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法则》
1. 第 1 章
薄纱窗帘轻微地晃动,月色爬进窗口,抵在波光粼粼的水面,疯摆着尾巴的金鱼相互抢食,打得头破血流,偶尔房间里发出一两声异动,水缸和床铺都不消停。
在低微的喘息声之后,邵逸青仰起纤细的脖颈,离岸之鱼似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指上的戒指被黏腻的汗水打湿,连同那根根湿润的秀发,都散发着一股难耐的风情。
伏在他身上的男人也终于筋疲力尽,缓缓落在邵逸青的身侧,可他的双臂却眷恋地缠着恋人火热的身躯,在放肆的喘息声之后发出卑微的请求:“能不走吗?”
说罢,他埋头在邵逸青的脖颈,那副与壮硕身躯不符的稚嫩面庞,寻欢般嗅着恋人的芳香:“邵叔叔,我离不开你。”
他们看似是如胶似漆的恋人,躺在同一个床铺上,睡在彼此的臂弯里,怎么也不会让别人怀疑其他的关系,可讽刺的是这些热恋中的行为却并不能用来定义他们的关系。
“又发性子了?”邵逸青薄唇轻启,他头也未回,闭着眼睛闻着房间里浓郁的信息素气味。
所谓离不开的两个人,实际上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杨骞仿佛才找到此生的乐趣,他珍惜着当下的每一秒钟,恨不得凭空变出个时间机器,掐住流逝的每一秒光阴。
“理科状元的校草坠入情网不可自拔”,这几个字组织在一起就像一场盛大的戏剧。
叫人无法理解,感慨万千,难理其中猫腻。
“我只是还想看看你,”说着,杨骞抬起头,捧起邵逸青湿润的指尖,放在唇边,情深意切地望着眼皮底下被汗水打湿后性感的面容,“小叔叔,我太喜欢你。”
年轻人的表白毫无新意,却又充满神圣的真心,那从眼里溢出来的深深渴望与欲念并未因为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而得到平复和满足。杨骞的目光一次比一次罪孽,一个月的时间,理科状元的脊魂彻底被勾进了庸俗的深渊里。
邵逸青瞧着杨骞戏弄他的手指,他享受地看着年轻人欲壑难填的模样,随之撑起脑袋,指尖在杨骞的唇上滑过,明知故问:“哦,多喜欢?”
“可以为你放弃一切的喜欢,”杨骞迅速回答,压根就没用脑子想,张口就将心中想法袒露,他抬着眉眼看男人戏谑的眼神,吻着邵逸青的手背到分明的骨腕,急切地示意,“没了你不行的那种喜欢。”
邵逸青笑了。
笑得如沐春风,笑得狡黠复杂,难怪大家喜欢年轻人,他们精力充沛,又幽默风趣。
“怎么,您不信吗?”杨骞看到邵逸青的笑容,急于证明地说:“邵叔叔,您只要发话,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就是现在你让我辍学我也不会眨眼,只要能跟你在一起,那些前途道德我都可以弃如敝履……”
“嘘,”邵逸青打断他,手指堵在那胡言乱语的嘴巴上,“没人要你放弃,我的理工状元。”
杨骞哀求地说:“那您今晚能在这儿吗?”
“不行,”邵逸青很快否决,“我还有公事要处理,楼下还有人在等着呢,你要我放人家鸽子吗?”
杨骞无话可说了,想了想,只能作罢。
邵逸青看他心中明了,抽回手,坐起了身,他落落大方地走下床,拾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地板上躺着散落下来的信息素颈环和阻隔贴,狼藉一片,他站在狼藉的地板上从容地披上衬衫,稍做收拾就还原了正人君子的形象。
仿佛刚刚的荒唐都不是他。
不早了,邵逸青拿起还残留余温的颈环,回眸看见视线紧随着他的alpha,将手上的东西丢在了桌子上,柔和地一笑。
“别起了,我让人送餐过来,”邵逸青一边扣上纽扣一边说,“你使用的颈环是市面上现已淘汰的了,明天给你送批新的过来。”
“哦。”杨骞心不在焉地应着,他一双眼睛在邵逸青的腰上盯着,那样的销魂手感压根不是一两次就能餍足的。
邵逸青在披上最后一件外衣时,走回了床铺,他低下头,指尖温热地贴上alpha的腺体,这个对alpha具有挑衅意味的动作,却并没有引来杨骞的不满,他只是抬起头心切地望着对方。
“好热,”邵逸青说:“劣质阻隔贴和颈环用多了都会影响信息素气味,生理课上没学过吗?”
杨骞学过,也知道,但他使用的阻隔贴也算不上是劣质,学校里大多数alpha都用,只是跟邵逸青这种人比起来,的确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有钱人眼里的好东西才是好东西。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邵逸青揉了揉指尖,对方的眼睛水润,生得是一个孔武有力,但神色真挚得悲悯,“像一条摇尾乞怜的小狗,还真会让我舍不得。”
杨骞抱住了邵逸青的腰。
他尝试闻邵逸青的信息素,但半点寻不得,全都是他自己的气味。
许多高等级都做不到在情难自禁时控制住信息素,对方的身上却没有一点儿味道,这不由得让杨骞怀疑邵逸青方才的神情,他难道没痛快吗?
自己没能让他痛快吗?
还是他痛快了,又掐住了信息素的释放?杨骞从怀疑邵逸青对信息素的控制能力,又慢慢怀疑到自己身上,身为高等alpha的他,不可能取悦不了邵逸青。
“邵叔叔,你答应我一件事。”杨骞望着邵逸青,他的眉眼锋秀,自带着男大学生的朝气,高等alpha的优越感在杨骞身上也能应验,可这一刻,却看不见一点儿,他如同被标记后的Omega那样柔和,脆弱,依赖。
身体欲望发泄之后的邵逸青,什么话都好说,他语气温柔地应:“说。”
“不论您今后遇到什么合您口味的人,”杨骞抬起头,顶级alpha口吻卑微地说,“您都别不要我。”
邵逸青望着年轻人的眼睛,没否决。
也没答应。
那眼神好似宠溺的你说什么都行。
又好似决绝地你说什么都没用。
邵逸青走到了鱼缸前,拿起旁边的抄网,在水中晃了两下,就将湿淋淋的网兜放在了台面上,低声说:“又死了一只。”
杨骞凝视着水缸,抿了抿唇。
再没说话。
·
快十一点了。
艺锦湾的门口停了辆黑迈,车窗开着,邓素频繁打量着腕上的表,在打发又一个电话之后,才终于看见远处暗色里走出的身影。
邵逸青衣衫不整地走在畅行的大道上,两边的路灯照着他手上的动作,他正低头慢条斯理地收拾着那条领带,一步步走得稳当,不见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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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素一眼就知道,他的老板今晚没尽兴。
毕竟有事情在等着,平时这个点,艺锦湾的门他不会出。
邓素推门下车,没多说别的,提前打开后车门,等着邵逸青靠近,报告道:“魏总他们又催了,都在等您呢,一个小时接了四个电话了。”
邵逸青没有就这么上车,而是对邓素道:“给我根烟。”
邓素钻进车子里,在前面翻出一盒香烟,抽出来后配备打火机一块递给邵逸青,对方接过去,迅速地点燃,激情暂退,邵逸青的身上还有浓重的信息素残留,放眼过去,邓素瞧见邵逸青的颈后是光秃秃的。
“邵总,您没用阻隔贴……”
邵逸青是Omega,尽管从他的气质上看起来不太像,也不能改变他是会受alpha影响的Omega。现在的社会对比十年前开放了不少,Omega已经可以出去抛头露面,不用alpha再金屋藏娇,可要说保守糟粕的地方也有,那就是“腺体羞耻”教育仍然存在。
alpha不使用颈环阻隔贴,可以被称之为豪放,而Omega不使用阻隔贴就要被批判一句不知廉耻,心思不纯,裸露腺体的行为常被判定为没有家教的表现。邓素知道自己的上司跟寻常Omega不同,但要去跟一群alpha会面,这样的动作到底还是太大胆了。
邵逸青却不以为然,甚至没当回事,他的领带系得松松垮垮,领口的扣子敞开,锁骨肌理分明,活色生香地告诉别人他刚才做了什么。
此时的邵逸青提着香烟,靠在车身上,捋了捋烟管,对于下属的提醒,淡定地说:“丢在里面了,今晚不用。”
邓素作为下属,忧虑老板的安危,一个不使用阻隔贴的Omega,若面对的alpha有恶意,随时会受到对方的影响,更严重的会被恶意侵犯。暴露腺体在很多人眼里和赤身裸体没什么不同,何况是大庭广众下的肆意,邓素光想想都知道要被人怎样嚼舌根子了。
“反正要见的是魏总他们,都有分寸,应该也没事。”邓素想,他管天管地还能管上司的私事了?除非他不想干了,抬眼看了眼艺锦湾亮起的灯,邓素果断抛弃了这个不聪明的话题,“已经联系好了,您解决这根烟,咱们就过去吧。”
邵逸青没否定。
抽完了手上这根烟,他扶着车门坐了进去。
邓素也钻进了车里。
在临发车之前,邓素再次向邵逸青确定目的地:“不过邵总,您确定还去吗?”
邵逸青拽了拽领带,靠着车座,嗓音温和地问:“为什么不去?”
“已经很晚了,”邓素回眸说:“这个时候,不确定对方还会不会来。”
邵逸青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稚嫩的面容,还有那份高高在上,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笃定地说:“他一定会来。”
邓素想想那难缠的身份,不自信道:“可对方到底还是个少爷,不管现在遭遇什么,您已经拒绝过他两次了,我怕他会拿花架子。”
“他不敢,”邵逸青摇下车窗,信息素顺着车窗往外钻,滚进浓浓夜色里,“他不仅会来,而且还会惊天动地地来。”
后视镜里的一张脸显得颇有把握。
“我等了这么久,”邵逸青轻声说,“由不得他掀牌。”
2. 第 2 章
这是徐鸣付第三次来到嘉创。
两个月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科技届太子爷,走到哪儿都有人嘘寒问暖,现身边却空无一人,唯有冷风飒飒,陪他看向会吃人的嘉创大楼。
“那是不是徐家那位……”
“他怎么在这儿?”
“他好像来过几次了……”
“嘘——快走。”
在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谁掌握住了最前沿的技术,谁就在市场占据了主导地位。徐鸣付的父亲带领灵锐横走湘江三十年,看中的任何一位人才,任何一项技术,没有人敢跟他父亲叫板,更遑论染指,在这个地方玩科技,灵锐已经是横霸一方的地头蛇。
而他徐鸣付作为灵锐的太子爷,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咿呀学语到如今初登社会这个大舞台,接触到的各个行业,堪称无往不利。他想要什么物件,一个眼神,那东西就能变戏法似的摆在他的面前,他讨厌什么毋庸赘述,下一秒,他就再也看不见碍眼的东西摇晃在眼前。
于是,他从小到大惜字如金,所思所想都有人明白提供,自己只需要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就够了。父母对他的期盼就是徐家能出个实打实的高材生,文凭不用买,不用造,要他肚子里装点墨水,能了了徐家没出正儿八经高材生的遗憾即可。
徐鸣付也一直在这方面努力着,就在他刚刚完成学业没两天,打算出国深造时,灵锐出了事。
这样大的地头蛇要想一板砖拍死那是不可能的,那必得内里先腐蚀了才能一击致命。
灯火通明的暗夜里,徐鸣付看向眼前的高楼大厦,无比冰冷的大厦巨人似的凝视着他的狼狈,这栋大楼并不比灵锐的辉煌,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一座大楼里的众星捧月,从前他踏足哪里,身边必得簇拥着不少人,而现在徐家倒台,他的身侧寂静无声,那些陪笑的嘴脸荡然无存,就连假装都不复存在了,那些说要做他一辈子狗的人都去了哪里?
徐鸣付冷笑一声,笑社会凉薄,笑自己尽管识破那些人不真诚的假面,也依然在此刻止不住的黯然神伤。
抬起脚步,徐鸣付走进了“嘉世”。
眼前闪过几个身影,现已到了夜晚,不同职位的员工陆陆续续走了下来,众人交头接耳,目光更是齐刷刷看向了前台处的一个男人。
徐鸣付虽然不是顶级,但在alpha群体里也不次于那些顶级的气场,因为常年读书身上有股子儒雅的味道,仿佛还能闻到未干的墨水味,听说这位徐家太子爷的信息素就是纸墨的味道,但因为使用了阻隔剂,一时不能查证。
徐鸣付也知道身后无数双眼睛正在打量他,他不做理会,从前台那儿打听着邵逸青的消息,这根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却被告知不在,徐鸣付皱起眉头,显然是不相信前台的说辞。
“你说什么?”因为如今地位的转变,徐鸣付克制不住的敏感,他总觉得所有人都恨不得趁机踩上他两脚,包括这个向他撒谎的前台。
“对不起徐先生,”前台递给他一张名片,“邵总下午四点就已经出去了,不过他知道您会来,特地交代过我,把这个给您。”
徐鸣付接过前台手上的名片,名片上不是邵逸青的号码,而是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和地址,从地址名字上看,这是一个会所,徐鸣付翻来覆去将名片看了好几遍,也没弄明白邵逸青的意思。
“您可以去这儿找他,”前台露出她的职业假笑,看不出他对徐鸣付此刻的遭遇有什么落井下石的眼神,她抬起手腕,微笑且官方地说:“邵总会在这儿等您。”
邵逸青知道他会来找他?
这个男人……
果然。
两个月前,他在灵锐的酒会上,对自己说的那句“我会让你自个儿上赶着来见我的”,竟然不是卖弄的说辞,难道他两个月前就算到了灵锐会出事?还是说,他跟灵锐这次的危机有什么特殊的关联?
想到这儿,徐鸣付脊背发凉,不愿意深想下去,他迅速走出了嘉世,带着前台转赠的名片,回到车上,对司机道:“雾歌会所。”
车子缓缓滑动。
徐鸣付的脑海里不自觉呈现出一张妖孽的脸来,那双轻轻一瞥就能让人蠢蠢欲动的眼睛,以及那运筹帷幄的自信……
邵逸青,这个以孟浪出名的顶级Omega,19岁怀孕生子,27岁传出动荡当地的离婚风波,且以肮脏手段获得孩子抚养权,可谓名震湘江。离婚后桃花未断,骄奢淫逸,放诞不羁,被批判为Omega中的耻辱,也被誉为Omega中的极品。
他的传闻和八卦,一时半会可讲不完。
和这样的人勾结上,是他徐鸣付的不幸,又是一大堆不幸中的万幸。
只因这样的人,竟是他唯一的救世主。
抵达“雾歌”以后,徐鸣付下了车,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司机多嘴问了一句:“需要我跟着您吗?”
“不用,”徐鸣付推上车门,面前华美的会所门头散发着莫名的危险气息,徐鸣付深吸一口气,“我自己去。”
他走进雾歌,视死如归。
司机坐在车里看着,轻轻叹了口气,就像知道他这位养尊处优的少爷,将要面对什么。
徐鸣付走进雾歌,在灯光底下,对着手里的名片看了看,他正要犹豫要不要对着上面的电话打过去,一道声音传来:“徐少爷?”
徐鸣付抬起头,一个穿着肆意的壮汉正拎着香烟看着自己,对方的眼神在他身上探究了会儿,随后对他笑道:“我等您很久了。”
徐鸣付按下手里的名片:“你是?”
他从脑海里没有搜索到这个人的相貌,他不认识这个人。
男人抬了抬手腕:“您手上拿着的不就是我的身份证明吗?”
徐鸣付这才抬起手,看了眼名片上的名字:“孙嵘?”
“正是,”孙嵘欣赏的目光在徐鸣付身上流转,“早就听说徐少爷的气质不俗,是alpha中的佼佼者,今日一见我可真是长世面了。”
“两个月前你这么恭维我我会信,不过现在我只觉得是讽刺。”徐鸣付直抒胸臆,“邵逸青呢?”
“不急,”孙嵘的目光还在徐鸣付身上打量,“徐少爷这么迫不及待见邵总,跟他关系不错?”
“那要看今晚是不是顺利了,”徐鸣付身上背着大事,不愿意跟孙嵘扯皮,“麻烦孙先生带路。”
孙嵘摊开手:“乐意之至。”
孙嵘不是不知道,这个大少爷此刻的遭遇。
徐鸣付的父亲最宠幸的秘书,两个月前勾引上了竞争对手,向他们提供了灵锐最新的项目计划,窃取灵锐相关的进展资料,一场打算与灵锐同归于尽的商业犯罪就这么开始了,加上这些年徐家人横行霸道的作风,早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连同盟都是吃里扒外留有后手的,今日灵锐面临收购危机,徐鸣付是唯一能挽救的人。
可以说全家人的希望都系在他徐鸣付的身上,那些清高自傲,从今天他踏进这个会所开始,就要不复存在了。
孙嵘走在前面,给徐鸣付引路,没两步,孙嵘忍不住夸赞道:“徐少当真是一表人才,我见过那么多的alpha,却没有一个徐少这般的气质。”
灵锐出了事当地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个孙嵘半句不提,还乐意说些恭维话捧着他,徐鸣付也没刻薄,转而把话题引在此行的目的身上:“您认识邵逸青这样的人,还会觉得别人有气质吗?”
提到这个名字,徐鸣付脑海里又乱了起来,浮现出那张妖孽的脸。
稍有片刻的顿足,又接着向前走。
“邵总的确是人中龙凤,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有多高的等级都自愧不如,这一点没有争议,”孙嵘笑着回头,“不过徐少也不差,不然也不会被盯上了。”
徐鸣付的脚步一顿。
孙嵘瞧见他的反应,也停了下来,回身劝告:“徐少,别这么视死如归的,如果我是你,我只会高兴,所谓金榜题名时,在我看来还不如跟邵逸青春宵一度,至于为什么,你知道的。”
徐鸣付的眼神不甚友善,他竟在孙嵘眼里看到了艳羡。
“那是你,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事比得上金榜题名的意义。”
孙嵘慢条斯理地笑了一声,抬步继续向前,似乎根本没有把对方的反驳放在心里:“徐少啊,你还太年轻,等今晚之后你就知道,你此前的生活有多无趣。”
他对邵逸青的评价,让徐鸣付心中有不安的同时,也有一丝好奇。
两个月前,徐鸣付就见过邵逸青,他哪里不清楚这个Omega的魅力?一个年过三旬,并且离过婚,孩子都要跟他齐头的大男人,为什么那么多人还对他趋之若鹜?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物要什么样的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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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却对一个离过婚生过孩子,并且不算是十分年轻的男人垂涎至此,就连自己的父亲也常在餐桌前提起这个名字,徐鸣付此前不懂,直到两个月前亲眼看见邵逸青这个人。
整个宴会黯然失色,仿佛聚光灯齐刷刷往一处照去,邵逸青就站在张扬的聚光灯底下,用平和的口吻对他说:“小少爷,我喜欢你的信息素。”
他那时的眼神,好像对他极为感兴趣,又好像可有可无,这就是邵逸青的魅力,明明上表心意的人是他,却能在瞬间让对方心神大乱,腿脚发虚。
孙嵘推开了一间房门。
徐鸣付从飘摇的思绪中回过神,抬头看过去,屋子里坐着几个虎视眈眈的男人,他们的指尖捏着高脚杯,一张张脸在昏暗光线下半明半寐,笑声放肆地从里头传来,几个穿着暴露的Omega摇着翘臀在那些男人膝盖上伏趴讨趣儿。
这些男人都是本地有名儿的人物。
孙嵘率先走了进去,在一个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这个人徐鸣付认识,姓魏,从前跟他父亲有牵扯的。
两人不约而同盯着门口的徐鸣付看了好一会,而后,那人站起身,来到徐鸣付的面前,上下打量后用颇为深意的语气:“徐少爷,别来无恙。”
徐鸣付目标清晰,不搭理对方,再次向身边的孙嵘表明:“我要见邵逸青。”
“邵总出去了,”魏诩扫了一眼对方,“不过他让我先照顾照顾你。”
不明白是否真心,徐鸣付也不在意,此刻对面站着谁他都不该意外,冷声问:“魏总是什么时候跟邵逸青勾搭上的?”
魏诩轻笑,看孩子似的眼神,半点不计较:“什么叫勾搭?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认识是迟早的。”
“哦,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爬上邵逸青的床了?”徐鸣付挑明,出事的这两个月,他联系魏诩无门,却没想到会在今天这样的场景相见,“今天?昨天?还是……两个月前?”
他急于替他父亲教训不忠心的狗。
魏诩神色顿时晦暗下来,不过逢场作戏是这里每个人的拿手好戏,他很快调解好情绪,从这一句话就知道了这地头蛇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可地头蛇就是地头蛇,半死不活了也要撑出直挺挺的样子。
“徐少爷真是威风,爹妈都快进局子了还能这么威武地训我的话。”魏诩面色带笑,言语却暗藏风波,“真气派呀。”
“过奖了,跟您比我是小巫见大巫呢。”
两人唇枪舌战地还要继续,这时孙嵘低声说了一句:“逸青来了。”
魏诩又狠狠扫了徐鸣付一眼,从他面前离开了。
大概十分钟,邵逸青出现了。
他从进门开始就没注视过徐鸣付,徐鸣付对他却是望眼欲穿,房间就这么大点,真想完全无视对方也是不可能的。
邵逸青看似迟疑地发现了徐鸣付的存在,对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一扫而过,这让徐鸣付想到两个月前的夜晚,邵逸青眼神的火热,相比之下,今日的邵逸青颇为冷漠,他睨了自己一眼,就回到了沙发上坐下。
徐鸣付虽不常在这样的圈子里流转,可也了解这种男人的心思,他们眼里没有喜欢,只有兴趣,两个月了,徐鸣付并不确保邵逸青还对他流连忘返。
手足无措间,他看见孙嵘朝他靠了过来。
邀请他过去。
“今天晚上事成不成,还要看徐少自己的表现,”孙嵘说,“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说完,孙嵘走了。
徐鸣付再看向邵逸青,他刚刚坐下,身边的服务生正在为他倒酒,魏诩正在跟他热络地说着什么,那副嘴脸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狡猾多端,还有一丝暧昧不清的热切。
跟面对自己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好哀伤的,他们拜的不过是权势,不过是美色,不过是自己那上不了台面的欲望。
徐鸣付想到家人的处境,不再拘谨,他大步上前,来到了邵逸青的面前,上一秒还高高在上,这一秒就将脸面踩在脚底。
在一伙人的谈笑风生中,只听“咚”的一声,徐鸣付双膝砸在地上,他紧握双拳,目光迫切地说:“邵总,您还喜欢我吗?”
他那样大声,像魏诩夸他的那样,气派的不行。
一瞬间,便结束了现场的喧闹,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邵逸青。
3. 第 3 章
徐鸣付第一次见到邵逸青,是在两个月前的自家宴会上。
在读书的时候,徐鸣付就从别人嘴里听了不少关于邵逸青的传闻,来自朋友,来自父亲,来自身边人的碎碎念,邵逸青跟他父亲有来往,算是一辈的人,这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想起来也该是那样威严老派的形象,谁知在看到本人的一刹那,徐鸣付愣住了。
邵逸青当时站在离他有几十米的桌子前,身边簇拥着许多人,这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第一次走进徐鸣付的心里,带着难以言说的魅力。
当邵逸青拎着酒杯,满脸敷衍应付完他人的恭维,转头看向他徐鸣付的时候,将徐鸣付对这个男人的想象完全推翻,他俊逸妩媚,优雅从容,哪怕只是一个几十米距离外的眼神,也让窥视的徐鸣付如做贼心虚的难堪。
他匆匆收回视线,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也是在那一刻,徐鸣付才明白,不是alpha们太无聊,是他邵逸青太妖孽,这个仅靠外形就能掀起惊涛骇浪的男人,难怪那么多的人为他前赴后继。
在这样一张脸面前,年纪,生子,过往,情史,都不重要了。
在徐鸣付活了二十几年的世界里,压根没见过这样特别的人,就像一丛争奇斗艳的花里,有一朵花靠奇异的芳香使其他花朵都失去了魅力,独让人想去挖掘那股芳香的秘密,这种芳香,众人称为体态,称之为气质,称之为一种感觉。
两个月的时间,徐鸣付从对邵逸青爱答不理的身份,转而变成需要靠下跪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别说他自己心理难以平衡,在座的皆受了惊。
高高在上的灵锐太子爷,二话不说当庭下跪,将屋子里轻松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喧嚣吵闹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徐鸣付那一句“您还喜欢我吗。”
老实说,邵逸青也没想到徐鸣付会做到这个地步,他看着徐鸣付,神色严肃,片刻后那张妖冶的眼睛才笑开,对面前的年轻人道:“这是干什么,折我的寿?”
徐鸣付想要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就必须做出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邵逸青有意晾着他,在前两次寻他空手而归后,徐鸣付就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他现在最为后悔的是两个月前邵逸青在向他表示感兴趣的时候,自己拿花架子,回绝了他。
那时自尊心作祟,以为自己的拒绝是特立独行的,在那么多alpha对这个男人垂涎三尺的时候,他徐鸣付主动拒绝了邵逸青,多高高在上的姿态,多有骨气的行为!殊不知那一时的狂妄,将要用怎样的代价弥补。
“起来。”邵逸青对他命令。
徐鸣付抬眼看过去,邵逸青的眼睛是冷的,看不出任何的温度,他的皮囊太过出色,似笑非笑的样子,难以琢磨他真正的情绪。
徐鸣付捏着拳头,没有立马起身,忍辱负重道:“我需要邵总的帮助,只要您愿意救灵锐一命,我愿意为您上刀山下火海!”
还真是孩子气。
一番慷慨赴死的言辞,闹了好大的动静,邵逸青还没表态呢,身边的看客就不忍心了,“邵总,有事儿呢,咱们先出去。”
说罢,招呼着一群人离开,邵逸青也没阻止,毕竟徐鸣付这种有孝心的小朋友会为他那将死之家做出什么牺牲都是有可能的,怎么说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场面不宜太多人观看。
众人撤离后,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邵逸青没有再下令让徐鸣付起身,他倒了杯酒,问道:“会喝酒吗?”
徐鸣付看向那酒杯,艳红色的液体鲜血一般在杯子中滚动。
“不会。”
邵逸青将那杯酒递到了徐鸣付面前:“上学时不会就算了,但听说你刚刚毕业,往后这酒少不了要沾的,得提酒量了。”
徐鸣付犹豫中接过了酒杯,不大明白邵逸青的意思。
“站起来喝。”邵逸青自顾自倒上另一杯,“没人在了,还要向谁表忠心?”
徐鸣付正要站起来,闻声扶着桌角道:“我对您是真心的。”
邵逸青置之一笑,他看着徐鸣付在他面前站起来,一米八几的个头,穿着略显成熟的西装,精心打扮的样子可见他这次用了心,邵逸青欣赏中说:“徐少爷,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徐鸣付没敢说。
邵逸青晃着酒杯:“我儿子都快赶上你的个头了,真心?在我这个年纪可不讲究什么真心呢,你为救自家人被迫讨好我,这没什么要美化的,因为我要的也不是你的真心,我并不会因你心不诚而拒绝你。”
徐鸣付眉头耸动,心思被揭穿了,有几分手足无措,对邵逸青这种人,他还是太嫩了,只能处于被动的局面。
“那……您会帮助我吗?”
邵逸青道:“别说什么帮不帮助的,我们之间是互惠互利,帮助是要你欠我人情的,不管是别人欠我还是我欠别人,还起来都麻烦得要死,所以我们简单点,公平交易,你想要我帮你到什么地步,要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徐鸣付就算涉世未深,也并非全然不懂那点事,他也没少看视频,就是没有真枪实干过,也听得明白邵逸青的意思。
“在……这儿吗?”徐鸣付握紧拳头,神色里有丝难掩的局促。
邵逸青却否决了:“徐少爷,我邵逸青是孟浪,不过你也把我想的过于无耻,我的发情期在下周,这一周,你可以好好学学本事。”
Omega羞于提起的话题,邵逸青却侃侃而谈且毫无扭捏,徐鸣付知道这个Omega与众不同,是一个光看皮囊难以定义的性别,邵逸青有Omega的风情万种,也有alpha的果决凌厉,不过另一面徐鸣付还没能见识得太多。
只是作为一个Alpha,被Omega牵着鼻子走,落入下风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很快挺直了脊背,妄图夺回一些属于自己的骄傲,可在对上邵逸青那双妖冶的眼睛时,又不自觉败下阵来,最后只低声应了句:“……是。”
邵逸青笑了声,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交易而已,倒像我欺负你似的,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从不强人所难。”
他不喜欢柔弱的小可怜,徐鸣付的过于讨好在邵逸青这里不会得到他的青睐,反而让他失了兴趣,至少这一刻,邵逸青是有半分后悔的,他想终结了这场交易,但覆水难收,他也不爱食言。
徐鸣付辩解道:“没有,我会来的。”
邵逸青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下。”
徐鸣付挪了过去,拘谨地坐了下来。
室内只剩下二人,又做了这等子交易,徐鸣付忍不住去窥视身边这个男人。说实话,尽管他对这场交易心存不满,毕竟他一个大少爷要沦为别人的床妓,将会是他一生的污点,可是邵逸青这个人他却挑不出什么瑕疵来,这个男人太极品了,是徐鸣付小半生都没见过的人,他识别不出邵逸青的等级,Alpha在基因上能压制住Omega,可他无法判断对方等级的时候,不敢那么做。
徐鸣付尝试凑近些,但仍然感受不到邵逸青任何的信息素气味。
他的动作被捕捉,邵逸青头也没回,就道:“你在闻我的味道?”
徐鸣付警铃大作,随后又压下内心的不安,看着对方那纤白的手指碰撞着酒杯,骨节漂亮诱人,全身上下连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风情,徐鸣付哽咽道:“我只是在想……您要怎么帮我。”
邵逸青点点头:“嗯,不错,是该好好想想,别到头来白献身一场。”
徐鸣付是个书卷气很重的人,且身边逗留的Omega多是含蓄的,邵逸青这样的还是第一个,不怪乎父亲提起这个人时一言难尽的神色,现他自己结识了,也颠覆了对Omega这个群体的基本认知。
“灵锐得罪的人太多了,这不是什么轻松的活,现在面临收购危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它争取时间,能不能盘活它还是靠你们自己,明白吗?”
“怎么争取?”徐鸣付焦急道:“您不知道对方有多来势汹汹,恨不得现在就把灵锐给吞了……”
徐鸣付还要说什么,只见邵逸青抬起来手,他想说的话被堵住了,邵逸青打量回来:“我有的我的办法,你要是信不过我,今晚就不该来见我。”
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在这一刻有着绝对的说服力,明明什么也没听见,方法也不知道,徐鸣付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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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住嘴了。
“我信您,”徐鸣付捏住手上的酒杯,低下了头,“抱歉,我不该质疑您。”
接着他又道:“只要邵总您能给灵锐争取半个月的时间,我就有信心翻盘。”
徐鸣付那样稚气地说,邵逸青看他,目光中有几分欣赏,并没有反驳。
这次顺利见到了人,做下了一笔交易,邵逸青没留着他,早早地就让徐鸣付走人了。
孙嵘见徐鸣付离开,盯着他的背影搜刮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屋子,看见邵逸青一个人在品酒,他问:“说下了?”
邵逸青放下酒杯:“差不多。”
孙嵘道:“看他那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邵总估计没少费口舌吧。”
邵逸青靠着沙发道:“完全是他自己说服他自己,我从来不强人所难,更遑论费什么口舌了。”
孙嵘在一旁坐下,眼神颇为不解:“我很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做这笔交易?灵锐现在可是被拿了七寸的地头蛇,是个烂摊子,你就为了睡这个少爷就蹚这浑水?不值。”
“我需要你提醒我吗?”
孙嵘拧眉:“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邵逸青说:“闲来无事,逗逗猫。”
孙嵘看他的态度,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啧了声,又提醒道:“这盘棋盘不活,你知道要收购灵锐的人是谁吗?”
邵逸青叠起腿,一只手搭在抱枕上,轻声说:“不感兴趣。”
孙嵘自说自话似的:“是盛家。”
邵逸青头也不抬,当真是对他的话题没半点兴趣的样子。
孙嵘忧虑道:“逸青,你想要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你要是为了徐鸣付得罪了盛家,那这笔买卖你真就得亏本,盛杭的名声你又不是没听过,这地盘谁听了这名字不怵得慌?”
邵逸青不置可否:“再怎么处尊居显也老了,十几年前的人物了何必还拿到现在来压人?”
“他还有两个儿子呢,”孙嵘着急,“盛杭老了没错,现在不流行了,可虎父无犬子,你知道盛杭两个儿子有多牛逼吗?他那个小儿子跳级上的学,年纪轻轻就读博了,都说出来了早晚也是个厉害角色。”
“三好学生啊,他领头?”
“那倒不是,接管人怎么也轮不到他,领头羊是盛家老大,听说一直在国外闯的,这刚回来,怕是就为了灵锐,新官上任三把火,人现在就是要拿灵锐开刀,灵锐和徐家此时等同于粘板上的鱼肉,你救不活还得惹一身腥,我劝你别管这事,这老大我知道的不多,但外面都传得神乎其神的,反正不是什么善茬,你悠着点。”
他没劝邵逸青直接退,而是提醒他把握好分寸。
邵逸青却不甚在意:“没关系,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话落,他起身,孙嵘仰着头,不解地看着他,邵逸青却一副准备离开的意思。
“我跟你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
孙嵘从后头打量他,邵逸青身材纤长,气质卓越,一件西装穿的别有韵味,不回眸倒是好的,祸水般的眼睛妖孽似的能夺取人的心智,偏偏他又会掌控气氛,孙嵘不自觉地把目光下移,放在邵逸青那段被西装禁锢的腰肢上。
“盛杭不好惹,盛家的小少爷不好惹,盛家的大少爷更不好惹,我这把得玩脱了,别趟这浑水,总结得到位吗?”
孙嵘目不转睛。
“可我已经答应了别人,这再不好惹的人,我也得惹一惹了,”邵逸青开门出去,“谁让我最近无聊呢。”
都是生意人,无奸不商,谁肯做没有利益的付出?孙嵘说不上了解,但对邵逸青也算是一知半解,他实在看不明白邵逸青这次赔本生意是为什么,于是不得不往最简单的方向想去:“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徐家这位少爷了吧?”
话音刚落,邵逸青便回过了头,他跟孙嵘隔空相望,几乎不用言语,不用辩解,孙嵘就知道自己这话有多可笑了。
他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蠢问题。
邵逸青见他了然,他靠在门框上,用一种格外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对方,丢下一句:“孙嵘,你脑子在福尔马林里泡过吧?”
4. 第 4 章
邵逸青出了会所,早就已经习惯在瞩目的视线中穿梭的他,对那些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回车子,看见邓素在跟人搭讪。
邵逸青打开车门坐在后座,没有打扰,在车上安分地等了几分钟,后知后觉的邓素急忙慌地跟对方留了个号码,回到了车上。
“邵总,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断你桃花,跟破坏一桩婚姻有什么区别?”邵逸青一本正经地说。
邓素笑了一声,指了指窗外:“那哪能一样啊,就一个刚认识没几分钟,感觉挺对眼的Omega。”
“联系方式留下了?”
“留了。”
“推后见面吧,这两天要处理灵锐的事。”
邓素是beta,不受任何信息素的干扰,也不能享受信息素带来的红利,算是大群体中最为普通的人,不过他从不甘于现状,势必要找一个Omega为妻。
这份执念也来得莫名其妙,他自个儿都说不明白,硬要说,香香软软的Omega实在讨趣儿,当然,他心目中的Omega形象跟他这位孟浪狂野的上司完全不一样,邵逸青属离经叛道的那一挂,完全不符合大众对Omega的印象。
“跟徐家少爷谈好了?”邓素发动车子,往雾歌的门口看了一眼,这是邵逸青常来的地儿,里面的老板孙嵘是邵逸青的朋友。
邵逸青平静地抛回这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失手过?”
邓素心中这就明了了,笑道:“我就知道,您看中的猎物没有一个跑得掉的,这徐小少爷也算是得便宜了。”
邵逸青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徐鸣付那张俊秀的脸蛋,还有忍辱负重的模样,心下便觉得好笑:“在人家看来,占便宜的是我呢。”
邓素摇摇头:“嗨,没经验的小孩嘛,肯定是不懂的,不过这次我也有点没明白,按理说您对这个类型不来电的啊,怎么忽然看上徐家那小子了?看着挺嫩的,没什么意思。”
徐鸣付这个人邓素也见过,他跟随邵逸青出入各种场合,完全明白自己上司的喜好,一直以来,邵逸青的床伴也没低级过,全都是些顶级猛A,体格块头都是持久能干的,这种毛没长齐的小孩还是头一次,邓素只能归结于他老板换口味了。
常年吃肉的人偶尔也得上盘素菜解解腥气,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邓素自个儿把自个儿给说服了,没等邵逸青多说话,又道:“不过徐家这小子确实长得不错,我搁老远看见都眼前一亮,那是真贵气,就是稍微有点嫩了,别的没什么不好。”
邵逸青这个人孟浪,会玩,而且玩得野,邓素作为他的助理兼司机,多年跟随他什么都看在眼里,他不会小题大做,更不会惊讶自己的老板有着怎样的嗜好,他无权对邵逸青的生活评头论足,更何况,邓素在这一行什么场面没见过?当一个人有钱又有颜,所谓道德的枷锁能撑到何时?哪些有权有势的不背地里养几个情人?邓素对这些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在邵逸青这里求的是前途和太平,多余的他一概不管,这就是他的生存法则,所以他也是跟着邵逸青时间最久的。
其余的皆因各种各样的理由被淘汰。
“盛家的两个你听过没有?”
忽然,邵逸青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邓素的注意力还在徐鸣付身上呢,还没掰扯开呢,回头瞧见邵逸青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的样子,心中不甚理解,怎么说刚谈成的交易,等了两个月的猎物到手了,他老板的注意力应该放在徐鸣付身上,怎忽然聊起别人了?
邓素恍惚地应:“盛家?”
“这次带头摆平灵锐的就是盛家的主,”邵逸青没多说,交代道:“明天把灵锐的情况整理出来给我,顺便调查下盛氏的动向,两者息息相关,这场仗不好打,我得先摸个门路。”
嘉创跟盛家没有过交集合作,私下里也没听过有什么来往,是两个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线,要不是因为灵锐,估计一辈子也没有打交道的可能。
“调查倒是可以,只是邵总,”邓素从后视镜里望向那张神魂颠倒的脸,“我们跟盛家可从来没有过交集的,盛杭那个人威风了一辈子了,人又贪,想从他手里抢救灵锐是会脱了一层皮的,就这么茫茫然下这遍地窟窿的战场您图什么呢?徐鸣付那才貌不值得您这么冒险。”
“别废话,”邵逸青语气严肃,“做不做得出来?”
邓素保证道:“能,这都是小事。”
邵逸青往后一靠,车里安静了。
邓素从后视镜里又看了邵逸青一眼,他算算日子,他老板的发情期快到了,徐鸣付作为邵逸青这次选中的泄欲对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看着邵逸青下定决心,邓素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有史以来,不做赔本买卖的邵逸青,也因为发情期的影响,犯了着急下手而未理清代价的赔本生意。
灵锐这事太大了,一不小心就得折进去。
但转念一想,就算他把嘉创砸了进去又怎样?嘉创只是邵逸青无数传说中最不值一提的成绩之一。
邓素也不多余说些惹老板心烦又没什么营养的话了。
车子开动,邵逸青在车上看明天的会议安排,叮嘱了负责会议安排的女秘书几句,不多时收到回复,他就下了微信。
邓素的车开得很稳当,疾缓有度,深夜里的柏油马路畅通无阻,空气中飘着一股桂花的清香,道路两旁的绿化带修剪得平平整整,有一种庸俗无趣到极点的意思,毫不美观,直到车子开上一座小高架,那些并不赏心悦目的风景才从邵逸青眼里退出。
他在湘江待了十几年了。
他在湘江结婚,在湘江生子,在湘江创业,也在湘江推翻了婚姻这场坟墓,他对这个城市早已经超出了对老家北京城的了解,十几年来发生的变故太多,时而让他忘记自己来自哪里,这个城市已经强行融入他的骨血。
像一篇精美的手账本,每一页都炫彩漂亮,翻开前不知道会飞出怎样的惊喜,在正惊喜入戏时,来到了结尾页,你也只能发出一声“啊,没了”的叹息。
“嗡嗡——”
车厢里忽然响起手机震动声。
邵逸青低头看了一眼,扶着额头,靠在车窗,慵懒地打开手机,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他没有犹豫地接听,叫了声:“嫂子。”
邵逸青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比他长几岁,远在京城,多年未曾来往,两人并非因为同父异母有什么嫌隙,相反,他跟自己这位哥哥的感情非常好,好到像是一个肚皮里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联系不频繁,一是因为他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二是相隔甚远,信息不能互通,三是彼此都不是爱唠叨的人,大事通个气,小事问个安,如此就够了。
再亲密的关系活到后半生也都这个样,邵逸青这个年纪,早就不追求那些虚浮的东西。
“逸青,不好意思,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电话里,Omega的声音温柔有力,有着未见其人就先被声线吸引的魅力。
“我也没睡,”邵逸青叠起腿,看着窗外的景色,接听这位不常来往却在关系上算得上亲近的人,“深夜来电,有什么事吧?”
“是,可能有点小事要麻烦你,”对方道:“是这样的,承承从国外转回来了,这事你应该知道,不过他好像没法适应国内院校的生活,大学刚开始这段日子,没少跟人发生冲突,此前就给他换过几所学校了,可他安分不下来,北京这边算是被他给惹了个遍。”
“你是想让他到湘江来?”邵逸青很快接收这个信息。
“是,他跟他父亲不太对付,我认为承承脾气暴躁跟他爸也脱不了关系,别人他也不服气,除了对你还有点敬意,他想去你那儿,我想这点敬意足以使他安分点。”
出门在外就不如在家了,再亲近的关系,不是自己的父母也不能肆意,对方打的是这个念头,邵逸青了然后道:“可以,我这儿随时欢迎他,您那边看着安排,我也许久没见承承了。”
“不打扰你就好,”对方笑了笑,“湘江那边我毕竟不了解,入学手续这块得麻烦你,他学编导的,找个差不多的院校就行,人虽然混蛋,但成绩还是过关的,这点会降低你跟校方的沟通成本。”
“嫂子,跟我就不用太客气了,承承跟鹏鹏在我眼里没区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除非你对我不放心。”
“没有,怎么会,”对方积极地说:“那就把这事全权交给你了。”
“嗯。”
为表示关心,对方又提到邵逸青唯一的儿子:“鹏鹏马上高二了吧?”
“对。”
“成绩怎么样?”
“勉勉强强,”邵逸青说:“也是个混蛋头子。”
邓素听着邵逸青打电话,大概判断得出电话内容,邵逸青对别人没什么耐心,唯独在北京老家那些人身上还算是有人性,两人聊得顺畅,一路上说说笑笑的,目的地就到了。
下车前,邓素提醒道:“邵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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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使用抑制剂了吗?”
邵逸青低眸看了看自身:“闻得到?”
邓素一手扶着方向盘,一边回眸说:“应该不是你的,有点像纸墨香。”
邵逸青身边来往的人多,进进出出的,沾染上了谁的信息素是常有的事,只是这股纸墨的味道更浓重些,邓素留意了。
邵逸青则心知肚明这是谁的信息素,笑着说了声:“狗鼻子。”
这就下了车。
“明天十一点前把资料发我,下午六点去趟翠湖庭,穿精神点。”
邓素了然,邵逸青放他走了。
回到房间,邵逸青脱了外衣,屋子里的灯是黑的,不过外面的夜色还亮着,月光洒在洁净的地板上,恰似铺了层银地毯,邵逸青的皮鞋踩上去,背影决然,他刚脱下的外衣还没来得及丢开,一个黑影忽然从暗处窜出来,紧接着就攀附上了邵逸青的后背,将他在月色下包围。
一股子百利甜酒的味道冲了上来,冲鼻的很,这样的浓度有两种可能,对方在易感期,或完全没有使用阻断剂。
伴随着甜酒味道的还有一阵贪婪的喘息,邵逸青没有回头,就着被紧紧拥抱的姿势,丢过去一个眼神,问:“你怎么来了?”
拥抱更紧了,缠在邵逸青腰肢上的手紧实有力,不同于信息素的柔和,那是一副仅从臂膀就能判断出的威武身躯。
“你不要我了。”声音答非所问,带着某种被遗弃的委屈,垫在邵逸青肩头的重量深了一些,嗓音快要夹冒烟,“是不是?邵叔叔。”
邵逸青拍了拍腰上的手,他西装外套下的马甲被拥得褶皱,叠在了一块儿,邵逸青蹙起眉头:“杨骞,我要是说话你再当耳旁风,明天你就给我滚蛋。”
这话起到了震慑作用。
那双手恋恋不舍地松开,邵逸青走出去,将手上的外衣丢在了沙发上,他站在沙发边,回眸看着自顾自思索什么的男生,问:“谁跟你说的?”
杨骞低眸看着地板,眼里无限委屈:“现在湘江谁还不知道,您看上了徐家的少爷,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邵逸青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转身栽在了身后的沙发上,叠起腿,身形优越地说:“连你都知道了,这下可真是玩大了。”
他正要把杯子放回去,杨骞走了过来,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就在邵逸青腿边蹲了下来,仰头看着沙发上的男人,“所以……你真的看上他了?”
邵逸青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也是一种答案,杨骞握住邵逸青的手,这个连指尖都透着性感的男人,从里到外完完全全俘获了他,杨骞捏着邵逸青的手指送到了自己的嘴边,蜻蜓点水地吻上邵逸青的指尖后分开,“邵叔叔,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了吗?”
“没有。”
这是一句实话。
杨骞是邵逸青最称心的床伴,他年轻,帅气,身材健硕,体力充沛,男大学生如狼似虎,是办公室里那些被生活磨灭热情的alpha所不能比拟的,邵逸青使的称手,用的称心。
“那是为什么?”杨骞追根究底,眼里是不服,“灵锐是浑水,是祸水,很多人都期待着这头蛇死去,您为什么要救它?”
邵逸青倾身,咫尺距离下,百利甜酒的味道更浓郁了,他的手指刮过杨骞挺翘的鼻子,欣赏艺术品那样小心翼翼:“多点。”
杨骞愣了一下,眼神却始终追随着邵逸青的眼睛,恨不得看进他的心灵深处去。
“信息素再多点。”邵逸青贪婪地命令,杨骞知道他的发情期快到了,不使用阻断剂就跟脱光了衣服勾引人没区别,邵逸青心里很清楚,但他没有拆穿小狗的把戏,百利甜酒的味道,是有点儿腻人,但他此刻却格外需要。
杨骞听从地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他是alpha,还是高等级的alpha,可是他却无法掌握主动权,他多想一口标记了这个男人,每每想到在他之前有人捷足先登做了他想做的事,杨骞的信息素就不受控地强烈起来。
alpha的信息素和情绪也有一定关系,杨骞在放肆和克制中艰难徘徊,满屋的百利甜酒味,气氛已然不是信息素抚慰那么简单就能收场的事。
“就算您看中了别人,至少今晚陪着您的人是我,”杨骞深呼一口气,站起身,扶着沙发,大胆地咬上了邵逸青的脖颈,那股不属于邵逸青的纸墨信息素他早已经发现,“邵叔叔,今晚要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继续品尝你的小甜酒?”
5. 第 5 章
邵逸青闭上了眼睛,他被缠在百利甜酒的信息素里,如同醉在美酒中不可自拔,指尖勾上杨骞的脸,邵逸青在昏暗中低声命令:“别使坏。”
杨骞羔羊似的往邵逸青怀里钻,那股纸墨味被百利甜酒压下去,他跟邵逸青没有标记的羁绊,想要调动对方的情绪并不容易。
幸好邵逸青临近发情期。
邵逸青的手指压在杨骞的发丝上,神色幽暗,杨骞各方面都满足他的要求,唯独一点差强人意,就是信息素的味道。
邵逸青这个人对信息素气味很挑剔,跟过他的人基本上都是因为信息素不符合他的要求从而强制出局,他没有固定的喜好,具体喜欢哪一种信息素味道他自己也不清楚,目前探索出来的是纸墨沉香木屑等气味不会过于排斥,其他味道没两分钟就会腻,好似心灵深处住了个小人,在双方动情的时候跳出来说“我不喜欢这个味道,让他离我远点。”
搅了邵逸青的雅兴。
于是,他不得不向本能低头,什么都不缺的他偏偏在信息素上要去容忍别人,致命的缺陷毁了无数次的温馨时刻。
“喜欢吗?”杨骞一副想要得寸进尺,又不得不谨慎的样子陷进邵逸青的瞳孔里,“喜欢就给您多点,没尽兴就继续,邵叔叔,我都随您处置。”
他呈现出来的完全服从性足以点燃每个Omega的热情,面对这样一张年轻帅气的脸蛋,任谁也不会这个时候推开他说声不,可谁让他对上的是邵逸青呢,对邵逸青这样的人,所谓手段,所谓勾引,都不大能上得台面,起到效果。
因为这些东西,早在前几十年被他玩了个遍。
邵逸青如痴如醉的神色里又伴随着一定的清醒,他的脊背已经紧紧抵住了沙发,无路可退,对方的每一声喘息都是刻意,几乎不用言语,眼神就已经无声无息地跟对方来了几回。
“我倒是想跟你继续,只不过回来的路上又摊上了一件事,迫在眉睫,拖不了一点。”邵逸青的呼吸洒在杨骞的脸蛋上,年轻人身上的朝气勾人,他似乎能感受到皮肤底下跳动的筋脉,正在叫嚣着什么。
杨骞抱住邵逸青的腰,拽他的领带,深埋在邵逸青的脖颈里,闷闷地说:“不管。”
邵逸青耐心地说:“那可是真能叫我一声叔叔的亲侄子,不管谁都不能不管他。”
“他要做什么?”
“来湘江读书,”邵逸青微微仰起脖颈,满面春色,目光浑浊地看着顶头的天花板,“正好,你帮我看看?”
杨骞不得不停下动作。
抬起头,欲求不满地望着邵逸青。
他只是邵逸青的床伴,这辈子离他最近的时候大抵就是床上的纠缠,除此以外邵逸青不跟他牵扯太多,他巴不得做出点什么来改变,如今机会来了,杨骞再血气翻涌,也不会错失良机。
“我能做什么?”
他问,此时已然放开了人。
邵逸青笑了笑,从沙发上起身,被杨骞弄乱的领带他索性摘下来,丢在一边,走到房门边将灯打开,室内被彻底点亮,审美高级的环境映入眼帘,邵逸青踩着光洁的地板,到一边的酒柜里取出一瓶沉淀多年的拉菲。
“找出当地比较不错的艺术院校,要实地考察,校风得正经,他学编导的,找几个各方面合格的给我,这对你应该不是难事。”邵逸青倒上两杯酒,自顾自喝了一口,另一杯摆在对面,杨骞了然,走了过来。
扶上那杯酒,杨骞问:“别的方面呢?”
杨骞正是快要毕业的大学生,在湘江也待了多年,人脉这块虽然比不得邵逸青这种生意场上的人,但大学生的身份方便他考察许多事,他知道这些事邵逸青摆摆手就有人能给他办了,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他也算对他的信任,杨骞巴不得邵逸青对他投入更多原始本能之外的东西,或许这就是一个突破口,他这么想着,对这件事就不得不上心。
侄子,挺亲近的关系,办好了,邵逸青少不得奖励他。
“他性子野,我要你实地考察是要你进学校探探校风,那些管理不严格的学校就算了,alpha横行或Omega至上的失衡制度更不用考虑,鱼龙混杂的学校多,光是艺术类的大大小小就二十几所了,找那种各方面比较平衡的公立学校。”
“现在的学校都挺平衡的,往年那些失衡制度都改了,如今社会提倡AO平等,谁也不比谁高尚,谁也不比谁低级,这点你放心好了。”
“是吗?”邵逸青摇了摇酒杯,“等级优越感一天没有消失,就一天不会平等,为顶级开绿灯的事件数不胜数,同院校跟你竞争进修名额的那个二级alpha,哪里输给你了呢?”
杨骞眉头一动,在邵逸青似笑非笑的眼神里看到一抹犀利,杨骞失笑:“原来邵叔叔并不是完全不关心我。”
“我当然关心你了,”邵逸青喝了口酒,将酒杯放回原位,坐在了杨骞的对面,隔着一块大理石桌,问道:“选好了吗?想去哪个国家,哪个院校?选好了知会一声,叔叔给你安排。”
“不用了,都是学校里安排好的,我一分钱也不用出,”杨骞看向邵逸青,“更不会让邵总破费。”
那情意深切的目光等待着回应,在那么明亮的灯光底下,邵逸青这个人都妖孽得挑不出问题来,杨骞就是很想知道那张脸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会这么完美?三十多岁的男人吗?无论怎么看都完全不像。
那哪里是三十多男人的长相?那是年轻人学也学不来的风情。
并不是Omega都标志漂亮,是邵逸青加深了这个印象,见了他,就会无比奢望Omega这个群体,可转身你又发现,你做梦了,是邵逸青给你织的美梦,他让你以为,Omega无比神圣。
邵逸青的相貌惊为天人,标志的面孔很多,杨骞也不算没见过世面,他一个拥有校草头衔的人,身边来往的Omega哪个不是优质的?可跟邵逸青比,那些就只是下等货色,全都没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杨骞优越了小半辈子,没想到有一天鬼迷心窍,色欲熏心的人是自己。摒弃了那高尚的“学有所成”之理想,当下的每一根神经都是邵逸青,是他的眼睛,是他的声音,是他的温度。
是想跟他至死方休的俗欲和贪婪。
“有嘴知道说就行,你和我的关系,足以向我敲诈这么一笔。”邵逸青嘴上说着敲诈,动作却不见一丝认真,他半伏在大理石桌上,半张脸躺在自己的掌心里。
手机来了最新的消息,是徐鸣付。
等待救援的新猎物正焦急,刚回去就问邵逸青明天他要做什么,邵逸青只回复了他三个字:等消息。
杨骞不甘心被晾在一边,他再次提问:“新猎物真的比我帅吗?”
难得理工状元也肤浅了一回,邵逸青抬起脸,杨骞认真地等着答案,他这模样真是跟学霸搭不上边,想着他带着理工状元的头衔却在这儿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争风吃醋,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邵逸青说:“没,还是你帅。”
杨骞追根究底:“真的吗?那邵叔叔为什么看上他?”
“新鲜感,”邵逸青道:“和你不同的新鲜感。”
徐鸣付跟他杨骞算是同辈,或许还是同岁,听说他也是刚结束学业,家里就遭受了这样大的变故,要不是有竞争关系,说不定杨骞会同情他一星半点,可alpha的自尊心被挑动,只想论输赢,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杨骞不肯罢休:“那在叔叔你的眼里,到底谁更新鲜?”
“重要么?”
“很重要。”
邵逸青停下动作,他并不喜欢这类口头上追逐胜负的游戏,对他来说都是些虚浮的东西,不过他好在人老心不老,还能理解年轻人那点心思,于是跟杨骞打起了马虎眼:“和你认识一个月了,和他周旋两个月了,对我来说,你们谁都不算新鲜人。”
杨骞的失落不曾掩饰。
邵逸青直起身,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来不及搭理杨骞的情绪,转而向楼上走去,“我年纪大了,熬不起夜,去睡了,走的时候把灯关上,你那台车夜照有问题,路上慢点。”
杨骞目送着邵逸青消失在视野里。
本不大甘愿,又被三言两语哄得平心静气。
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杨骞重重放回酒杯,走到门前把灯关上后,动作轻柔地拉上房门,这才离去。
·
次日,邓素把收集到的情报整理完毕,全都发给了邵逸青,没做任何的筛选,大事包括盛氏的开发计划,小事到盛氏里的用人情况。
邵逸青躺在床上看着邓素发来的图文信息,两个文件,一个有关于要收购灵锐的盛氏,一个有关于盛氏的新总裁。
盛杭有两个儿子,一个在读书,一个在国外历练,今年刚回来,接手第一件大事就是搞灵锐。徐鸣付的父亲跟盛杭有竞争关系,如果说徐家是虎,那盛氏就是龙,两方看似不相干,但暗地里你争我抢,都想做那个先一口咬断对方经脉的唯一胜者。
八角笼里关不住两头野兽,必定有一只倒下这硝烟才能暂停,可这样的战场最忌讳轻敌,一个懈怠就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翻身而起逆转败局这件事不大容易发生,但却不是百分百不会发生,以至于盛氏在灵锐倒台后咄咄逼人,迫不及待要咬死这头野兽,也是为了防止对方翻身。
尽管邵逸青认为灵锐已不大可能逆袭。
坐起身,邵逸青调出另一份文件,上面有关于盛氏大少爷盛廷舟的所有信息。
当然,只是暴露在外能探到的信息,例如身高体重学历第二性征等等,附带着一张分不清何年何月的照片,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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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右上角,如同一份制作精美的简历。
邵逸青先是注意到了那张照片,其次才是那些文字信息,他点开那张照片瞧了一眼,眉头微拧。
无比优秀的轮廓线条竟是这张脸最不值一提的优点,照片上的人由于眉峰和额尖的距离短,山根处的凹陷略深,眼睛就被衬得凶狠凌厉,鼻翼两侧饱满度适中,高眉弓到鼻梁的弧度近乎于完美,属于十分混血的长相。这样的面庞视角稍微高一点儿就如同在看一只兽,或是一只鹰,因其狭长的眼睛本就具备的攻击性,在这样的高眉弓下就更具压迫力。
照片上的人微低着头,正好做成了最凶的视角,他的眼睛并没有直视镜头,而是向下俯视,应该不是上班时间拍的,穿着黑色的大衣,整个气质阴郁又凶蛮,像一只没长开翅膀的鹰隼。
邵逸青不常夸人,也不常被人俘获,所来往的人之中大多都是他在被人欣赏着,但这个盛杭的长子,却在只有一张照片的情况下,勾起了邵逸青的一点儿兴趣。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很有魅力,加之其外界赋予的光环,让邵逸青也小小地为之震撼了一下。
“真不赖。”邵逸青低语,照片回归原本的尺寸,滑动鼠标,笔记本调上新的资料,是关于盛廷舟的成长经历,七岁出国,参加过各种高端的学习竞赛项目,并获得一定名次,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毕业,俄罗斯能源公司rosneft历练实践,并跻身进高层领导,其详细报告邵逸青没有仔细读,因为媒体可以造假,他只需要看到个大概,在心中对此人有个基本认知就够了。
灵锐是盛氏最大的竞争对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弄不好一不小心就容易引火烧身,盛杭既然把灵锐这么大的事交给他这个长子来做,其能力必然不能小觑。
看来灵锐是必死无疑啊,邵逸青在看完盛廷舟的资料后,知道自己这次有些草率接起这个烫手山芋了。
片刻的思虑中,邵逸青拨通了邓素的号码。
“邵总,资料发你邮箱了。”邓素接听后立马说,他没想到邵逸青已经起来了,并且会这么迅速地联系他,看来是真的要挑这个担子。
“嗯,我看到了,辛苦了。”邵逸青丢开笔记本,从床上起身,地板干净的能照射出他的慵懒。
“您确定还要管灵锐的死活吗?”邓素在电话里突然提起,“盛氏那边的动静很大,他们就是冲着搞死灵锐来的,据他们内部透露,新合同已经开始制定了,说是6号就要正式签约了,签约仪式一旦进行,到时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灵锐救不活了。”
邵逸青看了眼手机:“6号?时间不太宽裕。”
“就两天了!两天的时间不可能改变什么的,我们跟盛氏从未有过交集,更不认识他们上层领导人,所以就别管这个烂摊子了……”
“不认识认识一下不就行了?”邵逸青开着免提,把手机扔在床铺上,站在柜子前挑衣服,“两天的时间,再怎么也足够认识一个人。”
“邵总,您听明白了吗?”邓素调查盛氏,怎么会不知道对手的难缠,虽说他是在邵逸青跟前求富贵太平,可邵逸青要是倒台了他还太平个屁,于是比主子还着急,想明白的事临了又犹豫,“这不是认识一只猫猫狗狗,是认识盛氏领导人,还是有决策权的那种,一时半会上哪儿偶遇去?”
“这就是玩人脉的事了,”邵逸青丝毫不把邓素的忧虑放在心上,指尖在一批衣服上犹豫,“咱们虽不如盛氏和灵锐那样威风,但小作坊也有精兵强将。”
“可他们都要签约了……”
“签不了,”邵逸青扣上衬衫,拾起手机,关掉免提的手机贴着耳朵,“现在开车过来,四点前到不了翠湖庭,我拿你开刀。”
邵逸青撂了电话。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严肃正经的装扮,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张照片来,迟疑片刻,又走到了柜子前,从防尘袋里取出一套很久没宠幸的派对战衣。
其实说是派对战衣也不夸张,毕竟风骚得不符合邵逸青这个年纪。
什么年纪做什么事,从前邵逸青不服这个话,渐渐的自身年纪上来了,他也就明白这句话凝练了怎样的智慧,让他还卖弄风骚跟一群小屁孩在派对舞会上争眼球吗?
没有什么偏卖弄什么,只能哄哄井底之蛙,这个年纪的人值得炫耀的资本,是人脉资源和能力。
他丢掉了花哨的衣服,只将上面的一款蓝白色方巾取了下来,搭在了脖颈上。
从容地系在纤白的颈段。
盛廷舟,一个接近三十岁又没到三十岁的好年纪,阅历老成,英气横生,归来便是气势汹汹,一股子不属于华夏人的蛮横和骨相,瞧着就不简单。
安逸了很久没有“打仗”的邵逸青,此刻只希望,撰写在漂亮履历上的文字,都是真相。
6. 第 6 章
邵逸青出门的时候,邓素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车刚停下。
身为beta,邓素的形象却不普通,甚至超越了alpha中的不少人,恰好又没有alpha不可一世的优越感,这形象难免更亲人些,因此带到任何场合都很合适,谦逊温和的气质与谁相处都讨喜。
推开门,邓素踩着一双油亮的深棕色皮鞋下车,穿着青灰的西装,头发是烫过的,一缕缕往后卷着,露出白净的额头和修剪过的眉型,他正要去替邵逸青开门,便听到邵逸青的声音。
“换车,今天不开这个。”邵逸青低头整理着袖口,腕表没戴,想给自己添一丝轻松气,对于接下来算是公事,又可以划进私事的会面中去。
“不开这个?”邓素扶着车门犹豫,但很快照做了,推上车门。
“嗯,去仓库开那辆起亚。”邵逸青将钥匙递给他。
邓素茫然地接过去,虽没明白为什么,还是提上步子去了仓库。
车子是新车,没开过几回,牌是刚启的,防尘膜还没撕掉,抛弃价值百万的迈巴赫换成一辆落地价六十万的起亚是因为什么,邓素不大理解,但他想,只要他跟着,迟早也知道原因。
出来时邵逸青正在打电话,面色平静,语气却像是笑着说出来的,看不见脸色的时候,最容易迷惑对方。
邓素在原地等了片刻,他坐在车位上也没闲着,车子里放了盒湿巾,他拿起来擦了擦车厢玻璃和方向盘之类的,一直等到邵逸青有所动身的样子,才匆匆下车打开了后座的门。
邵逸青并不强制要求他做这些,但这是邓素给自己的要求,他知道老板们都爱面子,上司嘴里的客套言语不能当真,他们说归说的,你该做还得做,两不相干的事。
别太死板。
邓素没去过翠湖庭,也没在翠湖庭接过邵逸青,说明这不是邵逸青名下的房产,而是别人。
有重要的人在那儿住着,或许说是派得上用场的人。
他又想到那通电话,邵逸青信誓旦旦说签不了的底气从何而来?难不成他真的跟盛家有来往,只是他邓素不知道?
不应该,他跟在邵逸青身边少说也有五六年了,大大小小的事也了解得差不多,从没听说过和盛家的渊源。
可邵逸青又不是喜欢开空头支票的人,既然说出来了,必定是有解决方法,邓素一边调着翠湖庭的导航,一边从后视镜里窥视邵逸青。
邵逸青就像脑袋上长了双眼睛,明明没有看向前方,就能揭穿邓素的心思:“我脸上有字?”
抵达翠湖庭的路线有三条,选择最便捷畅通的路线后,邓素双手扶紧了方向盘,低声说:“没。”
他把车子倒出去,开出了庭院。
“就是忽然发现,您今天挺精神的。”邓素的目光放在了邵逸青的脖颈,一条蓝白色的方巾把邵逸青的儒雅气质推向了顶峰,缓释了那股子逼人的风情,平添了几分温和体贴。
“嘴巴不老实。”邵逸青揭穿,他在看手机,以至于没心思跟邓素计较。
车子行驶在平滑的路面,邓素开了点窗,他知道邵逸青喜欢新鲜空气,他也喜欢。
“就是在想翠湖庭住着谁,能看到您这样的用心不容易。”很少见,邵逸青从不收敛自己的锋芒,他的审美风格时髦前卫。
邓素刚入职的时候邵逸青还在狂野的大道上舞着呢,那个时候张扬的比娱乐圈的热角色都够劲,什么场合都能叫一群人盯瞎了眼,最不可理喻的,是迷惑了一群追星的自家下属,工位上摆着的不是自家爱豆的立牌,而是他们老板的照片。
那时已经不算是邵逸青特别年轻的时候,三十岁出头,着装打扮潮得不行,大概是因为身段好吧,穿什么都威风,公司里整天沸沸扬扬,茶余饭后的谈话里,时而传出alpha们要给老板当狗的愿景。
当时邓素只觉得员工们在搞抽象,后来接触到了本人,邓素这个不受信息素支配的beta,也抵抗不住地对邵逸青的背影产生冲动,他不否认这一点,他也不奢望跟自己的老板真有什么牵扯,只是对性感这一词有着最清晰直观的反应而已。
他并不做刻意地隐藏,因为邵逸青是那种即使看出来了,也会说一声“对老板有感觉?谈个恋爱吧年轻人,别耽误明天上班”的开放。
“不需要准备什么礼物吗?”车子开到一半,邓素忽然提起。
邵逸青在后面抬起头,问道:“你知道我们要去见谁?”
“不知道,但翠湖庭是住所,而且以前从没去过,您的打扮不像是办公事的,应该是去见久未联系的朋友吧。”他大胆地猜测,并不能百分百咬定。
“差不多,勉强划分为朋友的区域里吧。”邵逸青说,如果可以跟一个岁数很大的人称兄道弟做朋友,邓素的表达就不算错。
翠湖庭是一座中高端小区,小区内有一条人工湖,在还没有建造小区之前是景园,名字由此得来。附近四所大学,两家三甲医院,居住感受和便宜度大大提高。地下停车场有三层,宽敞舒适,负三层常年恒温,冬夏常有人在这里锻炼。
从外部看翠湖庭只是个不错的楼盘地段,不能和邵逸青常出入的地方比,由此邓素判断不出邵逸青要见的是什么身份的朋友,他只负责把车停好,并把中途准备的一瓶好酒提了出来。
邵逸青在小区入口等他,交接完成后,没让邓素跟着,自己提着一瓶酒上去了,邓素好奇地站在后头看。
电梯并非时刻在被使用,邵逸青已很久没有出入小区式建筑,此时的感受新颖,不过现在社会进步得快,稍好些的小区与私人别墅用料设施也大差不差了。
一层一户的平层房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邵逸青按了门铃,旁边的可视门铃上出现了他的面孔,监控里的容貌秀色可餐,说是二十出头又有谁能分辨得出?
片刻的等待后,屋子里传来走动声,可视门铃那儿动静了一会儿,几秒钟后,房门被从里头打开,门后站着同年纪但显然比邵逸青更符合这个年纪的男人,惊奇地叫了声:“邵总……”
邵逸青抬了抬手上的酒:“欢不欢迎?”
男人退后一步,似乎被来人惊讶,忘记做出正确的反应,待反应过来后急忙堆上热情的笑容,说道:“当然欢迎。”
说罢,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声:“老杜,邵总来了。”
邵逸青走进来,开始欣赏这大平层,他只建造的时候来过一次,那个时候还是钢筋混凝土,没什么看头,现在已摇身一变成为了舒适的温馨乡居,淡淡的茶香味传来,不远处正烧着一壶金骏眉。
煮沸的水发出刺耳的声响,邵逸青擅作主张,走过去将电源关掉,正是这个动作被刚出来的杜德忠看到,他轻唤了一声:“逸青。”
邵逸青抬眸那一刹那,带着他自身都不能察觉的风情韵味,哪怕只是一个弯腰的动作,只是一个抬眸的眼神,都容易唤醒他人心底对美好的渴望,不知那是一种什么魔力,杜德忠依旧把那归为独属于邵逸青的特殊魅力。
“杜叔,还是喜欢喝这个啊。”邵逸青直起身,手上被茶水沸汽蒸了一下,他用另一只手捏了捏那块温热的地方。
“尝试换别的了,喝不惯。”杜德忠走出卧室,将房门带上,客厅里便只剩下了两个人,隔音相当好,里头婴儿的啼哭声彻底消失。
“小孩闹吗?”邵逸青问。
“还好,”杜德忠抬了抬手,请邵逸青坐下,“都是他妈妈带着。”
杜德忠的妻子是个男O,今年刚有了小儿子。其实当今社会对Omega在多方面的定义是很模糊的,例如“妻子,母亲”这个称呼,由于Omega有孕育生命的能力,其体质和身体构造完全不同于alpha,更像是弱势,需要被保护的一方,到底是由外在的第一性征来定义Omega还是把他们归属于第二性征呢,这是个拿捏不好的尺度,怎么都会有争议。
于是,对Omega伴侣,alpha称之为丈夫或是妻子,孩子称之为父亲或者母亲,都是自己家庭商量着定的事,丈夫或妻子的称呼,更是alpha和自己的Omega的闺房情趣,怎么叫都不过分。
不过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一般较为认可第一性征。
杜德忠比邵逸青大十岁左右,他的Omega却和邵逸青同龄,其中缘由再简单不过,谁都喜欢年轻的。
“那是什么?”杜德忠注意到桌子上的东西,那是邵逸青放上去的,盒子上有“La tache”的英文,不大懂酒的杜德忠只能分辨出大概是一瓶酒,“你知道的,我不喝酒。”
“您爱喝茶,可惜我不懂茶,在茶这方面您的见识比我多,我可不想一巴掌拍在马腿上,只能弄点我懂的东西了,”邵逸青拍了拍木头盒子,“罗曼尼康帝,年轻人中的口碑之王,我替卓诚试过了,他大抵会喜欢。”
杜卓诚,杜德忠留洋的大儿子。
“难为你还想着他。”杜德忠笑了一声,拆了一盒烟,递给邵逸青,“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才上五台山,这次来找我,纯看望?”
杜德忠倒是不含糊,邵逸青接过那根烟,压在手边,奉承了一句:“小您十岁可真是追不上来了。”
杜德忠勾起一个那当然的笑容。
“听说您全权负责灵锐和盛氏的签约仪式?”邵逸青切入主题,没给杜德忠反应的时间,像杜德忠这种人,什么都经历过,也不需要时间反应,更没那么迟钝。
“你也听说了?”杜德忠语气谨慎。
“兵败如山倒,这么大动静还不知道,就不用在这个地方混了。”邵逸青说。
杜德忠转了转手上的烟,露出一副悲悯的样子,好似看惯了盛极必衰的景象,语气中略有些无能为力的可惜:“是啊,这么大个企业,说倒就倒了,说到底还是经营不善,尽管其中有小鬼捣腾,但也不至于崩塌的这么彻底,现在是想救都救不回来了。”
他提前这么说,表明灵锐已经是无可救药了,杜德忠老油条,在邵逸青开口的瞬间就大概判断出了他的来意,为了降低对方的预期,他张口就先对灵锐下了非死不可的定义。
“据我所知,这两方势力都不影响嘉创的运行,谁输谁赢对你不重要,对吧?”杜德忠看着邵逸青,那是一张极风骚的脸,不说话沉默的时候是在妩媚中添了刚硬的一笔,极具征服欲。
邵逸青在玩转手上的香烟,他一直不大喜欢金圣的口感,尽管别人说金圣添加了沉香精油,吸起来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高雅香气,他也品尝不出来,只觉得口感涩得很,大抵金圣征服的也不是他这类对气味追求过高的人吧。
“重不重要的,得看杜叔当不当回事,”邵逸青看穿了杜德忠的狡猾,并不急着跳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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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兔死谁手都不影响我这小作坊的运行,毋庸置疑。动摇的不过是我在别人那儿的一点儿信誉罢了,这东西可大可小,可有可无。”
杜德忠蹙眉:“你跟谁下注了?”
邵逸青抬起脸来,对上杜德忠的目光,坦诚至极地说:“徐鸣付。”
“灵锐的太子爷?”杜德忠大为不解,“你怎么跟他牵扯在一块儿了?”
“湘江就这么大点,不是你撞到我就是我邂逅你,不值得意外。”
“所以,你因为这个太子爷要对灵锐施以援手?”
“差不多吧,”邵逸青说:“没到施以援手的份上,最多是让这崩塌的大楼多撑点时间,其余的皆不归我管。”
争分夺秒,是当下灵锐最紧要的事,每一秒钟都有可能让灵锐回天,但如果签约仪式开始,那一切就是白搭。
摇摇欲坠的泰山丧有一丝气息,但如果灵锐真的被收编在盛氏旗下,从盛氏的口袋里再把它掏出来,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杜德忠一探究竟,“常理来说,你应该站在盛氏那边,牵线搭桥谈合作,灵锐倒台后,湘江便是盛氏一家独大,聪明人现在都盘在盛氏集团周围呢。”
“杜叔也是吗?”
“不止我是,你也应该是,”杜德忠不知何时已经把烟点上,含在嘴里,猛抽一口后道:“虽然你完全有资本不是。”
邵逸青笑了一声,并非赞同,更偏向于玩笑。
“也就是说,杜叔已经站在盛氏集团的船头了,帮不了我?”邵逸青不再绕弯子。
杜德忠颇为遗憾的语气:“很抱歉啊逸青,我是真心想帮你,但无能为力,不过我想你也不会走投无路,对北京城那边喊一声,什么事你办不了?”
“可打我踏上湘江这条路起,就没打算再跟北京城有什么勾结了,”邵逸青站起身,“好了,我了解了杜叔的难处,绝不叫您为难。”
他走出去了几步,明明要帮的事还没张口就被打了回去,邵逸青也不见恼,倒是真的打算就这么打道回府了似的。
杜德忠瞧着桌角那瓶罗曼尼,忽不知想到了什么,道:“等等。”
邵逸青脚步一顿,他低头看了眼地板,幸好,那不是镜子,照不出他片刻间的笑颜。
“要我在签约仪式上动手脚我是肯定不能干的,这关系到我的饭碗和终身人权。”杜德忠说话留缝,等着邵逸青自己往里面填选项。
邵逸青回过神,说道:“我当然没想过让杜叔为我做砸饭碗的事,我只是希望签约仪式能推迟两天,哪怕只有一周,也是行的。”
“我多么想说好,包在我身上,这我给你办了,可是逸青,”杜德忠跟那散落的青灰似的无奈,随风飘扬,“我只是一个被请来主持签约仪式的第三方,在中心权利上根本说不上话,更不可能决定仪式时间。”
说是主持签约,其实不过受人抬举,以第三方的身份去做个见证,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邵逸青走了回来,显露出几分为难。
杜德忠瞧了他一眼,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仿佛都带着似有若无的引诱,浓密纤长的睫毛一垂,楚楚动人,杜德忠半晌后松口:“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搭个台阶,关于签约仪式定在什么时间,能不能推迟,不妨你亲自跟盛氏谈。”
谈成与否,责任自行承担。
他杜德忠已经上了船,主舵不在他的手里,他无法改变船只的航进方向,但他可以在船上蹦蹦,拨出点浪花儿来,这不算难。
“看来只能这样了。”邵逸青重新坐下来,一副准备听从杜德忠高论的样子。
“明天下午六点,在签约仪式之前,有一场对灵锐改革制的会面,盛氏集团的高层会来,集权于一身的权红英……”
“盛廷舟会去吗?”邵逸青强行打断,也是因为这一言,激起了杜德忠好大的反应。
他死死地盯着邵逸青,妄图从他的眼底分析波澜,有什么后知后觉的信息涌入脑海,杜德忠十秒钟忘记抬手塞烟。
“收购话语权只有一个人有,那就是盛氏的掌舵人,所谓集权利于一身的高层,也只不过在其他方面可以雷厉风行,吞吃大象容易被撑破肚皮,底下人的想法不重要,得一把手自己决策清楚,然而在这种事上拿了决定后基本就不会轻易动摇了,所以,我得跟一把手直接谈。”
小作坊的领导也是领导,一把手在想什么,邵逸青完全清楚。
他的一番话像是打好了草稿一样,态度更是决然,片刻前还失落的眼神转而便是如此的笃定,不容置疑,迟疑片刻,杜德忠才终于明白过来。
邵逸青根本就是在这儿等着。
就像一件定价800元的衣服,狡猾的谈判高手张口就是100元的离谱砍价,这只会激起商家的应激反应,自然不想再跟你废话,而这时你再凑上来说可以加钱,商家看出了你真心喜欢,又没有一定的财务能力,提出另一件180元的款供你参考,他已经无心与你周旋,180元,以接近成本的价格售出,商家犹豫之中,你迅速付了款,板上钉钉,货方只能小赚,或者不赚。
可最终身为商家的你才知道,买家从踏进商店的那一刻,盯上的本就是180元的款。
邵逸青看似退而求其次,实际上从最开始——
他的目的就是盛廷舟。
7. 第 7 章
邓素打了几局小游戏。
微信程序里还是有几款可玩性高的休闲益智游戏,不用下载,不用付费,点进去就能玩,唯一的缺点就是要看广。
打完这局小游戏后,邓素原准备再开一把,在棋盘上跟对方斗智斗勇,结果一抬头看见两个人影从里头出来,那人一直把邵逸青送到了地下停车场。
邓素仓皇地下车。
凑过去,双手交叠在一块儿,喊了声:“邵总。”
邵逸青向杜德忠介绍:“这位是我的司机兼职生活助理,邓素,小邓,我身边这位是湘江金管局的财会主任,可以叫杜叔。”
“杜叔好,”邓素伸出手,微笑着说,“我还不知道邵总提前准备这么多天要拜会谁呢,现在总算明白了。”
邵逸青笑,杜德忠也在笑,他回握住邓素的手,对邵逸青道:“小伙子真精神啊,跟你们邵总一样,一股子气派劲。”
“那不敢,邵总从里到外都是秒杀我的,我在他面前没有一点自信可言。”
杜德忠说:“嗐,别说那话,你有一个你们邵总永远赶不上的优势。”
邓素茫然地看向杜德忠。
“年轻啊!”
说完,三人笑了起来。
“是不是?你邵总再如何标志,他年纪是上来了,岁月面前人人平等,这点不服不行,”杜德忠看向邵逸青,“逸青服吗?”
“怎么不服?孩子个头都快赶上我了,我还吃什么青春饭,早服老了。”邵逸青说完对邓素吩咐:“去开车吧。”
杜德忠说:“你啊,你真是跟我第一次见你没什么差别。”
“还没差别?北京那会儿我才到哪儿啊,毛头小子一个。”
“别这么说,那个时候是真年轻真潇洒,尤其是17岁的时候,”杜德忠语重心长地补充,“真是俊得不像话。”
邵逸青最恣意风光的模样,永远是停留在北京城的17岁。
“我自己都忘了,您还记得我的17岁啊。”邵逸青笑笑,他都快模糊了的过往,有人替他记着,真该说一声感谢呢。
杜德忠说:“怎么会忘记呢?我记得你都比记我自己的儿子还清楚呢。”
太鲜亮了,天之骄子,所有Omega有的和没有的,普通人有的没有的,全都被上帝偏心地赏赐给了邵逸青。
邓素把起亚开出去了。
杜德忠瞧见那辆车,问道:“怎么开这种车了?”
邵逸青茫然:“不是挺好的吗?”
杜德忠说:“低调点是好,不过不大对你的身份,你还是开阔气点的车好。”
“不是在北京的时候了,差不多就行。”邵逸青向前一步,回过身,伸出手,“杜叔,这次谢谢您的帮忙,卓诚说您最近对实景演绎感兴趣?有空您带着我一起开开眼吧。”
“怕你不感兴趣,湘江这块都是下午四点钟后开演呢,那时候估计你们正忙呢吧?”
“老板也可以摸鱼,总不能枯死在办公室里,何况我本来就没那么大野心,生活对我来说和工作一样重要。”
“是应该有这个心态,保持下去挺好的,那不如改天约一把?”杜德忠也属于浑水摸鱼的那一挂,压根就对金管局的事务不大上心,多少年了,什么事都倦了,他的准则就是做个差不多,不被上面找出茬来就行。
“好,一言为定,我不打扰您了,公司里还有点事。”邵逸青跟杜德忠告别,两人再次寒暄了几句,就在地下停车场分别了。
杜德忠凝视着邵逸青的背影,那辆起亚停在不远处,对普通人来说不错的车子,对邵逸青这种身份就显得不大体面。大概他是真的不如意,光辉夺目时他杜德忠连邵逸青的头发丝都碰不到,也只有现在他不算如意的时候能推波助澜一把,能叫他深刻记住。
毕竟人都唾弃锦上添花,赞扬雪中送炭。
暗暗地,杜德忠给自己下了一个死命令,明天这件事,他一定要办好。
·
后视镜的窥视没完没了。
邵逸青摘掉了脖颈系上的方巾,丢在手边,低领的内衬露出大片的肌肤,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低声说:“有什么就问。”
憋了一路的邓素这才喘了气:“没什么邵总,就觉得您太了不起了。”
“哪里了不起?”
“您搭上盛氏的阶梯了呀。”邓素还没摸着头脑呢,邵逸青已经把这事给落实了,他理不清邵逸青所有的关系,小瞧了他的人脉,真以为这是一场死局,看来他得改变想法了。
“这还没真的见到人呢,能不能成功也不一定,我只有七成把握,你别替我把这七成也提前消耗掉了。”临门一脚都有可能发生反转,球没踢进门之前,忌讳半场开香槟。
何况他对盛氏这位掌舵人还只是片面的了解,喜好什么的都有可能不准确,这说明还有很多功夫要做,百分百成功欠缺的条件还有很多。
邓素听了也道:“是,我太兴奋了,事情还没到头,不能这么早庆祝。”
这趟车开向公司,邵逸青约了人。回到公司以后,等在那儿的一位女士如坐针毡,邵逸青回来就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了她,这时候秘书凑上来转述:“邵总,她来了很久了,说是灵锐那边的人。”
“我知道,”邵逸青道:“拿两杯咖啡到我办公室,跟周文斌说,蒙海的项目停了,让他们的项目经理半小时后来我办公室。”
秘书点头:“好的。”
邵逸青来到办公室前,女人看见他,匆忙站起来,邵逸青打量了着她怀里的文件,便道:“进来谈吧。”
女人左右环顾了一圈,轻手轻脚地把门推上。
“我不知道徐鸣付是怎么跟你聊的,我最多就是帮灵锐争取点时间,不可能完全让它起死回生,您看到了,我这儿就是一个小作坊,没资格跟盛氏硬碰硬。”邵逸青挑明白,谁也不能装糊涂。
女人大概有所准备,听了邵逸青的话直点头:“这是您要的灵锐所有资料,这些年像不像样的全都在这儿了。”
邵逸青接过文件袋,摊开在桌子上,女人紧张地盯着他,邵逸青不明所以,对她道:“请坐。”
女人仓皇地坐下来,不过还是没办法安神,她的目光紧紧跟着邵逸青的动作。
几分钟后,邵逸青从文件上抬起了头来,目光锐利地穿过桌面,在秘书进来送咖啡时,对面前的女人提起一个问题:“徐女士,您确定这是灵锐所有的收益明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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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应该说的很清楚,我要的是灵锐所有的收入报告,包括那些隐藏收入。”
“没有,只有这些……都在这儿了,都在这。”女人的眼睛并没有看向邵逸青,邵逸青也不想跟她玩你画我猜的游戏,他将文件合起来,推回给对方。
“如果你觉得我信不过,大可以不来这一趟,不能想让我救你们,又不向我交底。”邵逸青的眼睛很凶,他为什么满身风情就是来自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微微下压有着十足的气势,但三言两语让人交底是不可能的,灵锐到底还能不能救,考验的是双方的诚意。
徐鸣付生涩,在硝烟弥漫的竞争战场上还是个小孩,在他全家最危难的时候,突然有个人站出来说要帮他们,天上不掉陷阱,对方定是豺狼。徐家人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抱着怀疑的态度,徐老面对下大狱的可能,真把所有隐藏收入都搬到台面上,对方万一是盛氏的人,他们全家都要玩完了。
不敢公开必有猫腻,邵逸青知道,所以邵逸青不急,反正火烧眉毛的不是他,他端着咖啡道:“你可以慢慢想。”
女人闭眼想了想,现在他们还能靠谁呢?多行不义必自毙,灵锐横行霸世多年,早就已经得罪了不少人,盛氏那边又在出阴招,威逼利诱的谁敢拉灵锐一把?而且是跟着徐家最久的秘书曝出的东西,警方那边早就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犯罪证据了,就算灵锐能逃过此劫,也不可能回到当初的高度。
没人了,没人可信了。
徐鸣付不会骗自家,但对面这个男人不一定……
“我觉得我还是需要想想,”女人站了起来,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请您再给我些时间。”
说完,她背上包,转身离开。
这时,身后冷不丁响起:“我可以给你时间,多久都行,哪有人上赶着要去蹚浑水的?只怕盛氏不给你们留时间,后天就要签约了,全资收购,灵锐再无翻身之可能。”
女人的步子一僵。
她回过头,坐在办公桌后方的男人正盯着她,像一头没吃饱的狼,也许不该这样粗犷地形容如此俊美的男人,可在徐文慧眼里,所有人现在都化身成了狼,迫切地等着啃食他们。
不知道就这样沉默了多久,徐文慧终于有了动作,她低头,翻开了腋下的包,回到办公桌前,交给了邵逸青一份新的文件。
如此知趣,如此无奈,背水一战,她也只有这个选项了。
邵逸青在扫视文件中眉头越发地紧,一份不可对外公示的财务账单,是灵锐发家的手段,是藏在暗处沾血的吞金兽。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徐文慧视死如归地说,“我丈夫要进去了,算是这么多年来的报应吧,我现在只想守住灵锐,毕竟那是我能留给我儿子的唯一资产。”
“他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不该轮到他这一代,就变成一贫如洗的穷光蛋。”
“他什么也没做错。”
徐文慧的眼里仿佛有什么抹杀不了的执念:“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帮我们,但灵锐是个血窟窿,妄图硬生生吞掉灵锐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恩人,您千万别忽悠我。”
她微笑,笑得无可奈何,又诡计多端。
8. 第 8 章
邵逸青无动于衷。
他不是被吓大的,徐文慧的话,在他看到这份财务报表后心下已经了然。
“别叫我恩人,公平交易,我应该这么做的。”
“什么公平交易?”
“您儿子没跟你说吗?”
徐文慧明显地迟疑。
“哦,难怪你这么不信任我,跟我还藏一手,”邵逸青扫视着这份文件,“这么多的非法不透明交易,就算灵锐被盛氏收编了,到时候也不能完全正常地运行,后期还有可能面临被查封的风险,反正够让他们吃一壶的,是吗?”
徐文慧否认:“邵总说的这是什么话?一旦灵锐转手出去就完全属于盛氏了,他们会做尽调的,怎么会被查封呢?”
“可我听说人家并没有把灵锐的员工全部换血,一些精英人才还是有所保留的,毕竟都是玩科技的,灵锐的人才对盛氏也仍然有用,买通一两个员工对你们来说应该不难,到时候让他们把这份文件公开,这么复杂的关系链,就是想彻查也查不干净了,那时候和灵锐已经融为一体的盛氏,股盘动荡应该是最小的后果了吧。”
灵锐是没办法彻底死透的。
就算被收购,其关系盘根错节,能操作的空间还有很多,一旦盛氏有一点点的疏漏,就会被套进去。
灵锐跟盛氏对抗多年,而盛氏又急着把灵锐吃掉,加上传出的保留灵锐精英人才的消息,盛氏想恩威并施收买人心,而徐文慧正好可以钻这个空子在背后操盘。
“就算是又怎样?”徐文慧承认,“难道还要对自己的敌人手下留情?这是邵总的职场理念?”
丈夫面临牢狱之灾,产业面临崩盘,儿子面临一生穷光蛋的可能,没有冲上来砸他邵逸青的键盘,都算是情绪稳定。
但邵逸青并不怜悯她。
可以认为事不关己风平浪静,也可以认为他本就冷漠无情,没有同情的能力。
邵逸青说:“别激动,徐女士,我没说你做错了,我只是提醒你,希望您别那么做。”
徐文慧的呼吸逐渐平复。
“我不知道你对盛氏了解多少,应该比我多吧,我只是提醒你,灵锐倒了盛氏在科技领域就是一家独大,这意味着你们徐家将没有与其抗衡的能力,你鸡蛋碰石头地给它搞这么一手,能不能动摇敌人的根基先不说,但肯定会彻底激怒他们吧,因为本来,对方就将你们视为死敌。”
两家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们的竞争是明面和暗地里一起进行的,就是不太关注这个领域的邵逸青,也没在前十来年少吃过瓜。
徐文慧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但显然冷静多了,她沉默,又抬眼不甘地望着邵逸青。
“穷寇莫追这个道理我想盛氏也是知道的,灵锐的掌舵人也就是您的丈夫已经要付出代价了,对方就不会再对你们母子做什么,可你们如果非要去挑是非,那我不能保证您和您儿子的安全。”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呼吸声清晰可闻,徐文慧的手指蜷了起来,她不怕死,她也知道商人的手段,他们可以兵不血刃,一个电话就足以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破产后被逼上绝路的人还少吗?从高楼纵身一跃的例子还少吗?她会成为下一个吗?
她成为了下一个她也不怕!
可是,她还有一个年轻的儿子……
邵逸青没有打断徐文慧的思考,从对方的神情里大概可以辨别得出什么,邵逸青为徐文慧提供了充足的思考时间,他继续翻看灵锐的非法交易报告,直到办公室的房门被别人敲响。
“请进。”邵逸青说。
房门推开,蒙海项目组的负责人周文斌走了进来,他先是看见办公室里的陌生女人,再是注意到桌子后面的上司,周文斌说:“邵总,您找我?”
邵逸青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
周文斌上前去。
“蒙海的项目到现在都没有进展,为什么?”邵逸青靠着身后的桌子。
嘉创上个月接到了蒙海的合作邀请,月底已经派人过去,距今也有十来天。
周文斌叹了口气:“您说到这个我就来气,设计图纸我们给提供了,样板我们也给了,甚至连材料我们都答应给渠道,首款都付了,临开工的时候客户却反悔了,他要是有个正常的理由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他说有什么风水问题,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病?都什么时代了还跟我扯风水,没钱就是没钱。”
“查了吗?”邵逸青倚着办公桌,“真实原因是什么?”
“查了,跟了好几天,好像是因为得罪人了,客户手里的货全部压在自己手里了,出不去,又因为什么资金链断了续不上尾款,中间可复杂了,他们眼泪鼻涕混在一块儿,吧啦吧啦地说一堆,反正说到底就是没钱。”
“那怎么就你回来了?欧阳他们几个还在那儿干嘛?”
“都还在想解决办法呢……”
“这还解决什么?不是我们这边让他不满意,资金链都出问题了还跟他耗什么?收队回来。”
“好我知道了,我出去给欧阳打电话,”周文斌念念有词,“邵总,其实刚开始做的时候我就不同意的,这种中低端企业很不稳定的……”
“有奶就是娘,人家手里有钞票,找你合作你还能不同意?”邵逸青说:“做设计的,大品牌给做,小作坊也给做,想赚钱就不能太挑三拣四,只是以后对这种中低端企业跟紧点就行,能及时止损。”
周文斌点点头:“这次确实是我们这边大意了,拖了这么久……”
“下次注意就行了,先出去吧,一会再谈。”
周文斌点点头,临走时又盯了徐文慧一眼。
邵逸青再看向徐文慧时,把桌子上的东西拿在了手里,问:“徐女士,考虑好了吗?”
到底是要在临死之前志气一把,还是保住现有的一切,都在一念之间。
“考虑好的话这份文件我先替你保管,不用担心我会出卖你,毕竟我不是及时雨,程咬金,我的交易是跟你儿子做的,我拿了好处的。”邵逸青的语气沉稳,磁场凌厉,根本不像一个Omega。
“你到底跟鸣付要了什么?”
“回去问他,”邵逸青扶着办公椅,对面前的女士道:“在明天我带着这份文件跟盛氏会面以前,您随时可以停止交易。”
徐文慧还想问什么,但又觉得已经不用再有犹豫。
现在,她没有挑选盟友的能力。
在徐文慧走了不久以后,邵逸青接到了徐鸣付的电话。
此时的他正在设计部巡视,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也并不意外,甚至完全没有从设计部走开。
“我妈说的话不算,我会跟你继续合作。”听筒里,徐鸣付的声音笃定。
第一句就是表达结果,这说明他很着急,也完全没有动摇。
“那明天我就去为你屠龙了?”这一句邵逸青充满玩笑的口吻。
“你到底要怎么做?”徐鸣付还在打听,显然他是不放心的。
“凭借我的三寸不烂之舌。”
“你说什么?”
“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主角的嘴遁有多厉害,你不清楚吗?”
“你真以为你是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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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诸葛亮,也不是张仪。”邵逸青拿起一张设计图,在窗口边欣赏画师的高超技法,“邵逸青有邵逸青的办法。”
徐鸣付感到头大:“邵逸青,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成不成对我们有多重要,这并不是能拿来玩笑的。”
“我没有玩笑,其实我倒是想问你们呢,你真觉得给你们推迟签约仪式就能让灵锐起死回生了吗?”
“那是我们的事,灵锐……对我们有重要意义,”徐鸣付的嗓音颤抖,“至少在我爸入狱以前,我不希望他看到他一生的心血归属别人。”
“你不会懂的。”
是,他怎么会懂?
他这种玩弄感情的人,怎么会懂这些深陷情感枷锁中的高尚人格?
“挂了。”邵逸青掐断了电话。
设计图纸在邵逸青手上逗留了很长时间,这让身边的画师惴惴不安,“邵总……有什么问题吗?”
邵逸青将画纸归还:“没有,画技进步了。”
·
次日,邵逸青收到了杜德忠的来电。
杜德忠说,他已经去到了现场,一旦见到了盛廷舟他就会牵线搭桥的,可前提是他今天并没有看到盛廷舟。
“他不在吗?”邵逸青问。
“其他人都来了,盛总是真没影子。”杜德忠说:“他来了我会跟他说你想见他的。”
“不,不能这么说。”
“嗯?你不是要见他吗?”
“我是要见他,不过不能经过您的嘴。”下雨了,邵逸青站在窗口,看着流苏般的雨丝顺着窗沿滴落,拉成一条条不规则的曲线,“您只需要见到他后,向我报告他的方位就够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杜德忠沉默了。
半晌又说好,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邵逸青独自站在窗口。
邓素进来看他还是那身居家服,问道:“邵总,您不换身衣服吗?”
“换,”邵逸青扭过头,“你帮我去柜子里选一选。”
邓素看了眼衣柜,犹豫道:“我哪有那个审美……”
邵逸青走回来,笑了一声,他来到柜子前,邓素也跟了过来,邵逸青问:“知道成熟男人喜欢什么类型的吗?”
邓素瞧了眼整洁的衣柜,摇了摇头。
邵逸青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颜色鲜亮。
“还想谈Omega呢,学着点。”
邓素挠了挠后脑勺。
邵逸青将衣服扔在床上,伸手解衣扣,回眸发现邓素还在原地杵着,道:“还想看吗?”
邓素这才反应过来,忙跑出去了。
邵逸青继续退衣服。
他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碰这种色彩鲜亮的衣服,符合他的身段,符合他的肤色,符合他的脸,在他这个年纪应该算是潮的吧。
曾经有人让他把粉色焊在身上。
说没见过一张脸,能把粉色穿的那么风骚。
那么现在呢?他还适合这种颜色鲜亮的衣服吗?
绑带,丝巾,若隐若现的雪纺面料,和白色的肌肤贴在一块儿,邵逸青仿佛回到了17岁那一年。
他什么都敢穿,什么都敢玩,也没怕过谁,也没质问过自己。
到底配不配,到底得不得体。
不过现在,所有事都有了答案。
主角的嘴遁功夫固然厉害,但在张嘴之前,至少得让对方甘愿倾听下去。
否则,那就是一场自娱自乐,一场大动干戈的白费口舌。
9. 第 9 章
邓素只知道邵逸青见了灵锐的女主人,但还是不知道邵逸青要怎么说服盛氏推迟签约仪式。
既不是人家的亲友,又没有利益牵扯,而收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邓素思来想去也没法子,他本打算待会问问,但看见邵逸青走出卧室的那一刻,脑海里的疑问全都消失了。
成为邵逸青司机的那一刻起,猎头公司的人就已经告诉他接纳这份工作后应该注意什么,他将服务的人跟大多数Omega不同,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多嘴,应当恪守本分。
邓素以为自己要服务的是什么私人生活不能外露的大明星,一直到见到邵逸青的那一刻他也还是这么想的,以至于他在得知邵逸青是一家设计公司的老板时很难相信,他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对那时候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没多少年的邓素来说简直惊为天人,他认为这种脸蛋应该都在电视上才能呈现,可是邵逸青不化妆不涂粉,就已经和那修炼多年的狐狸精一模一样。
也许他不该这么形容他的上司,可是无论当年还是现在,邓素都从未对邵逸青改观,他不是小猫也不是兔子,他就是狐狸,再没什么动物能这么贴切地形容一个人,那样狐媚的一双眼睛,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盯着他,都能叫人心绪大乱。
在邵逸青的面前恪守本分有多难,没人比邓素更明白其中的艰辛,这些年过去了,邓素早已经了解且习惯了邵逸青惊人的相貌,可这一次,他又一次愣住了。
邵逸青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在低头系腰带,那一身淡粉色的雪纺上衣把邵逸青包装成了从不曾有的样子,如同燥热夏季里吃到的第一口新鲜冰淇淋,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粉色没有磨灭他的风情韵味,却有一种特别的清新,这个男人三十多岁?脸上没有一点皱纹,曲线堪称完美的身段,光滑细腻的肌肤,到底是哪一点,能和三十岁沾边?
邓素倒不是对三十多岁的人有意见,可在现实生活中,他哪里见过这样的三十岁。
“不好看?”邵逸青在腰上系了个蝴蝶结,转而走到一边的衣架上取出一件暗色系的大衣来套上,外面在下雨,屋子里也被冷空气侵袭。
“没有,”邓素迟疑地说:“邵总,您真应该多这样穿……”
邵逸青把伞递给了他,邓素接在手里,在邵逸青身上快速地打量一眼,裤子是灰色的休闲款,雪纺面料的上衣衣摆埋在裤子里,松紧有度的休闲裤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这样好的身段诞生过新的生命,简直不可思议。
“还在下雨,”邵逸青走出去,来到门前,抬头看了看天,“不过时间快到了。”
“我一定及时送您到地点,”邓素快速走来,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不愿意让上司失望,还是让一个这么迷人的Omega失望,语气中有一点不可控的讨好,“现在也可以出发的。”
邵逸青扶着门框的手收了回来,转身回到屋子里说:“不着急,等等再走吧。”
人家也还没来,他也不必提前到场。
邂逅是不经意间的,任何差错都不能出,那样就不够美好了。
“好。”邓素回到屋子里站着,听话地仿佛邵逸青现在让他去雨里躺着,他也丝毫不会犹豫。
·
龙江阁举办过湘江最辉煌的夜宴。
三十年前,湘江最大的科技公司灵锐将一块荒地变成了一座黄金屋,送给政府做贡献。不算繁华的湘江从那一刻开始摆脱了落后的头衔,大城市享有的人性化科技遍布湘江的每一条街道和地铁站。
龙江阁承办的那一场政府与灵锐“合作共赢”的夜宴,被媒体捧为是一顿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晚餐。
科技不断进步发展,AI代替人类,机器人堆山造海,4D电影院模拟仿真技术带来身临其境的体验,无人驾驶技术又砸了多少出租车司机的饭碗,曾在某一个时间段,湘江被誉为科技之城,创新之城,未来之城,引领新世纪的无限可能之城。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科技之都会以迅猛的方式发展领先下去的时候,内斗,争权,腐败,贪婪,人之欲望毁了无限的可能,精英人才流失,创新科技惨遭打压和转移,你藏一手我留一手,湘江停留在了猛烈发展的那一年,再无下文。
灵锐最辉煌的时期,其他科技公司都只是他的附属品,包括盛氏。在灵锐沉寂的第五年,盛杭凭借其公司旗下开发出的“galax芯片”横空出世,声名鹊起,这支被广泛运用的芯片在各项技术上都超越了灵锐的“KX7071”,也算是对灵锐的公开宣战,盛氏开始与灵锐并驾齐驱,几十年来的争端从未消停。
你在那边进步一点,我在这边弄点新东西,你追我赶,你来我往,谁也不能落后一步。
现在,长达几十年的斗争终于因为灵锐经营不善而宣布了胜负,改革制会面的地点定在龙江阁,是否是对灵锐消亡前的最后打击谁也不知道,但现在人人都知道的,是盛氏将要成为科技领域的龙头老大。
杜德忠在龙江阁的大厅里坐了很久,酒也尝了,烟也抽了,新式甜点也品了,就是迟迟不见盛廷舟的面。
“杜主任,”在杜德忠沉思想着什么时,一个端着威士忌的女A来到了他的面前,笑容甜美地送上酒杯,说道:“您来这么早,我还没跟您喝一杯。”
杜德忠忙站起了身,面前的女人虽穿着一身鱼尾长裙,笑容甜美,可却是能一压十的S级alpha,有着厉害的信息素,是芯片组的高级总监。
“宋小姐抬举了,我只是个外人,哪儿轮得到您给我敬酒。”杜德忠笑得谦虚面善,他抬高对方的酒杯,轻轻一碰。
“杜主任说的话我就不爱听,我们拿杜主任当一家人,杜主任怎么把我们当外人?以后盛氏少不了杜主任的照顾呢,我先干为敬。”宋迎一口气把酒全喝了,飒爽得紧。
“哪里话。”杜德忠犹豫了下也跟着喝了一口,他抬头看向到场的众人,不经意间地问起:“盛总今天不来吗?”
宋迎道:“杜主任找盛总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只是上回见了盛总一面,被他的气质惊到了,总觉得盛总该多出来抛头露面,这么好的皮囊藏着掖着多可惜。”杜德忠笑着说,该到场的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有人组织着进房间。
龙江阁只是被包了二楼的场,所以还是有很多顾客出入饭店。
宋迎笑了一声:“盛总可是不喜欢热闹呢,公司大会只要不是决策性的宴会他基本都不出席,加上盛总又是刚回国接管公司不久,等着他处理的事一件又一件,哪里能像我们这样自在。”
“我听说盛总在瑞士进修多年,毕业后也一直待在国外,回头接手盛氏没遇见什么麻烦吧?”
“麻烦倒是没多少,硬要说只是处理了一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人,马上二少也要毕业了,应该也要在总部实习,盛总最近在忙他的事。”宋迎抽出一根烟点燃。
盛氏二少杜德忠也有所耳闻,盛杭两个儿子都是高材生,只不过盛廷舟的消息较为少一点,跨国捕风捉影对大多数媒体来说也并不容易。
“原来如此,”杜德忠说:“那看来盛总是很忙了,今天的会面怕是不能来了。”
宋迎含着香烟抽了一口后说:“不会,对灵锐的改革是要紧事,盛总会来的。”
“那我就放心了。”
“嗯?”
“能听盛总发表高论,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杜德忠满眼期待。
宋迎笑得妩媚:“杜主任太捧场了。”
盛廷舟是来了。
只不过稍稍有点晚,但并没有误时,他是掐着时间点走进龙江阁的,那个时候的雨势还大着,助理给他打了把伞,大雨没有造成一点影响,盛廷舟以绝对的磁场走进了龙江阁二楼的包间。
杜德忠见过盛廷舟一面,可第二次见面内心仍大受震撼,高等级alpha不少,在这个阶级,等级对比已经不是主流,因为再低级的alpha或Omega能在这个阶段游走,就代表其有过人的能力。
盛廷舟这种人呢,跟大多数的公子哥一样,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继承着父母优秀的基因,等级优越必然不用多去讨论,他最令人心驰神往的一点,是不同于纨绔子弟的轻佻劲,气场威严,举动端庄,言之有物,看来在国外进修的这些年,并不是把酒言欢。
而是真的有点东西的。
“……所以对灵锐的态度各位要有分寸,旗下工程师设计师还有研发人员,在沟通的时候必须循循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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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取对方的意见提供需求解决困难,每个即将在灵锐上任的管理层给我记牢一句话,收购灵锐不等于霸凌灵锐,请别让我收到有关于今天在场任何人的投诉报告。”
一番话下来,包厢里寂静无声,盛廷舟道:“有无问题?”
众人忙道:“没,盛总放心好了。”
杜德忠被盛廷舟的气场压得忘了喘气,久久没有动作的他迟疑地回复着手机里的消息。
盛氏在龙江阁的这场会面大多数人都得到了消息,门口停了许多辆车,还有伪装成素人的狗仔。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再清楚不过,邵逸青大摇大摆地走进那些隐藏式摄像机的镜头里,他直奔着搭往二楼的阶梯,然后看了看四周,一个服务员忙迎了上来。
“对不起先生,这儿已经被包场了……”
“我知道,”邵逸青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的丝巾丢了,来找我的丝巾,很快就离开。”
“可是……”服务员要说什么,但看此人相貌不凡,气质矜贵,估计也不是什么小角色,没太敢阻拦。
“我帮您一起找,”服务员说:“不过您得快点,找到了立马就要离开可以吗?”
“当然,谢谢,”邵逸青对服务员笑笑,“您人真好。”
服务员被这一笑弄得骨头酥了。
这就扭头去了一旁,也没多想被包了场的二楼,怎么会留下非包场人员的丝巾,一脑袋的怀疑瞬间蒸发不见。
邵逸青知道服务员只是象征性地帮他找东西,很快就会回来请退他,于是一点儿也不敢耽误时间,不过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就比如现在他面临着会面即将结束,但盛廷舟并没有单独出来的状况。
邵逸青望着那扇守了两个人的房门,知道他的目标就在里面,可是如何接近他,创造私人空间,成为了一个难题。
而那位服务员也即将返回。
就在邵逸青头脑风暴的瞬间,身后冷不丁响起沉沉的一句:“找人?”
邵逸青回眸,看着那个他寻了半天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一边感慨自己足够幸运,一边想杜德忠到底在不在里面。
消息的滞后性在此刻足以毁了全盘。
“我来见盛总。”邵逸青很快接纳了突发事件,面上从容,“我跟他有约。”
盛廷舟看着面前的男人,没有很快说话,而是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对方的着装,更准确地来说是身段,他猜测不出对方的年龄,但闻到一股极其好闻的芳香。
是香水?亦或者……是信息素。
“是吗?”盛廷舟的目光深邃,穿过看起来质地柔软的雪纺面料,直达对方的颈间,那上面系着粉色玫瑰花的颈饰,长长的丝带缠绕白皙的颈段,吐息间玫瑰花像有了生命一般跟随着喉管跳动,即使幅度很小,也仍然被捕捉得无处遁形。
“是啊。”邵逸青大胆上前,靠近后,闻到对方身上具有穿透力的乌木香。
越来越重。
他不喜欢。
不过他还算是一个合格的投机者。
没有就地露馅。
“麻烦您转告盛总一声,”邵逸青以为他们的碰面应该是充满戏剧的,却没想到是这么的坦然,果然,一切的计划在上帝的剧本前都是枉然,适应能力极强的他好似还在照着剧本去演,面上不见任何慌乱,“告诉他,灵锐暂不能签。”
盛廷舟的目光是捉摸不透的。
他站在暗处已经关注了不速之客很长时间。
打从对方跟服务员交谈起。
他以为又是什么乔装打扮的狗仔,有瞬间觉得可惜,直到对方提起这一句,他才知道,他的目的比自己想象得要大多了。
两人中间对话简短到延伸不下去,可却有着莫名其妙的潮热感升腾而起。
当邵逸青以为自己会收到“为什么”“原因呢”“什么意思”之类的反应时,对方却说了一句出人意料,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冷吗?”
即使是久在情场流转的邵逸青也被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一向透着精明狐媚的眼神里闪过瞬间的迟疑。
盛廷舟低眸顺着邵逸青的腰线一路向下,温声提醒道:“您的裤腿湿了呢,先生。”
10. 第 10 章
这样大的雨势想要完全不受影响不太可能,更别说刻意为之的邵逸青没让邓素把车子停在饭店门前。
他走了一段路过来,不止是裤腿,上衣和发丝都被打湿了一些,风里来雨里去的痕迹很重,配合他刚才说的灵锐不能签,看起来就足够焦急诚心了。
“先生,很抱歉没有找到您的丝巾,”那服务员果然折返了回来,手上空空,眼神急切,当他回到大厅时,发现对方身边已然多了一个人,服务员看清盛廷舟的脸后,惊道:“盛总!对不起,这位是……”
邵逸青堪堪回过脸,看着盛廷舟,露出表演痕迹颇重的样子:“你就是盛总?”
盛廷舟也不对着自己的身份多做宣传,他没给服务员一秒钟的眼神,尽情地欣赏着面前人的表演:“不是说跟我有约吗?不记得了?”
邵逸青的谎言被识破了,他望着面前的alpha,不动声色,沉稳如山,口吻波澜不惊,半点没有被欺骗后的不爽和拆穿把戏后的优越。
就好像一个戏剧大师,演员在台上再声嘶力竭的表演也不会惊讶到对方。
邵逸青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能赏脸吗?”邵逸青保持着微笑,心底的落寞和面上表情的呈现丝毫没有冲突,“盛总。”
放在以往,盛廷舟根本不会搭理对方。
想要跟他哭诉求情喊冤搭讪的人太多了,他们的目的都是什么,盛廷舟一眼就知道。处理父亲的得力干将也丝毫不会心慈手软的他,一直讲究珍惜时间,而不能成为利益共同体或者不能带来一定利益的人,都算是浪费时间。
他无比珍惜时间。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时间是流逝后追不回来的东西。
人不能控制时间,但能控制有多少时间可以属于自己。
“找个房间。”盛廷舟对服务员吩咐,神色淡然,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的决定,硬生生拖了小半会才给出答案。而对方望着他,不感谢,不惊讶,就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听他废话。
盛廷舟倒是想知道,这份自信是哪来的,这样一张动人的嘴巴里会吐露出什么高见,若不让他高兴,随后再处置也行。
服务员给他们找了一个空房间。
“五分钟。”进门后,盛廷舟看了眼腕表,冷漠地说。
邵逸青将手上的文件放在盛廷舟的面前,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三分钟就够了。”
打从走进这个房间里,他就已经算是赌赢了。
盛廷舟捧起桌子上的文件,翻看起来,期间神情没有变化,喜怒不形于色是这个阶级多数人的常态,邵逸青习惯了,只要对方能看得下去,就说明文件中的问题是至关重要的。
“需要上菜吗?”那服务员因为不敢打扰在看文件的盛廷舟,抬头向邵逸青寻问答案,已然将邵逸青当做了盛廷舟的朋友。
邵逸青对他抬了抬手腕,示意不用,服务员了然,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并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灵锐的非法交易这么多,我想有些东西是你们尽调也没调查出来的吧?”邵逸青说:“这份文件,我可是好不容易为您讨来的,冒然签约,收购一个问题百出的公司,实在不是聪明的选择,盛总。”
盛廷舟没有回答,指尖翻阅文件,看得投入。
“当然,盛氏这么大的企业,肯定有办法保住灵锐的,可收拾残局也要花不少的人力物力,徐道全跟官员勾结,倒卖外汇,非法制造弹药,上至政府高官,下至黑市的利益输送,他给谁办事,灵锐还藏污纳垢了多少,很难说。”
早就有灵锐跟黑市以及各种非法交易的小道消息了,不过在湘江报道这些纯属于找死,所以消息不多。邵逸青以往看到这种小道消息并不多加关注,只是匆匆一瞥,如今这份文件呈现在面前,他才知道不全是媒体捕风捉影。
这么大的企业背地里沾染什么东西都是有可能的,就连邵逸青的父亲在北京城经营的医药公司也不能保证完全清白干净,大企业背后多多少少有几块见不得人的抹布。
“这份文件从哪儿来?”盛廷舟的情绪没有波动,看不出所思所想,他靠在椅子上,拇指压在文件一角。
非法交易的数额巨大,而且来源细致。大盘蓝筹股由湘江A股中规模大,流动性好的50支股票组成,其背后皆是湘江最具影响力的龙头公司,而这些公司和灵锐也有不少的利益牵扯,持有这些股券的人在灵锐倒台后何去何从,是否能够拥戴挂上盛氏牌匾的灵锐都不好说。
“徐道全的妻子,徐文慧提供的,”邵逸青没做隐瞒,“盛总信不过?”
盛廷舟声线磁性地说:“信是能信的,我只是好奇,她为什么不亲自带着这份文件来找我,而要经过你的手,她这么信任你?你跟灵锐,又是什么关系?”
邵逸青在盛廷舟身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的裤腿和衣服都湿了,黏糊糊的极不舒服,现在他只想泡个热水澡。
“徐道全将要被下狱,这份文件徐文慧并没打算供出来,她甚至想要在最后关头给你致命一击,是我让她别去送死,所以她给了我,至于我和灵锐的关系,”邵逸青撑起下巴,眼里兴味地说,“他们的太子爷不错,我很喜欢。”
室内安静了十秒钟。
邵逸青这句话,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语气,只是那双狐媚的眼睛并不青涩,导致总体看起来,这表述并不真诚。
“他是你男朋友?”盛廷舟问了一句事不关己的问题,在这么重要的情报前,这个问题如此地不贴切。
邵逸青已适应所有的突发状况,他抬头看过去,和盛廷舟来了一个明晃晃的对视,双方的眼神都不算纯粹干净,一个运筹帷幄无比老成,一个谎话连篇诡计多端。
“如果能让你更好地认识我牵涉其中的身份,你可以这么理解。”邵逸青不觉得那些人叫男朋友,不过何必在意呢,说得清说不清,都不该是对眼前的这位该做的阐述,没必要,时间宝贵。
盛廷舟没有选择继续追问,界限分明。
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了桌子上,言归正传:“徐文慧想要什么?”
“灵锐是徐道全一生的心血,他们要签约仪式推后,在徐道全入狱之前。”
“多久?”
“一个星期。”
“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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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廷舟看过去,“徐道全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调查他可不是一两天的事,要是有人愿意出来保他,说不定还定不了罪呢,我看徐文慧想要的并不是简单地推迟签约仪式,她真正的目的是保住徐道全这所谓一生的心血,推迟一天,他们就有一天的机会寻求帮助,毕竟不想徐道全倒台的人还有很多。”
利益比感情纯粹牢固得多,只要有索取不完的,哪怕是蝇头小利,都会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邵逸青说:“也许吧,不过推迟签约仪式对盛氏也没什么坏处吧?利益链这么复杂,不保证灵锐能完全脱身的话,也不过是撑不了多久的空壳而已。”
清算不干净,灵锐就算归了盛氏的旗下,以后的麻烦事也不会少,蛇吞象本就不易,盛氏能不能消化掉灵锐,在吞吃前必须衡量清楚。
“这份报告是不是全部我不能确定,毕竟我不是徐家的人,徐文慧对我有一定的防备心,我只能算是代表她诚意的谈判官。”邵逸青很清楚徐文慧会留有后手,能站在徐道全身边俯瞰湘江数十年的人,怎么会简单?
而且万一他邵逸青反水,徐家可就真完犊子了。
这么冒险的事,徐文慧那愚蠢青涩的alpha儿子会干,但那精明漂亮,知晓利害的女人不会。
盛廷舟很久没说话,似乎在思考其中的两全之法,邵逸青深谙自己的使命,此时此刻绝不能保持沉默:“盛总,您看起来很年轻,也许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件,不如听听我这个外人的想法?”
盛廷舟看过去,没有打断,即是同意。
邵逸青说:“灵锐一倒,盛氏就是行业龙头,如果我是你,我完全不怕此前和灵锐有利益相关的人对我造成任何阻碍,树倒猢狲散,立刻找下一根大树躲雨才是聪明人的选择,而盛氏无疑要成为遮风挡雨的第一大树,等那些猴子自己跳上来就可以了,这项顾虑完全可以抛之脑后。”
邵逸青略微停顿:“您喜欢?”
他看到盛廷舟的眼神频繁锁定他的颈间,于是手扶着玫瑰花颈饰询问。
盛廷舟没有正面回答:“继续。”
邵逸青收回手,继续道:“盛氏真正的麻烦是灵锐,徐文慧愿意提供这份文件说明她内心更偏向于不与您为敌,拿上这份文件跟徐文慧谈谈,让他们自己清理门户,在签约之前。这样一来,背后那些人就不会与盛氏为敌,徐文慧代表徐道全出面斩断那些非法关系链,那是他们灵锐自己的事,而不是大包大揽,在挂上盛氏的牌匾之后,以盛氏的名义跟那些非法组织对垒,盛总觉得呢?”
这不失为一个可行,或者说万全之策的方法,邵逸青不算盛廷舟的对手,更像一个盟友,两方都在寻求一个可行的结果。
盛廷舟没有抬眼,所以邵逸青还不能咬定他的想法和他能否听得下去,但自己提供的解决办法是可行的,所以他并不着急。
几乎思考了有两分钟的时间,盛廷舟翻阅文件的指尖才停了下来,他用一种遗憾的语气说:“可以,不过就是太宽容了。”
盛廷舟推开文件,深邃的眼眸看向面前妖艳的Omega,声音平稳地问:“有没有赶尽杀绝的玩法?”
11. 第 11 章
邵逸青压低了眉头。
盛廷舟瞳孔漆黑地说:“你说的完全没错,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保留下能为我所用的人才,不过忽然间,我就不想这么做了。”
邵逸青紧盯着他,面前的alpha气质深沉,眉眼藏刀,他站了起来。
“早就有人叮嘱过我别对灵锐手软,我想着徐道全进去后徐家剩下的孤儿寡母我也别太逼着了,但徐文慧竟然还敢跟我玩心眼,想摆我一道,那我只能选择奉陪,玩一手釜底抽薪。”盛廷舟停留在邵逸青的身后,低头看着绑着玫瑰花颈饰的地方,腺体处被用上了阻隔贴,但盛廷舟却仍能闻到那股异香。
对方没有表明的时候,邵逸青没贸然说话,他安分地坐着,并不知后面深邃的眼神。
“看似复杂的关系网背后其实都是人在作祟,灵锐只是个不会讲话的空屋子,里面被放了什么人它就会发出什么样的响声,釜底抽薪,一刀切的后果固然严重,盛氏会被唾沫星子喷死,但也能彻底解决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被收购以后,无阶层清理灵锐所有员工,让这栋大楼回归到最原始的模样——”盛廷舟拿起桌上的文件,“这些东西,也就不存在了。”
邵逸青看过去,屋子里的灯光描摹着盛廷舟的轮廓,他急于办事,并未认真地欣赏这张面孔,此刻他才感到这张脸晒过网络上的照片,其压迫感也远远比照片要强烈得多。
“徐道全经营灵锐三十年,有人得他的好,想保他,也有人被他压迫,想杀他,上个月末,京城那边来了一批督导人员,灵锐早就被人锁定,某些高官厚禄自身难保,还有人现在敢为了蝇头小利向徐道全伸出援手吗?”盛廷舟发出质疑。
这个消息邵逸青倒是不知道,没有传来。
“再来说徐文慧,她其实早就放弃她那无药可救的丈夫了,她托人给我带过话,希望我在收购灵锐后给她分笔干股,能保全她和她儿子的未来就够了,她会想办法让徐道全认下所有罪,并清理干净灵锐内部,不让我在收购后有任何的影响。”
邵逸青眉头微微蹙起,这些在他掌控范围外的消息,没有人告知他,事情偏离了走向,他一时间分不清是徐鸣付刻意对他做了隐瞒,还是徐文慧太过狡诈。
事情明明已经有了更好的安排,他这个被委托人却没得到任何通知。
他被架空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不过我不打算跟她合作,”盛廷舟说:“我不仅不会赠她这笔干股,我还要让她后半生提心吊胆地过活。”
赠送一笔干股解决所有麻烦是损失最小的解决办法,正常人都会这么做,但盛廷舟却一口否决了,而且还要赶尽杀绝,把徐文慧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这说明了两件事,一,盛廷舟这个人非常极端,哪怕愿意用最大的损失也不愿有人在他身上捞那么一笔,这种人的心底是复杂的,暂且不论;二,两家不对付有其他的原因,绝非表面的利益对撞这么简单,否则生意人都知道的留有余地,盛廷舟却要赶尽杀绝,激徐家人跟他对抗,这歹毒又愚蠢。
不过任他是哪一种原因,也不能改变一个结果,那就是玩转人情圈的邵逸青,输了。
“釜底抽薪一刀切,不怕这样给盛氏招来更多的隐患吗?”邵逸青还在争取,他不了解盛廷舟这个人,可他拥有这么大的权利,做事更应该谨慎,然而这件事上,对方显然有些损人不利己的意思。
“怕?”盛廷舟的语气讽刺,“怕的话,当年在灵锐最强盛的时期,我盛氏就应该躲在他后面做孙子,而不是在他只手遮天的领域里砸他的饭碗。”
邵逸青看过去,盛廷舟的神色极其复杂幽深,瞳孔里释放出一种锐利的光芒,他姑且不知道灵锐到底怎么招惹了他,但已然了解这个男人的非比寻常。
“既然盛总心里早已有对策,又何必邀我进来?”邵逸青站起身,依然从容的神情,拿回那份文件,“显然今天的见面是不应该存在的。”
盛廷舟说:“我只是想知道灵锐又在给我搞什么小动作,你不是他们的第一个说客。”这些天,盛廷舟没少见来为灵锐说话的人,挡在门外的人没有十也有八了,今天这个人原本也应该被挡在门外,可没办法,身边出了内鬼,有人暴露了他的行踪。
“我不是说客,我是代表徐家来跟你谈判的,”邵逸青纠正,“虽然谈判的结果可能不太好,但在你拿主意前我还是想问一句,你真的要釜底抽薪吗?”
一棒子打死灵锐所有人,不管什么人才都要舍弃?徐道全做的事不能抹杀其他人的功绩,盛氏也是科技企业,完全有更多人性化的解决方式。
他盛廷舟真要选最狠的这种?
没等对方的回答,邵逸青接着煽风点火:“得饶人处且饶人,徐鸣付虽没有他母亲的智慧,但他会记住谁让他一家人不好过,你年轻,他也年轻,冤冤相报何时了?除非你能保证盛氏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邵逸青笑里藏刀,他看着盛廷舟的眼睛问:“盛总,你能保证吗?”
邵逸青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都是做事留有余地,别太激进,年轻气盛时听不进去,现在看着灵锐倒台的例子,他也算是理解他父亲的教育理念多么正确,要是徐道全愿意在灵锐盛极一时的时候保持谦逊委婉,或许灵锐不会这么快被盛氏吞噬殆尽。
造成如今力不能及的局面。
今天该和盛廷舟周旋的不该是他这个和灵锐无关的陌生人,徐道全横行霸世的后果就是没给自己和灵锐人留下退路。
“当然不能,”盛廷舟很是难缠又颇有主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盛氏也有倒台的一天,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站着的时候,它就不会倒,旧人不去新人不出,新的时代开始了。”
邵逸青听着,竟无可反驳。
不过也应该这样,现在还不是盛氏最伟大的时候,它的好日子来了,这个湘江马上就要姓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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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廷舟也不算是说错。
“我欣赏你的自信,”邵逸青没有撒谎,他的确打心底里喜欢有自信的人,即使任务失败,他也仍然能保持公平地看待盛廷舟这个人,“那就祝你和盛氏——长盛不衰。”
说完,邵逸青提着文件,打算离去。
在他要离开时,盛廷舟依然没改变任何决定,只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男朋友对你不真诚。”
徐鸣付连他母亲跟盛廷舟见过且做过交易这件事提都没提,邵逸青的身份就从一个谈判官变成了说客,性质变了,地位就变了,他是来跟盛廷舟谈判的,不是来求他放过的。
这件事,连对手都看出来了。
邵逸青无奈,停下脚步,他依然不想露出任何失落的样子,毕竟他跟徐鸣付的关系实在谈不上深厚,没必要去恼火,只慢条斯理,语气轻松地说:“是啊,回去我教训他。”
没有人喜欢输。
邵逸青也不喜欢输,尤其在陌生人面前,玩转情场风生水起的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输是什么感觉,他永远出现在哪里,都是那个最瞩目的焦点,他不是非要每次都得做焦点,只是不论什么事,都能打得一手平衡才好。
俯瞰别人,和被别人仰视,终究都不够有趣。
徐鸣付估计什么也不知道,在其中玩转的应该是徐文慧,冷静下来一想,邵逸青也就不着急了,不过他也不能太天真,被人当枪使的后果他不希望有下次,所以回去后依然得向徐鸣付问责。
“你有更好的人选,”盛廷舟这一句,纯粹是出于对那相貌的评估,他见过徐鸣付,徐文慧带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卖弄过,“你很年轻。”
而且很标志。
但这句盛廷舟没说。
他觉得有些草率和莫名其妙。
邵逸青忽然笑了。
他回身,来到了盛廷舟的面前,抬起他的手腕,从脖子上摘下了玫瑰花颈饰,面带笑意和落败者的得体说:“我可不年轻了,我的儿子都快要赶上我的个头了。”
他笑着,将丝带缠在盛廷舟的手腕上,alpha明晰的筋骨脉络仿佛玫瑰花生了有力的根茎。
“是吗?”盛廷舟没有阻止对方的大胆举动,“那可真是想不到。”
“盛总想不到的还有很多,”玫瑰花缠绕完毕,邵逸青松开手,“后会有期。”他带着笑意,从房间里率先离开。
那朵被盯了很久的玫瑰花落在了盛廷舟的手上,丝带盘绕臂腕,玫瑰花朵落在盛廷舟的食指,他垂着眼睛看了会,拇指蛮横地塞进了玫瑰花瓣,芳香变得浓厚了,大概是因为蹭了很久腺体的原因。
盛廷舟轻抬手腕,芳香更烈,如被大火燎了的花园,每朵花都在发出求救的哭喊声,漫天火光灼灼,由悲泣谱写成一曲悠扬长歌,万箭穿心的哀鸣,煞是怜爱动人。
缭绕指尖的芬芳——
是他最爱的晚香玉的味道。
12. 第 12 章
雨停了下来。
邵逸青下了二楼,蠢蠢欲动的狗仔连他也不放过,正把他当做盛廷舟的什么来往对象疯狂地偷拍,邵逸青早已经对镜头免疫,也从不在这方面掀人的饭碗,任花边新闻怎么写,也没出来澄清过。
他出了饭店,站在龙江阁的门头底下,身上单薄的他正沉默地望着黑漆漆的夜。
邓素很快跟过来,猛烈的风推着他的胸膛,邓素皱着眉头快速来到邵逸青身边,给他披上厚重的大衣。
“没谈好?”邓素的指尖收回,他随邵逸青站在风里,发丝飞扬中,他看到自己的上司不算高兴的脸。
“徐文慧摆了我一道,他跟姓盛的早有勾结,把我变成说客了,”邵逸青低头系上大衣的腰带,看不出情绪地说:“不是嘉创要被收购,让我求爷爷告奶奶地求人家放过灵锐?我可没这么低的身段,就是有,也不是用在这件事上。”
邓素神色凝重:“那就别帮他们了,灵锐混到现在这样是他自找的,新时代来了,跟盛氏交好肯定不会对我们有坏处。”
邵逸青抬起眼睛,看着邓素。
邓素心底忽然就虚了,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没有人抵抗得住邵逸青的目光,无论是问责还是其他。
“怎,怎么了?”
“你说了句跟那人一样的话,”邵逸青的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天色暗了,里头还正热闹着,他想着那人的脸,不自觉勾出了一抹无奈的笑意,“连语气都一样,新时代来了,看来所有人都知道,湘江要变天了。”
邵逸青抬起脚步走下阶梯。
邓素懵了小会,跟在邵逸青的后头,两人搭上了车,今夜无功而返。
让别人分开后对他流连忘返,反复琢磨是邵逸青的本事,这一回,他也做了次别人,脑海里反复呈现出盛廷舟的脸,威风又冷峻,精明又歹毒,难怪盛杭甘愿退位,有这样的儿子,邵逸青也甘愿远离世俗纷争,躲在幕后享清福。
人比人气死人,邵逸青联想到自己生下的那混蛋,神色变得苦大仇深了起来,问:“鹏鹏这周回来吗?”
自己的儿子不跟他联系,是否回来全都跟自己的贴身司机交代,邵逸青想,自己作为父亲混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失败。
“我给他发消息了他没回,”邓素扶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向邵逸青的脸,“要不邵总您跟他打个电话问问呢?”
一个不应该被拒绝的提议,邵逸青却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明天你给他打吧,”邵逸青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听见我的声音怕是睡不着觉。”
“你们到底还是父子啊……”
邵逸青冷笑一声:“父子?他眼里只有一个父亲,不是我这怀胎十月生他的婊子。”
“邵总……”
邓素拧眉,车厢里的气氛极冷,他想到两个月前邵逸青跟他儿子的争吵。
“邵逸青,你就是个活该被万人操的婊子!我爸怎么会遇见你这种人!”
那时,邓素就在外面,听见了这句刺耳的谩骂,心一横钻进了屋子,正好看到邵逸青一巴掌扇在他儿子的脸上。
距今两个月了,邵鹏一次都没回来。
按照邵逸青的脾气,估计两个人私底下也没有电话沟通,这僵硬的父子关系,邓素不方便插嘴,只能代替邵逸青跟邵鹏联系。
“我会给他打电话的,”邓素声音温和地说:“这么久没回来了,估计鹏鹏也想家了。”
后座传来讽刺的笑声,邵逸青没说话,而是扶着窗口看着黑夜,不知道在想什么。
邓素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合适,宽慰的言辞堵在嗓子眼里,邵逸青这般精明的人什么不知道?心里什么不明白?拍在马腿上的事也不是一回了,邓素想了想还是闭了嘴。
这个世界上,估计也只有亲子关系能让邵逸青露出这副模样了。
也许上帝真的是公平的,他偏爱邵逸青,给了邵逸青身段美貌和能力,用了家庭和谐作为代价。
明明是最该亲近的人,却隔着遥远的距离。
·
巴利岛度假酒店的设计在时隔一个月后开始了。
负责这个项目的韦知夏一大早就被叫进了办公室里。
邵逸青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台平板,正在观看3D样板房的全景设计。
韦知夏向他报告:“基本上是满意的,我跟小丁他们去实地考察了,其中能做的设计都做了,空中花园和泳池这块是重点,客户也都点头了,唯独酒店内部这块,他们要求挺多的,下午我再跑一趟,跟进一下。”
“他们想要什么样的?”邵逸青问。
“我们给宾记做的那种,”韦知夏回,“不过那个设计被高价买断了,不能做一模一样的,陨星楼阁是宾记独有的,客户说可以加钱,我让他跟宾记的负责人协商,这事不归我们管。”
买断设计是常见的,不过房屋室内设计的买断很少,普通人不在意两间房是不是一模一样,他们更重视自己的居住体验。但这次的合作商是旅游景区里的星级酒店,宾记和海悦都是巴利岛上的高奢酒店,存有竞争关系,宾记的“陨星楼阁设计”主打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体验,因此吸引了不少顾客,直到现在网上还挂着,被许多打卡的旅客誉为“最牛逼的酒店设计”前十名。
“虽然不归我们管,但你最好还是跟他走一趟,”邵逸青的指尖在屏幕上滑行,“做个中间人介绍一下,体贴一些,这种大头合作商后续有什么说不定会直接找你,抓紧这棵摇钱树,跟在客户身边学伶俐点,对你自己也有好处。”
“这个我知道的,”韦知夏笑了一声,“我亲自跑这一趟,一定让对方满意。”
“嗡——”
手机的震动声响起,邵逸青接听了电话,韦知夏轻声知会,邵逸青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说。”邵逸青对着电话,语气不算温柔。
听筒里传出振奋的动静:“逸青!你最近干什么呢,老见不到人。”
“姓秦的,你又发什么神经?”
“谁发神经啊,我给你发的信息你都没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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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啊邵逸青,我在跟前的时候你跟我把酒言欢的,离开一天你这客套是装都不跟我装了?”
“最近太忙,没闲工夫对付你。”工作微信里进了条消息,邵逸青查看,是关于巴利岛的项目,底下的人在征求他的同意,邵逸青边回边说,“这两天巴利岛的项目开了,我可能要去走一趟。”
“让你手底下的人跑不就行了?”
“不一样,”邵逸青说:“你不懂,回来再说吧,先这样,我忙了。”
邵逸青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调出巴利岛的资料看了一眼,这个具有“小巴厘岛”风情的岛屿,每年都是度假的火爆地点。韦知夏全权负责这个项目,不敢出一点差池,发消息给邵逸青,还有细节的东西需要商榷,但他人已经不在公司了。
邵逸青在公事上可以说是一丝不苟,设计行业马虎不得,当年创立嘉创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幕后人员,不需要出面跑业务跟人来往,负责账单流水和公司内部的细节事宜,皆处理得妥妥当当。
手底下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上司貌美又开放,业务能力又很能打,永远不是高高坐在办公椅上空手指挥盲目下令的人,从设计图到渠道协商哪一件事他不是办得漂亮?一张让人无法拒绝的脸已是最好的通行证,再加上能说会道的嘴巴,他堪称无往不利。
韦知夏等人对他是敬佩中又带着渴望,员工爱上老板的事情每天都在嘉创上演,邵逸青什么没经历过?为他跳楼为他自残的正经人和疯子他在年轻时赏了个遍,只不过近两年身边人收敛了些,也许是知道无法跨越阶级鸿沟,也许是因为他邵逸青已经年华不在。
邵逸青并不感伤,他完全能够自洽,十几岁有十几岁的张扬,三十岁有三十岁的风采,所谓自我本我超我,他在这个年龄已经完全理解和掌握。
“嗡——”
手机的震动声又响了。
邵逸青看也没看,他直接接听了电话,以为是姓秦的又来骚扰他,没什么好气地说:“又干什么?”
那头的人说了句话,邵逸青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看了眼手机,而后停下了手边的一切工作,兴趣地说:“你怎么会打来?”
“答应你的事该履行了。”徐鸣付在电话那头说。
邵逸青拧眉问:“什么?”
徐鸣付说:“不是说好的吗?”
邵逸青完全没再理会这件事了,已经失败的事他自然不会向徐鸣付索取报酬,可徐鸣付这通电话让他极其摸不着头脑,邵逸青顿了顿问:“签约仪式推迟了?”
徐鸣付那边沉默了会,应该在质疑什么,随后才道:“这件事不是你去谈的吗?怎么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语气,邵总?”
邵逸青看了眼窗外,烈阳高照,二十层的高楼上,俯瞰半个湘江不成问题,他缓了会,脑海里开始梳理信息。
但并没有一个能通逻辑的解释。
而此时,电话那头的人已急于撇清关系。
“约在哪儿?”徐鸣付视死如归的语气,“我马上过来。”
13. 第 13 章
邵逸青仍然沉默。
直到电话那头的人又催了一声。
“晚上吧,”邵逸青暂时走不开,“我给你发地址。”
他现在完全没兴致。
挂掉电话后,邵逸青琢磨着徐鸣付的意思,谈判失败后,他的心思就没用在这方面了,忽然一个电话打过来告诉他他成功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只靠自己想是弄不明白的,邵逸青排除杂念,打算晚上从徐鸣付嘴里好好听一听缘由。
今天下班以后,邵逸青没有在公司逗留,业务部见他要走,提前拿几个单子过来签字,邵逸青被拦在半路,两个部门总监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今天走这么早。
“有没有你们还能过问不成?”邵逸青潇洒的字体在纸上行云流水地滑过,字如其人,他这手字也颇受欢迎,半点没拖颜值的后腿,“多嘴。”
其中一个总监笑着说:“那不敢啊,邵总您上哪儿去我想过问也没资格,就是手底下人想你了,问问这周五的部门聚餐您能不能赏脸?”
“哎哎哎,什么意思,”另一个总监不满了,“你们上个月不是请过邵总了,这还轮你们部,凭什么你们部门脸这么大?”
“凭咱们效率高啊,你不服,你也做出点实际的事来……”
“别滑头了,”邵逸青从两人中间走过去,“哪儿都不去。”
两人没争执出个结果,邵逸青人就不见了。
邓素今天不值班,邵逸青自己去停车场开了车回去,正值高峰的时间点,路上堵车,徐鸣付打了几个电话来催,邵逸青回他一句上赶着要爬我的床是不是?
把徐鸣付彻底噎住了。
没有这方面经历的大少爷哪儿听得惯这样粗俗的话?大概是事情办完了,徐鸣付的腰杆也挺直了,大胆地撂了他邵逸青的电话。
不是求他办事的时候了,敢对他邵逸青使性子,前几天一跪惊人的景象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邵逸青冷笑了一声,将手机扔在了一边。
他给徐鸣付发的是居住地址。
邵逸青喜欢安静,买的别墅地理位置刁钻,家里有家政人员照顾花花草草打扫房间,到了邵逸青快回来的时辰他们就不在别墅里逗留了。除非邵逸青有什么安排,会留一两个人在别墅里,例如今天,他提前让人过去把门打开,告诉他们有客人要来。
别墅门口有两个石墩子,前两天下雨,被雨水洗得透亮,徐鸣付就坐在其中一个上面,双手操着口袋,低头看着路面,扑面而来的清纯男大味融合进风里。
“我不是让人给你留门了吗?”邵逸青坐在车里,扶着方向盘,上下打量着在冷风里冻了有一会的徐鸣付,“自己坐在那儿,好像我故意虐你。”
徐鸣付闻声站了起来,他的穿着打扮都是大学时那一套,朝气蓬勃,满身好好学生被逼良为娼的味道:“我受的教育没有随意闯陌生人的家的道理。”
邵逸青沉默了小会看他,丢出一句:“死板。”
跟他来这套?
前几天在他脚边战战兢兢的模样一夜之间彻底没了,虽然主动送上门来,却一副输不起的样子,劲劲儿的,恢复了大少爷的本质。
车子开进了别墅,邵逸青没往车库里钻,他下了车,车钥匙也没拿,就带着徐鸣付往正厅走去,家里还有一个家政没走,看见邵逸青回来颔首示意了一下,就准备离去。
徐鸣付路过家政人员时,眉头微微一蹙,问道:“他是个alpha?”
邵逸青风尘仆仆赶回来,脱了外衣正往架子上挂,闻声回眸:“不像?”
徐鸣付格外不平的语气:“你竟然把alpha当庸人使?”
服务行业大多数都是beta,说社会没有把人划为三六九等,那信息素排列等级又是怎么回事?嘴上说着公平的人都是享有等级制红利的人,徐鸣付心里很清楚。
他进行过等级教育,在学校里接受并且一直秉持着“阶级融合”的理念,社会也在提倡平等,教育他人不要有等级优越感,于是徐鸣付尽力在身边人身上找平衡,从不炫耀卖弄自己的等级,可他也不得不承认alpha身上都是有优越感的,他们不甘心屈居人下,有时自己的本能也是如此,全靠他凭理智去压制。
服务行业不向alpha公开招聘,但保不齐有些出身不好的alpha要往这里钻。alpha的情绪受各方面的影响,且武力值和信息素都能对Omega造成威胁,以至于大户人家也很少用alpha这个群体做服务,高等级的就更别提了。
邵逸青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在想什么:“雇佣他们的人不是我,安排他们来的人是家政公司,你如果对我使了他们不满,那就去跟他们说,告诉他们,明天你不用来了,看看他们是不是愿意听你的。”
每个人的出身不同,顶级屈居人下的例子不少,为了三斗米不得不折腰,优越感不能换粮食吃。
徐鸣付要说什么,又觉得跟邵逸青这种人,刚正不阿的思想是聊不通的,他索性作罢,带着情绪地来到了邵逸青面前。
“电话里的事给我说清楚,仪式怎么推迟的?”邵逸青坐了下来,无视徐鸣付的脸色,他给徐鸣付倒了杯水,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喝。
徐鸣付瞟了眼这套北欧风的别墅,和邵逸青的气质完美贴合,跟他想的差不多,他此前一直好奇邵逸青这种人会是怎样的审美,一个设计公司出来的美人,审美应当不错,的确,邵逸青的别墅很有氛围感,虽没他们家的大,但看起来居住体验比他们家那套要好多了。
徐鸣付坐了下来,看了邵逸青一眼后说:“没有推一周,推迟了三天而已,虽然不能改变我爸要下狱的结果,但跟你赌了,我就玩得起。”
他言不由衷的模样,邵逸青琢磨了好一会,又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徐鸣付觉得自己没受到尊重。
邵逸青说:“没什么,不过你妈跟盛廷舟做过交易这事,你没跟我提啊。”
徐鸣付捏了捏拳头,面上为难:“我也是刚知道的……”
“是吗?”邵逸青扶着额头盯着对方,丝毫不肯放过徐鸣付细微的情绪,“那天人家拿这个事僵我的时候,我就在想,你知不知道呢,你要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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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告诉我了说不定我会正视自己的位置跟人哭个短,可我大摇大摆地就去了,把自己当个手握炸弹的谈判官似的,被人家僵局,我那个尴尬,你能想象吗?”
徐鸣付两手叠在一起,闻声头也不抬,视线落在茶几一角:“盛廷舟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邵逸青说:“是我自己心里有鬼,一开始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太高了,下不来台。”
“可你还是谈成了,”徐鸣付语气里流露出不想承认的敬佩,“……你很厉害。”他母亲跑这么多躺都是白费功夫。
“真的吗?”邵逸青的手肘撑在靠背上,歪着脑袋,眼角带笑地凝视着徐鸣付,“我要是说,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你信吗?”
徐鸣付不大理解地看了他一眼。
邵逸青垂下手,不再逗他:“这事儿还真跟我没什么关系,那天的谈判我可没发力,得知你和你妈摆了我一道,当时我脾气就上来了,恨不得让姓盛的现在就收购了你们,我转身就走了,所以今天你根本就不用来履行什么约定,成功不是因为我。”
徐鸣付不知道邵逸青在玩什么花招,他知道这个Omega非同寻常,狡猾至极,谨慎地不敢轻易说话,深怕掉进什么陷阱里似的被邵逸青套住,一双茫然的眼睛在邵逸青身上流转,拿不准情况。
“你现在可以走了,”邵逸青抬了抬手腕,“徐少爷,愿赌服输的精神我很敬佩,可这次是你们灵锐受上天保佑,敌人开了恩,你别献错了佛。”
徐鸣付无动于衷:“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别钓着我邵逸青,我都已经是你的了,你还不敢享用吗?”
他一副不管今天怎么着,都要跟他邵逸青划清界限的样子,心里到底是怕他呢,还是……真的想跟他有什么?
邵逸青这么打量了一会徐鸣付,把人看的十分不自在,堪堪移开视线,就在此时,邵逸青忽然站了起来,徐鸣付感受到一股不属于Omega的压迫感迎面袭来。
邵逸青靠近后,沉默了片刻,然后猛地掀起徐鸣付的下巴,这个对alpha具有挑衅的动作,他做的如此熟练自然,他重复徐鸣付的话:“你都已经是我的了?”
徐鸣付耳根一红,拳头不自觉收紧。
谁也不会知道,他一个养尊处优的alpha,会在一个Omega面前这么无措。
邵逸青没等他的回答,手向后方移去,徐鸣付预感到什么,惊弓之鸟地抓住他,警惕地问:“你做什么?”
徐鸣付的手指微微用力,咫尺距离,他能感受到邵逸青的鼻息,也能看清楚那秋波潋滟的瞳眸,邵逸青是妖孽,他一定是妖孽的化身,徐鸣付喉结滚动中,邵逸青没回复,而是蛮横地将手伸到了他的后颈。
打开阻挡气味的颈环,邵逸青的动作轻柔缓慢,如同一个温柔体贴的恋人,摘掉了alpha压抑欲望的锁链:“我很喜欢你的信息素,徐鸣付。”
“现在,把这个空间布满你的味道。”
“告诉我,”邵逸青抬起徐鸣付的下巴,指腹轻轻揉着徐鸣付的耳垂,神色沉醉地引诱,“能不能做到?”
14. 第 14 章
大雨洗刷过后,青草如新,梧桐枝叶婆娑起舞,一眼望去嫩绿绵延不绝,在一片鲜嫩中寻一个微小的洞口不大容易,贺思扬预备姿势已拉了很久,终于在众人的起哄中挥杆而起。
“咚!”
高尔夫球杆滑出一个潇洒的弧度,在球道上滚了一会,落点并不称心如意。
贺思扬对着洞口骂了句:“妈的。”
他转身回头,迎步往休息区走去,头上的防晒帽一把摘掉,扔在桌子上,球场的服务人员忙来递上冰镇饮料,贺思扬抓在手里,颇为泄气地坐回椅子上。
“四百码你打了八杆还没进,行不行啊你,乐死爹了。”萧松鹤的嘴一向毒得很,别说被他抓住把柄,贺思扬在摆姿势的时候他就没少输出,这一杆挥下去,给了他更多发挥空间。
贺思扬也不落下风地说:“说的跟你他妈打进去了一样,没见过在洞口用球钉的。”
“你就说进没进去吧。”
“胜之不武,”贺思扬毫不客气,“垃圾。”
萧松鹤指了下贺思扬,贺思扬不搭理他,萧松鹤又“慰问”了他一句才作罢。
贺思扬喝了口冰镇饮料,回头看见盛廷舟坐在一边抽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挑事道:“你不教他做人?”
萧松鹤踹了下他的椅子:“滚蛋。”
盛廷舟手上那根烟已经快抽完了,他敞着双膝,迎面一阵风将烟灰刮出了烟灰缸,身边的服务生手忙脚乱,盛廷舟望着球道说:“上回输我的还没结清呢。”
萧松鹤皱眉说:“我这两天手头紧,等漠河的项目完工我就结给你。”
贺思扬无情揭穿:“还等你,戒赌吧兄弟,跟咱们盛老板玩高尔夫,你可真他妈是聪明蛋子,我都不乐意说你。”
两人眼见着又要争执起来,萧松鹤嘴上也脏:“狗日的,我再输输得过韩岱那煞笔?都把他爹赌进ICU了,我这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的。”
盛廷舟对两人的唇枪舌战并不感兴趣,只从中抓捕到了重要信息,抬眸看过去:“韩叔进医院了?”
“啊,可不是,你不知道啊?韩岱干的,”萧松鹤分享欲上来了,“最近都对他这事津津乐道呢,除了没把他家赌进去,别的能赔的都赔进去了,他爹本来身体就不好,韩岱直接缩减他爹的寿命,至少二十年。”
“二十年怕是不够。”盛廷舟对韩岱赌钱的事略有耳闻,也深知他爹的身体抱恙。
“他已经赌上瘾了,收不了手,”萧松鹤眼底冷锐,“赌狗嘛没办法的,本来要学乖的,因为急于向人证明,把他家底也砸进去了,他那个Omega父亲最近在四处借钱,还借到我小妈头上了。”
贺思扬冷不丁嘲讽:“什么货色。”
萧松鹤笑了一声,眼底也是讽刺。
盛廷舟敷衍地追问:“证明?”
他不知道韩岱在发什么神经。
萧松鹤语重心长的语气:“嗐,为了Omega呗,还能有什么,他看中了一个Omega,为了他把原配都踹了,抛妻弃子的,偏偏还得不到人家正眼瞧一下,你说他是不是煞笔?”
“也不能全怪他,邵逸青就是个妖孽,”贺思扬垂眸捏了捏冰镇饮料的杯子,充满故事性的口吻,“谁他妈受得了。”
盛廷舟吐出一阵白烟,是夜晚,但高尔夫球场亮如白昼,丝毫不阻碍远山的风景。
“谁说不是呢,”萧松鹤说:“关键是一把年纪了,连孩子都有了,还能把人耍得团团转,这种人真就是看也不能看一眼,鬼手段多的很,分分钟叫你沦陷。”
盛廷舟没说话,安静地捋着手上的烟杆,湘江许多事,他都还没来得及弄明白,不知者不语,只听着萧松鹤和贺思扬聊。
“他也没多大吧,”贺思扬不确定的语气,“他儿子好像读高一?推算的话应该三十五六?差不多吧,面相上看不出,就知道结婚挺早的,第一次见的时候我真以为他二十出头。”
“身段好脸年轻,要不然能把韩岱耍得晕头转向?”萧松鹤感慨道:“现在都这样了,要是真二十出头还他妈得了?”
烟丝向上钻,盛廷舟的脸隐在烟雾中,身上的运动服朝气蓬勃,可他的磁场过强,运动服也遮盖不住的浓郁雄风。
“你对三十岁的人很有意见吗?”贺思扬跟萧松鹤又对上了,“怎么,你不会到三十岁?在我看来他那个年纪正好,成熟又有风韵,像你这种恋童癖才他妈有大问题。”
“我什么时候恋童了?”萧松鹤不服,“我只是喜欢十七八的小年轻。”
“来来来,三十减十八等于多少?相隔十二岁,你十八的时候人家才六岁,四舍五入不等于恋童是什么?”
“谁告诉你这么理解的我操了……”
两人又争执了许久,饮料香烟都堵不住嘴,盛廷舟觉得吵得慌,掐了烟,站起了身。
“廷舟?”萧松鹤看他,“怎么了?”
“回去了,”盛廷舟掀了掀帽檐,往室内走去,“今天就到这。”
贺思扬也跟着站起来,踹了一脚萧松鹤,说自己也要撤了,困了,这一脚萧松鹤也没跟他计较,指着贺思扬骂了句脏话,就追着盛廷舟去了。
盛廷舟回到单人换衣间,服务生一直跟着贴心伺候,此时停留在盛廷舟的换衣间门口,鬼鬼祟祟,萧松鹤追了上来,一眼就知道这些服务生打什么主意,年轻气盛多金有权的盛廷舟,早已经在回国那一天成为了不少Omega的目标。
他摆摆手赶走了服务生。
萧松鹤推开门,正看见盛廷舟拽下了上衣,倒三角的身材曲线极具荷尔蒙,满屋阻挡不住的高等alpha气息,叫萧松鹤也驻足了片刻,后握着门把手进来,又瞄了眼盛廷舟顶级的身材,才看着一边丢下的衣服帽子说:“嘉裕怎么样?”
盛廷舟有一个弟弟,博士生,高知分子,今年从校园撤出来,早已有风声。
“有事?”盛廷舟的话一向很少,萧松鹤和贺思扬都是小时候的朋友,后来盛廷舟出国,几人之间的来往联系就少了,萧松鹤已经拿不准昔日好友的脾性,也一直在摸索,掌握得也不完全,很多话题都不敢轻易出口。
“没事,就是关心关心,”萧松鹤笑得廉价,“听说他要去集团工作?”
“还在看情况。”盛廷舟将休闲服套在身上,他脖子里有一条项链,十分性感,至于来历萧松鹤没问过,但从动作中知道盛廷舟很是珍惜。
“嘉裕是个正经人,跟咱不一样,”萧松鹤说:“以后给他找个好Omega,本国洋妞都行,配得上他就好。”
盛廷舟侧眸,萧松鹤虽这些年跟盛廷舟疏远了,但一直有听说他在国外是个厉害的主,玩的花哨又疯狂,加上顶级的基因,一双眼睛里的威压更甚了。萧松鹤有时候面对盛廷舟锐利的目光时,心里都有点怵得慌。
“你别这么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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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松鹤打哈哈,“怪吓人的。”
“别跟我吞吞吐吐的,要打探什么,直接问。”盛廷舟将脖子里的项链拽了出来,披上了外衣。
萧松鹤纠结着,也不装了,松口道:“行吧,就我刚跟思扬说的人,你不想了解吗?”
盛廷舟微蹙了眉:“理由呢?”
萧松鹤说:“你不感兴趣吗?他在我们圈里可是很有名……不,也不是什么你的圈我的圈的了,他在咱们湘江的整个上流圈,都已经杀疯了。”
盛廷舟看了萧松鹤一眼,无动于衷,从头顶的柜子里取出手机和钥匙以及腕表,波澜不惊地说:“然后呢?我就应该对他感兴趣?我是韩岱?”
萧松鹤靠在了柜子上,不急不躁地说:“他真的很顶,否则韩岱也不会那么上头了。”
盛廷舟依然不为所动。
萧松鹤满腹心思被压了下去,盛廷舟不问,他就没机会说,于是不再卖关子了,垂手道:“好吧,其实你见过他。”
盛廷舟这才施舍给了萧松鹤一个算是可以继续的眼神。
“在龙江阁的时候,”萧松鹤说:“我可是听说了,他代表徐家跟你谈判呢,有没有这回事?”
盛廷舟动作迟钝了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是他。”
“所以你真见过了?”萧松鹤八卦道:“怪了,你竟然会接待他,一个陌生人,而且真的把签约仪式推迟了。”
萧松鹤口吻里都是对盛廷舟的试探,盛廷舟闻得出那要探究捆绑他的味道,不是因为有昔日好友的了解在,而是萧松鹤丝毫不掩饰他的求知欲。
一个眼神就知道萧松鹤在想什么,他跟萧松鹤这些人是一样的,但又不完全一样。
“徐道全一家是该死,不过我现在没心情对付他们,”盛廷舟说:“一点点蚕食吧,毫无反击之力了,总吃得干净。”
萧松鹤听闻了两家的对垒,也知道了盛廷舟的决心,多年未见,听他对徐家和湘江曾堪称第一的龙头企业的态度,一阵心悸,虽然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但并不是萧松鹤想听的。
“嘉裕到楼下了,走了。”盛廷舟抬步离开,萧松鹤也不敢拦,看着他出去。
不过在盛廷舟走到门前的一刻,他还是没忍住,说道:“刚才思扬为邵逸青说好话,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盛廷舟回眸,墨色眉峰下的眼睛给人很重的侵袭感,但仍然不显山露水,看不清底色。
萧松鹤用一种为难的口吻说:“我刚在他面前是故意没提龙江阁你跟邵逸青见面的事,是因为思扬对他有兴趣。”
盛廷舟沉默了半会,琢磨明白了萧松鹤的心思,忽地挑眉,不留余地地拆穿道:“哦,怕我跟他抢?”
其实试探并不应该存在于朋友之间,但萧松鹤活在现实主义里,他和盛廷舟这种身份互为朋友时也不可能完全纯粹,多多少少有要选择立场的时候,站对了站错了怎么站都很讲究,萧松鹤表面玩世不恭,可心思一直挺重,一件事一句话一个神情,他都会揣摩半天。
可凭借往日认知和情分去猜测盛廷舟的喜好心思已经不准确了,否则今天,他不用靠把话挑得那么白,来得知盛廷舟的态度。
萧松鹤看着盛廷舟,顶着压力说:“我不知道你这次对灵锐的决定跟邵逸青有没有关系,虽然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你还不至于这么不理性,但廷舟,邵逸青是你喜欢的类型,你承不承认?”
15.第 15 章
夜深露重,月色照在香气浓厚的客厅,书柜上摆了一盆新鲜的垂丝茉莉,嫩白花蕊被丝线串起来的蝴蝶似的,在窗口轻轻地摇。
房间内浓郁的纸墨香气遮住了垂丝茉莉的芳香,两种气味对冲,但显然一小盆绿植是没办法消减刻意布满的纸墨香。
徐鸣付的信息素味道别具一格,刻意收敛时身上也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墨卷气,刻意释放时像是被谁一把打翻了的墨水,浇灌在满桌的书纸上,还是在密闭的空间里。
他的信息素气味并不被所有人接受,不如甜酒果香之类的大众,徐鸣付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信息素有一天会办大事,会取悦一个人,毕竟比他特别比他好闻的信息素太多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的信息素是携带一点苦涩的,很难接受。
可邵逸青却喜欢,这个在湘江备受欢迎的Omega却喜欢。
他该庆幸呢,还是苦恼呢。
邵逸青横躺在沙发上,双腿高高地搭在扶手上,身形呈现出优越的曲线,他的脑袋枕在另一头的扶手上,腰下垫着柔软的抱枕,一只手指尖蜷缩,随意地置在耳侧,贴着微长的发丝,闭着眼睛,掀起薄唇说:“可以了。”
徐鸣付如获大赦般停止了信息素的释放,他迅速拿起桌子上的颈环,看了邵逸青一眼,就往脖子里套。
邵逸青没睁眼,但也知道徐鸣付在做什么,他听到了“咔哒”的卡扣声,就像被摘下时发出的动静一样。
他在纸墨香气中勾起唇角,笑徐鸣付的仓皇。
徐鸣付早已经对邵逸青的笑免疫,就算是嘲笑又怎样?一个alpha被Omega发号施令,在他面前局促的样子,说出去就是好笑的事情一桩啊,他决定来找邵逸青的那一刻,已经想到了这一天。
“你为什么喜欢我的信息素?”徐鸣付看沙发上的男人,邵逸青依然保持那个姿势躺在他的面前,要知道这样不设防的姿势对于一个Omega来说有多危险,可邵逸青却那么自得其乐,是知道他徐鸣付不会,也不敢对他做什么?
或者说,就算对他做了什么,他也无所谓吧,这种风流成性的玩咖。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为什么?”邵逸青没解释,人对于气味的接受程度因人而异,那是不需要理由的本能。
徐鸣付不认可邵逸青的地方有很多,但是这一句他没法反驳,的确就是这样,有人讨厌就有人喜欢,这个世界本来就变化多端。
“你只要我做到这样……就可以了?”徐鸣付问,他的语气里有怀疑,初入社会的人,有什么能直接摆出来,藏不住质疑的心思。
邵逸青说:“或者说你有什么不满意吗?还需要再做点什么?”
一个横行在各种alpha间的孟浪的Omega,只需要他的信息素就够了?这可跟徐鸣付在外听的传言不一样,那些传言说,邵逸青身边没有一个和他关系纯粹的人,全都在邵逸青的床上滚过,还传过婚内出轨的绯闻,虽没有实锤的真相,但放在邵逸青身上,都可以是真的。
徐鸣付也不怀疑,他相信,而且觉得邵逸青就是这种人,短短两个月,他没跟邵逸青见过几次,但已然摸索出了这个Omega的秉性。
“没有,”徐鸣付垂眸,不可置信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只需要我做到这样。”
邵逸青笑了。
他睁开眼睛,扭头看过来,把徐鸣付的拘谨无措都收入眼底,揭露他拐弯抹角的话:“不敢相信,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徐鸣付被说中了,不言语,那些污言秽语,他是说不出口的,他又不是邵逸青。
邵逸青说:“你要一周,我只推迟了三天,从结果上来看,成效腰斩,那我就收取配得这个结果的报酬,还有疑问吗?”
“你是这么讲究的人吗?”徐鸣付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看见邵逸青的目光盯着他,心想这对他人品的质疑怎么脱口而出了?也不过过脑子。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他怎么修饰挽救?来不及了。
他只有懊恼地掐着自己的手。
邵逸青看他心有余悸的样子,得出一个结论,徐鸣付对他做人有意见,但心底又怕他,管不住嘴巴的样子适合他这个冲动的年龄,但容易懊悔的样子也符合,邵逸青时而觉得年轻人有趣,又时而觉得年轻人幼稚愚蠢,他不愿意多费口舌,为自己立一个高洁的人设,何况他本就与高洁不沾边。
邵逸青扭头看向天花板,装修这个房间的时候,叫工匠刻意留了几款适合夜色的灯,夕阳色的灯光柔和,直勾勾盯着灯管也不会刺眼。
“你爸下狱了吗?”邵逸青转了话题,没计较没恼火,声线与方才无异。
徐鸣付忽地沉重:“……明天。”
邵逸青说:“判了多久?”
徐鸣付没明说,深吸一口气后道:“一生毁在里面了。”
得知他父亲做的那些事时,徐鸣付是不敢置信的,他一直以他的父亲为成功的标杆,哪里知道这个标杆穿过多少心脏才稳稳立于靶子的中心点。
他格外不理解地说:“你们这些人,一旦事业做大了,是不是就忍不住去走那样的路?”
他向邵逸青讨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邵逸青跟他父亲的身份地位是一样的,嘉创在设计行业和灵锐在科技行业差不多,即使差,也不会差多少。
邵逸青这个人有本事,不论私生活,徐鸣付知道他算是很成功的。
“看个人,”邵逸青的嗓音很好听,他身上的硬件都足够优秀,只听他用那副可以去赚钱的嗓音说:“欲望会跟随着眼界膨胀,外界能改变一个人百分之九十的东西,尽管他原先的主张有多么坚定。乱花渐欲迷人眼,想不被这个社会改变,就要顺从这个社会跟着它一起改变,那样方能守住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主张。”
徐鸣付还没入世,理解这些还有一定的困难,道理他都明白,但并不能吃透邵逸青的话,“跟着这个社会改变,那还有原则可言吗?”
“什么是原则?”邵逸青说:“你如果把原则定义为做自己不改变,那就不是原则,那是自以为坚定的愚昧,原则是行动,不是思想,达到目的的方式手段有很多,让思想与时俱进一点,行动才能不完全受限,高位者身不由己,也许你父亲已经守住他的原则了,你要是不认同这个结果,那就在你的原则主义上再坚定一点。”
徐鸣付能比他父亲做的更好吗?他们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他父亲是平地起高楼,而他是坐拥其成者,用他此时的思想去评定他父亲的对错,去对比没有异议,因为他还没有穿上他父亲的鞋子去走上一遭。
“签约仪式是你去还是你妈去?”邵逸青问,他向来不够体贴,去容许对方转过弯来。
“都去,”徐鸣付说:“我不想去的,但对方要求了。”谈到盛氏,徐鸣付的心情沉重了下来,人也变得阴郁。
“你们跟盛氏有私仇,对吗?”邵逸青斩钉截铁的语气,这事他已然有分寸。
徐鸣付惊诧地看向邵逸青:“盛廷舟跟你透露了?”
邵逸青枕着自己的双臂说:“他会跟我透露吗?你认为我有这么大的本事?”
徐鸣付沉默下来,很是纠结。
邵逸青没逼他:“不想说不说。”
这是他们两家的私事,邵逸青不用全然知晓。
但徐鸣付却在纠结中动摇了,嘴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情绪丰富地道:“盛杭的Omega……当年怀孕的时候,死在了手术台上。”
邵逸青看过去。
徐鸣付哽咽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听我妈说的,我爸在跟他们竞争一个项目,那个项目对盛杭来说很重要,没有那个项目,他们要追赶上灵锐至少延长十年,他们当时是有能力跟我爸竞争的,所以为了能百分百拿到这个项目……”
徐鸣付没说话了。
邵逸青眼底幽暗地补充:“你爸就把手段使在了他们家人的手上。”
徐鸣付慌张道:“我爸他们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让盛杭分身乏术,谁知道他那个Omega的身体那么脆弱,那么经不得吓……”
“你信吗?”邵逸青打断,神色冷锐,“你爸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徐鸣付捏了捏拳头,没再说话了。
邵逸青想,难怪盛廷舟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呢,损人不利己的事,盛廷舟要是聪明应当不会干,有血海深仇呢,那就另当别论了。
“安分点,让你妈别去犯傻还想着什么拯救灵锐的花招了,”邵逸青说:“否则你们孤儿寡母会遭遇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徐鸣付皱眉说:“难道他们还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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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我们?”
邵逸青忽然笑出了声。
徐鸣付被他这一声刺耳的笑声吓到了,心底升腾出惶恐的波澜。
“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我现在是盛廷舟,”邵逸青歪着脑袋,看着徐鸣付的眼睛,神色沉暗地说:“我就让你爸死在监狱里。”
顿了顿,又道:“再让你和你妈的后半生——不得安宁。”
徐鸣付从邵逸青的瞳孔里,得知他不是在说笑。
站在施害者的角度,听施害者的发言是否公正,这很难确定,直到看到邵逸青的神色和听到他的提醒和警告,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有失公允,在局外人看来,这件事值得这样严重的后果。
“好了,回去吧。”邵逸青不再跟他浪费时间,“家里还有司机吧?让他来接你,我不送。”
徐鸣付犹犹豫豫地站起了身,他看见邵逸青已经闭上了眼睛,还要说什么,终究没出得了口,他抬步离去,几番为难。
在走出邵逸青的别墅以后,徐鸣付又自顾自在原地愣了很久,脑海里都是邵逸青的提醒,他想是自己把事情简单化了,他想他跟他母亲,此后该何去何从?
如果盛廷舟真的不放过他们。
有心事就难闲庭信步,徐鸣付的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他双手插着口袋,在邵逸青的别墅前磨叽了许久,直通别墅的一条宽阔大道上,他碰见了一个人。
那人与他相仿的年纪,生得俊秀,但却与他的气质截然不同,看起来肆意狷狂,alpha的气息很重,他也是徒步而来,虽不是擦肩而过,但能被徐鸣付瞧见面孔。
夜晚视线受阻,徐鸣付看得使劲了些。
对方也是一样,冥冥之中一股对抗的力量,隔空释放。
随着渐行渐远的距离而消散。
双方收回视线,各自前往目的地。
杨骞推开房门的时候,被满屋的纸墨信息素熏得头皮发麻,他后撤了一步,抬眼看着暗色光晕里沙发上安静的身影。
后抬步进去,没有关门,而是让一扇玻璃门保持大敞的状态立在原地。
杨骞走进屋子里,眉头紧锁。
“都是别人的味道。”他不爽地埋怨,沙发上的人缓了会才有动静。
邵逸青望着他,伸出手,把人牵在身旁,命令道:“不许放信息素,我讨厌你的味道。”
杨骞一来,空气中的百利甜酒就要驱赶那让邵逸青神魂颠倒的纸墨芳香。
“那就放你的,我喜欢你的。”杨骞有商有量:“行吗?”
邵逸青说:“我好不容易寻到我喜欢的信息素,你还要我把这味道全压下去?”
邵逸青的手臂滚烫,发情期临近了,杨骞低头在他湿热的小臂上落下一个吻。
邵逸青坐了起来,杨骞贴着他的膝盖,他们总是这样的姿势,发情期的Omega黏人体贴,而对于邵逸青这样的人,温和柔顺是他发情期时最不平常的模样。
“我要走了,”杨骞说:“名额已经下来了,时间也下来了,去伦敦两年,小叔叔,你会想我吗?”
邵逸青的手背贴着杨骞的脸颊,眸色温柔:“会想。”
杨骞握紧那湿热的手臂,说道:“如果我在那边安定下来,你可以过来吗?”
“好不容易脱离我的魔爪,还要自垒城堡困住自己?”
“我想一辈子生活在你的爪牙之下,我想跟你有个家,湘江觊觎你的人太多了,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可这里是我的家,”邵逸青低下头,流露出少见的脆弱,“我逃不出这里,而且……”
邵逸青捻住杨骞的一根发丝:“鹏鹏都快要追上你的个头了,我没把他养好,不可能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儿。”
杨骞沉默下来,握住邵逸青手臂的力道却紧了几分,他站起来,将邵逸青拦腰抱起,往卧室里走去。
“杨骞,”邵逸青捧着杨骞的脸,当陷入柔软里,当热吻落在他脖颈里,他道:“从明天开始斩断和我的所有联系,别说自己认识我,到了伦敦以后,给自己争口气。”
回应他的只有热切的吻。
邵逸青浑浊的目光在被光线斑驳的天花板上摇晃,无法集中视线,他醉在温柔乡里,痛快又迷离:“大雁不栖断壁残垣,去留恋助飞的高枝,而不是破败的房檐。”
16.第 16 章
杨骞没有回答,只是把热情都用了极端的方式回应给了邵逸青,他其实知道邵逸青这种人心里不会有他,最多只是把他放在眼里欣赏两眼,过后就忘了。
他跟他有着不可逾越的天堑,在他杨骞还不知道情爱是什么的时候,邵逸青已经跟另一个人有了结晶孕育生命了。
杨骞想不到邵逸青坠入爱河的模样,他看起来完全不会,只有在发情期的时候,才有那么一点柔情蜜意施舍给他杨骞,可即使是这样,杨骞依然无法潇洒地抽身离去,他还是很想要邵逸青,很想要跟他有稳定的未来,很爱他,因为爱他也可以爱他那个与自己仅相差几岁的孩子。
然而他已经做到这样了,却不能得到邵逸青的区别对待,于是杨骞总是忍不住地去幻想,能吸引邵逸青的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心甘情愿踏入婚姻,为他生子的是怎样的人?他好羡慕那个人,甚至到了嫉妒的地步。
杨骞觉得自己都快要病了,上课想邵逸青,下课想邵逸青,跟同学聚餐想邵逸青,无时无刻脑子里都是邵逸青,在他这个年纪,拥有这么好的相貌和成绩,他身边来往的优质的Omega太多太多,可他一个都提不起兴趣,或者说因为碰见了邵逸青,才让他身边的Omega都黯然失色了下去。
他是最好的年纪啊,却对一个不可能有结果的Omega如此迷恋,已经不用等到分离的时候,杨骞现在抱着人,都觉得格外不满足。
“信息素溢出来了。”杨骞埋在邵逸青的颈间,他很少闻到邵逸青的信息素,这一次是因为发情期克制不住,还是因为这是最后一回,他怜悯自己?杨骞脑海里飘过很多的念头。
“喜欢吗?”邵逸青的发丝湿润,身体开始起汗,眼角带着潮湿地说。
“喜欢,”杨骞贴着邵逸青的脖颈,贪恋地说:“小叔叔的味道好香。”
他怕再也闻不到了,所以多闻一点,再闻一点,似要把这味道刻进自己的精神骨髓里。
邵逸青不爱释放信息素,所使用的阻断剂也能达到百分之九十的阻断效果,那是因为他流转在众多alpha之间,不乐意把信息素透露给别人,其次,信息素也容易带来影响,大多alpha对于他来说都太过低级,闻到点他的信息素那心思就歪了,明明上一秒还在谈正事,下一秒就要打听他的恋爱情况。
能被轻易调动情绪的生物,都无趣至极。
而他在杨骞面前不释放信息素的原因,是他们两个人的信息素不大融合,掺和在一起气味怪异,邵逸青很不喜欢。而杨骞又十分喜欢释放信息素,或者说他太年轻,太容易被影响,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跟他待在一块的时候,颈环都挡不住杨骞的信息素越来越浓郁,邵逸青能接受百利甜酒的味道,但太过浓郁的气味,什么他也不喜欢了。
在年轻时,接近他的顶级alpha很多,好闻的特殊的邵逸青都见识过,所以他对别人的信息素并没有太多的执着,且他和杨骞没有标记的羁绊,信息素于他而言,带来的影响没那么大。
但是此刻,他还是释放了信息素,像安抚受伤的小狗一样,抬手摸了摸杨骞的脸,口吻不似恋人,倒是他的长辈,其实从年龄上算也没错,邵逸青说:“去过伦敦吗?”
杨骞摇摇头。
“害怕吗?”邵逸青问:“一个人过去。”
杨骞说:“有一丝,只听说国外的人都很开放,怕顶不住。”
国外何止是开放,简直是豪放,杨骞做了不少的准备,查了国外的生活注意事项和风土人情,大多数地方都高度支持AA恋,要去的目的地伦敦也是一样,AA在外面是常态,这已经很说明问题。
邵逸青说:“是比我们这儿要野蛮许多,保护好自己,alpha在外面也很危险,离了视线的水就不要碰了。”
“小叔叔是担心我吗?”杨骞执着道:“那不如陪我一起去?”
“还在想着说服我?”邵逸青拍了拍杨骞的脸蛋,“你要是以为我耳朵这么软,你都该在我肚子里留种了。”
他们算是亲密吗?算,同床共枕怎么不算?可每一次杨骞都不能毫无阻碍,彻底完全地拥有邵逸青,甚至连跟他有结晶都不可能。
他不能百分百地占有那块领地,总隔着一层阻碍,像他们之间的关系。
杨骞握住邵逸青的手,眷恋事后的柔情缱绻,哪怕是听邵逸青不中听的话,他也醉入其中。
“我交给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发泄之后,邵逸青神色清醒了许多,头顶的灯有些刺眼,他扭头,看见杨骞英俊的脸。
“找好了,”杨骞说:“三所符合条件的学校,明天把资料给你,你让他自己挑着看吧。”
邵逸青摸了摸杨骞的额头:“小狗拯救世界。”
杨骞撑起双臂,对着邵逸青这张脸盯了许久,才不满地说:“我不想拯救世界,我只想拯救我自己。”
“为什么叫我遇见你?”杨骞埋怨,“我现在完全不想去伦敦。”
“你会去的,”邵逸青说:“因为我什么也不会给你。”
他说的笃定,又残忍。
杨骞的眸色复杂,他想从邵逸青的眼睛里探出一点留恋与不舍,奈何什么也挖掘不到,他看起来冷漠极了,这场坠入情网的戏,貌似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痴迷。
·
几天后,杨骞动身离开了。
那天邵逸青没去送他,杨骞给他发了很多的消息也打了电话,他说他想在飞行前再见他一面,邵逸青只是冷漠地把手机拆开,取出了里面的手机卡,交给了邓素,让他把这张卡处理掉,彻底销毁。
邓素对邵逸青私下里来往的人一知半解,但这个杨骞他是知道的,偶尔见过一两次,问:“邵总,要这么狠吗?”
邵逸青抬起眼睛,用一种不耐烦的眼神看过去,邓素就知道自己多嘴了,说自己马上去办,这就拿着手机卡离开了。
后面这两天,邵逸青的发情期就来了,他没去公司,在家里躺着,也遣散了家政人员,整个发情期的时间都是独处,杨骞一走,他算是少了个合心的抚慰对象,而这两天邵逸青因为发情期不方便出去找,且不想去找,就只给自己打了几管抑制剂,聊以慰藉。
他很少使用抑制剂,因为私生活混乱,从不缺乏泄欲对象,压根就用不上抑制剂这种东西。有时甚至分不清谁在发情期,在邵逸青发情期和他颠鸾倒凤的alpha,精力充沛到不需要邵逸青多加言语,每个人都充满了十足的干劲,真他妈不知道是谁抚慰谁。
有些alpha太过激动,总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也只有发情期的时候他们能这样宣示主权了,否则他们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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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在邵逸青身上有半点的放肆。
因为邵逸青不许。
曾经也有蛮横的东西尝试在邵逸青发情期不省人事的时候标记他,跟他产生牵绊,从而彻底得到这个Omega,也的确有alpha这么做了,他的下场不加赘述,一句话,邵逸青这个人是疯子,他狠透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上了手术台洗了标记,然后用尽了手段将对方送进了监狱。
关于这方面的判决很难取证,可邵逸青是谁?他要想把一个人绳之以法,有的是心眼和手段,总之那件事传出来以后,再没人敢对邵逸青的腺体有什么想法了。
邵逸青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不在发情期跟人有染,直到遇到了杨骞,他能百分百掌控的人,才在发情期唤了他一次。
而现在杨骞没了,他又没有称心的泄欲对象,低级无趣的人太多了,他选择自己挺过发情期。
因为联系不到邵逸青,徐鸣付这两天来登门拜访,才得知了邵逸青正处于发情期,他闻到满屋晚香玉信息素的时候,正要走,却被人叫住,邵逸青留下了他,因为他发现身经百战的身子想一个人慰藉它实在难捱。
他需要alpha的信息素,正好他也喜欢徐鸣付的信息素。
徐鸣付这次主动过来,也正因为他觉得只给邵逸青那一次的报酬不大公平,他过来还债,认为至少被邵逸青利用三次才算公平交易,至于有没有其他想法和原因,那只有徐鸣付本人才知道。
徐鸣付留了下来,主动地摘掉了颈环,因为邵逸青的样子看起来实在……
不够体面。
他眼尾潮红,唇瓣微张,欲态满身,坐在沙发上的他,两只光溜溜的脚踩着面前的茶几,他仰着头对着天花板,时不时用尼古丁麻痹自己,把自己彻底泡在徐鸣付的信息素里。
“签了吗?”邵逸青心不在焉地问。
“签了。”徐鸣付也心不在焉地回,他看着茶几上邵逸青秀气的脚,脚型纤瘦,趾甲干净,圆润饱满的脚趾透着绯色,由于穿着系带睡袍,底下是悬空的,在徐鸣付这个角度里能探到更多,他耳根泛红地扭过脸去。
不多时又悄悄盯了回来。
邵逸青的视线根本就不在徐鸣付身上,他抽烟,抽得凶而猛,在徐鸣付到来的短短的几分钟里,已经好几根下去,大概是觉得烟草不够给力,他替换成了雪茄。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时不时送上一口,一口持续的时间很长,清晰感受着焦油尼古丁穿过唇舌肺腑的感觉,才重重地把手臂垂在扶手上,对着天花板喘息。
“你的提醒没错。”徐鸣付突如其来的一句,他盯着邵逸青莫名性感的脚腕,神色不大自然:“签约的时候,盛廷舟根本就没想放过我们,他干掉了灵锐所有人员。”
邵逸青的大脑忽然闪进那张骨相凶蛮的脸,没有逻辑地默默念出了那个名字:“盛廷舟……”
也许是被发情期折磨的,也许是被空气中荡漾的alpha的信息素影响的,也许是到了,就是到了。
在默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邵逸青的骨髓被欲望的蚁兽啃噬了一下,浑身疲软。
蜷起的脚趾泛白,他淹没在徐鸣付的信息素里,那股麻痒爬上了脖颈,他被另一双罪孽深重的眼睛激上云巅。
雪茄贴上绵软的布料,烫坏了被浸湿的沙发。
17.第 17 章
徐鸣付没面对过这种情况,和一个发情期中的Omega待在一起,这对他是原则的考验,对方也足够大胆,竟然敢邀请一个alpha待在他的身边,就是没做什么,叫人知道了唾沫星子也能喷死他们。
幸好他今天来没跟人说,连他母亲也不知道。
邵逸青不是寻常Omega,他不规矩也不本分,年轻不经事的容易抗不住,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不用多久,自己就咬钩子过去了。
徐鸣付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拿过一边的颈环扣上,这个动作没遭到邵逸青的阻止。
“你打算何去何从?”
良久后,邵逸青回眸提问,他把手里的雪茄扔到了茶几上。
徐鸣付瞧着那雪茄还燃着星火,被摔在茶几上的时候火光四溅,打在了邵逸青弓紧的脚背上,邵逸青却没有知觉似的,毫无反应。
“房子被查封了,盛廷舟有意针对我们,湘江是待不下去了,”徐鸣付不甘心地说:“不过深圳还有人,先过去再想退路吧。”
“你妈能甘心走吗?”邵逸青见过徐文慧,对她的野心颇有了解。
那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是见过大场面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徐文慧能轻易甘心吗?她半生都在顶峰赏景。
“不走又能怎样?现在湘江改名换姓了,我爸交的那些墙头草也全都姓盛了。”徐鸣付苦笑一声,“都已经这样了。”
他这个年龄说这句话,悲哀又可怜。
邵逸青的同情心没有那么泛滥,改朝换代的事从未停止,任凭高楼起,他冷静地规劝道:“你妈不会安分守己的,你最好把她看紧了,说服她,我对盛氏的了解不多,但仅凭你爹对人家做过的事,结下的仇,你们俩就不可能完全抽身,这种情况下再去做什么,就是鸡蛋碰石头,姓盛的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人本来就想对你们赶尽杀绝呢,别过去伸脖子了。”
徐鸣付想到母亲的不甘心,以及签约那天的态度,心下担忧:“我会说服她的。”
邵逸青打量了对方一眼,他将双脚放了下去,清理了下茶几边角的烟灰,道:“你不是盛廷舟的对手,两家的恩怨最好在你这一代止住,不出意外湘江未来二十年都姓盛了。”
“止住?我父亲的一生毁了,要我不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邵逸青话锋犀利,毫不委婉,“凭你徐鸣付现在的手段和能力,就是盛廷舟背后没有盛家,你又能做什么?”
徐鸣付沉默了,他比邵逸青更了解盛廷舟。虽然两家有梁子,可父亲提起这个人的时候是一脸忧虑的,他说盛杭这辈子活得够值,能生出这么有本事的儿子。母亲也总说盛廷舟不是个好人,是个骨相就透露着熊熊野心的人。站在对家角度的发言,这些声音的底色都更像是一种认可。
徐鸣付活得简单,从出生那一刻,父母对他的寄望就只是好好学习,他被保护的很好,因为他的父母自信灵锐不会倒。
而盛廷舟这个人不一样,可以说本来就是照着大人物的方向去培养的,他和徐鸣付在教育之道上就有质的区别。
“再者说,你父亲下狱跟人家有什么关系?”邵逸青道:“是有人把刀架在你爹的脖子上让他去犯法了吗?”
徐鸣付不服:“如果不是他们,不会判这么重的。”
“不会?”邵逸青嗤笑,想到那份文件,他怀疑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父亲做过什么?他的罪,没有立即执行死刑都算是法外开恩了。”
徐鸣付的神色是不悦的。
邵逸青看他那副固执的模样,也不多说,这两家厮杀谁死了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于是点到为止:“回去好好跟你母亲聊一聊,弄清楚你爹的十宗罪,再聊聊你们母子二人的往后余生,湘江这儿的水就别掺和了,你们徐家已经出局了。”
被保护得太好也是罪。
识不清局势也是愚蠢的罪。
徐鸣付心中被邵逸青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他想母亲还有什么瞒着他?事到如今了,他什么都能接受。
“你怎么办?”这时,徐鸣付忽然问了一句。
邵逸青抬头看过去,竟然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分担心,就是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你还担心我?”
徐鸣付一想,是啊,他又在做什么,邵逸青还需要担心吗?他根本不缺男人。
“我回去了。”徐鸣付抬步就走,让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消散进风里,他匆匆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邵逸青一直目送着徐鸣付走出去很远,因为他觉得那样的身影和无措实在好笑。
等人走后,邵逸青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叫人来家里打扫房间。
他自己也没闲着,去了浴室,要清理的不止是肮脏的家具,还有糟糕的自己。
·
发情期过去以后,邵逸青就回了公司。
巴利岛的项目进展得很顺利,对方今天上门来谈,说嘉创靠谱,说一直久仰邵逸青的大名,特地跑到内陆见上这么一面。
不远千里而来,其诚意已经翻江越海,比对方带来的重礼要更有意义。
海悦酒店的幕后boss伊涛今年已经不年轻,四十近五,其上三代都是房地产商,到这一代已是名副其实的“大地主”。大地主出手阔绰,不仅带来了诚意,还带来了特殊的厚礼。
“喜欢吗?”伊涛把打开的礼盒呈现到邵逸青的面前,说道:“我特地定制的,限定款,听说邵先生风姿绰约,远近闻名,拿不准你的喜好,只能盲猜了。”
包装精美的盒子里是一条灰褐色的领带,其质地之精细已无需多言背后价格。
服装有讲究,领带则起到锦上添花和审美展示的作用,一套再精致的服装领带搭配错了魅力都将大打折扣。审美如同人的脸蛋,在生意合作上起到第一印象的重要作用。
伊涛年纪大审美却很在线,领带不是花哨的配色,色彩低调谨慎,搭配大多数服装都不会出错。
“这么贵重的礼物,伊总送我?晚辈心里拿不踏实。”邵逸青表面话应付着,领带合他的审美,但他什么都见过,于他而言,这不算什么珍宝。
“邵先生肤白貌美,生得伟大,我这礼轻慢了邵先生,邵先生宽容大量可别见怪。”伊涛笑眯眯地说。
“您过分抬举我的身份,湘江关于我的质疑已经不少,再追加一条怠慢您的罪责,我邵逸青还混不混了?”
伊涛笑得高兴。
“既然邵先生不嫌弃,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帮邵先生佩戴一下呢?”伊涛神色幽深,嘴角似笑非笑,面孔狡猾,有着涉世已深的复杂。
邵逸青与其对视,他半坐着办公桌,落地窗的阳光打在他优秀的身形上,片刻视线的交锋中,邵逸青将领带从盒子里取出,递给伊涛,“那就麻烦了。”
伊涛抓住领带,神色却始终在邵逸青的脸上流转。
佩戴领带是分分钟钟的事情,但二人却将这片刻的事延长了好久,邵逸青微微仰起脖子,配合着对方,伊涛在佩戴的过程中,指尖似无意且反复地擦过邵逸青的肌肤,那是一段纤细诱人玉似的颈段,光洁无暇,温热细腻,雪亮的脖颈,脆弱的筋脉在光滑的肌肤下跳动,充满欲色和生命力。
邵逸青的目光始终盯着伊涛的眼睛,其罪孽深重的眼眸,他在无数alpha的眼睛里探到过。
伊涛时不时抬眼,对上邵逸青的目光,那神色像一只高傲的凤凰。
邵逸青今日穿了件白色的衬衫,没有佩戴领带,领口敞开,锁骨肌肤全然暴露,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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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探到更低的风景。伊涛手上的动作慢,领带打了半天,还在□□翻转。
就在二人暧昧不明的时候,邓素忽地闯进来,正巧撞见这一幕,他看着自己的上司仰着下巴,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个男人站在他的面前,两人几乎要完全贴在一起,邓素愣了下,但敲门的手已经下去,来不及收回。
“咚咚”两声。
格外破坏氛围。
“邵总……”邓素局促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客人在。”
因为第三人的闯入,两人的氛围进行不下去,伊涛不得不收回手,对着不知何时已经完成的作品说:“很合适。”
邵逸青低头看了一眼,指尖摸上工整的领带,笑着说:“别是唬我?”
“不唬你,当真很合适,很衬你。”伊涛毫不掩饰赞美的言辞。
邵逸青又笑了笑,转而说:“伊总是第一次来湘江吧?”
伊涛说:“还真是,湘江景好,早应该来。”
“那我就做回东道主,请伊总好好赏赏湘江,”邵逸青对邓素吩咐,“去备车,联系东庄的人,三十分钟后我带朋友过去。”
邓素忙点头:“哦,我马上去。”
几分钟后,邵逸青和伊涛并肩下楼。
邓素安排了两辆车,邵逸青先把伊涛送上了车,自己才慢慢地走上邓素那一辆,明明完全可以同行,但邓素还是准备了两辆,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
伊涛的车先行,邓素抬眸看了看,已知对方的身份,这时邵逸青也上了车,正动手摘着领带,邓素心里有了自己的揣摩:“是伊老板送的?”
邵逸青将拆下来的领带丢在了旁边的座椅上:“知道就好。”
邓素握着方向盘,大不理解:“第一次见面送领带……”
会不会太暧昧了?
首次见面不送贴身之物,对方是不知,还是故意为之?显而易见。
邵逸青哪里不知道交际潜规则,毫不客气地揭穿:“千里迢迢,心怀不轨。”
邓素也看见了那一幕,知道什么意思,无奈地评价道:“真难。”
他开了车,往东庄球场驶去。
一路上,邓素都在琢磨着邵逸青的心情,虽然他老板玩的孟浪,但也非来者不拒,伊涛这种人身份地位是够的,可形象上不是他老板吃的那一款,而两人的关系又十分微妙,合作关系经不得考验。
邵逸青这种身份都会遇到这种难缠的事,更别说别人了。邓素思来想去,不知如何破解这个招,可邵逸青却像没事人一样,脸上也完全没有凝重的色彩,整个人跟平时去放松娱乐一样,压根没有被影响。
半小时后,东庄高尔夫球场到了。
邓素拿不准,于是在下车前提醒道:“邵总,对方再怎么说跟公司是有合作的,而且还是大客户。”
“你想说什么?”邵逸青掀起眼皮。
邓素欲言又止,拍了拍方向盘,叹了口气:“这种事很难办的,又不能跟伊总撕破脸又不能太随着他,这事……这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只有皮囊的王牌容易碰上这样的糟心事,可邵逸青已经是上层阶级,仍然会遇到类似的事,邓素也不知作何评价了。
这时,后座的声音道:“不知道怎么办?”
“这能怎么办呢?就……左右都不行,不好弄。”邓素回头看过去,忧虑地看着邵逸青,上司如果没有好心情,下属也会跟着遭殃,虽然邵逸青并不是条理不清晰的人,可邓素不仅仅只把他当上司。
太多年了,也有其他的情感在。
如果邵逸青不认可,就当他自视过高,一厢情愿吧。
“下车,”邵逸青推开车门,迈步出去,在邓素束手无策时,声音轻快地说:“上课。”
18.第 18 章
东庄球场是湘江最大的高尔夫球场。
是盛廷舟锻炼放松身体的首选之地。
他并不常过来,一周挑一个日子,一个日子里打几个小时,本周的娱乐项目也就结束了。
今日的球友是高燕京贺思扬和檀露,以及几个常往来的对象,他的搭档并不固定,谁有空谁陪场,但只要盛廷舟来,场子就会热闹许多。
“太他妈菜了!”贺思扬拎着球杆说,“你们怎么回事,本想着让你们压一压盛老板的气势呢,结果比我还菜。”
盛廷舟的球技一绝,不是在场的人想在新皇帝面前装蒜卖弄,是实在打不过,高燕京算是这项目里的高手,但在盛廷舟面前也没有还手之力。
盛廷舟打得稳妥,又打得准,高杆低杆都把握得很有分寸,贺思扬等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尤其燕京,怎么回事?”贺思扬向高燕京开炮,“你之前不是打的蛮好?把我和姓萧的秀得头皮发麻,今天打得这么畏手畏脚?心里想什么呢?”
高燕京无辜地说:“天杀的,我可没装孙子,我哪一球打的有问题了你说说?盛老板太变态了,在国外没闲着吧。”
“我是没闲着,但你们也是真的菜,”盛廷舟无趣地说:“要来玩就拿出点本事来,装孙子的下回不请。”
高燕京澄清道:“我真没装,今天手感不好,有段日子没打了,等我这两天磨磨手感就好了。”
在场唯一能跟盛廷舟打个来回的就是檀露,一个他身边的高层女A,檀露不客气地说:“行不行啊高总,要不下回我陪你练练?”
不管高燕京嘴上怎么说,但盛廷舟知道,这些人不敢跟他动真格的,故意让球什么的他也看在眼里,虽然他的技术不赖,但不至于到没有人可以跟他做对手的地步,一个个藏着掖着,十分没劲。
高燕京的技术是出名的好,今天到底是因为没手感还是有心思,盛廷舟心里也有数,只见那人没一会绕到了他的身边,话里话外地打听:“嘉裕怎么不来玩玩?”
盛廷舟瞄了他一眼:“想他了?”
高燕京扶着球杆说:“今天太阳多好,他整天泡在实验室里,也不嫌闷。”
一轮悬日高挂在远山之上,辽阔的视野望不到边,清透的风摇摆着果岭上的旗帜,盛廷舟面前有一块水障碍区,贺思扬一球打进界杆内,球子飘进水里,场地内的人给了他一个操蛋的眼神。
贺思扬却扔了球杆走过来,念叨道:“奶奶的,我真是犯太岁。”
说着,又看了眼高燕京,不客气地拆穿:“都多少年了,还肖想嘉裕呢?”
高燕京啧了声:“跟你说话了吗?”
贺思扬这个人嘴巴毒,对谁都能来两句,他知道高燕京那点心思,一语中的:“人嘉裕是正经人,跟你似的?人是社会栋梁,为国家发展做贡献,你是什么?社会奸商,还想着跟嘉裕搞AA恋?你要不跳里面洗把脸?”
贺思扬朝着水区示意。
高燕京也不落后,一杆子就要砸在贺思扬头上,这时,盛廷舟轻轻抬杆拦住,两杆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算是不拦着那杆子也不会真的落下去,但盛廷舟还是象征意义地拦了一下。
“你舔自己嘴巴的时候不会被毒到吗?”高燕京眼刀杀向贺思扬,“我不是正经人,你他妈就是?beta爆改Omega,这么龟孙的事,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盛廷舟看向了贺思扬,没明白高燕京的意思。
贺思扬插着口袋道:“别提这件事。”
高燕京不放过人:“哦,你也知道自己恶趣味是吧?好好的一个beta被你搞的不伦不类。”
能否将beta改造成Omega,能否让Omega变化成alpha或者beta,这个非法项目一直没停过,早在多少年前黑市就有这样的技术了,不过因为成功率太低,命案出了不少,这个项目就被政府彻底列入非法交易了。
盛廷舟在国外也有耳闻,甚至亲眼见过,国外有几个国家是完全合法的,技术虽然成熟,但仍然不能保证手术的百分百成功,于是在前术需要患者自行签订免责协议,做好心理准备,失败了与否都不能算在医院头上。
人体生来就有它自己的构造,无端把不属于beta的腺体装进他们的身体里,或者将拥有的腺体切除转移,都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不论这项技术到底能不能上得了台面,它都不可能做到完全无损人体。
盛廷舟听过,也见过做过这项手术的人,但那都是别人的个人意愿,能承担后果和伤害就行,没人有资格对别人的选择指指点点,但贺思扬的性质不一样。
盛廷舟语气毫不掩饰:“你有病?”
贺思扬一听,捏了捏鼻子,难堪道:“那个都是我不懂事的时候玩的了,我当时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成功……现在不弄了。”
高燕京扳回一城,跟着讽道:“是啊,不懂事,也就是上年的事吧,现在懂事了,贺少?”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贺思扬略有些恼,其实在他们上流圈里,类似的事情不少,为了满足有钱人的恶趣味,什么服务底下不尝试着提供?换做平时贺思扬也没觉得什么,只是面对盛廷舟,他不想太丢份。
盛廷舟也懒得管别人,贺思扬尴尬,他也就没追着问了,不多时,身边凑来了一个人,是他的助理,低声说:“盛总,韩少追过来了。”
高燕京一听:“韩岱?”
盛廷舟道:“一直要见我呢,跟他家那点交情早了结了,也真敢来找我。”
“他最近挺刺激啊,把家都整没了,”高燕京擦了擦球杆,“该不会找你续命吧?”
盛廷舟心里有数,转而对助理吩咐:“跟他说我不在。”
助理道:“他知道您在这里,看见咱们的车了。”
盛廷舟对着水区没决定,贺思扬意见颇大地说:“让他滚。”
助理尴尬。
高燕京看过去,不大明白韩岱跟贺思扬有什么过节,盛廷舟没说话,他倒不平起来了。
上回盛廷舟从萧松鹤那儿得来了消息,知道贺思扬和韩岱撞目标了,脑海里无端越起一段纤白的脖颈和玫瑰花,盛廷舟神色幽暗,不知出于什么考量,低声吩咐:“请他进来。”
助理得了命令,这就去了。
盛廷舟提着杆子,对正在捞水里球子的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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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扬走去,明知故问道:“你跟他合不来?”
贺思扬不知自己的心思早已经暴露,道:“看他不爽罢了,纨绔公子哥,没一点正行。”
高燕京打圆场:“他再怎么不好曾经也是朋友,别太落井下石了,显得咱们不近人情似的。”
“我跟他可不是朋友,”贺思扬捞了一手的水,也没够到,还差点距离,他甩甩手站了起来,“我可没这种通吃的朋友。”
高燕京云里雾里,盛廷舟却明白他的愤愤不平,他走到水区,拿着杆子,对着那球子一伸手,将东西捞了起来,盛廷舟俯身捏起湿漉漉的球子,扔给贺思扬:“那你就不见。”
贺思扬的确也没见。
韩岱进来的时候,贺思扬站了很远,压根听不到他说话的距离,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他跟几个人继续打球,而盛廷舟和高燕京坐回了休息区。
韩岱畏手畏脚地走过来,他先是看见了远处的贺思扬,而后低下头,到了盛廷舟的身边,拿捏不好分寸,这是他第一次在盛廷舟回国后跟他见面,犹豫着称呼,最后为了拉近关系,叫了声:“……廷舟。”
盛廷舟抬头看过去,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好久不见,坐。”
韩岱摇摇头,看着高燕京,说道:“我站着就行。”
如今身份不一样了,盛廷舟原本就比这些人高出半截来,更别说灵锐倒台之后他的势力了,韩岱父亲和盛廷舟的父亲虽然有合作关系,但早年背刺过盛杭,跟灵锐混过几年,虽然现在因为利益冲突又跟盛氏交好了,但因为那件事两家总是没以往亲热了。
“你站着像什么样?训话?”高燕京瞄了他一眼,“坐啊韩少,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合伙欺负你。”
“没有没有……”韩岱拘谨了许多,“那我坐了。”
盛廷舟递给他一根雪茄。
韩岱忙两手捧着,慌得不行:“谢谢谢谢……”
盛廷舟和高燕京对视了一眼,后者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扭头看向了一边。
“韩叔身体怎么样?”盛廷舟关心道:“好点了吗?”
韩岱颔首说:“已经没事了,医生说过两天可以出院了。”
他抬不起眼睛似的,总是低着头,瞄着盛廷舟的鞋子说话。
盛廷舟也不介意,说道:“我应该去看看他的,怕打扰了,既然没事了,这两天我过去看看。”
韩岱道:“那我爸肯定会很高兴,他也知道你回来了,一直念叨说想见见你呢。”
高燕京懒得听二人的客套话,明知不合适也要八卦地问:“韩岱,你跟思扬怎么了?都不带打招呼的。”
韩岱抬头朝贺思扬的方向看过去,他不好意思提,为难道:“没,就一点误会。”
他该怎么修饰,他对贺思扬看中的Omega一见钟情,还被人羞辱得上不得台面的故事?
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草草应付过去,以为这个话题可以就此打住,谁知盛廷舟感兴趣起来了。
“那也得澄清啊,”盛廷舟捋着雪茄,神色讳莫如深地看着韩岱:“不管事情大小,谁错了,总得道个歉不是?”
19.第 19 章
韩岱愣了一下,心里发虚,面色蜡黄地说:“是……我会的。”
盛廷舟没有为难他,提起正事:“找我有事?”
韩岱不好意思就这么直说,还有别人在场,高燕京在一边坐着,他看出了韩岱的示意,但也没动,虽说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实际上不常在一块儿玩,交情有深有厚,韩岱跟盛廷舟的往来并不多,全靠父辈那点渊源。
盛廷舟见他不好意思开口,说道:“燕京是自己人。”
有盛廷舟这句话,韩岱也不好说什么了,点点头,只能接受高燕京的存在,心理建设了许久,说道:“就……最近家里出了点变故,我听说你刚收购了灵锐,想着能不能找你借笔钱。”
收购灵锐和能不能找他借钱是两码事,韩岱前言不搭后语,压根不用提收购灵锐的事做托举。另外,一个人借钱借到关系浅薄的人身上时,一般说明他身边没人可借,个人信用透支了。
高燕京差点笑出声,他兴奋地看着韩岱,说道:“不至于吧韩少,输了点钱怎么就能到这个地步?你们韩家家大业大,就是你赌一辈子也不会吃空啊,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韩岱捏紧拳头说,“我们家早就不如以前了,更何况……”
更何况灵锐已经倒了,在那儿偷鸡摸狗的投资全部打水漂了。
韩岱抿了抿唇:“反正现在就是很困难……我父亲还在住院,这一次我也知道自己有问题了,绝对不会再碰赌了!”
“只是学会不碰赌了?”盛廷舟无视他的疾言厉色,轻声说。
韩岱尴尬道:“也……不会色迷心窍了。”
高燕京听到了有趣的事,眯起了眼睛,在韩岱身上扫视。
“要多少?”盛廷舟没驳他的面子。
韩岱犹犹豫豫地说出了一个数字:“……四十个。”
“小泉,”盛廷舟唤来了助理,对韩岱道:“给韩少划四十个,走我私账上,别惊动人。”
韩岱立马站了起来:“谢谢你廷舟!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命!”
盛廷舟笑了笑:“去吧。”
韩岱急着呢,也不敢耽误,立刻跟着助理去了。
高燕京叠起腿,盯着那狼叼到肉的急切背影,说道:“这么干脆就给了?你要知道这四十个可能会打水漂的。”
“给出去就没想着拿回来,”盛廷舟点燃雪茄,“赌徒的话我要是信了,家底早就赔光了。”
高燕京不理解:“那你还给他?”
盛廷舟看着贺思扬的身影:“都是朋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沉着晦暗的情绪,翻不明白意思,但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凭借高燕京对盛廷舟这个人的了解,他从不做亏本生意,又足够心狠手辣,白给的事不可能发生,他现在有点儿为韩岱担心,但什么也没说。
贺思扬又打了几球,仍然没进,他的问题太多了,丧丧地走回来,看见盛廷舟和高燕京身边没了别人,就问:“混蛋走了?”
盛廷舟不回且问:“就那么不共戴天吗?”
贺思扬说:“你要是知道他干过什么事,你也会觉得我应该跟他不共戴天。”
盛廷舟盯着贺思扬,神色深邃。
“那您觉得呢?”
忽地,耳边传来不属于这一片的动静。
盛廷舟和高燕京等人跟随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在球场的不远处,四五个人成群结队,踩着草坪谈笑风生,其中一抹白色的身影笑得妖冶颇有感染力,今日阳光正好,金丝描摹着明媚的笑脸和身段,让周围的一切都成为了陪衬的背景板,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约而同落在那抹清雅的素白身上。
“邵逸青?”贺思扬最先认出人来,他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些,以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他完全没有注意一边的盛廷舟许久没有抬手抽烟,雪茄燃着星火,他的目光也直直地顺了过去。
久久未动。
“邵逸青?”高燕京说:“就是那个赌桌上一句话叫人倾家荡产的Omega是不是?”
贺思扬没搭理他,倒不是刻意晾着高燕京,纯纯是注意力太过集中,没注意身后的声音。
那明艳的笑容实在过于招眼,盛廷舟的雪茄被晾在风里,一旁的服务生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慌着朝另一边跑去。
贺思扬也跟过去了。
邓素紧跟着邵逸青。
短短几十分钟里,他见识了他的老板如何跟伊涛拉扯得有来有回,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是教科书,不失热情不失风度也不踩线越规矩,好几次伊涛想动手动脚,但都被邵逸青恰如其分地消解了,那方式十分的舒适,不会让人觉得刻意。
邵逸青就是有把一切尴尬化为自然的本事,也许是他情场走多了的原因,也许天生就有吃这碗饭的能力。伊涛跟他交流就一个感觉,可以深入,但又不能深入,说不上来是怎么一回事,就是觉着对方又热情又疏离。
身边的服务生在向伊涛介绍,但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伊先生你看,这边就是我们整个东庄视野最好的地方了,能看到我们整个球场的布局……”
就在服务生热情的介绍时,看见自己的同事慌张地向他们跑来,对她质问:“怎么回事?”
服务生不明所以,邵逸青等人也不明其意地看过去。
那个跑过来的服务生说:“你不知道这个区今天有贵客吗?”
那服务生很是尴尬,朝另一边看过去,露出惊慌的眼神。
说完,发起质问的服务生又向几人表明:“不好意思各位先生,这一区有客人,可能是咱们这边弄错信息了,非常抱歉,现在这儿不能参观……”
“逸青。”贺思扬从一边小跑过来,打断了服务生的话,两名服务生面面相觑,皆愣在了原地。
邵逸青看过去:“是你啊。”
贺思扬看了看邵逸青身边的人:“带朋友来玩?”
邵逸青介绍道:“我的贵客,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的雅兴。”
贺思扬回眸看过去,笑着说:“没有,就是几个朋友一起放松放松,那个……你还不认识廷舟吧?我带你见见呗。”
邵逸青向那边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几个身影正在打量他们。
“走吧,”这时候贺思扬已经热情相邀,不容拒绝,“大家都认识认识,以后湘江活动都不眼生。”
对邵逸青来说,人越多越好。
拒绝性骚扰的方式,其实就是要有第三人在场,这才能限制对方的动作,他答应了,伊涛虽然不想答应,但面上依然没拒绝。
几人跟着贺思扬来到了另一个休息区。
盛廷舟看着他把这伙人带来,也没阻止,高燕京也是一样,他的心思跟盛廷舟不同,他就是想见见这个花名在外的Omega,方才隔着距离,不能看得真切,他想知道这个Omega到底什么模样。
的确没让他失望,他一个对Omega并不来电的人,竟然有片刻的春心萌动,那实在是个特别的Omega,或者说……邵逸青根本就不像个Omega,他像个极妖艳的A,因为他的眼神具有攻击性,和alpha相同,但比alpha要多了份勾人的媚气。
“操……”高燕京小声唏嘘,“这么顶。”
在邵逸青等人靠近以后,高燕京站了起来,邵逸青对他礼貌一笑,随后看见了那个无动于衷,但眼神“言之有物”的盛廷舟。
盛廷舟不同于那天的打扮,他这套休闲服朝气蓬勃又阳光,完美地修饰了骨相的野蛮感,甚至能感受到他学生时代的风采。如果神色要是少一点穿透性就更好了,他夹着雪茄的手搭在藤椅上,直勾勾地盯着邵逸青,邵逸青见过虎豹的眼睛,放松和看见猎物时,完全是两种姿态。
那还不能是普通的猎物,那得是肥美称心的猎物,才配得上那样深邃的眼神。
“跟大家介绍一下,咱们湘江第一大美人,嘉创邵总邵逸青,这是他的朋友,”贺思扬莫名的兴奋,“逸青,这位是高燕京,搞安防的,最近也有涉猎医药,手底下人才多,以后有需要你吱一声就行。”
邵逸青道:“我们本家也是搞医药的,说不定真得需要这个关系呢。”
“不敢当,”高燕京笑眯眯地说,“我这小打小闹的,跟邵总本家产业可比不了。”
“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一窍不通,都是我哥在搞,”邵逸青只言片语哄得人高兴,“我很佩服能吃透这个行业的人。”
高燕京还是重复着不敢当。
他确实不敢当。
没有人敢跟京城邵家碰撞一二。
贺思扬也说:“他跟你那个肯定是不能比的,也就是玩玩而已。”
接着,他又道:“现在跟你隆重介绍一下,咱们归国不久的高材生盛老板——盛廷舟,你应该听过,最近灵锐的事情闹得风风火火,后面一把手就是咱们盛老板,归国第一单,干掉全湘江最大的龙头企业,这战绩没得说。”
贺思扬的语气莫名骄傲,好似他跟盛廷舟身份互换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个人哪里还需要多余的介绍?他们早就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永世难忘。
“盛总,”邵逸青那么轻松的语气,“幸会。”
他说的不是好久不见,显然不愿意揭穿上一次不算愉快的碰面。
盛廷舟跟他的想法是一样的,二人都没有废话,说一些容易误会的事件,就当首次见面那样,回了邵逸青两个字:“幸会。”
一番繁琐的客套介绍之后,双方了解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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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聚集在此的目的,贺思扬为了让气氛热络起来,提议大家一起攒一局。
“我没意见。”高燕京说。
“逸青应该会玩吧?”贺思扬说:“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邵逸青说:“略通一二。”
贺思扬说:“不会也没关系,咱们这儿有大神,廷舟可是玩这个的好手。”
邵逸青笑了笑:“那真是荣幸了。”
说罢,几个人动起手来,纷纷欲大展拳脚似的,盛廷舟本来打算这一局结束之后离开了,但谁也料不到他会碰见谁。
他勉强加入。
作为这个场区的东道主,贺思扬颇为照顾几个客人,让邵逸青开球,邵逸青则把这个权利交给了伊涛,伊涛没有推搡,顺利开了一个好球,旁边的人给力地叫了一声“好球!”
笔直的一杆,看得出是有水准的。
接下来的标准杆分别按照开球顺序依次打完,盛廷舟排在最后,由于其他人的水准有限,挥杆预备要许久,他有足够的时间观察,标准杆打的有好有坏,看不出实际水准,邵逸青接在贺思扬后面,每一个不好的球都受到了贺思扬的鼓励。
颇有点小情侣甜言蜜语哄着人的意思。
贺思扬的谄媚嘴脸盛廷舟观摩了一会,他不由得向邵逸青看过去,对方今天穿的端庄得体,全然不是那天夜晚的打扮,看起来这才是他平时的风格。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夜里的服装都似刻意。
是吗?不是吗?那只有邵逸青本人才知道呢。
“别灰心,高尔夫是这样的,我也打不太好,”贺思扬跟着邵逸青的球过去,鼓励道:“没事的,再来。”
贺思扬的热情连高燕京都察觉出了猫腻,在盛廷舟耳边低声问:“他是不是喜欢邵逸青?”
盛廷舟掀了掀帽檐,看贺思扬弯着腰给邵逸青指点,跑上跑下。
没接话。
又一轮后,轮到了盛廷舟,他本来想让球,毕竟自己领先太多,对客人挺不友好,结果随意的一杆也因为准头过度,横跨水域障碍区后精准击中洞口。
“卧槽,老鹰球,”高燕京惊道,“别太离谱了。”
盛廷舟说:“这杆纯运气。”
贺思扬那边也惊了一下,邵逸青看向那球的落点,才明白贺思扬说的球场高手不是吹捧。
“帅吗?”贺思扬问邵逸青。
“真帅。”邵逸青毫不吝啬。
“想学吗?”贺思扬信誓旦旦,没等邵逸青回答,就道:“来。”
他这就带着邵逸青走向了盛廷舟。
“廷舟,刚刚那一杆,教教逸青呗,”贺思扬说:“他想学。”
盛廷舟抬眸看过去,他的神色并不友善,也不知道贺思扬哪来的自信让他教别人,他在这个球场上就没教过谁。
邵逸青从盛廷舟的眼神里也明白了什么,刚要说不用了,盛廷舟却出乎意料道:“想学吗?”
他这句话是直勾勾问向邵逸青的。
哪里好意思拂面子,邵逸青狡猾地说:“盛总教吗?”
他把问题抛了回去。
盛廷舟走向一个落点,低声道:“站过来。”
贺思扬拍了拍手,没想到盛廷舟会这么好说话,他还准备了一大段的说辞没来得及出口,推了推邵逸青的胳膊:“快去。”
邵逸青慢慢地走了过去。
盛廷舟把杆子递给他,邵逸青学着他的姿势做好预备动作。
盛廷舟站在他的侧身,伸出双臂,轻而易举地将人覆在怀中,从别人的角度,盛廷舟像是在抱着邵逸青,实际上他们也没那么清白,盛廷舟的手穿过邵逸青的细腰,握在他的手面上。
邵逸青指尖微微一颤。
“那天回去,男朋友生气了吗?”盛廷舟在邵逸青的耳边问。
邵逸青轻而易举地接道:“能不生气吗?他还打了我呢,好痛啊。”
盛廷舟握着邵逸青的手,球杆在两人掌下前后摇摆,盛廷舟温热的吐息打在邵逸青的耳后,听他的信口胡诌:“我说了,你值得更好的。”
他就差把话挑明,说出那句徐鸣付配不上你。
邵逸青笑了笑,他微微侧眸,发尾蹭着盛廷舟的脖颈,在球杆大力挥出去的时候,应了句:“可我就是喜欢他。”
气息不稳中,邵逸青后撤了一小步,精准踩上盛廷舟的鞋尖,不知是否有意,他的拳头像在惊慌中找着借力点,他扶住了盛廷舟的胸口,侧颜在光下有着妖孽的美艳,邵逸青无辜道:“你说……怎么办呢?”
耳边飒飒风声,回荡起萧松鹤那天的轻声质问。
盛廷舟并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他第一次见面,就被这位湘江大美人,唤醒了沉睡许久的性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