一抹厉色,显然不爽到了极点:“起开。”
自己解决都不行?这是要玩什么?
谁比谁能忍?
“老公?”纪谦看出他真有点儿要生气,赶忙松开那截脖颈,双手将人环住,讨好地亲了会儿,“老公你别生气,别生气……”
迟轲好一会儿才舒展眉心,松开抓着头发的手,捏了下那枚滚烫的耳垂,示意他可以了。
难舍难分的唇瓣渐渐从对方身上剥离,纪谦用舌尖勾断了中间连接的银线。
智回笼,迟轲这才注意到他手里一直抓着的东西——
一盒塑料皮拆到一半的安全套。
迟轲:“……”
迟轲欲言又止,几个问题挤在喉咙里打架,好半天才争出个先后:“你刚刚去拿这个的?”
“嗯,”想到那个生人勿进的眼神,纪谦心有余悸,那个瞬间差点儿没喘上气来,几乎快要吓跪了,一时间没组织好语言,“我、我……不是,我那个,我刚刚没想走。”
迟轲心情很复杂,轻轻握住腰上的手:“我现在知道了。”
纪谦松了口气,埋在他肩膀上,小声埋怨:“走得真爽快啊……默契呢?”
迟轲:“。”
谁知道呢。
迟轲复盘了一下,总结道:“是你的暗示有问题。”
纪谦诧异:“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反正不是我的问题。”迟轲复盘后没找出自己的错误,说话毫不心虚,“那只能是你的问题。”
纪谦跟他对视片刻,态度良好地认错:“是我面对突发事项的处能力还有待提升。”
迟轲表示很满意,抽出那个小盒子,问:“什么时候买的?”
纪谦卡了下,声音小了又小:“凌晨五点。”
迟轲:“?”
迟轲:“什么时候?”
“睡得不踏实,提前醒了。”纪谦摸摸鼻子,“醒了以后发现你那屋门还锁着,越想越生气,干脆就出门上班,走医院门口的便利店顺便买了。”
迟轲:“……你凌晨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买这个?”
纪谦:“当时便利店里没人!我还戴口罩了!”
他不觉得买这个有啥不对劲,本来没戴的,进店后忽然想起这是医院,很多人认识他,也知道他和迟轲的关系,为了两人名声考虑,毅然决然带上了口罩。
迟轲哑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风度翩翩的纪院长凌晨买安全套去上班,这不衣冠禽兽吗?
算了,买都买了。
也算考虑周全,还知道戴口罩。
不过……
“就买了这一个?”迟轲不信学医的不知道步骤。
纪谦挺佩服两人能在这个状态下聊半天闲话,忍不住幽怨道:“你要走慢点儿,我就能来及把另一个翻出来了。”
迟轲眯起眼睛:“怪我?”
“怪我怪我,对不起老公,爱你老公。”纪谦又亲了他一口,这才去找另一个被落下的东西。
迟轲靠在墙上,捏着那个小盒子在指尖转了一圈,只用一只手就灵活地将其拆开,两指夹出一片,好奇地打量。
他见过很多朋友购买这些,也在朋友车上无意翻出来过,但之前从来都是面无表情扔到一边,不会多看一眼,这还是头回近距离接触。
迟轲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几个尺寸,他看过的唯一一本凰wen就是这个狗血小说,还是粗略地浏览,根本不会注意书里有没有这些细节。
但看盒子上的标,疑似是最大号。
纪谦回头看到这一幕,愣了下,悄然陷入沉思。
都是成年人了,上下这玩意儿没什么非某个位置不可,就算撞号也不能为了体位打架分手啊。
但是设身处地从喜好出发考虑,他还是更倾向于上位。
迟轲抬眸对上那道灼热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说实话。
他是非常不乐意在上面的。
就是个位置,哪个都无所谓,凭喜好选就行。
他对自己的身体有非常清晰的认知,其他的暂且不说,就那个腰,别说运动了,转呼啦圈都够呛。
腰好的不一定是1。
但是1不可以腰不好。
在一起第一天迟轲就想过了以后相处可能会面对的所有问题。
这个问题他只考虑了三秒聊表尊重,压根没想过出现分歧的可能性。
不过……
迟轲勾起唇角:“纪谦。”
纪谦回神:“嗯?”
迟轲抿了下唇,晃晃那个小盒子,纠结道:“剪刀石头布?”
纪谦:“。”
作者有话要说:
啧,迟总,好坏。
(知道好多小宝要上学,明天我尽量早点更!)
第76章
纪谦承认,有那么半分钟,自己真的被骗到了。
但他太了解迟轲了。
迟轲是那种会在原则问题上选择靠运气的人吗?
不。
迟轲要真是非1位不可,绝对会从在一起那天就设下层层圈套,从身体到精神全部算计一遍,直到目的达成。
现在这样无所谓和坦然的态度,只能说明这个问题压根不是问题。
他们在位置上没有任何分歧。
纪谦松了口气。
又气笑了。
刚才切切实实被骗到的半分钟,他心情真是比坐过山车都复杂。
什么一人一次这次谁先下次谁来怎么决定……
他做了快有八百个假设。
迟轲该赔他点儿精神损失费。
思及此,纪谦一言不发地朝他走去。
迟轲对这人一眼看穿骗局没有觉得意外。
他本来就没想认真装,随口一骗,骗不到正常,骗到了就是意外之喜。
刚刚那半分钟的神情就是意外之喜,足够他回味很久了。
他不躲不闪地看着这人一步步逼近,挑衅地扬起眉峰。
纪谦脾气再好也是人,没有佛到看破红尘的程度,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逗弄,那股一直压着的邪火终于爆发了。
他轻轻咬住后槽牙,摆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老公,在我的设想中,我们的第一次应该非常克制温和有礼貌。”
哇哦。
多稀罕的形容词。
都做*了还讲礼貌?
迟轲不是在性上扭捏拘谨的人,这种事情本来就要图个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什么德行,不觉得自己会喜欢做之前还要打个申请问“可以做吗”的礼貌程序。
他问:“那你现在怎么想?”
“现在想的比较多。”纪谦严肃地说,“说好了,明天不许因为今晚的事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迟轲:“哦。”
纪谦没计较他敷衍的态度,最后一次礼貌询问:“你的卧室我的卧室?”
迟轲毫不犹豫:“你的。”
他才不要跟纪谦一起睡,活遭罪,事后也不想费劲儿收拾床铺,当然不会选择自己的房间。
纪谦点点头:“行,反正也没差。”
你一句我一句,有问有答的,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商讨什么正经要事。
结束行动前决策会谈之际,两人同时开口——
纪谦:“我先去洗个澡。”
迟轲:“你先去洗个澡。”
“……”
可以,很好,洁癖的共识。
纪谦洗澡间隙,迟轲心无旁骛地看了会儿Ansel发来的几份简历,还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爸妈离婚了,家里昨天来了两个说是我‘弟弟’的人。”纪颂阴狠的嗓音传来,“是不是你做的?”
当然是。
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是帮你爹的私生子认祖归宗而已。
迟轲心情不错地用手指摆弄床头柜上的小多肉,敷衍地惊讶了一下:“弟弟?两个?是……纪总的私生子?”
“你!”纪颂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就心梗,差点被气吐血,“真不是你干的?”
迟轲遗憾道:“我也很希望是我做的,可惜了,不知道是谁先我一步。”
纪颂气得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片刻后,没说信不信,直接挂断了电话。
迟轲无所谓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儿。
过了会儿,纪颂又打来电话。
“不管是不是你,”纪颂威胁道,“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惹我们家,尤其我爸妈,他俩再怎么说都是纪谦的亲生……”
“他们有把‘纪谦’当亲生儿子看吗?”迟轲漠然打断。
纪颂顿了下,硬着头皮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父母,就算对他没有特别关心,至少养育之恩不能忘吧?”
迟轲讽刺地笑了一声。
纪颂被这道笑声刺了下,声音因心虚陡然变得尖锐,恨不得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回敬他:“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亲手把亲生父亲送进监狱的迟总应该不解‘孝顺’这俩字吧?”
迟轲散漫道:“纪少很懂?要给我演绎一下?”
纪颂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张口就要骂:“草你——”
迟轲:“纪少或许不介意遍地父母,但我很介意有人跟我乱攀亲戚,这种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开了。”
话说得客气,纪颂却听得心惊。
“……你他妈什么意思?”
迟轲没再跟他废话,直接挂断拉黑。
恶人自有恶人磨。
纪颂那两个弟弟没一个省油的,父母离婚,他留在纪家,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谁知道他还能活几年?
迟轲跟他说话都嫌浪费时间。
但低素质人类就像打扫卫生时发现的蟑螂尸体,影响不算大,却足够膈应人。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纪颂刚刚的话影响了心情。
这种不太美妙的情绪持续到纪谦洗完澡出来,还是没能完全消化掉。
纪谦穿了件系带浴袍,走过来弯下腰,用指节蹭蹭他脸颊:“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谁惹我老公不开心了?”
差点忘了,这位在某些方面敏锐得吓人。
眼看好好的氛围要毁在自己手里,迟轲难得有点烦。
早知道不接那通电话了。
他很清楚扫兴的感觉。
纪谦没等到回答,看他表情不怎么愉快,想了想,问:“如果现在直接去睡觉,能睡好吗?”
迟轲没怎么犹豫,摇头。
“知道了。”纪谦抬手关掉灯,膝盖跪上柔软的床垫,俯身压下去,“那我们继续。”
迟轲愣了下:“你还有这个兴致?”
“我一直有好吗?”纪谦哼道,“是你没有了。”
迟轲陷在枕头中,抱歉地碰住他脸:“我的失误,以后不在这种时候接陌生电话了。”
“以后可以喊我帮你接。”纪谦抓住他一只手往下探。
迟轲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掌心,“啧”了声:“又空挡?”
灯关了,纪谦坦荡起来了:“早晚要脱,穿它做什么?”
迟轲当即被这个由说服:“也是。”
纪谦掌心很热,覆盖在他手背上,很快捋平了筋脉,让那只凉到发僵的手放松下来,恢复平日的灵活,轻拂过山川脉络。
房间很黑,窗帘和灯都关上了,除了对方的眼睛,再没有一丝光亮。
迟轲对开不开灯无所谓。
他以为纪谦关灯是不好意思,自然也不拦着。
左手试探性从上到下摸索了一遍,即便看不见,也能总结出几个准确度较高的关键词:
山路很长。
脉络很多。
直径很大。
顶端还有点上翘。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知道自己的不管在哪个地方都能算个中翘楚,上次还把纪谦嘴角磨破了。
但跟这个对比起来看……路途觉不出具体远近,直径倒是能凭手感判断出明显差值。
不过最让他在意的是遍地不平整的筋脉,纵横分布着许多条,触感很崎岖。
迟轲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有点儿混血?”
“有,一点点。”纪谦认真算了算,“大概八分之一。”
难怪。
输在天赋上。
由勉强能接受。
迟轲释然了:“我……”
“帮你把兴致找回来。”纪谦咬住他下巴,慢慢地吻上去,仔细描摹起唇形,“要么?”
迟轲状态不算很好,闻言有点儿犹豫,但感受到掌心跳动的血管,到底还是不忍心让它被丢在一边自生自灭,五指用力一收,说:“你来试试。”
劲儿很大,纪谦被抓得一哆嗦,闷哼道:“报酬呢?给不给?”
迟轲松了力道,改为搓揉:“什么价格?”
纪谦把他领口挑开,说:“你在上面。”
迟轲:“?”
“不是,”纪谦意识到话有歧义,补充道,“姿势上的,我还是想……”
“知道了。”迟轲膝盖一曲,单手把人推到旁边,轻巧地翻过身,“你还是想在里面是吧。”
膝盖还没在身侧落稳,他就被两条胳膊压下去牢牢禁锢住,完完全全趴在纪谦身上,两具身体严丝缝合地贴住,本来兴致不高要起不起的部位很快在碰撞中有了更大的反应。
“老公,”纪谦靠在床头,察觉到那点儿变化,吻从嘴角开始下移,“你说hun话真好听。”
迟轲懒懒地挂在他身上,想了想,还是没去抢主动权。
不是不想。
不抢的原因很简单——
怕疼。
他是懂很多,但仅限于懂,具体要怎么做,真的不太清楚。
反正第一次肯定很疼,他不会笨到上赶着找虐。
能忍痛不代表喜欢痛,有选择的话肯定不乐意疼。
聪明的成年人会充分利用身边一切人和事,让他们充分发挥各自的最大优势,为己所用。
迟轲没忘他男朋友本职工作是个医生。
顶级高校专业培训过的,多少得比其他人有点儿用吧?
医生的手很稳。
从颈椎到骶骨,没有他在医院做检查时按得疼,酥酥麻麻的,很让人放松。
中指挑开腰带检查到尾骨时,绯红的吻痕已经蔓延到了心脏。
迟轲后颈被单手掌住,上半身被迫向前挺直,肩膀因不可抗的反应有些颤抖,抿了下唇才平静道:“什么癖好?”
纪谦嘴上没空,捏两下他脖子权当回应,頷了很久,久到迟轲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
肯定肿了。
迟轲下意识想把他脑袋推开。
纪谦没手阻止,下意识用牙咬住试图抵抗。
迟轲:“嘶!”
一咬一扯,差点疼死。
回过神的纪谦忙不迭松开亲了亲:“还好还好,没破皮。”
迟轲懒得骂他,把肩膀上的领子拽上去,无声拒绝这种折磨。
不想衣料擦着“伤口”,疼痛更上一层楼。
他不耐烦地脱了上衣。
纪谦眨眨眼:“不然把灯打开呢?”
迟轲冷笑一声,手指撬开他牙关,把舌头抓出来。
“嗷!”纪谦吃痛,费劲儿地口齿不清道,“错了错了错了!”
迟轲给他塞回去,以牙还牙,手指钻进浴袍领口擦了擦。
纪谦笑得不行:“真记仇。”
他拿过床头柜上的小瓶子,到了一小部分在掌心温热,重新摸进腰带:“凉不凉?”
迟轲摇头,想用膝盖撑起来方便他操作,却被按塌了月要,只能趴在他肩膀上。
“不劳你费心,放松就行。”纪谦吮着有些凉的耳垂,无名指缓慢地下压——
里面倒是很烫。
迟轲蹙眉,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纪谦没有阻止,尚且干爽的左手轻拍着他后背,低声道:“老公,好爱你啊老公。”
……
医生不愧是医生。
耐心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因为某个地方的温度太烫了,迟轲好几次都在怀疑它会不会爆炸,某人居然还能忍着一动不动。
因为除了异物的不适没有任何痛感,他好奇地伸过胳膊摸了下。
食指、中指、无名指。
“行了。”他说,“至于那么仔细?”
腿都酸了。
纪谦轻叹一声,拿出手指,抱着他翻了个身。
视角骤然颠倒,就在迟轲以为他要拿套的时候,手指又进来了。
纪谦问:“膝盖累了?”
迟轲懒得管他了。
行吧。
仔细就仔细吧。
因为纪谦远超常人的谨慎,迟轲并没有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纪谦之前莫名其妙的一些话,他也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一触即发之时,纪谦忽然把手放在他腹部,指腹没过肚脐。
“打个赌吗?”纪谦笑道,“能到这儿。”
迟轲感觉这太夸张了:“你当做肠镜呢?”
“……”纪谦深呼吸,忍了自家老公这张嘴,“肠镜要更深。”
迟轲耸肩。
他又不是学医的。
纪谦问:“赌吗?”
“可以。”迟轲刚刚摸过,真不觉得有那么离谱,答应得很轻松,“赌什么?”
纪谦居然还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个,waist chain……”
迟轲大方道:“行啊。”
智的丧失往往只需要两个字。
一触到底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迟轲视野有片刻的空白,头皮发麻。
有点疼,但因为很爽,瑕不掩瑜,可以忽视,主要是……
“操。”
输了。
……
纪谦胯骨很适合挂腿。
但再方便挂久了也会酸。
迟轲有点儿累,就抱怨了一句。
本意是想说“差不多行了”,纪谦却解错了意思,就着在里面的姿势抱他坐起来。
服了。
默契呢?
坐怀抱不需要他动,除了更深,没有别的缺点。
迟轲咬碎牙也拦不住喉咙里溢出来的音符了。
……
“渴。”
体力透支到快要失声时,迟轲四肢无骨般耷他身上,第二次暗示“差不多行了”。
纪谦停下来想了想,拿了旁边的浴袍给他披背上,直接给人托住站起来往厨房走。
生和心带来的双重悬空感真把迟轲吓到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放、下!”
“不要。”纪谦低头,亲昵地蹭蹭锁骨。
“你……看、看路!”迟轲眼底隐有发火的征兆。
“哎!”纪谦“善意”提醒,“说好的不生气!”
迟轲:“。”
……
事不过三。
暗示已经没用了。
迟轲绝望地侧躺着,抓住肚子上的手,直接问道:“你、还要、几、次?”
看起来是温馨的四手交握。
其实是他想把那两只钳子掰开,但力不从心。
“不知道啊。”纪谦想到他的挑衅就上火,还不累,从后面贴着他,“老公你累了就睡。”
迟轲:“。”
我怎么睡?
……
人累狠了在哪儿都能睡,就像国内中学生被罚站也能眯着。
迟轲真短暂地睡了五六分钟。
可存在感太强了。
于是又醒了。
……
纪谦看到迟轲瞳孔失焦,终于停下,后知后觉地开始慌张:“老公?迟轲?哥哥?老公!老公你我——”
“……继续。”迟轲拼尽全力才挤出一句话,“要结束,也,先把这次,做完。”
不上不下算怎么个事儿?
纪谦一噎:“没生气?”
迟轲疲惫地闭上眼,实话实说:“挺爽的。”
纪谦沉默。
迟轲掀起一边眼皮:“怎么不——”
“别说话。”纪谦严肃地捂住他嘴,“再说话今晚别睡了。”
……
记不得做了几次。
总之,最后还是赶在旭日东升之前睡了。
难得一夜无梦。
迟轲在自己卧室醒来,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窗帘遮光效果很好,屋内只有地板被溜进来的阳光覆盖。
睡衣是新的,身上很清爽,一看就知道被人贴心地清收拾过。
关节骨骼酸麻,但意料之外地不算太难受,后面也没有传说中撕裂的痛,大概是前戏充足还及时上了专业用药的缘故。
哎。
跟医生谈恋爱还是蛮多福利的。
迟轲恹恹打了个哈欠,忽然发现被窝比平时要暖和。
一转头,果然看到一张很乖很帅的睡颜,视觉冲击极强。
迟轲有点儿诧异。
昨晚一起睡的?
他居然完全没有被蟒蛇缠绕的窒息感。
仔细想想,好像迷迷糊糊中,确实感到有胳膊把自己环住,但被他解开了。
迟轲看着纪谦乖乖放在旁边的手,心想这次怎么那么听话?
比起自己身上密密麻麻却不可怕的暧昧印记,纪谦脖子上仅有的几个齿痕都发紫了,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他遇上谋杀了。
可想而知始作俑者下嘴有多不知分寸。
迟轲心虚地摸耳朵。
最狠的那一口记忆犹新,是在喝水路上咬的。
真不能怪他。
实在是太深。
感觉都快进胃里了。
迟轲轻手轻脚拿出抽屉里常备的医药箱,找出外伤药膏,把几个看起来颇为恐怖的齿痕擦了一遍。
擦完药,趁着纪谦没醒,打算缓慢地挪去卫生间洗漱。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
双脚落地那个瞬间,迟轲直接跪坐在地毯上。
幸好没把人吵醒,无人知晓他此刻的狼狈。
……要命。
躺着不觉得,怎么走路那么费劲儿?
他咬紧牙关,扶着床沿站起来,缓了有十多个呼吸才迈出第一步。
出差回来的三天长假还没结束,今天依然不用上班。
迟轲洗漱完就回到床上,肆无忌惮地盯着男朋友的脸欣赏。
所以说谈恋爱得谈帅的。
看着这张脸就心情愉悦发不出脾气,有助于延年益寿。
过了会儿。
梦到一百八十个监控对准自己啥都没穿的身体拍摄的纪谦被吓醒了。
睁眼就是他男朋友眼神专注的美颜暴击。
纪谦心跳漏了一拍,过了会儿,说:“老公我爱你,老公你真的好帅,老公早安。”
迟轲扬起唇角。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甜心宝贝。
看到纪谦还处于懵懂状态的眼神,他问:“很困?还没睡醒?”
收拾好案发现场、给两人都清干净,帮老公按摩到天亮、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纪谦打着哈欠摇头:“不困,没缓过来而已。”
他四肢并用缠住迟轲,哼哼道:“抱会儿。”
怀抱很温暖,迟轲没有拒绝。
纪谦得寸进尺:“亲亲~”
“不要。”迟轲拒绝得干脆,“没洗漱不许亲。”
纪谦抓了把头发,乖乖爬下床洗漱。
迟轲看他步履生风就郁闷。
好在这股郁闷很快随着呼啸而来的柠檬味牙膏的吻消散了。
纪谦浅尝辄止,然后结结实实地缠住他。
两人就那么安静抱了会儿。
还是迟轲的手机铃终止了他们无意义的“浪费时间”行为。
纪谦越过他肩膀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点了接听后放他耳边。
迟轲很满意这个服务:“喂?”
“……迟轲?”冷云廷疑惑地看了眼手机,“没打错啊,你声音怎么那么哑?感冒了?”
“没。”迟轲言简意赅,“冷总有事吗?”
“……有。爷爷让我下个月去接手日本的公司,你、你……”冷云廷居然结巴了一下,“现在入伙算是创始合伙人,你有跟一起的意向吗?”
冷云廷问得很认真,故而迟轲就算猜到后面的话,也没有失礼地打断他,而是等他说完才认真拒绝:“抱歉,冷总,我还没有更改未来规划的打算。”
“这样啊……”早有所料的回答,冷云廷还是难免失望,“那你能,祝我顺利吗?”
迟轲叹道:“抱歉。”
他无法替原主送出这个祝福。
冷云廷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吝啬开口,不可抑地生出怒火。
可一想到迟轲也不会在意他的脾气,又息了怨气,沮丧道:“好,那打扰迟总了。”
“不打扰。”客套话还是要说的,迟轲不介意给他最后的体面,“我听董事长说,冷总下周要去G城?”
“嗯?对,之前残留的一些事情要去结束掉。”冷云廷说,“怎么了?”
迟轲说:“没事。”
但挂了电话,他立刻把一张邀请函发给一助,让他想办法转交给司马逸尘。
纪谦围观了这一通行云流水般的手段,拍着心脏感慨:“还好你是我老公。”
迟轲靠坐起来看电脑,眼都不抬,抬手揉揉他脸颊:“偷着乐吧。”
纪谦更乐了:“冷二怎么开始恋旧了?”
迟轲说:“因为特助以前对他真的很好。”
冷云廷就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可贵。
不止爱情。
所有都是。
纪谦叹道:“医生以前对他也很好。”
“前二十多年人生活得像个笑话,后半辈子后悔的事会越来越多。”迟轲敲敲纪谦的脑袋,“不说他了。你医院那边怎么样了?”
其实医院转手的事他很少参与,都是纪谦在办。
不喜欢不代表不会,纪谦其实一直做得很好。
“前不久刚跟振庭那边开过会,有些文件还需要上面审批,下来后就没什么要办的了,不卡签字的话,年底该结束的都能结束。”纪谦把玩起他的头发,“但是我还没想好去哪个医院的科研岗。”
“哪个都行。”不去都行,迟轲不介意养他一辈子,“你去哪里,资源就会到哪里。”
纪谦捂住心脏,缓缓吸进一口气:“不敢想象别人有多羡慕我。”
“是该羡慕。”迟轲“嗯”道,“不过你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以后工作起来就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了。”
纪谦撑着下巴:“那你呢?”
一个人休息有什么意思?
“创业初期很忙,”迟轲笑了下,“但能抽出来陪你的时间。”
没用打马虎的“应该”句式,是很确切笃定的承诺。
工作赚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更好的生活需要有纪谦。
他不会本末倒置,为了赚钱忽略纪谦。
正看着新合伙人发来的文件,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抓住。
掌心一凉。
低头看去,一枚金色的男款钻戒静静躺在中间,闪着肉眼可见的光。
品牌是珠宝中的顶奢,这个系列的戒指一直难买,尤其男戒,不是一时兴起能买到的东西。
他攥住,挑眉:“什么意思?”
“迟轲,”纪谦吻上他空着的无名指,弯起眼睛,“结婚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结!婚!(嗑疯魔的作者双眼通红痛击键盘)
第77章
十二月中下旬,序元金融核心团队的十一名成员进行了第一次大型且正式的会议。
公司名字是Ansel这个英国佬翻了两晚的词典选出来的。
说华国人喜欢希望,前者代表秩序和未来,后者寓意生命初始,组在一起也是对公司美好愿景的展望。
迟轲觉得他应该生在华国。
这能力,不做点儿语文阅读解可惜了。
散会后,众人看着CEO无名指上的戒指,纷纷调侃了一遍。
Ansel胆子最大:“唉,可惜了,咱们公司名儿定的太早了。”
迟轲抬眸,不太解“可惜”在哪儿。
Ansel说:“咦?华国人不都喜欢浪漫吗?我看那些小说里好多霸总创业都会把爱情的名字写进公司名里哎!”
会议室笑倒一半,剩下一半是没看过华国霸总小说的外国人。
迟轲无语:“这不止是我的公司。”
诚然,他进军这个行业的初衷是为了纪谦。
可在场众人谁没有自己的由和初衷?
私人原因各不相同没关系,商业目的和想是一样的,所以才会有缘聚在一起。
就拿Ansel和另外两位来说,早在商业计划书还未落地实施的时候,三人就陪在他身边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能定义的,虽然启动资金大部分出自他手,但立足不是名义上的CEO一个人能做到的,公司该是大家的共识。
他的初衷他自己知道就好。
纪谦是他一个人的。
大家纷纷离开后,有人喊住了迟轲。
“迟总等下!”留着黑短直的CMO是迟轲费大功夫从别家公司手里挖来的。
这位年轻的女士身份背景不简单,父亲是某银行行长,手里人脉资源异常丰富,掌握着圈子里几乎所有的一手八卦消息。
她贼兮兮地跟上司分享新八卦:“您知道昨天晚上冷家二少和司马家二少在G城打架打进医院了吗?”
难得有个八卦迟轲比她先知道。
昨晚他俩前脚刚进医院,那边出差的一助和安排在冷云廷身边的职业替身后脚就把这个消息传了过来。
不过迟轲挺好奇这件事传到别人耳朵里的版本,顺便也想了解一下员工掌握的信息真实度和可信度:“听说了一点,具体怎么回事?”
CMO头发一甩:“这个,说来话长啊……”
看到迟轲淡然的眼神,她又改口:“当然,我可以长话短说。”
差点忘了,上司喜欢简洁明了的报告,不喜欢增添艺术性修饰措辞的叙述,因为那样会很耽误时间。
耽误时间会导致下班点推延。
下班延迟会耽误他回家见那个姓纪的医生。
耽误他俩见面会影响上司的心情。
上司心情被影响会导致大家第二天看不到那张极具观赏价值的脸露出笑容……
简而言之。
上司的时间和笑脸只对他男朋友慷慨。
蓝颜祸水啊蓝颜祸水。
爱情这玩意儿,谁碰谁失智。
CMO感慨:“唉!”
被莫名其妙到的迟轲:“?”
CMO摆摆手,条清晰地把八卦转述了一遍:“司马逸尘跟冷二公子之前的小情人搞上了,这次冷二带了个新的小情人参加宴会,和之前那个感觉上有点儿像,四个人碰上面,前任和现任发生了一点冲突,冷二先到的现场帮现任出头,司马逸尘赶过来看到,不知道怎么就发狂冲上去给了冷二一拳……他爷爷安排他明天就启程去泰国,现在真成笑话了,这下让他留下他都没脸留,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不会真爱上那个什么许了吧?”
没那么多真情实感的爱,单纯破防了而已。
忍了几个月的恶心,把出国前仅剩不多的时间浪费在许乐眠身上,赌上了全部名声,就为了看冷云廷痛心疾首的表情,结果人家不仅不痛心,还用一种“你什么垃圾眼光”的心态看热闹,顷刻间变得一无所有还倒贴赔偿,司马逸尘当时不疯都算内核强大。
除了这些内情,CMO了解到的和现场直播的实情大差不差。
迟轲走之前,欣赏地对她能力表达了一通赞美。
CMO被夸得莫名其妙又飘飘欲仙,只想着以后一定要更努力地掌握这些信息,完全没意识到被万恶的资本家领导算计了。
不过就算意识到了,她也只会骂骂咧咧地心甘情愿干活。
没办法,稍微打探两句消息就能得到上司那么高级的夸奖和情绪价值,谁不乐意干呢?
……
过了两天,一助从G城落地,立刻冲到老板办公室。
“老板老板老板老板——”
正在电脑前兢兢业业做预算规划的老板面无表情捂住耳朵。
“哎哟,又嫌弃我。”一着急就大嗓门的一助自觉降低了音量,“老板,大事不好了。”
迟轲放下手,没抬头:“怎么?”
一助:“孟小姐昨天不是彻底结束了星棉这边的合约官司跳槽去其他公司正式签约然后——”
迟轲:“换气。”
“呼——”一助深呼吸,然后毫无停顿地继续说,“然后她现在打算正式对许乐眠下手把前两天司马二少和冷二少打架的原因曝出来。”
迟轲:“你才知道?”
“这还慢吗?她今天上午才跟媒体联系我过了一个小时就得知——”说到一半,一助反应过来,不确定道,“……您做的?”
迟轲点了下头。
他本来想曝的,但孟早非要自己出口恶气。
一助不解:“这不是帮他走红吗?”
黑红也是红,也能赚到钱。
“不是曝出来就能红的。”迟轲把保存好的文件发给CTO,靠近椅子里,双手交握置于膝盖上,抬眸看向一助,“如果私生活曝光就能走红,当明星的成本也太低了。”
……
许乐眠在热搜上看到自己,心跳快得几乎要把耳朵震聋。
自从躲到G城,他就被星棉雪藏了。
不知道冷云廷怎么想的,一直没让法务跟他联系违约金的事,但庞大的赔款数额压在头上,他总觉得呼吸不过来,一直在为了攒钱努力打工。
和司马逸尘确定恋爱关系后,他们有过一段非常甜蜜的时光。
司马逸尘经常给他买包买首饰,还会在节假日带他去坐直升机,飞机从上空飞过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很多人在抬头看他们,这种幸福是冷云廷都没有带给过他的。
但好景不长,司马逸尘找他的频率少了。
从一天一次变成三天一次再到一周一次,刚开始还回他消息解释由,后来干脆消息都不回了。
许乐眠想过是不是他对自己没能及时回应感情失望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接吻几乎都没有过,司马逸尘顶多亲一下他脸。
于是在某个夜晚,他鼓起勇气脱掉衣服,走到了司马逸尘面前。
司马逸尘跟被吓到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
许乐眠至今还记得当时的难堪。
他以为司马逸尘事后会来哄他。
事实是,不仅没哄他,连个问候消息也不发。
他好像腻了,感觉无聊了,把他彻底无视了。
那一刻许乐眠明白了,自己没有爱上这个男人。
他甚至做不到像冷云廷对替身的上心程度。
朋友知道他们的事,一直隐晦地劝他分手,但不知道为什么,许乐眠就是狠不下心开口。
司马逸尘肯定不同意分手,他不想伤害他。
这么长时间过去,许乐眠只能看着司马逸尘时不时寄来用以维系关系的礼物,忍不住想起冷云廷每次托迟轲买的那些东西。
至少……
冷云廷还会让人亲手给他送的。
冷云廷很久没有花边新闻了,许乐眠每天晚上刷着他以前的那些爆料,委屈得想哭。
他不解。
自己明明只是想要一份简单而真挚的感情,为什么那么难?
那段时间他生活平静得让人窒息。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被那家餐厅开除,几乎所有还算高档的场所都不要他了。
许乐眠猜测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只能含泪忍下。
打工赚钱,回家睡觉,领着微薄的工资,经过商场也只能低着头匆匆走过……
他每天都在期盼这种堪比酷刑的苦日子结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的人生正轨。
濒临崩溃之际,司马逸尘忽然联系他,说要带他去参加一个晚宴。
许乐眠心想那就给两人一个重修于好破冰的机会吧,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命运就是这么巧妙。
在最频繁想起冷云廷的时候,冷云廷出现了。
可他不是一个人出现的。
还带着一个……和自己很像的小男生。
看到对方的瞬间,许乐眠浑身都在颤抖。
他在失落、在嫉恨、在厌恶。
却无可自抑地产生了一种优越感。
冷云廷果然是对他有几分真情实感的,也还没走出来。
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们回不到过去的。
许乐眠不想看另一个人再走一遍自己的路,好心找上那个小男生,告诉他“替身”的身份。
小男生闻言捂着嘴大惊失色,颤抖着双手说不可能,余光看到冷云廷,直接冲过去扑在他怀里哭诉。
冷云廷听完,一反暴躁常态,没有发火,反倒好笑地讥讽许乐眠太把自己当回事。
许乐眠通体冰冷,就在眼泪快落下来的时候,无意听到全部对话的司马逸尘冲出来,重重给了冷云廷一拳。
场面顿时非常混乱。
许乐眠浑浑噩噩跟他们去了医院,在诊室门口,他听到司马逸尘问:“你他妈不喜欢你上次来医院干什么?”
冷云廷无缘无故挨了一拳,比他更烦:“我他妈来看苏瑾棉的!”
后面的话许乐眠没有勇气听了,逃回家把自己关起来,手机开飞行模式,谁都不见。
不过他高估自己了。
看到热搜的后,他立马恢复通讯,但主页面并没多少未接来电和消息,仅有的两个就是兼职打工的地方通知他被开除了。
许乐眠直接无视。
他现在根本没空关心兼职,满脑子都是那个热搜,羞得满脸张红。
怎么办?
大家知道了他的感情史,怎么办?
网上会说什么?会不会怀疑他是冷云廷之前那个神秘“男友”?会不会以为他和司马逸尘感情还很好?会不会揣测冷云廷和司马逸尘兄弟反目是为了他?
许乐眠躲在被窝里,惶恐地看着那个词条一点点往上爬,爬到一半,不动了。
过了会儿,词条的名次开始倒退。
他愣住了,没再犹豫,直接点进去,看到上面最热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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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凉,凉到几乎无人问津。
点进评论区,一般都是艾特其他账号的,还有几个人在那发“哈哈哈”,剩下的要么感慨一声“贵圈真乱”,要么路过骂一句“许乐眠?谁?不知道哪儿来的十八线糊咖明星被包养就是大瓜?我记得他最火的时候就被传出来包养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点进实时讨论,热度也不高,好半天才能有一条真实的网友发新帖看乐子。
许乐眠盯着屏幕发出的微弱的光,目光呆滞,双手冷到没有温度。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如果我就这么死了,说不定臭了也没人发现。
这个念头攥住了他喉咙,怎么都喘不过来气。
他猛地坐起来,拨通司马逸尘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又给冷云廷的号码打过去——已经熟记于心,怎么都忘不掉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许乐眠茫然地躺下,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肚子咕噜一声,他回过神,打开外面软件,随便点了家酒楼,很便宜,单人套餐不过才一百多。
他麻木地操作手机,付款——
【余额不足】
许乐眠顿了顿,换了张卡。
【余额不足】
啊。
差点忘了。
医药费好多钱呢。
但是出院的时候还有小几十万啊,怎么会那么快花完了?
许乐眠抿起唇,退出商家页面,换了个十多块钱的肠粉。
这回能支付了。
但是外卖送到,他吃了一口就再也咽不下去,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不是人吃的。
他才不会吃那么劣质的流水菜。
许乐眠重新申请了一张信用卡,开通了月付,重新下单那家酒楼的单人外送餐。
不过他今天特别倒霉。
外卖比预计时间晚了五六分钟才到,海鲜粥还洒了一点。
外卖小哥非常抱歉地解释说今天暴雨,路上滑了一跤,可以赔偿他部分费用,希望他不要打差评或者申请退款。
许乐眠很同情他,可自己也不吃冷掉的饭菜,遗憾地表示只能接受全额补偿这一个选项。
至于这份冷掉的饭菜,就让外卖员吃掉吧,正好,他平时肯定没机会吃这种饭,也是一个机遇。
明明只是粥溢出来了一点,却要全额赔偿,外卖员有气不敢说,眼见下一单马上要超时,只能同意了这个方案。
饿着肚子的许乐眠躺回去,看着小小的卧室,忽然坐起来,用力砸烂了手机。
“啊啊啊啊啊!!!!”
他看着碎裂的屏幕,脑海一片空白,胸口钝痛。
他明明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些人凭什么那么无视这样的存在?
为什么努力生活的好人泯然众人?
为什么命运不给他应有的待遇?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冷云廷这句话跟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
……不可能。
他不信那些宠爱、憎恨、冷漠的眼神是他的幻想,他不信那些礼物……
对,礼物,还有礼物!
许乐眠连滚带爬地下床。
柜门打开,瞬间掉出一堆礼盒。
里面放满了冷云廷和司马逸尘送他的礼物。
看,好多钱。
他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就是有人真的在意他。
许乐眠抱着两个包,缓缓坐回床上,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
早晚会结束的。
人不会一直那么倒霉,这种日子早晚会结束的。
冷云廷和司马逸尘算什么?
他只是还没遇到良人,好的都需要等待,他还年轻,他不急。
许乐眠拖着没有完全康复的腿,踉跄走进浴室,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把屏幕碎掉的手机捡起来,约了一个明天的美容。
……
一助再次听到许乐眠消息,在一周后的圣诞节。
“被人堵在巷子里打断了腿。打人的是个外卖员,四十岁,单身未婚,父母重病住了十多年医院,他为了治病借一身贷,也赔不起什么,只能坐牢。许乐眠也选的保守治疗,估计腿是废了。”
迟轲无声叹了口气。
仔细算算,有关许乐眠的一切,他做的并不多,这些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都是许乐眠自己的选择。
神仙也救不了自寻死路的人。
时至今日,一助才反应过来老板那样做的全部用意,惊叹又郁闷道:“找媒体的事哪里值得您亲自动手。”
以往都让他去办的……
一助惶恐:可恶,不会有人跟我抢工作吧?!
然而下一秒这个疑虑就被打消了。
“加班上瘾了?”卷王如迟轲工作久了也会疲惫想偷懒,他自己劳逸结合,给员工的休息时间也非常宽裕,“出差回来立刻让你加班也太不人道了,那两天二助还没请假,不缺人手……对了,二助给大家寄来了喜糖,刚到快递站,记得拿。”
新年快到了,许多家庭都赶着办喜事,比如二助,专门请了三天假回老家婚礼。
迟轲给他包了个大红包。
“我也想要爱情。”单身狗一助感动遇上了好老板之余不忘托脸憧憬,“哦对了,老板,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您的喜糖?”
说着,眼神揶揄地看向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迟轲挑眉,从容大方地随他打量:“空了再说。”
国内结不了婚。
说起这个,迟轲就想起纪谦怨气满满地吐槽了一天,怎么都想不通这个豪门狗血耽美文凭什么不设定国内同性可婚背景,想领证还得出国。
那就得要等他们都有空才行。
“下周活动还要跟Ansel对一下。”迟轲起身,“不过我等会有事,你跟他聊就好,拿不准的给我发消息,辛苦了。”
今天是个比较重要的日子。
纪谦跟振庭签完那份转让合同,名义上就真正离开了圣汇嘉。
他最近在跟一个知名教授谈接下来的工作,就业地点基本确定下来,不出意外,就等新年之后入职了。
作为告别过去的庆祝,迟轲特意提前下班,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了不起的纪茨比:什么礼物?!】
【k:保密。】
……
纪谦回家打开门,焖鸡的香味扑面而来。
一闻就知道是他老公亲自下厨了。
迟轲厨艺很好,能做适合自己口味的,也能做符合大众口味的。
不过谈恋爱后,他把“大众口味”调成了“纪谦口味”。
正靠在橱柜上看手机等倒计时,腰忽然被人揽住。
他扭过头,没来及打招呼,衣摆就被掀开了。
迟轲:“?”
纪谦把上衣从头到尾扒拉一遍,嘟囔句“没有变化啊”,又准备去扒裤子。
迟轲:“???”
迟轲迅速制止;“干什么?”
“礼物呢?”纪谦纳闷,“不说给我准备了礼物吗?”
迟轲:“……”
迟轲无语笑了:“你脑子里天天都装了些什么?”
“不是吗?”纪谦难免遗憾,“我看好多都是把自己装饰……唔!”
迟轲捏住那张惊世骇俗的嘴,面无表情道:“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
说完,把柜台上一本厚重的档案袋拍进这人怀里。
纪谦好奇地拆开——
是一摞审核材料,申请表,还有本出生证明。
“年初你喝醉吵着要礼物那次,是因为过生日吧?”迟轲说,“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要愿意,明天我带你去办身份证。”
更改身份证号非常麻烦。
迟轲能想到这一出,也是因为记起原著中厉修明帮许乐眠改了身份证号,让他得以逃脱冷云廷的追踪。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对此类事项卡得不算严格,至少用特殊手段能快速办到。
他早早就在跟厉修明准备这件事,为了联系上事业单位的相关人员,耗时耗力,付出了非常可观的报酬,他都有点儿肉痛了。
但迟轲觉得挺值。
这人不像自己,了无牵挂。
眷恋无解,或许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联系,能让他好受很多。
只要纪谦喜欢,那就是值的。
纪谦久久未说话,迟轲解释道:“出生证明是假的,实在没办法,只能尽量做对上日期的,毕竟还没到手眼通天的——”
后半句话被吻封住了。
这个吻很轻,轻得有些颤抖。
事实上,纪谦早就得到了最有效的解药。
但他不知道怎么把这种感情完全传递给解药本人,只能认真吻着他,一遍遍地说“我爱你”。
声音低哑。
却掷地有声。
倒计时的闹钟响起。
迟轲察觉到腰上克制情绪的手,没把人推开,睁开眼,一手捧着他脸回吻,一手去关火。
纪谦亲得很磨蹭,直接把两人生反应亲起来了。
迟轲心累:“这饭没法吃了。”
纪谦跪下去,在那上面亲了亲:“你吃你的?”
迟轲靠台柜上,好笑地把手指放他唇边:“你最近是去补习了吗?”
怎么开荤后忽然懂了那么多?
纪谦用舌头勾进去,含糊道:“一直都知道的。”
就是之前只敢想想,也不好意思做。
那次之后他俩忙得脚不沾地,就上周中规中矩简单粗略地做了一次。
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纪谦成为闲散人员了,脑子里的想法就多起来了。
迟轲随他舔了会儿,冷漠地抽出手:“不要,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纪谦对他忍耐力的认知更上一层楼,不可置信道:“你能就这么样去吃饭?”
迟轲反问:“你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纪谦眨了下眼。
迟轲:“……?”
真有?
……
餐厅椅子不大,容纳两个成年男人有些勉强。
不过承重力很好,叠一叠也能坐。
“……别动,等会儿。”迟轲扶着他肩膀,低头缓了好久,察觉到他狗狗祟祟的小动作,蹙眉掐住他脖子,“让你别动。”
“咳!”纪谦没有被抓包后的尴尬,只有被察觉的惊讶,“这么小心都能感觉到?”
“血管跳动都能感觉到。”迟轲无语,“你试试?”
纪谦选择性听不见这个话题,凑过去亲他:“吃什么?”
“都行。”迟轲呼出口气,撩了把刘海,手肘向后撑在餐桌上。
纪谦喉结轻颤:“老公,上衣,脱吗?”
迟轲言简意赅:“不。”
脱了还能吃饭吗?
……
这顿晚餐磨磨蹭蹭吃了快俩小时。
事后吃饱喝足的纪谦哼哧哼哧收拾残局,干活干得心甘情愿。
迟轲趴在沙发上跟人打电话,看起来交涉过程不太愉快,虽然口吻平和,但语速飞一样,听得人心惊胆战。
“具体的额度和期限还需要下周开会商讨……担保?我解贵司的研发情况,您希望的组合方式虽然比较灵活,但是……”
后腰一热。
迟轲后面要说的话毫无停顿地续下去,扭头看了眼给他贴缠护腰的纪谦。
察觉到目光,纪谦相当自然地抬手比了个爱心。
迟轲:“……”
迟轲忍住笑意:“嗯,好,那就先这样定,很期待下周和陈总见面。”
“谈得顺利吗?”纪谦问。
“不太好说话,但能讲道。”做生意接触的人什么性格都有,这种算好的了,迟轲说,“明天办完证件想去哪儿吃?”
纪谦立刻捂脸,受宠若惊道:“哥哥要请我吃饭吗?”
迟轲已经习惯他随时随地疯一场了,面不改色道:“不然让你这个无业游民请吗?”
无业游民但身家过亿的纪谦选择被包养,非常上道地给金主捏腿:“你的身份证呢?”
迟轲指指抽屉:“已经办好了。”
纪谦一直很好奇迟轲的生日,假装不经意地提一次,对方却没明确回答,只说是初冬。
初冬。
今年冬天都快过去了,也没问出个具体日期。
他着急得很,也顾不得强迫症了,埋头一阵翻箱倒柜,整齐的抽屉瞬间变得乱糟糟一片。
迟轲忍着揍他的冲动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等会记得收拾好。”
“嗯嗯好!”纪谦终于翻出了那张小卡片。
证件照是最近才拍的,迟轲罕见地把刘海梳了上去,只掉下几根碎发,英气的五官全部显露在镜头下,神情淡淡,纯素颜,没技巧,就是硬帅。
纪谦抱着得意的心态欣赏了会儿,目光缓缓移向下排数字。
1031。
纪谦愣住。
迟轲出差时,他偷跑去G城的那天?
那天……
“我爸妈的祭日。”
纪谦愕然抬眸。
迟轲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的,正静静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下一章能不能写到结尾,争取明天完结!
[正文完]
第78章
“宝贝。”
母亲轻手轻脚打开房门,看向书桌前戴着耳机做试卷的男生:“出来吃晚饭了。”
十五岁的迟轲摘掉耳机,停下演算到一半的笔尖,转头张开五根手指:“妈你们先吃,我把这题做完,五分钟。”
“行,快点哦,回头饭凉了。”母亲笑着把门关上。
做题思路被打断,迟轲并没有不悦,一边重新梳思路,一边用指尖转了圈笔,很快把写到一半的公式补全了。
他在试卷上填好答案,暂停计时器,起身往外走。
“就这一会儿不吃会饿死吗?等你儿子一下都不愿意?”
迟轲压着门把手的动作一顿,过了会儿才开门。
母亲看到他出来,打住了后面的数落,无视沉默拿着筷子吃饭的男人,冲他招手:“学累了吧,快点过来吃饭。”
迟轲点点头,坐在母亲对面——也就是男人旁边的空位上。
九月,新学期刚开学,步入高三的学生可以说是一个家庭的关注重心。
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母亲对儿子的健康和学习嘘寒问暖,父亲偶尔发表一下意见,三人瞧着其乐融融。
直到父亲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迟轲坐在他旁边就是猜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迅速后挪椅子挡了一下。
果然,母亲低声道:“坐下!儿子平时住校,你也在外面工作,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吃顿饭,说说话都不行吗?”
父亲被挡住去路,看着无声给妻子撑腰的儿子,眉宇中闪过一抹不耐,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坐下了。
等大家都吃完,母亲让父亲去刷碗。
父亲却拿着手机躺在沙发上刷新闻,指挥道:“迟轲,帮你妈刷碗去。”
迟轲还没说什么,母亲忽然发怒:“凭什么让儿子去?他天天学习够辛苦了,你呢?一天天什么都不干,就知道在外面瞎混!对家里不关心就算了,钱也赚不到,还白往外拿!现在碗都不乐意刷了,你还能干什么?!废物一个,混吃等死?!”
一直沉默的父亲忽然暴怒大吼:“我在外面不是想多赚钱吗?!我不是想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吗!”
“赚钱?好日子?”母亲语气讽刺,“你指哪种好日子?半年赔了两千多万?被人骗得车子都卖了还给人家在外面当狗?”
“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难听?什么叫给人家当狗?那他妈是我想赔的吗?我是没遇上好人!要不是狗日的老钱那个畜生,我会赔钱吗?”
“自己蠢老别怪别人!老钱之前呢?你老同学,你同事,去青海旅游路上认识的那群狐朋狗友……谁不坑你?你长记性了吗?还不是人家一求你你就为了面子硬着头皮答应?你那面子值几个钱!”
夫妻二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开始争吵。
迟轲坐在旁边,疲惫地捏着鼻梁,并没有出言阻止。
他试过阻止,但没有用。
不管说什么吗,他的参与都只能让争吵愈演愈烈,甚至会引发更大的矛盾。
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种争吵在家里破产之后,变得越来越多。
父母是初中同学,从小就认识,初中毕业后,母亲去了城里读高中,父亲家里没钱支撑他继续上学,就选择了参军。
后来母亲没有考上大学,在图书馆当管员,遇到了退伍的父亲,两人久别重逢,交集多了起来,少年的友情转变成爱情,很快步入了婚姻殿堂。
那个时代很多人的思想都停留在“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上,母亲婚后就怀孕了,辞职在家相夫教子,而父亲为了这个家庭,更加拼命地在外打拼。
终于,儿子上小学那年,他的努力有了回报,吃上了时代的红利,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家庭生活质量逐渐变得优渥,父母恩爱,儿子听话,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家都是被亲朋好友所羡慕的对象。
但好景不长。
迟轲初二那年,父亲做生意被人骗了。
前前后后赔了快一千万,一时间,整个家变得愁云惨淡。
当时想做这笔生意,是因为房价疯涨,父亲意识到他们的钱不足以支撑儿子去北上广买房买车潇洒人生,所以说什么都要投那笔钱。
母亲自然是不支持的。
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就想把钱存银行吃利息,一家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好。
可她拗不过丈夫。
想到丈夫这些年的成就,虽然犹豫,她还是把钱拿出来支持了。
没想到会赔的血本无归。
二人大吵一架。
那之后,时代推动着物价房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父亲发家的行业也被时代抛弃,一直赚不到钱。
看着家庭账单有出没进,他越来越着急,病急乱投医,一股脑又搞了几个项目。
母亲都抱着不赞成的态度,每天都要跟他吵架,可惜只能阻止一个。
没想到命运就这么巧妙。
除了她阻止的那个,其他项目都赔钱了。
崩溃的父亲把责任怪在了母亲头上。
失去智的人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口,什么妇道人家没有格局不懂赚钱、他为什么没有一个能支持他事业的妻子……
母亲也是个烈性子,没有埋怨自己,指着他鼻子骂只会把责任怪在别人身上的废物。
那天,两人把家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迟轲当天刚拿到国际竞赛金奖,愉悦地回到家,没想到开门会看见母亲把父亲砸到头破血流的一幕。
父亲趴在血泊里,母亲无措地跪在旁边,茫然地看着迟轲。
迟轲脑袋“嗡”地一声,拼尽全力才冷静下来,立刻打了救护车,然后去探查父亲的伤情,凭借夏令营学到的急救知识做应急处。
处及时,父亲命保住了。
醒来后看到脸色苍白的母亲,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这件事就被他俩这么轻轻揭过了。
出院后,父亲又出去赚钱了。
只是他再也没有跟母亲说过具体的工作内容。
而母亲因为那段时间的争吵伤了身体,也没有再重新回到职场的机会,只能一遍祈祷丈夫回家踏实过日子,一遍把全部精力放在儿子身上。
她每天都会给迟轲说:“宝贝,妈妈只有你了,你现在就是妈妈活着的动力。”
而在外打拼的父亲也会给迟轲说:“我现在在外面赚钱,都是为了让你以后有个衣食无忧的未来。”
迟轲很茫然。
他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可他那时也才十岁多点儿,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好好学习。
父母吵架也不告诉他原因,每次听见的只有两人无休止地翻旧账,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插话劝阻。
有了进医院的经历,母亲没再动过手,父亲也不会动手,两人就穷尽一生学到的词汇攻击对方。
可是言语攻击不比打架杀伤力小。
爱情早就在无尽的争吵中磨灭了。
但是父母一直没离婚。
父亲沉默寡言,愈发颓废,开始还偶尔往家里打钱,后来被发现是借款给家里打钱后,就再也拿不出闲钱了,每天在外面干那些所谓的“大项目”,入不敷出。
母亲天天在家郁郁寡欢,只有看到儿子的时候眼睛才亮一点。
她不愿意交朋友,没有社交,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等儿子放学,在他写作业的时候坐在旁边抱怨丈夫的无情。
迟轲解她,也心疼她。
大部分时间,他都会静静听着,听她细数曾经的美好,听她抱怨生活的糟糕,听她倾诉失败的婚姻,并且及时给出安慰和回应。
母亲得到的全部情绪价值和安慰都来自于他。
于是更加依赖他了。
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要和他分享,所有的选择都要参考他的意见,如果他语气稍微有点儿敷衍,母亲就会惶恐地内耗,责怪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迟轲没有办法,只能一边学习一边平衡母亲的全部生活。
他思考过母亲离开这段婚烟走上社会工作会不会好一些,于是真诚地提出了这个建议。
母亲表示自己也很向往工作独立的生活,可是她一直下不去决心,行动从未有过表示。
至于离婚……
“我是不是给你说的太多,让你对你爸爸产生了误解?”母亲咬着嘴唇说,“我们俩的矛盾只是我们俩的,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个跟你爸爸关系闹僵,他确实是在为了你努力……”
迟轲很迷茫。
好像怪来怪去,又是他的错。
他不是生来就懂得处人际关系的。
负能量接收久了,他也会累。
他思考过如果自己没有出生,两个人的人生会不会好过一些。
毕竟母亲没有怀孕,就不会辞职,家里没有养孩子的压力,父亲就不会对金钱有那么大的欲望……
当时的初中生无法解决这个困惑。
于是在同班同学的诱导下,他尝试了抽烟。
结果第一次抽就被母亲发现,母亲在家发了疯,哭自己没用,让他产生了压力,动静大到邻居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进门就给了他一巴掌,骂他不孝顺,让妈妈这么难过伤心。
迟轲被一巴掌扇到耳鸣,什么都听不见,只隐约记得妈妈死死拦着丈夫不让他再动手,紧接着就因为精神压力过于紧绷劳累晕了过去。
父母在医院守了他一夜,父亲愧疚,母亲自责,那天之后,两人都不再提这件事。
迟轲自然也没有继续抽烟。
他们又回到了曾经的生活,父亲还是外出工作,母亲还是把生活的全部依托于他。
而他自己只能在濒临窒息的时候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出事,不然爸妈都会崩溃活不下去。
三番五次地跌倒,就三番五次地站起来找出路。
接收的负能量多,就想办法充实自己,用能满足欣赏自己的成就感代替乱七八糟的想法;解不了母亲的想法就不去解,而是去找解决方法;父亲看不到希望,他就给父亲这个希望,去挣大额奖学金,去挣免学费,去挣保送……
他相信一切有解。
他必须相信一切有解。
他要强大到有能自己识别对错的能力。
不依赖外物,不抱有任何幻想。
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这种做法是有用的。
母亲每次提到他都会感到欣慰,看到他心情都会变好,渐渐的也愿意出门了,愿意和朋友们分享喜悦了。
父亲在意识到他不需要家里经济支持也能活后,发家致富的执念也有所减轻,虽然依然在外面想要闯出一番名堂,但至少不会那么不智地到处拿钱投资。
只是他们还是会争吵。
每次争吵,还是会翻旧账。
不过有迟轲在的时候,他们多少都会收敛点。
比如这次也是,两人吵到一半,意识到他还在,都收住了后面的话,生硬地将话题扯到他下个月的生日上。
“我们去旅游吧?”母亲笑道,“好有没有一家人一起旅游了。”
她很在意这个家庭。
所以说什么都不会主动提出离婚的。
而父亲自知多年对妻儿有所忽视,心存愧疚,也不想离婚,只想那天赚大钱了,就能给他们好日子了。
父亲点头说:“可以。周日的话,迟轲应该没课,自驾游怎么样?”
其实有的。
竞赛班。
年底比赛顺利的话,可以保送清北。
不过应该也不缺这一节课。
就算现在让他直接去考,也是没什么压力的。
这场旅行的目的不是他的生日,迟轲对生日向来无所谓。
但这是母亲想要的幸福,是父亲想要的补偿。
所以他点了头。
父母同时露出“松了口气”的庆幸神色。
那会儿他还以为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全然没有想到七个小时的驾驶路程,前排两人又发生了争执。
开车的父亲心情很不好。
看到前面两辆车起了争执,停在路中间挡路,他没忍住,开窗催促了两声。
听年轻点的司机说对方碰瓷后,他语气很差地让人不要为难小年轻。
被指责的那个看过来,迟轲意识到了不对劲。
“爸,”他低声道,“别说了。”
父亲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指责。
交警来了后,那两人到底是到一边去了。
就在迟轲以为这件事有惊无险过去后,走夜路时,他忽然发现后面那辆车很眼熟。
想提醒父亲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追尾来得太突然。
车子滚了几圈,翻下湖。
那个瞬间,父亲只来及解开把副驾驶的车窗降下去。
后座的窗户在翻滚时碎裂,迟轲双腿被车身撞击挤压,数不清的玻璃和铁片扎进右腿中,还有一道恐怖的贯穿伤。
他顾不得腿上的剧痛,很快钻出去,在车沉之前,把呛水昏迷的母亲送上岸
再返回去把父亲拉出来,两人却都没了往回游的力气。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父亲却推了他一把。
失去意识趴在岸边失去意识时,已经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了。
可是,等他从医院醒来,得到的却是两个噩耗。
母亲在得知父亲不在了以后,自杀了。
那个肇事司机在车祸中当场死亡。
警察说那人本身就是刚出狱的劳改犯,孑然一身,讲到最后,这场悲剧居然连责任都无法追究。
捆绑一辈子的父母结束了他们的恩怨情仇。
犯人结束了他丑陋的一生。
医生警察结束了他们的工作。
好像这场意外只留住了迟轲。
从未完全拥有过什么的人,变得一无所有了。
……
迟轲已经记不清当年醒来那一刻的心情了。
记不清轮椅上的时光,记不清自己是靠着什么支撑,才能拖着一条骨折和一条骨裂的腿,坚持读完了高中,申请到藤校的offer和奖学金。
那两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却是他记忆中最模糊的一段时光。
他爸妈或许不完美,或许有缺点,或许有很多错……
可他们真的爱他。
是单纯的爱,血缘上无条件的爱,不用和其他的作比较,或许爱得方式不对,但那就是爱。
他的童年并不全是悲剧,也曾有过值得纪念的欢乐。
哪怕后来家庭关系破裂,他也在操场肆意挥洒过汗水,感受篮球进筐的速度,站在高台上意气风发地演讲,享受着领奖时旁人羡艳的目光。
迟轲曾经以为自己对爸妈的感情很复杂,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他在爸妈的棺前面无表情掉了一晚上的眼泪,却不知道在哭什么,只是想哭,很想哭,很想大声哭。
但是哭不出声音。
后来一个人的岁月太漫长,长到足以让人忘记太多情感,只剩下想念。
短短二十六年人生,他经历了太多事情。
生离死别不过是其中之一。
迟轲拉了自己太多太多次,道都懂,也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这一切。
他能很冷静地提起这件事,情绪变化不大,只是会偶尔想起,觉得有些难过。
迟轲从来不需要安慰和同情。
所以纪谦知道这件事后,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陪他看了会儿电影,聊了聊无趣的学生时光。
最后抓住遍布伤痕的右腿,心疼地吻过密密麻麻的疤,说:“辛苦了。”
轻飘飘的吻很痒,迟轲曲膝躲开,踩在他肩膀上,笑道:“我还是比较爱听……”
“我爱你。”纪谦说。
迟轲眯起眼睛,脚趾滑落在他胸口处,踩着那点使了点劲。
果然这三个字是听不腻的。
纪谦握住瘦削的踝骨用力一拉,迟轲瞬间从靠坐在沙发上变成躺着。
他有些犹豫:“还做?”
上一天班,刚刚吃饭那次做得累死了。
纪谦摇头:“睡觉。”
他不会因为这个耽误迟轲的休息时间。
他老公好难养的。
但勇敢小纪不怕困难,就算难养,他也要把人养得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纪谦带迟轲去了个地方,说要送他一份新年礼物。
迟轲好奇地坐上他的副驾驶,看着窗外景色变迁,停在了——
“墓园?”
迟轲挑眉。
纪谦打开副驾驶门,弯腰比了个“请”的手势。
大多数人来到墓园的心情都是悲伤和难过。
而两个死过一次的人,心情与他们截然不同。
这片墓园环境很好,即便是深冬,也依然有翠绿长青的树林,还有些开得正盛的花,似乎永远不会凋零。
两人牵着手,走过漫长的青石小路,来到一块空白的无字碑石前。
纪谦在碑前放下一束五颜六色的花,轻声道:“我想着,忘不掉的东西,还是应该找个地方放一下。”
思念也好,眷恋也好,回忆也好……
这可以是他们的墓碑。
也可以不止是他们两人的墓碑。
迟轲垂眸看着那束颜色比彩虹还丰富的花,轻声笑了下。
墓园应该没有第二束这样的花了。
“以后我们会一起躺这里吗?”他心情不错地问。
“不一定,这只是个临时寄存柜,等时候到了,就取出来带走。”纪谦揽住他腰,笑道,“我们以后会睡在你喜欢的地方。还有七八十年呢,不着急,慢慢找。”
迟轲偏头笑了起来。
笑够了才转过头,在他嘴角亲了亲:“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他想,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们更适合彼此的人了,送礼都不走寻常路。
身份证和墓碑……
真是他们才能干出来的事。
不寻常的礼物送完,纪谦打算再讨点寻常的彩头,庆祝新年。
“还有三个小时。”他说,“去机场吗?”
“去机场干什么?”迟轲不解,“送冷云廷?”
冷云廷今天中午飞走的,走得悄无声息,没告诉任何人。
“当然不是。”纪谦打开手机里的电子登机牌,抓住迟轲的手晃了晃,“去美国玩吗?”
迟轲思考了两秒:“领证?”
纪谦:“……”
纪谦:“那么容易被猜到吗?”
迟轲勾唇:“行吧。”
答应完又说:“但是你这太突然了,我还没看有没有没来及处的工作。”
“不管!”纪谦一个用力抱住他,脑袋抵着他肩膀,捆在一起踉踉跄跄往外走,“乱七八糟的事都等明年再说吧,我要结婚结婚结婚结婚……”
迟轲失笑:“你恨嫁吗?”
“昂。”纪谦很骄傲,“逼婚呢,怕不怕?”
“吓死了。”迟轲平静地说,“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快点儿行动吧。”
要不是纪谦是个遵纪守法懂礼貌知安全的好公民,这两句话听完,他都能开车超速。
迟轲临时通知了助这个行程,迅速回家和他碰面取行李,再风风火火赶去机场。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去机场的路特别通畅。
纪谦对此的评价是:“天助我逼婚。”
迟轲帮他改口:“私奔吧。”
一厢情愿的叫逼婚,共犯还是私奔更贴切点儿。
两人动作很快,到机场后,还有空去隔壁商场逛会儿。
这商场有家冰淇淋和柠檬主题甜品店很火,纪谦想吃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时间来。
两家都要排队,纪谦只好跟他兵分两路。
端着两杯冰淇淋找到甜品店时,迟轲刚取了号,一手捏着小票挂在大衣口袋上,一手举着手机打电话。
旁边来来往往一直有人看他,大概是想过去要联系方式,不过看他一直在忙,没找到机会上去搭话。
纪谦顿时嘚瑟起来了。
他手上拿着本排队时买来打发时间的报刊,上面有一则新闻,拍了参与会议人员的照片,他老公在里面帅得格外醒目。
新闻内容无关星棉娱乐,也无关振庭,只是一场有各大领域青年才俊参与的金融讨论会。
迟轲在里面只是序元的迟总,是他的爱人,是迟轲本人。
纪谦把报刊叠好放包里,墨镜一戴,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帅哥。”
迟轲刚好结束通讯,早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就听出来人身份了,头也不抬道:“不加联系方式。”
纪谦:“。”
纪谦:“纪谦也不能加吗?”
迟轲把小票递给服务员,取走纸袋:“纪谦是谁?”
纪不开心版谦摘掉墨镜:“不知道啊,不认识,你说呢?迟轲认识吗?”
迟轲把袋子递过去,捏捏不开心的脸颊肉:“应该认识吧。”
纪谦不依不饶:“谁啊谁啊?”
手机“嗡”的一声响。
迟轲看了眼,说:“再不走赶不上飞机了。”
纪谦惦记这一茬惦记到机场。
登机前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看到有人拿着手机从迟轲面前离开。
他阴阳怪气:“这个认识吗?”
“新媒体博主,抓机场素人拍摄影的。”迟轲瞥他,“我没答应。”
纪谦:“哦——”
迟轲起身:“登机——”
纪谦继续阴阳怪气:“那就是不认识呗。”
迟轲挑眉:“赶时间,没空认识。”
纪谦清清嗓子:“赶着去哪儿啊?”
“你说呢,”迟轲用戴戒指的那只手牵住他,“老公?”
“……”
纪谦缓缓瞪大双眼。
我操。
纪谦不可置信:“你喊我什么?”
“不乐意听?”迟轲反问,“你要喜欢,老婆也可以。”
称呼而已,没什么难叫出口的。
叫老公是因为都是男人,纪谦要有其他xp也行,他无所谓,可以随便改。
“不、不是,乐意听,乐意听。”纪谦耳根通红,磕磕绊绊道,“就、就是太、太突然了。”
现在轮到迟轲问了:“老公,我们赶着去哪儿啊?”
纪谦牵着他低头往前走,试图压住上扬的嘴角,失败,遂四周环视一圈,趁着没人看到他们,飞快回过神,在迟轲嘴角亲了一口。
机场上通明闪烁的信号灯映在迟轲清亮的眼里,照亮一片深不见底的浓厚爱意。
窗外响起飞机升空的轰鸣声。
纪谦的声音却比它们更加清晰地跃入耳中。
“去结婚,老公!”
迟轲舌尖轻轻抵了下被吻热的唇角:“嗯。”
去结婚。
去山盟海誓。
去看明天。
——[正文完]——
79、番外1
原主去世的消息是无业游民纪谦带给卢丽娟的
退正兵入狱后,卢丽娟依日不愿意离开炎坪,也不愿意用智能手机,退轲现在身份证号和性生址都改了,能册的履历档案也联系朋友帮忙出除了,卢丽婚对原主容貌还有印象,以后就算凑巧在新闻上看到他,也只会当做是同名同姓的人
迟轲不打算跟她有长久的联系,也不想让她认为儿子不给她养老送终,索性直接托纪谦转告这个消息
原主手里的财产,按照遗书,应当全部转入迟远帆名下,迟远帆最好亲白来S市一趟.
卢丽娟不愿意跟过来, 便让迟远帆一个人跟着纪谦回来。
“反应很大,一直在哭,但是没有轻生意向,你不用去。”趁着迟远帆爬上车,纪谦凑在迟轲耳边,简洁明了地转达,"小孩怎么办?你打算带在身边吗?"
“不。”迟轲没有养儿子的打算,“我会以“原主生前安排:为由,以“被委托人”的身份负责他成年前的全部学费和生活费,等再过两年他懂事了,就把原主的存折交给他。
其实以纪谦的名义资助最方便。
但迟轲就是要让卢丽娟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原主是一个怎样品性的人,
这样以来,不管未来生活好坏,只要看到迟远帆,她就会想到已过世的大儿子,永远忘不掉
迟轲说完,看向纪谦:“怎么问这个?你想要小孩?"
“当然不!”纪谦立马否认,“我才不想有人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满分回答。
迟轲唇角轻扬:“给你个奖励。
纪谦眼睛一亮:“什么什么?”
迟轲:“你今晚做饭。"
纪谦欣喜若狂:“真的?老公你今天真好!"
确定恋爱关系后,他一直在学做饭。
但是没有人给他试毒。
迟轲的口味独一无二,他喜欢的清淡口别人不喜欢,但别人不喜欢吃了也很难判断出他做的是否好吃。
至于迟轲
你要硬让他吃那些饭菜吧,他也能为爱下咽,但是纪谦看了他两次如临大敌的表情,舍不得再要他试毒了
于是水平长期卡在了一个很微妙的阶段。
能吃,但不好吃。
距上次做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期间他苦练厨艺,就等着找机会一展身手了。
不想没等他主动申请,迟轲就大发慈悲地给了这个机会。
两人带着兴奋的迟远帆去了超市。
纪谦疯狂拿肉菜蛋,迟远帆得了授意后疯狂买零食,只有迟轲无欲无求地默默推车。
但路过生活用品区,他动作自然地拿了五条围裙。
正好回眸瞥见这一幕的纪谦不解:“围裙日抛吗?
被抓包的迟轲“哦”了声,当即要把围裙放回去:“原来结婚后连围裙购买自由的权利都没了。
哎哟喂!
纪谦惶恐地把他放回去的那些重新安置在车里,抬手又挑了五条:“其他的不好看,等回家我再上网给你买。
迟轲心里补充道:是给你自己买。
目的达成,他继续无欲无求地推购物车。
不过接下来,只要他多看什么东西半秒,纪谦都会第一时间往车里装好多个,生怕他老公觉得婚后购物不自由
结账时要排队,迟轲随便盯着一个地方,刚要放空大脑发呆,纪谦立刻伸出手。
迟轲反映过来那是什么东西,迅速抓住他手腕把人拽回来,警了眼对这边毫无所觉的迟远帆,压低声音提醒:“家里的够了。
纪谦好像也才反应过来似的:“哦。”
“哦”完又说:“但是这个也不嫌多,可以多买。
迟轲:
迟轲:“你是忘了上周国年货买了十几盒吗?"
纪谦据理力争:“但是这个包装没见过啊。"
迟轲蹙眉看过去。
什么玩意儿的?
狼牙?
迟轲扯扯嘴角:“你要杀了我吗?"
纪谦根本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闻言眯起眼睛,了下:“…这个确实不能买。"
虽然看起来听起来很爽很刺激,但是容易受伤。
他对所有可能会伤到他老公的道具和play,都没有任何尝试的想法
两人回到家,纪谦乐呵地抱着一堆食材去了厨房:“老——咳,迟总,我穿哪个围裙?
喊“老公”喊久了,差点想不起来别的称呼。
“随你。”迟轲漫不经心回了一句,和迟远帆坐在地毯上打开乐高。
有小孩在,穿什么都一样。
迟远帆看着他,又看看那一袋子零食。
“想吃就去拿。”迟轲说。
迟远帆摇头:“不行,纪谦哥哥等会儿就做好饭了,要留着肚子吃饭。
话音刚落,厨房传出一阵叮铃哐当的声音。
迟轲闭了下眼:“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可以少吃几口。"
而且,就算做好了,好不好吃还是个不定数。
他倒是不挑纪谦做的饭,熟了就能咽,但小孩子长身体呢,还是先垫垫肚子吧。
两小时后,纪谦气喘吁吁从厨房出来,看到迟轲正躺在地上,脸上盖着一本画册。
看不清表情,但从姿态和气场上来看,挺绝望的。
纪谦好奇地走过去:“怎么了?"
“手抄报。”迟轲没把脸上的画册拿掉,抬手指向垃圾桶里一堆废纸,“画不出来。
“回去交?那不着急,明天我帮你画。”纪谦把迟远帆拎起来,“去洗手。
迟远帆小跑离开,纪谦弯下腰,把地上那个打横抱起放在沙发上,好笑道:“我们迟总居然被小学生手抄报难住了?"
迟轲面无表情:“绘画看天赋。
很显然,他并没有这个艺术细胞。
之前两人受一位画家好友的邀去看画展,迟轲下班直接过去,先到一步,纪谦到的时候,就看见他一袭驼色大衣,双手抄兜,高冷地站在一副无人问津的画前,颇有种孤芳自赏的清冷孤独感
纪谦暗暗感慨“不愧是我老公”
小心翼翼走过去,
望着一团乱麻的线条,
没看出名堂,
虚心请教道:
《深渊》?这画哪里点题了?
迟轲鼻梁上还架着有度数的浅茶色墨镜,闻言头也不转,淡声回答:“不知道,看不懂.
纪谦:"?"
纪谦:“看不懂?那你这是…"
迟轲依旧淡然:“显得我很懂。
通俗点说:装逼。
纪谦瞬间心痒得不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忍不住一点。
相处时间越久,纪谦越觉得他老公天下第一无敌可爱
他知道迟轲早上不赖床,但很讨厌闹钟铃声。
如果刚巧5比闹钟早一两分钟自然醒,心情就特别好,会加快洗漱速度,刻意留出一两分钟跟他抱着亲一会儿
迟轲对气味非常敏感,哪怕清理打扫得再干净,也绝对不会在刚做完爱的房间里睡觉。
迟轲上班的时候喜欢多云天和阴天,休班的时候喜欢雨天雪天刮风天,天气越极端越好。
迟轲很专一,东西坏了就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还必须是同一家店铺的,要是那家断货了,他就会换,绝不去买其他店的,不过会郁闷很久。
迟轲脸盲,不喜欢看电影电视剧,喜欢看影视剧解说和主要角色不超过三个的电影。
喜欢黏人的动物,不喜欢高冷傲娇的动物。
喜欢懒洋洋一动不动地让人吮着舌头深吻很久,想接吻的时候一定要亲到,亲不到或者被欲拒还迎会不开心。
喜欢做.”你在想什么?"迟轲满脸疑惑,看到迟远帆过来,拿了个抱枕砸他小肚子上,“快点调理一下,好了就来吃饭。
纪谦乖乖把抱枕压在立正站直的老二身上。
这顿晚餐味道确实不怎么美妙。
但迟远帆不挑食,迟轲给面子,三人居然把菜清了个七七八八,都给纪谦吃感动了,发以后要更加精进厨艺
家里就两间卧室,迟轲的给迟远帆了,两人只能一起睡。
迟轲下巴点了点房门,命令道:“出去跑步。”
结婚一个多月,他发现了,想跟纪谦一起睡觉不被折磨,就要让他睡前多运动,把体力精神全部消耗完,晚上就不会有那么大劲儿死抓着人不松手了。
一般两人做完后会一起睡。
不做、或者做得不够激烈的情况下,纪谦要想跟他一起睡,会自觉去健身房跑一会儿。
纪谦瘪瘪嘴:“就非要跑步吗?"
“不然?”迟轲反问,“家里有个未成年,你想玩什么十八禁?"
纪谦叹气,叹气,又叹气。
出去跑了一个小时回来,擦着汗道:“要住一周呢,等他走了你得给我补回来。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
迟轲打着电脑,随口“嗯”了下。
这一周很难忍。
财产转让手续都办完后,两人带着迟远帆在S市好好玩了一通。
送他走的前一天,迟轲问迟远帆:
“你想让哥哥睡在哪里?
这个“睡”,指的自然是“长眠”
本来还在开心吃饭的迟远帆瞬间低下头,安静好一会儿才说:“可以在这里吗?"
迟轲点点头:“不想他回炎坪吗?"
墓地买在S市,迟远帆就不能随时看望他了。
迟远帆摇头:“哥哥不喜欢炎坪。“
他还小,对父母和哥哥的恩怨并不了解,卢丽娟对他很好,他也就不想离开母亲,这很正常。
但他能感觉到,哥哥跟妈妈不亲近,也不喜欢炎坪那个地方。
所以,迟远帆希望哥哥住在这座让他买了房了的城市。
这里还有两个人很好的大哥哥,虽然哥哥跟他们没见过,但迟远帆想,如果他哥哥下辈子能幸运地遇见这两人,一定也会开心的。
“迟助”的事情纪谦不便插手,都是迟轲一手在办。
他和迟远帆约定好,等“小房子”置办完,暑假就接他来看哥哥。
买墓地那天,迟轲遇见了厉修明。
厉修明震惊地看着墓碑上“迟轲”两个字,喉咙一阵干痒疼痛。
迟轲却并不意外,本就是他让人把自己在墓园的消息传过去的
“你…” 厉修明哑着嗓子开口。
“这不是我的碑。"迟轲看着他,声音很轻,很稳,“厉总,我知道上周那个项目的内部信息是你让人透露给我的,好意心领了,但是我受不起。你该谢的人不是我,他走很久了。
该怎样把穿书的事情告诉厉修明,迟轲跟纪谦商讨了很久。
最终,在厉修明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下,他们还是决定不掺杂任何虚构和隐瞒,把和原主有关的事情和盘托出
思念也好,愧疚也好,这都是原主值得被惦念的感情,迟轲不想、也不会借这点占厉修明的便宜。
那个项目他拿着答案都没插手。
人情债最难还。
原主可以理所应当接受厉修明的偿还,他不可以。
厉修明安静听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最终,他点点头,嗓子像被二月的霜雪冻过,嘶哑干裂:“我知道了,谢谢迟总。
“不必多谢,应该的。”迟轲话已至此,不再管他信了几分,转身就走。
“迟总,”厉修明忽然喊住他,“我很欣赏迟总,并不是因为以前的事情。"
迟轲侧目。
厉修明说:“我不会将你和他混淆,也不会将你们作对比,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迟总合作?"
年少的救命之恩他自然会永远记在心里。
那是谁都比不了的存在。
可这并不影响他认为“迟轲”非常优秀且值得来往。
迟轲略微颔首,模棱两可道:“有机会当然可以。
能不能不是一句话能决定的,他现在也被纪谦带偏了,开始信“缘分”。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时间会带来一切可能。
纪谦又在厨房
迟轲叹了口气。
下周才过年,无业游民还没开始上班,一天天在家闲得很。
再闲下去,年后就不用回医院了,直接米其林餐厅就业吧。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着纪谦卷到臂弯的袖口,走过去,从后面把人抱住。
纪谦正在炸红薯丸子,被他的小动作吓了一跳,一手筷子一手漏勺,根本没空阻止,眼睁睁看着那双纤长白皙的手把围裙下的衬衫扣子全部解开。
纪谦被他流畅的动作惊到了:“你
“脱掉。”迟轲在那截后颈上印了个齿痕,“我要看。"
纪谦:“。
小变态。
纪谦给丸子翻了个面,火关到最小,放下厨具,如他所愿脱掉衬衫,上半身只留了个围裙。
迟轲很满意地捏捏胸肌,还没来及夸,就感觉腰带被人解开了。
“等价交换。”纪谦咬住他嘴唇,晃晃手里刚脱下来的衬衫,“你只能穿这个。"
迟轲:"…"
迟轲“啧”道:“变态。"
“承让。”纪谦低调,“迟总也不赖。
“比你差远了。”迟轲食指勾住他腰带,中指钻进去勾住内裤边缘,“算上围裙,我给你留了三件衣服,你呢?就打算留个衬衫?
纪谦喉结一滚。
他没想着把内裤也清掉来着。
but合格的丈夫不会忤逆老公的话。
既然迟轲都这么说了,他就不客气地顺水推舟了!
“老公~”纪谦成功解开腰带,手腕一拐,成功钻进去,“我想看嘛。
迟轲随便他摸了会儿,然后残忍地把手抽出来:“不行。”
纪谦爆炸:“为什么?!"
“视频会议。”迟轲敲敲手表,无奈道,“你老公不是无业游民。
最后好说歹说,迟轲终于同意穿着他的衬衫开会,不过裤子留着了,上下都很得体
“迟总,”会议结束后,会议室只剩下了Ansel,满脸揶揄,“衣服不是你自己的吧?
迟轲也是服他了,身子后仰躺靠在沙发里:“你去当狗仔更有前途。
“领口那个设计版型那么潮,一看就不是你的,可不止我发现了哦。"Ansel摊手,“哪家定制裁剪的?帮我问问你对象呗?"
迟轲抬眸,看向光着上半身给他捏腿的人:“问你店铺呢。"
纪谦很欣赏他那个有品味的合作伙伴,闻言下意识要把脸凑过去。
“啧。”迟轲给他一把推开,“就坐那儿说。”
光着身子给谁看呢?
“哦,好。”纪谦迅速报了个地址。
不等Ansel回话,迟轲立刻挂断视频,勾着纪谦脖子坐起来,膝盖跪在他两腿侧面,抓着那只滚烫的手放在腰带上,低声道:
“现在你可以解了。"”
上周迟轲忙,没做。
这周迟远帆在,也没做
两周没做的无业游民1是很可怕的,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儿。
纪谦抱着他往卧室走的时候,迟轲死死咬住他肩膀阻止,喘了好久才说:“去我那屋。
第一次他忘了纪谦卧室有监控。
还能翻一周内的回看。
监控买回来后,纪谦都没琢磨过,他本人都不知道有这个功能,还是第二天迟轲先想起来了,赶紧去翻软件删记录。
开玩笑,这要是被纪谦发现,那不得天天躲被窝里自娱自乐?
要哄着他删,还得费一番功夫。
纪谦不理解他为什么死活不愿意去自己那屋做,好奇很久了,这次终于问出口:“不会是第一次晕过去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吧?"
迟轲在他肩膀上蹭掉下巴的汗珠:“没。
“那为什么?”纪谦真的好奇死了。
迟轲随口胡诌:“在我那屋有安全感。
他是舍不得摘掉纪谦卧室监控的,这一个月有事没事就打开监控看看已经成解乏习惯了,改不掉,不想改
纪谦只好尊重:“那等你房子全部装完,是不是各个地方都可以?"
迟轲倒是大方:“嗯。"
“嗯”完,他感到里面的东西胀了一圈。
迟轲轻轻扬起眉骨。
他喜欢纪谦因为自己随便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就能有反应。
很爽。
不是身体上的爽,是心理层面的满足,
迟轲随便挂着的腿终于肯工作了,分担月要臀承担的重量,空出点儿劲用于活动内壁肌肉,
“呃!”纪谦差点没捧住人,几步之外的床走走不过去,直接将人抵门上,咬着那枚耳垂闷哼,“好爽,老公,再来一次,求你了”
今天晚上的运动量赶上这一个月了。
新拆的那盒安全套用掉了一半。
最后一次做得太狠,没注意破了,纪谦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挽救了,哪怕匆匆忙忙抽出来,还是留了一半分量在里面.
他当机立断要去放热水清理,却被勾住了小手指。
“不急这一会儿了。”迟轲嗓音哑得很,“等会再弄,过来。
纪谦坚决道:“不行,会生病。
迟轲看了他两秒,松手,转身,后脑勺背对着他,不说话了。
纪谦:"……"
纪谦先去把家里两个浴室的浴缸都放满热水,然后回来捞他。
在这屋把该清理的地方都清理完,用浴中裹着人去了另一间浴室,自己垫在下面,抱着他一块躺进浴缸,什么都没戴,把半控的地方放进去。
热水在过程中顺着滴进去一些,迟轲低哼一声,刚刚生人勿近的脸色稍有好转。
纪谦好笑地亲他:“老公。
好可爱。
迟轲最特殊的爱好就是做完要在里面放一会儿,这五到十分钟什么都不能干,东西最好不太y,也不太软,半起不起就刚好。
纪谦都快培养出控制这个度的能力了。
“明天去看音乐剧吗?”困倦至极的迟轲打哈欠,恹懒地擦干手,拿手机,“法语原版,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剧,卡司阵容我看了,最有名的两个都在明天。
纪谦给他揉腰:“可以啊,但这个很火,明天还是首映,有票吗?"
“黄牛。”迟轲莫名想起自己最初加纪谦微信的动机,角勾了下。
显然,纪谦也想到了,弯起眼睛笑个不停。
找黄牛挂体检号的事儿他还是上个月听孙秘说的,日期一对,瞬间就明白了迟轲当时为什么加他,
“还好你不认识音乐剧行业的人。”纪谦看着对话框中黄牛的要价,感慨道,“不然好友位又要喜加一了。
迟轲:“不至于。"
他不会因为这个随便去加陌生人联系方式
"不至于?那你当时——”纪谦怔了下,眼睛逐渐睁大,“你是不是也对我一见钟情!
"也?”迟轲好整以暇,“哦,原来你对我一见钟情,直男。"
".…这不是重点!”纪谦紧紧抱住他,着急地问,“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他抱得很用力,下面的东西就不受控地往里钻。
迟轲缓了会儿才稳住声音,无奈道:“没到一见钟情的程度,但后来想想,确实是有好感的。
如果没好感,纪谦跑回车里穿衣服的功夫,自己就已经进别墅了,更别说还愿意配合地跟他握第二次手。
主要能让他第一眼就记住相貌的人实在不多。
他不知道纪谦这张脸以大众视角客观评价会怎样,反正在他审美中,确实是帅得无可比拟。
见到这张脸,脸盲自然会好奇。
可能就是好奇的那一下,两道人生轨迹碰了车。
对纪谦来说,那天是一眼万年,是对山高路远的相伴之人有了期望和幻想,是逅,是故事开头,是从一开始就有了意义的纪念日。
但对迟轲来说,是因为有了现在和未来,才能逐渐懂得那天的意义。
他死于黄昏日落后,睁眼看到长夜中月光弥漫
星河长明,满目琳琅,一切都恰逢其时。
纪谦拇指细细摩挲他微凉的脸颊,睫毛轻颤着落下,将眼中滚烫的爱意小心珍藏,在与自己共振的那颗心脏处吻了吻。
冬天刚好相遇。
相遇那天,刚好是冬天。
今年冬天多晴日。
暖阳常在。
80、番外2
养狗是一件很看缘分的事情。
一个品种好的西高地或者棉花面纱大更是可遇不可求。
自从知道纪谦喜欢狗,公司发展稍微稳定后,迟轲就把养狗提上了日程,为此专门跑了一趟韩国和新加坡几家比较火的大舍看棉花面纱大。
很可惜, 并没有遇到合眼缘的狗崽。
倒也不是非要追求特别优质的品相,就是联想一下它们和纪谦放一起的场面,感觉很违和。而且那些狗崽看起来太机灵了。养宠物的话, 迟轲更喜欢笨笨的、呆呆的。对比面纱,西高地在国内常见一些。但纪谦上辈子那只西高地叫牛奶,随了他哥,面纱的名字才是随纪谦的喜好,叫豆浆,二选一的话,迟轲当然更倾向于后者。本来他打算再等半年,要是还等不到合眼缘的面纱,西高地也行。没想到运气挺好的,不出两个月,大舍就发来消息邀请他去看新的一批狗崽,照片上看着还行,两人当即空出第二天的时间往那边飞了一趟,
纪谦一眼看中了一只狗。
一问价格。好家伙。这一批里面最贵的。迟轲已经麻木了,都不知道该夸纪谦太贵还是眼光太好,确认狗子没问题后,干脆利落地付钱办理证件纪谦倒是想抢着付钱,但是被拒绝了。迟轲坚定地认为,自己花钱买的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人和狗都是他的,钱自然也要他出。
纪谦闻言就随他去了。
反正他的存款和工资卡都是迟轲管着的。
手续办理很顺利。
几天后,他们专门借冷柏尧的飞机接狗回国,还挑了个好日子,宴请苏瑾棉等好友来为它举办欢迎仪式。
于是乎,一条名为Gogol的狗,在迟轲二十九岁生日那天,正式成为了这个家庭的新成员。
欢迎仪式现场上,苏瑾棉双手捧脸眼冒爱心:“Gogol来~哎哟!好狗好狗~"
她问抱着狗问:“这么草率的名字谁起的?"
纪谦不乐意了:“什么叫草率!"
“哦,你起的。”苏瑾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可以说说你们从一堆狗里选中它的故事吗?"
纪谦从狗群中一眼选中它,是因为那一窝小狗崽中,Gogol叫得最久,踩着一堆兄弟姐妹死命往迟轲那边蹭,被其他狗狗踹趴了好几次,都不知道躲。
这下,它成功吸引了打电话的迟总注意。
发现迟轲视线微不可查的停留,纪谦当即确定:就是它了!
迟总喜欢这种迎难而上锲而不舍的精神。
养狗后,两人的生活比之前丰富了很多。
逛超市要买的东西多了、请的阿姨多了、每日上班流程也多了
Gogol性格活泼黏人但听话,尤其黏迟轲,迟轲上班前的准备工作不得不从跟一个人腻歪,变成跟一人一狗腻歪
“学校找到了吗?"难得起床晚了的迟总烦躁地在卫生间换衣服,过了几分钟,忍无可忍地唤道“纪谦!过来!
“来了来了!"纪谦也起晚了,刚匆忙准备好早餐,衬衫扣子都没系,就这么祖胸露r匆忙赶过来了,"怎么了老公?学校看好三个了,明天周未我们可以去看一下。"
“行。”迟轲眉眼压着火,“你先把这个给我解开。
他指了指腰上缠着的丝带绸缎,和一条挂着许多吊坠装饰的复古珍珠腰链
两条链子捆了许多圈,已经完全缠绕在一起,皮肤上被勒出来了浅淡红痕,欲盖弥彰地遮住布满前胸背肌、延伸至裤腰下的吻痕咬痕
迟轲看着镜子就来气。
要不是昨天做得太狠,今天也不至于起晚.
一般情况下纪谦是知道适可而止的,就算纪谦干红了眼,他也会很理智地告诉对方“要节制”
昨晚是个意外。
他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什么时候睡的都不知道,更别说出声提醒了。迟轲叹了口气,双手撑着洗手池,为还在发抖打飘的双腿分摊重量,纪谦只一眼就低下头,专心致志解链子,完全不敢多看——因为腹下已经隐有抬头征兆,很可惜,他现在是有工作的实验室高知分子,不能像个无业游民似的每天只思考怎么做饭口口了。理智告诉他不能细想,但是一低头,脑子里就忍不住浮现昨天晚上怎么抓着链子把人腰拽起来
打住!打住!
纪谦打住!
不要再想了!!
纪谦用力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没勒疼吧?“
迟轲打了个哈欠:“嗯。
纪谦买了一柜子挂身上的穿戴首饰,很少有细链款。
细的那些都是平时在家戴给他看着玩的,真做起来还是珍珠绸缎之类比较多,安全,用力拽也不会伤到皮肤
电话铃声响起,迟轲单手接通,听了会儿,眉毛渐渐感起:“行,知道了。"
他扣下手机:“还没解开?"
“没。”纪谦也有点儿急,“太乱太结实了。"
丝带剪断也抽不出理不清,珍珠的那个根本剪不断。
他本想昨晚给解开,但是一动迟轲就不耐烦地把他手打开,实在是没办法,只好作罢
“来不及了,我九点半有会,司机已经到了。”迟轲推开他,把好不容易解开一半的丝带缠回去,就那么直接套上衣服往外走
冬天衣服穿得多,他走路也很稳,不会让吊坠撞出声音,坐着开个会而已,没人能看出不对劲。
迟轲对着沙发招手:“Gogol。“汪!"被关在外面一晚上的狗子立马跑了过来,欢喜地围着他打转,“乖,等会儿有人来带你出去散步。”他蹲下,胡乱揉了把软乎乎的毛,拿起玄关柜上热乎的早餐。刚打开门,又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单手捧住纪谦的脸,迅速亲了一口:“走了。“纪谦愣愣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沉默片刻,把脸缓缓埋进掌心,耳朵和脖子通红一片:“"….操。真要迟到了。
因为迟到,纪谦在实验室加班到深夜才回家,彼时迟轲正抱着狗窝在沙发里看文件,时不时还要拿起手机发语音“骂人”表情很严肃。语气很凶。但盘着腿,穿着纪谦买的浅灰色连帽毛绒家居服,眼镜被怀里狗子拱得歪扭滑落在鼻尖,看着就很…纪谦心痒难耐,蹿过去抱着一人一狗好一阵亲:“老公老公,爱你~““啧。”迟轲推开他脸,“明早要去的学校发我看看。"说是学校,其实就是陪狗狗玩游戏的机构。
纪谦发了个择校过程ppt给他。和迟轲在一起后,他慢慢也喜欢做表格和ppt来规整计划了
他们工作太忙了,工作日几乎没有任何时间陪狗狗玩,平时虽然清阿姨照顾遛弯,但G0gol天性活泼,还是觉得有点儿无聊,两人商讨一番,决定周二和周四送它去“上学”
迟轲翻着前期调研,表情逐渐迷惑:“这什么?技能考试?期中期末还有月考?现在连狗都要卷了?"
Gogol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汪汪”叫了两声“所以我pass掉了。”放养孩子的家长纪谦说,“我选的三所都是小班纯玩体验。Gogol从迟轲怀里钻出头,舔舔纪谦的手腕,又钻回去。
纪谦乐了:“崽,建国后不能成精!"
Gogol:“汪!"-
人一狗开始用各自的语言对话。迟轲习以为常地接着往下翻,越翻越满意。要是助理做这种调研和计划的水平和纪谦一样就好了。想到纪老师下周要去美国出差参加交流会,迟轲冰凉的脚钻进这人衣摆:“不然你辞职吧,给我当助理,我给你开十倍薪水。“好啊。”纪谦被冰得一哆嗉,把他另一只脚也揣衣服里,放肚子上捂着,“都说了在家要穿袜子!有地暖也要穿!"
迟轲照例充耳不闻。他讨厌有束缚感的衣物。纪谦搭眼过去就知道他没听进耳朵里,无奈地抓住他脸颊肉扯了扯:“怎么忽然要雇我?"迟轲把狗塞他怀里,顺势逃脱桎梏:“一时兴起。纪谦眨眨眼:“我下周出差."”
迟轲若无其事地看手机:“嗯。纪谦勾起唇角,把狗放在一边,将人抱进怀里:“给你带块表回来好不好?就你上次说喜欢的那个。"迟轲喜欢的太多了,贵的都喜欢,好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哪个:“AP那块啊.…我记得你之前那块还躺在床头柜,怎么不见你常戴?纪谦没有铺张浪费的习惯,平时工作也没有顶奢穿搭需求,那块表的价格在他的柜子中算高价,应该是很喜欢才买的。纪谦顿了下,幽幽道:“今不比昔啊。"迟轲脑子里忽然冒出个不可思议的猜测:“那不会是你.…穿过来戴的吧?"纪谦感慨:“是啊。"也就是出事的时候把兜里的钱包甩出去了,不然说不定能把银行卡带过来呢!
不过就算能带来,大概率也用不了。
世界上凭空多了那么大一笔钱,市场都得变吧。
而此时的迟轲比他更难受
纪谦好歹还带了块二百多万的表,他呢?
他什么都没带!!!
迟轲试图转移注意力:“你之前喜欢手表?
这几年都没怎么见他买,难道是舍不得?
那可不行,得想想
"设,是因为在那边随时揣着手机比较麻烦,手表更方便看时间,考虑到地段和事件特殊性,我还专门“纪谦看到他破的双眼,有点儿不忍说下去,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此时已经覆水难收了,"….我还专门挑了家里比较便
宜的。
迟轲:“。
迟轲捂着心脏,心痛至极地回卧室睡觉。
男朋友曾经比现在有钱几百几千倍这件事,他每次想起来都调理不好。
直到早上醒来,他发现那块手表正静静圈在手腕上。
这块表躺在收藏柜封存完整,说明它对主人来说很重要。纪谦不在意表和价格,却是个重回忆的人,大概是把这块表当成了一种对过去自己的纪念迟轲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几乎不带手表的纪医生就戴了这块表,后来没再戴过。
第二次问起这块表,纪谦想都没想,直接大方地表示要送给他,被拒绝时还有点儿难过.迟轲弯了下眼睛,心情骤然变得很好。其实每次想到纪谦失去的这些,他心疼的不止钱包,还有纪谦本人。他希望那个张扬鲜活、无所不能、快乐到整个世界都拿他没办法的纪谦能一直如此,不用经历生离死别,不用体验大起大落,永远平安,永远快乐。不过他好像有些关心则乱,忘了纪谦本身心态有多强大,也忘了自己在纪谦世界里的重要性纪谦目的性和侵略性从来都很强。他早就锁定了他的小麦哲伦星云。所以
“醒了?”卧室门打开,纪谦穿着围裙靠在门框上,眉眼弯弯,“早啊老公,刚好,你洗漱完早餐差不多就好了。
穿着漂亮小衣服的Gog0l从他腿边钻进来,跳上床,趴在头边摇尾巴,
迟轲放下戴着手表的腕臂,摸了摸Goqol毛茸茸的脑袋:“就这样?没有少说什么吗?"
纪谦一愣,很快笑开,小跑过去抱住他:“我爱你老公!"
真是好聪明。
迟轲挑眉:“我爱你,早安。
人生小满胜万全。
他们将有幸共享一段长久的时光和未来。
迟轲会永远爱纪谦。
所以纪谦会永远快乐。
81、IF1
if两人分别回到过去的某三天。
“纪谦?咦?还在睡呀?"
“可能是前两天上班太累了,别打扰他了,我们——哎!豆浆!回来!
迷迷糊糊中,纪谦感到有东西压在自己身上了。
他下意识抱住,含糊道:“老公…”
"你听到了吗?"
“你儿子刚刚…….喊了什么?"
H
什么东西?
儿子?
谁在说话?
怎么感觉那么多人?
纪谦意识到不对劲,缓缓睁开眼,和门口惊讶捂嘴的女人对视上。
H
迟钝茫然的目光往上移,又和笑而不语、满眼戏谑的男人对上视线
".…爸?妈?"
纪谦下意识喊了两声,猛地坐起来,双臂紧收,把怀里的豆浆勒得直蹬腿:“妈?!爸?!”
什么情况?
他怎閆厭缳贈涞兵会翃彿利看见他爸妈?!
不是,等等。
那他老公呢?!
作为穿越过一次的人,纪谦瞬间明白了什么, 手忙脚乱地翻找手机:“妈妈,今年几几年?几月几号?
“21年呀,"纪蓝孝笑意盈盈的眼中难得透露出一抹不解,总感觉他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但还是选择尊重儿子突如其来的发疯,配合道,"二月十一号。
嘶!
真、真穿回来了!?
纪谦没找到手机,顶着一窝乱得堪比鸡毛的头发,在床上看着两人发呆。
忽然, 他眼眶红了。
纪蓝孝笑不出来了,担忧地敲敲门试图让他回神:“宝贝?你还好吗?我们进来了?"
他们家从不随意进出彼此的房间。
“啊,没事,我没事。”纪谦爬起来,下床的时候差点被毯子绊倒。
他踉跄两步跑到门口,抬起手,放下去,又抬起手,有些不知所措地虚抱住纪蓝孝:“妈妈,我好想你。”
跟他只有半个月不见纪蓝孝担忧地拍拍他后背:“我也想你儿子。怎么了?今天那么不对劲?做噩梦了?
“没。”纪谦松开她,转而用力勾住亲爹的肩膀猛拍,“爸我也想你了!
杰弗里斯-一中文名为费斯的男人被他拍得快要吐血,好半天才优雅地回拥住自己的小儿子,温和道:"好了儿子,知道你爱我们,我们当然也爱你。
纪谦从两人中间钻出去,不出意外看到因担忧靠在楼梯上围观的哥哥:“哥我——"
纪久安伸出手阻拦他的靠近:“我知道你想我,拥抱就免了,弟弟,你再不洗漱收拾好,我们就不等你了。"
哥哥名字随父亲的家族,中文名随母亲姓。
纪谦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要出去野炊的。
他们一家子全是大忙人,昨天他提前结束了实验赶回来,好不容易才能凑在一起。
唉,真是好令人怀念的大学时光。
纪谦找出自己的手机,蹙眉去洗漱。
纪久安眯起眼睛:“不对劲。
纪蓝孝也眯起眼睛:“很不对劲。”
费斯看不出来,也听不懂,但附和道:“非常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
纪谦一睁眼发现自己老公没了,能对劲吗?
他疯狂骚扰自己在斯坦福的同学。
【霸总学了六年医的好友:ddddddddd!!!!别睡了!!!帮我查个人!!!!】
三十岁的纪谦看着自己十年前的网名,觉得有点晦气,
思索一番,他改了个名字。
【你有见到我老公吗】
【法外狂徒:???】
【法外狂徒:你谁?】
【法外狂徒:纪谦?一年不见怎么忽然联系我了?】
【法外狂徒:你这个id是终于学疯了吗?】
哎!
啰嗦!
能不能直入正题?!
纪谦浑浑噩噩洗漱完,机械性跟着家里人收拾东西,焦急地抱着手机打字
这个时间段,对身体状况全然不在意的迟轲没去医院,病也还没那么严重,他要抓紧找到
“纪谦,”纪久安抓住他胳膊,笑得温柔,“学医要是太累咱就不学了,总不至于自杀。"
纪谦拾起头
看到了白家庄园里的大池塘.
".…”纪谦阴阳怪气,“也不知道上个月站在楼顶感慨活着好累的金融男是谁。
纪久安笑容扭曲。
兄弟二人互相假笑几秒,面无表情上车。
纪蓝孝喜欢坐副驾驶,今天轮到纪久安开车,费斯和纪谦就并排坐在了后面
父子二人各自低着头疯狂戳手机,一个在处理工作,一个在找老公。
【法外狂徒:迟轲?当然听说过,这边儿多少都知道他名字吧。】
【法外狂徒:你怎么忽然问起他?】
【你有见到我老公吗:有急事!】
【你有见到我老公吗:能不能帮我要到联系方式?】
五分钟后。
【你有见到我老公吗:人呢?】
这些学法的怎么回事?
十分钟后。
【法外狂徒:不好意思我通了三个宵聊着聊着睡着了/上吊.gif/】
【法外狂徒:你等下哦我去给你问问。】
【法外狂徒:/图片/你先确定一下,是这个人吗?】
车子过隧道,信号有点差,图片加载了会儿才显现
二十岁的迟轲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他鼻子一酸。
这张照片是去年秋天别人在图书馆偷拍的。
彼时的迟轲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穿着露出锁骨的大领口深红色毛衣,垂眸翻着书,一手支着脸颊,一手夹着笔,大概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内容了,嘴角噙着浅淡的笑容。
他眉眼还没有后来见到的那么成熟,虽然已经有了抹不去的时光刻痕,但不难看出傲气,青涩又张扬
这个拍摄角度很近,很清晰。
纪谦知道,迟轲一定发现了有人在偷拍,只是不在意,懒得管。
他老公性格一直都那么帅。
他忍着眼眶里的滚烫,拇指轻轻擦过屏幕。
"你认识他?"
父亲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纪谦吓了一跳,犹豫片刻,模棱两可道:“他不认识我。
费斯没多想,拿走他的手机:“老杜的学生。
纪谦愣了:“您认识?"
“不认识,听说过。"
在顶尖院校中杀上“优等生”行列的学生,还是个没背景的,熟人聊天之间多少会谈及,而且.
“也算我学弟吧?是这个称呼吗?"
纪谦差点忘了,亲爹和亲老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
但是。
错辈了爸爸!
“在说谁?”等红绿灯的时候,纪久安好奇地把头转过来,“迟轲啊,这照片拍的不行,他本人要更帅,上周我去旧金山找朋友玩在校门口见过一次.….哦,我朋友是他同学的姐姐。
正在吃薯片的纪蓝孝也回头看:“啊,前两天我在推上刷到过这张照片。
纪谦:"。
原来你们都认识他?
当年只有我不认识?
纪谦真快哭了。
“不是,”他郁闷道,“你们认识怎么能不给我介绍呢?"
三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绿灯亮起,纪久安回过头,缓缓踩下油门。
纪谦忽然有点困。
他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下微沉。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纪蓝孝说:
“你对他好奇呀?多上网多刷朋友圈,应该能经常看到他的.”"
“迟哥,我这周已经在朋友圈刷到你三次迟哥?迟哥你怎么了?"
迟轲人还没清醒,先下意识抬手避开了对方的触碰:“没事。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了。
怎么嘶哑成这样?
视线逐渐聚焦,迟轲顺着手上连接的线看去,望见床头一台滴滴作响的心电监护仪。
他眨了下眼睛,不急不慢打量起四周环境
啧。
穿回来了。
还穿的第一次晕倒被送进医院确诊的时间段。
算了,小事,大概率会穿回去的。
迟轲叹口气,给了床边担忧的同学一个安慰的眼神:“真没事,你下午还有课,先回去吧。
最前面那个同学笑容很刻意,还想再多说些什么,被同伴拉了一下,后知后觉闭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检査单,犹豫道:“那、那我们先走了?"
迟轲点点头,等人都离开,拿起床头柜上的检查单,面无表情地重新看了一遍。
和记忆中的那几张单子一模一样。
他对这天印象很深刻。
心脏很痛,又没那么痛,大概是经历过生死了,比起茫然和不知所措,感觉更多的是可笑
笑这么久的努力不过都是白费劲。
笑自己一个不相信命的人最后只能把“算了”两个字听进耳朵里。
父母去世后,他唯一哭过的一次就是今天。
不是亲人离世那么悲伤的痛,就是想哭。
因为这个时候,身体已经废到除了掉眼泪,没有其他任何发泄途径了。
这会儿还是太年轻,年近三十的迟轲当然不会再哭,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让眼泪止不止往下掉
他心累地抽纸擦掉下巴上的水,一边擤鼻涕一边打开手机,在网上搜“纪谦”
不一会儿,他就刷了好几十张纪谦的照片。
穿学士服的,穿实验服的,休闲短袖的,运动背心的,卫衣、风衣.
反正各式各样的纪谦都有。
感谢伟大的互联网。
找人就是方便。
没关紧的病房门忽然“咔哒”一声。
迟轲丢掉卫生纸,漫不经心地抬眸。
他记得这个小插曲。
当时哭得比较惨,有个好心人帮忙把门关上了,还阻止了门口好奇想窥探的孩子靠近,从身型和隐约听到的声音看似乎是男性。
那人在门口跟别人说了几句话,他没顾得上听。
迟轲后来一直很感谢这个人,至少保住了当时对他来说并没什么用却拼死也要维持的体面
这次心境与之前截然不同,迟轲能把外面的对话听清了。
男人声音很年轻:“俞教授?好巧。"
“巧,你来参加明天交流会的吧?今天来找科伦老师?"
俞教授叫俞昼,中国人,是迟轲当时主治医师的好友,一心搞研究的,经常来医院玩,后来跟他熟悉起来,是逢年过节能发客套消息问候的关系。
交流会吗?
看来好心人也是医学行业的优秀人士。
迟轲分神关注着门口的对话,刷手机的动作一点没停。
他已经有点困了,能明显感觉到注意力在慢慢分散,而且集中不起来,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睡着穿回去,再次之前他得多看看
“那你去吧,哦对了,”俞教授说,“纪小少爷,记得帮我和蓝孝阿姨问声好。”
迟轲手指猛然停下,错愕看向紧闭的房门。
脑海混沌一片,挣扎着想要下床,心脏却急促鼓动起来,只觉得呼吸一室,意识很快在黑暗中。
他嘴唇艰难地开合两下,不知道那两个字有没有说出声音
【纪谦】
“迟轲!
正在办公室趴着补觉的纪谦忽地坐起,大口大口喘息,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看到桌子上闹钟显示的年月日,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怎么还没穿回去?
好烦。
他梦到迟轲在喊他,他却回答不了,差点急死。
25年年初。
这个时间点
纪谦当即拿上手机冲出去。
上次停留了三个小时,这次不知道更短还是更长
总之,要抓紧时间。
迟轲肯定在医院。
但是哪家医院,不知道。
纪谦辗转几层关系,问了好几个人才确定医院名字,又翻遍了好友列表,终于根据迟轲给他说过的那些信息得知了对方病房号。
等他到地方找到人,已经是一小时后了。
不幸中的万幸,迟轲前段时间已经转去普通病房,不需要那么复杂的探视流程,明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纪谦戴着口罩帽子,在病房前焦急地走来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找什么借口找什么借口找什么借口?
说是志愿者?
不行,太假了
说是追求者?
不行,冷酷无情的迟总肯定懒得搭理追求者。
说是
“咔哒。”
病房门打开了。
一身病号服的迟轲蹙眉看着门口包裹严实的神秘人,无言陷入沉思,
应该不是来趁我病要我命的吧?
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到买凶杀人的程度吧?
浑身绷直的纪谦僵硬转过头。
迟轲淡定地与之对视。
大庭广众之下,肯定做不出一
神秘人猝不及防掉了眼泪。
迟轲:
“
迟轲:"?"
啊?
“不、不好意思,”纪谦其实已经有点儿站不稳了,顾不得找理由借口,擦擦眼睛,无措地朝他伸出手。
好瘦。
脸色好差。
原来最一开始见到的迟轲,已经是身体养了一段时间的迟轲。
这个时候的迟轲瘦得连病号服都快挂不住了,衣袖裤腿空空荡荡,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
纪谦眼眶更红了,手悬在空中:“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迟轲:"???"
按理说,不能。
但是这人哭得也太真情实感了,他要不是当事人,估计会以为打哪儿来了个受过情伤找负心汉讨债的。
犹豫两秒,他还是摇头:“不能。"
纪谦很遗憾地低下头:
“那可以牵一下手吗?"
迟轲现在觉得他是变态,客气地拒绝道:“抱歉,也不行。
纪谦猛地转身擦眼睛。
迟轲:"。"
我确实没有过情债吧?
迟轲犹豫着想拍拍他肩膀,对方却突然转身,冰凉的手指不小心擦过这人下颌,摸到一片湿润的泪水。
好烫。
“抱歉。
,”纪谦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去他指节沾染的眼泪,缓缓叹出一口气,
,解开手机壳上的平安扣放在他掌
“早日痊愈,
迟先生,
你会平安的,
迟轲好笑地看着病床把手上“万事顺意”的平安符
万万没想到会回到最信神佛的那一年。
还是躺在CCU动弹不得的时刻。
距纪谦出事还有三天。
可他躺这儿能干什么呢?
“迟先生,”护工轻手轻脚过来,看他精神状态还不错,拿出纸笔和一个小锦囊,“几天后就过年了,医院的活动,可以帮大家去祈福挂愿望。
迟轲对此印象不大,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当年没有参加。
写字很累,他手上扎的全是针,拿笔费劲且疼,所以没参加。
看着护工关切的眼神,他想了想,让对方整理了一下手边一堆线和输液管,慢吞吞握住笔,在护工掌心的纸条上一笔一画写下祈福内容
内容不多。
拼尽全力就只写了六个字。
【纪谦 岁岁无虞】”长安常乐?”费斯许久不回中国过年,不太确定地问,“下一句是不是这个?等会儿说祝福词能不能这么说?"
“可以。”纪蓝孝对他的文化素养给予肯定,“儿子,别发呆了,我们该进去啦。
回过神的纪谦看着他们,又不自觉看了眼不远处的饭店,打开手机翻阅地图。
医院距离这儿不过一公里。
这家餐厅的中餐是方圆三里内味道最好的
会遇到吗?
当年,有擦肩而过的瞬间吗?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心思却飘远了。
“妈,你们先进去。”纪谦想多留一会儿,朝他们笑了声,“我去买
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骤然凝固在某个方向,像是被什么强烈的情绪击中。
他呼吸带着些许不稳,肺里灌入的空气又冷又涩,灼得人胸口发紧
迟轲。
他手里拿着手机,低头看着什么,大衣衣摆被寒风撩起,人群在身边穿流而过,只有他一个人静止不动。
在发呆?
不冷吗?
身体还好吗?
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他要不要过去?
搭话会不会显得很突兀?
正犹豫着,迟轲似有所觉,放下手机,静静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上,
衣汇
然后紧紧锁住
只一眼,纪谦没再犹豫,在爸妈和哥哥震惊的注视下飞快冲过去,一把将人抱住:“老公!
迟轲笑着拍拍他后当,竟是半点不意外:“嗯。
眼睛是藏不住心意的。
很难说谁先认出谁。
纪谦在他脖子上蹭个不停,声音闷闷的:“好想你。”
“我知道。”迟轲猜他跟自己的经历差不多,“我也很想你。"
纪谦哼哧哼哧地告状:“我找到过你一次。"
迟轲好奇:“然后呢?"
“我要抱你,”纪谦控诉,“你拒绝了我。
迟轲:".….那会儿我认识你吗?"
“这不重要。”纪谦是无理取闹的一把好手,“反正,我要牵你手,你也拒绝了我。"
迟轲嘴角一抽,违心地给他顺毛:“那我可太过分了。"
纪谦絮絮叨叨地抱着他嘟囔,后面目瞪口呆的三人终于忍不住了。
“咳,很抱歉打扰你们一下,”纪久安踱步而来,礼貌微笑,“纪谦,不跟我们介绍一下吗?
刚注意到他们的迟轲:"。”
嗯?
哦
啧。
迟轲默默推开纪谦,和纪久安面面相觑。
纪久安笑容不变,瞳孔小幅度轻颤。
迟轲暗道不好。
看反应就知道这人认识自己,搞不好还见过,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长得是挺好看。
但是没戳到他记忆点。
人脸真的很难记!
还好纪谦在,没让场面尴尬:“哥,这是我老
迟轲不动声色掐了他一把。
纪谦差点咬着舌头:
“_-我男朋友。
纪久安不知道他啥时候谈的恋爱,谈的还是圈子里突然音讯全无的大红人,
思考无果,他选择直接尊重祝福:“你好,纪久安,纪谦的哥哥。"
迟轲这边儿刚把手伸出去,不远处幽幽传来一声:“学弟?"
"”他木然看向纪谦的父亲,知道这位名人和自己一个学校毕业,出于礼貌,回应道,“学长。
纪谦:"?"
“乱了乱了辈分乱了!”纪谦爆炸,“什么学长学弟的!爸你分不清称呼就别乱叫了!"
纪蓝孝和纪久安在旁边笑得不行。
迟轲看着他抓狂地和亲爹讲道理,轻轻勾了下唇角。
没来及放回去,转头就被纪蓝孝抓住了手。
他没和纪谦以外的人那么亲昵地握过手
忍住想要抽出来的条件反射,淡定地唤了声:
“阪可女子
纪蓝孝眼睛瞬间笑弯成月牙:“怪不得纪谦说今天要给我们一个惊喜呢。小迟是吧,方便请你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餐吗?
第一次三个小时,第二次只有两个小时,这次估计就剩一个小时了。
短暂的团聚能多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和纪谦不动声色对视一眼,迟轲轻轻点了下头:“不打扰
“当然不打扰!快快,赶紧和我们一起进去,别在门口吹风了,你手真的好凉,冬天要多穿点啊。
纪蓝孝非常尊重纪谦,自然也会尊重喜爱纪谦的伴侣。
迟轲太久没和“长辈”打交道,一时间不太适应他们的嘘寒问暖和热情,好在纪谦早已结束了和亲爹的战斗,对步不离地窝在他身边,谁喊都不走,
纪家每个人都很开明幽默,完全不关心他们的感情故事,也不过问迟轲的家庭和过去,只谈现在,谈未来。
这顿饭吃得很慢。
个小时不够。
迟轲不喜欢夏然而止,于是纪谦站起来,接过了亲爹的问题:“爸,我们还有点事,可能要先回去了。”
纪蓝孝忍不住问:“回哪里?"
她是想问回酒店还是回你们谁的家,纪谦却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下,伸手和她要了个拥抱,声音很低,也很温柔:“"妈,我们会过得很好。
纪蓝孝大部分时间都能迅速对上小儿子的脑回路,这回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能这不是突发奇想的一句话,显得有些沉重
她抬起手,想问点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而是说:“当然,我对你一直很放心。
纪谦笑着松开手,看向旁边的纪久安。
纪久安脸上罕见地没了笑容,和他对视两秒,也不知怎么,忽然就很想伸出手,主动抱一下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弟弟
纪谦当然不会拒绝:“哥,加油赚钱。"
".…滚蛋。”纪久安笑骂。
迟轲站在一旁看着窗外,等纪谦道完别,转过身,却被纪蓝孝轻轻拥住了。
他错愕地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回抱住对方:“阿姨?"
“你们照顾好自己。”纪蓝孝放开他,笑着叮嘱,“路上注意安全。
夜色愈浓,街上已经没了多少行人,风轻轻吹过,卷起落在地上的细雨,
两人牵扯手,并肩走在路上,影子被昏黄路灯拉得很远,平静而漫长。
“你说,”纪谦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这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迟轲反手扣住他五指:“必须是真的,
纪谦挑眉:“你知道的,我只信你。"
“那就接着信下去。”迟轲捏着他下巴,在微凉的薄唇上亲了一口,“记得你欠我的七次吗?"
纪谦心虚:“嗯。"
喝醉了喊的不止七次老公,但是他撒泼打滚让迟轲把账算成了七次,
“为了让这段真实印象更深刻一点,”迟轲一本正经道,“回去把账算了吧。”
纪谦有种不好的预感,喉结颤抖:“怎、怎么算?"
迟轲似笑非笑地在他胸口写了个“k”。
“不行!”纪谦冷汗直冒。
控那个啥射两人玩过一次
都不知道迟轲哪儿来的天赋
差点崩溃
最后双手被绑着给他咬出来才被放
他承认很爽。
但一次都这么惨烈,七次不如杀了他。
"老公,求你了老公,换一个吧~”纪谦讨价还价,见迟轲无动于衷,心一横牙一咬,“实在不行分次!分次行了吧!
迟轲立即:“成交。
纪谦:"。"
纪谦:“本来是不是有更大的还价空间?"
“没事,反正你也不做生意。”谈判大获全胜的迟轲心情愉悦,“走吧老公,回家了。
两道人影渐行渐远,逐渐从饭店的玻璃门上消失,只剩下一片流动的光影,仿佛从未有人离开过-
【IF1结束】一
82、IF2
“迟哥,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辛明初拦住下课准备回家的好友,低下头,双手合十举起,诚恳地拜了一拜。
迟轲漫不经心地刷手机,熟练避开这一拜:“不去。
“真的要见死不救吗?”辛明初捂着心脏后退半步,泫然欲泣,“迟哥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
迟轲抬眸,淡然道:“别那么悲壮,是去面基,不是赴死。
“网恋面基和上战场有什么区别?!”辛明初抓住他衣袖,“求你了迟哥,陪陪我吧,不需要你做别的什么,你就陪我过去的一段路就行,到地方你随便玩,就三天,吃穿住行我全包!"
迟轲不理解来回两趟路程陪伴能起到一个什么作用。
心理安慰?
好友的视线过于灼热,他翻开下周的行程表,把两个ddl向后挪了两天,调出波士顿近期的一个讲座和展览顶替上:“行吧。
辛明初张开双臂:“哥我爱你!"
迟轲拒绝拥抱,单手跟他击了个掌:“走了,回去把作业赶一赶。“
学校给的钱足够覆盖迟轲的学费和生活费,他创业赚的钱不少,平时没有什么高消爱好,就在住宅上对自己奢侈点儿,本科就离开宿舍,租住在高级住宅区公寓楼的顶层。
辛明初学法, 美籍华裔,爸妈都住在纽约,他家不缺钱,知道迟轲在外面住后,跟着去隔壁单元租了房。
两人关系好,经常一起上下课,一起做作业。
和迟轲这种早做完早了事的机器人不一样,辛明初是dd战士,不以为然:“还早着呢。"
迟轲转手把对方给自己发过的聊天记录转发过去,里面有他那门课的截止日期:“你难道要和女朋友去图书馆约会吗?"
“操。”辛明初面露菜色,“好莱坞恐怖片应该请你当编剧。
迟轲挑眉,拿出自己的自行车钥匙:“你车停在哪?"
"一个犄角旮旯。”辛明初下午来晚了,好的自行车停车区全满,他急着上课,随便找了个校外的地方停,“"等我去那边给你发定位,快得很,五分钟!"
说是五分钟,但迟轲挂在自行车上在校园里晃悠了十分钟,依然没等到他发来的定位。”迟,又见面了。”第二次路过长椅上晒人阳的某同学时,同学好笑地热情打招呼,“你这是迷路了吗?"
迟轲按住刹车,单脚撑地,胳膊挂着把手,平直的眼尾轻轻下压,懒散地朝他笑了声:“上周因为迷路迟到的是谁?"
同学痛苦地“哦”了一声:“讨厌的迟!”
控诉完又对着他捧脸作痴汉状:“但你这张脸可一点都不讨厌,超帅!"
迟轲嗤笑一声,从包里拿出纸扔过去,屈膝踩了下脚踏,悠哉离开:“嘴角,有刚吃完的巧克力痕迹。"
“讨厌的迟!”同学愤愤擦嘴角,“你居然才告诉我!"
迟轲置若罔闻,心说你要不夸我帅我到最后都懒得告诉你。
他又划出去一段距离,才收到辛明初发来的定位。
赶到地方时,辛明初正单手拎着自行车坐垫,扶着车把手大口喘气
“刚好撞见有人偷我坐垫,”辛明初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干了场"追击战’,耽误了点时间。”
“抢回来就好。”迟轲停好车,接过他的坐垫前后打量,“盗取手法比较粗暴,随便装一下吧,回去再修。
四年的留学生活给迟轲带来的不仅是知识和财富。
倒霉如他,四年来盗窃、抢劫、打架、火灾、枪战等等祸端全都见识过,现在情绪非常稳定,还练就了一身修理、搏击、追击、反侦察、逃跑的技能。
他动手装坐垫,辛明初就负责在旁边加油打气,完事儿还要感动地问:“迟哥,如果你以后谈恋爱了,我可以当你们的Steve吗?"
me and you, you and me, just us and your friends
Steve!
【dududududududu Steve!
【dududu-】
手机被人抢走关了静音。
土匪钱淮风转头跟女朋友Renee接了个吻。
“哎哎哎哎哎!”被抢走手机的纪谦震怒,“过分了啊过分了!"
嘴上说着在一起了请朋友们吃个饭,其实就是找机会秀恩爱吧?!
钱淮风幸福地搂着女友:“羡慕你也找一个啊。
纪谦没好气抢回自己的手机:“不好意思,智者不入爱河。"
钱淮风怜爱:“难怪你寡到了博士。”
纪谦冷笑:“你是想刺激我让我跳车给你们助个兴吗?"
钱淮风刚要说“请开始你的表演”,就看纪谦四大皆空地摆手:“没关系,你尽管炫耀,我对爱情没有兴趣。
能刺激到他的只有同僚在学术上的成功。
区区爱情,他才不care。
钱淮风“啧”道:“哥你都二十三了,你爸那个老同学的儿子小你一岁都快订婚了!"
纪谦不理解第一次谈恋爱的好友为什么忽然对自己感情生活那么关心:“你是受了谁的命来催我婚吗?"
钱淮风大惊:“你怎么知道是你爷爷托我催的?"
随口一说的纪谦:"。”
纪谦:“我现在知道了。
做贼心虚的钱淮风:
钱淮风:“你诈我?
纪谦冤枉。
钱淮风也冤枉。
目睹全程的Renee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怪不得你俩能玩一起呢。
这脑子,跟别人玩不得被坑死。
“总之,你爷爷都跟我开口好几次了,实在是没法拒绝,哥们你得把这个表面功夫做过去啊。”钱淮风拍着他肩膀说,“下周的联谊,去吧?
纪谦想都不行就拒绝:“不要,我有讲座要听,你托我转告爷爷,我没有剃光头的想法,他永远是我最爱的爷爷。
爷爷很宠他,之前对他结不结婚谈不谈恋爱完全不在意,忽然关心起这个,是因为前段时间,老爷子朋友家的小孙子出家了,现在在某个寺庙抄经书,六亲不认。
老爷子能接受他不婚不育,但是不能接受他出家六亲不认。
那位出家的一开始就是专心学术,对爱情没兴趣,和纪谦现在的情况非常像。
老爷子被刺激到了,连做好几晚噩梦,精神饱受折磨,于是想尽办法来试探自己家小孙子。
“你爷爷能不懂这个道理吗?话是这么说,但他就是不放心啊。”钱淮风天生爱操心,嘴巴劝个不停,“你就装一装,表现出对爱情很有兴趣的样子,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那也太累了。”纪谦蹙眉,“我的生命应该浪费在科学上。”
“随你便吧!”劝说无果,钱淮风气急败坏,“你最好一辈子都别谈恋爱!不然我见你对象一次就重复一次这句话!"
纪谦很无所谓地摆手,看了看下周的组会时间:“你们联谊是周几?"
“周三,怎么了?你要去?”钱淮风眼睛一亮,
“哦对了,给你说个八卦,据说晚上联谊会,Dela会带着她的网恋对象一起来!"
“不去。”纪谦露出嫌弃的表情,“怪不得Della说那天有事,拜托我们把组会提前一天。”
爱情真是个让人失智的东西
钱淮风叹气:“又不是不正规的联谊,就当吃个饭,你咋那么抗拒?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纪谦身边谈恋爱的其实不多,出去date的比较多,还有很多搞那些fwb
大家对这种关系看得很开,聚会上经常出现“前任的现男友是我前女友的现男友之前的炮友”之类的复杂情况。
纪谦跟这些人虽然能说说笑笑坐一起吃饭,但私下几乎没有单独联系过,
不是说看不起,他尊重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只是不喜欢跟这种人深交。
纪谦不喝酒不抽烟不蹦迪不爱吵闹,最大的爱好是旅游,实在和他们玩不来,玩得好的,比如钱准风这种,大家私生活很简单,平时最爱聚在一起唠八卦,他们愿意参与的联谊都是非常文明的聚餐
纪谦要没事,可能也会去凑个热闹。
但他那天真的要去听讲座。
吃饭随时都能吃,错过的现场问答没了可就真没了。
钱淮风见他意已绝,终于不再劝:“好吧,希望你爷爷能释然。
显然,plan1失败的爷爷无法释然。
过了两天,纪谦被家里安排去参加一场慈善晚宴
他知道晚宴上肯定全是爷爷的眼线,已经准备好了一堆方法试探他有没有出家的念头,非常幼稚。
老爷子退休后无聊,天天整这些豪门谍战片。
纪谦有些无奈,不过花点儿时间就能哄老人家开心的买卖他愿意干,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索性很爽快地同意参加了。
当天临近下班,纪谦发现时间来不及回家换衣服了,赶忙给司机和助理发了消息。
等结束手头工作,助理正好抱着几个大袋子赶到:
“老板老板快换衣服老板!"
纪谦比他更火急火燎,一边脱实验服一边抱着袋子往空会议室跑,边跑边叮嘱那几个本科生学弟学妹:“后天跟大老板的会议是九点!九点啊!千万不要迟到!"
学弟学妹看着他龙卷风似的卷进门,一阵哐哐当当桌椅板凳础撞声后,门重新打开,他们穿着卡通裤衩卡通T恤的鸡窝头前辈摇身一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燕尾服贵公子。
学弟目瞪口呆,来不及感慨他逆天的脸,先感慨了他逆天的速度:
“前辈你怎么在十分钟内穿好这么复杂的礼服的?"
纪谦拍拍混血小棕毛的肩膀:
“听说过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学弟中文不太好,没听明白:
:“什么?"
纪谦:“Chinese kungfu。
小棕毛恍然大悟。
逗完清澈单纯的学弟,纪谦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出门,
助理很佩服他一天连轴转还不嫌累的精力:“老板等会儿上车要睡一会儿吗?"
“不用,我哥有份资料要我帮忙整理呢…….哦对了,你有笔吗?”纪谦问。
助理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一支水笔一支圆珠笔和一支铅笔:“应有尽有呢老板,更多的在车上公文包里。
“好员工,辛苦了!月底给你多发奖金!”纪谦毫不吝啬地对他进行了一番赞美,转身给了司机一个拥抱,“"好久不见Rosent。
“好久不见小谦。”Rosent在他们家干了二十多年司机,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亲昵地玩笑道,“今天穿搭很适合去约会哦。
这位小少爷很喜欢打扮收拾自己,所有重要场合的衣服都是自己买自己搭了放柜子,必要场合就按需随便拿一套,非常方便。
纪谦笑了半天:“你也被爷爷收买了?"
Rosent摊手:“这都被你发现了。"
“没有约会,也不打算出家。”助理打开门,纪谦便弯腰上车,微微点头道谢,
文件放在翘起的腿上,
臂弯搭着车窗,
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转笔把玩,
"爷爷布置的任务可以完成了吗?
"当然。”Rosent缓缓踩下油门。
纪谦垂着眸子,神情恹恹,百无聊赖地执行哥哥布置的任务,
他真的很不喜欢看这些文件。
但是他要真的对家里产业完全不管,纪久安会特别累,说不定哪天在楼顶感慨活着好累的时候会直接一跃而下。
纪谦打了个哈欠,散漫的目光无意警过窗外
“嚯!"
他猛地降下车窗趴门框上。
Rosent都被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亲爱的?"
“没事。”纪谦擦擦眼睛,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颇为遗憾地合起车窗:“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帅哥。”
Rosent:"???"
知道他见过各大明星模特的Rosent茫然道:“您是说,您刚刚的反应是因为见到了帅哥?
“嗯,”纪谦没看清脸,但是很确定,“绝对是个非常非常帅的帅哥。”
单看了四分之一侧脸,他就感觉那人长得完全符合他的审美。
可惜闪过去太快了。
应该,不是错觉吧?
“怎么了哥?”辛明初好奇地顺着他目光看去,“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迟轲平静地回过头,“错觉吧。
刚刚似乎感觉到一道非常烫的注视,很短暂,转瞬即逝。
他之前去意人利五天丢失一部手机一个卡包还有一件衣服,实在是被偷怕了,差点以为又被扒手盯上。
不过后面除了劳斯莱斯渐行渐远的车屁股,啥也没有。
都说这边治安不错,附近还有知名高校,应该是感觉错了。
“你确定明天不跟我去联谊会吗?拓展人脉的好机会啊!"
辛明初也没当回事:
“不去了。”明天那个讲座迟轲能跟朋友一起进,机会难得,“下次再说。"
他对那个领域完全不了解,联谊什么时候都能参加,这种拓宽知识面的活动比较重要
“好吧。”辛明初翻出房卡,“那你先回酒店,我要去做个美容。“
迟轲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要知道,这位好友之前可是一瓶乳液从脸抹到脚的人,别说美容了,面都没敷过,
辛明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乱飘,恼羞成怒:“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不允许男为悦已者容吗!
“当然不是,你开心就好。”迟轲非常善解人意,“只是感慨一下爱情的力量。"
“女朋友开心我就开心。”辛明初幸福微笑,“哦~伟大的丘比特啊!"
迟轲抖着一身鸡皮疙瘩离开了。
可怕的恋爱脑。
回到宾馆,定点吃药的闹钟刚好响起。
看着瓶子里所剩无几的药,他轻轻蹙眉。
啧,怎么带错瓶子了?
按照计划,他们要在波士顿停留三天,这瓶药不够吃的。
上学期期未熬夜太多,去医院复查,检查结果显示心脏情况不太好,医生特意叮嘱药千万不能断,看来明天听完讲座,还得抽空去医院开个药.
迟轲随手拿了瓶冰凉的矿泉水就药咽下去,一边看网课一边搜这边的药店。
上次心脏病发折腾了好一阵,短时间内他非常惜命。
距学期末那次检查已经有段时间了,要不是国外不比国内看病方便,预约不上好医生,他都想直接去医院再做个检查
不过
明天讲座应该有很多医生参加,说不定能顺便雇个能力不错的私人医生呢?
迟总一肚子的算计,计划得很完美,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盘腿坐在床上,边喝边做作业
“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好友震惊地看着面前男人。
迟轲深吸一口气:“没事,气血不足。"
好友看着脸比吸血鬼还白的男人,不太敢相信:“真的?”
当然是假的。
不过是喝可乐的报应罢了。
许愿下辈子有个钢铁胃。
迟总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因为嘴馋喝可乐把胃喝垮了的,那一点都不帅。
所以忍着抽搐的胃,淡定自若道:“当然。"
在不太熟的好友眼中,他是位少年老成、成熟稳重、二十岁皮囊六十岁灵魂的成功精英人士,晚上应该坐在落地窗前披着浴袍喝红酒的,压根不会把他跟冰可乐联系在一起
他说得那么笃定,好友就信了:“工作辛苦了迟总,那我们现在进去吧?"
“好。”迟轲在他转身后,稍稍弓背按了下胃。
争气点啊内脏。
别太过分。
距离讲座开始还有十多分钟,场馆坐满了一半,两个外行人没有选择比较靠前的中央,而是坐在了最后一排。
他们应该听不懂什么内容,纯粹是来凑个热闹,感受一下知识的熏陶,不会跟真正需要这个机会的人抢座位,
讲座开始时,前面已经坐满了人,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两三个空位,
不争气的胃越来越过分,迟轲强撑精神集中注意力,强听了个七七八八。
很深奥,很难懂。
但他记性好,一边听着后面的内容,一边回忆前面记住的内容,不至于一窍不通,等梳理完逻辑,还可以回去自己搜,仔细听完一场,算得上“受益匪浅”
正听得入迷,旁边传来一阵悉悉簌籁的声音。
迟轲没过多关注。
讲座过半了才来,肯定也是个门外汉。
凌晨五点的时候,实验室标本出现意外,纪谦饭都没吃,睡衣外面套着夹克,顶着派大星裤衩就去实验室了。
一忙忙到现在,匆匆跑过来,还是避免不了迟到的命运。
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脑袋
他欲哭无泪,
只好安慰自己后排还有最后
个零价,性佳滨
现场很大,后五排只能看大屏幕,几乎全是外行人来凑热闹,还有吵闹的媒体拍个不停,认真记笔记的纪谦坐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左边俩人就是白媒体博主,一直低声说话,声音不大,但嗡嗡嗡个不停,很吵,还很洋气地英法混杂着说
纪谦能听懂,无非就是在讨论帅哥,说什么今天好幸运,左右两边都是帅哥,还悄悄打开了摄像头….
右边的帅哥本人不介意被人拍照欣赏,但被打扰到学习和生活了很不爽,想友好地拒绝这种偷拍行为。
纪谦转过头。
纪谦张开嘴。
纪谦睁大双眼。
纪谦露出灿烂笑容。
纪谦趴在桌子上伸长脖了朝那边看过去。
不是错觉!
昨天不是错觉!
又遇到了!
哩
就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纪谦打字给旁边的人。
【您好,刚刚你们拍我的照片不用删,可以随便使用,作为交换,方便换个座位吗?】
胃疼到快要失去痛觉的迟轲支着头,闭目调整状态中,听见旁边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
再睁开眼,旁边坐着的人换了张脸。
迟轲:“。
迟轲面无表情移开目光。
过了会儿,又侧目看了一眼。
五官有中国人的精致,又有外国立体的骨相,漂亮的琥珀色瞳孔晶莹剔透,头发也是棕色
明星也来听讲座?还记笔记?
最近娱乐圈有这号人吗?
正纳闷着,认真记笔记“大明星”忽然抬起头。
四目相对。
迟轲顿了下,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的派大星睡裤上。
纪谦:
n
纪谦:
n
纪谦:
纪谦故作轻松地收回目光,状似随意地拉扯了一下夹克衣摆,企图挡住些什么。
尽管这并没有任何作用。
他自以为小动作很白然很不起眼,却不知道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
迟轲垂下长睫,支着脸颊的手向下移动些许,挡住不受控上扬的唇角。
真是好有意思的男大学生。
是了。
只一个照面,他就确定这是个学医的大学生
笔记本上字很好看,潦草却工整,注释他一个门外汉看不懂,说明是内行人才能写出来的,再加上这个反应实在过于有趣,很难让人想到大学生以外的身份
派大星的短裤颜色实在太显眼,尤其在一堆衬衫西装裤中,更加醒目。
迟轲不想看的。
他发誓自己真的不想看。
但是余光总无意瞥到,一瞥就想笑。
忍笑的后果就是给小腹肌肉忍抽搐了
肌肉和内脏一起疼,他嘴角弧度瞬间扭曲,额角泛出冷汗,按住紧一团的眉心,趁好友没注意,悄悄抓住肚子
果然。
人不能太爱看热闹。
迟轲沉默自省。
“胃疼吗?”
派大星短裤慢慢凑近,上方传来一道很轻的耳语。
很标准的美式发音。
迟轲抬眸,想起对方医学生的身份,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纪谦从夹克口袋里摸出一个暖宝宝拆开,不动声色递过去,同时在手机上打下一串英文:
【不客气。】
迟轲客套推辞的话堵在喉中,正要感慨今天遇到个白衣天使,对方又低头打字,把手机推了过来。
这回打的是中文。
【老乡吗?】
中国人?
迟轲又点头。
白衣天使单手抹了一把脸。
字打到一半,又抹了一把脸。
结果还是没能把笑容抹下去。
他破罐子破捧,毫不掩饰眼里的善意和喜悦,把手机推了过来。
【异国他乡,相逢即是缘,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不等他回答,这人又把手机拿回去补充。
【差点忘了做自我介绍,我叫纪谦,隔壁哈佛医学院博士生在读。】
迟轲:"…"
迟轲遇到过很多搭讪的。
主动直白还坦荡成这样的帅哥不多见。
他怀疑,这人的搭讪目的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图色,这位可能就是单纯的超级e人
迟轲想了想,轻轻点头。
他对纪谦的联系方式不感兴趣。
他对哈佛医学院在读博士很感兴趣
能在哈佛读到这个阶段的中国人,家庭背景肯定不一般。
公司正处发展中阶段,多认识一个人,就是多了一条人脉关系网,说不定这是个顶级大富豪呢。
看着派大星.…不是,看着纪谦嘴角纯粹的笑容,目的不纯的迟轲良心有些痛。
好单纯的大学生。
社会险恶啊。
轮到讲座休息时间,纪谦接到个电话,起身出了门。
迟轲和他不过一面之缘,并不关心对方的去处,闭眼趴在桌子上休息
暖宝宝的作用微乎其微,肚子倒是不抽了,胃还是很痛。
旁边的好友担心道:“气血更不足了?"
迟轲应得毫不犹豫:
"嗯
刚好回来听到这句对话的纪谦:“….
纪谦明白这人刚刚为什么按住肚子的动作那么有偷感了,
他只好更悄无声息地把刚买的热水和药放进他外套口袋。
迟轲伸手摸到大学生诚挚的善意,良心更不安了。
于是摸摸掏出手机回复刚刚故作没看见、懒得回的消息.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你叫什么呀?】
【k:谢谢,我很需要。】
【k:迟轲。】
【k:药钱多少?我转你。】
纪谦眼睛弯起来,没说不用转了的话,抹掉零头报了个数。
果然,对方等他收完款才愿意闲聊。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好好听的名字!】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你是留学生吗?也在这边读书?】
长成这样,要是在哈佛他早该见过了。
就算是隔壁MIT,他也该略有耳闻啊。
【k:不是。】
【k:我在斯坦福读研。】
难怪。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旧金山离得有点远啊,你也学医吗?来这边是专门听讲座的?】
【k:不,来听这个只是好奇。】
两人肩并肩并排坐,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没出声交流,而是低着头用手机发信息交流。
他们并不知道,迟轲旁边那位好友正疯狂给钱准风发消息。
【猜猜我是谁:/图片/】
【猜猜我是谁:这是纪谦不?是纪少吧?!我靠!!纪少啊!】
【钱淮风:???】
【钱淮风:是他没错。】
【钱淮风:但是你旁边坐着的帅哥是谁?】
【钱淮风:是你那个叫迟轲的学弟吗?!】
【猜猜我是谁:是啊。】
【猜猜我是谁:咋?】
【钱淮风:他俩之前认识?】
【猜猜我是谁:不认识啊。】
【钱淮风:你等下要和你学弟一起走吗?】
【猜猜我是谁:当然!我们约好了要去吃中餐!】
【钱淮风:/截图/】
【钱淮风:刚给你转了五千刀,兄弟,等会儿结束你先上个厕所,最好上个半小时。】
【猜猜我是谁:收到。】
【猜猜我是谁:能冒昧问下原因吗?】
【猜猜我是谁:能冒昧问下原因吗?】
“纯瞎啊哥们!”正在家里给女朋友做饭的钱淮风恨铁不成钢地挥舞锅铲,“离那么近都吃不明白瓜!看不见那图片上两人手机页面是对方的聊天对话框吗?!"
83、IF2
纪谦打完电话回来,发现迟轲还趴在栏杆上玩手机。
他跟朋友发了个“刚结束正准备走”的消息,有些担心地上前搭话:“还是很不舒服?
不会是胃疼得走不动了吧?
“好多了,谢谢。”痛感已经很轻了,对于经历过一上午剧痛的迟轲来说就是小打小闹,“在等朋友。
等扬言要上至少半小时厕所的好友。
边看手机边聊天很不礼貌,迟轲终止了和同事的聊天, 放下手机:“你呢?
他对这个帮助过自己的善良大学生印象还不错。
纪谦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跳有些快:“我……我那个,我也等人。"
迟轲点点头,余光看到一个托着大包小包还抱着一大摞文件匆忙跑过来的人。
按照这个行动轨迹,应该会撞上纪谦。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好心拽对方一把。
"/
迟轲低下头。
无言看着交握的两只手。
这是在干什么?
纪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都没想就鬼使神差握上去了。
掌心这只手很凉,修长的拇指指腹和中指指节有薄薄一层茧,是祖国中学生独有的刻苦学习印证。
除此之外, 皮肤触感非常细腻。
纪谦愣愣的,还没来及作出反应,后首忽然遭受一击重创。
他被撞得猝不及防往前半步,眼看就要趴人身上,赶忙用双手撑在迟轲身后两侧的栏杆扶手上。
莫名其妙被壁咚的迟轲:"。
迟轲抱起胳膊,闭眼,面无表情捏了捏鼻梁。
“对不起对不起!”撞人的那位堪堪稳住怀里的东西,转身连声道歉,“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你没有受伤吧?
“没事。”纪谦看他赶时间,没多说什么,低头看向另一个受害人,“你没事吧?"
迟轲扯了扯嘴角:“没事。
两人一个脾气好,一个不爱计较,很好说话地让对方走了。
纪谦还有点不放心这人:“确定没事吗?"
迟轲真怀疑他学历是爹妈捐楼捐出来的,呼吸离得太近,他心情逐渐不爽:“你再不起开就有事了。
“嗯?啊。”纪谦耳朵一红,一退两步远,“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刚被握热的掌温重新变凉,迟轲手放回外套口袋,捏着里面两枚柠檬糖把玩,闲散的模样荡然无存,双腿站得笔直,很明显的戒备疏离姿态
纪谦觉得这不像“没关系”的样子。
很显然,那种程度的接触对这人来说有些不适。
“抱歉。”纪谦很老实地站在原地.
这人也是受害者,迟轲脾气没那么差,淡然道:“不用,你也是不小心。
“我是说.”纪谦举起右手,
用左手指了指,
抿唇道
“抱歉
唐突了。
没法解释。
现在回过头想想,对方只是稍微拾了一下手,自己就握上去,还抓得很紧,这举动直莫名其妙
更别说要不是被撞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很有可能再捏两下、摩两下
咭!
纪谦你礼貌和分寸感被牛奶豆浆吃了吗?
纪谦懊恼地耷拉下眉眼。
迟轲颇为新奇地欣赏对方全部写在脸上的情绪,心情忽然没那么糟糕了。
这反应,看来刚刚真不是故意的。
他想多了。
“真的没关系。”上了半个小时厕所的好友出现在拐角,迟轲准备跟纪谦道别,临走前拿出柠檬糖分了他一颗,“有机会再见。
“不对,不是这个味。
纪谦绝望地躺地毯上,任由牛奶和豆浆压在胸口。
纪久安进门见到这幕,看着桌子上一堆各式各样的柠檬糖包装,步伐一顿,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弟弟,你在透过柠檬糖找谁的影子?"
纪谦看都不看直接扔过去一枚糖:“哥你工作压力真是蛮大的。”
人都疯了。
纪久安拆开含嘴里,表情扭曲了一下:“好酸。
“明明很甜,”纪谦嫌弃道,“跟你的味蕾没什么好聊的。
那款可是最接近的味道。
迟轲给的那颗糖是拆了大包装的单颗独立包装,没有10g0,他恍惚地剥开扔掉皮,快吃完才想起来没拍照搜同款,也忘记了单独包装长什么样,只能去超市把目光所能及的糖全部装进购物车。
然而还是没找到当时的那个味道。
真挺好吃的。
牌子到底叫什么?
纪久安优雅地把酸糖块吐掉:“说吧,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纪谦:“没发疯,就是人家给我一块糖,味道不错,我忘了包装长啥样。
纪久安纳闷:“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
空气变得很安静。
纪久安踢踢地上的人类:“Hello?还活着吗?"
“哥!”纪谦忽然蹦起来。
“哎!”纪久安吓了一跳。
“你是天才啊哥。”纪谦热情地拥抱哥哥,捧着手机跑楼上去,后面还跟着俩小狗,“哥你这次出差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就是今晚来我家!!"
纪久安推了推在拥抱中跌到鼻尖的镜框,接起震动不停的手机来电。
“儿子,”纪蓝孝温柔的声音传来,“你就去波士顿一周,至于把狗也带过去吗?还带两只。
纪久安带狗来是因为弟弟上周说过想狗了,
开那么久的车来出差,
就为了专门带狗
他懒得解释缘由,笑眯眯道:
“妈妈,有个事
嗯,解释起来好复杂。
纪久安想了想,言简意赅地总结:“纪谦想结婚了。
楼上的纪谦不知道“想吃柠檬糖”什么时候和“想结婚”划等号了。
他怀里一只狗,肚子上一只狗,笑容灿烂地拿着手机打字。
直接问“你那个糖是什么牌子”?
不行不行,太冰冷了!
这该怎么开局?你好?在吗?吃了吗?
不行不行,不够自然!
脖子被牛奶拱个不停,纪谦垂眸看着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ftd890.】
十五分钟后。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小狗踩键盘上了,我才发现,抱歉抱歉,打扰到你了吗?】
他抓住牛奶。
“汪!"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要背锅,牛奶挣扎着要逃跑
“哎哎哎!你跑什么?“纪谦没抓住,反手抱住借借的豆浆,把它放在键盘上“咔”地一拍,又怼脸“味”地一拍,给后者p上服泪,利落地将两张图片发过去,接着丢开手机,抱住豆浆亲来亲去。
“宝贝豆浆爸爸爱你~”
手机“叮”了声。
纪谦立即把豆浆放在一旁,解锁手机。
看到来信人,他脸上的笑容消失。
【学术疯子:确定…….是….明早.开会…吗?】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你是?】
【学术疯子:???Della/死亡微笑/】
【学术疯子:两年了,你还没给我备注?!】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目移/】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确定是明早开会呢。】
【学术疯子:好吧。】
【学术疯子:听说你哥把牛奶豆浆带来了,开完会一起去公园吗?我家伯爵想牛奶很久了,你要去的话,我把钱淮风和Renee也喊上,他们家宙斯骨折刚好,在家快憋死了。】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行啊。】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不过,听说你男朋友来找你了,明天不需要约会吗?】
“明天穿什么穿什么穿什么?"
辛明初抓狂地抱着头甩来甩去:“她说她三个朋友也去,大家都带狗。
哭了半天没有回复,辛明初抬起头,发现好友正托着下巴面朝笔电,表情木然,眼神空洞
“迟哥你在干什么?"
走过去
看到屏募上
信)
辛明初大惊失色:
“你开始打游戏了?!"
卷王终于卷疯了?
从来不玩游戏的迟轲摇摇头
昨天吃饭的时候,好友有重要的电话要接,把正在进行中的游戏交给他代打。
第一次碰这种对战游戏的迟轲知道点儿规则,回忆起朋友说过的那些对话,觉得不“送人头”就行。
反正好友也打不了多久电话,他就一直跟在别人身后苟,逮着个队友就正大光明寸步不离地跟在后头。
对话频道滚动不停,他一开始没在意,不小心灰屏后才发现那是在骂他玩的这个角色菜.
迟轲当时就上火了。
他可以对游戏不感兴趣。
但不可以“菜”
就在辛明初以为他专注游戏没精力关心自己的时候,迟轲提议:“狗的话,穿休闲点?"
“没想过遛狗。"辛明初叹气,“带来的衣服都不够休闲,还是深色,她养的是一只哈士奇,叫伯爵,有个朋友养的是边牧,掉毛都凶,特意让我别穿黑的,不然弄一身毛太明显。迟哥,你有浅色衣服吗?
迟轲对他的恋情了解不多,只知道女方读博二,生活中大部分时间在实验室工作,知道辛明初也带了朋友一起来,变
便托辛明初的口喊他晚上一起吃个饭。
“没,明早去商场现买吧。”迟轲想搜索附近的商场,拿起手机,却看到了半小时前的几条未读消息。
是纪谦。
“咦咦咦?棉花面纱犬?”不小心瞥见的辛明初惊讶,“好巧啊,我亲爱的那个朋友家也养了棉花面纱犬。
迟轲拇指顿在屏幕上方。
这么巧5?
“慢死了慢死了。”钱淮风打开车窗催促,“你能不能快点?我宝贝和Della都已经到了!"
“来了来了。
纪谦这两天加起来就睡了六七个小时,困得不行,长及脚踝的薄款羽绒服套睡衣外面,踢着拖鞋就出门了
“晚上真不一起去烧烤吗?”钱淮风看着他裸/露在风,里的脚踝,忍不住操心,“秋天了哥,你也不怕冷。
“不吃,要补觉。”纪谦上车后把豆浆摆摆好,脑袋枕了上去,“还好吧,不冷。"
这件薄绒长款羽绒服就是为了这个季节出门遛狗穿的。
钱淮风掏出两个小零食给牛奶豆浆,状似无意地提起:“听说你昨天去听讲座迟到了?"
无精打采的纪谦:“嗯。
钱淮风:“坐后面的?"
哈欠连天的纪谦:“嗯。
钱淮风:“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吗?
昏昏欲睡的纪谦:“嗯。"
钱准风:“迟轲?
半梦半醒地纪谦:
“嗯…….嗯?"
他精神抖擞地坐直:“你怎么知道?"
二4H3
日:台
可Lい+楼头自
围绕着两只狗狗聊了很多,迟轲肯定累了,柠檬糖下次再问也不迟。
钱淮风绷着脸,皱着眉,咬着牙,抿着唇。
嘴角却缓慢地开始上扬。
“别笑了。”纪谦“啧”道,“说啊说啊,你怎么知道的?
钱淮风捂着嘴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纪谦追问了一路,毛都没问出来,急得能跑去狗熊岭当国王。
车一停,他就生气地抱狗下车,决定今天一天都不跟钱淮风说话。
“Della,你家伯爵
看到身着浅灰色牛仔裤和白色夹克的男人,纪谦震惊瞪大双眼:“迟轲?
g可!
怎么今天也那么帅!
迟轲恹懒的眼尾轻轻上扬。
还真是他。
“汪!汪!"
牛奶忽然叫起来,尾巴不停摇动,兴奋地要去扑伯爵。
伯爵反应也很大,差点儿把一起牵着它的Della和辛明初拽倒。
另一边,豆浆和名为宙斯的边牧也在互扑。
纪谦左右手各牵一只狗,分别奔向不同的方向,纠结地来回看。
先满足哪个儿子呢
“要帮忙吗?"
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好啊。”嘴比脑子先反应,纪谦蹲下来,直接把两只狗抱起来,凑到迟轲面前,“你要哪只?"
狗头来得太突然,迟轲视线一晃,鼻子上忽然出现了湿湿的触感。
他表情一僵,动作迟缓地去摸鼻子。
然后无措地看着哈着舌头的豆浆。
从未和狗如此亲密接触过的迟轲紧紧抿唇,好半天才说:“它舔我。
纪谦视线被两团大棉花挡住,没看到那一幕,闻言赶忙把狗抱回来一点:“抱歉,我没注意,我给你找湿纸巾擦一擦。
虽然豆浆被养得很好,口腔香喷喷的很干净,身上小狗味也不重,但很多人还是会介意被狗狗舌头碰到。
迟轲知道他误会了,立即抬手,主动去摸豆浆:“我不介意,就是没养过狗,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纪谦“啊”了声,眨眨眼睛:“这个啊。"
他把豆浆递过去,豆浆立刻兴奋地挥动四肢。
迟轲犹豫着抱走小狗,动作很不自然。
纪谦居然能一手一只单手抱那么久。
空出手的纪谦伸出食指,凑到豆浆嘴边。
豆浆立刻伸出舌头小心碰了一下。
“喏。”纪谦对迟轲笑起来,“喜欢你的意思。
豆浆:“汪!"
迟轲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男大学生笑起来很好看。
能让脸盲记住至少两年的好看。
今天阳光很好,没有深秋的冷风和阴雨。
公园这片区域的绿化还不错,晒在太阳下,会让人一度忘记街道上的秋意
当一片干枯和落叶掉在肩膀上时,迟轲才觉到秋天的实感。
纪谦抬起手,小心摘去那片叶子,捏在指尖,不知为何迟迟没扔。
"你…”他眼角弧度忽然变得很浅,略有些不自然,笑意却不见减淡,憋了半天,想起对方昨天穿的一身黑,干巴巴地说,“你穿白色也很帅。
迟轲看见他很有骨感的脚踝和拖鞋,默了下,说:“谢谢,你穿羽绒服…
“我平时不穿这样!”纪谦耳根发烫,暗戳戳地想以后下楼扔垃圾也要穿燕尾服。
迟轲短促地笑了声:“很帅。
纪谦总感觉喉咙痒痒的。
“汪!"
“汪汪!”
等不到好朋狗的伯爵和宙斯不高兴地叫起来,
手握牛奶豆浆的二人这才转过头,和呆滞的四人面面相觑。
辛明初下巴快脱臼了。
Della浮夸地双手捂嘴。
Renee眼睛亮得能点燃火炬。
钱淮风反应最灵动。
他在疯狂捂两只狗的嘴.
纪谦:
#
迟轲:
n
“咳。”纪谦放下狗,拿起绳,竖起羽绒服领口,挡住莫名绯红的脖子,“看什么看什么?走了走了走了!"
迟轲反应淡定很多。
他很平静地拿起另一根绳把手,带着狗子走到宙斯面前。
钱淮风和Renee低头看狗,欲言又止。
迟轲正纳闷宙斯怎么不叫了,垂眸一看
嗯?
怎么是牛奶?
反观隔壁伯爵,也在和豆浆面面相觑
找错好朋狗了。
在四位好友的注视下中,迟轲沉默地和纪谦交换狗绳,
84、IF2
“你不是要回家补觉吗?"
钱淮风幽幽地蹲在烤串的纪谦旁边。
这么好的艳阳日难得,几人遛完狗,当即回钱淮风家,拿了帐篷和烧烤用具去野营!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纪谦说得有理有据,“补觉前难道不要把肚子填饱吗?你们买那么多东西,吃不完也是浪费,多我一个难道不算节约粮食吗?"
“行,你有理,就你最有理。”钱淮风一把夺走他手里刚烤好的鸡翅,“那么得天独厚的一张嘴不修法律真是浪费啊。"
“没办法,得给别人留点儿机会。”纪谦心不在焉地跟他斗嘴,目光不由移向二十米外的树下,小声嘟囔道,“什么电话要打那么久……"
钱淮风耳朵灵得很:“你上去问问啊。
纪谦转着签子,撇撇嘴:“不合适。"
钱淮风压低声音:“纪谦,你是不是-
“啪嗒。”
一架玩具直升飞机落在两人身边。
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伤心地跑过来,带着哭腔碎碎念道:“为什么妈妈送我的飞机飞不起来…
纪谦好笑地将飞机在草地上摆好:“机长先生,需要帮忙吗?"
男孩眨眨眼,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举起对自己来说很大的遥控手柄:“非常需要,副机长先生。
纪谦把单手就能抓住的手柄放大腿上,食指和无名指各操控一个遥杆,完全不耽误另一只手烤串,笑眯眯道:
“准备好了吗?
男孩猛点头:“准备好了!"
飞机嗡嗡响起来,螺旋桨飞速旋转,扇起的风扫清方圆一片落叶碎片,随后稳稳当当起飞
“好厉害!”男孩瞪大双眼。
余光看到远处迟轲不耐烦地扶眼镜,大概是和电话那头的人交流不愉快,纪谦扭头跟小男孩说悄悄话:“机长先生,可以帮我个忙吗?
男孩想都不想便点头。
于是直升机缓缓折返,纪谦在下方挂上一个小托盘,巴掌大小,刚好够容纳一块柠芝士饼干。
他小心翼翼驱使着飞机,围着迟轲转了一圈。
迟轲察觉到动静,抬眸看过来。
纪谦立刻露出灿烂笑容,旁人完全看不出他现在紧张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等迟轲拿走那块饼干,他才松了口气。
直升机跟着这口气晃了晃,幸好他反应快,好险才没让飞机在返程途中坠毁。
“很简单的,前进摇杆不能一下推起来.…”
心情大好的纪谦很有耐心地教小男孩,烤串被朋友偷了一半,才让他满意地学成离开。
“天都黑了?”旁边给狗擦脚的辛明初忽然站起来,“迟哥还没打完电话?该吃药了啊。
"药?”纪谦眉心轻感,递给他一个大鸡腿,“什么药?"
迟轲生病不是秘密,平时也不藏着掖着,辛明初想起这位的专业,便如实相告:“上次检查査出来什么动脉什么变硬,我也忘了具体名字叫啥,反正医生让他按时吃药来着。
纪谦愣了下:“他才多大?"
“是啊,”辛明初叹道,“迟哥前几年太拼了,也不注意饮食和作息健康,这几年一身病,他倒是心态好,还跟我说学校的医保没白买。
Renee一口酒喷出来:“这心态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钱淮风立刻“哎哟哎哟”地拿纸给她擦嘴,让她小心点儿:“他好像是在打电话跟人吵架,估计得要一会儿呢,不然去给他送个药?"
“哦,估计又是他那个合伙人,
个超级无敌大种。”辛明初伸出手乱挥,
见迟轲看过来,晃了晃手里的药瓶,用力比口型
【要不要给你送过去?】
迟轲点点头。
辛明初刚要迈步,钱淮风一个蹲起立正跟他撞一块儿,然后疯狂给Della使眼神。
Della不解但配合,膝盖一软瘫坐在地上:“啊!小腿好像被虫子咬了。
坐在旁边喝酒的Renee看着她裤脚紧束的休闲裤抽绳,眼里闪过不忍直视,在辛明初低下头之前把抽绳拽开弄乱
“宝贝!”辛明初慌忙去扶他。
钱淮风一把抢过药瓶,冲迟轲招招手,指了指身旁的好友。
一阵操作不过半分钟,迟轲离得远,看不清细节,只领会到钱准风的意思,点了点头
钱淮风扒拉出热水瓶,倒进一次性纸杯中,连带着药瓶一起塞他手里:“快去!"
纪谦:“
莫名其妙被安排了的纪谦站在迟轲面前的时候还有些许茫然。
“你已经说了不少于五遍了,我明白,但是请你考虑一下实际情况,那么多钱不是随便可以拿出去冒险的,现在每一分钱都必须花到际上.……我如道放长线,但是你这个线最少三年,对我们现在来说太长了.…“
迟轲语气很平静,不过眼里含着明显的不耐。
看到纪谦过来,表情有意缓和些许,比口型道了声谢。
纪谦摇头表示不客气,贴心地帮忙拆开药,倒在瓶盖上
迟轲单手听电话,接过水就下药片,不知电活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忽地冷笑一声,大概是气狠了,用力将空掉的纸杯拍纪谦掌心,声音倒还是那么不紧不慢,一边走远一边骂:
“当然重要。可现在基础没打稳,您就忙着市场扩展,我要没看
过咱们上周对的计划书,肯定寻思着未来要开百货公司呢.
纪谦眼里全是他,忍不住抿唇压下笑意。
掌心被拍得有点痛,又没那么痛,麻麻的,痒痒的,小腿像被捏了麻筋,一动不动扎在原地
迟轲挂断电话,回头就撞见他手里的被捏扁的纸杯,目光登时很不自然地顿住。
“抱歉。”他默默拿走垃圾,“和同事闹了点矛盾,没控制住攻击范围,不是故意的。
“小事小事,不用道歉。”纪谦眼睛微微弯起,把手中那个小药瓶递过去。
迟轲接过来的时候,食指指腹无意擦过他掌心一道很长很明显的纹路,
手指不受控地蜷缩起来,纪谦抓着那道纹路,想起网上一个帖子,说这道纹是爱情线
他这道线很深,生命线前半段却有个折,作为一个健康的单身汉,纪谦一直觉得那帖挺扯的。
“谢谢。”迟轲又道了谢,唇角浮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纪谦蜷缩的手指紧握成拳:“最近身体感觉还好吗?"
迟轲心说白衣天使果然都很善良,遇见病人都会关心一番:“还好,有谨遵医嘱吃药。
“那就好。如果感觉就医不方便,可以给我发消息。”纪谦很淡定地手揣口袋,抹掉掌心出的汗,
“我有位老师和学姐是心血管方面的专家。
按照迟轲往常的习惯,不会那么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因为不想欠人情,不想随便跟人扯上关系。
可唇舌间还留有饼干的柠檬味,
香香的,甜甜的,怪能蛊惑人,
在腻歪小零食的作用下,他没心硬如铁地拒绝,也没头脑昏胀地说好,而是转移话题
回忆起刚刚余光不小心警见的画面,迟轲很突兀地说:“你飞直升机很稳。
“对飞机感兴趣吗?"纪谦眼睛一亮
等你有空,和我一起去玩好不好?"
“我有直升机飞行执照,
迟轲意外地抬眉:“还以为你是飞无人机练出来的。"
“也会的。”纪谦很诚实,“钱淮风车后备箱有个无人机,应该还没拆,这会儿天气还不错,拿出来捣鼓下?
迟轲去年年初玩过无人机,可惜那会儿公司太忙,没玩多久就搁置了,后来一直没找到重拾的机会。
他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既然开始了,就要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哪怕不能最好,最少也要合格。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他立刻专心琢磨起来。
看得出他喜欢自己研究,对无人机颇为了解的纪谦坐旁边当陪聊,也不指指点点,只找出说明给他看,等他需要了,再上手帮忙弄两下,更多的时候是在兢兢业业烤串。
他对料理一窍不通,烧烤水平很拉,主要承担一个给串匀速翻面的作用。
肉熟没熟,该不该抹油撒孜然,全靠旁边几人指挥。
他们当中钱淮风最会做饭。
所以钱淮风看中的串,纪谦就抢先一步夺走,在对方想杀人的目光中,坦坦荡荡递给迟轲。
迟轲吃了一会儿才发现递过来的肉串都没有皮。
抬头一看,纪谦正带着手套用用筷子和刀给鸡肉剥皮。
剥得非常干净,连带油和筋都剃掉了,手又稳又快,将医生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致。
他愣了下,问:“你知道我不吃这些?"
纪谦“嗯”道:
“刚刚问了你朋友。"
答得很白然,仿佛这只是一件很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过他说他了解得不完全,”纪谦认真道,“我要递到你不喜欢吃的,一定要给我说哦
“是我的错觉吗?”两周后,辛明初看着餐桌对面的人,“怎么感觉你从波士顿回来更挑食了?"-
直很挑食、但为了省事懒得挑、只为用食物填饱肚子的迟轲说:“这叫不将就。
辛明初不赞同:“诡辩。”
“真理。”迟轲反驳,“结论不是我得出来的,旁观者清。
这是在波士顿找他吃了几天饭的纪谦总结出的。
显然,辛明初也想到了那个人,托着下巴说:“有点不对劲啊迟哥。
迟轲回着纪谦消息,随口问:“什么?"
辛明初直白道:“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迟轲打字的手指缓缓停下,没抬头。
过了会儿,模棱两可地问:“年底去波士顿跨年吗?"
众所周知,读mdphd的医学生很忙。
众所周知,修双学位同时还在创业的硕士也很忙。
得知这两位两个月来的聊天频率后,钱淮风和辛明初不约而同感慨道:“他们完了。"
对此评价,当事人一无所知。
临近跨年,纪谦本想飞去加州找他玩,奈何实验室走不开,只能盛情邀请他过来,表示自己家很大,来了直接入住客房。
迟轲
一开始是拒绝的,
表示酒店住宿很方便
但纪谦说:
“我前两天刚让人把狗送来!
迟轲第二天拎着行李箱直奔他家。
正好,不用麻烦辛明初陪他住酒店了,可以去跟女朋友Della短暂同居。
纪谦一个人生活,常住公寓,平时骑自行车出行很方便。
但公寓没有狗子生活用品,两只狗子也活动不开,他只能把狗放在专门招待朋友聚会用的小别墅里,两边距离比较远,要司机接送才行。
迟轲到他家门口时,对方还堵在回来路上。
不过来照顾狗的阿姨正好在家,帮他开了门。
迟轲给对方发了消息。
【k:我进去了?】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当然可以!门锁密码686868,等我回去给你录个指纹,房间都能进,二楼走廊尽头是我的卧室,你的在我旁边~已经让阿姨收拾好了!】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不是客房,客房都在三楼,这间是我当时特意让人装的次卧,还没人住过!】
迟轲心想我并不在意这个。
去卫生间洗手时,却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眼里的笑意。
啧。
要命.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格,和人来往有自己的原则和分寸。
纪谦算例外中的例外。
纪谦问东问西,他回答了。
纪谦动手动脚,他接受了。
纪谦不舒服,他会主动关心。
纪谦不开心,他会想尽方法哄人。
眼缘这种东西很难说,他不信神佛,但信自己的第六感。
第一眼看过去就不喜欢的人,后来也很难喜欢。
反之,第一眼看过去印象就不错的人,后来做什么他都会带着一层滤镜去看,底线也会随之变化。
但这不代表他对后者没底线。
比如这次。
这边儿没有寒假,纪谦问他过年要不要去白己家一起过,迟轲想都没想,直言相拒。
和辛明初认识那么多年,迟轲都没见过对方父母,和纪谦认识不过两三月,去人家家过年算怎么个事儿?
被拒绝的纪谦一头栽进床上的毛绒玩具中,闷声道:“真的不跟我回去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不合适。”迟轲把牛奶咬住的兔子拿下来,放回纪谦枕边。
之前就发现纪谦有很多毛绒玩具挂件,他还当这人少女心。
刚刚聊天,纪谦才跟他解释,是因为亲哥在他小时候经常送他毛绒玩具
他虽然不怎么感兴趣,但想到这是哥哥送的,心里就多了五分喜欢,为了不让哥哥失落,他把这五分喜欢表现出十二分喜欢,还放在床上陪着自己
没想到哥哥越送越欢,给他养出习惯了,长大后不抱着东西还睡不好觉。
“哪里不合适?”纪谦坐起来,勾住他小拇指晃来晃去,“都能一起跨年,怎么不能一起过年了?"
识轲很无态
“跨年只有我们两个
刚认识不久的朋友而已,
见你家长未免太没边界感了,
今年新年晚,二月才过。
纪谦猕着手指头算日子,表情越来越泪丧:“我二月下旬要回国见一趟外祖父母,三月中要去瑞上,新年如果不能见面,我们至少有三个月不能见了。
三个月,不长不短。
迟轲觉得问题不大,掌握一门新语言基础的时间罢了。
纪谦却觉得天都塌了,这几天一直变着法子留他一起过年。
迟轲把那些理由听在耳朵里,莫名有些不爽.
他琢磨着这种感觉,临走前一天才觉出缘由
机场分别时,他问纪谦:“其他才认识不过两月的人,你也会想带他们回家过年吗?"
纪谦被问愣住了。
有些时候,他反射弧比较长。
这次反应了快一个月,除夕夜回家见到爸妈,他坐在饭桌上,若有所思地向家人问出三个很哲学的问题:“妈妈,我是直男吗?"
纪蓝孝温柔地说:“这要取决于你喜欢的人是男是女。
纪谦点点头,看向亲爹:“爸,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费斯握住纪蓝孝的手:“我和你母亲的浪漫起源就是这个词。
纪谦为他们的爱情送上了诚挚祝福,继而看向纪久安:“哥,我"
纪久安:“你想跟哪个男生结婚?"
纪谦:".……"
纪谦不满:“你是不是替我省略太多步骤了?”
纪久安眉眼弯弯:“弟弟,勇敢追爱吧。
话虽如此,纪谦还是辗转反侧想了好久。
勇敢追爱的前提是真的爱。
纪蓝孝从小就教他做人要有担当,要负责任,如果他弄不清自己的感情就贸然追求,那就太没礼貌了,
他没有过这种体会和感觉,熬了个通宵,还是没完全想明白该以什么标准判。
太阳升起时,迟轲恰好来了消息。
【k:我大后天去纽约出两天差,你有空吗?空的话可以见一面。】
大后天?
纪谦翻日历。
十四号。
哦
情人节。
纪谦心脏忽然开始狂跳。
他绷着表情,认真且郑重地打字。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空倒是空,但是不一定方便。】
【k:嗯?】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我可能喜欢你。】
【霸总学了八年医的好友:你介意我揣着这种心思邀请你情人节出来约会吗?】
“介意。”
迟轲冷淡地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熟人,轻声道:“抱歉。
“只是一起吃顿饭都不可以吗?"对方以为情人节在咖啡店偶遇是缘分,没想到对方想都不行便拒绝了他的邀请,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只是作为朋友请你顿饭,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我比较介意。”迟轲依然很礼貌,也很无情,“谢谢你的心意,但我回应不了,这顿饭吃了我会过意不去,实在不好意思。
他请了对方的热巧克力,送上一句客套的节日祝福,头也不转地离开咖啡店,甚至没带走桌子上还未来及动的咖啡,
路走到一公里外的商场,遥遥望去,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商场走出来,左手端着果汁,右手拎着v的袋子。
不等打招呼,那道人影便锁定了他,迅速朝这边移动。
迟轲干脆不动了,停在原地。
很快,掌心被塞进一杯热乎乎的果汁,随之而来的是脖子上的暖意
他似笑非笑勾起唇角,帮忙拎过空购物袋,任由对方仔细为自己戴好刚买的围中:“这是情人节礼物?
“不是。”纪谦耳朵有些红,眼神飘忽,咬字倒清晰,“有好心人应了我出于私心的邀约,这是谢礼。
接着,他又拿出另一个礼物盒:“这才是情人节礼物。
迟轲眯起眼睛,下巴往围中里缩了缩:“谢礼收下了,这个…"
他指尖摸上礼物盒,轻轻往前推。
纪谦眼里不由露出失望,安慰自己这很正常:“没关系,我接受
“可能喜欢我?”迟轲轻声道,“还是喜欢我?"
纪谦脑袋一空,嘴巴遵循心跳节奏,先一步回答:“喜欢你。
是一见钟情。
也不完全是一见钟情。
是惊鸿一瞥。
自此怦然心动。
没有判断标准。
就是喜欢,很喜欢,命中注定的喜欢。
就算那一刻没有遇见,也会在未来某一刻遇见。
这个时刻不取决于时间,取决于迟轲。
纪谦知道自己不是善于隐忍的君子,一旦察觉到这份心意,很难抑制住靠近的动作。
他不希望在迟轲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打着“朋友”名号行不轨之举冒犯对方,所以选择早早表明心意,把两人之间的距离交给迟轲决定,。
他会努力走讨去
他会努力走过去。
但迟轲可以制止,可以远离,也可以
礼物盒被彻底推回白己手里。
纪谦低下头。
“不是拒绝。”迟轲食指指节抵住他下颚抬起来,姿态闲散,眉眼间皆是肆意,“先存你那儿,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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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来得很匆忙。
等人反应过来, 秋天都快到了。
“迟哥,”刚从波士顿回来的辛明初抱着一堆东西问进迟轲家,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他桌子上,“纪少托我给你带来的。"
“谢谢。"
迟轲论文写到一半,定下敲键盘的手,淡定地打开抽屉拿小刀拆盒子
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心脏模型,拳头大小,看得出雕刻者手法不算好,很多地方不够细节,不过胜在结构准确,打磨细致,手感很光滑
盒子里还附带一张手写卡片。
【占据了我这一周所有的休闲时间,送给你,没事儿盘着玩儿!】
迟轲笑了声,握住木雕, 用掌心细细摩挲。
扒拉零食的辛明初看到这一幕,露出嫌弃的眼神:“还敢说你们没谈?“
迟轲眼都没抬,淡然道:“确实没谈。"
“我是不懂你俩的小情趣。”辛明初耸肩,“晚上出去吃吗?"
“想吃什么?”迟轲把那颗心脏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上,起身朝厨房走去,“给你做。
辛明初立马扔掉零食:“哥哥我爱你!"
懂厨艺的留子在社交圈中地位颇高,和迟轲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做饭好吃,但是他不常下厨,就算下厨也,是按照自己口味做自己喜欢吃的,很少给别人做。
辛明初有幸吃过几次,上次吃是因为帮翘课的迟轲去签到,这次估计是因为那个木雕。
他在厨房围着迟轲转,又问了一次:“真没谈?"
迟轲也是服了他对八卦的执着:“这种事儿又不会瞒着你。
亲密关系与他而言不是随随便便能建立的,没有未来的关系,他不要。
心动可以在刹那问,恋爱不能只有一个季节。
现在这个关系呢,就算各退一步也不会闹得老死不相往来,权当暖昧过了回归礼貌的社交距离,给彼此留点退路
但是寄存的东西放久了会被送到失物招领处,再久些说不定会被扔掉,他要赶在这之前作出决定。
''暑假马上都结束了,”他切一片午餐肉,辛明初就捏着塞嘴里,含糊道,“你不去找他玩呀?"
“后天要去出差,下周去。“
迟轲特意把工作全部安排在这几天,就为了空出接下来长达七天的连续假期,
收到迟轲出发的消息后,纪谦早早就开了车等在门口。
几乎在迟轲看到那辆极高调亮银色轿跑的同时,对方也下车跑了过来
“快一个月没见了。”纪谦拎过行李箱,很克制地伸出手,轻轻抱了他一下,“请了你好久,你再不来找我,我就.…
想了想,纪谦愤愤道:“我就飞过去找你!"
纪谦很少过寒暑假,不在学校的时间一半分给实验室,一半分给家里,后来认识了迟轲,又从里面各分出一半放在迟轲身上。
迟轲双眼含笑,抬起手将人拥住,阻止了对方离开的动作。
纪谦脑子还没来及兴奋,手就先一步得寸进尺,紧紧环住他腰。
这个拥抱很结实,不长不短,亲昵不足,礼貌有余,用来缓解思念刚刚好。
但如果接触进一步,会更舒服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迟轲耳边便响起一道欢喜的声音:“好喜欢你。
这半年来,纪谦能逮到机会就表白,直白的表达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他给的大方,迟轲却不会有恃无恐随便收下,他知道每个字的价值,也准备了回礼。
“我知道。”他捏捏这人肩膀,“我也喜欢你。
这对话要让辛明初等人听到,又要直呼“搞不懂你们俩的情趣”了。
但纪谦接受程度很好,很开心地松开他,从口袋里掏出颗梅子剥了喂给他。
迟轲很早前就坦诚说过自己的态度,纪谦懂他的纠结和顾虑,没说什么,只是一直很耐心地等他,用实际行动向他反复诉说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迟轲和迟轲喜欢他是两件事,迟轲纠结迟轲的,他喜欢他的,不冲突。
这种喜欢和是否得到回应无关,他乐在其中,甘之如饴。
迟轲咬走那颗梅子,用舌头抵着推到腮帮处,好整以暇道:“回您哪套房,纪少?"
纪谦磨磨后槽牙,指节在那块被梅子顶起来的脸颊肉上摸了摸:“想回公寓,你乐不乐意?"
公寓只装了一间卧室。
“你要是君子,我就跟你走。”迟轲侧头避开触碰,指腹有意无意地擦过那截手指,掀起眼皮,懒懒地看过去,“你是吗?"
那必然不是。
纪谦眼神闪烁,动作非常不自然地将他揽上车,转头靠在门框上,红着脖子亲了亲滚烫的手指。
酸酸甜甜的。
是梅子味。
车子平稳行驶,回了之前跨年两人住过的小别墅。
迟轲昨天熬了通宵,前天只睡了四个小时,路上困得不行,没熬到一半就睡着了。
车里空调开得足,迟轲亲手调的温度和风向,说这样空气流通不容易晕车。
纪谦看他眼睛闭上,趁红灯的时候贴了贴他手背,不出意外摸到一片冰凉,当即很无奈地靠边停车,拿过后面的小毛毯给他盖上。
其实他这几天忙着赶实验进度,也没怎么睡,就早上休息了会儿,得幸于身强体壮精力旺盛,现在一点都不困。
开到家门口,纪谦没把人叫醒,一边等人再眯一会儿,一边打字回答实验室两个后辈的问题。
看时间差不多,他收起手机,刚要开始叫醒服务,余光忽然警见别墅二楼的床帘动了下,紧接着一阵推操,三道影子来回撞来撞去
啧。
进贼了?
还三个??
纪谦蹙眉,不等他喊人来,床帘被里面三个贼撞得掀了起来。
这下他看清人脸了。
哥?
老妈?
老爸?
“嗯.”旁边一道混着睡意的轻哼,“怎么了?"
纪谦这才发现自己把人手抓着了,还抓出了红痕,忙不迭碰过来吹了吹:“抱歉抱歉,走了下神没注意,疼不疼?"
“没事,不疼,看着明显而已。”迟轲很大度地抽回手,拨弄两下睫毛,眼底立刻困倦不再,清明一片,“刚刚在看什么?"
纪谦表情一点点绷紧:“有个对你来说可能有些糟糕的事情。"
迟轲眯起眼睛,张口就说:“你家给你定过亲?现在要求你履行婚约?"
纪谦:"?"
纪谦瞪大双眼:
“这是哪部豪门剧里的情节?“
那可太多了。
狗血霸总文不都这么写吗?
迟轲抓着他下巴,凑过去:“不然呢?还有什么能算得上“糟糕’?"
纪谦喉结轻颤,目光越过他肩膀,落在二楼的三双眼睛上,颤颤巍巍道:“我这车不是单向玻璃.…”
为了车体的通透和美观,他没改浅色车窗玻璃,现在里面的遮光板也没拉上去,所以
“我、我爸妈,还有我哥,”纪谦艰难道,“可能在看我们。
迟轲表情微顿,手指短暂地僵硬一瞬:“…在哪儿看的?"
“二楼,我没想到他们突然过来。”纪谦抬手把遮光板升上去,小声道,“等下,别动,别回头。”
不管迟轲是不是他男朋友,此刻的贸然见面一定会让对方不自在,那三位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应该知道这点,就算再好奇,也不会干出出格没礼貌的事
果不其然,没两分钟,别墅大门悄悄打开,那三人做贼似地排队溜到后院开车走了。
等车从后门离开,纪谦才松开迟轲后颈:“好了,他们走了,我们先进去。"
迟轲好奇:“你有跟家里出柜吗?"
“正式的出柜没说过,但我说过我有喜欢的男生。”纪谦说,”放心,未经允许我不会乱说的,你还没答应我,我没跟他们说别的,他们不知道你是谁。
迟轲很难描述这一刻的感觉。
纪谦的分寸感很迷。
要说他特别有礼貌,他平时倒很会得寸进尺,要说他没礼貌,这种原则口口情上却特别能坚持。
没注意到的时候也就算了,偶尔注意到吧,就很像.
冲动一下。
"怎么了?"纪谦看他一直看自己,有点儿紧张,“刚刚的事你别担心,我不主动说,他们也不会主动问的,就算问我也不会乱说,你要不想
“等我下。"
迟轲按住他嘴唇,拿起手机给同事打电话。
“迟哥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对面很兴奋,“对面接受了我们为期三个月的试点方案,合作协议已经谈下来了,顺利的话我们的重心可以逐渐往那边转移,就是后面一段时间要麻烦迟哥你多往东部跑了。
“知道了,回头详谈,大家辛苦。”他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问道,“听见了?“
纪谦还游离于状态之外,茫然点头:“嗯,嗯。
点完头,不确定道:“这个合作是?"
“作为让你等我半年的回礼。”迟轲指腹描摹过他唇型,单手捧住这张脸,平直的眼尾小幅度弯起,“收吗?
他很少假公济私。
和这边的合作原本不在他们公司考虑的范围内,因为谈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迟轲还是争取了一把.
事前他跟几个合伙人打过招呼,明确表示自己有私心,这个合同谈下来绝不可能让别人去跑,几人表示完全没问题,只要合作到手,他想怎样都可以。
当时大家都没想到居然那么快就成功了。
为此,了解到内情的两个同事为他的爱情送上了诚挚的祝福,说是“这段恋爱谈好了,对你对我对ta都有利啊!
迟轲觉得有几分道理。
于公于私,这恋爱最好是让他谈到手。
他抓住纪谦的脸颊肉拽了拽:
见纪谦不回答,
“之前存你那儿的东西,还能取回来吗?"
“能!"纪谦三魂六魄归位,嘴角逐渐上扬,笑容愈发深刻,眼睛好比国内除夕夜晚街头的灯笼,很亮,很暖。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改一改称呼?”第一次谈恋爱的小纪同学青涩地发问。
“随你。”第一次谈恋爱的小迟同学反应非常沉稳,“不改也行。"
“我想改。”纪谦扭扭捏捏地低下头,埋在他肩膀上,试探道,“宝贝?"
迟轲被肉麻得一哆嗦:
"你要喜欢,也行。”
那就是不怎么行。
纪谦吻着他颈肩:
“我们会结婚的,对吗?"
“如果你想的话,对。”迟轲抓住腰上的手,“原则上,我们可以白头偕老。
纪谦笑了起来,轻柔湿润的吻一路向上,落在他嘴角:“那就老公。
纪谦家人特意来探望儿子,迟轲不可能完全霸占纪谦,置他们于不顾,
在纪谦的百般恳求下,迟轲考虑了所有利害关系,终于同意跟他一起接待家人。
谈恋爱第一天就见家长,这个进度放哪儿都算罕见。
没办法,答应都答应了。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迟轲坐在沙发上,轻吐一口气,礼貌地跟三位长辈意义打招呼。
纪谦还没来及介绍,他哥他妈他爸就热情且惊讶地喊出了他对象的名字,
四个人凑一起对了对,发现纪谦是全家最晚“认识”迟轲的人。
得知真相的纪谦气得在厨房切土豆,菜刀砍得哐哐响,被纪久安拎着耳朵阴阳气。
纪谦爸妈和纪谦都不会做饭,除了迟轲,在场只有纪久安会做饭。
今晚纪久安本来打算随便做俩菜,一家人坐一起吃个饭唠唠嗑,现在多了个迟轲,他厨瘾犯了,卷着袖子非要露一手。
纪久安做饭讨厌有旁人在场,纪谦非要“帮忙”,自然免不了挨骂。
听到纪谦不知道胳膊还是后背挨了两巴掌,迟轲微不可寨拧了下眉。
想过去看看,却被纪蓝孝误以为不自在想帮忙,连忙抓住他手:“宝贝你坐着,别管他们,小安做饭很好吃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让他显摆一下吧。”
迟轲想到那清脆的两巴掌,怪心疼的,但人家妈妈都这么说了,他总不好执意过去。
"前不久还听我朋友说在芝加哥的交流会上见过你。"纪蓝孝心疼地抓住他瘦削的手,关切道,“知道你们工作学业忙,但是再忙也要好好吃饭休息,身体熬垮容易,养回来可不简单。
“回头要有体检就医什么的需要就找纪谦。"和想象中满脑子工作的资本家不同,费斯也很赞成纪蓝孝的说法,“现成的医生不用白不用,身体第一位。"
纪蓝孝和费斯拉着他说了很多,从生活到学业,谈了现下谈未来,但是没问他家庭,也不问他过去。
这种聊天让人很舒服。
父母在世的时候,妈妈找他聊天都是诉苦,爸爸几乎不跟他闲聊,上面没什么亲戚,迟轲和长辈相处的经验都是从老师那儿总结出来的。
他不知道这种经验是否适用于“男朋友”的父母,但从两人反应来看,应该没出什么错。
纪谦切了个士豆就出来了,大摇大摆往迟轲旁边一坐,嚣张地靠在人肩膀上:“聊什么呢?带我一个。
纪蓝孝比了个“OK”的手势,挽着丈夫胳膊离开:
“我们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啦,
说完也不等他俩回复,
笑盈盈抱狗去了楼上
纪谦把玩着迟轲的手,又伸出自己的手,回忆着以前那算命先生的话,说:“你这个爱情线啊,很深,很长,很顺利,跟我的很像.….嗯,准,这东西有点儿说法。
再往下一看:“生命线”
怎么中间一段那么曲折、那么浅?
“不准不准。”纪谦扣住摊开的五指,连声反悔道,“果然术业有专攻,我这种业余的看不好。"
迟轲摊开另一只手掌,那里的“爱情线”依旧深刻醒目,“生命线”上却没了折断。
纪谦一拍大腿:“这个准。"
他摊开自己空闲的那只手,发现“生命线”也没有另一只手的那个“结”,立刻开心道:“迟轲,我们会长命百岁!"
迟轲将五指从他指缝中抽出,望着彼此掌心“生命线”上几乎重合的结:“所以,这只手的意思是说,下辈子我们也会共白首?"
这个解读浪漫很多。
纪谦亲了亲他掌心,笑道:“算命先生们都应该来跟我老公学学语言的艺术,身价保管翻两倍。
迟轲偏头笑了会儿:“嘴真甜。”
“你亲两下能变得更甜。”纪谦懒散地歪倒在沙发上,脑袋枕着他大腿,侧身抱着那截精瘦的腰,闷声道,“下个月跟我去体检,好不好?
自从上次看了这人的检查报告单,他心里总是不放心,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监管看着对方。
每天早中晚都会被“查岗”的迟轲近半年作息规律很多,很少有不适,一直没再去医院看病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知道问题不大,不过为了图纪谦一个心安,还是点了头:“你陪我去?"
“必须的啊。”纪谦脑袋抵着他肚子拱来拱去,二话不说直接开闹,“怎么了怎么了?你不相信我的医术和人脉吗?!"
迟轲被他蹭得一肚子火,声音低了两分:“别闹,起来。"
纪谦大为受伤:“你凶我。”
"不是凶你。”迟轲额角一跳,试图把他脑袋搬起来,“再闹要出事了。
纪谦没听明白,正要大闹天宫一波,耳廓蹭过某个地方,忽然被烫了一下。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迟轲蹙眉,抓他头发的手背面青筋暴起,过了会儿才把那股邪火压下去,没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刻起反应。
他冷眼看着某人:“高兴了?"
纪谦抿着唇,一言不发,悄悄蜷起膝盖,想坐起来。
迟轲近视又散光的眼神很好使,睫毛一扇便锁定了关键部位,似笑非笑把他脑袋按下去:“几个意思?"
看到我有反应,你一秒升旗?
纪谦耳根通红滚烫,不比他那儿刚刚的温度低,挣扎两下没起来,默默翻身,面朝下趴在他腿上。
“空调温度,”他闷闷地说,“太高了。"
迟轲后颈往沙发背上一靠,拿了个小毯子搭在他腰上,顺便掩盖住往他衣摆里钻的手
冰凉的指腹顺着脊背往上擦,纪谦头皮发麻,做贼心虚看了一圈空荡荡的客厅,慌得不行:“别、别!
迟轲用力把他脑袋按回去。
脸朝下埋在人家腿上,空气变得很稀薄。
纪谦听得到自己呼吸,又急又重,不知道别人离多远能听到,羞耻的同时又有一种
莫名的爽感
他手不老实地也顺着他衣摆下的裤腰摸,细声细语商量道:“晚上再闹行不行?
迟轲比他能忍多了,随他摸,戏谑道:“求我。"
没想到这货张口就来:“求你了哥哥,老公,放过我吧~
迟轲:"。
毫无成就感。
但是人听话,很好弥补了撒泼打滚这一点。
胜负欲没得到满足,掌控欲得到了满足,迟轲大发慈悲地收手,在他腰上用力一拍。
纪谦痛呼:“嗷!"
“抱歉。"意外无处不在,拿来开个玩笑也就算了,迟轲不会真当着几位家长的面做出无礼行为,这一巴掌纯属无奈之举,打得他心里也很痛,“冷静了吗?
纪谦本来快冷静了,听见这四个字,瞬间又…
迟轲:“?"
迟轲:“什么情况?你恋痛?"
“不是。”纪谦蛄蛹两下,不太好意思地说,“就是你刚刚语气."”
真的很性/感。
迟轲:“。"
迟轲好气又好笑,头疼地捏鼻梁:“你是什么品种的流氓。
纪谦哼唧:“啧。”
迟轲纳闷:
“又怎么了?"
纪谦着急:“老公你快别说话了。”
迟轲:""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两人只能各自沉默,争取在饭好之前恢复原状。
纪久安的声音忽然传来:“小谦过来端菜。"
“我帮您。”迟轲怕他探头出来看,连忙起身,用抱替代掉男朋友脑袋下的腿。
纪久安看到是他,笑容深了两分:“小迟,可以这么叫吧?"
“都可以的。”
爸妈没给迟轲起过小名,亲爹喊大名居多,妈妈偶尔会叫他宝贝,迟轲对称呼不怎么在意,就像他对纪谦喊老公老婆都无所谓一样。
“你直接跟着纪谦喊我哥就好。”纪久安接过他洗好手、随手切块的青椒,一眼就看出他也懂做饭,眼睛一亮,“你也喜欢烹饪?
迟轲不喜欢。
和打游戏一样,他学习的初衷从不是热爱,而是需要掌握这门技能.
可以不做。
不可以不会。
般情况下,迟轲会用一种不冷不淡的回答应付对面的攀谈欲。
可这是纪谦的哥哥。
他惯会爱屋及乌,更别说这兄弟俩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虽然笑眯眯的哥哥看起来就很多心眼,这问题问出来,绝对是为了先拉近关系找机会套套话,但他滤镜强,强到能凭着对纪谦的喜爱做到对他哥的小算计视而不见。
所以他点头
“是的
还比较感兴趣
纪久安比费斯更像个商人,擅长窥探。
但他窥探的也不是迟轲的私生活,而是迟轲的商业思维和逻辑。
这人对他现在在做的业务有所耳闻,只凭两句就点出了关键。
就在迟轲以为他要跟自己来个即兴分析会的时候,对方忽然露出诚挚的眼神:“如果我弟和你未来有天会结婚,你考虑来我家帮我吗?"
纪谦不管家里产业,费斯一心想退休,纪久安累得天天爬顶,品人生、心得。
迟轲不会放弃自己一手办起来的公司,只有等某天公司发展到质,他实现了自己的目标,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才会考虑功成名就地退居二线,重操新事业
纪久安听完,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温和地勾起唇角:“那我相信,我不会煎熬太久的。
纪家每个人都很在意家庭,再忙都不忘记空出时间团聚,
和纪谦谈了一年恋爱,春去秋来,迟轲每个季节都能见到他家里人。
毕业那天,他没想到纪蓝孝等人也会来,还给他带了一束纯白的蝴蝶兰花束。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纪蓝孝笑着拥抱他,“想给你个惊喜,没让小谦提前问你,希望合你心意。
“很喜欢。”迟轲垂下眸子,“花很漂亮,谢谢阿姨。
“毕业快乐宝贝!”
纪蓝孝贴着他肩膀,抬起手机。
迟轲很体贴地微微低头,跟她合了个照。
“恭喜毕业。”费斯还是那副天塌下来都不会慌的温和模样,送给他一个小礼盒,“我不太会挑礼物
“是手表吧?"纪久安一边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一边好笑道,“我硕士毕业和纪谦本科毕业他都送的手表,应该统一的rm,不知道的以为这表咱家产业呢。
纪蓝孝也嫌弃:“毫无创意,等小谦博士毕业,你不会还送手表吧?"
费斯用相当不错的中文知识为自己辩解:“为什么不可以?这叫在白家几个孩子之间做到一碗水端平。
迟轲忍不住笑了会儿,偏头看向异常沉默的某个人,轻轻挑眉。
【你的礼物呢?】
纪谦指指自己。
【我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随后在他口袋里塞了个东西。
等纪蓝孝等人短暂地走开,迟轲翻出口袋里硬硬的卡片-
是张酒店房卡。
再抬头,不远处的纪谦正冲他笑,比了几个口型,组起一个短句:
【今晚随你玩。】
迟轲心脏一跳,两指捍着那张房卡,手腕一翻,握进掌心。
可以。
这个礼物他很满意。
年初开了荤的纪谦食髓知味,闲的时候恨不得抱着他溺死在床上
但两人忙,近段时间一直是十天半个月不做,一做就做到透支的节奏。
不乃而
纪谦知道他想玩自己很久了。
迟轲不知道纪谦对自己的癖好了解到什么程度
故而从浴室出来,看到纪谦手里连着链条的颈环,和一床“东西”时,大脑切切实实愣了一下。
紧接着就有了反应,淡定走过去,站在某人两膝之间。
他浴袍下什么都没穿,微妙的反应也会很明显
纪谦下身规规矩矩穿着西装裤,腰带安稳扎着,上身衬衫却一个扣子都没系,袖口挽到臂弯,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迟轲接过颈环,指腹按在喉结上缓慢地打转。
纪谦坐在床边,双膝分开立在两侧,胳膊绕道后面握住那两条带着水汽的腿,上道地咬开浴袍下摆,舌尖一勾,含住。
“嘶"
迟轲呼出口气,月要稍稍向前挺,有一搭没一搭揉着他后脑袋柔软的头发
纪谦配合地抬起脖子,主动送进颈环中。
咔嚓一声。
皮质的颈环落了锁。
迟轲一手抓着他后脑勺按得更深,一手抓着连接颈环的细链条。
链条很长,和半个小拇指一样细,足有一米多,是能把人拴在某个地方又不完全限制活动的范围.
思索一番,迟轲没有选择拴在床头。
而是在纪谦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用一把小锁锁死在自己腰上
他拔掉钥匙,放在纪谦手里,膝盖跪上床沿朝着被衣料包裹住的区域压,如愿听到一声抽气声,立马没多少痛感,尾音上扬,大概是在邀请他多碰碰,
“门牙收好,接着咬。”迟轲拿起枕头边的黑色半指皮手套给他套上,将无名指放在后门口,勾起唇角,附在他耳边,慢悠悠道,“什么时候咬出来,什么时候给你回礼。
这链条很有意思。
说不上是圈谁的。
总之,纪谦进深了遭罪,进浅了也遭罪,快了要被拽,慢了还得被拽,
很快,因为吃东西吃出眼泪的红眼眶再次充盈水雾。
当然迟轲也不好过。
完全逃不掉。
尤其他在锁的时候,表面不显,实则兴奋过头,一时疏忽犯了个错
他扣太紧了。
几乎没给自己留缝隙。
纪谦抓着后面的链结稍微一拽,就能勒到肚子里的东西,本就能轻松鼓起来的形状更加明显
这叫什么?
迟轲从容不迫擦掉眼角泛出的生理泪水,姿态洒脱,动作潇洒,完全看不出馥部正在紬都,轻描淡写从齿关挤出四个字:“作、茧、自、缚。”
上一号行0:
自H欧L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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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轲不屑:“你觉得这个链子拴得住我?
纪谦趴他肩膀处笑了好半天,也不出来,托着他小腿骨用力一翻,让人坐在自己身上。
迟轲差点给他脖子咬出血。
纪谦也不恼,拍着他后背给他顺气:“还能继续吗?"
“看不起谁?”世界上没人能质疑迟总,纪谦也不能,
纪谦看着他月要周圈浅淡的红痕,轻轻蹭了蹭,将床上最后一个东西递给他。
迟轲嘴上说得轻松,心里也没底,小心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打开盒子。
是一组嵌了钻的男士对戒。
"这才是礼物。准备很久了,设计稿是我更改后散定的,可能不如那些品牌的样式好看,不过绝对独此一份。“纪兼变油地的上他峰角。“不是束缚,不是累整,不要求你必须和我走结道流程,你也不用必须戴在手指上,不要有负担,这牙
是我的承诺,我想给你的一辈子,你不想收也没关系,我这里提供寄存服务
“不用了。”迟轲捻起那两枚戒指,很轻地笑道,“这个就不寄存了,我现场签收。"
戒身的钻石在夜里闪着光,反衬两只交握的手更为白皙璀璨。
“我没你思想健康。”迟轲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抓住颈环下的脖子,扼住脉搏,“作茧自缚的不止我。
纪谦眉眼弯弯,不做任何反抗:“是心甘情愿。
迟轲舍不得玩窒息,没等人脸红就松了手,轻轻抱住他脖子:“前几年检查出心脏病,我没害怕,因为没当回事,没想过严重的后果。
“现在我有点怕了。
怕没来及见你就死了。
“那我很荣幸,你能因为我对自己上点儿心。”纪谦指下轻抚,“但是我总感觉,不管怎样都会见到你的。
“老公,你知道''一见如故’的感觉吗?"
“不太清楚。”迟轲说,“但我信缘分。"
纪谦诧异:“你不是科学至上的无神论者吗?
迟轲懒洋洋晃晃手指上的戒指:“曾经我还不信爱情呢。
纪谦心痒难耐:“那你现在信了吗?"
刚出过一次的迟轲有些受不了地按住他肩膀:“轻、轻点儿………"
“那你快说,你现在信了吗?"纪谦乱动不停,吻得乱七八糟一片,含糊不清催促道,“老公老公老公!
“好了好了好了。"迟轲实在受不了他死缠烂打,喘着气无奈道,“信,信一见如故,信命中注定,满意了吗纪谦小朋友?
小朋友可做不了十八禁的事。
纪谦把这句吐槽按肚子里,得意一哼:“迟老师,我也信。
信我爱你。
信你也爱我。
他们从没有刻意等过什么。
却又好像一直在等一段走不散的缘。
【IF2结束】一
86、IF3
七岁的迟轲在社交软件上,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个笔友。
对方也是中国人,比自己大一岁多,平时生活在美国,据说过段时间要回国上几年学。
两人之所以能联系上,是因为对方在国内凌晨四点的时间发了个帖子,问不小心用爸爸的刮胡刀把身上汗毛全剃了怎么办,还会不会再长。
迟轲从小体毛少,颜色淡,七岁还没长过汗毛,也很好奇该怎么办,小手指一动,在下面留了人生中第一次网络评论。
【你找到解决方法了吗?】
软件是一个国际交流平台,对方用的英语,他也用了英语,但那会儿他还不太熟练,语法很生硬,用的单词一看就是很书面化的官方表达
对面很快回复。
【我现在正在用爸爸的生发液泡腿,不知道能不能让它迅速长出来,估计没啥效果,因为我爸爸用了一年,头发没有见多。你是哪个国家的人?】
迟轲敲字。
【中国。】
过了会儿, 那边换了中文发来私信。
【居然是同胞!】
两人就这么聊上了。
不聊不知道,一聊发现对方都是用父母账号偷偷上网的学生,还差不多大,共同话题瞬间多起来,聊得不亦乐乎。
没了汗毛的人说自己虽然是中国人,但从小在美国长大,很少回国,一直很想多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过段时间跟妈妈回去,一定要好好旅游。
迟轲把前段时间刚去的华山照片发过去,推荐他可以去这里。
他还没出过国,父母对国外刻板印象比较深,觉得外面不安全,导致他对海洋另一边的几块大陆充满了好奇
两人就这么在软件上维持了几天联系,看起来亲密,实际上都默契地没有透露自己真实姓名和家庭情况。
听说迟轲不常上社交软件,对面立即发来一个邮箱,表示可以用英语交流,帮他提高英文使用熟练度。
这正合迟轲意。
来二去的,他们成了用邮箱交流的笔友,聊的内容也从最开始不不的兴趣爱好,发展成娴熟自然的问候
对面说自己名字里有个【QIAN】字,他就说自己名字里也有【KE】这个字。
他们的关系很奇妙,交流生活日常,却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QIAN】试探过这段关系是否可以更进一步。
【KE,早安,生活一切还顺利吗?
今天降温了,网很大,我爸爸在我妈妈的功说下,终于换下了他焊在限上的花神视,换上了长裤,我剧哥说他再这样下去,未来大概率会老寒服,爸爸恼羞成怒,在他的纯果色运动长裤上用颜料画了两条光海深的服,真想愉抽给你看看,可
惜摄像头刚打开就被我哥发现了,被他追着揍了一顿/哭泣/。
幸好我很快就要回国了,哥哥看在很快要分别的份上饶我一马,机票定在下周,预计国内时间周五晚上六点半左右落地北京。
KE,你离北京近吗?】
小小年纪的迟轲看得出这句问话的意思。
【早安,QIAN。
很高兴听到你和你哥哥没有把家里变成格斗场的消息,这里一切顺利,希望你和你家人也能顺利,没有病痛。
我的城市今天晴空万里,没有刮风,不过我妈妈前两天出门逛街冻感冒了,鼻子很红,呼吸很不舒服,你那边大概要更冷,请务必注意保暖。
提前恭喜你回国,我在离北京千里外的地方祝你起落平安。】
是的。
他婉拒了对方更进一步的申请。
网友就要有网友之间的边界感。
他不希望这段缘分会发展到线下,打乱他的生活。
那之后和对方聊天,
彼此话语间再未逾知过
【QIAN】回国的那天傍晚,收拾好书包准备放学的迟轲走出教室,头顶忽然感觉凉凉的,
伸手去摸,掌心摸到一片冰凉。
他抬头看去,发现这座许久不下雪的城市居然飘了雪。
迟轲瞥了眼手腕上的电话手表表盘。
【18:30】
时间正好。
有架飞机跨越大洋,落地北京了。
“早说今年去北京吧,你不信,非要来这里。”母亲站在车边,扇着扇子抱怨,“我腿上全是蚊子包!"
“没办法了,今晚先在这里将就一下吧,”父亲头疼地看着爆掉的轮胎,望着方圆几里都没有一家正规旅馆的小村庄,愁容满面,“你们俩先去随便买点吃的,我去问问有没有宾馆。
为了庆祝迟轲被保送到全市最好的高中,一家人决定出去旅游。
母亲想去北京,父亲想去三亚,迟轲做了个转盘随手一抽,抽到了大西北。
七月是各个地方的旅游旺季,父亲上网搜完攻略,决定带两人自驾前往。
不想车路过炎坪,后面俩轮胎不知道压上什么东西,爆了。
晚上十点找不到修车的地方,他们只能先歇一晚,等明天再出发,
父亲走远后,母亲也闲不下来,没心思吃东西,带着迟轲敲了几户门询问情况。
这片地方很是荒凉,方圆几里看不到几个店,全是一些自建小平房,不远处的小酒楼里偶有几个醉汉进出,成群结队在街道旁抽烟,乍一看还挺让人害怕。
迟轲跟在妈妈身后,双手抄兜,神情漫不经心,但余光一直不动声色警惕观察着街对面情况
那里有两个一直盯着他们瞧的醉鬼,时不时伸手指指他们,然后笑得前仰后合,目光让人很不舒服。
只是睡一晚而已,他无所谓住的环境好不好,安全就行。
显然,父母并不这么想。
他们总觉得在他生日这天住个小破客栈是委屈他了。
正思考着该怎么说服爸妈,面前门锁忽然动了。
迟轲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人,口袋里揣着的手戒备地紧握成拳,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很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将大门缓缓扒开,一双深陷在面颊中的眼睛沉沉望着他们。
母亲被这猝不及防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哎——"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打扰了。"迟轲及时伸手搀扶,没让母亲做出失利的反应,“我们是外地来的,方便占用您两分钟时间问问周围有没有什么酒店吗?
母亲反应过来,连忙补充:“实在抱歉,也是没办法了才来叨扰,手机上搜不到这边酒店,能搜到的正规酒店都是六七公里外的,我门车坏了.…"
“不嫌弃的话,先进来,在院子里坐下吧。"对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很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那两人,品行不好。"
“谁?”母亲回头要看。
“别看他们。”迟轲挡在后面,用肩膀隔断她的目光,垂眸看向面前瘦削的男生,“不会打扰你家里人吗?"
男牛抓门框的手皮肤粗粝-
直低着头
诊王日
不和人对视
“没关系
我爸已经喝型
我妈在做饭
你们在院里坐一
会儿就好子
两里外有个如家
前段时间新开的
路比较绕
我给你们
下地图
家里只有三个人吗?
个醉鬼,一位母亲,还有面前这个男生。
迟轲还在衡量是否安全,母亲已经信步进门了。
“那太好了,打扰你们了。”
迟轲:“。
迟轲头疼地按住太阳穴,跟了进去。
他们家很小,只有一个小前院,男生要去玄关口给他们搬椅子,迟轲不好意思受这种好意,立即跟上去帮忙。
刚把竹椅从角落中翻出来,卧室忽然传出一道喊声。
“给你老子倒杯水倒不来了是吗!?"
迟轲看到男生的肩膀肉眼可见一哆嗦,抱歉地看过来。
他感眉,低声道:“没事,是我们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
男生张了张口,眼里有些犹豫和害怕,最终,点了下头,背对着他将牛奶倒入玻璃杯中,放在温水里加热
迟轲总觉得说不出的奇怪。
临出门前,他余光撇见桌子角落一抹亮晶品的东西.
眯眼一瞧,发现那居然是部老式手机,边缘全是油污,符合人们对遢中年男人使用后的刻板印象。
男生虽然瘦,衣服破,但很干净,身上有好闻的洗衣液香味,这手机绝对不会是他的。
那父母辈用的老年机怎么会放在那?
偷拍?
这个念头一出,迟轲脑子“嗡”的一下,从被下套到被迷晕再到被拐卖缅北挖器官全部脑补了个遍,转头却看见那个男生打开了消炎药。
消炎药。
醉汉。
….啧。
迟轲下意识用后背挡住手机摄像头能拍到全部画面,抓住男生的手腕,
对方吓了一跳。
“值得吗?"
他问。
几乎是只有口型的耳语,手机捕捉不到。
他不想多管闲事,也不想当凶杀案的见证人。
再者说,这个男生帮了他们,目前看来请他们进来纯粹是好意,他没有冷到能忘恩负义
对方死死咬住下唇,嘴唇抖得不成样子:“你…不懂。”
“我懂法。”迟轲完全没有闯入预备犯罪现场路人的紧张,很平静地说,“我认为不值。
从自身观点出发,不管里面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渣,解决的方法绝对有很多种,为了那种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太不值了。
而且
“借我个抹布吧,椅子平时放在角落,都落灰了,平时打扫卫生,最好多注意这种地方。
迟轲无意牵扯进这件事中,言尽于此,松开他,单手拎着椅子离开。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外来者不知道这里的一切,执意劝说搞不好会把对方推到更深的谷底,他无法给出更好的建议,阐述事实不过是让对方考虑清楚
再往后的决定就不是旁人能左右的了。
迟轲拎着椅子回到院里,催促父亲快点回来,
不多会儿,男生捏着一张写满字的纯手绘地图出来。
“谢谢。
他将这张地图郑重地交给迟轲
迟轲不知道他最后怎么选的,有没有发现那部手机,没多问,只是点头道谢,临走前,默不吭声将随身携带的相机留了下来
男生发现草垛里的相机是第二天,那会儿已经来不及追出去还了。
心焦地捡起,发现相机旁边的地面,有人用树杈在灰尘上写了两个字。
【多谢】
他愣愣握着相机,无意间点按下开关。
瞬间,一张星河满天的草原图片映入眼帘。
再往后,有沙漠,有山川,有汪洋
很美。
那个俊逸冷淡的男生留下了一份走向世界的路标,作为这方寸角落地图的谢礼。
换好轮胎的车子重新踏上旅途。
迟轲打开邮箱。
“宝贝你在玩什么?”儿子很少玩手机,这会儿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母亲非常好奇。
“没什么。"
敲完最后一个字,迟轲习惯性将邮件放入存稿箱。
时间会冲淡很多东西。
六年,足够削弱隔了一片海的关系。
人应该做的事情随着年龄逐渐增长,他和【QIAN]从一天一封邮件发展到一周一封,再到现在一个月一封,不知道多久后,可能一年都未必有一封。
网络毕竟不是生活,他们知道对方很忙,一个刚考入哈佛,一个在国内卷生卷死,实在是分不出精力联络素昧谋面的网友。
降低聊天频率在网络社交关系中常常突然发生,只需要一个瞬间,一个契机。
今天没聊天,可能未来都不会再聊天了。
这种默契实在很奇怪。
但六年来,迟轲养成了一个习惯。
遇到什么在他看来不得了的事情时,会点进对方的来往邮件中,敲几个字,写下日期或者天气,最后丢进存稿箱
【7月16日,今夜月亮很圆。】
【现在是10月21日早上八点半,阳光很好!】
“好士的开头。”纪久安嫌弃道。
“那你来,你来你来,你沃顿的,你有文化,你自己来!"纪谦暴躁撂笔,“让我帮忙代笔给你导师写信,你还那么挑剔!"
"好了好了,不士不土,你继续你继续。”纪久安安抚着弟弟的情绪,笑道,“这不是看你有经验吗?你以前不是有个笔友?"
纪谦手一顿,“哦”了声:“很久不联系了。"
“多久?”纪久安喜欢刨根问底。
“非常久。”纪谦早已掌握糊弄他哥的方法,故作深沉道,“分分合合不就这么回事吗?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走着走着就散了。
“听语气,”纪久安笑眯眯道,“很可惜啊弟弟?"
“八岁就认识了,能不可惜么。”纪谦叹气,喃喃道,“怎么不算少年情谊呢?
即便他至今都不知道那个笔友是男是女。
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很优秀,很有主见,很好。
年少时的笔友,说实话,没有印象深刻到成为他的心结。
但每每想起,总会觉得有点儿遗憾。
“那么伤痛?你当年应该读文学,说不定现在我能在书店买到你的著作。”纪久安敲敲他脑袋,“快快,继续写,我要在十一点前发出去。
纪谦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继续打字。
趁着亲哥没注意,打开手机看了眼。
邮箱空空如也。
“啪!"
“哎!”纪久安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没事儿。”纪谦拔出按凹下去、久久不回弹的Enter键,“你这键盘轴太轻了,不经敲。
纪久安:"?"
“触发压力60g,不算轻了,”纪久安皮笑肉不笑,“你是少林武僧吗?不然我下次给你配个100g的?"
“那倒也不用。”纪谦恹恹道,“哥,下周那个饭我能不去吃吗?还要回国,来回要耗好多时间。"
"不行,冯叔儿子结婚我们就没去,现在人家长孙的满月酒,再缺席不合适了。”纪久安说,“辛苦一下,吃完就回来。
事已至此,拒绝不掉了。
纪谦打着哈欠:“我们这代真是各过各的,冯平溪跟哥你同岁吧?孩子都有了。你还没谈过恋爱呢。
“他玩得挺花,不过藏得好,长辈都不知道,对外宣称是谈了很久的女朋友,明面上办了婚礼,其实没领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纪久安说,“孩子妈妈你朋友钱准风应该听说过,冷悠攸。
纪谦茫然:“谁?我怎么没听过?"
纪久安:“你没听过正常,没有这事儿也跟他们打不着交道,钱淮风他堂妹的表弟的亲姐姐的高中同学和冷悠攸是大学同学。
纪谦咂舌:“这关系,错综复杂。"
“听个八卦就算完了,没必要记。"家里人都很纵容纪谦,反正就算叫不出名字,也没人敢说他们家小弟一句不是,“总之你准备好,过几天出发,到场吃个饭就走,给够冯叔面子就行。
“唉。”纪谦重重叹气,“无聊啊无聊。
“无聊也没办法,请柬都送手里了,总不好再拒绝。
迟轲收到请束后,约上同样要出席的苏瑾棉和厉修明一起回国。
三人去年做生意打过交道,还算有共同话题,必要的时候能凑一块聊两句。
“他俩结婚你是没去,给我无语死了。"”苏瑾棉抓了把瓜子嗑,“新娘的堂哥,冷二,冷、冷、冷什么来着?
"冷云廷。”厉修明指指自己,“我认识。
“我对,冷云廷,"苏灌棉说,“冷云廷被人下的了,半道离场,据说当晚在客房跟一个服务生厕混,喷睛绩,还被人拍了视频,这笑活闹的,给冯老气个半死,他刚开始办的公司算是完蛋了,那个主动向引的服务生更惨,工作没了,
转头傍上了老董….就是丰程影视的总裁,你们不知道他的癖好有多奇葩,啧啧,这辈子算是完了。"
“咎由自取。”厉修明简单评价完,问道,“这次冷二还去吗?"
"肯定不去了啊,哪里还有脸。”苏瑾棉竖起手指,“但是他也收到请束了,估计会让他的实习生助理去送个礼。
厉修明手一顿:“实习生助理?卢照林?"
“不知道,你认识?”苏瑾棉爱八卦,但不会刻意花时间去了解。
“他以前救过我一次,我欠他个人情。“厉修明说,"之前冷老爷子在他小学的时候,要把他带走放身边培养,他不乐意,拒绝了,后来我给钱他也不要,说小事而已,本来相匿名赞助他,结果发现已经有人抢先一对一帮扶了。
迟轲默默喝茶。
这个人他知道。
虽然家里近些年做生意赔了不少钱,但他爸妈一直有在做慈善。
从炎坪回来后,第二年空下来,就打探到了那个帮过他们的男生的消息,
爸妈之所以要匿名赞助,是因为之前街对面的两个醉汉是刚开满释放的劳改犯,一个口,一个有暴力倾向,如果当时男生没让他们进屋,说不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且男生因为坏他们好事,第二天就遭了报复。
家门被泼油漆不说,还趁着他白天去打工,闯进他家把床上的亲爹打成了瘫痪。
这点迟轲爸妈之前不知道,光惦记着对方指路的好意,决定帮扶赞助。
后来一家出车祸,父亲脑受损,思维和行动变得很迟钝,走路也走不好,被他接到美国的疗养院治病,至今还躺在医院.
母亲双腿瘫痪,跟着一起去养伤,两人日子还是照常过,偶尔也会惦记儿子,经常打电话传来关心。
迟轲一直代替他们赞助打钱,也算是在给爸妈攒人品。
两人争吵半生,为了维系家庭死死抓住儿子,让他成为家庭的纽扣和支柱,没想到最后竟然以这种方式放手,一家子诡异地达成了平衡
没想到大家都认识。
世界真小,六人定律诚不欺人。
“人情最难还。”苏瑾棉感慨,“以后找着机会再说吧,你不是说他现在在北京读大学?大二就开始卷实习,啧啧,等毕业,你让他进你公司呗。
"人家未必乐意。”厉修明叹气,
“一个学工程的,冷云廷怎么能让他当助理呢?"
“因为他巨婴,需要有人照顾。”苏瑾棉嗑完最后一个瓜子,拍拍手,“好啦好啦,走吧,晚上要用的红包还没买呢。
迟轲扣上袖扣,垂眸起身,听到窗外簌簌作响的寒风声,摸摸竖起高领毛衣,带上口置。
这间餐厅大门很宽,刚好够两个成年男人通过,不过肩膀会蹭到一起。
他不爱跟人接触,靠右边往外走时,刚好有个戴棒球帽和口罩的高大男人走进来,于是礼貌地侧了下肩膀
没想到对方也在同一时间侧身让路,只晚了他半秒。
见状,男人弯起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笑道:“谢谢。"
“客气。”迟轲略一点头,离开了。
迟轲轻微脸盲,盯着毫无遮挡的脸看三天都未必记得住,更别说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
他能记住的唯有那双眼睛很好看,记不住其他细节,再加上近视散光,哪怕晚上和那个人只隔了两桌,也完全没有认出对方。
“那个是纪家的那位吗?”旁边的苏瑾棉好奇八卦,“怎么戴着口罩?"
“据说昨天去骑摩托,穿得太少,感冒了。”厉修明侧目看去,“旁边那个.……不是你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吗?怎么跟纪少在一起?
苏瑾棉一听娃娃亲就头疼:“什么年代了还有父母包办婚姻?"
“别这么说。”厉修明打趣,“你俩好歹也算青梅竹马。"
“孽缘。”苏瑾棉嫌弃地吐槽,“那我倒是知道他俩为什么认识了。冷柏尧也喜欢玩摩托。
摩托车吗?
迟轲刚结束完一轮社交,有些心累,百无聊赖地托发呆,随便往隔壁桌警了一眼。
原来是个喜欢速度与激情的。
这种会危及生命的运动太可怕了,他还没赚够钱,一般不玩
那边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礼貌微笑却漫不经心的眼神警了过来。
迟轲无意攀谈,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他是需要人脉。
但不是这种“麻烦”至极的人脉。
“这一家子都是学霸,妈妈港大,爸爸斯坦福,俩儿子一个宾人学商一个哈佛学医,啧啧啧,再看我那俩哥哥,捐楼上的学”
听到熟悉的校名,迟轲手指微微蜷起。
哈佛?
“斯坦福?离那么远,怪不得我没见过。”纪谦刚吃完感冒药,困得不行,打着哈欠和哥哥聊天,“这事儿为什么要问我们啊?"
纪久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儿,别人都不知道这事。"
纪谦低声:“他为什么不敢告诉他爸妈?都失联过一次了,为了隐瞒性取向就不要命啦?"
纪久安一个朋友怀疑自家妹妹和一个比她大了十岁的姐姐谈恋爱,去年失联过两周,他朋友怀疑跟谈恋爱有关,怕妹妹遇上诈骗,求爷爷告奶奶地拜托纪久安去问问.
纪久安没好气道:“她性取向要曝光,跟没命差不多。你以为人人都跟咱爸妈一样啊?"
纪谦叹气:“这个确实,我爱爸妈。"
纪久安露出质疑的眼神:“弟弟,你不会是gay吧?"
纪谦感眉:“怎么可能?可别忘了你们以前都说我是直男的。
纪久安:
纪久安心下存疑:“好了,滚回去睡吧,反正你下周也要去旧金山,顺便跑他们学校看一眼。他人在澳洲,又不敢告诉家里,手伸不了那么长.…."
纪久安没有搅混水的缺德爱好,但失联确实很可怕,以防万一,答应帮对方问一下。
“逐步筛查而已,你只需要去问问他们学校有没有叫那个名字的人就行,还有他妹妹现在住不住学校。
有哥哥殿后扫尾,半道离席的纪谦毫无心理负担,晃晃悠悠离开,拿出手机给朋友发消息。
【霸总学了六年医的好友:在吗在吗?】
【霸总学了六年医的好友:打听个人,你们学校的!】
【我**真的学不完了:/CK.pdf/】
【我**真的学不完了:/JBL.pdf/】
【霸总学了六年医的好友:?】
【我**真的学不完了:简历。第一个是据我所知最帅的帅哥,第二个是据我所知最美的美女,都给少爷您过目。】
【霸总学了六年医的好友:。】
【霸总学了六年医的好友:真服你了,我是那种人吗?】
【霸总学了六年医的好友:/图片/你们学校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包括但不限于工作人员和学生?】
得到否定消息,他转头就关掉了手机,完全没有打开那两份文件的打算。
纪久安朋友这件事,在很久之后,最终靠冷柏尧画上了句号。
妹妹没遇上诈骗,就是跟女朋友出去玩,看到哥哥和家人的消息心虚,不敢回消息而已。
幸好冷柏尧和他妹妹女朋友的同学认识,这才帮他们互相联系上。
纪谦不喜欢管别人的私事,只得知了这个结果,还是从喝醉的冷柏尧嘴里得知的。
冷柏尧约吃饭的消息发来时,他因为溜冰划伤小腿,正在朋友家的医院缝针。
“你咋不自己缝?”朋友吐槽。
“你真没人性啊。”纪谦赶他走,看着从进门开始就弯腰驼背的小医生,放缓声音道,“别紧张别紧张,大家都是从实习医做起的,你放心缝。
他大义得很,本来朋友要请主任来给他缝,他看到主任身边实习医闪烁的眼神,大手一挥点名对方来操作。
缝针而已,他自己就是学医的,盯着呢,能出啥事儿?
又不是什么大口子,就当给医学界的未来做贡献了。
实习医生点点头,缓缓将麻醉针扎进伤口。
纪谦没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说话,等他打完才开口闲聊:“你是老乡呀?毕业打算回国吗?"
实习医生抿唇:“不知道。"
纪谦歪头:“是还没做好职业规划吗?"
"不是。”实习医生声音极低,腰背一直弯曲,让人怀疑那很有可能已经变形了,“想回去,但是国内,没、没人需要我。"
纪谦顿住,不由得坐直身体。
他看着医生认认真真缝了个完美的伤口,笑道:“那不回去也行,我好多朋友,天天滑雪受伤滑冰受伤冲浪受伤,看医生您这技术,我觉得他们未来会非常需要你。
“人这一辈子怎么会不需要医生呢?"
实习医生睫毛轻轻颤抖起来,手上依然很稳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他一直不习惯这种味道,此刻隔着口罩,却觉得无比安心。
等结束治疗,他站起身,说:“谢谢。
他道谢时,好像很浅地躬身了,
可纪谦觉得他腰背比之前挺直了不少。
“是我该谢谢你,医生辛苦了。”他满意地看着伤口,拍了一张,“我要炫耀一下.……哦对了,我朋友去年玩滑板摔了,给你看他脑门缝的,我们笑了他一周
医院临近下班,纪谦腿疼没适应,实习医生不想走,反正没什么事,索性聊了会儿天。
聊到纪谦上周实验室趣闻,对方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
纪谦咧嘴:“很想再多留一会儿,但是我再不走,朋友大概要来医院游我了。工作辛苦了医生,还耽误你下班时间陪我聊天,怪不好意思的,我明儿让人来给你送面锦旗,请你务必收下啊!“
就这样,实习医生稀里糊涂得到了从业来的第一面锦旗。
纪谦哼着小曲,一瘸一拐找到买醉的冷柏尧。
“他祝褔,她们,妹、妹妹、得到了、祝福.…" 冷柏尧一杯杯酒往肚子里灌,面无表情地把心口锤得哐哐响,“为什么、所有人、都、有爱情?为什么,我、我没、没有?"
他锤的那个力道,纪谦看着都替他疼,宽慰道:“淡定点,我不也没有吗?"
冷柏尧疯狂摇头,拇指掐住无名指:“我给你算一卦。
纪谦好奇:“哦?"
冷柏尧:“你肯定快脱单了。
纪谦笑得不行:“开玩笑呢哥们?好了好了,别闹了,不就是未婚妻去看猛男
冷柏尧:“呜
纪谦举手投降:“Ok我不说了。"
冷柏尧举酒杯,哽咽道:“你真的快脱单了,一年内,绝对,脱单。
纪谦怜悯:“你真的快疯了。"
“我不懂啊,我不就看了个猛男脱衣秀吗?他在家发什么疯?
苏瑾棉恨恨道:“早知道把他屏蔽了!"
“那他大概更疯。”迟轲单手在ipad上写写画画批注文件,随口补刀。
苏瑾棉:
苏瑾棉:“冒昧。
“他喜欢你吧。”厉修明语出惊人。
迟轲心里“啧”了声。
厉修明这人,有时候真是坦率得可怕。
有话说话,完全不带故弄玄虚。
他不适合写侦探小说。
“不可能,他从小到大的取向组击都是温柔知性大姐姐,见鬼了才会喜欢我。”苏懂棉摆摆手,“哎,管他的,随他疯去吧,婚约奉父母之命,反正推不掉,结了婚各玩名的,他找十个姐姐也跟我没关系,
迟轲抬眸:“你要实在不想结这个婚,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仗义!好意姐记在心里了!”苏瑾棉捶捶胸口,“不过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结婚我可是有自己打算的。
苏瑾棉和冷柏尧领证的日期由黄道吉日决定,婚礼则定在了万物向阳的春天
迟轲将蒂芙尼蓝色的请柬放在包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春招投进来的简历。
婚礼在下周,在此之前,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处理,没法去帮忙布置
公司运营制度已经很完善了,他能把公司管得运转有序,却不能凭空造出好东西。
这次开放的技术岗比较多,公司毕竟规模不大,HR还是希望他和其他几位老板能亲眼过一遍进入终面的简历。
“这个学历有厉害啊,英本英硕双学位。
“但是专业不垂直。
''你慢点儿翻,刚刚那个本科北大的不错,实习和项目很漂亮。
旁边几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只有迟轲在沉默。
争辩太费口舌了。
等他们吵出来个因为所以,他就可以简洁明了地判断了。
“Cyrus,你有看到什么不错的吗?"
迟轲瞬间回神,集中注意力翻阅:“暂时还没
话音夏然而止。
【卢照林】
"姨?这个我们看到了,国内理工大学毕业,9p了两年,今年刚中上这边的学校,虽然学历还行实习也多,但是实习太杂了,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正考虑桂掉二面。"旁边吃鸡的Ane说,“怎么了迟?你认识?给开个日常实习的
后门?"
“不。”迟轲摇头,“跟他约个终面吧,再给一次机会,不行就拒,别走后门。
“铁面无私。”Ansel搞怪地吐舌头,“冷血无情!"
“你今早是不是来晚了?"迟轲笑了下,把剩下的文件放他手上,拿走他盒子里最后一个鸡腿,“加油,我下班了。
“Shit!"Ansel怒骂,“你真不是个东西啊迟!"
不是东西的迟轲驱车前往父母所在的医院。
中午主治医生说父亲最近状态不错,他正好得空,下班过去看看。
“迟,来啦?"
正在打水的护工热情招手。
“晚上好Mateo。”迟轲将刚买的甜甜圈递给他。
Mateo是华裔,会说中文,和他父母没有交流障碍,很开心地表达了谢意:“先生今天气色很好,正在床边晒太阳呢。
这倒是个好消息。
迟轲推门而入,果不其然,看到母亲正坐在轮椅上给父亲读书,父亲则靠着床头倒水
“你怎么来了?"母亲很惊喜,“今天下班那么早?"
“嗯。”迟轲放下手里的晚餐,“最近感觉怎么样?医生说情况不错。”好很多了。”母亲笑着拍拍父亲的手,
“老迟,你儿子来了。"
父亲缓慢地转动脖子,伸出手。
迟轲弯腰握住,扶他起来坐在沙发上。
三人简单吃了顿饭,父亲还是不怎么说话,母亲则跟他聊了很多家常
聊到最后,父亲忽然冒出来一句:“儿媳妇,你找没有?"
迟轲喷了口茶,额角跳个不停。
万万没想到,他爹难得说句话,居然是催婚。
母亲也附和:“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不要求你必须结婚生子,但是至少得找个伴吧?一个人多寂寞。
二十五岁的迟轲也是体会了一把过年被家里人催婚的痛,好笑地叹道:“我工作忙。“
“工作不能耽误生活啊!”母亲抓着他手好一顿长篇大论,话里话外都是“你该找对象了”
迟轲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种场景意外新鲜。直不说话的父亲又出声:“唉。”
他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听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很坚定地婉拒了:“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迟轲:"。”迟轲也是服气了。
夫妻俩都知道劝不动这个儿子的想法,惆怅地捏鼻梁,感觉下一秒就要看到他一个人躺在医院孤独终老了。
发生过那场意外,他俩对亲情和家庭看得很重。
迟轲无动于衷,看天色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比起从别人身上获取情绪价值和活着的动力,他更喜欢提升自我的成就感。
人活着的乐趣未必要从爱情中获得。
快乐和幸福是自己亲手摘得的,遇到了爱情是锦上添花,遇不到也不算失败
出发参加婚礼的前一天,迟轲约了Ansel吃饭,交代他不在的这三天,公司需要处理的重要事项。
Ansel等会儿要开会,匆匆吃完便拎着公文包离开。
迟轲独自坐了会儿,目光落在窗外的街道上。
外面的世界被柔和的光线笼罩,风从海湾吹来,裹挟着初开的木兰花香。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推着行李箱出门等车。
街头略显冷清,湿润的空气里隐约透着雨意,迟轲站在路边,静静注视着远处地平线上的橙色云霞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滚轮箱摩擦地面的声音,低沉而平缓,逐渐近,显得格外清晰。
“一年之期己到,"一个声音从后方响起,懒懒的,很是调侃,夹杂着不远处电车叮当声的衬托,显得轻盈而真实,“怎么办吧你说?你都结婚了,我还是单
话语在这里戛然而止,仿佛撞上了空气中的什么,变得断续续。
迟轲察觉到那停顿似乎因为自己,缓缓转过身。
角风衣映入眼帘,米色的布料仿佛融进了这城市的光影之中。而后是那人的面容,英气,深邃,干净,目光因意外的对视而微微停顿,带着某种无法忽视的专注
“纪谦?喂?喂?纪谦?"冷柏尧聒噪的声音从手机穿出。
纪谦錁芨YⅦ迟轲挑眉。
冷柏尧认识他。
是要去参加婚礼吗?
当年初出茅庐,没有结识的必要,现在….当年没有交集的人,如今却在这样一场平凡的相遇中重善轨迹
“啊,我等会给你说。”纪谦毫不犹豫挂断电话,亲情嗓子,腰背挺直,热情地打招呼,“你好啊,是同胞吗?"
迟轲点头。”好巧。”纪谦弯起眼睛,“你也去机场吗?"
“婚礼?那更巧了!说不定我们同行。”纪谦的笑意愈发明亮,服角微微扬起,像是盛着暮春最轻盈的风,“方便的话
起拼个车?”迟轲主动接上,语气平静。
“好啊!”纪谦不动声色地给司机发消息让他别来了,绅士地伸出手,“我叫纪谦。
“迟轲。”
这个名字在纪谦耳边掠过,像一阵熟悉的风。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最近偶然刷到的帖子和文章,还有多年前某个未曾打开的文件。
片刻的静默后,他低笑两声,掩盖住那些一闪而过的念头,眼底却浮现出几分藏不住的愉悦。
“迟先生。”纪谦轻轻捏了下那只手,眨眼道,“我们好像很有缘呢。"
风从他们身边穿过,扬起一片晚霞,飞向远方的地平线。那些未曾相遇的时光,那些错过的片段,在此刻悄然回溯,像命运冥冥间安排的一次重逢
新来的研发二组组长敲门而入,第一次直面顶头大老板。
迟轲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入职一周,工作还习惯吗?”
“习惯的,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卢照林抱着文件坐下,青涩而局促,却挡不住眼里的热情。
他侃侃而谈起这一周的工作,还有接下来的计划,眼睛很亮,和平时温吞安静的人迥然不同。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竟过了下班点,他瞬间不太好意思地起身:“Cryus,我结束了,对不起,耽误您下班了。
“没关系,本来我今天就要加班。”迟轲翻着他的工作报表,满意道,“Lin,很荣幸你再次选择我们公司。
三年前,他给了卢照林一次面试机会,对方没有通过。没想到三年后,攒足经验的卢照林再次选择了他们公司,空降成为部门小组长,
卢照林没想到他会记得自己,更不好意思了:“当年能力不够,还要谢谢公司那次面试,结束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迟轲点点头,心道那个终面真是给对了。
虽然说了不用走后门,但hr看在他的面子上,就算拒掉,也一定会多指点两句。
那也是迟轲给终面机会的目的之一。
他掀起眼皮,忽然问:“你改过名?"卢照林微怔,点头:“以前的名字是我父亲取的,对我来说,那个名字没有任何值得纪念的回忆。
“那么恭喜你,和过去告别了。”迟轲没有问他曾经用过的名字,起身送对方离开。
临走前,卢照林冲他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的相机,还有这些年的资助。”
迟轲颇为意外,没想到对方能查到:“怎么认出来的?"“右眼下的痣,很好认。”卢照林点点脸颊,“我看到了您的照片,后来二面挂了,居然又通知我终面,就.…注意了一下。卢照林本科毕业,迟轲便没再给过钱。听说对方来留学,不缺钱的他便随手又转了一笔,没想到对方会察觉到
迟轲没说什么,而是问:“为什么来我们公司?"他不希望对方是为了还人情才选择这个专业,来这个公司。
多
VY,R刀
办公室门轻声关上,又被助理敲开。
“老板,”助理俏皮道,“您家属等您很久了。
“行,你也下班吧。”迟轲脚步比平时快了两倍,匆忙赶到停车场。
刚下电梯,旁边忽然伸出一双手,抱住了他。
“绑架!
迟轲无奈配合:“救命。
纪谦趴他肩膀上笑了半天:“爱你老公~老公上班辛苦了。
“那你开车。”迟轲在他嘴角亲了下,“我休息。
“遵命。”纪谦为他打开副驾驶门。
今天下班晚,城市夜景灯火通明。
迟轲看着天边暮色,想起卢照林临走前的话。
【我后来去您中学时期所在的城市走了一趟,通过朋友见到了您的初中同学,得知了您的Q/0号,那部相机里的照片已经被我全部保存下来发Q/Q邮箱了,如果您没收到、还需要的话,我可以再给您发一次。】
那个邮箱迟轲想起许久不曾记起的笔友,还有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习惯,点开手机软件商城,下载, 复制成功
“你在看什么?”停好车的纪谦忽然把脑袋凑过来。迟轲随他看,没注意他脖了的僵硬:"一个很久不用的邮箱,之前我给你说过的那个新员工纪谦忽然抓住他脖子吻了上来。
⑦ 复制成功 复制成功
这个吻很重,很急,很烫。迟轲不明所以地迎合,揉着他后颈安抚:"怎么了?"“欠了十几年的空白信纸,”纪谦低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写满?”迟轲愣了下,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没什么好写的,我念给你听。”他仰头吻回去,“纪谦,我爱你。【IF3结束】
【全文完】
87、IF线·十六岁
高中生的周末总是一眨眼就过去
昏昏欲睡的午后,温知禾洗了把冰水脸,强打起精神回座位写英语周报,读到第三篇阅读理解,刚好是讲一名企业家善意资助贫困生的故事。
她看得入神,将整篇读下来也没为选项划出重点,直到科任老师吹扩音器的麦,她才察觉即将开始上课.
这节课是语文。
温知禾的语文功底向来很好,所以哪怕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做别科作业,也向来不会遭到异议
她习惯在校内把作业做完,课后再写一些从同学那里打印到的课外练习,以补充信息差之外学不到的内容,
谈不上热爱学习,纯粹是生活很枯燥无味,只有做这些事时,能进入唯我的心流状态….她想把更多的时间挪到社团活动。
关竞离世那半个月,温知禾的确有过伤心,即便他并非是个合格的父亲,在上段婚烟里还犯过道德上的错误。家中只剩她自己一人时,去温荷家寄住时,她都有着空前未有的无归属感
那两周里,她一直是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里度过,但这周变得不同。
她似乎开始有所期待,因为那个人。
“一会儿放学咱们得大扫除,别忘了。”前桌叩响她的桌面,
温知禾手中的笔停顿下来,有些茫然:我们?可是我们上上周不是.….“
前桌解释:“不是小组,是全班大扫除。
捏着润湿的抹布,曲腿墩地一寸对擦拭桌板,温知禾心底涌上焦虑,时不时抬头看钟表。她和贺徵朝说明过放学时间,所以对方大概率会按时过来接送。
她不清楚误点会怎样,只是不由担心过时不候的可能性,万一这也算是一种考验呢?
找了换水的机会,温知禾偷偷把老人机揣在袖口里,去了女厕所,找到最新记录下的号码,编辑一条信息发送告知。
她没有急着走,在洗手间蹲了几分钟,想看看是否有回信。
可即便身边传来两次冲水声,她发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温知禾不死心地发了第二此同样的信息,若非清洁工来挨个挨个拾掇隔间,她极可能会再继续固执下去
塞好手机从厕所出来,温知禾习惯去净手。她原路折返,每一步都带着沉甸甸的忧虑,以至于快回到班级门口,她才想起自己把水盆落在洗手台上。
这一天下来,温知禾都无比心神不宁。
捱到放学,她终于透气,头回拥有和同学一样的心情,但她依旧忐忑。
街道边的梧桐已冒葱郁的绿芽,今年的冬天比以往去得快,唯独寒风仍猎猎飘动,将齐短的刘海撩上去。
也许每个拥有刘海的女孩,都会下意识拿手遮掩,温知禾同样不例外,虽然她的刘海已长到两边分开。
她并手去掩额顶,不再拐弯去公交车站台,目光不断四巡,祈祷可以看见熟悉的人或车辆。
温知禾不懂车,即便贺徵朝每辆车都有傲睨一切的立体车标,她也只知奢华。
约定过后的周一、周二、周三,她矫情地焦虑、害怕被知根知底的同班同学看见她上豪车,但现在,她只希望他可以快点出现,哪怕无视科学依据腾云驾雾也好。
“温知禾小朋友?”后方传来轻柔的女声。
温知禾扭身望去,看见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女人,挺眼熟的。对方也笑了笑,主动道明身份:“贺总让我来接你,你还记得我吧?我是他的助理。
称不上失落,能被接受已经是上上签,让温知禾感到错愕的,是他竟在学校对面租了一套房给她。
在商量事方面,贺徵朝没完全将她当做不谙世事的小孩,充分地给足了尊重,让她最大自由限度地选择去或留,对未来极可能地做好深思熟虑.
他说他并非为慈善家,有额外的目的,所以带她去了疗养院,见一位有着失心疯的女人,询问她是否接受每周末抽空陪同。
这大概是他的考验之一。
温知禾对精神病患者有着绝对的钝感力,一是极少见,二是那位宁女士给她的印象并没有很差,于是她满口答应,愿意做条件的交换。
有这一层要求,反而让温知禾心安得多,毕竟拿人于短吃人嘴软,不付出代价的好处,总有一天会被收回。
她是如此惧怕这一天,不迭地保证,哪怕还未毕业,她也会想尽办法去偿还。
“你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学习。”
贺徵朝轻叹口气,将她的课本合上,捋好封面递还回去,像为人父的口吻:“别把心思放在其他方面,不值当。
搬运公司把原本的家具都搬到这栋公寓,包括关竞那台电脑,她的粉色小书桌,而其余的都为原本房东所有
但这已足够。
温知禾听他的话,把所有心思都倾注在学业,可她对他实在抱有相当分量的好奇,父母亲的只言片语不足以勾画出所有了解,所以温知禾善用电脑,搜索了从助理那里旁敲侧击的信息
她也没那么愚笨,至少,对互联网信息的搜索能力还不错。
“恒川”“贺”两个关键词,以及百度百科一张能对上号的照片,让她确认了他的身份。
搜索出的内容很长、很复杂,温知禾犹如在看古代诗人课外延伸的生平,竟不知他这般非比寻常,比想象中遥远。
原来一个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的人,也可以犹如浩瀚宇宙里的一颗星。
温知禾一条条地过目,从他履历再到成就,从他发表文章再到出版读物.,所有,所有,她刻入脑海,同样也记在笔记本上,想攒些钱去买一份他写过的图书。
贺徵朝。有些拗口的名字,但很特别。
这次的周末,温如禾过得充实,而身在邻市的温荷,也不排资倒朝的面子,折友回来对她塘襄问暖,拐弯抹角地打探有关资省朝的事情,问他们是如何有交集,贺先生怎会发善心。,又埋级地檀作主张在外人面前利说话
原来贺徽朝没有完全将她告密,向温荷所称的理由,是正当又妥当,且要求对方尽一份监护人的职责。
随着年纪的增长,温知禾不难察觉温荷对她的感情里,那份没那么绅粹的计较,那是成年人对附属品的得失考量,是对生活妥协、容忍、不甘的泄情。
温荷与宋清风在后来有过孩子,不过那个孩子流掉了而已,她的重心更放在宋涟溢身上,因为宋清风有一对难对村的父母。他们经常戳着温荷的眷梁骨指责,认为温荷的不上宋清风。
所以自然而然瞧不上她这个前夫的拖油瓶。
踢猫效应这个名词,温知禾许久以后才知,而她也逐渐接受,温荷其实没那么爱她的事实。
也许不是所有父母都会爱孩子,好歹她没有被温荷送走。和她同室的女孩,曾在深夜与他们推心置腹,说她的亲生父母在她七岁那年生了个小弟弟,以免超生罚款,直接把她过继到伯伯家
比惨比不过别人,温知禾同情的同时,也带了份阴暗的、不可言说的庆幸。
而那段时间,因为种种原因,温荷和她相处得还算融洽。
但关系恶化的导火索在十六岁这年,她唯一能过的一次生日,被搞砸得很彻底,连块蛋糕也没吃上。
新年过得好差,南城倒是应景地下了一场百年一遇的雪,呵出的雾气都具象化,她的眼角会不会也有漂亮的碎冰?
温知禾用手背抹去,无端警了眼,只看见湿漉漉的虎口,不由笑了下。
她攥了一把纸钱在小卖部买了仙女棒,燃尽四五根,还有大半盒,没什么意思,索性送给一个眼馋的小女孩。
“那个小姑娘长得挺水灵,和清风媳妇蛮像的,大女儿?"
“什么大女儿,清风媳妇前夫的女儿。"
“他媳妇不是头婚啊?真看不出来。"
“前夫女儿带回家做什么"
“前夫死了呗!"
虽说南城的方言隔座山就有不同派系,但大致内容,温知禾还是能听得懂
所以她并非不能共情温荷,可她更爱惜自己,懂得也把自己放在首位。
放完烟火,温知禾没再停留,去了公交车站台,和一群人在风中等着回市里的车。她自己记过回程的路线,所以即便独身一人,也能找到方向。
连着倒两趟公交,十几站的地铁,看见熟悉的风景,温知禾久违地松了口气。
期间温荷发觉她的离开,曾给她打过电话、发过消息,她只报了平安,没有再有任何回应。
她已经用上智能手机,手机里不再只有短信、电话唯二的通讯工具,也有QQ、贴吧、微博.….她最常用的是QQ,因为同龄人都在用,最重要的是,她和贺宝恣加了好友。
但她加好友的时候似乎晚了些。
这会儿贺宝恣更倾向于使用微信,但她们也没什么交集,也就偶尔会聊聊天。
贺宝恣的生活绚丽多彩极了,十八岁就出国去纽约读书,被香槟、礼服、奢侈品所围绕。温知禾说不艳美是假,她还没出过省,最远也就从南城这端去那端.
隔着屏幕能点赞、评论,现实需要横跨的是遥远的大洋。
温知禾没有吝啬自己的赞,只不过她需要深思熟虑.……自己是否要为她补齐前面两条朋友圈的赞,这样会不会显得谄媚?
她没有从她的朋友圈里看见另一个人的身影。也不尽然,两个月前,贺宝恣还po过贺徵朝送来的生日礼物,是一双很漂亮的红底高跟鞋。
温知禾点开大图,认真仔细地看过。她不是研究款式,也不为了解鞋厂品牌,她只是有些羡慕他们的亲缘。
换了手机,温知禾也从未停过给贺徵朝发短信,她祝贺他节日快乐,向他报备近日收获,学业方面、人际关系,但他没有任何回信,也许是不感兴趣。
她胆子很大,擅白主张当成薛定谔的猫,只要他不说,她就权当他愿意关心,所以乐此不疲地发到现在。
两年里,他们极少见过面,即便除却考试等不可抗力因素,在周而复始的疗养院里,温知禾也只匆匆见到他两回。
他在记忆里驻足得越久,留下的印象也愈发深刻,永远是侧分发,黑西装,富有骨感青筋的手,价值不菲的真皮腕表。
温知禾回出租屋卸下围巾,烧了开水准备做晚饭,手机一直在桌上震动不停。
她擦干手划开屏幕,是贺宝恣发的消息。
grace:【才发现昨天是你的生日,姗姗来迟了!生日快乐呀小温!】
grace:【你马上要高考了吧,好意外,你居然有时间用手机,是还在放假吗?】
grace:【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和我许愿哦~】
她还是那么慷慨大方,印象里不打招呼地送礼就有过两三回,但温知禾都是次次婉拒
她已经遇过一个慈善家,再多一位未免太过幸运,不过她的确有件事想请求贺宝恣.
温知禾踟晒很久,敲字的手心都冒了汗,仍不好意思打出那行字,她是想向贺宝恣询问贺徵朝的微信联系方式,因为不论她如何依照电活号码去找,都搜查不到他
犹豫一晚,她还是放弃,这夜睡得并没有很好。
隔天,温知禾又看见贺宝恣新发的朋友圈,她已经回国,现在在燕北,po出的第八张照片,赫然出现熟悉的身影
浓厚的西装轮廓,深邃偏离视线的眸光,唇边若有若无的淡笑,在照片角落是有些变形,却又不掩出挑的气质。
以视线当剪刀,以屏幕当相片,可能不知不觉间,温知禾会把他的外轮廓单独剪下来。
太奇怪了。
她为什么总是想他?
个大了十多岁的男人。
温知禾没由来的羞耻、负气将自己淹没。她熄屏关掉手机,放空大脑凝视花白的屋顶,房间一片寂静的孤独感却自脚心、指尖蔓延。
南城没有暖气,她舍不得开空调热风,裹着厚棉被能保暖,间隙无端蹿来的冷风让她一颤。
她没有像往日悬梁刺股往死里念书,决定放纵到.到、到九点再爬起来。
手机闹铃比玄关处的门铃来得迟,温知禾迷迷糊糊去碰手机,看屏幕还在倒计时的闹钟,理清思绪辨声,才知声源来自那里
她呆滞了两秒,在想若是温荷,回来得未免太早。
穿上拖鞋过去,周末独居的她,已经有着极高的自保意识,懂得透过猫眼去看外面。
猫眼显示的人并非温荷。
是位穿着西装的。
男人?
她的理智分叉了一瞬,已经解开锁,拧门去眺——仰头的第一眼,充斥视网膜的模样,让她忘记呼吸。
男人垂眉睇她,仍是记忆里的模样,穿着考究的黑西装,领口是漂亮但不过分华丽的丝中或围中,斯文儒雅中有种独到的味道,看她的目光总带微不可查的灼热,许是她自己的脸烧起来的,
做梦吗?是幻觉吗?
温知禾想拍自己的脸,又不舍得,她的喉咙烧开了一百度的热水,呛得她说话滞涩:
“哥、哥哥,新年快乐。
舌头打结得厉害,连姓氏都不敢称呼,可是哥哥是她能喊的吗?
温知禾心底窘了下,别扭无措地站在原地。
贺徽朝的目光像把量尺,没有过分探究她,却也令她有种被一寸寸过的感觉。
他微微领首,嗓音磁沉简要:“同乐。
话语甫落,他的双眸定在门缝间的链条上。
温知禾立即去取,料定他可能没见过这玩意,轻声解释:“防盗锁保护安全的。
“很不错,你长大了不少。”贺徵朝双眼微阖,又道,“个子也高了。”一米七了,我不想再长了。”温知禾回答得快,后知后觉在想,自己这样会不会像那些臭屁的高个子男生
她大脑飞速运转,往后退步,依旧窘迫难安,换了更恭敬的称呼:“对不起,我没想过您会来,您要进来吗?
温知禾留足了进来的空隙,眼巴巴望他,真怕他只是寒暗而不入家门。
求求了,一定要进来。她在心里不断念,嘴也不忘挽留:“我买了很好喝的茶,你喝一杯杯”
天,她在说什么?好奇怪。
贺徵朝看得出这个女孩的恓惶,他本身不过是路过这里,想起她这么个人,打算送些年货,慰问下许久未见的资助生。
同乘轿车有司机助理可以代劳,但不知为何,他临时起意,不由自行下了车,让助理陪同而来。
他收到过温知禾给他寄的新年贺卡,还是从助理那里收到的。女孩洋洋酒洒给他写了满篇的感谢信,还说依旧会坚持发短信,希望他不要介意。
可他前年就已换过电话号码,根本没收到任何短信。
或许,他该为这件事当面说清楚。
贺徵朝没有拂面,点头进来,让助理把年货放在客厅。
出租屋的陈设没变,倒是添了不少生活气,贺徽朝稍微环顾四周,绅士地没有多看,尤其她挂在阳台的贴身衣物——当然,温知禾也发觉了,臊着脸去收。
“还有最后半年,有目标了么?”他的开场白是如此家长式。
温知禾已经回答过不少人,直接脱口而出:“想去燕北。”
她说时双眼明亮,话也干净利落。贺徵朝倒是意外:“燕北?"
不是不信她考不上,而是那里距离南城得十万八千里远,普遍而言,很多人都更喜欢去就近的大城市,南城不小,好大学也不少。
温知禾稳下思绪,很含糊地“嗯”了声:“想去燕北大学,最高学府。
没有人不想,她这个理由充分得很,不过是夹了些私慾,想去他的城市。她知晓他已经很少来南城。
贺徵朝没多问,四两拨千斤地拨她心弦:“很有志气,你可以做到的。
温知禾烧水,分别给他和助理都斟了茶,乖顺又紧张地回答一轮又一轮问题。她还是胆小,可又万分珍惜这时刻,总会紧手,努力去看他的眼
她别是发烧了,一整天都晕晕乎乎,连说话都喘不过气。温知禾为自己的脆弱捶胸顿足,可临近告别时,非但没有松气,反而失落。
“这个是我自己手工做的,也不会太甜。
温知禾向他拎去一小包糖果袋,宛如结巴的推销员:“加了黄油、棉花糖、水果干,我自己熬的,糖果纸也是我包的.…….您收下吧。
贺徵朝迈去的步子停了又停,抄进裤袋的手伸出,亲自接过糖果袋,侧落的目光却透着几分审视与无奈:“你有时间做这些?"
温知禾白知暴露问题,大脑空白一瞬,下意识辩解:“偶尔、放假的时候!"
她根本不好意思说,其实她私下也会接点私活赚钱,她好缺钱,想补回他的恩。从未预料他会出现,而她刚好有剩余的白制糖,
嗯,平时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学业上,最后半年,别松懈。”贺徵朝停顿片刻,忽而又道:“如果需要补习,最后半年我也可以为你安排资历深的教师。
似乎怕她怯地拒绝,他又沉沉道:“不用和我客气,培养一个有才能的好学生,回报率会更高,何况高考于你而言很重要。
温知禾咽了下口水,只怔怔地望他,很果滞。
贺徵朝觉得她像企鹅,轻轻一笑:“是不信自己,还是很信自己?
“我.…”
温知禾欲言又止,想和他再有更多的交集,光是有联系方式还不够,
“你可以再考虑,回头在微信上告诉我或者我的助理你有哪科需要补,都还来得及。”他再次给了妥善的方案下台阶。
话已经说尽,没有可聊的,能挽留的。
温知禾将他送到玄关门口,却是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去绊住。她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耳畔听到燕雀啾啾的声音,直接伸手去牵他的衣角。
是很轻很轻的牵扯,轻到贺徵朝以为衣摆蹭了什么灰。回身侧目去看,才见那个小家伙埋得很低的,黑漆漆的头颅。
她声如蚊讷:“我们学校开学有家长会,您能不能来."
说到末尾,她依旧遵循礼貌,小心翼翼去看他。
那么胆小,那么谨小慎微,真真像个小雀儿。贺徵朝不由自主去比喻,那种被赖上的感觉也再度涌上来。
其实很好拒绝,这两年他也极少尽到资助人的职责,但一时的心血来潮,似乎有些一发不可收拾,总让他觉得,他可能上辈子欠了这小姑娘,现在不得不承担。
贺徵朝轻叹,抬手抚了她的头,如石投水在心底激荡:“可以。
“届时告诉我,别再发错号码。
88、IF线·叔叔
高三生没有放假的概念,过完仅有的新年假,大批学生又要回学校。南城一中的住宿环境中规中矩,不算差也不算好,温知禾原先的宿舍是上下铺六人癌,为了能挤出更多时间学习月不打扰到其他人,她主动涕交了退疗申请,从高二起就一直件在学校对面的出租屋温荷每个月都会打一笔钱来,偶尔也会回来照看她,毕竟是至关重要的时期,但屡屡见面都吵架, 久而久之温荷就不再来。每月的生活费,温知禾都存了一大笔不用,当做未来的保险金。她没什么物欲,也就是很想要一部属于自己的相机.高二时,学校分流了一批艺考生外出集训,原本温知禾是想学编导的。她对电影感兴趣,也知这是学艺花销最低的一类,所以营默默给自己报名过,可后来真正去接触,她才明白这并不是她能触碰的领域集训花销她负担得起,可往后要想继续深耕又谈何容易,普通家庭负担不起,何况温荷绝不会同意。
所以温知禾把心愿改成想要一部相机,仅此而已,当做兴趣爱好也不过分。而她选择的这条路,虽苦却也稳妥,熬过这一年,未来说不定就能一片光明了呢?温知禾就是抱着这种想法,一直咬牙坚持下去。她太想要自由,离开这四四方方的一隅之地,她向往燕北,想去这座古老又遥远的城市,所以即便无法学做喜欢的事,似乎也不算大痛苦新学期报道,温知禾原先班上的同学少了七八人,五分之一的人数,其中包括她的同桌。因为即便他们集训结束,也会选择机构或家教补课。换了一个女生坐旁边,温知禾没有太多感觉,本身她的同桌就经常更换,只不过这次的这位更长久,且留下的印象最深刻。南城一中很少抓纪律作风,只要你别太张场,温知禾的新同桌要盈就很好把握了准度,她会化清到的淡妆,卷漂克的交海,给于指涂粉粉制威的指甲油,纪委抓不着,老师也会夸,她很白很漂亮,即便没有人为装拾,也是个出制的美女。他不是所有高中生都蓬头垢面,南城一中聚集了不少家境般实的二代,只是温知天不知,原来某某穿的鞋一双要四五千甚至上万,某某的一只表足以买下小县城一套房。她对贫富差距惜懂又深刻,僧懂在不识货,深刻于敏感中。开学召开的家长会不算很重要,来或不来都凭意愿,不过是新学期的仪式感,温知禾从未拜托过温荷,所以历来这种环节都缺席,但今天不一样,她满怀期待,希望自己可以受到他的重视。温知禾也担心贺徽朝像上次一样失约,即便她深知,对方的承诺并不包含本人亲自到场。在这种说不清的情绪里,温知禾仍在课间午休时,拿漂亮的发圈练习扎马尾。
很奇怪,她虽然极少扎头发,但这次似乎怎么也扎不好,总扎偏、不齐、底端一缕。“你头发太短了,想扎高一点把头发都拢上去,得用夹子哦。"葛盈托着腮慢悠悠道,纤细的手指里捏了支黑色发卡,温知禾很少和她说话,刚刚掉了捋发还是她提醒的,不由有点窘,讷讷地点头道谢,又把头发放下。
“欸等等,我帮你夹上去不得了——’
她刚说,温知禾的头发已经散下。葛盈顺势抚过她的头发,弯腰笑眯眯问:“算了,我扎吧,怎么样?"
她说得那么自然,温知禾却觉无措,很不好意思。但最终葛盈的热情打败了她,直接上手扎了对双丸子编发,
“不用谢,多漂亮?"小圆镜摆在面前,温知禾懵了又懵,杏眼圆碌碌地定着。她不好说葛盈的不是,何况她扎得确实漂亮,她只是不好意思,毕竟八百年没换过发型:“会不会有点.…温知禾的欲言又止,当即被葛盈按回去:“这有什么啊,我前段时间也扎过,老班还夸我喜庆呢!"“之前就觉得你好看,这么装扮更好看了,要不要涂我的口红?"葛盈一屁股坐回座位,不由分说地掏出化妆袋,将眉笔、口红、粉饼、睫毛膏摆得整整齐齐。温知禾咋舌又震悚,能从她眼里看到对芭比娃娃的热情,这让她不得不开口拒绝:“不用了,谢谢你!"拒绝之后,温知禾更不好把这对小丸子摘下,所以她顶了一下午,也确实被不少人夸过。这种感觉很奇妙,称得上是她高中三年以来,最注目的一回。
家长会开在下午最后一节课,刚好周六,方便了家长开完会就把孩子领走。
科任老师讲完错题就让他们自行复习,温知禾在底下规规矩矩地做卷子,正思考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方式,一个男生敲了她的桌面:“老何找你。
老何是他们班的男班主任,高三新上任的,原先的女班主任生病住院就一直没回来过。
温知禾撂笔,循着走廊去了开会的教室,那里人头攒动,仍坐着一排排家长,过了几分钟打闹铃才接连散去一大波人,
老何在和一个女人谈话,温知禾认得出来,是同桌葛盈的妈妈,
她没有贸然加入行列,就站在教室门口驻足等候,时不时往里观望,按理说以那位先生的派头而言,应该不难捕捉到身影,但不论温知禾如何梗着脖子,垫起脚尖,点水不漏地寻觅都没有看见他
直到最后几个家长离开,温知心底的大石彻底落下。
“温知禾,进来吧。“老何看向她,主动招呼道.温知禾听话地走去,毕恭毕敬的打招呼,轮到葛盈的妈妈,她张口不知说什么,但还是唤声“阿姨好”葛盈妈妈看眼她,唇边的笑容似有一瞬微敛,但很快挪开视线,拎着包施施然道:“那我先走了,之后葛盈有什么事您就给我发消息。”“欸行,回去注意安全。”老何摆摆手,拿起桌边的保温杯,拧盖饮了一口。
他轻叹一声放下杯子,没了刚才的笑意,就这么看着她,一言不发。温知禾不禁吊起心脏,颔首含胸。"你妈怎么又不来开会,就这么不重视你?"老何总算发话,手指在桌上戳了两下,多有不耐,“抬起头看我,老低着头像什么话。温知禾抬头望他,消瘦的脸蛋只有巴掌大,一双滢然透亮的眼占据极大的分量,有着稚气未脱的青涩,稍微打扮一下,换换发型都能让人眼前一亮但心如铁石的老何并不会夸耀一句,只沉下脸:“开学考又是垫底,这是把心思放在哪儿了?还开始学化妆打扮,跟女鬼似的,还不快去洗脸。"温知禾心头跳了下,拧手辩解:“我没有化妆"没化?你当我瞎是吧,不整改下周一就别来上课
后方传来叩门声,老何的话音落了落,循着她的肩头偏开视线去看,只见一道被残阳余晖剪出的落拓的身影,不太能看清面容老何的面容肉眼可见地有所变化,温知禾尚且不知为何,直至那道身影走到她身侧,落下熟悉的男声:“抱歉,稍微来迟了些,我是知禾的叔叔。温知禾当即抬头看他,而他的一只手也刚巧放在肩上,温暖有力。
“您是她,叔叔?”老何有些不敢置信。贺徵朝笑了笑,垂眼看她,目光很淡,语气也平静:“是。我了解我家孩子,她不会撒谎,所以没必要无端停课,何况这不合规矩。又一次铃声响起,温知禾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勉强将思绪拉回,她抹了抹眼角,仰头看见出来的男人,立即从座位上站起,乖顺地说了句:“叔叔,谢谢你。贺徵朝眉梢稍微扬了下,语气难辨情绪:“这次又换称呼了?"温知禾抿唇,脸红红地自我纠正:"……哥哥。贺徵朝不置可否:“哭了?眼睛这么红。“这不难发觉,她说话时覆了层浓厚的鼻音,手上还着未扔的纸团。温知禾很轻微地点头,意识到什么,又闷闷地出声:“嗯。贺徵朝点点头:“去教室先把书包收拾好,上车我送你回去。温知禾没由来地心情好受些,听话地折返回教学楼,将周未要带回的复习资料都装到书包里。
她的书包不是很重,来回要带的也就那些卷子复习手册,其余的都会放在家里。拉上拉链,温知禾刚要背起书包,贺徵朝却越过她的肩,将包单手拎起。他做得那样自然,温知禾神色怔忪,只听他说:“我帮你提着,走吧。温知禾停顿好半晌才勉强憋出“谢谢”二字,她亦步办趋地跟着他走出教室,感受轻柔的、没那么凛冽的风,嗅到他身上清淡的木质冷杉调,发觉他就像这阵风,怎么也抓不住。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温知禾低头去看,能看见那两道影子在交罍,她有意识地维持这种距离,偷偷的,悄悄的,所以在他提醒上车时,她的心脏都快从胸口里跳出来了。车——他竟然把车开进学校停在楼旁,温知禾抱着书包坐到副驾驶,双唇微微抿紧贺徵朝这次是自己开车来的,没带司机。他一手托着方向盘,没急着发动引警:“我和你老师谈过,以后都是我管着你,所以往后你要是有事,可以尽管联系我。温知禾很诧异,看向他,想从他的眼里读出些或玩笑或哄骗的意味,可他目光始终深远平静,不夹任何杂质。她只觉视线又蒸出朦胧的雾,连大方抹去都很难,只能强撑着蓄在眼眶里,期望别掉下来。
“为什么?”她出声问。贺徵朝戴了副开车专用的眼镜,金丝框,让他更为斯文:“高三最后半年很重要,任何一件小事都会影响你。他说得那样冠冕堂皇,也确实是道理,温知禾却觉被误解,不迭红脸解释:“可是我没有化妆,也没有要勾.“我知道,"他凝瞩不转地看她,不是冷不丁的打断,而是在温和地回应她说不出口的后半段:“既然你拜托我帮你开这次家长会,我就会不负所托帮你料理好所有,包括不同意让你换到后排。这一瞬间,温知禾总算明白他所说的小事是什么意思。是葛盈家长认为她耽误学习,要把她调到后排这件事,是老师的误解、偏见,让她情绪低落这件事。除了谢谢温知禾不知说什么,但她只在心里道,并没有说出来,脱口而出的反倒为另一句:"….我以为你不会来。说完温知禾就感到懊悔。这是什么话?太不识好歹了吧。但贺徵朝没计较:“是晚了些。驱车离开前,他的目光最后定格一瞬,给予夸耀:“发型很好看,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可她怎么会不在意,她会因为他这句话,早起五分钟,为自己扎这个漂亮的发型。温知禾不知这场难得的再遇是因何而来,她想,也许是她锲而不舍地发短信起了效果
她依旧每天会向他报备自己的学习成果,何况已经得到名正言顺的准许。她发出去的消息不再无人回应,很多时候,贺徵朝会指出她在解题上的更优解,偶尔时候,也会和她道晚安。纵使他不是每次都会像那次周末,突然出现在身后替她撑腰,他们也不常有见面的机会,但温知禾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心,是被人看见、管控的安心。时间一晃而过,她站在命运的分叉口,已经拥有了走进那座城市的敲门砖,即将迈入更高阔的天空。
89、她曾俯首称臣的国王
留学期间,贺徽朝经常二天两头就大探望,即使不常住,至多待三天,对温知未而言,也跟在国内乡下拍电影那会儿无异23岁这年大概是她人生高光时刻,她写的博文被出版社看中,合作出了本书,她被博客节目邀请做嘉宾,被曾经的影迷认出,她与几个女孩独立制作的动画短片也入围了国际相当有含金量的奖项。在这之前,温知禾从未想过自己会出书、做博客、制作动画,分明在十六岁那年,她还是一个无法选择自己喜爱的专业,买不起相机的女孩.某场博客提及童年,温知禾做着回忆录,几乎要忘记过去的模样。她坦言说那时胆小不爱说话没朋友,主持人还打趣看不太出来,下了播,温知禾就在公寓门口收到贺徵朝送来的玫瑰。他来或不来,总会送花,楼底下的花店都是为她而开,毫不夸张。24岁过了大半,温知禾结束学业回国了。即便国内充斥着紧迫的年龄焦虑,她所处的人生时段,也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温知禾刻意隐瞒回程,策划了一场惊喜,结果刚登上机舱,就在寥寥无人的座位上看见他。
“你怎么…” 温知禾一时无言,走到他跟前轻轻揪了下领带,故作气鼓鼓地倒打一耙:"下國套让我上你的贼船啊,我还想主动回去找你给你一个惊喜。
贺徵朝低头轻哂,那双深邃的眼总是多情到让人面热:“我和你道歉,不该向你隐瞒。
他说是这么说,四下无人时,已经以掌覆上她的臀肉,或揉捏或给予扇打的痛感。
这里不是他们的公务机,没法做得太过分,还有摄像头高高挂壁。他亲吻着她的唇,点到为止地环抱,平静又沉着地叫了餐,温知禾却有种决堤而淹漫的潮感。
乘务员离开,温知禾出于报复,深深地抓准了他命脉,只是将它催化便不采撷,哼着曲去洗手间净手
推门刚要出来,一堵肉墙便岿然挡去去路。
男人的目光极深:“胆子大了不少。”
不是没有在逼仄的隔间做过坏事,只要关上门,捂住嘴,这个男人可以放荡到不知羞耻。
温知禾没少因为撩拨的后果吃亏,所以她懂得适当地低头,温温吞吞说:“".我以为你会喜欢。
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贺徵朝哼笑一声,并木多说什么,从领口取了方巾,替她仔细擦每一只手指。
他做这事向来顺手,慢条斯理,像保养珍贵的玉:“到家了再教训你。
温知禾嗖地抽回手,哦了声。
不等到家,下飞机到车上,她的双手已被牢牢拷住无法动弹。半个钟头的车程根本完不了,光是亲吻,他们就没完没了。
抵达家门口,司机停摆好车,体面地留给二位私人空间,贺徽朝蓦然捋起她的衣摆亲吻那里,随后嵌合得正正好,让她摇晃得只觉天翻地覆。
三十岁的男人惹不起,尤其是快奔四的男人…温知禾大脑缺氧,双唇张合着,已经察觉不到自己在说什么话。
她不知,她正处漩涡中心的凌乱。贺徵朝送去沉重的冲击,在她耳畔闷闷轻哂:“四舍五入你倒是挺会舍。"
温知禾倒吸口气,看到那方泛白的绵密,近乎要晕厥。她歹从心起,反正都已经被教训,说些呛人的话又怎样:“那你也挺会舍,这么快就舍出来了。"
她说时是以半跪的,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只是喉咙蒸着烫人的热,声线气若游丝,没什么底气。
贺微朝能看见她唇边连漪的红,那是他烙印的痕迹,他伸手去刺,一寸寸,一次次,又按住她的脖颈加深这个烙印,迫使她低头去看那里,噪音温柔中透着凉薄:“你自己看看,这是你的还是我的?
谁能分得清、温知禾恼羞成怒,话还没说出口,又迎来一次冲击,直中她灵魂要害,那么酸麻,她的头皮爬满哨食的蚂蚁,浑身也是密密匝匝的酡红。
几轮下来已是天黑,温知禾被他由车上抱到起居室,知羞得不得不举起白旗认命投降。
他倒也仁慈,不,是懂得适度。看她已经红得不像话,做了善后就没再多要。
太过疲惫的后果是睡个爽,温知禾闷头沉寂了十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她还迷迷瞪瞪,以为自己没回国,下意识按内线想叫佣人。
佣人是没来,来了昨晚的阎罗王。
温知禾对自己归国的感受具象化了,也不是很想起,索性继续睡,贺徵朝只能面无表情地倒掉自己做好的饭,投入工作中。批阅完传来的文件,他没有拿桌上任何一本书,而是从某博客APP里,点开了采访温知禾的那几期。
最新一期是上个月录制的,上中下笼统三期,他翻来覆去听了遍,无需看shownotes,都知第几分钟第几秒会到下一条问答。
不是没有见过面、打过视频,越过屏幕做更亲密的事,但爱一个人总会不由自主去探寻那些细枝未节的角落,书上有关她的笔记,会不借损害去撕扯下来收藏,偶然在街角幻听她的名字,会下意识扭头看去。
学生时代没做过的蠢事,他在一个人身上做了千遍万遍,分明他已是上了年纪。不过,听听博客也并非没有新发现。温知禾生父曾奇妙地在贺家做过专车司机-他们有过相当近的距离。博客在持续播放,贺徵朝阖眼倾听,听她讲述遗憾的少年宫,听她戏谑自制的麦芽糖诱发自己过敏,听她学生时代倾慕过的男同学.…听了不知几遍,依旧有着十足的新鲜感因为太过专注,没发觉书房的门被悄然推开,直到播放键被人暂停,温香软玉入怀,贺徵朝才睁开眼。真丝兜不住她身上的体热和香,但她并非无意撩拨,是纯粹习惯性坐在他膝上。“大老远我就听见你放这个.你是老年人呀,放这么大声。”温知禾摇着嘟囔,其实是她胡诌,随口打趣的。贺徵朝托着她的腿,大言不惭:“你不在的时候习惯了,这间房总要有你的声音。
突然的糖衣炮弹,零帧起手。温知禾一噎,本就口干舌燥,现在脸都烫起来了。
月国第一周,温知禾少不了应酬一些人情世故,
她的工作室挂在恒川那里一直没变,人员走走散散,核心的几位仍还在,何况动画短片曾经过熟悉的好友指导过,感谢家必须排在首位;其次是亲友间的寒暗,几场家
温知禾忙得像陀螺,头回发觉自己的圈子竟如此庞大,她原先,是打算回来推进新项目,好让自己没那么闲,事实证明她的确闲不住。
相比起她,特意推了商务应酬、将工作挤压式地做完的贺徵朝就显得格外像个空巢老人
那次撞见他翻来覆去听博客,温知禾就隐约感觉到,她笑不太出来,也不会那么幼稚,尤其得知他在她回国前做过一次手术——这还是贺宝嘉无意间透露的。
温知禾想气又气不过,眼泪率先掉出来,问他是不是车祸后遗症,那些体检报告不会是他糊弄人的吧。
“不是,没有,你别想太多。”贺徵朝拢着她的臂膀,温声解释。
温知禾抹了抹泪,情绪低闷:“你这话说得像渣男。
“什么?”他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温知禾轻哼,重复:“渣男,骗子。贺徵朝笑了下,没有辩解这莫须有的罪名,很配合地担下,却又没说要她原谅,而是顺着她的臂弯下滑抱住她,低声叹:“我很高兴。温知禾知道他在高兴什么,这个男人总是油盐不进。她皱了皱鼻子,烦闷地拍了下他:“我哭了你就高兴?"“分情况。"“什么意思?"他还未答,又言:“你也没少哭。
沉默须臾,温知禾攥了攥拳头:“你真是
贺徵朝接了她的拳头,垂首看她,是商量的口吻:“给我一段假期,陪陪我。
拳头化作张开的五指相扣,温知禾像在摸一只庞大的、成熟的、又依赖性极重的、属于她的抚,慰犬,她的心因为这段话,那双始终温和沉静的眼软場得不像话。
她曾俯首称臣的国王,已向她低下头,送奉往后余生的权杖与皇冠。温知禾抿了抿唇,忽地想起:“那,那我们再去旅游吧?之前说过的.也算我第二次的毕业旅游?"贺徵朝略略思忖,应了声:“你的笔记本还在抽屉里,第二格。
温知禾去线,果然在他所说的地方找到曾经的笔记,这里不止只有笔记本,还包活地的报道、采访,被人为打印剪裁出来的,密密麻麻全都是,堪潘多拉魔盒,而最值得注意的,是故在最上面的,一张被拼接的合照,右下角有标注
是十岁的她与十二岁的他。
他们人生最关键的转折点,那纵横在他们之间,没有交集的天堑,被他幼稚地用胶棒粘贴在一起如此深刻而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