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签到,捡漏登基》 1、签到第1天 天楚建宁七年,边郡敌国来犯,两军交战,粮草告急。皇帝下令边郡就近三司筹粮即刻运往边关,然运到边关的粮草中被发现掺了三成砂石。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查来查去,主谋无事,小鬼遭殃。边郡三地布政使司齐齐问斩,户部负责复核粮草数目的五品许郎中被推出去顶了缸。革去官职,全家流放到边关服役,其女许美人也被牵连,打入冷宫。 本就没多少恩宠的许美人接到圣旨的一刹那,当场就晕死了过去。大宫女白芷惊呼上前,哭着接住了自家主子。 宣旨的老太监丝毫不慌,立刻命随行的太医上前替许美人诊治。 在宫里,这种场面他见多了,无非就是想借身体不适为由撒泼耍赖,央求圣上开恩。 同住一宫殿的顺嫔和薛才人和身边几个伺候的宫人全朝着这边张望。 太医上前,伸手去给许美人把脉,这一探之下,心下大骇。然而他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取出银针,轻刺了许美人人中之处,把人扎醒。 很快,许美人被直接送去了冷宫。一个贴身伺候的大宫女,两身衣裳,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太医出了许美人处,迅速前往皇后宫中。等见到了卫皇后才把许美人已经有孕的事告知。 “当时汪公公在场,臣也不敢胡说……” 卫皇后给了赏,太医很快退了下去。等人一走,卫皇后直接把手里的茶盏砸了,怒骂道:“这群贱人,怎得怀孕就如此容易,不过是伺候了皇上一回,就叫她给怀上了,本宫想要个孩子千难万难!” 伺候的老嬷嬷赶紧上前安抚道:“娘娘莫要动气,您不是还有长公主吗。” “昭儿再好也是个公主……”卫皇后咬牙,这几年宫里皇子如雨后春笋一个个冒了出来,若许美人肚子里的那个是个皇子,当排行十一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小声吩咐嬷嬷道:“你去看守冷宫的太监那传个话,务必让许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悄无声息的没了。” 老嬷嬷拧眉,压着声音问:“娘娘何不让许美人一尸两命,这样许家的案子就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卫皇后情绪和缓了不少,面上又带出假惺惺的慈悲来:“许美人没了孩子这辈子只能死在冷宫,能翻出什么风浪?”她摸着自己平整的肚皮,“上天有好生之德,留她一命就当积德了,说不定她那孩子就托生到本宫的肚子里了。” 卫皇后母亲是先帝嫡亲的姐姐,长平大长公主,皇帝的姑母。父亲是百官之首的丞相,大哥是户部尚书,她是皇帝的表妹。 当年父亲母亲扶持皇上登基时,皇上就许了她皇后之位,并承诺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皇子就是太子。 奈何她肚子不争气。 卫皇后性子跋扈,进宫多年也无收敛。若不是上个月才被皇帝训诫过,她立时就能叫人把那许美人杖毙了。 她要一个小皇子的命,下头的宫人只能照办。 但这许美人实在谨慎,身边的那个宫人又护主得厉害。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就严防死守,硬是把肚子里那个球保到了七个月。 负责看守冷宫的冯公公心焦:只能来狠的了! 冬日的天阴沉沉的,过了午后,天空下起暴雨,沉闷的冬雷炸响,有闪电划破灰暗的云层。 暴雨滴滴答答砸在冷宫一排排破旧、拥挤的屋顶,不一会儿就聚成了线珠子砸到坑洼的地面上。靠东边最里面一间的屋子尤为破败,破了个大窟窿的窗棂被风吹得不断的摇晃。 大着肚子的许美人拿了一捆枯草走到窗边,垫着脚努力想把那窟窿堵上。 门口吱呀一声响,白芷提着个小食盒跑了进来,尽管撑着伞,鞋面和裙子下摆还是湿了一大块。 她进门瞧见自家主子的动作,吓得赶紧将食盒放到了矮桌上,三两步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枯草,道:“主子,您快快去桌边坐下,这些活让奴婢来就成。” 说着接过她手里的枯草直接把窟窿堵上,然后扶着人到桌边坐下。 许美人容色憔悴,本就不出众的容貌此时更加寡瘦。才刚坐稳,就急切地问:“如何?打点的簪子送出去了吗?那宫人肯不肯帮忙传消息?”皇帝为人虽然冷漠一些,但只要知道她怀孕,决计不会不管孩子的。 白芷眉眼低垂下来,轻轻摇头:“簪子没了,他不肯帮忙传递消息……”那可是主子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她都快哭了。 许美人心下微沉,伸手摸着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似有所觉,在她掌心动了动。 女子生产本就艰难,如今孩子已经七个月了,若再出不去这冷宫。没有太医,只怕危险。 白芷不忍她心忧,连忙把食盒盖子打开,从里头端出两个小菜。面露喜色道:“那人虽昧了主子的簪子,好歹还给了点吃食,主子你快吃!” 一碟碧绿的菘菜,面上飘两块白白的肉片,一碟子小葱煎豆腐。虽没有什么荤腥,好歹瞧着新鲜。 这算是待在冷宫七个月以来最好的一顿了。 她下意识的去拔发间的银簪,才恍然记起簪子已经送出去打点了。 白芷连忙道:“主子,奴婢来的时候已经试过了,无毒。” 许美人还是不放心,每一种菜色都夹了一点出来给窝在脚边的猫儿闻了闻。 这是一只胖橘猫,从前在冷宫里到处窜,捉老鼠是一把好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窝在许美人脚边。 东西有没有毒,它能闻出来。 见橘猫就着小碟子吃了起来,许美人大大松了口气:看来是真没毒了。 于是主仆两个放心用了起来。 起初是没事,只是到了夜里。许美人的肚子突然阵阵疼了起来,两腿之间有鲜血溢出。 白芷吓得六神无主,眼看着要出事,再也没有别的法子。冒着雨冲出门想找人帮忙。刚冲到门口,冯公公就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瞧见躺着榻上,满身是血的许美人时,故作惊悚的喊叫起来,吩咐人赶紧帮忙。 一个宫女一把推开白芷,抢到了许美人身前,孩子刚冒了头又被她一把摁了回去。 许美人双手抓住床单有些绝望…… 床头一声猫叫,胖橘四爪用力,直扑宫女的面门,把人扑得仰躺在地。 没了人使坏,许美人肚子里的孩子就那么出生了。 眼前一片白光划过。 李衍记忆还停留在医院里尖锐报警的仪器上,下一秒耳边就传来嘈杂的人声。 他费力的想睁开眼,眼皮刚掀开一条缝,就瞧见一团模糊的人影,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李衍很讨厌这种不能呼吸的感觉! 他生来就有严重的心脏缺陷,自有记忆起,他就一直待在病房。时不时就会因为心脏病发,呼吸困难,被送进抢救室。 每次他都觉得自己快死了。 事实是,他确实没有活过成年。 他努力的想推开那只手,然而他丝毫也动不了,连微弱的声音都没办法发出来。 紧急关头,脑海里突然出现一条刺目闪动的血条,血条一直在掉血,血条之上悬浮着一行字。 【检测到宿主即将死亡,是否开启后宫签到系统?】 那行字下面只有一个选项——是。 这是什么鬼? 就在血条快清零时,李衍想也不想选了是。 很快脑海里又弹出一句话。 【滴,后宫签到系统已激活,新手大礼包发放中,奖励生命值+10,冷宫地图1张,新手保护期3分钟,宿主即将进入假死状态,请宿主尽快适应当前身份。】 手里的孩子一动不动,没了气息。 冯公公松开捂住孩子口鼻的手,哎呀一声叫,把孩子抱到了焦急想爬起来的许美人身边:“是个小皇子呢,可惜是个死胎啊!” “不,不可能!”许美人不顾身上的疼痛,伸手接过孩子。在孩子鼻尖、脖颈间一探,果然没了气息。 她怎么也不肯相信,抱着孩子悲痛大哭。 白芷眼泪也哗哗的流,坐到床边安慰她。 大雨还在下,冷风从窗口灌入。冯公公等了两分钟有些不耐,出声劝道:“许美人,小皇子给杂家吧,杂家抱去厚葬了。” 说着就要伸手过来,许美人瑟缩着后退,紧紧抱着孩子不肯松手。 白芷立刻挡在主子和小主子面前,怒瞪着冯公公一行人,大有他们敢动她就敢拼命的架势。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开始数秒了,李衍焦急…… 十、九、八…… 冯公公终于从对峙中抽身,冷哼一声走了。其他宫人也紧随其后,呼啦啦全走了。 冯公公出了冷宫后,也不敢耽搁,撑着伞立刻又往卫皇后宫里去了。 不巧,正撞见在皇后宫中用膳的建宁帝。 冯公公心里有鬼,也只敢守在殿外。 雨一直没停,直到建宁帝入了内殿小憩。皇后身边的嬷嬷才出来领着冯公公进去了…… 一刻钟后,冯公公再次从凤栖宫出来,有道人影紧跟着去了内殿,将听到的事禀报给了建宁帝。 建宁帝靠坐在榻上,手里捏着一本书,面色阴沉。 他一直知晓边军粮草掺假一事是皇后长兄、户部尚书干出的事。许郎中不过是拿出来顶缸,被连带的倒霉蛋。但卫家势大,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当初知道许美人怀了孩子,他照例会将人打入冷宫。 只是皇后越发猖狂了! 连皇嗣都敢谋害! 他冷着声吩咐:“找个由头,让太医去瞧瞧许美人,别让人死了。”他已然记不清许美人的模样。 大概是个温顺不甚美丽的女子。 只是可惜了那小十一…… 汪总管很快去了,当天,看守的冯公公被雷劈,掉进御花园的荷花池被淹死的事就在后宫传开了。 卫皇后得知此事后只当那太监替自己挡了孽障,也没多在意。 反而为皇上因为镇北将军大败敌国高兴,而大行赏赐后宫,连带冷宫和掖庭都一并赏了的事发脾气。 谁不知镇北将军是阮贵妃的亲大哥,阮贵妃膝下的三皇子又深得皇帝喜爱。 皇上抬举阮贵妃,难道是动了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念头? 想到这,皇后立刻又心忧起来,再也分不出半分心思去冷宫,更别提那死掉的十一皇子。 与此同时,襁褓里的小婴儿微弱的动了一下。 跪坐在塌边的白芷揉了揉眼,那只探出的小小指尖又动了一下。 白芷不可思议的瞪大眼,指着小孩儿压低声音惊呼:“主,主子,小皇子动、动了……” 许美人木讷的低头,怀里的孩子眼皮缓慢动了一下,张开小嘴,发出微弱犹如猫叫的哭声。 许美人犹如死灰的眼瞳一瞬间跟着孩子的哭声活了过来。 2、签到第2天 在假死的几分钟里,李衍总算搞清楚了状况。 他待在医院,曾经极度无聊玩手机时,误下载了一款手游。手游的背景是后宫皇子夺嫡,其中和他同名同姓的十一皇子,才出生就死在了冷宫里。 他当时觉得不吉利,在加之心情极度不好,直接把游戏的服务器黑了,然后不久就心脏病发。 他现在成了那个十一皇子。 因为他穿来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脑子里这个签到系统的缘故,总之本应该死了的十一皇子没死成。 看到还剩下一小撮的血条,这血条代表能成活的天数吧。 十天…… 以他这个早产又有余毒的身体来看,发一次病估计就能死翘翘了。 李衍不想死,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 上辈子是回不去了,他只能努力的在这里活着。 所以,这个救命签到系统要怎么弄? 还不等他再继续思考,抱着他的许美人就喜极而泣,用脸贴着他小小的脸,又哭又笑。 白芷跪在榻边,伸手拉住抱着他的襁褓,神情激动:“主子,小皇子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她连喊了两声,许美人神情一凛。将他又搂紧了一些,肃声吩咐道:“禁声,晚些时候你去院子外头堆一个小坟头,对外只说孩子没了!” 有人要害她的皇儿! 起先有人使绊子,她只以为是有人要灭她的口。今日看来,他们是冲着皇儿来的。 白芷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但很快又担忧问:“主子,万一有人听到小皇子哭怎么办?” 冷宫不比外头的宫殿,都是挤挤挨挨连在一起的。一座宫殿关了十几个妃子,还有伺候的宫婢太监。孩子不是大人,想哭的时候是控制不住的。 许美人擦了擦眼泪,看着自己怀里安静乖巧的小团子,扯出一个温柔的笑:“皇儿乖着呢,你瞧,他没哭。” 白芷还要说,许美人又道:“屋子里面不是还有间小密室吗?以后皇儿就养在里面吧。” 那密室还是她们前不久发现的,大概是从前住在这里人建的,也或许是一直就有。 许美人逗着怀里的孩子,想着要给孩子取一个名。按理,皇子出生,皇上会赐名。如今是没办法了,不若就先按照排名来叫吧。 “小十一,娘的小十一……” 李衍努力掀开眼皮,视线里只看到女人模糊、带笑的脸。 但无疑是温柔、充满怜爱的。 在李衍的记忆里,小时候父母也经常到病房陪他。只是随着弟弟的出生,家里生意的扩大,他们就不怎么来了。以至于他想在回忆起,已经记不起他们的脸。 他依旧住最好的病房,是医生护士口中的天才少年。 可惜,慧极必伤。 他到死都没走出过那座医院。 感受到了温暖,他努力想回应他娘,于是张嘴就发出微弱的哭声。 李衍…… 他现在还是刚出生的婴儿,只会哭…… 他娘显然会错了他的意,以为他是饿了。下一秒,一口奶水塞了他满嘴。 李衍…… 他呛了一下,本就皱吧的小脸哭得通红。 他娘边轻拍着他的襁褓,边哄道:“哦哦,皇儿莫急。” 李衍不挣扎了,刚捡回一条小命还能饿死不成。 等他吃得饱饱的,小脑袋也不听使唤的迷糊,打了个奶嗝,小手伸了伸,就要睡觉。 白芷瞧着他那小模样,眉眼上扬道:“主子,小皇子真可爱啊。” 许美人继续轻轻摇晃着,捏捏孩子的小手。瞧着还不足猫儿大、羸弱的孩子,眼里全是疼惜。 小婴儿在她怀里吧唧着小嘴,她摇晃了一会儿,外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以及冷宫众人欢喜的声音。 听着步子是朝这边来了,许美人回神,连忙把孩子往白芷手里一送,紧张道:“快,快将小十一抱到密室里去。” 白芷丝毫不敢耽搁,抱着小皇子放进小摇篮里,然后提着小摇篮跑到密室。把摇篮放进密室的石床上后,哄着被惊醒的小皇子道:“小皇子乖,千万别哭啊!” 李衍动了动眼皮,身上的小被子就被人捏了一下,然后白芷匆匆跑出了密室。 【叮咚,宿主签到冷宫密室成功,生命值+1,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开拓更多的签到点】 李衍惊喜,冷宫的地图就在脑海里徐徐展开。 地图上有很多标注醒目的红点,除了住的小破屋、密室、屋外、院落还有其他冷宫妃子住的地方都是打卡点。 方才在小破屋和密室,系统都签到了一次,依照地图来看,大概率每个地点每天只能签到一次。要是他一天能把这些地方都跑一遍,生命值不是可以延长好多天? 李衍激动了,他一激动,小心脏就扑通扑通的跳,呼吸开始困难,小脸渐渐憋红了。 他心脏问题不会又带过来了吧?还是中毒?亦或是在母体缺氧造成身体不行。 不能哭不能哭…… 摇篮里的棉被有些单薄,粗硬的布料搁得他有些难受。小娃娃瘪嘴,伸伸小手动了两下。盖在襁褓上的小被子被挣开,往上移动直接盖住了他大半边脸。 他呼吸更困难了,血条开始哐哐的往下掉。 李衍挣扎更剧烈了,小被子随着他的挣扎往上移,将他整个死死盖住。 就在李衍一口气上不来时,一只橘猫跳上了小摇篮,伸出爪子勾了勾,直接将盖住他脸的小被子给拉开了。 李衍用力吸了口气,一张嘴,终于憋不住嘤嘤哭了出来。 外头正在替许美人诊治的太医耳尖微动,许美人一惊,手边的茶碗突然就砸了。 白芷连忙拿着扫把过来清扫,乒乒乓乓的就是一顿动作。 新提拔上来的冷宫总管小冯公公拧眉,他好像在嘈杂的声音里听到了几声隐约的婴儿啼哭。他四下看了看,总觉得许美人这阴风阵阵,一想到他师父是被雷劈才掉进荷花池淹死的,就觉得是小皇子在索命。 莫非闹鬼了? 他心下一咯噔,留下皇帝拨下来的赏赐带着人就跑了。 太医也不便久待,看完诊开了方子,说是会让太医院的人送药过来,也匆匆走了。 走出去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 等人一走,白芷立刻上前关门,许美人被子一掀。踉跄着往密室跑,跑到石床边上抱起小篮子里的孩子轻哄:“十一不怕,不怕,娘在呢。” 她看着敞开的薄被拧眉,心里却想着方才的事:太医不可能不知道她刚生完孩子,但决口不提这事,看来是被人嘱咐过了不准提。 想来就算知道她的皇儿还活着,也不会帮她传话出去。 怀里的婴儿似是感受到她的气息,终于不哭了。白芷关完门跑了进来,看着小皇子憋红的脸,担忧道:“主子,小皇子只怕身体不太好……” 能好吗,刚得来的十二点血量都快掉完了。 李衍现在只想爬着出去在冷宫签到一圈,但他还是个没有满月的婴儿。 今后千万不能激动了。 一切为了小命着想,只希望接下来能顺顺利利的,千万别生病,千万别出意外。 接下来的一个月,李衍老老实实把地图收好,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签到打卡。 看着血条一点点的涨回来了,他才终于安心了点。 等出了月子,他已经能看清楚他娘和白芷的模样了。他娘果然是个很温柔的女子,一双眼睛清透含笑。 见他一直盯着主子看,白芷笑道:“主子,小皇子的一双眼睛真好看啊。” 摇篮里的小婴儿依旧羸弱,但睁开的一双眼睛大而透亮,乌溜溜、水汪汪的,甚是惹人怜爱。 许美人身子已经大好,边看着他笑,边给他缝制小袄、小帽。 天渐渐冷了下来,这几日只怕要下雪。好在先前内务府分发下来的物件里头有厚棉布,她需得多给小孩儿做些衣裳。 许美人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下雪前把御寒的衣物、小帽做好了。 只是没有碳火,穿再厚的衣裳也是惘然。 李衍睡在小摇篮里,身上盖得厚实,脚边又有大橘猫护着。白日还能挨,到了夜里感觉心口都是冷的,更别提露在外头的小脸了。 冻得都快麻木了。 后半夜果然就发起热,小小声咳嗽起来,刚攒起来的血条果然又开始往下掉。 他一咳嗽,他娘就惊醒了。 连忙披衣起身,查看他的情况,发现他发热。立刻紧张起来,抱着人摁开了密室的门,喊了两声白芷。 眼看着她站在门口,一只脚要迈不迈的,李衍心中焦急。 娘啊,你倒是跨过去啊。 只要一步,他就能签到回血了。 白芷披着衣服过来,一听他发热了,立刻就跑去拿了药瓶,倒了水化开,一小勺一小勺的给他喂药。 好在先前找太医多要了些风寒发热等常用的药,这会儿就用上了。 一碗药下肚,李衍感觉好了很多。白芷喂完药又打了热水拧了帕子来给他擦小手小脸。 看着小孩儿烧得小脸通红的模样,主仆两个眼睛都红了。 忙了一夜,天快亮时,高热总算降了下来,人也不咳了。许美人让白芷出去睡,自己抱着孩子一同在铺了褥子的石榻上睡,眼睛半眯着不敢松懈。 李衍总算好受了点,眼皮无意识耷拉下来,眯眼想睡了。 哎,要是再来这么一下,估计他会挂掉。这么冷的天,要是有碳火就好了。 天边露出鱼肚白,系统面板突然响了一下【嘀,检测到宿主在冷宫密室连续打卡40天,触发系统额外奖励。生命值+10,炭火3斤。】 李衍突然就不困了,在他娘怀里动了动。 这系统奖励这么人性化,还会根据当前需求发放奖励? 炭呢? 李衍在系统面板上找了又找,也没看到奖励的碳在哪。正疑惑间,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睡到迷糊的白芷起身去开门,揉揉发困的眼睛,就瞧见她们正对独门独户屋子里住的赵娘娘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提一桶碳,不情不愿的。看到她来,赵娘娘微抬下巴,语气施舍:“我那屋子碳多了,匀你们一些吧。” “啊?”白芷甚是疑惑。 先前内务府来分发东西,其中就有十斤普通的炭。这赵娘娘为人凶悍、泼辣,又仗着身边伺候的人膀大腰圆,直接抢了去。 如今怎么肯给她们了? 见她发愣,赵娘娘语气很不好,提过嬷嬷手里的炭就强硬的塞到她手里,然后转身就走。 白芷迷迷糊糊的把木炭提了进来,然后关门。 刚走出没几步的赵娘娘越想越觉得自己脑子有病:这大冷的天,她自己的碳都不够用。 大清早的愣是不顾嬷嬷的劝阻,眼巴巴的给她们送碳来做什么? 她是疯了吗! 想到这她立马转身,快步走到门边敲门。口中默念一定要把碳要回来,但白芷一开门,到口的话就变成:“碳够不够,要不要再添一点?” 说完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白芷连忙摇头:“不,不用了。” 赵娘娘狠狠松了口气,这次再也不敢转身了,抬步就往自己屋子走。然后砰咚一声把门关上,天空中的大雪都被震得停滞了两秒。 白芷挠挠头迷糊了一瞬,继而又高兴起来。提着碳就往密室里走,兴奋的把方才的事同许美人说了。 “赵娘娘?她来给我们送碳?”许美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躺在床上的李衍呆了呆:原来还能用这种方式发放物资的吗? 3、签到第3天 这赵娘娘是圣上的梅妃,是当年圣上下江南时带回来的江湖女子。性子泼辣又直率,加之容貌艳丽无双,得了圣上好一阵的盛宠。直到生下了二皇子,一路从美人直接晋升为妃。 后来二皇子落水早夭,她不知怎的就认定是皇后娘娘干的。闹着让皇后给二皇子偿命,听说最后直接将皇后娘娘打了。 皇后娘娘额间那道疤就是这样来的,也因此梅妃就被打入冷宫了。 主仆进了冷宫才知道这赵娘娘就是当初的梅妃。介于赵娘娘从前彪悍的事迹以及依旧泼辣的性子,冷宫中没人敢惹她。 许美人虽奇怪赵娘娘为何拿救命的碳给她们,但这个时候也没细究,立刻就拿来炭盆把火点上了。 炭火点上,不多时密室整个就暖和了起来。 许美人边逗着小孩儿,边吩咐白芷:“待会把我枕头底下的秀帕和绒花给赵娘娘送过去吧。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给我们送炭,都是解了我们的困,知恩就要感恩。” 许美人的绣工十分了得,那帕子还是她先前在冷宫外绣的,如今到了这也不好用,就一直放着了。 现下正好给赵娘娘送去。 白芷应了声,午后便过去了。 原本懊恼了几个时辰的赵娘娘瞧见那精巧的双面绣花样和绒花,瞬间就欢喜起来,连淡下来的容颜都鲜活了几分。 那些炭送得倒也不算太亏。 有了这些碳,冬日总算好受了点。 李衍身子暖和了,病自然一点一点就好了。病一好,他就喜欢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四处打量。 他娘怕他无聊,就用自己的旧衣衫缝了个小球,吊在他面前逗他。 李衍刚开始还试图伸手去抓,挥了几次小手后,发现根本握不住就懒得动了。倒是摇篮边上的胖橘猫很喜欢这个布球,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去够。 李衍就津津有味的盯着那猫看,眼睛一眨不眨的。 白芷觉得自家小主子这样看上去有点傻,担心是出生时憋得太久,脑袋坏了。 但这种担忧又不能告诉主子,只能憋着,时刻注意小主子的动静。 李衍看了几天就没兴趣了,一整日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没办法,谁让他娘吃得清汤寡水,连带奶水也没多少。 他饿啊。 不睡觉饿得更快。 这样过了快一个月后,随着身体的长大,需要的营养也更多。 李衍一度饿得有点受不了了,每次半夜饿得胸口砰砰的跳。血量隐隐有减少的趋势。 他心说就没有什么别的方式不签到打卡也能涨血条的吗? 系统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想法,立刻弹出一个提示【滴,系统自带商城,除签到打卡获得生命值和物资外。宿主还可以用金钱购买生命值和系统奖励的物资道具。】 他拉开系统商城,一点生命值就需要一两银子,生活基本物资和冷宫物价没啥区别。 李衍:太黑了,怎么不去抢啊! 和挣银子比,他一个婴儿好像爬出去还靠谱一点。 他意识到这样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出去这密室。不说去破屋外其他的签到点,至少要把活动范围扩大到密室外。 这样他就每天能签到两次,说不定在破屋外签到满足一定的条件,也能获得额外奖励呢。 于是,每当他娘抱着他时,他就开始哼哼唧唧。一旦他娘抱着他转圈圈哄,接近密室门口时,他哼声立刻就小了。 她娘看了看站在密室门口的白芷,迟疑问:“小十一这是……想出去?” 就在李衍高兴时,白芷突然来了一句:“小主子肯定是没吃饱才会哼哼。”她家小主子应该没那么聪明。 许美人想到一天两顿糟糕的饭食,眸色暗了暗:“是了,若是有些荤腥就好了,这样十一也不至于饿着。” 李衍:“……” 他是饿啊,但,娘啊,您怎么就被带偏了呢? 李衍只能放弃这个办法。 又过了两日,他签到时,系统连续响了两次。 【滴,冷宫密室签到成功,生命值+1】 【滴,系统检测到宿主连续在冷宫密室签到80天。触发额外奖励,生命值+10,纹银5两,鸡蛋5个。】 李衍眼珠子亮了亮:有银子了,5两就是五点生命值。 他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哎,还是算了吧,还是让他娘拿银子打点太监送些好吃的。 许美人也是这样想的,要是有银子,她们就能打点送饭的小太监送些好吃的了。 该怎么弄银子呢? 这冷宫中没有赏赐也没有营生,想要银子着实困难。 她想到隔壁的赵娘娘,赵娘娘肯送她碳火,想来是个面冷心热的。 不如去问问她可有法子。 只是不等她去找赵娘娘,赵娘娘那边先派人来找了。 许美人让白芷看好孩子,自己亲自上门了一趟。 她去的时候,赵娘娘正躺在躺椅上摇晃着腿嗑瓜子。这屋子虽然外面瞧着同她们住的没什么区别,但里面格外的宽敞,该有的家具也一应俱全,虽不是时兴的,但看上去结实耐用。 她刚坐下,赵娘娘张口就问她想不想挣银子。 许美人诧异,赵娘娘笑道:“你先前送我的秀帕花样不错,宫外的客人很喜欢,不若再绣一些,我帮你送到宫外去卖?” 许美人欣喜: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刚瞌睡就送枕头。 赵娘娘又道:“布料和绣线我会让人送过来,卖得的银子我八你二,没意见吧?” 许美人哪里还有意见,若不是赵娘娘,她就是绣工再好也是无用的。 赵娘娘见她答应,就让嬷嬷取了早备好的绣线布料来交给她。 许美人接过东西站起来,踟蹰着问:“赵娘娘,您能不能先借我二两银子?”二两银子也能先应付一下。 赵娘娘刚想说你想屁呢,吐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我先借你五两吧,到时候再从绣活里扣。”说着从袖口摸出银子起身塞到她手里。 许美人呆了呆,捏着手里的银子不可置信:这赵娘娘是菩萨转世吧! 赵娘娘见她还没走,语气有些不耐烦了,提起桌上的五个鸡蛋就塞到了她手里:“快走快走,帕子绣好了再来。” 赵娘娘身边的嬷嬷看着着急,直到许美人走了,才一言难尽道:“娘娘,那是咱们拿银子才换回来的鸡蛋!” 赵娘娘也呆了呆,尔后恨不能把自己手剁了。 花样都没绣出来,怎么就给了五两银子。给了银子也就算了,还把鸡蛋也送给了人家。 她拉着嬷嬷的手惊慌道:“嬷嬷,下次一定要拦着我。不知怎的,我瞧见那许氏就想送东西给她。我莫不是在冷宫呆太久,也要疯了吧?” 嬷嬷连连安慰她:“娘娘怎么会疯,娘娘好着呢。几个鸡蛋也没什么,那许氏现在就是咱们会下蛋的母鸡,瘦成那样,不吃好点,万一熬夜晕倒了如何是好?” 娘娘定是因为那许氏才没了孩子,又想起了二皇子,才如此怜悯她。 赵娘娘听嬷嬷这样说,情绪顿时安定下来:是了,母鸡母鸡,万不能把下蛋的母鸡饿着了。 再说许美人,拿着五两银子和五个鸡蛋到了密室,人还是有点恍惚。 这银子和鸡蛋就这么给她了? 白芷瞧见那鸡蛋,忍不住咽口水,喜道:“主子想那么多做什么,您先把鸡蛋吃了,奶水肯定就足了。” 许美人把鸡蛋交给白芷,又拿了二两碎银给她,交代道:“让送饭的小太监下次给我们送点鱼汤和豆子过来。” 白芷接过东西立马去了。 许美人走到摇篮边,抱起李衍,边摇晃边高兴道:“娘的小十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瞧,最近几日都有好事发生。” 李衍小手挥挥,咿咿呀呀的回应她,心说:那赵娘娘可能不会这么想。 哎,系统,你能不能换一个人祸害! 可着劲薅一个人的羊毛,万一把人薅郁闷了如何是好! 其实系统也没办法,谁让这冷宫里就赵娘娘有余粮。 许美人自从得了挣钱的差事,别提有多上心,每日都绣个不停,就是夜里也点灯绣。 李衍好几次夜里醒来就瞧见他娘眯着眼睛在忙。 白芷一面劝她别熬坏了身子,一面又懊恼自己绣活不好,没能帮上主子的忙。 如此熬了一个多月,她们的伙食好了,许美人奶水也多了起来。 只是夜熬多了,也有些上火,李衍吃了上火的奶水嗓子就有些发干、发痛,过了几日又开始腹泻。 他精神萎靡,想哭又嚎不出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血量又开始往下掉。 许美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再也不敢熬得太晚。 等李衍缓过劲来,看着又没剩下多少的血条,整个人又紧张起来。 他必须要再想办法出密室。 他如今已经四个多月大,要是能翻身爬起来,仰头看向密室出口。多看几次,说不定他娘就察觉了。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这早产又有余毒的羸弱小身板。努力了半个时辰终于翻了个身,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只能一头栽在摇篮里,险些把自己闷死。 幸亏他娘及时过来将他抱起,伸手顺着他细嫩的脖颈安抚:“哦哦,十一不怕不怕,娘的小十一好厉害,都会翻身了。” 厉害个屁。 李衍有些郁闷,脑袋搭在他娘的肩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密室的门。 他娘转了个方向,他也跟着转了个方向继续盯着密室的门。还不断的手舞足蹈,啊啊啊的喊。 “十一要什么?”他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密室的门,疑惑一瞬,又转了个方向。 李衍立刻扭头继续看密室的门。 许美人再确认了两遍,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抱着他接近密室的大门,就在这时,白芷又出现在密室门口。 李衍心里一咯噔,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松开他娘,整个小身子越过门口,直接扑到了白芷身上。 就在他扑过去的一刹那,系统叮咚一声响【滴,冷宫破屋签到成功,奖励生命值+1】 李衍狠狠松了口气:也太太太特么累人了! 4、签到第4天 白芷受宠若惊,边抱住李衍边问:“主子,小皇子怎么了?” 眼看着她又要走进密室,李衍急了,咿咿呀呀的开始叫唤,整个身体往外倾,努力做出不想走的模样。 许美人吓了一跳,伸手去接他,等抱住他后,一步跨出了密室,又往外走了两步。 怀里的孩子顿时就安静了,趴在她肩头,眼睛滴溜溜的在屋子里乱看。 许美人又把他往上托了托,护住他脆弱的脖颈,道:“十一想出去透气,你去守着门口,别让人进来了。” 白芷连忙点头,赶紧开门出去了。 许美人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转圈圈,灿烂的暖阳从窗口照射进来,空气里细微的风尘在光束里飞舞,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比之那狭小的密室不知道要宽敞多少。 李衍兴奋的伸出小手去抓窗口的光,那光照在他手背上,手背上小小的血管清晰可见,整个手掌和手心都是长期不见光的病白,那张小脸更是白得吓人。 许美人爱怜的抚上他柔嫩的小脸:她的小十一太可怜了! 别的皇子都是万千宠爱,十一连见见外头的日光都是奢侈。 她心中酸涩难忍,眼角不自觉就沁出了泪。 李衍被她的眼泪吓到,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慌乱的伸出小手想给她抹眼泪。奈何小手不听使唤,最后只能一把搂住她的脖子,用自己小脸贴住她的脸颊。 许美人抹掉自己的眼泪,伸手在他的背脊上顺顺:“十一,娘没事。是娘不好,以后娘每天都带十一出来透透气好不好?” 李衍高兴了,松开她的脖子,小手在她的肩头乱舞,咿咿呀呀的回应。 这次之后,李衍终于能在密室和小破屋之间来回签到打卡了。一天能签到两次,血条增长的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等在小破屋签到满四十天,八十天……一百六十天后,李衍又获得了许多额外的奖励。 这几次的奖励除了生命值外,很多物件依旧是通过赵娘娘的手传达到他娘手里。 他娘每次都道赵娘娘人好、人美心善、菩萨心肠。 赵娘娘却觉得自己快承受不住了,短短半年时间,她屋子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送给了许美人。 她抱着自己从来没舍得动的首饰盒,千叮咛万嘱咐嬷嬷:“千万千万不能让我把这也送了出去,这可是我最后的家当了。” 魏嬷嬷嘴角抽搐:“……娘娘,奴婢又不是没拦过。”实在是拦不住啊。 “您往好处想,自从许美人开始绣花样后,咱们屋子里添了不少新的东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往后娘娘只会越来越好。” “是这样吗?”赵娘娘还是觉得这许美人有点邪性,于是开始注意起对面住的人起来。 对面的主仆却丝毫不知道她的想法,如今小皇子快九个月了,摇篮对于他来说有些小。再加之那摇篮实在不舒服,他没事就爬起来,想翻出去。 许美人干脆把孩子抱到石床上,让他在石床上爬,自己时刻注意着。 好在已经翻过年来,五月的天,即便密室阴凉,也不会显得太冷。 李衍穿了长衣服长裤,膝盖和手肘的地方也特意被加厚过。起先他只在石床上爬,爬了大半天见他娘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就试探着往石床下爬。 他才刚伸出小脚,他娘立马就发现了,伸手就把他捞了回来。 一旁在分绣线的白芷笑道:“小皇子这是想走路了呢。” 李衍哪里是想走路,他就是想到处爬,然后哪天趁着他娘不注意爬到小破屋外去。 不出去,两只脚伸出去就回来,也算签到了。 这样他一天就能签三个地方,血条肯定涨得更快。 许美人拧眉看向有些脏的密室地面:“十一身体弱,太脏了容易生病。” 李衍很想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身体弱才更要多接触这些,多锻炼啊! 为了小命着想,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于是乎,他锲而不舍的往石床下爬。他娘和白芷忙起来的时候也不能时时刻刻的注意他,有一次终于被他爬到了地上。 起初他娘还大惊小怪的,次数多了之后,发现他没有大碍,也就随他去了。就是又把他膝盖和手肘的地方加厚了,小手带上了绒毛手套,小脑袋上也戴了可爱的虎头帽。 每日关起门来时,他就在密室和小破屋里来回的爬。他几乎不怎么哭,就算不小心碰到了桌椅板凳也只是坐在原地委屈的瘪嘴,然后伸手要抱抱。 就这样来回爬了两个月,他已经能扶着东西小心的站起来。他站在门边,回头看了眼他娘。 他娘还在那绣花,暂时没注意到他这边。 他伸手就去够门轩,垫着脚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够着了。就在他试图用力去抽门轩时,他娘突然抬头,看到他的动作后大惊。手上的绣活也不做了,跑过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边将他小手包裹住,边絮絮叨叨的同他说:“十一千万别出去,外面有吃人的妖怪。那妖怪最喜欢吃十一这样白嫩可爱的小孩了。一口一个,嗷呜……” 许美人张大嘴吓唬他:“就这样,吞掉,怕怕,不去。” 李衍故作懵懂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突然扑到她身上,抱着她的脖子表示害怕。 许美人见小家伙被吓住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这扇门是万万不能出的,一但十一被人发现,恐又会招来杀生之祸。 许美人不笨但也不是很聪明,她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来保护自己的儿子。 此后的几天,许美人格外的注意自己儿子,李衍还没摸到门边就会被她抱回来。 李衍想,似乎只能再长大一点,能走路了,等他娘夜里睡着了再行动。 但他娘是何等的灵敏,只要他有风吹草动就会睁眼。再说他身体底子差,别的孩子十二个月到十五个月就能走路了,他也就只能扶着东西堪堪站稳,却怎么也松不了手。 他娘觉得还是伙食跟不上,做绣活更加卖力了,白芷也接了给其他嫔妃洗衣的活计。得来的银钱打点看守冷宫的小太监,给他买骨头、瘦肉回来炖汤喝。 期间他又病了几次,好在他已经积攒了好多血条,每次都有惊无险。 他娘和白芷太过于劳累,夜里就睡得沉一些。 他半夜从被子里悄悄探头,双眼眨巴了两下,凑到他娘耳边小声喊了两句。他娘半点反应也无,依旧睡得死沉。 李衍伸着小胳膊小腿小心翼翼的溜下床,然后步履蹒跚的往密室边上走。 走得不算稳,但也不至于摔倒。 几个月的鸡蛋、骨头真没白吃。 他垫着脚打开了密室的机关,然后走了出去。再蹑手蹑脚经过白芷的床头顺利的跑到了木门边。黑暗里,他垫着脚去抽门轩,尝试了几次终于够着了,手微微用力去抽门轩。 脚边的胖橘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费劲,叼着他的裤脚跟着用力,企图给他一点力量。 轻微的咔嚓声响,门开了。 榻上的白芷翻了个身,李衍屏住呼吸不动了,在确定她没醒后,才一点一点的拉开门。 门拉开的一刹那,一束皎洁的月光照进了门缝。 李衍从门缝里溜了出去,他双脚跨出去的一刹那,脑海里就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滴,冷宫院子签到成功,奖励生命值+1】 脑海中的冷宫地图徐徐展开,一片红彤彤标识的签到点在阻止李衍回去的脚步。 李衍环顾一圈,冷宫的深夜格外的寂静,每个屋子的门都紧闭着,只有几只乌鸦停在高高的宫墙上惨叫。 那叫声格外的渗人。 寒沁沁的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看上去像是能吃人。 李衍想:出都出来了,又是深夜,他沿着黑漆漆的地方走,多签到几个地点不为过吧! 他知道被人发现了可能会有危险,但血条摆在那,他若不跨出这一步,永远龟缩在密室和小破屋,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想死,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于是,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走到了下一个签到点,下下个签到点…… 随着签到次数的增加,系统提示音一声接一声的响起。 【滴,冷宫枯井边签到成功,生命值+1】 【滴,冷宫周婕妤破屋门口签到成功,生命值+1】 【滴,冷宫废弃主殿签到成功,生命值+1】 【……】 他走得太过急切,加之人又小胳膊小腿,很快便有点不适。走到离家不远处,他胸口跳得厉害,只能停下里休息片刻。 他平复呼吸,又走了几步,突然瞧见一个黑影蹑手蹑脚的从赵娘娘家的窗户翻了出来。那黑衣人背上还背着东西,明显是在偷东西。 黑影因为得手了而沾沾自喜,颠了颠背上的包裹,一抬头就瞧见一个孩子站在月光下,惨白着脸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突然歪头吐舌,咧嘴一笑…… 宫墙上的乌鸦飞过,留下一串诡异的叫声。黑影看看几步开外的小坟包,又想起一年多前许美人那死掉的孩子,不禁寒毛倒起,尖叫一声:“鬼啊!” 连偷盗的东西丢了也没敢捡,连滚带爬的跑了! 5、签到第5天 李衍无辜的眨了两下眼,然后瞬速钻进了家门,摸黑走进了密室。来不及跑到床上,干脆就地卧倒装睡。 点燃油灯的许美人冷不防看到地上的他吓了一跳,继而跑过来把他抱了起来,摸了摸他额头,小手。发现还热乎着才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嘀咕道:“十一莫不是梦游了?” 李衍窝在她怀里哼唧两声,她立刻又拍拍儿子的背。 不多时白芷从外头回来了,许美人问外头怎么了。 白芷道:“不清楚,好像是赵娘娘家遭了贼,她现在还在门外骂人呢,说是要剥了对方的皮。”说完后又道,“这贼人也真是大胆,连赵娘娘的东西也敢偷,奴婢瞧着这人要倒霉。” 赵娘娘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就凭她连皇后都敢打的那份狠劲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 天不亮,赵娘娘就把冷宫里十几个嫔妃以及她们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给集合了起来,挨个盘问。 她素来霸道凶悍,加之冷宫生活不好过,大家都指着她托人带绣活出去赚点银子改善生活,自然都乖乖的来了。 许美人和白芷也在,她们发现,所有人都离她们远远的,如同躲瘟疫一样,看她们的眼神也怪怪的。 起初她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听到零星的‘闹鬼’、‘小孩’几个词语时,许美人才脸色煞白。 赵娘娘自然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她才不相信什么闹鬼,若是真闹鬼。为何就许美人那么好命,能瞧见自己儿子,她的皇儿却从来不出现。若真有鬼,卫皇后那贱人早被冤魂索命了! 那小贼受到惊吓,虽然把偷的东西丢了,但还有一把她放在床头的长命锁丢了。 那长命锁是霁儿的,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找到! 她强硬的把冷宫所有人的屋子都搜了个遍,最后找到许美人的屋子。 其余人是不敢靠近这边的,魏嬷嬷心里也有点发怵。赵娘娘冷哼一声,最先走了进去,魏嬷嬷也只能跟着。 四人进了屋子,许美人和白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眼神丝毫不敢往密室的方向飘。 魏嬷嬷总觉得这屋子鬼气森森的,也不敢细查,匆匆看了两眼冲赵娘娘摇头。 赵娘娘一双凤眼扫视一圈,眉头微蹙了蹙,然后走了。 主仆两个狠狠松了口气,白芷立刻跑去关门。 等关好门后,许美人就急问:“白芷,你昨夜可有看到十一出去?” 白芷摇头:“没瞧见啊,奴婢听见对面人的喊声就点灯起来了,回来就瞧见主子抱着小皇子。” “娘娘不是一直陪着小皇子睡吗?”她眼睛瞪大,继而惊恐问,“难道小皇子离魂了?” “那倒不至于。”许美人脸色凝重,“昨晚我起来时,发现十一躺在地上,他大概是梦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吓到人了。” “啊!”白芷也慌了,“那如何是好啊?” 许美人咬牙:“先别慌,大家都只以为闹鬼,也不敢轻易过来的。”夜里睡觉把大门用桌子和凳子抵住,他那么小应该出不去的,我们多注意他便是。” 如此,外头闹鬼的传闻越演越烈。白天都没人敢靠近许美人的住处,更别提晚上了。 日头刚落山冷宫众人都立马乖觉的关门。 李衍从他娘和白芷的谈话中听到这个消息,倒是觉得这是个好契机。夜里没人敢出来,他出去签到不是更方便。 等到他把他娘和白芷熬了几日,终于熬不住放松警惕睡下时,他又偷偷摸摸的下了床,穿上小鞋子跑到密室门口。胖橘猫轻巧的跃起,猫脑袋摁开密室开关。 李衍小步子夸了出去,先喵了眼趴在床头打瞌睡的白芷,又看看被桌子抵住的大门。眼珠子一转,搬着他平常坐着的小凳子爬到了窗户口。 伸出小手抓住破损的窗户企图往上爬,然而,他力气太小了,压根爬不上去。 橘猫先跳了上去,伸出猫爪去够他。 李衍尝试了几次,双手终于吊在窗户上,但他突然发现自己上不去也下不来了,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挂在上面,难受得紧。就在他快坚持不住时,一双手温柔的拖住了他,将他抱了下来。 李衍小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来,就瞧见他娘疲惫的脸。 橘猫喵的一声叫,先没义气的跑了,李衍垂下脑袋抿唇不说话。 许美人看了儿子两眼,伸手摸摸他细软的发顶,轻声问:“十一先前没有梦游是不是,先前你自己跑出去了?” 李衍小手有些无措的揪住她的衣角,小奶音里带着点做错事害怕被批评的慌乱:“嗯。” “想出去。” 上辈子他偷偷跑出医院,也是这样,还没出医院的大门就被护士们找回来了。他妈妈接到电话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埋怨。说她已经很忙了,让他能不能别添乱。 他明明已经很乖了,只是想在死之前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然后回家。 说完他抬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有水雾升腾:他娘是不是也开始烦他了? 许美人看着儿子,终是不忍。又摸了摸他的脸,“十一乖,以后莫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以后想出去和娘说,娘带你出去就是了。” 李衍眼里的打转的泪水一下子就憋了回去,咧嘴笑了起来,笑容纯稚又动容。 许美人也扬起唇角,把他放到地上,然后走到门边把堵门的桌子拉开。 趴在床边打瞌睡的白芷一下子就醒了,瞧见她的动作惊了一跳,连忙小声问:“主子,您这是要去哪?” 许美人小声道:“带十一出去玩一会儿。” 白芷有些慌:“主子,万一……” 许美人打断他的话:“他大了,总不能永远关在屋子里。大家都说冷宫闹鬼,夜里没人敢出来的。冷宫屋后头的枯井边上更是没人敢去,以后夜里都带十一出去玩一会吧。” 白芷一想:小皇子也是可怜,都一岁多了,一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密室。 将心比心,是她的话估计会疯。 也就小孩儿心思单纯,才能坚持那么久。 于是她点头:“那主子小心点。” 许美人取来一件带兜帽的小衣裳将李衍裹住,只露出一张白得有些过分的小脸蛋,然后抱起他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今夜的天不算太好,厚厚的乌云挡住了大半的月华。冷宫依旧荒凉冷寂,路过的屋子全都房门紧闭。时不时还传来疯了的宫妃惨叫声,将这夜衬得更加吓人。 许美人以为李衍是第一次出来,托着他脖子的那只手微微盖住他一边小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哄他:“十一万不可以一个人出来,这里好多疯子。以后想出来,一定要告诉娘,娘就像今天一样陪你出来好不好?” 李衍听话的点头,实际上每路过一个地方,脑海里的签到提示音就不断的响起。 许美人很欣慰,抱着他一路走到了冷宫废弃的枯井旁。 那枯井里死过很多人,平日里大家都默契的不靠近这。此时井盖已经合上,许美人把儿子放到地上,然后道:“小十一就在这玩吧。” 李衍从兜帽里探头,先环顾了一圈,然后拉开脑海里的地图,查看签到点。 在许美人眼里,他现在就是在发呆,一双眼睛眨巴眨,不知道要玩什么。 许美人又心疼了:她儿子都被关呆了。 李衍查看完签到点后,先在枯井边上签了到,然后玩着玩着又跑到了枯井对面废弃的主殿去了。 许美人连忙跟了上去,见他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跑到主殿里面去了。 她还没追进去,小团子又一步跨了出来。然后朝她伸手,小声喊:“娘,抱,回家。” 许美人呆了呆:“回家?十一不玩了?” 李衍很认真的看着她:“玩了。”他只是来签到的,就他这弱身板还是不要在外面吹风了吧,万一生病就不好了。 许美人显然不知道儿子的脑回路,她只道孩子乖巧、体贴又可怜,只逛了一圈就满足了。 她又将儿子抱了起来往回走,快要到自己屋子前时,远远便瞧见对面赵娘娘的门开着。一女子正倚着门框,眉梢挑起,看向他们,挑着灯笼的魏嬷嬷站在她身后。 许美人脸色煞白,本能的把孩子的脸摁到自己怀里,双手僵硬的不能动弹,脚步也动不了半分。 赵娘娘见她不过来,干脆自己走了过去,魏嬷嬷立刻紧跟着。 等到了她面前站定,赵娘娘瞧着李衍,笑着问:“带孩子去玩了?” 许美人双手又收紧了几分,矢口否认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赵娘娘呵了一声:“我明明送了你许多东西,你屋子里却没有。也不见你送人,定是藏在哪了。这孩子也藏着一起的吧?也就那些做多了亏心事的人才相信闹鬼,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许美人抿唇,慌乱得不知要如何应付。 她怀里的小人突然用力挣扎起来,抬起小脸转身,看向对面的主仆。 那脸白得似雪,一双大眼乌溜溜的,弯弯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又乖又软,然后张开小手扑向赵梅枝,抱着她的脖子,奶呼呼的喊:“赵娘娘。” 三人都因为小孩儿的动作愣了一下。 许美人反应过来,立马伸手去捞儿子。对面的人却先快她一步,直接将小孩儿抱了过去,一下子就笑开了:“你认识我?” 李衍点头,小模样乖极了:“嗯,娘说赵娘娘好,赵娘娘漂亮,赵娘娘是菩萨转世。” 许美人方才还泛白的脸因为儿子的话而羞红起来:这孩子,怎么把她背后说的话抖了出来。 多羞耻啊! 赵娘娘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夸,还是个奶呼呼同她皇儿一般大的孩子。她顿时只觉得浑身舒坦,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看来从前那么多东西没白送。 “小嘴儿真甜,你叫什么呀?” 她边问边把李衍往自己屋子里带,许美人嘴巴张了张,无奈的跟了上去。 李衍一点也不怕生,有问必答。 等到了赵娘娘屋子,李衍搂着她的脖子,认真说:“赵娘娘,小贼,看到了。” 赵娘娘眸子转了几转,讶异问:“十一是说,那晚看到了偷我东西的小贼?” 李衍点头,赵娘娘咬碎了一口银牙,问:“那小十一认得出来是谁吗?” 李衍点头:“声音。” 赵娘娘:“十一是说能认得出小贼的声音?” 李衍:其实根据身形也能认得出来。 他五官极其敏锐,从前在医院时,每个医生的脚步声、说话声他都能分辨出来,也能仅凭一个背影就认出着装一模一样的护士姐姐。 赵娘娘高兴了,温声哄着李衍:“那十一帮赵娘娘认认人,若是能找出那小贼,赵娘娘就送十一好吃的蜜饯,好不好?” 李衍重重的点头。 6、签到第6天 赵娘娘是一刻也不想等,她让李衍躲在衣柜里。然后让魏嬷嬷再次把冷宫里所有的嫔妃、宫婢、小太监都聚集了来,挨个叫到她屋子里询问那夜他们的动向。 没做这事的人,自然是不惧的,反而希望快点找到那小贼。 毕竟,他们还要靠着赵娘娘换点银钱。 赵娘娘要是找不到小贼的话,肯定暂时不会搭理他们了。 因此,都很配合。 只是这大半夜的,又有许美人在,想到那闹鬼的传闻,着实渗人。 屋子里走马观花的响起人声,衣柜的门拉开一条缝隙。李衍靠在衣柜边上,探头往外看,同时支着小耳朵仔细的辨认。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前面的人进来后又出去,等到第九个人进来时。 屋子里传来小声的猫叫。 躺椅上的赵娘娘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看向站在她面前战战兢兢四处张望的徐才人。 “拿了本宫的东西现在立马交出来,本宫还能饶了你!” 徐才人瞳孔缩了缩,惊慌得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您说什么。” “不知道吗?”赵娘娘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然后一手钳住她后退的步子,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她尖叫着挣扎,门外看热闹的嫔妃指指点点,纷纷劝她快点拿出来。 赵娘娘伸手探进徐才人的怀里,摸到了一节冰冷的硬物。 徐才人用力摁住,同她拉扯起来,嘴里念叨道:“不是,这个不是,我没偷!” 两人拉扯间,徐才人的衣襟被拉开。 怀里的长命锁掉落在地,锁的下面两个铃铛吧嗒一声断了,叮叮铛铛的滚出了老远。 徐才人吓得后退两步,脚重重的踩在了那长命锁上,金色的长命锁被踩得凹了下去,整个变了型。 屋里屋外安静得可怕,徐才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紧张的盯着赵娘娘。 赵娘娘像是被点了哑穴,整个人愣在那,死死的盯着徐才人脚下。 一旁的魏嬷嬷心道不好:那可是二皇子留下唯一的东西了! 她正要上前安慰,赵娘娘突然发了疯般,一把将刚抬起脚的徐才人推飞了出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徐才人就哐当一声砸在了门板上,然后连带着门一起摔到了门外的地上。 徐才人捂着后腰痛呼出声,冷宫众人吓得齐齐后退,连同衣柜里的李衍也吓了一跳。 赵娘娘力气这么大的吗!! 魏嬷嬷怕闹出人命,赶紧让人把徐才人抬走。 其他人也不敢看热闹了,很快也散了去。 魏嬷嬷去扶摔在地下的门,许美人同白芷赶紧去帮忙。 赵娘娘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命锁,然后又默默的在地上摸索起滚远的铃铛。 她找到了两个铃铛,第三个却怎么也找不到。摸索桌边时,一只小手伸到了她面前,一只小铃铛躺在小小的手心里。 赵娘娘抬头,小孩儿纯稚的脸上带了安慰:“赵娘娘,不难过。” 赵娘娘接过那铃铛,眼眶一下子红了。 小孩儿走了几步,靠近她,伸手抱住她的肩膀,笨拙的拍拍。 赵娘娘默默流了一会儿泪,然后用帕子把铃铛和坏掉的长命锁包好。手抹掉眼泪,朝李衍笑了笑:“不哭,赵娘娘好着呢。” 她起身,找出私藏许久没舍得吃的蜜饯全拿出来送给了李衍。 李衍拆开蜜饯,第一颗居然塞到了她嘴里。 赵娘娘一愣,对上李衍澄澈的双眼,心里顿时柔软一片。 如果,她的霁儿还在,也会这样笨拙的安慰她吧。 赵娘娘心一软,就把藏着的另一包猪肉脯也全给了他。 等许美人把李衍抱走,赵娘娘冷着声道:“今后徐才人的绣活就不用拿来了,反正她会偷。” 冷宫里就数这徐才人绣工最差,每次换得的银两还总嫌少。 这种人恩将仇报,确实该自生自灭了! 魏嬷嬷这头心里在骂徐才人,赵娘娘转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柜子呆了呆,突然苦着脸冲魏嬷嬷道:“嬷嬷,方才你怎么不拦着我点儿?” 她的蜜饯、肉脯啊! 藏了许久都没舍得吃的! 魏嬷嬷:“……”她家娘娘聪明是有,但不多,不然也不至于被皇后坑到冷宫了。 赵娘娘虽然舍不得自己的蜜饯,但一想到那小孩儿亮晶晶的眼睛和软糯糯的语调,好像也没那么心疼了。 她喜欢小孩喜欢的紧,隔天一大早就去了许美人的屋子。然后就听说李衍病了,因为吃了她送的蜜饯闹肚子,上吐下泻,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赵娘娘第一反应就是撇清关系:“我那蜜饯可没毒。” 许美人连忙道:“我自然知晓的,娘娘是好心,只是十一早产,出生时又经历了磨难,身体一直不太好。一下吃得太甜,肠胃受不了才会如此。” 赵娘娘连忙起身要去看李衍,许美人带路。待到了密室,躺在石头床上的小不点立刻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拉着她的衣袖喊:“赵娘娘……” 赵娘娘被他喊得心都化了,看到这小团子就好像看到自己的皇儿。 她伸手握住他的小手,难得温柔:“肚子还疼不疼?还难受吗?” 小孩儿小手瘦得没有二两肉,脸色病白,唇也没有血色,小眉头还拧着,一看就不太舒服。可他还是软软的回她:“不疼,不难受。” 赵娘娘那个心啊,恨不能掏出来给他。回去就吃了馊掉的米汤,硬是把自己弄得上吐下泻,然后让魏嬷嬷将小冯总管请来了。 说自己要看太医。 这梅妃打入冷宫时,皇帝身边的汪公公是来传过话的,特意交代不要太为难她,不要让人不明不白的死了。 小冯总管看她脸色实在难看,生怕她真的死了,立马让人请了位太医来。 把完脉后,赵娘娘又开始疯疯癫癫的说话,说二皇子身子不好,吃了甜食病得厉害,也和自己一样又吐又泄的。硬是要太医给她再单独开一副药。 太医和小冯总管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梅妃是关太久了,精神有点失常了。 但药还是给她开了。 赵娘娘拿到药后,立刻让魏嬷嬷给许美人送去。等她喝了药好受了点,才又去了密室看李衍。 李衍喝了药,肚子已经不疼了,倒是心疼又减少了的血条。 他躺在床上,拉着赵娘娘的手,奶声道谢。赵娘娘摸着他的额头宽慰:“谢什么,你是吃了我给你的蜜饯才生病的。等你病好了,赵娘娘夜夜都带你出去玩儿。” “真的吗?”李衍眼睛亮晶晶的。 赵娘娘还不知道这个承诺有多重,伸出小拇指:“当然是真的,我们拉钩钩,我从不骗小孩的。” 李衍伸出小手和她拉钩钩。 等她出了密室,许美人提起裙摆就要给她跪下。赵娘娘及时将人扶住,语气没了方才的柔和:“起来,又没死,跪什么跪!” 许美人:“赵娘娘大恩无以为报。” 赵娘娘颇有些不自在道:“报恩就不必了,冷宫里也寂寞,以后常让十一到我那去玩吧。”说完眉眼带笑的走了。 等人走没影了,白芷才凑到她身边试探着问:“主子,这赵娘娘莫不是把小皇子当成二皇子了吧?” 许美人唇角带了点笑意:“赵娘娘心善,多一个人喜欢十一没什么不好。” 李衍身体羸弱,赵娘娘两天就好了,他生生在榻上躺了十来天才完全好。 好的第一时间,他就去找了赵娘娘。 对于他的到来,赵娘娘起初是挺高兴的。尤其是小孩子一见到她就眉开眼笑的,伸手要抱,一副完全亲近她的表现,让她尤为开心。 只是小孩儿连着来了四十天,还夜夜都要她抱着在冷宫瞎兜圈,她就有点吃不消了。 在小孩再次伸手要抱抱时,赵娘娘蹲下同他打商量道:“十一,我们来玩别的吧,赵娘娘给你讲故事,给你编一个蝴蝶?” 李衍继续伸手:“不要,要抱抱,出去玩。”从前他自己偷溜出去签到是没办法,现在有人抱,谁想走路啊。 赵娘娘退而求其次:“那我们去一个地方,玩一个时辰就回来好不好?”这孩子出去哪里是玩,就是玩命的竞走,她最近都瘦了好多。 她一说完,李衍就用那双乌溜溜带着水雾的眼睛看着她,委屈又忐忑的问:“赵娘娘不喜欢十一了吗?不喜欢带十一玩?” 赵娘娘哎呀一声往身后的摇椅上一躺,捂着脑袋道:“哎呦,赵娘娘头疼,要不十一今晚去找你娘玩?” 李衍嘴角抽了抽,然后走过去摸摸她额头:“娘娘不疼,娘娘休息。” 对上小孩儿关心的眼神,赵娘娘的良心有一瞬间的作痛,但很快又没了。 她嗯嗯两声,嘱咐道:“你快走吧。” 李衍转身,对着他娘伸手:“娘,抱抱。” 哎,赵娘娘不懂,每晚出去运动一圈对身体多好啊。要不是他心脏不好,他都想亲自下来走了。 许美人倒是很乐意抱着儿子出去,这些天儿子夜夜黏着赵娘娘倒叫她都有点吃味了。 赵娘娘连着称病了几日,冷宫里传闻她住在许美人对面,被吓病了。再加上夜夜都能听到脚步声以及孩童的嬉笑声,众人更加惶恐。 话传来传去自然就传到了看守冷宫的小冯公公那。 小冯公公每次巡视冷宫都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连带看到许美人主仆也都绕道走,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尽管如此,最近他还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比方说分发御寒衣物时,他把原本准备留给自己的厚棉被给了许美人;送饭菜时,明明克扣下来的肉也给了许美人;收了许美人贿赂买东西的银两又给人送了回去。 总之哪哪都不对劲,他觉得自己中邪了。 吓得连夜请采买的宫人在宫外寺庙给自己求了一张辟邪符贴在床头。 次日再去冷宫,远远的瞧见在井边洗衣裳的白芷就打算绕路走,走了一圈又碰到了端着饭菜的许美人。 他暗骂一句见鬼,一转身直接撞在冷宫那颗光秃秃的老槐树上,额头磕破了血。 许美人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食盒,伸手去扶他:“小冯公公,你没事吧?” 她一伸手,小冯公公真像见了鬼一样,一边捂着额头,一边甩手,尖细的嗓音提高,躲她像躲什么瘟疫:“没事,没事,你走!” “不是,小冯公公,我就问问先前托您帮忙买菜籽的事……”她想把冷宫屋前的荒地开出来,种些蔬菜,这样十一就有新鲜蔬菜吃了。 小冯公公急了,为了打发她,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个热乎乎的油纸包塞到她手上:“刚来的叫花鸡,您拿着……” 许美人手里一沉:“小冯公公……” “不够是不是?”小冯公公又从怀里掏出一包猪肉脯,趁着许美人愣神的功夫,一把夺过自己的袖子,捂着脑袋顺拐跑了。 许美人看着手里的两个油纸包呆了呆:最近怎么总碰到有人给她东西? 7、签到第7天 她把两个油纸包放进食盒,然后提着食盒往回走。 刚进门,打开密室,小孩儿就开心的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腿,仰头问她:“娘,吃鸡,香喷喷。” 许美人诧异:“十一怎么知道有鸡吃?” 李衍耸耸小鼻头,表示自己闻到了。 其实哪里是闻到了,他还知道有猪肉脯呢。他日日勤奋签到打卡,不就是为了血条和这点吃的么。 “十一鼻子真灵。”许美人提着食盒,牵着他坐到桌边。然后把食盒打开,把叫花鸡拿了出来,撕了个鸡腿下来。 然后把鸡腿上的肉剔掉,弄碎给他放到软饭里拌匀。 确保他不会噎着。 吸取上次吃蜜饯的教训,许美人也不敢给他吃多了,一顿吃了一个鸡腿和块小肉,又留下了一个鸡腿和翅膀给他下顿吃。其余的就分给赵娘娘和白芷了。 饶是这样,李衍也很满足了。 前世他压根碰不得荤腥,如今他能有香喷喷的鸡腿吃,只恨不得连手指头都舔一舔。 这签到系统肯定是知道他上辈子过得太辛苦才绑定他的,让他得以续命又能吃上美食。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许美人用帕子给他擦拭嘴角后,又一脸慈爱的注视着他。 “好吃,香香。”李衍冲着她笑,那笑容又乖又软。 想到还有几日是孩子生辰,许美人摸摸他的头,笑问:“再过两日就是十一生辰了,十一想要什么,娘给你提前准备。” 李衍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软声问:“我想晒太阳。”他伸出一只小指,“一会会就好。” 人不晒太阳是会发霉的,也会容易生病。 他好容易签到得来的血条可不能又没了。 这委实算不得什么大的要求。 但许美人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李衍见她为难,咧嘴笑了起来:“娘,不晒太阳,还吃鸡。” 许美人心中难受,伸手抚摸他细软的发:“好,还吃鸡。” 次日午时,等李衍睡着了。 许美人就在旁边绣花,赵娘娘提着食盒来找她,说是刚得的一碟子手撕鸡,拿来给十一尝尝。 她看过熟睡的李衍后,一回头见许美人在发呆。于是问:“怎么,有心事?” 许美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隔几日是十一生辰,我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出去晒太阳……”说完又低垂着眼帘,沉默下来。 赵娘娘不解:“他要晒太阳便抱出去,你这副样子做什么?” 许美人解释:“我怕冷宫里的人瞧见十一,又会有人想要害他。” 赵娘娘:“又不是日日出去,生辰那天避开冷宫里的人不就好了?” 许美人疑惑:“如何避开?” 赵娘娘:“冷宫废井那有一座废弃的主殿,曾经是先皇容妃的住处,没人敢去那。那主殿的二楼有个露台,十一生辰那天,你带他摸黑过去,晌午前可以晒到很长的日光。” “等天黑后,你再带十一回来。期间我同魏嬷嬷会替你注意点的,确保不会有其他人过去。” 孩子难得有所求,许美人决定冒险一次。 李衍还不知道他娘和赵娘娘的商量,生辰前一天夜里还闹着要出去签到。 她娘借口累了,哄着他早些睡。 李衍狐疑的看着他娘:这神采奕奕的,瞧着不像啊。 但还是听话的睡了。 睡到鸡鸣十分,忽然察觉到有人把他抱了起来。他困倦的睁开眼,瞧见是他娘,于是继续闭着眼睡了过去。 等过一阵,他听到木质地板发出的吱嘎声,才又睁开眼。但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到空气中腐朽潮湿的味道。 他动了动,奶声喊了句娘。 他娘拍了拍他的背,哄道:“十一别怕,再睡一会儿。” 李衍没察觉到危险,在摇摇晃晃中还真的又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摇晃他的胳膊,拍他的小脸。 李衍揉揉眼睛,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拉开他的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睁开眼,就有一缕阳光从指缝间露到了他的鼻梁上。 他眨巴着眼睛,透过指缝看见了回蓝高远的天空,以及初升耀目的日出。 现在是白天?他现在在外面? 李衍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扒开挡在他面前的手。仰头让日头完全照了过来。 他嘴角笑容扩大,转而看向他娘,然后又伸手指了指天上。 他娘笑道:“十一,生辰快乐,你不是说要晒太阳吗?” 李衍双眼弯了起来,在他娘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起身,趴在栏杆上沐浴阳光。 他人矮,垫着脚也看不到露台以外的东西,所以也不怕人看见。 更何况这座主殿的露台在背面,前面是一排稀疏的树,再往前就是掖庭了。 随着红日一点一点的升起,日光完全将李衍笼罩,本就苍白的肌肤被照得几乎透明。 他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骨头里的湿气都在蒸发。这种暖感是夜里完全没有的体验。 他舒服的眯眼。 身后的许美人瞧他这么开心,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这次冒险值了。 母子两个就在这小小的露台上待到午时,午时一刻,魏嬷嬷偷偷过来给两人送饭。午时后,太阳往西边去了,尽管晒不到了日头,李衍还是挺开心的。 只是越接近傍晚,温度越低,太阳落山后,还刮起了大风。 许美人把儿子抱到二楼废弃的屋子里,然后护住。 尽管裹紧了小斗篷,李衍还是觉得有些冷。 天完全黑下来后,赵娘娘提着灯笼来了,脚边还跟着那只橘猫。三人一猫,沿着长长萧瑟的宫道往回走。 一场冬雨毫无预兆的袭来,赵娘娘暗骂一声,许美人裹住儿子快步往回跑。 饶是三人跑得再快,还是淋了一点雨。等回到小破屋,洗了热水澡,李衍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夜里果然就发起了高热,生辰当天别说吃鸡了,喉咙喝水都疼,整个人都烧得迷糊。 这次病来得又急又凶,病了大半个月之后又病了两次,最后一次都咳出血来了。 李衍发现,只要他的血条足够长,他怎么病都死不了,最多就是没有质量的活着。 倒是他娘眼睛都快哭瞎了,抱着他说不该带他去看日出的,整个人一下子瘦了许多。 李衍伸出小手替她擦眼泪:“娘,不哭。”只是擦着擦着他就睡着了。 许美人替他掖好被子,赵娘娘朝她做了个口型,两人轻手轻脚的往外走。 等走出密室,赵娘娘叹了口气才问:“对于十一,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许美人显然没想过的,她只是想儿子活着。 赵娘娘看她茫然的表情有些无语道:“十一身体差,即便你再小心,在冷宫他也活不长。他那身体,需得锦衣玉食的养着、人参灵芝的供着才成。他本就是皇子,你应该让他恢复身份。” 许美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迟疑:“但有人想要十一的命,十一出生那日就差点死了。” 赵娘娘道:“只要这个人不是皇上,十一出去就比待在冷宫好。” 许美人眸色暗淡:“从前我觉得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皇上,但这两年我想了许多。当初我怀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唯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宣旨那日给我诊脉的太医和汪总管。也许是宫里某个妃嫔想要孩子的命,也许那个人就是皇上。” 她又把父亲牵连进粮草贪污的案子说了。 “皇上大概不想要一个犯下大罪妃子的孩子吧。” 赵娘娘:“是也不是不必瞎猜,我们试上一试就知道了。” 许美人疑惑:“如何试?” 赵娘娘眸里冷光闪过:“那小冯总管是前冯总管的干儿子,瞧他近日听到冷宫闹鬼害怕的劲儿,定是知道什么。等十一好了,去吓他一下,管保什么都知道了。” 8、签到第8天 李衍这次病来得又凶又急,直接就把他娘存的一些银两给耗空了。 虽然他不吃药也死不了,但一直拖着会掉血的,血掉光了还是得死。 他只能认命的日日捧着苦哈哈的药喝下去。 每次这个时候他娘都会喂一颗蜜饯给他。 他病了之后就格外的娇气,没什么味道的饭菜也不想吃了,整日就抱着他娘的脖子哼唧。等他娘抱累了,他就要白芷抱,总之一离开人就没安全感。 哎,这冷宫真是没法呆了。生活条件差,还没办法晒太阳,看来等病好了,要想办法出冷宫才行。 如此拖了一个月总算好全了。 难得天气好,他娘把他抱到了窗户底下坐着,窗外正好有一束阳光照了进来。透过他细软的发丝,打在他脚尖。 李衍晃了一下脚,阳光就落到了地上形成了一个圆。他难得玩心大起,不住的一上一下晃动脚丫,直到他娘蹲到他面前给他喂饭,他才停下动作。 软烂的米饭里拌了香喷喷的鸡蛋,他娘刚把小勺子递过来,他就嗷呜一口吃了。 等把米饭全吃完,他娘给他擦了擦嘴角,然后看着他眼睛嘱咐道:“十一,你不是想白天出去吗,稍晚点娘带你去赵娘娘那。但先说好,去了那你要乖,就坐在赵娘娘的床头别说话,好不好?” 李衍乌黑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然后很乖的点头。 他娘又伸手摸了摸他头:“待会有个公公也会去看赵娘娘,他若是转头看你,你就看着他,明白吗?” 李衍继续点头。 他娘和赵娘娘是想干什么? 想让他吓唬小冯公公? 许美人让白芷好生看着孩子,开门去了一趟对面的屋子。回来后没一会儿,赵娘娘那边又传出病了,魏嬷嬷去找了送饭菜的小太监。小太监也不敢耽搁,很快跑去找了小冯公公。说是冷宫里的赵娘娘病重,有事想找他。 小冯公公自从上次被撞了额头,疤还在。一听赵娘娘找,本能反应是不想去,但一想到皇帝身边汪总管曾经交代的话,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一趟。 他特意选了个大中午过去,等到了赵娘娘的屋子附近,总觉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就往对面许美人的屋子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吓一跳,对面屋子破损的窗口出现一张孩童惨白的脸。 他揉揉眼睛,窗口又什么也没有了。 小冯公公心里越发毛,快步走进了赵娘娘屋子里。他先问候了两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就见对面屋子的许美人进来了。 他心里晦气,等再次回头时,又瞧见那个脸色惨白的小孩正坐在赵娘娘的床头。 他又揉了揉眼睛,那孩子还在。而屋子里的赵娘娘、魏嬷嬷、许美人三人像是压根没看到任何人一样,照旧同他说着话。 这一瞬间,小冯公公寒毛倒竖。 那孩子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在看他,突然抬头和他对视,然后咧嘴一笑。 “啊————”小冯公公吓出一身冷汗,一扭头又撞在门框上了。然后捂着又流血的额头直接跑没影了。 他跌跌撞撞跑出老远,一不留神直接和端着洗衣盆的白芷撞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直接跌进了冷宫的洗衣池里,被人捞上来时已经瑟瑟发抖。 他师父就是掉进御花园的荷花池淹死的。 仅凭这点,他断定一定是那小皇子来寻仇了。 小冯公公当天夜里就发起了低热,喝了几副药也不见好。伺候他的小太监试探的说道:“公公,要不您去给小皇子烧烧纸,我们那边的人若是被吓着了,烧烧纸说说好话,病慢慢就好了。” 小冯公公觉得是这个理,他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于是托人买了黄纸和香烛,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来到冷宫许美人的屋前,边烧纸边磕头,口中念念有词:“小皇子您行行好,放过奴才吧。奴才师父已经死了,冤有头债有主,您要是心有不甘就去找想害您的人,别来找奴才!奴才给你烧纸钱、元宝、求求您放过奴才吧。” 他烧完纸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回头又瞧见站在他身后脸色苍白的小孩。手上的篮子哐当砸在地上,当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边磕头边喊:“小皇子,别来找奴才了,您要找就去找皇后娘娘吧,是她让师父害您的!” 他说完立马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嘴巴一闭,篮子也不要了,拔腿就跑。 李衍迈着小短腿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篮子晃了晃。从暗处走出来的许美人弯腰把他抱了起来,李衍笑得开心:“娘,真好玩。” 许美人抱着他往屋子里走,赵娘娘主仆跟了进来。他打了个哈切,他娘柔声问:“十一去屋子里睡觉好不好?” 李衍摇头,将小脑袋搁在她肩头。 他娘无法,只得抱着他哄睡。坐在对面的赵娘娘就那么看着,等他手里的篮子吧嗒一声落下,赵娘娘看了一眼他紧闭的双眼,才小声气愤道:“又是皇后那个毒妇,我的皇儿也是她害死的!” 许美人边拍着怀里的孩子,边压低声音不解问:“我只是一个美人,皇后为何会对十一动手?”若是忌惮,不应该忌惮贵妃、淑妃、贤妃生的皇子吗? 赵娘娘道:“贤妃是太后的侄女,皇上与太后不和,她生的大皇子又有肺痨,不足为惧。淑妃出生世家,父亲是天子师,身后是天下读书人,贵妃娘家就是镇国将军,镇国将军战功赫赫,她不敢动,不就拿你这个小美人出气。也许你父亲的案子也和她有关,你忘了,皇后的大哥是户部尚书。” 许美人也想到了这一层,她父亲为官清正,是决计不会贪没军饷的。极有可能是皇后一党忌惮贵妃和三皇子,想让镇国将军战败,最后殃及到了她父亲。 所以皇后想杀十一,是想斩草除根? 那为何皇后不直接连她一起杀了?还要留她在冷宫? 赵娘娘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嗤笑一声道:“你以为她不想杀你?她还想杀我呢,后宫又不是她一个人天下。还有狗皇帝和其余三妃呢。” “……” 李衍听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最后终于明白他娘和赵娘娘要干嘛了。 她们想把自己送到那皇帝爹面前,恢复他的皇子身份。 好嘛,他才想着出冷宫,他娘已经行动起来了。 李衍听着听着就真睡着了,等他一觉再起来,已经是第二天。 屋子里只有白芷陪着他,他娘早已经不知所踪。他问白芷,白芷只是哄着他:“小皇子莫急,娘娘出去办事,很快就回来。” 他哦了一声,然后看着白芷自己焦急的频频往外张望。 等到日薄西山,他娘终于回来了。神情看上去有几分疲惫,眸色里也满是落寞,显然办的事并不顺利。 夜里,他去赵娘娘那,赵娘娘也是一副焉搭搭的模样。他坐在一旁玩玩具,就听见赵娘娘时不时的骂两句:“狗东西,他对老娘能有什么情分,不过是愧疚没为我儿讨回公道罢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许妹妹,我同你说。今后你若是出去了,千万别被那个狗东西给迷惑了。” 他娘嘘了声,伸手指指他。 赵娘娘撇嘴,夜里带他出去转圈圈,瞥见跟过来的胖橘猫时,突然恶趣味的逗他:“十一,你知道这只猫为什么总是跟着你、护着你吗?” 李衍懵懂:“为什么?” 赵娘娘满脸笑意:“因为它是你爹啊!” 李衍有些无语,但还是故作天真的问:“爹是什么?” 赵娘娘:“你别管是什么,只要知道你爹是个畜生就对了。” 李衍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然后重复她的话:“我爹是畜生。” 赵娘娘开心了,抱着他多绕了几圈。丝毫没发现经过几个月的锻炼,自己脚程渐涨。 又过了几日,李衍发现他娘同赵娘娘依旧愁眉不展,就知道事情没什么进展。 他把最后一口饭吃进肚子里,拍拍小肚皮:哎,看来还是得他出马才行。 他心里刚这样想着,第二日一大早起来签到时,脑海里就叮咚一声响。 【滴,检测到宿主冷宫密室连续签到两年又四个月,生命值+20,皇帝未来三天行程表一张。】 李衍看看那图,图上被一片阴影笼罩,压根看不出哪跟哪。 很快系统又响了一下【滴,请宿主尽快出冷宫,开启后宫完整地图。】 李衍想了一下,也就是说要开启完整地图后,便宜爹的未来行程图才会出现在地图上。 他先前夜里在冷宫签到时,好像在小破屋后的枯井边上看到过狗洞。 那洞被枯草掩盖,大人是没办法出去的,但他是小孩,身量又瘦小,爬出去完全没问题。 不管了,先想办法爬出去解锁后宫地图再说吧。 白天出去肯定不可能,夜里他娘和白芷因为他之前偷跑出去的缘故,看他看得特别紧。没有特殊情况还真不太可能从她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李衍等了两天都没找到机会出去,第三日他等不下去了。在系统空间里翻了一通签到的奖励,最后看到蒙汗药一栏。 也许这个可以。 傍晚,三人用饭时,李衍只扒自己小碗里的饭。 他娘许是近日忧心,也没注意他的反常。同白芷吃完收拾好碗筷,就问他要不要出去。 李衍摇头说不要,他娘这才惊讶了一下,疑惑问:“是不舒服吗?” 李衍:“不是,娘累,不去,睡觉。” 许美人摸摸他的脑袋,露出个满足的笑:“十一真乖。” 她近日确实也累了,进了密室抱着儿子软乎乎的小身体没一会就睡着了。 李衍伸手摇晃了她两次,她都没反应。 他弯着眼笑,偷偷爬下床,然后带着猫猫小心的往外走。小破屋外,白芷也睡得很香。 他很顺利的出了们,然后踩着月色往冷宫枯井边上走。胖橘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到了枯井边上,他精准的找到那被杂草掩盖的狗洞,然后开始揪草。他力气小,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扒开挡在中间的一小撮,最后实在拔不动了。想着要不先把两只脚伸出去,只要两只爪子踩实了冷宫外的地面,也算签到成功吧。 如此,他倒过来,两只小腿开始往外挪。胖橘猫见他费力,就用猫脑袋用力去顶他的脑门,顶得他一脸毛。 李衍呸呸两声,伸手把猫头推开。屁股发力,用力一退,两条腿踩出了冷宫的范围。 【滴,系统检测到宿主开启新地图,帝王三天行踪线路图已激活,生命值+20。】 他刚想张开系统地图看看便宜老爹的行踪,就感觉有人拽住了自己的两条腿,然后像拔萝卜一样把他用力往外拔。 李衍双眸瞪大,惊恐的伸手去抓两边的草。只是还不等他抓实,他整个小身子就哐当一声被拔了出去。 然后倒吊着被人拎到了一个高大的人跟前,李衍挣扎中看到一双绣金靴子和五爪盘龙衣角。 他心里一咯噔,拎着他的人就将他稳稳的放到了地下。 他抬头,龙袍的主人也看过来。 在他的视线里只看到极高、极威严锐利的一张脸。眉眼下压,蹙眉看着他。 这就是他便宜父皇了? 9、签到第9天 侍卫见是个小孩儿,先是讶异了一下,然后松手,将小孩放到了地下。 李衍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扬起小脑袋又看向对面的皇帝。 建宁帝拧眉:“哪来的小孩?怎么从冷宫里爬出来?” 跟在建宁帝身边的汪公公抬头看向高高的冷宫宫墙,也是一脸疑惑。 李衍眨巴了两下眼睛,很乖的回话:“我住在冷宫呀。” 建宁帝显然不太满意他的回答,蹙眉又问:“你母亲是谁?你叫什么?” 李衍:“我娘是许美人,我叫十一。” 建宁帝一时间还没想起来,看的李衍都想骂他渣男了。一旁的汪公公却是心中一惊,小心翼翼提醒:“皇上,两年前因边军粮草一案被贬的许美人曾怀有一子……” 边军粮草一案,许美人? 建宁帝眸子微睁,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小孩儿来。 面前的孩子面色病白,羸弱不堪,洗得发白的裤脚和衣领上还沾着草屑。与宫里其他皇子格格不入,倒是一双眼睛生得有些像他,只是小孩的眼睛更乌黑纯粹。看着他时带着新奇和探究。 十一……就是当初那个刚出生就被皇后派人毒杀的孩子? 竟然没有死! 建宁帝有一瞬间的震惊,转而看向汪公公。汪公公立刻会意,带着一个小太监自行离去,去打探关于许美人和这个突然冒出的十一皇子去了。 小团子看了看离去的汪公公一眼,似乎很害怕建宁帝也离开了,伸出有些脏的小手就去拽他的衣摆。 建宁帝身边的侍卫立刻就想上前,小孩瑟缩了两下,依旧没松手。 建宁帝摆手示意侍卫下去,然后问面前可能是自己儿子的孩子:“你从里面出来做什么?” 天有些冷,小孩儿舔舔嘴巴,有些馋的看向他身后的小公公,怯怯的说:“我闻见有肉香味了,我想吃肉,还想带回去给娘吃……” 建宁帝顺口问:“你没吃过这个?”问完又想到这孩子一直待在冷宫,立马又闭嘴了。 小孩儿却浑然不觉得难堪,摇头:“没吃过,娘和赵娘娘都说肉好吃,想吃……” 宫里哪个皇子不是锦衣玉食,这孩子连肉也没尝过。 听到这,建宁帝再看向李衍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可怜。他伸手拉过小孩的小手,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了两分:“这肉和鸡是要去供奉先人的,你同朕去,等祭拜完了,朕让人给你肉吃。” 李衍一听有肉吃,抬手就要抱。 身边的侍卫立刻上前要抱他。李衍往旁边闪了闪,固执的要建宁帝抱。 建宁帝看着他伸出的小手怔愣两秒:宫里这么多皇子,鲜少有敢伸手要他抱的。 就在侍卫要上前解围时,他伸手将人抱了起来。 小孩儿一被抱住,就伸手搂住他脖子,小脑袋就靠在了他肩头。这是个十足依恋的姿态,不禁让他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粘着自己母妃的。 后来母妃病故,他被送到了太后跟前养育,就再也没有这种亲昵放松的姿态了。 他抱着孩子一路到了菡萏宫,等进了主殿才将小孩儿放下。 菡萏宫是建宁帝生母舒嫔生前的住所。今夜是舒太妃的祭日,他每年这个时候夜里都会亲自过来祭奠。 他祭奠的时候,小孩儿就安安静静的看着。等他祭拜完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小手拜拜。 建宁帝见他这模样,沉郁的心情难得好了些。 下一秒就见小娃娃已经扒着烛台去够供桌上的烧鸡了。 建宁帝脸色大变,连忙过去拉他:“松手……” 李衍被他拉着,小脸皱成包子,委屈极了,小肚子还在咕噜噜叫唤:“吃肉……” 见他那可怜样儿,建宁帝也发不出火,哄道:“松手,朕答应会给你肉吃就会给。这个冷了,不好吃。” 小孩儿异常执着:“好吃……”他瘪嘴,眼泪汪汪的。 一大一小僵持片刻,建宁帝难得退步,让侍卫立马再去取一份肉食来。 侍卫动作很快,不到半刻钟就提着个食盒过来了。食盒揭开,香喷喷的肉味儿就飘出来了。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凑到食盒边上看。跟过来的橘猫探过来一个脑袋,也被香迷糊了,伸出爪子就想扒拉。 李衍推开猫头,奶声道:“爹爹,走开。” 建宁帝瞳孔俱震,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肃声问:“你叫那猫什么?” 李衍看着他,无辜的眨眼:“叫爹爹呀。” “荒唐!”建宁帝大喝一声,所有伺候的人立刻低头。 他看着那猫,胸口起伏:“你娘同你说这猫是你爹的?” 李衍瑟缩两下,摇头口齿有些磕巴:“不是娘,赵娘娘说猫猫保护十一,是爹。” “赵娘娘?”建宁帝回想一下这些年被打入冷宫的嫔妃,继而想起一张明艳张狂的脸,火气顿时就散了大半,眼神阴郁,“她还在怪朕?” 扒着食盒的小孩儿忽而呼吸急速,小手紧紧揪住自己的领口……然后在建宁帝惊慌的询问声中,两眼一翻,躺倒在地。 眼看小团子倒地抽搐,唇角有血溢出。建宁帝再也顾不得别的,将人一把捞了起来,吼道:“快,快到太医院去。” 伺候的众人顿时惊慌起来,拥簇着他往太医院去。 一路上只要经过签到点,系统面板都在响。 【滴,菡萏宫门口首次签到成功,生命值+10。】 【滴,琼华宫门口首次签到成功,生命值+10】 【滴…………】 【滴,御花园首次签到成功,生命值+10,检测到宿主当天连续签到18次,奖励来自帝王的愧疚+10】 接近年关,又是夜里,太医院那边只留了几个值守的太医。突然见到一帮人进来吓了一大跳,再看到为首的皇帝时,更是大惊,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 其中就有当初替许美人把脉,去皇后那告密的刘太医在。 “别跪了,起来医治十一皇子!”说话间,建宁帝把人抱到太医院外间的小榻上。 几个太医虽然不知道宫里什么时候有了十一皇子,但立马都爬了起来,走到小榻边替榻上的小孩诊治。 很快,太医这边有了结果。 “回皇上,十一皇子早产,且胎里带了毒素,生来就体弱又有心疾。方才恐是受到了惊吓才心疾复发,致使呼吸急促,心肺出血……” 竟然这么严重! 看着榻上因为痛苦缩成一团的小孩儿,建宁帝心里难得生出一丝愧疚的情绪来。 若当初没将许美人打入冷宫,这孩子会不会也如其他皇子一样健健康康的。 “那你们快治啊!治不好他你们都不用活了!” 几个太医战战兢兢的开始给李衍行针,喂药。一刻钟后,孩子状况总算好转。 建宁帝走到榻边查看,小孩儿眼皮颤了两下,突然伸手拉住他衣袖,小声咕隆了句什么。 建宁帝凑近听,才听见一声细微的爹。 他愧疚里又生出几分怜惜,干脆坐到了塌边。由着小孩拉着自己的衣袖,然后看向还候着的太医问:“十一皇子的病可有治?” 为首的刘太医颤巍巍的答话:“回皇上,十一皇子的脉象缓慢无力,前曲后居,如操带钩,心脉损伤严重,不是长寿之相。若不好生将养,恐难成年……” 宫里夭折的皇子不少,但没有一个是因为他直接之过。 想到这孩子出生就被藏在冷宫,受尽苦难,连吃口肉都能高兴成那样。建成帝的愧疚之心一时达到顶峰,他深吸了口气,吩咐道:“今后给十一皇子的药你们尽管用,缺什么找汪总管便是。” 几个太医都很是讶异,忍不住又看了躺在榻上的小孩儿一眼。 不多时,汪公公带着人回来了。走到建宁帝身边低声道:“奴才方才去问过了,看守冷宫的小冯公公病得严重,他身边的小太监说冷宫里闹鬼。许美人生的小皇子来索命了,冷宫里时常听见有小孩子的笑声……” “看来是十一皇子无疑了。” 建宁帝视线落在小孩儿拉着他衣袖的小手上,开口道:“既然是皇子,就没有继续住冷宫的道理。明日宣朕口谕,让许美人带着十一皇子搬回原来的住处吧。” “至于十一皇子……”他沉吟片刻道,“你派两个奴才过来守着,等他病好了,送到许美人住处去。” 他的儿子总不能死在冷宫里。 交代完,建宁帝又在众人的拥簇中走了。 太医院的人也不敢耽搁,立马在内室制了一个软榻,点上炭火供李衍休息。 刘太医交代另外两个值守的太医注意一些后,就借故出了太医院。 很快,冷宫里出了个十一皇子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后宫传开了。 常年礼佛的贤妃娘娘倒是没说什么,萧淑妃略微诧异:“本宫不是记得那许美人入冷宫前曾昏倒请了太医,如何没查出有孕?” 阮贵妃听罢只是唇角翘起:“这当要问问皇后娘娘了……” 二皇子、六皇子同九皇子都养了许久,不也被皇后弄死了吗。 她翘起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吩咐大宫女:“等许美人同十一皇子搬出来后,给本宫送一份大礼过去。” 看来后宫又有好戏看了。 皇后那边听闻李衍是被皇帝直接抱去太医院的,气得直接摔了茶盏,咬牙道:“现在立刻马上让看守冷宫的公公来见本宫!” 皇后身边的嬷嬷连忙劝道:“娘娘,皇上才碰见十一皇子,恐让人去冷宫那边看了。您现下让他来,若是皇上知晓了……” “那就让刘太医直接将那野种毒死!” 卫皇后很愤怒,怪不得她肚子一直没动静,原来这小砸碎居然没死! 嬷嬷立马又阻拦:“哎呦,娘娘呐,这个时候咱们万不能出头。若是大长公主知道了,又该说您了。” 卫皇后此刻无比后悔自己当初太过仁慈! 若是叫宫中其他嫔妃知道了她的想法,只怕要笑掉大牙。这宫里就没人比她还恶毒、骄横了。 与此同时,太医院内室,两个值守的小太监睡着后,软榻上的小孩儿睁开了眼,伸手撸了撸身边的猫猫。 脑海里的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后宫太医院首次签到成功,生命值+30,药理入门知识大全,速效救心丸单方一张,所需药材若干。请宿主坚持签到,开启太医院更多宝箱。】 李衍双眸发亮:这次吐血值了! 只是这单方不能直接换成现场的药丸吗?破系统不行啊,还要他亲手做。 10、签到第10天 刘太医从皇后那回到太医院后,其余几个太医都出去了。他放下药箱往内室去,负责照看十一皇子的两个小太监靠在桌前打盹,见他来也没动静。 刘太医放轻脚步朝着软榻上的小孩儿走过去。 昏暗里,小孩儿蜷缩在软榻上,呼吸细不可闻。若不仔细看,倒像是已经死了。 他弯腰,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探一下小孩子的脉。只是他指尖凑到小孩儿鼻尖,小孩儿就睁开了眼睛。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暗夜里格外的渗人,吓得刘太医心里就是一咯噔。 “十,十一皇子。” 一声猫叫打破了宁静,李衍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乌溜溜的眸子好奇的打量他。 刘太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露出和善的笑。 李衍显然不吃他这套,开口便问:“你姓什么?” 刘太医:“刘。” 李衍哦了一声:“你就是那个从前给我娘诊脉的太医?” 刘太医刚提起的笑容僵在脸上,眸光闪烁:“十一皇子说什么,臣听不明白。” 李衍:“我娘说,我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你替她诊的脉。” 刘太医辩解:“那时确实是臣诊的脉,只是当时美人脉像不显,臣并未知道有殿下。” 李衍噘嘴:“庸医!”说着他就要往下爬,“我要去告诉父皇,你是庸医!” 刘太医吓得不行,冷汗都出来了。 两岁多的小孩儿能知道什么,定是许美人同他说了类似的话,哄哄就好了。 果然,没哄两句,小孩儿就被劝住了。 小孩儿抿唇:“那好吧,你读书给我听我就不说你是庸医。” 刘太医问:“十一皇子要听什么书?”他心说这里也没有小孩儿喜欢听的话本,就见小孩儿从软榻上摸出一本医书出来:“这个。” 这就是一本简单的医书,等小孩儿乖乖躺好后,刘太医翻开医书就开始读了起来。 原本想着读几句小孩儿就能睡着了,然而,他读了整整两页,小孩儿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他又读了十来页,小孩儿好不容易闭眼了,但只要他一停下,小孩儿眼睛立马就睁开了。 有些怀疑小孩儿想整他,但看着小孩稚嫩纯净的眸子又委实不像。 他又读了一会儿,感觉到嗓子有些不舒服,顺手就扯了个小药童过来读。 李衍噘嘴不依:“要刘太医,要刘太医。”眼看他要哭。 小药童又把书还给了刘太医。 刘太医一个头两个大,认命的捧着医书整整读了一晚上,嗓子都快冒烟了。他一有停下的趋势,趴在李衍身边的橘猫就蹭的抬头看他,喵喵的叫,像是给小主人监督他。 等天亮时,刘太医的嗓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睡一觉醒来的祖宗终于大发善心,闹着要回冷宫。 刘太医狠狠松了口气,立刻让照看的小太监去请汪总管过来。汪总管原本是要去冷宫宣旨的,最后无法,只得让人把小皇子抱着,又令太医跟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一同去了冷宫。 冷宫里此时乱成一团,许美人看上去似是疯了,拉着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孩儿。 众人只以为她被鬼缠着了,吓得四处逃窜。 还是赵娘娘拉住她,让她先别急,再仔细找找。 就在这时,冷宫沉重的大门开了。呼啦啦来了一圈人,为首的太监赵娘娘和许美人都认识。还来不及细想,就瞧见汪公公身后小太监手里抱着的十一。 许美人当即吓得魂不附体,快走两步,冲过去一把抱过自己的儿子,惊慌问:“十一,你没事吧?” 李衍搂住他娘的脖子摇头。 同一时间,‘病重’的小冯公公被几个小太监搀扶进了冷宫。看到汪公公赶紧上前谄媚,待看到许美人手里的李衍时,险些吓尿。 躲在汪总管身后,战战兢兢、哆嗦着唇尖叫:“鬼,鬼啊——” 所有人都朝许美人手里的孩子看去,那孩子瘦弱不堪,脸色苍白,一双过分大而乌黑的眼睛镶嵌在眼眶里,确实有些吓人。 众人畏惧的四散。 许美人和赵娘娘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十一怎么是被汪总管抱着从外面来的?汪总管代表的是皇上还是哪位? 就在两人胡思乱想时,汪总管蹙眉大喝:“大胆!这是皇上的十一皇子,什么鬼不鬼的!” “十,十一皇子?” 四散的众人止住步子,再次看向许美人怀里的孩子:好,好像有影子……不是鬼? 被闹鬼传闻折磨怕了的冷宫众人,第一时间居然是松了口气:不是鬼就好,不是鬼就好! 小冯公公还没反应过来:“不是,汪,汪总管,许美人的孩子两年前就死了,奴才的师父亲眼瞧见断气的!” 汪公公凉凉道:“两年前你们就知道许美人肚子里有皇子,为何不上报?” 小冯公公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汪公公冷哼:“看来你这命也不想要了!” 小冯公公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磕头不敢再说话。 汪公公挥手,立刻有人过来牵制住小冯公公,堵住嘴直接拖走了。 冷宫中静若寒蝉。 汪公公开始宣读皇上圣旨,等宣读结束后,他看向震惊中的许美人,和善笑道:“许美人,您现在去收拾东西吧,收拾好东西知会一声,杂家让奴才帮您搬。” 许美人怔愣的点头,抱着儿子往回走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等听李衍说出冷宫的经历时,又是吓出一身冷汗。 收拾东西的白芷倒是很高兴,赵娘娘也替李衍高兴,只是高兴着高兴着,心里难免有些失落起来。摸着李衍小脑袋感叹:“哎,小十一长大之后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赵娘娘。” 李衍小脑袋在她手心蹭蹭,抱着她奶声安慰:“我会回来看赵娘娘的。” “别!”赵娘娘嘴角一僵。 回来看她,说不定她又忍不住送东西,她已经没什么好送的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十一虽然身体不好,但杀伤力极强,就让他去祸害后宫那群人吧。 李衍又很认真的说:“那赵娘娘来看十一,十一等你。” 赵娘娘苦笑:她只怕出不去这冷宫了。 趁着收拾东西的空挡,赵娘娘让魏嬷嬷看着十一。自己把许美人拉到一边,交代道:“出了冷宫,生活条件虽然好了,但危险可能比冷宫更多。我知你心肠软,但为了十一,必要的时候得狠一点。” 许美人点头:“我知晓。”她从前不争不抢是觉得没必要,出去冷宫后,想要十一安好,她必须要争了。 只要有两分宠爱,能给十一更好的生活条件。 两人又在密室里聊了一会儿,留在屋子外头等候的太监过来催促了两次,许美人主仆不敢再耽搁,抱着李衍往冷宫外走。 李衍在他娘怀里回过头来,挥手朝冷宫门口的赵娘娘道别。 许多年没哭过的赵娘娘一下子就落下泪来。 一行人走在哪都有宫婢小太监行注目礼,等到了钟粹宫外。同住一宫的薛才人早早出来看热闹了。主宫的顺嫔自持身份,倒是没有出来观望。 钟粹宫偏殿,许美人曾经住过的地方已经有些破败,但显然已经被人打扫过了,门口还候着两个小太监和两个小宫女。见他们过来,连忙行礼。 汪公公对着许美人微微俯身,然后道:“美人,这几个宫人都是皇上特意指派过来照看十一皇子的,十一皇子的药每日也会安排人送来。您看看还缺点什么,可以让身边的人去内务府告知一声。” 许美人侧身避开他的礼,又实在拿不出打点的银钱,只能道谢。 跟着过来的刘太医脚底抹油,就要跟着走。 身后突然传来小孩儿欢快的声音:“娘,刘太医好,给十一读书听,下次还去。” 刘太医险些没一脚摔死:别,您千万别来了! 再多来两天,他这嗓子怕是不能要了! 等汪公公一行人走了,白芷让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各自去忙。李衍眨巴着眼,四处好奇的打量。然后拉开脑海里的后宫地图研究。 后宫各处的签到点比冷宫更密集,其中标注点又有粗细之分。一路行来的签到提示音让他明白,粗的标注点代表签到获得的生命值更高,如果连续签到,肯定爆出的奖励也更丰厚。 他细看了看,好像按照品级,皇帝皇后住的地方标注更粗,其次是贵妃、二妃住的地方。 若是他能挨个到这些宫殿里签到打卡,应该能爆出更多的奖励。或许还能挣到银两,有了银两就能在系统商城里买生命值和物资了。 哎,为了他小命着想,看来今后要请后宫众人多担待了! 11、签到第11天 他们前脚才到,贵妃娘娘的赏赐随后就到了。李衍瞧了两眼,都是些药材和布料,他娘倒是受宠若惊,让白芷把东西暂时收起来。快到用晚膳时,卫皇后那边又派人送赏赐来了。同时来的大宫女态度很是高傲道:“皇后娘娘念你们母子在冷宫中受了苦,才送了东西过来。明日一早,美人就带十一皇子去凤栖宫谢恩吧。” 许美人品阶低,自然没有不从的。 只是夜里带着儿子睡觉时,未免有些忧心。 次日一早,梳洗打扮一番后,她就抱着儿子出门了。路上还不忘记交代李衍:“十一,待会去了皇后娘娘那别害怕,娘娘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知道吗?” 李衍乖乖点头。 嫔位以下是没有资格进去请皇后安的,只能等在殿外等候皇后传召。母子两个到了凤栖宫外,果然就被宫婢引到了殿外等候。 有路过的宫妃瞧见他们二人,都好奇的多看了李衍一眼,很好奇这个被皇上撞见的十一皇子是什么模样。待看到他瘦弱的身板和苍白的小脸时,又没什么兴趣的转开了目光。 待嫔妃全都进去了,母子两个依旧站在殿外。 此时是冬日,大清早的连哈口气都冒出白雾。有风吹过,许美人伸手拉了拉儿子的旧斗篷。 差不多站了一刻钟左右,终于有宫人过来让她进去。 她抱着孩子在众人的打量中跪到了正殿中央:“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李衍无所畏惧,转着小脑袋四处张望,最后目光定格在上首的皇后脸上。 看年纪也就三十左右,生的一副雍容样貌,额头正中央贴着一枚牡丹花钿,更衬托得她明艳华贵。 皇后额间曾被梅妃划破,于是她霸道的不许其他妃子额间有花钿。 就在李衍看过去的一刹那,系统提示音响起【滴,恭喜宿主,触发新的签到点。凤栖宫签到成功,奖励生命值+30,祖母绿珠串一串、翡翠手镯一只、羊脂白玉佩一枚。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签到】 丝毫不知道‘危机’逼近的卫皇后缓缓喝了口茶,也没喊她起来,而是看向还站着的李衍,不咸不淡道:“这就是十一皇子吧,你母妃没教过你见到本宫要行礼吗?” 李衍像是没听明白她说什么一样,依旧仰着小脑袋看着她。确切的说是看着她身上穿戴的珠宝首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长长的睫毛上凝着清晨的雾气,看上去很是开心。 卫皇后拧眉,阮贵妃笑道:“皇后这话问的,十一皇子才从冷宫出来,又才两岁,能知道什么?我们作长辈的,当宽容才是。” 淑妃同贤妃不语,其余嫔妃也低着头不说话。 卫皇后深吸一口气,放下茶盏:“本宫不过问十一皇子一句,到了贵妃嘴里就不宽容了。” 她再次看向李衍,刚想训斥两句,到了嘴的话就变成了:“本宫是怜惜你们母子才喊你们过来,你上前本宫赏你一样东西。” 许美人紧张,刚要开口说话,李衍就哒哒的跑了过去。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卫皇后摘下脖子上最喜欢的祖母绿珠串递到了李衍手里。这样由显不够,又把腕上的镯子也褪给了他,最后连斜襟下系着的羊脂白玉也解下了。 在座的妃子这下不止是诧异了,几乎震惊得瞳孔地震。 阮贵妃同淑妃互看一眼,心里是同样的疑问:皇后莫不是中邪了,连出嫁时佩戴的珠串也送了出去! 同她们怄气也不用这么大出血啊! 皇后身边的周嬷嬷眼角抽了抽,暗暗伸手扯了她衣袖一下。卫皇后手刚离开李衍就醒悟了,懊悔得恨不能剁了自己的手。 她是被气疯了吧! 肯定是阮贵妃这个贱人激的她! 再看看面前这个挂满珠宝、笑得牙不见眼的小孩儿,只恨不得把人痛打一顿丢出去。 眼见着卫皇后心似在滴血,阮贵妃适时又补上了一刀:“皇后娘娘不愧是后宫之主,当真宽容大方,十一皇子还不快谢恩。” 谢了恩,就没有理由再讨回去了。 李衍很听话的一下子抱住卫皇后的腿,仰头甜甜的笑:“谢谢皇后娘娘。” 他抱上去的一刹那,卫皇后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般,丝毫掩饰不住自己的厌恶,蹭的站了起来,蹙眉厉呵:“大胆!” 李衍人小又瘦弱,一个没站稳,直接朝后仰倒。 卫皇后极其奢靡,凤栖宫的地面统一是用岭南进贡的白玉大理石铺成。其质地坚硬,能碎石断玉,可以想见若是李衍摔实了,小脑袋只怕要开花。 众人惊呼,跪着的许美人瞳孔遽缩,起身要去接。 卫皇后身边的周嬷嬷到底快一步,直接将人接住了。只是这孩子无端就抽搐起来,她无措的看向卫皇后。 卫皇后俯身查看,那孩子一口血就直接喷了她满脸满身。吓得她失了仪态,尖叫连连。 她虽然害过许多人的性命,但也没有亲眼见过这种架势,更是没染过人血。 她恨不能将自己身上弄得脏污又恶臭的贱种处死! 许美人上前从周嬷嬷手里接过李衍,惊慌大喊:“快,快喊太医,十一,十一……” 原本坐着的众人都被这口血吓得够呛,心道,这样吐血,只怕这孩子很难活命! 不是皇后送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吧? 阮贵妃立刻让身边的宫人快快去请太医,一群人乱成一锅粥,谁也没敢上前。 被喷了一脸血的卫皇后在听见阮贵妃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她想起刘太医说过的话。说着孩子身体羸弱,命不长。 别死在她宫里,那得多晦气。 她立刻大喊:“快把人送去太医院,在这等死吗?” 眼看着皇后宫里的太监过来抱人,淑妃劝阻道:“皇后,这孩子还在吐血,冒然移动只怕不好!” 皇后喝道:“有何不好?别耽误时辰了,起开!” 太监一把从许美人手里接过李衍,抱着就往太医院跑,血滴答滴答砸了满地,直接蜿蜒出了凤栖宫。小孩儿了无生息的躺在太监的臂弯里,两条腿如破风筝般的晃荡。 只是无人看到的地方,两只小手还紧紧的抓着皇后娘娘送的三样宝贝。 几人所过之处,后妃们全部吓得后退。 太太太恐怖了! 冷宫里养出的孩子,身体这般弱的嘛? 太医院的太医们才上职不久,就听见外头吵吵闹闹。端着一壶木蝴蝶甘草润喉茶的刘太医从正门口过,瞥见太监手里的李衍时。手一抖,茶壶直接砸了。 这这这祖宗怎么又来了! 12、签到第12天 跑出来的太医令吓了一跳,撞开他不耐道:“还不快去整理软榻,十一皇子吐血了!” 刘太医认命的跑去把才收起来的软榻搬了出来……太医院又是一阵的兵荒马乱。 与此同时,建宁帝也很快得到了这边的消息。 汪公公躬身禀告道:“皇后让许美人抱着十一皇子在凤栖殿外顶风等候……十一皇子因为得了赏赐,也不懂要如何谢恩,就抱了皇后娘娘的腿。皇后娘娘直接将十一皇子掀翻在地,并大声斥责。十一皇子先前病就没好全,再次受到惊吓又吐血了。” “这会儿人被送到了太医院,太医院那边回话的人说血暂时止住了。只是一移动,十一皇子就哭,恐是伤到了肺腑,身上疼。” “皇上要过去瞧瞧吗?” 建宁帝想起那孩子瘦弱的脸、乌黑的眼睛。心里又是一阵愧疚,这种愧疚转而化成对皇后的愤怒。 后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十一这孩子是他撞见,并亲自下旨送到钟粹宫的。如今才一日,又是罚站又是斥责,还把人吓到吐血。 这就是在明晃晃的挑战他的皇权,考验他的容忍度。 他拧眉,语气有些冷:“不必了,去凤栖宫。” 刚洗了三遍澡,换了一身衣衫出来的卫皇后听闻皇帝来了。起初还高兴,等听到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后,脸也冷了下来。 很是委屈道:“臣妾不过是按照规矩让许美人在殿外等候,何错之有?况且,那孩子也太不知道规矩,冲过来就抱住臣妾的腿,臣妾受到惊吓推开他也是情理之中。他吐血是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与臣妾何干?” 她也被吓得够呛啊! 建宁帝冷笑:“十一在冷宫中长大,何况才两岁多,你要他会什么规矩?他身体不好,是他生来就不好吗?莫要以为你两年前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 卫皇后心神剧震:“两年前?”她想起从她宫里出去就被雷劈,跌进荷花池淹死的冯太监…… “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是吗?”建宁帝眼神阴鸷:“皇后,朕念着自小的情分,也是因着大长公主,一直宽纵你,但不代表能一直容忍你犯错。你若是到现在还不明白该怎么做好一个皇后,那就让别人来做!” 这话说的极其重了。 建宁帝走后,卫皇后瘫坐在凤椅上悲痛大哭。 长公主李明嫣从上书房回来,见她如此,忍不住出声安慰。卫皇后抱住她哭得更大声了:“你父皇就因那小畜生是个皇子就如此辱骂本宫,不过是个病秧子,早夭的短命鬼,怎得就当他特意跑来责骂?当初若不是你祖母,皇上还是个落魄没人搭理的皇子呢。若不是本宫当年爱慕他,你外祖母能站在他那边……” 眼见自己母妃越说越口无遮拦,李明嫣打断她的话道:“母后,从前的事你提它做什么,若是父皇听到了……” 卫皇后又发疯似的一把推开她:“怎么,你也要来斥责母妃?” 李明嫣摇头:“儿臣不敢。” 卫皇后冷哼一声,又开始怨天尤人:“你怎么就不是个皇子呢,若你是个皇子,皇上肯定不会稀罕什么三皇子、病秧子。你若是皇子就是太子,本宫也不必整日看那些贱人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的。” 李明嫣眼神暗了暗,周嬷嬷见此,连忙上前打断卫皇后的话:“娘娘,您该用膳了。” 卫皇后这才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了。 等人走了,周嬷嬷才上前朝李明嫣俯了俯身道:“长公主,您莫怪娘娘,娘娘自小被大长公主娇宠着……” 十岁的李明嫣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她打断周嬷嬷的话:“本公主知道……” 她抿着唇走了。 十一皇弟,她倒要看看,让她母妃哭得这么凶的病秧子长什么样! 李明嫣原想着等李衍病好了,再去瞧瞧他。 然而,她这一等就是一个月,李衍压根没离开太医院。只要太医院的人打算挪动他,他就哼哼唧唧喊疼。 反正不签到满四十天,李衍是不会走的。 他算是发现了,在路上、御花园等宫殿外的地方签到,生命值长得慢不说,连续签到爆出药品、金银珠宝的概率也小。 还是得在太医院、各个宫殿里签到才划算。 他不肯走,皇帝干脆下旨,让十一皇子住在太医院,什么时候不疼了再回钟粹宫。许美人一个后妃也不好日日过去照看,于是皇帝又特意遣了两个小太监过去伺候。 小孩子寻常都挺乖的,就是一看到刘太医就要他抱,喜欢听刘太医读医书。白天也要听,睡前也要听。 私下两个同刘太医交好的太医都说他得了皇子的喜欢,将来要飞黄腾达了。 但只有刘太医知道自己有多崩溃。 他怎么感觉十一皇子是在报复他! 而每当他有这样想法的时候,十一皇子就用他那双清透见底的眸子看着他。 刘太医就什么都说不出来,继续给他读医书了。 刘太医在这样的高压下终于病倒了,发热、喉咙肿痛,人难受的紧。此时正是夜里,轮到他值夜,太医院也没有人,他忍着难受去倒水喝,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的杯子。 一扭头,就瞧见李衍站在他身后举着杯子啊了两声,笑容纯稚。 他迟疑的接过杯子,往里面看了一眼:没撒尿,也挺干净的。 这十一皇子总算还有点良心。 他拿着杯子,走到一排排药柜边上,弯腰从柜子里摸出十几片惯常喝的木蝴蝶和甘草。 另一个值勤的王太医提着药箱从后宫回来,瞧见他正在倒热水,劝道:“大冬天的,少放点木蝴蝶,这东西寒凉,小心吃坏肚子。” 刘太医不慎在意的点点头,然后捧着杯子慢悠悠的喝了起来。最后一口温水下肚,他嗓子犹如刀割,瞬间倒地发不出了声音。 吓得王太医赶紧去扶人,又喊来照看十一皇子的两个小太监,七手八脚的把人抬到了榻上。 最后一诊断,是刘太医半夜发热,老眼昏花。把生附子片当甘草片冲了水,才中毒昏倒的。经过救治,人倒是没事,但对嗓子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换而言之,刘太医哑了。 一个哑了的太医对于卫皇后自然没有什么用处,又怕他将当年的事抖出来,干脆下了旨将人遣送出宫。 他收拾东西走出太医院的那一刻,李衍站在门口送他,眼泪汪汪的拉着他的衣袖不肯他走。 刘太医瞧着他那只小手,只觉得遍体生寒。 作为一个太医,就算发热发昏,他也不可能连生附子和甘草都分不清楚。 会不会是十一皇子一开始故意让他读书,然后趁着他嗓子哑了,值夜的时候把生附子片弄成甘草的模样,让他误食了? 但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十一皇子才两岁多,纵使日日听他读医书,也不可能会认识附子。并准确的找到甘草,又把附子混到装甘草的药柜里。 这是报应,定是报应! 他当初万不该帮着皇后害十一皇子,又时刻给皇后通风报信。 依照皇后善妒歹毒的心思,这一出宫,只怕他得躲远远的了。否则,恐性命不保。 这样想着,他不再理会十一皇子,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眼见着刘太医走没影了,李衍终于不哭了。吸吸鼻子,往太医院走。 在他走进太医院的一刹那,脑海里的提示音响起【滴,检测到宿主在太医院连续签到三十天,生命值+30,奖励刘氏独门针灸术一本,针灸针一套,经典药方一百剂、医书数本……】 几乎是提示音停下的下一秒,就有个小药童抱着一个大木箱子急匆匆的又回来了。 气喘吁吁的跑到李衍身边道:“十一皇子,十一皇子,刘太医说让小的把这个送给您。” 太医令蹙眉:“刘太医不是哑巴了,他如何同你说的。” 药童拿出刘太医写的字条,边喘气边道:“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太医走到半道突然以头呛地,像是在忏悔。然后就硬是要小的把东西送来。” 太医令有些无语:“十一皇子金娇玉贵的,要这破药箱做什么,赶紧送回去!” 就在药童左右为难时,李衍伸手接过了药箱带子:这周扒皮签到系统,人都走了都不放过,薅羊毛薅的得心应手。 他蹲下,很开心的打开药箱:里头的东西和系统奖励的东西一模一样,全都对上了。 哎,这是要他授他以鱼,自学医术,自己治病吗? 13、签到第13天 此后,李衍又在太医院待了十来日。 他表现出对那药箱很感兴趣,时不时就拿出来翻翻。也特别喜欢看药童磨药、煎药,总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在旁边看。 嘴巴还特别甜,又特别有礼貌。 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相处了一个多月,也有了点感情。更何况,太医院的人都知道李衍的身体状况,对他未免更多了两份怜悯。 待李衍要离开太医院时,就得了太医院许多人送的东西。 这次可不是系统的作用,是他们真心实意想送给十一皇子的。 来接人的许美人怎么也没料到一下子会多出这么多东西,又是木箱,又是医书,又是药材的,一时间都不知要怎么拿回去好。 幸而皇帝派来看顾李衍的两个小太监还在,太医院又派了两个药童一起,将母子两个送了回去。 等到了钟粹宫,许美人让白芷把这些东西放到空置的厢房去。李衍拉着木箱子不肯松手,奶声道:“我的,药药。”久病成医,多学些本事总是没错的。 而且他还要尽快做出速效救心丸呢。 白芷左右为难之际,许美人道:“把我隔壁房间清理出来,给十一摆放这些东西。” 李衍见此松开小手,哒哒的跟在白芷身后,看着她把东西搬过去。 等药材和药箱放好后,他就搬着小板凳坐到厢房里开始捣鼓药材,时不时还翻两页医书,关键是那医书都拿反了。 其实他是在研究脑子里的单方,那单方很讲解得很详细,哪一步该干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他觉得他应该可以照着药方把速效救心丸做出来。 白芷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有些好笑,打趣道:“主子,十一皇子这是在太医院待久了,在模仿太医们看书治病呢。太医院的人还挺会照顾人的,瞧着十一皇子脸上都有肉了。” 许美人方才抱着人的时候就发现了,不仅脸上有肉,小身板也有分量了些。脸虽然还没什么血色,但多了几分小孩子的圆润可爱。 “十一身体不好,他愿意多接触些药理也是不错的。你去点上炭盆,别冻着十一了。” 白芷点头去了。 回来时,就见李衍拿着药杵在费力的研磨。发现自己抡不动铁杵后,就仰头看着她,把药杵递过来。 白芷只当他在玩儿,就陪着他一起研磨起来。 等所有的药都磨碎后,他接了过来,又倒入蜂蜡和水开始搅拌。等差不多了,就捋袖子搓药丸。 他搓好一个后就往嘴巴里塞,吓得白芷连忙拉住他哄道:“小皇子,这是药不能随便乱吃的。” 李衍眨巴了两下眼睛,装作听懂了点了点头,把药丸放到竹篾上晾晒,然后继续搓下一颗。 白芷还是不放心,边研磨,边盯着他。 李衍折腾了一上午,不多时就饿了。等到午膳时一看,菜色都特别清淡。虽然还算新鲜,但也没有多少肉。 不是许美人不想吃好点,实在是美人的份例摆在那。每次内务府送东西来,主宫的顺嫔都会克扣点下来,到她们手里的就更少了。 而且,内务府的人说,皇后娘娘吩咐了。十一皇子身体不好,病又刚好,吃些清淡的好。 这都是什么屁话,吃清淡和吃好有关系吗? 没有! 听闻顺嫔的十皇子近日也感染了风寒,怎么每次到了饭点,都能闻到他们院子里的饭香。 白芷说起这个的时候很是气愤,李衍耸耸小鼻尖,还真闻到了顺嫔那传来的香味。 次日一早,许美人要过去给顺嫔娘娘请安时。李衍也从床上爬了起来,揪住他娘的衣摆表示自己也要去。 许美人是知道自己儿子喜欢往外跑的,这几日能安静待在屋子里捣鼓药材已是难得。 许美人把新做的袄子翻出来给儿子套上,又交代道:“待会瞧见顺嫔娘娘要问好,莫要再去抱她大腿了,知道了吗?” 李衍乖乖点头,然后伸手要抱。 许美人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笑道:“懒骨头。” 小孩儿抱着她的脖子蹭了蹭,母子两个一同往顺嫔那去。去的时候,薛才人也在。 顺嫔同十皇子正在用早膳,薛才人候在一旁等着。 许美人打了声招呼,顺嫔没搭理她。倒是她身边的十皇子回过头来瞧李衍,好奇的上下打量他。 李衍察觉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四目相对,十皇子蹙了蹙小眉头,冲着他做鬼脸。 顺嫔见他的动作,伸手点点桌面,提醒他:“钰儿,快吃,别玩。” 三岁半的十皇子这才转过头,小勺子在银制的小碗里一下一下的划拉。 明显是不想吃。 顺嫔很是头疼,这个儿子挑食挑到离谱。 她故作板着脸威胁:“钰儿,你再不吃,母妃就把你的早膳给十一皇子吃了。”接着又提高音量道,“这可是昨日皇后娘娘特意赏赐的燕窝,寻常人都没得吃呢。” 原以为有人抢食,小孩儿就会护食。哪想十皇子一听就眉开眼笑的,跳下小凳子,端着自己的小饭碗塞到了李衍手里:“你吃。” 顺嫔愣了一下,继而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转而又看向李衍道:“钰儿给你吃你就吃吧,头一次来本宫这,就当赏你了。” 她话一出,薛才人就瞧了身旁许美人一眼:这话当真侮辱人。 顺嫔就是故意侮辱人的,先前皇后因李衍的事被皇上斥责。趁着她去请安时,暗示过自己几次要磋磨磋磨李衍母子了。 许美人刚想开口,李衍又直接把碗塞回了十皇子手里,很是嫌弃道:“不吃,太医院的太医们说,燕窝是燕子吐的口水,脏。”其实主要是嫌弃十皇子口水黏在碗上了。 十皇子一听这黏糊糊的东西是燕子的口水,整个人都不好了。触电般的又把碗塞到了顺嫔面前,大声道:“我才不要吃口水,脏!” 顺嫔正好勺起一勺燕窝,粘稠的燕窝沿着勺子边缘滴进碗里,看起来真像吐出来的口水。 顺嫔当即一阵反胃,呕了一声。 十皇子立刻哒哒的跑到奶嬷嬷身边,把还没收起来的干燕窝一把抱住,然后又哒哒的跑到李衍身边。把燕窝塞给他,一本正经道:“这个,送你,你走吧!”他是一点也不想吃着黏糊糊的破玩意了。 李衍啊了一声,许美人也有些呆住了。 顺嫔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盯着李衍,刚想把燕窝要回来。张口就道:“采薇,去把本宫柜子里剩下的燕窝也全拿来给十一皇子。” 顺嫔说完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啊啊啊啊,她说了什么鬼话,那么贵、美容养颜的燕窝啊。 就算是坨屎,也没有送人的道理啊! 但它是口水,口水…… 呕—— 顺嫔又想吐了,直到采薇把剩下的燕窝塞到李衍手里,她才止住反胃。 她指着李衍:“你……” 李衍懵懂的看着她:“顺嫔娘娘,你想把口水要回去吗?” 顺嫔:“……呕。” 李衍吓得后退两步,把燕窝往他娘手上一放,催促道:“娘,拿走。” 顺嫔眼睁睁看着许美人抱着儿子和燕窝风一般的走了,眼见着她脸色不好,一旁的薛才人立马也乖觉的跑了。 顺嫔越想越不甘心,就算燕窝是燕子的口水,那也是太后皇后她们都吃的口水,她怎么就吃不得了。 但东西都送出去了,总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她气了一夜,第二日去给皇后请安时,眼下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请安结束后,卫皇后单独留下了她,冷淡的问:“听闻昨日十一皇子去你那里请安,你将本宫赏赐的燕窝给十一皇子了?” 顺嫔连忙辩解:“不是这么回事,臣妾,臣妾就是吃不惯那燕窝。” 卫皇后端过周嬷嬷递过来的炖烂的血燕窝慢慢品尝起来,然后再次看向她:“如何吃不惯了?”她是让顺嫔去磋磨许美人母子才给了赏赐,不是去谄媚对方的。 顺嫔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扭扭捏捏道:“十一皇子说太医院的太医们,太医们说这燕窝是燕子的唾沫,而血燕窝则是燕子的唾沫加呕出的血……” 卫皇后只感觉嘴里一阵黏糊,一把将手里的燕窝放下,掩唇“呕——” 顺嫔胃里也跟着一阵反胃,又怕皇后怪罪,为了表明自己没有说谎,特意让宫婢把去太医那里打听来的燕窝形成过程描述了一遍,还请来了太医验证自己的说法。 卫皇后听完后觉得自己五官都被震碎了! 待顺嫔回去后,卫皇后趴在榻上差点将苦胆都吐了出来。为此还特意去请了太医令来看,很快皇后娘娘因为呕吐找太医的事就传遍了后宫。 有皇子的几个嫔妃顿时紧张起来,都担心皇后是有孕了。特意遣了心腹宫女去路上等太医令想打听一二,没想到太医令被汪总管请了去。 阮贵妃立刻让人备了甜汤,紧跟着去了清心殿。 清心殿内,问清楚缘由的建宁帝眉眼终于松了下来:不是怀孕就好。 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待太医令出去后,吩咐汪总管道:给皇后下的药剂量再加重一些。 汪总管面不改色的应是,也紧跟着出去了。他一出去,阮贵妃就进来了,亲手端了甜汤送到建宁帝面前,善解人意道:“皇上,您日夜操劳,臣妾特意熬了盅雪耳燕窝汤,清肺润燥的,您尝尝。” 粘稠的甜汤揭开的一刹那,建宁帝胃里一阵翻腾…… 之后关于燕窝由来一事又在后宫传开了,宫妃们都是官家女子,显少识得五谷。都吃过燕窝,谁管它怎么来的。 知道燕窝是燕子的唾液后又吐倒了一大片。 小李衍丝毫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犹如旋风席卷了整个后宫,等他美滋滋吃着白芷熬的燕窝粥时,汪总管又带着两大箱子燕窝来了。 说是皇上怜惜十一皇子体弱,特意赏赐的。 其实是内务府新进贡的一批燕窝全被退回来了,积攒的又压根赏不下去。 建宁帝想着这事是李衍童言无忌闹出来的,干脆全赏下来了。 等汪总管走后,许美人看着满屋子名贵的燕窝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决心出冷宫那日,就知道后宫凶险,已经打定要拼死保全儿子的觉悟。只是她还没战斗呢,就被这大批的燕窝给砸懵了。 这是什么套路? 李衍晃荡着脚丫子也有些呆:签到奖励只说有两小纸袋燕窝,没说还多出两木箱子啊! 14、签到第14天 最后那一堆燕窝有一半送去了冷宫赵娘娘那,剩下的一半留下了。许美人、白芷和李衍三人日日熬来当粥吃,三人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许美人蜡黄寡瘦的脸饱满了,连一双眼睛也水润了许多,看人的时候就显得尤为温柔多情。同住一宫的薛才人每次见到许美人都羡慕的紧,其实她也不介意吃燕子唾沫的。 只要能变美,她都可以。 后宫其他嫔妃也是这么想的,她们可以不要那燕窝,但全赏赐给了许美人,她们就不乐意了。 这不乐意的人里,卫皇后脸色尤其难看。她心里不舒坦,顺嫔就倒霉。被当众骂了几次愚蠢后,又被罚跪了几次。明里暗里都在让她去对付许美人。 顺嫔自然就想把受到的气撒在许美人母子身上。 许美人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到顺嫔被皇后罚跪的消息。恰好这几日阴雨连绵,她就装病,所幸不出去了。 午膳是三个加了点肉沫的小菜,两碗白米饭和一大海碗的燕窝粥。 李衍戳戳燕窝粥,有些吃腻了。 屋子的门被推开,李衍打了个寒噤,将斗篷裹得更严实了一些。份例里的炭不多,又都是些下等炭。天一冷,他还是有些受不了。 好在自从出了冷宫,身体渐渐也好了些。他躲在家中不出去,也不至于生病。 许美人见白芷行色匆匆,连忙问她怎么了。 白芷道:“顺嫔方才又派人来了,来问主子病好了没。” 许美人觉得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决定去一趟。她没打算带李衍去的,奈何李衍硬是要跟着。 许美人疑惑问:“你是想去找十皇子玩?” 李衍点头,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其实是想去签到,顺便蹭炭盆蹭吃蹭喝。 许美人找来一件天青色斗篷给他系上,又给他穿上厚实的靴子,才抱着人往顺嫔那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顺嫔屋子里传来砰砰砰砸东西的声音,以及嬷嬷无奈的劝阻声:“哎呦,十皇子,风车不是这么玩的。” 李衍一进门,就有一股暖气迎面扑来,他舒服的喟叹,挣扎着要下来。他娘放开他,他就哒哒的跑到十皇子身边蹲下。看着十皇子在暴力的拆卸一架木质风车。 十皇子转过他那张肥嫩的小脸,看了他两眼,随后又开始砰砰砰的乱砸。 被人扶着出来的顺嫔揉着额角,有些头疼。待看到许美人时,嘴角又扯出一个假笑来:“许妹妹病终于好了。” 许美人俯身问安:“劳烦顺嫔姐姐挂心了。” 顺嫔坐下,看向还在敲打的儿子,叹了口气道:“倒是不劳烦,就是钰儿这孩子,真叫人烦心!” 这哪里是在玩玩具,简直是在拆家。 许美人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十皇子还小,长大一些就好了。” 顺嫔扶额:“本宫现在最头疼的是他用膳,钰儿不像十一皇子嘴糙,挑得很,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每次喂饭都是嬷嬷追了大半天才勉强吃两口,嬷嬷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许美人:“……”来了,来了,这是在讽刺十一吃燕窝的事了。 顺嫔继续道:“本宫瞧着钰儿挺喜欢十一皇子的,要不今后钰儿吃饭时,都让十一皇子过来陪着吧。” 许美人正要推辞自己儿子身体不好,顺嫔又道:“你放心,本宫知道十一皇子身体不好。不用陪太久的,每次过来看着钰儿用完饭就可以回去了。” 这完全是在羞辱磋磨人。 同样是皇子,凭什么你儿子不吃饭要我儿子哄。哄完也不给口饭吃,又把人打发回去。 这是把李衍当下人使唤了。 许美人拧眉:“顺嫔娘娘,十一病还没好全……” 顺嫔也不搭理她,拉过李衍问:“十一皇子,以后让你每天都过来陪着你十哥用饭,你愿意吗?” 李衍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了他娘一眼。他娘在摇头,然后他点了一下头。 许美人很挫败:这是一点默契都没有啊。 顺嫔露出了个得逞的笑。 等从顺嫔那回来,许美人摸摸儿子的小脑袋,问:“十一,我们明天不去顺嫔娘娘那好不好,娘帮你推了。” 李衍眨巴了两下眼,抿唇有些可怜兮兮的:“可是我想和十哥玩。” 许美人想到儿子从前一直待在冷宫,没有朋友。现在突然看到同龄的十皇子,想一起玩也不奇怪。 尽管知道过去可能会被欺负,还是有些不忍心。 “那明日你过去小心些,若是十皇子欺负你,你就大声哭,娘听见立马就过去。” 李衍眉眼弯弯的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要哭也是别人哭,哪里轮得到他哭。他会让顺嫔知道什么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顺嫔还以为许美人会迟迟不肯送孩子过来,或者需要她派人去请才会送来。没想到她这边午膳刚好,白芷就把人送来了。 小孩儿裹着一件雪白的斗篷,小脸缩在斗篷细细的绒毛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怯怯的,看上去有些胆小。 瞧见她,脆生生的喊:“顺嫔娘娘。” 顺嫔嗯了声,让宫婢把他送到十皇子的屋子去。等人走后,又交代道:“同照看的柳嬷嬷说,看着点儿,别让钰儿把人打了就成。”意思是只要没动手其他都行。 宫婢把李衍抱到十皇子偏殿时,十皇子正坐在铺了厚厚毯子的地板上拆一个木质风筝。拆不开的时候,用抡起来砰砰砰的砸,把地面都砸得跟着震动。 伺候十皇子的两个宫婢太阳穴青筋砰砰砰的跳。 宫婢把李衍放到地上,一股暖风扑面而来。李衍舒展眉头,无视嘈杂的砰砰声,走到十皇子身边蹲下,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玩。 李衍上辈子一个朋友也没有,更别说同龄的玩伴了。这会儿看着十皇子拆家还挺新鲜的。 十皇子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了个方向继续敲。 李衍也跟着他转了个方向继续盯,十皇子转了几次有些不耐烦,回头凶巴巴的瞪他:“看什么看,谁准你一直看的。” 李衍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问:“十哥,那我蹲远一点看可以吗?” 十皇子被这一声十哥喊得有点迷糊,看他好像也没那么碍眼了。 恰在这时,柳嬷嬷端着饭菜过来,朝着这边温声道:“十皇子,过来用饭了。” 十皇子小眉头蹙起:他讨厌吃饭! 他继续摆弄自己的玩具,只当没听见。柳嬷嬷端着碗过来喂,他就是不张口。柳嬷嬷就朝李衍道:“十一皇子,你帮嬷嬷哄哄十皇子吧。” 李衍拉了他一下,奶声道:“十哥吃饭。” 十皇子:“不吃不吃!”他噘嘴,指着李衍道:“他都不吃,我也不吃。” 柳嬷嬷无奈,又给李衍盛了饭过来。但李衍的小饭碗里没有肉、没有虾只有些菜汤。 小孩子好像天然就知道怎么逃避问题。 十皇子盯着李衍的饭碗看了两秒,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他把伺候的嬷嬷和宫婢都赶了出去,闹着要和李衍单独吃饭。柳嬷嬷去问过了顺嫔,顺嫔不放心儿子,又怕他继续闹下去,就让柳嬷嬷一个人留下伺候。 柳嬷嬷这边刚给十皇子剥好一个虾,一转头,十皇子就把虾塞进了李衍嘴里。然后用他那并不威严的眼睛威胁李衍。大有他不吃下去就揍他的意思。 然后是白炸春鹅、手撕鸡、清蒸桂鱼、鸡汤冬笋…… 李衍含着眼泪把这些香喷喷的东西吃光了。 等柳嬷嬷把碗筷收走后,十皇子捏着他包子大的小拳头威胁李衍:“你要是敢告诉我母妃,我就打你哦。你刚刚看到我砸风车了吧,我力气可大了!” 李衍打了个饱嗝,他继续威胁:“以后每天都过来帮我吃饭,你要是不来,我也会打你的,听见没有?” 李衍眼泪汪汪的不说话,小小的鼻尖因为屋子里的热气熏蒸而有些发红。看上去有些可怜又委屈。 十皇子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生怕他哭出来,于是委婉道:“你不许哭哦,最多你每次帮我吃完饭菜后,我送你玩具。我有好多玩具的,你喜欢哪个,尽管拿去就是。”反正母妃会再送给他的。 李衍擦擦眼泪:呜呜呜,这饭菜太太香了! 他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 十皇兄真是好人啊!! 于是李衍用力点了点小脑袋。 十皇子很满意他的识相,用一个大哥的语气奶声夸他:“这样才乖哦,哥哥不打你!” 另一边,小憩完的顺嫔找来柳嬷嬷询问:“钰儿今日吃饭如何?” 柳嬷嬷欣喜道:“十皇子把饭菜全吃光了,果然多一个孩子在就会护食。” 顺嫔又问:“那十一皇子呢?” 柳嬷嬷:“十皇子要十一皇子陪着吃,奴婢就给十一皇子盛了碗白饭加剩下的素汤。估计是味道不怎么好,十一皇子吃了一半就没怎么吃了。” 顺嫔:“十一皇子没闹吧?” 柳嬷嬷摇头:“哪敢啊,那孩子冷宫出来的,胆怯得很,十皇子凶他,他就发抖,孬着呢。” 顺嫔满意了,让柳嬷嬷把她放在妆台上的护甲拿来。然而,老眼昏花的柳嬷嬷来来回回找了几次都没瞧见。 顺嫔盯着妆台上的护甲,心里突然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柳嬷嬷这眼睛,能分得清楚十一皇子和她的钰儿吗? 15、签到第15天 之后李衍很听话的每天都到十皇子那去报道,除了签到就是帮忙吃饭。偶尔,吃完饭后,十皇子也会留他在屋子里玩一会儿。 大部分时候是李衍抱着十皇子暖烘烘的手炉,裹着十皇子暖和的斗篷,坐在边上看着他玩。 时间久了,李衍就发现,十皇子也不是完全在暴力拆卸东西。他一般是想尽办法把玩具拆开了,然后又按照原来的样子恢复手里的玩具。 虽然不尽如意,但十皇子在这方面格外的有耐心。 他拼好一座木房子后,很开心的举起来给李衍看,语气炫耀道:“你看,我厉害吧。” 李衍真心夸赞:“厉害。” 十皇子笑眯眯的:“那当然,我告诉你,我长大后要建好多好多的大房子。全天下最漂亮最大的房子肯定是我建的,我还要给父皇建宫殿呢。” 李衍眨巴着眼:“那十哥也给我建一座房子吧。” 十皇子一听更开心了,随手就把自己最喜爱的雕花手炉送给了李衍。 接下来的几天又送了李衍崭新的狐裘斗篷、备用的绒毛地毯、锦被、摇椅、炭盆、琉璃小灯、金绣球、玉珠、九连环…… 小件的就直接让李衍带回去,大件明面上的东西都是趁着顺嫔去皇后那请安,让人送过去,然后又让伺候的宫婢悄悄补上。 十皇子骄横惯了,他捏着小拳头威胁屋子里的宫婢,谁也不敢多嘴。 顺嫔从皇后处回来后,也鲜少去儿子那里看。大部分时候都是让宫婢把儿子抱到她屋子里玩儿。 等一个多月后,皇后气终于消了,不用顺嫔日日去作陪后。顺嫔闲下来才有空去儿子屋子里瞧瞧。这一瞧,只觉得屋子里空空如也,连给儿子打的豪华大床也不见了。 她第一反应是宫里遭了贼,气愤的找来所有的宫婢、太监斥问。 在顺嫔严厉的逼问下,伺候十皇子的宫婢战战兢兢把十皇子送李衍东西的事说了。 顺嫔自认为自己儿子不是个大方的,定然是那小十一哄骗钰儿将东西给他的。 冷宫里出来的皇子果然是眼皮子浅。 她气在头上,当即带了一帮人浩浩荡荡的闯进许美人的偏殿里头。边往里闯边大声喊:“许美人,许美人你出来!” 白芷正陪着许美人正在屋子里绣花,听到外头咋咋呼呼的,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开门出去。 迎面就撞上怒气冲冲的顺嫔。 许美人连忙问:“顺嫔姐姐,您这是?” 顺嫔怒瞪着她,毫不客气道:“你倒是有脸问,你教唆十一皇子诓骗我儿东西,将我儿屋子都搬空了,你要脸吗?” 许美人一脸问号,扭头问白芷:“什么时候的事?十一有骗十皇子的东西?” 白芷摇头:“没啊,倒是顺嫔娘娘那的小太监搬了几次不用的东西到我们这。”当时来的宫婢就是一脸高傲的说,东西是十皇子用过不要的。 呸,什么东西啊! 他们家十一皇子又不是捡垃圾的。 顺嫔胸口起伏:狡辩明显就是在狡辩! 她用力推开许美人,带着人快走几步,直接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顺嫔打眼往里瞧,就见药房里点着十皇子屋子里惯用的炭盆、地上铺着十皇子屋子里华贵的绒毯。十一皇子躺在十皇子最喜欢的、铺着同样暖和的摇椅里,裹着十皇子刚裁的狐毛斗篷,一只小手捧着十皇子惯用的紫玉雕花手炉,嘴里还吃着她给十皇子准备的牛肉干。 手边的小木几上放着个果盘,果盘里是昨日皇后那刚赏赐的时兴水果。 她都舍不得吃,全给钰儿备着的! 再看他案桌上、脚边,全是钰儿屋子里的玩具、金银器物! 这十一皇子当真好享受! 摇椅里的小团子听到声音转过脑袋,那摇椅就跟着他的动作吱呀摇晃的一声。 因为好吃好喝,又圆润了的小脸上显出点血色的薄红来。 在看到已经气得手指发抖的顺嫔同她身后一大群人时,狐疑的眨了两下眼睛,从果盘后面端出一碗燕窝天真的问:“顺嫔娘娘,吃燕窝吗?”他真的快吃吐了。 顺嫔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直接气昏了过去。 “娘娘,娘娘!”顺嫔宫里的人吓得手足无措,最后还是许美人镇定,指挥着人把顺嫔送回了主殿,又命人去请了太医。 顺嫔醒来后,手还在发抖。 从外头玩儿回来的十皇子关切的凑到她身边问:“母妃,你好点了没?” 顺嫔看到十皇子胸口的那股气又上来了,拉着他急切的求证:“钰儿,你说,是不是十一皇子将你的东西都哄骗了去,还是他威胁你送东西给他?母妃在这你别怕,你说出来,只要是,母妃就告到皇后娘娘那去。” 十皇子讷讷两句,然后小声道:“是孩儿送给十一的……” 顺嫔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好好的,你送他那么多东西作甚?” 十皇子结结巴巴道:“我,我让他帮我吃饭……” 顺嫔瞳孔放大:“……你,你的饭菜也给他吃了?” 十皇子眼神乱瞟,然后点头。 那可是顺嫔花了大把银子,特意让御膳房送的好东西。 全都吃到十一皇子那个病秧子肚子里去了!!! 怪不得钰儿近日消瘦了,十一皇子反而气色红润! 顺嫔两眼一翻又想晕倒,柳嬷嬷急忙伸手给她顺着气。顺嫔一看到柳嬷嬷就更气了,这老眼昏花的老婆子,让她看着两个孩子用饭,眼瞎了不成。 她一把甩开柳嬷嬷的手,门外传来宫婢急匆匆的脚步声:“娘娘,娘娘,许美人他们,他们……” 顺嫔怒道:“他们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许美人就一步跨了进来,紧接着几个宫婢、太监就把十皇子送给十一皇子的东西抬进门了。 十皇子眼睛瞪大,继而急得跺脚:“你们回去,我给十一的,不要!”他都送出去了,又拿回来多没面子呀。 顺嫔娘娘一把将他拉到身边,示意他闭嘴。 十皇子委委屈屈不说话了。 等东西都搬进来了,许美人才朝顺嫔道:“顺嫔娘娘,你莫要责罚十皇子,东西都在这了。” 顺嫔心里的气这才顺了点,坐直身子看向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不肯进来的李衍。 “怎么,十一皇子这是知道自己不该拿这些东西,羞于见人了?” 小李衍:倒也不是,主要是今日再进去,签到就正好满八十天了。 许美人冷下脸:“顺嫔娘娘,都是孩子,说话何必刻薄。” 顺嫔冷眼瞧着她:“什么叫刻薄,钰儿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本宫置办的,只要不是本宫亲口同意送给十一皇子,那就是他哄骗去的!” 李衍扒在门口,委屈的反驳:“我没有……” 十皇子也小声说:“是我送的……” 顺嫔又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随后看向李衍:“你连门都不敢进,还说没有!” 李衍迈着小短腿,一脚跨进了屋子。 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在钟粹宫主殿,顺嫔处连续签到八十天。生命值+20,奖励炭盆、绒毯、摇椅、狐毛斗篷、紫玉雕花手炉、银制九连环……各一个。】 下一秒,得意的顺嫔看着他委委屈屈的表情,语气一转,道:“算了算了,本宫大度,就不同你这孩子计较了。十皇子送出去的东西,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面前这些东西你都抬回去吧。” 顺嫔宫里的人都是一惊,用眼偷瞄她,柳嬷嬷伸手拉拉她衣袖。 顺嫔不耐烦的再次拍开她的手:“做什么,还不快帮忙搬,都是死的吗?” 顺嫔宫里的人也不敢怠慢,赶紧又把刚搬来的东西往外搬。 许美人不明所以,连忙把儿子拉开推到一边。看向上首的顺嫔:“娘娘,您不必如此。” 顺嫔理了理鬓边的发钗:“让你收就收着,怎么,瞧不上本宫屋子里的东西?” 许美人连忙摇头:“只是!” 顺嫔声音提高:“是什么是,你们不走,想留在这吃午膳不成?”她顺手扯下十皇子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长命锁丢给柳嬷嬷,“把这个给他们,把人轰走。” 柳嬷嬷还怕自己得了主子的厌弃,这会儿得了命令,立刻快走几步。把长命锁塞到许美人手里,推着她往外走:“美人,你快回去吧,别为难老奴!” 等母子两个被推出主殿的门,门就砰咚一声关上了。 门内的顺嫔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和委屈到抽泣的十皇子,脑袋空了两秒。 啊啊啊啊啊,她方才说了什么? 她方才把许美人送过来的东西又亲自送了出去,还搭上了钰儿周岁时打的长命锁? 她是疯了吗? 但她刚刚很清醒啊,很清醒的想用东西羞辱对方! 顺嫔捂着胸口,急切大喊:“开门,开门,把……” 柳嬷嬷又赶紧开门,脸上的肌肉都在兴奋:“主子,是要把东西追回来吗?”她家主子方才肯定是中邪了。 然而,顺嫔一开口就变成:“把本宫手上的玉观音送……” 柳嬷嬷开门的手僵住,顺嫔立马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一翻晕了过去。 刚走了的太医去而复返,晃过来的顺嫔靠坐在床头,听着宫门外传来十一皇子弱弱的拍门声。 “顺嫔娘娘,开门呀。” “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开门呀!” 李衍知道,长命锁是很重要的东西,赵娘娘就珍惜她的长命锁。 “长命锁还十哥……” 顺嫔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胸口又开始起伏,太医提醒她:“娘娘静心凝神……” 去他妈的静心凝神! “把门给本宫锁死!” 当天夜里,顺嫔下令。以后都不许十一皇子来主殿了,许美人也不必来请安! 再来,只怕主殿都想送给他们母子了! 16、签到第16天 顺嫔这一关门就是大半个月,冬雨都落了几场了。 李衍无聊的捧着手炉躺在药方摇椅里晃荡:哎,好不容易得来的签到点就这么废了,还怪可惜的。 还有十皇子,挺有趣的。 这还是他交到的第一个同龄朋友。 许美人把点好的手炉塞到他手里,见他叹气,打趣道:“十一在烦什么?” 面前的小孩儿出冷宫养了半年,脸上总算有了孩子该有的白嫩,唇色虽不红润,但也有了点人气。整个人缩在一团雪白的狐裘里,一双眼睛乌黑水润润的,更衬得乖巧。 就是有些病恹恹的。 这会儿学大人叹气还颇有些可爱。 李衍伸手,许美人很自然的把他抱了起来,边拍着他的背,边在药房里转悠。 李衍小脑袋就靠在他娘的肩头,眼睛半合着,一副困倦的模样。 偏殿的下人都觉得十一皇子太娇气了,但李衍丝毫不觉得。 许美人和白芷也不觉得,只恨不得对他再好一些。 李衍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被放在柔软的摇椅里,然后听见他娘开门出去的声音。 他刚要陷入梦香,一颗小石子砸到了他身上。他惊醒,抬头茫然的四处张望。在看到西边的窗户上趴着的小脑袋时,惊讶了一瞬。 许久没见的十哥? 他爬下摇椅,搬了一个小凳子放到窗边,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 “十哥,你怎么出来了?” 十皇子嘘了声,示意他小声点。然后自己也小小声道:“我母妃天天让我在家读书,我偷跑出来的。” 李衍瞧了自家十哥一眼:“十哥才三岁?”皇家的孩子这么小就读书的吗? 那他岂不是也快了。 十皇子纠正他:“四岁了,我五岁就要去上书房,母妃说提前开蒙。” 皇家的孩子说是五岁去上书房读书的,但不可能一个字都不会就去。一般嫔妃都会让识字的宫女、太监提前开蒙,到了上书房不至于丢脸。 像淑妃的四皇子两岁半就开蒙了。 顺嫔原本打算让十皇子四岁再开蒙的,但因着上次的事气狠了,才提前把他抓起来读书的。 李衍上辈子一直待在医院,六岁时父母请家教去病房教他识字。教了一年,家教主动请辞了,并直言教不了他。说他太聪明,一年不到就把小学要学的东西全学会了,并且在看奥数、天文、地理……问出的问题稀奇古怪。 家教每天都在被人追着教学。 太累了! 之后父母又请了几个家教,全都是同样的理由请辞了。 对于他的天赋,父母先是惊喜,继而又惋惜: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就算是天才也惘然。 李衍还没去过学堂,倒是挺好奇上书房长什么样子。 十皇子打断了他的好奇,小声问他:“我要出去玩,你要一起去吗?”他跑出来,只要在钟粹宫肯定会被他娘逮出去的,只能往外跑。 李衍看看外头的天色,好像要下雨啊。 见他犹豫,十皇子又捏着他包子大的小拳头开始威胁:“你不去,我就打你哦。” 李衍是不想单独出去的:这里是夺嫡文,两个小屁孩偷偷出去不是找死吗。 他小声道:“我能同我娘说一声吗?” 十皇子无语:“不行!”说了,母妃就要来抓他了。 他还在犹豫,十皇子软着声说了一句:“今天是我生辰,四岁生辰。”声音里满含期待。 生辰啊! 李衍难得妥协:罢了,就陪他去吧。 他吭哧吭哧的爬下凳子,往屋子里跑。 十皇子还以为他不去了,趴在窗台上急得跺脚。李衍在放药材的案桌上拿起一个东西又哒哒的跑了回来,然后爬到凳子上,把手里的长命锁递给他:“十哥,你的。” 十皇子愣了一下,伸手接过。 李衍又小小声道:“以后再补十哥礼物。” 十皇子开心了:“不许骗我哦。” 李衍用力点头,然后再十皇子的帮助下,成功从窗口爬了出来。两个小豆丁蹲在草丛里,躲开下人,偷偷摸摸的往钟粹宫外跑。 胖橘猫瞧见他们,偷偷跟了上去。 一出门,签到系统就开始响个不停。 李衍有心疾,走不快。十皇子起初还牵着他,走了一阵就有些不耐烦起来,一直催促他快点。 到了御花园,干脆放开他的手自己走在前面。 李衍后背已经有些薄汗了,他停下喘气,听见有猫叫就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是胖橘时,惊喜的喊了声。 胖橘跑到他脚边蹭蹭,等他一回头,十皇子已经不见了。 李衍迈着小短腿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还是没看到人。 天空轰隆一声响,李衍顿觉不好。他这破身体,淋了雨只怕又要病一场。 他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大芭蕉树,树下正好有一块白石。 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他用最快的速度走了过去,然后坐到白石上,把胖橘抱到他膝盖上,缩着小身体默默躲雨。 雨水顺着芭蕉叶的一脚往下滴,斜风刮着雨滴曾在他脚面上,裤脚上。 李衍又往后靠了靠,抬头看天。 天空黑压压的,无根之水倾盆而下,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了。 倒霉催的,就不该心软同十皇子出来。 也不知他十哥在哪淋雨,还是提前躲起来了。 远处来了一队行色匆匆的人马,随着队伍越走越近,明黄的龙辇十分显眼。站在龙辇旁边的汪公公眯眼往芭蕉树下瞧,瞧见李衍时惊了一下,随后躬身朝龙辇里的人道:“皇上,奴才好像瞧见十一皇子了。” 龙辇里的建宁帝一下子掀开眼皮,朝汪公公指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个羸弱矮小的团子,抱着只胖橘猫缩在芭蕉树下。鞋面、裤脚、袖子都湿了一大片,一人一猫都在瑟瑟发抖,显得可怜极了。 等到龙辇近了,他摆手示意停下。 汪公公连忙上前撑伞,建宁帝走到李衍身边,伞遮在了李衍头顶。 小孩儿终于觉察到有人了,仰头看他,乌黑的眸子染上水汽。 建宁帝开口问:“怎么在这?” 小孩儿眨巴了两下眼睛,奶声回答:“在等十哥,十哥不见了。” “十哥?十皇子?”建宁帝环顾了一下四周,压根没见到人。 “他人呢?” 李衍摇头,眼看雨越下越大,建宁帝道:“别等了,你先同朕走,朕派人去寻他。” 李衍又摇头:“不要,娘说不能和陌生人走。” 建宁帝:“我是你父皇,怎么是陌生人?”随后又想起上次将他抱去太医院时,他是晕倒的,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父皇。 而且距离上次又半年了,两岁多的孩子能记住什么。 果然,李衍依旧懵懂的看着他。 换做其他孩子这样,建宁帝可能会发火。但李衍身体有多不好他是知道的,而且,他对这孩子总是心有愧疚。 人一愧疚,难免就宽容了几分。 建宁帝无奈叹气,换了一种方式道:“朕是你爹。” 李衍下意识的去看手里的橘猫,建宁帝后牙槽一紧:“别看猫,猫生不出你。” 李衍哦了一声,然后朝他伸手:“爹,抱抱。” 建宁帝看着他身上打湿的一大片有些嫌弃,正要让侍卫过来抱。 李衍噘嘴,小奶音里全是委屈:“骗人,赵娘娘说,爹会保护我。猫猫好,你不好。” 建宁帝不想和猫比,但又不想比不过猫。 他伸手认命的把人抱了起来,小孩儿感受到了温暖,立刻搂着他的脖子,缩到他宽厚的怀里,小脸而贴在他胸口。 这是一种很依赖的姿势。 建宁帝有些别扭,又有些心软。他将孩子抱到龙辇上,命人启程。 建宁帝原想着把人直接送回钟粹宫,但钟粹宫太过偏僻。不若先去他的行宫,换过衣裳也不至于生病。 如此,不多时,龙辇直接停在了皇帝寝殿,汪总管吩咐了一声,立刻有宫人过来抱着李衍去洗澡、换衣。等他焕然一新被抱出来时,工作狂建宁帝已经在处理公务了。 他就乖乖坐在建宁帝右手边的软榻里,捧着杯姜糖水慢慢的喝。 喝了一半,他发现自己脑袋有些晕,鼻子开始有些痒。 李衍顿觉不好:看来他还是病了! 哎,只期望别太难受。 然后脑袋更昏沉了,靠在软榻上睡了过去,以至于签到系统滴滴的响他都没听见。 【滴,宿主首次签到皇帝寝殿成功,生命值+50,奖励特效退烧药两颗,帝王的怜悯+10。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连续签到,爆出更多隐藏奖励哦。】 刚批完一本折子的建宁帝抬头,就见软榻上的小孩儿双眼紧闭,长睫轻颤。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往日软白的脸蛋呈现出不正常的红。 他搁下折子快速走到塌边,伸手在小孩儿额头贴了贴。 温度高的吓人。 还是生病了? 他又喊了两声,又轻轻碰了碰小孩儿软乎乎的脸蛋。脸也烫得吓人,但依旧没醒,只是垂在榻边的小手无意识的揪住了他衣袖的一角,烧得有些红的小嘴呢喃:“爹,疼……” 建宁帝心口一揪,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他头一次如同天下爱自己孩子的父亲一样心焦,扭头沉声道:“汪全,快传太医!” 23、签到第23天 当天夜里,十皇子捂在被子里眼睛都哭肿了。 坏父皇,他宁愿要那雪梨被挖掉的核,也不想要字帖啊! 顺嫔却很开心:皇上前些日子刚送了钰儿笔墨和启蒙书,现在又送字帖,显然是对钰儿寄予厚望啊! 次日一早,去给皇后请安时,顺嫔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但凡有人问起昨日皇上赏赐的事,顺嫔下巴能顶到天上去。以至于卫皇后看她极其碍眼,当场就点了她的名。 就在顺嫔惊慌间,病了许久的淑妃姗姗来迟。 卫皇后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淑妃身上,皮笑肉不笑道:“淑妃的病终于好了?” 淑妃朝皇后俯了俯身,温顺回话:“臣妾已经大好,年关将至,自当为皇后娘娘分忧。” 卫皇后目光落在她身上:“听闻四皇子、七皇子同淑妃都很喜欢十一皇子,不仅留十一皇子在淑兰宫住了许久,还送了十一皇子许多东西?” 所有嫔妃都看向淑妃:谁不知皇后厌恶十一皇子,淑妃这是在同皇后对着干啊。 淑妃唇角笑意不减:“是小七伤了十一皇子在先,照顾到十一皇子痊愈是应该的。至于送的东西,都是些小物件和滋补身体的药材,同皇后送的祖母绿珠串自然是没办法比的。” 卫皇后被捅了一刀,一想起那串珠心都在滴血。 这场嘴炮,她惨败! 等嫔妃陆陆续续告退后,想溜走的顺嫔又被皇后身边的嬷嬷请了回去。 皇后语气不善道:“让你磋磨那对母子,缘何他们如今还好好的?” 顺嫔抖了抖嗫嚅道:“臣妾也没办法啊,皇上对十一皇子颇为维护……” 顺嫔又不是傻子,先前抱皇后大腿,只得了些好东西。但自从钰儿同十一皇子一起,不仅见了皇上,还得了皇上的两回赏,显然更看重皇儿了。 几件东西同皇儿的前途哪个重要,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皇后听她说起这个,更气了:皇上对那个病秧子确实维护,先前拿两年前的事警告她,之后更是太医院,内务府那边都打了招呼,就是在防着她呢。 一个美人生的孩子,居然让他如此维护。 还是说,皇上知道当年许美人父亲贪没粮草的事另有隐情? 顺嫔观察皇后神色后,又接着补充道:“十一皇子动不动就生病,从出冷宫起都请了好多回太医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皇后娘娘根本不用在意他。” 卫皇后: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咽气。 万一十几年都不死,不是日日在她面前恶心她。 卫皇后拧眉看向顺嫔,顺嫔低着头不说话了。 那态度,明显是不想动手。 卫皇后面色阴沉的看了她许久,在顺嫔忐忑的等待中终于挥手将她放了。 等顺嫔走没了人影,才冷声吩咐身边的周嬷嬷道:“派人去将钟粹宫的薛才人找来。” 这十一皇子不死,不足以平她的愤怒,也影响她在后宫的威严。这宫里想攀附她的又不是顺嫔一个,既然顺嫔不听话就换个更听话的。 周嬷嬷遣人将还未走远的薛才人拦了回来。 从另一条宫道出去的顺嫔丝毫不知道皇后的动作,她开开心心的回到了钟粹宫,四处都没看到儿子,询问宫人后才知道十皇子去了十一皇子处。 她蹙眉问:“今日十皇子临摹字帖了吗?” 这话算是问到十皇子的痛处了,不然他也不至于躲到十一的药房里玩。 李衍在搓药丸时,十皇子就坐在他对面唉声叹气。 “哎,要是我能像你一样老是生病就好了,母妃就不会天天抓住我念书习字了。” 李衍:“……”这话戳心! 十皇子犹不自知,继续问:“十一,有什么办法像你一样吐血吗?” 又被插了一刀的李衍:难道是他想生病,想吐血吗? 不,他不想! 被连插两刀的李衍坏坏的想:那就祝他十哥心想事成吧。 十皇子在李衍这躲到日落西山也不想回去,顺嫔亲自过来找。他就抱住李衍哭得撕心裂肺,闹着要同李衍睡。 顺嫔见儿子哭得实在伤心,于是妥协道:“就一晚,明日就要回去,行不行?” 十皇子立刻点头:不管了,先混过今晚再说。 于是,十皇子就这么顺利的留下来。 原本李衍是同他娘睡的,十皇子要同他睡,他娘就让人把十皇子先前送的那张大床铺好,让他们两个在她左边的屋子住。 李衍起初还觉得挺新鲜,等睡到半夜,十皇子满床滚,又是扒着他不放,又是磨牙,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一个多时辰还没办法入睡,干脆推开身上的八爪鱼坐了起来。抱着枕头偷偷摸摸出了屋子,又悄咪咪爬到他娘床上去睡了。 他实在困得很,很快便挨着他娘睡得昏天暗地。 夜静悄悄的,屋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砸在屋檐上。左边的屋子门窗吱呀一声开了,冷风裹挟着雨丝飘到窗台上,将天青色的帐幔一角卷起。 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的十皇子翻了个身,一边身子露在了外面。 次日一早,李衍还在睡梦中,就听见隔壁屋子里传来嘈杂的喊叫声。很快又是一群呼啦啦的脚步声,脚步声后又是女人的啜泣声。 李衍蹙着小眉头从温暖的床上爬了起来,裹着被子喊了声娘。守在外间的白芷立刻过来给他穿衣服。 他边揉眼睛边奶声问:“外面,我娘呢?” 白芷面色很不好的解释:“昨日也不知谁把隔壁的窗户打开了,导致十皇子吹风着了凉,这会儿正发着烧呢。顺嫔娘娘过来在那哭,咱们娘娘也过去了。” 李衍啊了一声:“十哥病了?” 居然真的心想事成了? 他心说自己签到也没得到‘乌鸦嘴’技能啊。 等穿戴好,李衍抱着手炉,哒哒的走到隔壁的屋子,想过去瞧瞧。他娘瞧见他过来,立马伸手将他拦在门口。 他娘是怕他身体弱,被传染了。 顺嫔见许美人的动作,红肿的眼睛凌厉的扫了过来,语气有些不善的问:“昨夜怎么十一皇子不在这睡,而是去许美人你那?” 这是怀疑他娘搞鬼,想害十皇子? 李衍蹙眉,许美人开口解释:“十一一直同我睡,许是昨晚睡得不习惯,半夜又摸回来了。” 顺嫔继续质问:“那怎么没喊醒耳房守夜的宫婢?怎么十一皇子不在,窗户就开了,我的钰儿就病了?” 床上红着脸烧得有些迷糊的十皇子拉了拉顺嫔的衣袖,弱弱的喊了声母妃。 顺嫔心急的握住他的手,连声问:“钰儿,怎么了?” 十皇子声音里带了哭腔:“母妃,头疼,不读书。” 顺嫔心气一窒,在怀疑有人想害她儿子和她儿子为了不读书自己故意拉开窗子生病中徘徊。 很快太医院的人过来了,顺嫔也没心思再寻缘由,赶紧让人把十皇子抱回了主殿。 许美人不放心,让白芷注意李衍,自己跟了过去。 等人走空后,李衍哒哒的跑到了屋内,然后踩到了窗口的案桌上,趴在窗棂上往下看。 此时雨已经停了,有冷风吹过,窗口前后左右的枯草凌乱的摇摆。只有窗口挨着墙根处有一串浅浅的脚印。 脚印下的枯草被踩进泥地里,半天也吹不动。 李衍仔细观察那脚印,浅、短、窄,脚弓较低,鞋底花样精致…… 是有人故意开了窗户。 他体弱,若是他在屋子里,肯定他比十哥更容易风寒,也更容易因为风寒丧命。 这个开窗的人,是想害他,而误害了十哥。 李衍正想得出神,白芷走过来将他抱了下来。 他借口想找母妃,等在了钟粹宫主殿和偏殿的交界处。抱着手炉,坐在绣凳上观察来往宫婢、太监的鞋。 不是,不是,都不是。 他目光炯炯,突然有人在背后喊了他一声。 李衍回头,就见住在西边的薛才人朝着他走了过来。等走近了,笑容和煦的询问:“十一皇子,您怎么在这啊?” 那笑容过分热情,怎么看怎么诡异。 李衍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鞋面上:窗外的鞋印是薛才人的? 是薛才人想害他? 李衍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她:他这人格外惜命,若是有人想要他的命,就别怪不得他了。 60-70 第 61 章 二合一:集体薅御 李衍也只是想想,到底没真揍他们。 只是每日睡前把人叫到跟前问关于暗卫营的事。比如暗卫有多少个,从什么时候开始训练的,平常都蹲在什么地方。晚上会睡觉吗?白天去哪吃饭?万一执行任务的时候要上茅房怎么办? 等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问题。 李衍不是为难他们,是真好奇啊。 真的,没有哪个现代人不好奇这个吧。 但生为暗卫需得守口如瓶,除非主子问。 十一皇子还不是他们的主子。 “十一皇子,这我们不能说。” 李衍哦了一声:“那换个问题问,那晚上的银子从哪来的?” 两个暗卫松口气,如实交代。 李衍又问:“你小贼在哪偷的?” 两个暗卫那口气又提了上来,生怕李衍让他们去偷,硬邦邦道:“偷盗不对。” 李衍附和:“偷盗肯定不对” 两个暗卫齐齐松了口气。 李衍坐了下来,示意他们也坐。 但两人依旧站在。 李衍也不勉强他们,继续问:“你们叫什么?” 两个暗卫互看一眼,如实回答:“初一,十五。” 李衍哦了一声:“那其他暗卫是不是叫初二、初三、初四?” 初一点头。 李衍:这名字起的真随便。 他弯着眼看着两人:“你们具体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没有人出声,李衍话题一转:“暗卫营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立的?” 在两个问题间,初一选择回答前者:“从不眠山回来后。” 李衍:“这么早,那先前我敲诈五哥,打五哥的事你们都同爹爹说了?” 初一十五互看一眼,然后点头。 李衍眼神微暗:“那其余事呢?你们不会连我一天出几次恭,和别人说悄悄话都报上去吧?” 这次他们学乖了,李衍问初一就直接答:“不至于,我们只负责十一皇子的安全,不听墙角。” 十五补充:“只上报眼睛看得到危险的事。” 李衍:“那我和赵娘娘最近打你们的事,你们上报了吗?” 初一摇头。 十五:“皇上交代,十 一皇子来冷宫后,只要安全,一概事宜不必上报,生病了找太医院。” 李衍这才放心了些,又交代道:“今后夜里躲远一些,别让赵娘娘发现了,不然她打你们我可不管!” 初一十五连连点头。 李衍丢给他们两把锄头,然后道:“夜里光盯着人也无聊,有空就把枯井边的地翻了吧。” 原以为已经脱离苦海的两个暗卫半夜又当起免费劳动力,开始努力挖地。 魏嬷嬷和白芷在冷宫待的时间久了,还好。初来乍到,又听见一堆闹鬼传闻的红豆和两个小太监听见外头的动静,一夜都没敢睡。 第二天看到门口被翻出来的地时,吓得尖叫连连,拉着白芷一个劲的说昨晚听见鬼在挖地。 白芷打了个哈切:“哪来的鬼?别胡说八道。” 两个暗卫连挖了好几天地,白天又要继续盯梢,精神状态也和鬼差不多了。待地翻出来后,李衍又让他们去后宫御花园‘借’几株花木来。 初一顶着浓重的两个大黑眼圈提醒:“十一皇子先前说,偷盗是不对的。” 李衍给他洗脑:“是借!御花园是爹爹的,我是爹爹的儿子,能叫偷吗?” 初一、十五:儿子拿老子的,好像真不算偷。 于是,两个暗卫又干起了半夜采花拔树的勾当。来回吭哧吭哧的抬着花树往冷宫跑。 这差事简直比杀人越货还辛苦! 来回十几天后,枯井边的主殿焕然一新,御花园花木稀疏了。 建宁帝难得兴致好,带着容美人在御花园闲逛。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回头问容美人:“朕怎么瞧着御花园空了许多?” 容美人扫了一圈,笑道:“入秋了,花木凋落显得空也正常,皇上应该常出来逛逛才是。” 建宁帝顿时兴致缺缺,转头朝汪全道:“待会让司农局送些花木进来。” 汪全点头应了句。 建宁帝伸手去牵容美人的手,才刚触到就松开了。蹙眉道:“入秋了,汪全,再让内务府给容美人送些护手的膏脂过去吧。”交代完,就借口还有政务走了。 容美人愣在原地:她这是被嫌弃手糙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双手,比起其他娘娘的手确实粗糙点。 想到此 ,她又暗恨自己出身。别的娘娘是金尊玉贵的养大,她出生穷苦,进宫又是宫婢,做着最累的活。纵使容貌再出众,也掩盖不了手糙的缺陷。 她摸着自己的手,想到了许嫔。 从前十一皇子不肯拿面脂和面膏出来卖,是因为许嫔在用。那现在许嫔都入了冷宫,也无所谓争宠,她若是能拿到许嫔用的面脂、面膏…… 容美人很是心动。 冷宫里的许嫔连声打了几个喷嚏,看着一大片翻出来的地开始犯愁。 四周都种上了花木,中间的地要捡草、捡石子、开沟、播种……每项都是一个大工程。 他们人手显然不够。 赵娘娘坐在摇椅里边晃荡边磕着瓜子:“雇一些人做吧,冷宫里这么多闲人,她们也乐意。” 许嫔觉得不行,现在在冷宫不比从前。十一要经常吃药,他们攒的银子虽然多,但总不能坐吃山空。 她刚这样想着,主殿外就来了一群人。 李衍在前,边走边道:“诸位,凡是帮忙干活的,一天两文钱还管中午一顿加餐,愿意干的就进来。” 冷宫里的娘娘、奴才们大多过得凄惨。从前都是靠着赵娘娘帮忙卖点绣活才撑了下去。但刺绣费手又伤眼睛,小冯总管拿一点,赵娘娘再分一些,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的。 如今有现成的活干,她们再愿意不过了。 一群人涌了进来,姜嫔在外头探头探脑的看,瞧见李衍时缩了一下,最后还是壮着胆子问:“我,我也能来帮忙吗?” 李衍点头:“当然可以,姜嫔娘娘进来吧。” 姜嫔已经没了以往的嚣张,激动得连连道谢,干起活来格外的卖力。 待到中午放饭时,更是狼吞虎咽,一个人吃了三大碗。 她自从进冷宫就没吃过一顿好的,又不会绣活,已经饿了好久,整个人都脱相了。 其余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难得见到荤腥,都吃得格外香。 等到发了工钱,许嫔心疼坏了。同李衍道:“明日还是我们自己干吧,今日买肉加餐和发的工钱都不少了,总不能坐吃山空。” 从前十一还能到处捞钱,皇帝也能赏赐不少,冷宫只能出没有进了。 李衍吃得饱饱的,才放下碗筷,从书 包袋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娘:“谁说我们要坐吃山空了,娘,你瞧瞧这个。” 许嫔疑惑的接过,赵娘娘凑到她身边一起看。 看完后问:“容美人是哪个?” 许嫔解释:“是皇后宫里的一个婢女,前几年被皇上看中封了美人。” 赵娘娘笑得要死:“哈哈哈哈,她卫姝也有今日,当时是不是气得吐血了?” 许嫔点头:“确实气得不轻,这容美人也是有手段的,还得宠了许久。先前十一帮过她,也算知恩图报。平日里瞧见十一,都是客客气气的,瞧见我也是笑脸相迎。” 赵娘娘冷哼:“什么知恩图报,不过是没有利益冲突而已。你才进冷宫,就惦记着你的面脂、面膏。”她看向李衍,问,“这信她是如何送进来的?” 李衍眨了两下眼:“花了大价钱请小冯公公送进来的。”他方才去找小冯公公买菜籽的时候,小冯公公塞给他的。 许嫔倒是无所谓:“惦记就惦记吧,她信里不是写了愿意千金求购吗?反正那些东西我在冷宫也用不着,不如卖给她。”说完,她又朝李衍道:“待会我就写信应了容美人,娘还有白芷他们,帮着你一起做。” 李衍双眼发亮:“娘,你不反对我挣钱了?” 许嫔摇头:“不反对。” 若是在冷宫外,她肯定不同意十一做买卖的。 一来,会累着十一;二来,皇帝会不喜;三来,一旦某个嫔妃要故意拿这个陷害他们,他们有嘴也说不清。 但现在,他们都在冷宫了,也没什么好被陷害了。 多攒银子才是正经。 “你喜欢做什么便去做吧,只要和娘说,娘便帮你!” “娘,你真好!”李衍磨拳擦掌,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 他激动的捋袖,开始手舞足蹈的给他娘画大饼:“娘,这面脂、面膏我可不止想卖给容娘娘,后宫还有很多娘娘和宫女姐姐呢。我还会做香水、蔻丹、唇脂、胭脂、眉笔……好多好多,我都会做!我的梦想是所有做出来的东西,每个娘娘和宫女姐姐人手一个……” “我们肯定能挣好多好多的钱!” 小孩儿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的。 赵娘娘瞧着一言难尽:“十一这几年在外头学得 都是什么,怎么尽会做些女人喜欢的玩意?” 许嫔尴尬笑了两声:“也不是只会做女人喜欢的玩意,只要能挣钱的,他都会……过些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孩子也不知怎的,对钱格外感兴趣。” 赵娘娘拍拍胸口:“幸好幸好,吓死我了。原来是对挣钱感兴趣啊,这个赵娘娘也很有兴趣。十一,你具体同我说说,要怎么挣钱?” 李衍又开始给赵娘娘画大饼:“我们先拿容美人做招牌,等她用得效果好了,再让小宫女去宫里头宣传宣传我们的东西。后面卖得多,我们在冷宫弄个作坊,冷宫里的娘娘们都可以帮我们干活的……”他计划一套一套的,许多新鲜词许嫔压根没听过。 待李衍兴冲冲的走了,许嫔就同还处在兴奋中的赵娘娘道:“你有没有觉得,十一会的东西太多了?” 赵娘娘不以为然:“会得多有什么不好?” 许嫔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娘娘安抚她:“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有的人在某方面就是天赋异禀,习武还有天生根骨奇佳的呢,读书也有过目不忘的。宫外头穷苦人家的孩子三岁就开始知事,七岁都能当家了,十一读书不好,或许就是经商天赋异禀。” “而且,这冷宫多无聊啊,有事做不好吗?” 许嫔被她一点,突然就通透了,开始全力配合李衍的想法。 面脂面膏分很多用途,有祛黄美白、祛痘平坑、祛斑抗敏、细致肌肤、收缩毛孔、抗皱抗衰老的。 她根据儿子的描述回信询问容美人需要哪种的? 容美人一看:小孩子才做选择,她哪种功效都想要。 她回信后,许嫔很快又回复了。 打开一看,全套要四千两银子,给她优惠些,也要三千五百两。 容美人咬咬牙,付了。 等她尝到甜头后,许嫔那又来信说十一皇子还研制了胭脂、口脂、蔻丹、香水、体露……等等等一系列好东西。光胭脂又有各种颜色,口脂也分口味,蔻丹颜色更是多得人眼花缭乱。 容美人馋啊,只要是女人,尤其是后宫中的女人,没人能抗拒这些好东西的诱惑吧。 尤其是她用了先前十一皇子给的面脂面膏,一双手渐渐变得嫩滑如锦缎,身上能看得到的肌肤 也白得发亮。 隐有失宠的趋势又被她拉了回来,皇帝每回来都会夸她。在宫里碰到了其他的嫔妃,看她的目光也是羡慕嫉妒恨。 一看全套优惠后,还要一万两,她又望而却步。 她虽然得宠,但位份低,皇帝除了对十一皇子,就不是个大方的。 她存的银子有限,一下实在拿不出那么多。 容美人拿着那张清单看了又看,看了三日。然后自己开始说服自己,有了这些好东西,她保养得宜,容貌上去了,说不定就更得宠了,嫔位近在咫尺,妃位也不是没可能…… 容美人一咬牙:冲了! 信十一皇子得锦绣前程! 容美人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数了数,除去不能当的珠宝首饰,现银只有八千两。 她厚着脸皮询问许嫔可不可以少一些,许嫔回复她:“冷宫制作美肤品材料有限,若是容美人能提供一些制作原料,可以商量。” “比如胭脂需要的花瓣,牡丹、玫瑰、水仙、月季、菊花……都可。” 容美人想着:御花园不是有大把的花吗?先前司农局还送了许多过来。 这些花是皇上的,她作为皇上的女人薅一些不过分吧。 于是,大半夜的,容美人遣了婢女、太监去御花园薅花。容美人很小心,只让他们挑拣着薅,别被发现了。 如此,容美人用八千两换回了全套的好东西。 她本就生得美,现在日日精心养护自己,肌肤肉眼可见的细腻柔滑了。用上口脂后,整个唇显得红润饱满,再用胭脂一提色,从里到外都光彩照人。 行动间,透骨生香,鲜红的丹蔻一翘,真真勾魂。 不过两个月就晋升为容嫔。 众嫔妃都私下议论,连卫皇后和阮贵妃、淑妃都注意到了。 这整个感觉怎么看怎么像当初许嫔的路子。 她不会将许嫔的方子要来了吧? 其实当初许嫔和十一皇子被打入冷宫,也不是没人打过那养肤面脂的主意。 但碍于卫皇后,谁也没敢先去。 原想着许嫔进了冷宫,大家都没方子都一样。但现在一旦有一个人有了方子,那就不一样了。 容嫔有的,她们也要有。 于 是,各宫的嫔妃开始行动,纷纷派自己的人去打听容嫔近日的日常。 然后很快打听到容嫔用了什么养肤的好东西,连清单都拉了一大堆。 据说都是找冷宫的许嫔买的。 这还能忍? 必须安排上。 于是,陆陆续续有嫔妃找到小冯总管联系许嫔。 小冯总管先前得了容嫔的银子都战战兢兢的,突然一大批人来找他,他反而不敢收受贿赂了。 他矢口否认帮过容嫔,言辞拒绝其他嫔妃。并且嘱咐手下的小太监,若是再有人来寻就说自己病了。 然而,他才刚躺下,小太监就说有人找。 小冯总管刚要破口大骂,就瞧见李衍掀开帘子进来了。 小皇子生得雅致矜贵,一双乌黑的眼睛格外狡黠。尽管瘦弱,但气势不减,一进门就喊了声:“小冯公公。” 小冯总管一下子从床上弹跳了起来,连忙问:“十一皇子怎么来了?”他拉了凳子给李衍坐下,又手忙脚乱的给李衍倒茶。 李衍丝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结果他倒的茶嗅了嗅才喝了下去,才道:“这茶好喝,小冯公公,你想不想日日都喝这么好的茶?” 小冯总管眼神闪烁:“十一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李衍开门见山:“自然是想让小冯公公通融一下,帮本皇子和其他娘娘牵线搭桥。除去其他娘娘给您的好处费,本皇子这边也会给你一成的银子当谢礼。” 小冯总管一脸为难:“十一皇子就别为难奴才了,您在冷宫种树、种菜、种草药本就不合规矩。要是被上头知道奴才替您和后宫的娘娘们牵线做买卖,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爱财,但也惜命。 但他不松口,就是在要李衍的命。 李衍在袖带里掏啊掏,掏出龙纹腰牌在小冯公公面前晃了晃:“认识这个吗?” 小冯总管眼睛跟着腰牌转了转,眼睛突然瞪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跪拜,三呼万岁。 李衍:“好了,起来吧,爹爹又不在这。” 小冯总管战战兢兢的爬起来,小心翼翼道:“十一皇子,您既然有这个腰牌,其实可以自己自由出入冷宫去和各位娘娘联系的。” 皇帝的腰牌,就算是要出宫也 使得。 李衍:“本皇子不想出冷宫。”他费尽心思进来的,又出去不是给人找他麻烦的机会嘛。 他眉眼弯弯,又开始给小冯总管画大饼:“而且,本皇子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你只要照着本皇子说的去做。本皇子保证你能发财,并且不会有任何危险。” 小冯总管一想也是,若是有人查起来,只管推说十一皇子手上有皇帝御赐的腰牌,他不得不听命就是了。 而且,汪总管先前的传话是‘只要十一皇子高兴,随他在冷宫怎么弄。’ 他攀上十一皇子,不仅能发财,说不定哪天还升官了。 想到此,小冯总管连忙点头哈腰的奉承:“十一皇子说得是,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小冯总管这边打通就好办了,各宫娘娘的消息很快就传了进来。 有家底的娘娘,胭脂水粉、唇脂、体露、蔻丹、香水……一套全安排上。没什么银子的嫔妃挖空心思的想用最少的银子拿到最多的东西,谁也不甘落后。 很快,大家都知道自带需要的原料会省下一大笔。于是各宫的娘娘们开始到处薅皇家的羊毛。 最先遭殃的就是御花园,别说花了,就是松针都叫人薅秃了,拿去制作了松香。 连卫皇后都把自己凤栖宫花园的花给薅没了。 李明嫣跑到大皇子面前抱怨了好几回,大皇子把自己种的好几盆薄荷送给了她,笑道:“皇姐也可以去找十一弄些薄荷香来,驱蚊效果特别好。” 李明嫣不屑:“都是瞎传的,十一做的东西效果哪有那么好了。本公主手上的疤痕就没去掉!”她当初被老虎抓伤的一道,手臂到手背的痕迹还在。 大皇子:“那是皇姐先前没注意,不然一定不会留疤的。”十一进冷宫时,又给他带了一瓶缓解哮喘的药丸。 他偶尔实在感觉身体不适,吃过几回,确实效果很好。 李明嫣撇嘴,不说话了。 确实,她私心里不想手上的疤痕去掉。 她想母后看到,总会心疼她的。但母后近日的心思好像全在比美和五皇弟身上。 李明嫣从溪云宫出来,经过光秃秃的御花园,心情本就不好。结果还碰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容嫔,这下心情更不好了。 这人 先前还是她母后宫里的奴才吧,背主忘得的东西,瞧见她还有脸打招呼。 李明嫣嘲讽了她一通走了。 待她走后,容嫔才起身,唇角的笑一下子没了。原还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得了十一皇子的好东西,没想到现在整个后宫嫔妃都有了。 现在连个公主也敢当众嘲讽她这个宠妃。 她不高兴,谁也别想高兴! 于是吩咐身边的宫婢道:“你去清心殿传个话,就说长公主让皇上有空到御花园走走。” 话一传到,建宁帝还真的来了,当看到光秃秃,连树叶都不剩的御花园时,还以为自己走错路了。 转了一圈,四处打量后,拧着眉头问汪全:“这,深冬了?”是他忙得太久忘记时间了吗? 但就算是深冬下雪天,御花园也不该连片叶子都没有啊! 汪全眼皮跟着抖了抖,也是满脸疑惑:近日皇帝忙,他日日跟在皇帝身边,几乎没出来走动。 御花园变成这样,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建宁帝又去了御花园北边的梅园,这下别说叶子,连梅枝都被人剪去了大半! 建宁帝大怒,吼道:“汪全,去查,给朕狠狠的查!” 朕老大的御花园呢? 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汪全查一圈回来,后宫的嫔妃、宫女、太监都守口如瓶,表示不知道。 愣是连个毛也没查到。 薅御花园羊毛的事,大家都有参与,谁也不会笨到不打自招啊。 有时候,只要后宫团结,就算是皇帝也伸不进手。 御花园这么大的变化,不可能整个后宫都不知道。建宁帝气得不行,势必要查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又让司农局的人送来了许多花木摆在御花园,然后出动了好几个暗卫日夜守在御花园。 前几日风平浪静,又过了几日,终于有嫔妃按捺不住出来了。 然后暗卫在御花园逮住了淑妃、顺嫔、云嫔、容嫔、晚才人、林美人宫里的人,还有一只脚已经踏入御花园的周嬷嬷。 这些人又陆陆续续供出了阮贵妃、淑妃、徐嫔、季美人…… 最后,除了贤妃,几乎整个后宫都牵扯进去了。 建宁帝有些无语:这是什么新型消遣方式? 大半夜的不睡觉,集体薅御花园羊毛? 作者有话要说 众嫔妃:我们的快乐皇上不懂。 第 62 章 签到第62天 建宁帝挨个审问,最后所有人的答案都一致:送到冷宫去给十一皇子抵债了。 再一细问,后宫嫔妃几乎都在十一皇子那,买了胭脂水粉、面脂面膏的…… 什么胭脂水粉、面脂面膏贵到要薅御花园的羊毛抵债? 亏得他还为那小子去冷宫难过了大半个月,哪想着兔崽子眼里只有钱。去了冷宫还不安生,居然做生意做到后宫来了。 他自己不好去冷宫把人揪出来,就让画工好的暗卫去把冷宫里的情况画来瞧瞧。 暗卫去了,很快把画作呈到了御前。 建宁帝展开一瞧:好家伙,原本破败萧条的冷宫被李衍搞得热闹如同集市。往日麻木的冷宫嫔妃、宫女小太监们一个个干活干得热火朝天。清洗花草、翻晒、挑拣、研磨……有条不稳的进行。 俨然像藏在深宫里的一间黑心作坊! 建宁帝恼怒,担心自己在气晕头的情况下把这个儿子拖出冷宫打死了。于是先让看守冷宫的太监总管赶紧滚过来分散怒火。 很快,小冯总管来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圣,跪在地上、额头抵地,战战兢兢的。待建宁帝斥问,他立刻喊冤:“皇上,十一皇子手里有御赐的腰牌,奴才不敢不给诸位娘娘传话啊!” 建宁帝沉着脸,方才想起腰牌一事。 有他的贴身腰牌在手,一个小小的冷宫总管确实不敢不听话。 看来那腰牌要暂禁了。 建宁帝又问:“那你为何不上报?” 小冯总管苦着脸:“十一皇子和诸位娘娘不许奴才说!” 建宁帝把人赶走了,憋着一口气又把初一、十五两个暗卫喊了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当建宁帝看到两个暗卫时都快认不出了。 这这这,这两个黑眼圈浓重,瘦得脱型,站着都摇摇欲坠的家伙,真是他派去的暗卫? 建宁帝黑着脸问:“你们二人这三个月都干什么去了?怎得弄成如此模样?” 初一、十五跪下,一五一十的将这两个月遭受的折磨说了一遍。 初一双目无神:“卑职们除了日夜要轮值保护十一皇子,夜里还要帮忙翻地、挑拣花草、研磨、蒸馏……” 十五两眼发直:“自从十一皇子接 了后宫娘娘们的活计,卑职还要负责试用各种胭脂水粉、唇脂丹蔻……已经连轴转几个月了。”向来皮糙肉厚的脸都试肿了,指甲盖涂卸丹蔻都快劈叉了…… 真的,每当他们以为最难过不过如此时,十一皇子总能想出更折腾人的法子。 每天试各种胭脂水粉,他们暗卫身上天天沾染这些还怎么隐藏。 简直比他们当初习武还要惨! 建宁帝听着他们的描述,眼角抽动:听着好像确实很惨! 惨归惨,但暗卫被发现行踪就是办事不力。 然后,建宁帝下令将两人各打了五十大板。听着外头一声惨过一声的惨叫,建宁帝心中郁气总算平了些。 回头一想,这孩子本就是替人顶罪入的冷宫。这么大的委屈都受了,不就是挣点银子吗,又没偷又没抢的,嫔妃们也都高兴,有什么关系呢。 暗卫替他受过就可以了。 建宁帝自己把自己说服了,然后朝被拖进来的两人道:“既然十一已经发现了你们二人,你们就不必再回暗卫营了,今后就跟着十一皇子吧,以后他就是你们的主子。但有一点,只管护着他的安危,切莫再助他胡来!御花园偷花木、联系后宫嫔妃这种事决计不能发生第二次了!” 初一、十五如遭雷击。 一生刚硬不惧生死的暗卫只觉得未来前途黑暗,不如抹了脖子算了。 之后,建宁帝下令,今后后宫任何人不得与冷宫有任何联系,不得接近冷宫,如有再犯,就一并入了冷宫去。 卫皇后略微觉得可惜:自从那病秧子进了冷宫,冷宫就护得和个铁桶一样。本想借着买胭脂水粉的由头,安插人进去,趁机弄死那对母子和梅妃,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皇帝发现,禁了。 也罢,就先放过他们。 之后,建宁帝又让汪全去警告了小冯总管,不许他再替十一皇子联系外面,尤其是关于买卖的事。 小冯总管大赚了一笔,现在什么也不想了,连连点头,表示绝对不会再犯。就算十一皇子拿腰牌砸在他脸上,也不可能同流合污! 汪全怕他做得太过,压低眉眼提点他:“若十一皇子有急事,可过来禀报。” 小冯总管眼眸转了两圈,点头哈腰道:“小的懂。”他恭恭敬敬的把汪全送走 了。然后吩咐身边的奴才:“你去给十一皇子传个话,就说杂家让皇上招去打了一顿,下不来床,近日让他都不必找了。” 小冯总管被打了,两个暗卫也被打了,李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后宫卖胭脂水粉这条路是彻底被堵死了。 他早知道这个买卖做不长久,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反正已经捞了一笔,除去分出去的,他自己能攒下好大一笔生命值。 他特意配了伤药让小太监送去给小冯公公,等到夜里,又拿着伤药站在树下,小声喊:“你们下来,我这里有伤药。” 树上的人不动,李衍慢悠悠道:“你们要是再不下来,我就让小橘上去。” 胖橘猫四爪抱着光秃秃的树喵喵的叫唤,再它窜上去之前,两个人影从上面跳了下来。 落地的姿势诡异又奇特,显然受伤不轻。 两人接了药瓶又要上树,李衍一把揪住两人的衣摆。往日强悍精壮的暗卫居然轻轻松松被个病弱的孩童拽得晃了两下。 初一回头,目露疑惑:“十一皇子?” 李衍看着他们,双眼乌黑又纯净:“既然以后你们都是我的暗卫了,就不用对自己太苛刻。受了伤,就去阁楼上养几日。” 十五立刻道:“不用,我们无碍。” “哪里就无碍了!”李衍只是站在那都闻到血腥味了。 他伸手戳了一下初一的腰,初一顿时整个人紧绷,眉头几乎都打结了。 “你看。”李衍耸肩,“都痛成这样了。” 两人还拧巴着,李衍干脆直接下令:“本皇子命令你们去阁楼趴着!” 两人这才跟着李衍去了三楼阁楼。 李衍让人在药房搭了两块木板床,然后让初一十五趴了上去,又喊来两个小太监给他们上药。 两个人的后背连着臀部以下都被打得皮开肉绽,到现在还在渗血,看着就恐怖。 看来便宜爹真的气狠了。 待两人重新上了药后,李衍亲自给他们拉上了被子,很认真的嘱咐道:“如果很痛就告诉我,我这里有止疼药,保管吃完就不疼了。” 两人还没被人如此关心过,都有些不自在,连忙道:“不疼,十一皇子快去睡吧。” 李衍冲他们挥挥手,然 后关上药房的门,去到对面睡了。 之后的几日,李衍对他们都照顾有加,每次换药都亲自看着。给他们的饭菜都是适合养伤的汤水。 两人没有父母,自小就被选入暗卫营培养,经历的训练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暗卫和暗卫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但在李衍这,他们头一次体会到了温暖和关心。 两人都好好的趴在药房,近距离的看李衍看医书、识别草药、研磨药粉…… 其实,十一皇子不闹腾的时候,人真的挺好的。 怪不得皇上和几个皇子都这么喜欢他。 待李衍亲自过来查看他们的伤势时,初一语气艰涩道:“十一皇子,您不必对卑职们这么好的。” 李衍瞧了他一眼,眉眼弯弯:“放心,以后有你们报答的时候。现在什么也别想,好好养病就成。” 十五立刻警觉:“皇上嘱咐我们不许帮十一皇子偷树,不许助您胡来,只准护着你的安危!” 李衍不耐:“闭嘴,睡觉!”其实主要是这几个月折腾他们,又害他们被打,小小生了愧疚之心。 毕竟以后是自己的暗卫了,总得关心一下。 李衍一凶,两人立刻哑了声。 他收好药粉退了出去,然后下楼。 路过他娘屋子时,瞧见里面还亮着灯,就敲门进去了。赵娘娘也在,屋子中间的木桌上还摆满了没来得及卖出去的瓶瓶罐罐。 赵娘娘见他进来,恼道:“你怎得还没睡?” 李衍眨巴了两下眼:“赵娘娘和娘不也没睡吗?” 赵娘娘:“我们在想这些东西怎么办?”她咒骂道,“天杀的狗皇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的买卖,他做什么横打一棒子!” 许嫔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我们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生意不长久吗。” 赵娘娘冷哼一声,随后又道:“要是这生意能在外头做就好了。我同你们说,我当年行走江湖时,可没见到过这么好的胭脂水粉。” 李衍坐到她对面,好奇的问:“那赵娘娘逛过京都没有?京都里有胭脂铺吗?” 赵娘娘仔细回忆:“十几年前是逛过的,胭脂铺自然是有的。只是时间久了,不太记得了。” “不过集英楼的烧鹅真是一绝!我到现在还怀念那个口味呢。京都城可比宫里好玩太多了……”她说着说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神色就黯然了下来。 李衍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问:“如果有机会,赵娘娘想出宫吗?” 赵娘娘眸光突然锐利,咬牙道:“不想,卫姝还活着,我哪也不去!”她说完,又觉得自己杀气太重,忙道,“哎呀,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个做什么,你快去睡!” 李衍其实不太困,还想再问问,但硬是被赵娘娘和他娘劝回去睡了。 他一个人躺在自己屋子里,想了许久。 既然在宫内挣不到银子,为什么不去宫外呢。他先前就激活了皇城签到系统,一直没派上用场。 而且,他先前得了便宜爹那么多赏赐都没用。出了宫不正好可以倒卖出去,换成银子? 皇城那么大,除了签到,肯定也能做生意什么的。 他想着想着就兴奋起来,第二日趴在高高的阁楼上往外看,他心情更加开阔了。 伤势已经好了大半的十五走到他身后,小声问:“十一皇子在看什么?” 李衍指着冷宫东边高高的宫墙问他:“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十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点头:“知道,那是掖庭。” 李衍又问:“掖庭是不是有可以出宫的宫门?” 十五顿了一下,摇头:“这个,卑职不清楚。卑职平日只守在皇上身边,之后守在您身边。只知道掖庭有掖庭局和掖庭狱。” 李衍觉得肯定有。 哎,入冷宫之前应该找周才人问问的。 毕竟,她曾经去过掖庭,对那熟悉。 “十五,你能去帮我找周才人问个问题吗?” 十五木着脸:“不可,皇上说不许帮您联系宫内嫔妃。” 李衍心里暗骂:便宜爹真小气,明明说将初一十五给他了,却又下这么多限制,这和没给有什么区别? 他拉开系统,开始今日的签到。【滴,冷宫主殿签到成功,生命值+20。检测到宿主在冷宫主殿连续签到一百天,生命值+50,奖励掖庭地图一张。请宿主尽快解锁掖庭签到点,有惊喜在等着宿主哦。】 什么惊喜? 李 衍眼前一亮,拉开掖庭地图查看。 然而,没解锁的地图一片雾蒙蒙的,依旧只能看到模糊的签到红点。 他回头,看着十五:“你们能把我放到对面去吗?” 十五点头:“不可以。” 李衍:“为什么不可以?” 十五:“对面危险。” 李衍作势要爬窗户跳过去,十五立刻改口:“可以,但白天不行?” 李衍疑惑:“为何?” 一直没说话的初一出声:“因为我们是暗卫,不可白天无故出现在人前。” 李衍有些无语:“那你们现在就在我面前了。” 十五:“我们现在就走。” 李衍还没来得及喊两人,两人就从窗户翻了出去,然后不知道躲哪个旮旯里去了,消失得无隐无踪。 李衍无语。 他数着银子挨到了夜里,等他娘和赵娘娘都睡着了,才推开窗户小声的喊了两声。 初一、十五很快过来了。 李衍看着两人浓重的黑眼圈,顺口道:“你们两个不必一起过来,初一留下,十五回去补觉,今后都轮岗。” 他话落,十五身形一晃,就没人影了。 李衍:还真听话。 初一伸手过来抱住李衍,言语简洁:“抱好。” 李衍搂住他脖子,眼都没闭,只觉得腾空而起,然后就落到了对面地面。 他刚站稳,就和一个穿着裙装正站着撒尿的小姑娘看了个眼对眼。 裙装?站着撒尿?小姑娘? 李衍惊恐,一回头,初一已经不见了。 对方瞧见他也是一机灵,尖叫一声,红着脸尿直接憋了回去。 远处有人挑着灯笼过来了,边朝这边跑,边喊:“陆家的别跑,我看见你了!” 小姑娘把裙摆一放,惊慌的拉起李衍就跑。一路拐着弯往黑漆漆的小胡同钻,最后把他拉进一间低矮的破屋子里。 这屋子和他曾经在冷宫住过的小破屋有得一拼。 李衍从来没这么跑过,心脏砰砰砰的跳,一口血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血条哐哐哐的往下掉。 他暗道倒霉:掖庭果然危险,还没签到呢,就先掉血了! 这哪是惊 喜,是惊吓在等着他吧。 屋子里没有灯,黑暗里又有人爬了起来,恼道:“你又跑出去了?” 拉着李衍的‘小姑娘’弱弱的回:“我尿急!” 烛火被点亮,李衍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人,也是个小姑娘。瞧着比他高。 对方蹙眉:“你怎得还带了个人回来?” ‘小姑娘’急道:“他也是去撒尿的,宋公公追过来了!” 外头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一个奸细的嗓音传了进来:“陆家的开门?” ‘小姑娘’把李衍一摁,推进了床底,嘱咐道:“你别出来,你要是给抓住了,会被抓去阉掉的!” 李衍心口难受,趴在床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初一死哪里去了。 这是想害死他啊! 他伸手从书包袋子里摸出‘速效救心丸’,连着吃了好几颗,总算好受了点。 然后立刻拉开签到系统,想签到补血量。 【滴,恭喜宿主激活掖庭地图。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掖庭成功,生命值+50,奖励夜壶一个、催眠技能初级、小宫女服饰一套,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签到掖庭更多签到点,爆出更多奖励哦。】 奖励他小宫女服饰做什么? 李衍一脸茫然,系统继续播报。 【滴,检测到宿主已经完全开启完整的后宫地图,系统已激活开宝箱功能,每100个生命值或100两可抽奖一次,每次都有可能爆出稀有物品哦,宿主是否要体验一次?】 李衍直接忽略:狗系统,又再骗他花钱! 他就是个非酋,才不上狗系统的当。 他点了否,系统继续播报【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掖庭南卫所小破屋成功,生命值+10,奖励大力丸一颗,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签到掖庭更多签到点,爆出更多奖励哦。】 李衍还没来得及拉开掖庭的地图,外头的门就扑通一声撞开了。 一个提着灯笼的老太监进来了,肃着脸,额头上的皱纹如同沟壑,在昏暗的光晕里看得人难受。 他眼一横,瞪着对面:“陆小路你跑什么?方才杂家怎么瞧见你站着撒尿?” 陆小路连忙摇头,声音怯怯的:“我没有……”说着往另一个小姑娘身后躲。 另一个小姑娘板着脸肃声道:“宋公公,你肯定看错了!小路是女孩儿,怎么可能站着撒尿!” 宋公公上下打量他们二人,嘿嘿两声,突然猥琐:“是不是女孩儿,公公摸摸就知道了!”说着,搓着手上前。 宫里的许多太监都被压榨惯了,有些变态的癖好也不足为奇。 李衍却快被恶心吐了:哪来的猥琐老阉狗! 高个小姑娘护着后面的小姑娘不住后退,最后退到了床边上,冷着脸呵斥:“宋公公,你再过来,我就告到掖庭令那!” 老太监不屑:“犯官之后,谁会搭理你们?” 李衍忍着心口的不适,刚要爬出去。就听见扑通一声,灯笼咕噜噜滚出老远,老太监斜躺在地上,手脚不住的抖动,眼睛圆睁,腹部还插着一把匕首,血流了满地,蜿蜒到床底下。 然后他看到那个稍稍大的小姑娘蹲下,拔出匕首,又眼都不眨的连续捅了老太监好几刀。直到那太监彻底不动了,血染红了小姑娘的裙子,她才停了下来。 李衍这一刻的震撼无可比拟! 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一个脑袋突然凑了过来,女孩儿的眼睛又晶又亮,探头看他:“出来吧!” 李衍被她眼神吓到了,又因为趴久了,手脚有些发软,半天动不了。 陆小路赶紧蹲下,把他扒拉了出来。 然后李衍就看着那大一点的小姑娘用仅有的床单把那老太监一裹,收拾好地上的血迹,把人往外拉。 拉了半天没拉动,又回头朝李衍道:“过来帮忙。” 李衍缓过来了一些,跟着两人拖着尸体沿着黑暗的地方一路走。然后把尸体丢进了附近一口枯井里。 等三人重新回到屋子,李衍直接坐在了只有木板的床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大的小姑娘看了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又出门了,走之前提醒小的小姑娘把门关好。 待她一走,小的小姑娘也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小声威胁:“你和我们一起抛尸了,你就是和我们一伙的了。我的秘密你不许说出去!” 李衍眨了两下眼睛,问:“什么秘密?” 小小姑娘:“你装什么傻,方才都看到我站着撒尿了,我同你一样是男孩子!” 李衍啊了一声,又问:“那你为什么要穿裙子?” 女装打扮的小男孩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掖庭只能有太监,我不穿裙子就要当小太监,姐姐说陆家不能没后……” “陆家?哪个陆家?”李衍方才听那老太监说这对姐弟是犯官之后。 所以,他们因该是哪家犯官的家眷,被冲进了掖庭。 掖庭不能有男子,除非是太监。 那大的小姑娘就让自己弟弟扮做了妹妹。 才五六岁的孩子,长得又清秀,穿起裙子来确实看不出男女。 陆小路明显没什么心眼,小声问他:“你知道宜嫔吧?” 李衍点头:“知道。” “你同宜嫔什么关系?” 陆小路:“我父亲是宜嫔的弟弟,宜嫔是我亲姑姑,宫里的五皇子是我表兄哦。” 李衍认真打量面前的小男孩,好像没看出来哪里同五皇兄长得像。倒是方才那个小姑娘,虽然长得也不像宜嫔和五皇兄,但身上那股狠劲颇为相似。 他想了一圈,突然就想明白了:皇后养了五皇兄宜嫔就死了。卫家要当五皇兄的外家,自然就允许宜嫔的同胞弟弟活着。 真是造孽啊! 五皇兄还不知道自己舅舅家出事了吧。 李衍提醒小男孩:“宜嫔死了。” 小男孩眼眶微红:“我知道,我爹娘也死了,就剩下我和姐姐了。” 李衍又问:“你爹娘怎么死的?犯了什么事?” 小男孩正要说,外头的门又吱呀一声开了,出去的小姑娘回来了,警告的看了一眼自己弟弟。然后把手里的裙子递给李衍:“这是我借来的,你穿上吧。” 李衍啊了一声,迟迟没伸手接。 小姑娘解释道:“不管你从哪里来,这是掖庭,不想被抓去阉掉就换上!” 李衍不想穿裙装,坐着不动。 陆小路跳下床,接过裙子就往他身上套,边套还边道:“你别别扭,保命要紧。先前我也不好意思的,习惯了也还好,就是撒尿麻烦点!” 李衍都想拉系统出来鞭尸了:所以,方才签到掖庭奖励的小宫女服饰用在这儿了? 系统说的惊喜不会就是这个! 李衍捂着心口,用力推陆小路:你不要过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3 章 签到 最后,李衍还是换上了小宫女的装扮。 陆小宁要过来给他扎头发,他吓得后退两步。 陆小路以为他害怕陆小宁,于是道:“你别怕我阿姐,我阿姐方才是为了保护我才杀人的。她从前不这样,是进了掖庭才这样……”他们刚来的时候受了许多欺负,阿姐为了护着他,才会变凶的。 李衍解释:“我不是怕你阿姐……”他看出来了,方才陆小宁出门替他找衣服的时候,开门手都是抖的。 她应该是怕陆小路担心才强忍着。 李衍终于不动了,任由陆小宁给他扎头发。 等头发弄好后,他起身颇为不自在道:“我要走了,等有空再来找你们。” 陆小路连忙追问:“你是新来的犯官家眷吗?分在哪干活?我和姐姐在洗衣处,你白日有空也可以来看我们呀。” 李衍哦了一声,快速出了门。 待他走出一段距离,才喊了声初一。 人影一闪,初一出现在他面前。然后万年不动的眉眼里闪过惊讶,上下打量了李衍一番。 李衍咬牙:“你方才怎么一下子就没人了?” 初一:“卑职是暗卫,方才有人,暗卫不能出现在人前。” 李衍无语:“我方才差点死了!” 初一:“卑职在门外一直守着,十一皇子没危险。” 李衍现在严重怀疑,是因为初一、十五太笨了。便宜爹才把他们发配过来给自己的。 “算了,我们回去吧。”他要快点回去换衣服,穿着这一身别扭死了。 初一点头,又像来的时候一样,夹着他跃上了墙头。刚站稳,二楼的窗口处就传来一声惊叫。 赵娘娘站在那,借着微薄的月光,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小萝莉’李衍。 这叫声猝不及防,初一脚底一滑,直接往墙内栽倒。落地的瞬间,还没忘把李衍护好。 李衍结结实实摔在了初一的身上,等他毫发无损的爬了起来。赵娘娘和他娘以及白芷、红豆已经从二楼跑了下来,还有两个小太监提着灯笼跟在后面。 然后齐齐瞪大眼看着他。 赵娘娘最先笑出声:“哇,好可爱啊!我们十一是个可爱的小公主呢。” 白芷和红豆也双眼冒 星的盯着他看:“我们十一皇子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定然是很好看的。” 李衍脸腾的红了,羞窘得厉害。 许嫔:“好了好了,白芷,你们都去睡吧,我带十一上去。” 待李衍上了阁楼,换了衣裳出来。许嫔问他:“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从掖庭的方向过来?” 八字还没一瞥,李衍还不想让他娘知道他想出宫的事。于是抿唇道:“无聊,想去掖庭那边看看。” 许嫔紧接着问:“那怎么穿成这样了?” 李衍:“周才人说,掖庭不能有男的。” 赵娘娘撇嘴:“但你是皇子,不一样。想去掖庭就大大方方的去,别爬来爬去多危险,方才险些就摔伤了!” 李衍:“入掖庭要出冷宫,经过后宫再过去,爹爹禁了我的腰牌。” 赵娘娘:“也不一定非要出冷宫,从掖庭正门进。直接把冷宫主殿后头的那堵墙砸了便是,你的腰牌只是不能在后宫行走。在冷宫和掖庭还是可以横着走的!” 许嫔迟疑:“这样不好吧?” 赵娘娘冷哼:“有什么不好的,冷宫这四方天地老娘都看够了!” 从前只有她同魏嬷嬷在冷宫,那赌墙是没奈何。如今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工具,区区一堵墙而已,能耐她何? 而且,狗皇帝没直接收缴了十一腰牌,又让暗卫护着他。说明还是有一定纵容十一的,只要不回后宫,在他眼皮子底下霍霍,去掖庭转转,他应该不会有太大反应。 李衍在脑海里拉开掖庭的地图,看见里头密密麻麻的签到点,可耻的心动了。 若是有冷宫和掖庭两个签到点,他暂时也不一定非要出宫。 赵娘娘说干就干,第二日就把白芷、红豆和两个小太监全喊了来,抡起翻地用的锄头就开始砸墙。 她深信,只要锄头挥得好,就没有挖不倒的墙。 这边动静太大,很快把冷宫其他人吸引了过来。小冯总管身边的小太监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看到已经被砸破的高墙,吓得一溜烟跑去禀告给了小冯总管。 装病的小冯总管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问:“你说什么?什么砸墙?砸哪的墙?谁在砸墙?” 小太监舌头都打结了:“十,十一皇子和, 和梅妃娘娘。在砸冷宫和掖庭中间那堵墙。” 大冬天的,小冯总管外裳未穿,坡头散发,套上靴子就走。 等他带着一大群人匆匆赶到时,主殿后冷宫和掖庭的那堵高墙已经被砸出了一个窟窿。 他吓得奔过去大喊:“十一皇子,梅妃娘娘,使不得啊!”边喊边驱赶其他嫔妃。 李衍一伸脚,小冯总管直接跪滑扑倒。 李衍:“小冯总管病好了?” 小冯总管哎呀叫了两声,抬头,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好了好了,十一皇子,梅妃娘娘,你们再不停下,奴才的病又要犯了!这墙砸不得,你们这是想要奴才的命啊!” “好好的,你们砸这堵墙做什么?” 李衍:“无聊,去掖庭逛逛!” 小冯总管卡了一下,一拍大腿:“您无聊同奴才们说啊,奴才们陪着您玩,保证玩得开开心心!” 李衍:“就想去掖庭。” 眼看着墙要被打穿了,小冯总管心一横,直接用身体堵在了墙体上,大吼道:“十一皇子实在要砸就砸奴才吧,反正墙倒了,奴才脑袋也要搬家!” 白芷几个不知所措,回头看李衍。 李衍蹙眉,看看他又侧头看赵娘娘。 赵娘娘不屑冷哼:“既然如此,本宫就成全你。”说着她从小太监手里抢过一把大铁锤,高高抡起,朝着小冯总管的胸口就抡了过去。 围观的众人惊呼,许嫔伸手去捂李衍的眼睛,李衍扒开他娘的手,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铁锤看。 就在铁锤要砸到小冯总管的一瞬,他吓得两股战战,直接滑坐到了地上。 小冯总管抬头,头顶一个斗大的窟窿,两块零星的砖头砸了下来。 砰咚一声,他头晕眼花,撑在地上的双手都在抖。 梅妃娘娘是真砸啊! 几个小太监七手八脚的把小冯公公抬开,赵娘娘把铁锤丢给旁边的小太监,让他继续砸。 白芷几个挥动铁锹一点一点的帮忙。 这么大的动静,对面也没一个死人,惊慌过后,很快将这件事报给了掖庭令。 掖庭令带着人过来时,那高高的宫墙已经摇摇欲坠,夯实的墙面突突的响动,下一秒就破开一个大洞。 然 后又是一阵砰咚作响。 轰隆一声,整面墙朝着这边倒来。 掖庭令吓了一大跳,拦着人连连后退几步。巨大的土尘四起,掖庭令连连咳嗽,伸手在眼前扇了几下。 待烟尘过后,对面同样出现一大群人。 打头的就是两个宫装丽人,还有一个病弱消瘦的男童。 掖庭令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对面的人就黑压压的冲了过来。热热闹闹从他身上跨了过去,然后眨眼便分散了出去。 他挨了好几脚,才反应过来这堵墙后是冷宫。 当即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大喊:“你们回来,这是掖庭,谁让你们乱跑的!” 他喊不住人,一回头又对上小冯总管,当即恼了:“冯总管,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小冯总管扶着墙战战兢兢的,连声提醒:“快,快去禀报皇上,带头的是梅妃娘娘和十一皇子,他手里有御赐的腰牌,咱们拦不住!” 掖庭令一惊,立刻亲自出了掖庭去找汪公公了。 冷宫这边的人多的都被关了十几二十年,少的如姜嫔也被关了三四年,早就快憋疯了。 如今墙一砸了,立刻犹如泥沙入河、江河入还,集体都疯魔了。到处稀罕的走走逛逛,恨不能连根木头都要啃两口,看什么都新鲜,走哪都觉得新奇。 吓得掖庭的人连连躲避,惧怕的后退,指指点点的议论。 赵娘娘环顾一圈偌大的掖庭,深吸一口气,道:“哎呀,还是这里好,够大,冷宫那墙早该拆了,平白困在那四方天地这么多年!” 许嫔四下瞧瞧,也觉得还是空间大点舒服。 李衍拉开脑海里的地图查看,掖庭分掖庭局和掖庭狱。掖庭局东面是比如周才人这种犯错宫妃和宫女住的地方。靠东南角就是陆家姐弟这种犯官家眷住的地方了。再过去是宫妃和犯官家眷劳作的地方,譬如洗衣处、浣纱、养蚕、纺织、刺绣……等等各个劳作的处所。 最西面是掖庭狱,靠北边是掖庭的北直门,从那里可以出掖庭。 他也不急着出去,依照地图往洗衣处去。 昨夜,陆小路是说他们在洗衣处干活吧。昨夜那老太监死了,也不知道他们受到牵连没有。 他往那边走,胖橘小短腿立刻转弯,白 芷和红豆也跟着他身后过去了。 许嫔也要过去,被赵娘娘一把拉住了,笑道:“十一有暗卫守着,你操什么心呢,跟我到处逛逛去。” 许嫔被强硬的拉走了。 李衍走得不快,掖庭沿路的人都停下来看他,好奇哪里来的小男童。 有管事的瞧见他,想上前阻拦询问,瞧见李衍手里的龙纹腰牌时,立刻退下,跪到了一边。 李衍一步跨进了洗衣处,胖橘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所过之处,宫女惊叫连连,手里洗衣的棒槌都吓掉了。 “小橘!”李衍喊了声,胖橘立刻跳上了木栏,乖乖的立在那,回头来等他。 宫女见他衣着华贵,忙退到一边避让。 李衍扫了一圈,没看到陆家姐弟。倒是瞧见西北角的水池边背对着他,聚集了十几个人,在嬉笑怒骂。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走了过去,挤开人群往里钻。 偌大四方的水池里飘着不少衣物,陆家姐姐落在水池中央,奋力想往外爬。几个老宫女和管事的嬷嬷拿着长长的棒槌子用力戳她。 她刚要爬到岸边,又被人一棒槌戳了下去。 她一下又摔了进去,呛了几口水接着往上爬。头上的发髻全散了,身上单薄的宫装湿哒哒的,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像是被人丢进水里逗弄的野猫。 池子边上的陆小路依旧穿着那身浅色的宫女装,哭着求她们不要这样。 见求情没用,陆小路就去掰管事嬷嬷的胳膊:“不许戳我姐姐,让我姐姐上来!” 他一口牙咬在了管事嬷嬷的胳膊上,管事嬷嬷吃痛,咒骂一声。直接抓住他后颈就往池子里摁。 那架势就是想把人淹死。 陆小宁红了眼睛,扑上来要去救自己弟弟,又被人用棍子一遍遍往里戳。 周围都是老宫婢嘻嘻哈哈的笑声。 管事嬷嬷笑得最为狰狞,只是她笑着笑着,后脑勺突然吃痛。她一松手,回头就瞧见举着一块大砖头的李衍。 一句话也没说,那砖头又直接拍在了她面门。结结实实的一下,差点将她五官都拍平整了。 管事嬷嬷本就蹲在水池边上的,猝不及防挨了两下后,身形不稳,直接砸进了水池子里。 陆小路要被她带下去,就被挤过来的红豆一把拉住了。 周围寂静一瞬,十几个老宫婢都停下了捅人的棒槌,散开看着李衍。 然后下一秒,她们就吓得要去拉水里的陆小宁。 管事嬷嬷一掉下水,就被陆小宁抓住头发。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的,陆小宁发了狠的将她往水里摁。 细瘦的手掐着她的脖子用力摇晃。 管事嬷嬷连呛了几口水后,终于反应过来。到底是五大三粗,干惯了活的妇人,还能叫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欺负了去。 等她站稳,反手就将陆小宁摁进了水里。 陆小宁连呛了几口水,不服输的张嘴就往她腰上咬。然后就像一只水貂,黏在她腰上不撒口了! 李衍抡起板砖就要跳下去打那嬷嬷。 白芷吓得一把将他拉了回来,然后抄起地上的棒槌,一棒槌砸在了那老嬷嬷的头上。 她这一下可比李衍的有力气,老嬷嬷嗷的一声痛呼,一把将陆小宁摔到了池子边上。 陆小宁后背连同腰发出扑通一声脆响,陆小路连忙蹲下,一把拉住了她。 李衍也过去帮忙,一起用力,将她拉到了池子上面。 陆小宁连连咳嗽,吐出几口水来。 老嬷嬷站在水池子里,一手护着脑袋,转身,瞪着李衍几人:“哪来的狗杂碎,敢到洗衣处来找事!” 围在水池边的十几个老婢女也对李衍几个怒目而视。 但见他衣着华贵,又有婢女相随,一时间竟不敢上前。管事的嬷嬷不断在脑海里猜测他的身份。 犯官之子,不可能入掖庭。后宫的皇子也更不可能入掖庭,大楚建朝以来就没听说过。 其他官员的儿子似乎也不太可能。 那这位是? 白芷见管事嬷嬷眼神不善,立刻母鸡似的张开双手护在李衍身前,呵道:“见到十一皇子还不下跪,谁给你们的狗胆瞪我们皇子的!” 白芷一出口,管事嬷嬷连同一干老婢女都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边笑还边嘲讽道:“她说是十一皇子,皇子怎么可能到掖庭来!” “十一皇子不是在冷宫关着吗?”这些人说谎也不先打听打听。 李衍又默默掏出龙纹腰牌举了起来。 那 腰牌折射着日头的光,晃得一众人眼花。 管事嬷嬷和十几个老婢女一下子哑了声,然后爬到池子边上,扑通一声跪下了。 陆家两兄妹也瞪大眼,回头来看李衍。 李衍冲着他们两人弯了一下眼,然后朝白芷和红豆道:“把他们送到我住处去吧。” 白芷和红豆刚要去抱两人,管事嬷嬷立刻直起身体,伸手阻拦:“十一皇子,就算您是皇子,也不能从掖庭直接带人走啊!而且还是带去冷宫,这不合规矩!” 李衍转头瞧着她,小脸微沉,问:“如何才合规矩,你们一群大人,把两个小孩往水里摁,想淹死他们就合规矩了?” 管事嬷嬷丝毫不惧:“十一皇子,他们不服管教,奴才们不过是管教他们!并没有想淹死他们!在掖庭,向来都是这个规矩!” 这意思很明显:您一个冷宫里的皇子,自身难保,少管闲事! 两方对峙时,远远传来一声冷笑:“本宫竟是不知道,掖庭还有草菅人命的规矩!” 管事嬷嬷抬头一看:吓得肝胆剧烈! 这这这,这是曾经梅香宫里的那位煞神! 当年她在凤栖宫当差时,差点就被对方掐死了,倒现在还记忆犹新。 管事嬷嬷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强打起勇气,道:“梅妃娘娘,您不在冷宫好好待着,跑到掖庭来做什么?” 赵娘娘咦了一声,仔细打量她两眼:“你认识本宫?本宫倒是不记得你这个又老又丑又歹毒的东西!” 管事嬷嬷气得要死,嗓音提高:“奴婢敬您才称呼您一声梅妃娘娘,若是不敬,您只不过是个……啊……” 她话还没说全,就被赵娘娘飞起一脚踹到了池子对面,砸在了坚硬的高墙之上。 这一脚可比陆小宁那一下狠多了。 赵娘娘拍拍手,撑腰,骂道:“什么东西!给你脸了!” 十几个老婢女吓都快吓死了,齐齐后退几步。 陆家姐弟皆是不可思议的瞪大眼。 倒是李衍,一副波澜不惊,甚至喊了声:“赵娘娘威武!” 赵娘娘回头冲着他笑,然后一挥手:“走了,回去!” 白芷和红豆上前,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往回走。许嫔拉着李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 开了掖庭。 管事的嬷嬷哎呦哎呦的被人抬到了掖庭令那,然而,此刻,掖庭令正同冷宫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冯总管跪在清心殿内告状。 “皇上,奴才真的尽力了!十一皇子他不听劝啊!” “还有梅妃娘娘,那么大一个锤子,一下子差点砸到奴才脑袋上!要不是奴才躲得快,这会儿都见不到皇上了!” 建宁帝看看满头冷汗的小冯总管,又看看被踩得满脸青紫,哭丧着脸的掖庭令,一阵头疼。 这才多久,这孩子又跑到掖庭去了? 这孩子素来乖巧,定是梅妃揣掇他干的! 他一想,梅妃在冷宫待了十几年,定是早想这么干了吧! 建宁帝心累: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冷宫虽小,但好守,最为安全! 掖庭人多眼杂,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会被人钻了空子,招来杀身之祸! 但墙已经砸了,再砌回去是不可能了。 梅妃的脾气有多倔,没人比他更清楚。 待小冯总管嚎完,建宁帝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墙已经砸了,就让人在冷宫和掖庭之间安一堵门。内务府这边会再调派人手过去专门看守那门。其余冷宫嫔妃一律不准踏过这门,梅妃和十一皇子随他们!” 小冯总管一听,连忙收了声,再次磕头后退下去了。 其实他过来哭,主要是被牵连。既然皇上不计较,他也没什么担忧的了。 不过多扇门而已,又不用他管。 但掖庭令明显就有些为难:“皇上,掖庭人多眼杂,十一皇子和梅妃娘娘过去,实在不太合适。” 建宁帝沉声道:“行了,你做你的事,不必管他们就是。一个孩子和一个妃子顶多就是无聊,四处逛逛,也闹不出什么事!” 他刚这样说完,汪全又匆匆从外头进来,一进来便道:“皇上,不好了!梅妃娘娘和十一皇子将掖庭洗衣处的嬷嬷给打残了!还从掖庭带了两个犯官之女进冷宫!” “什么?”建宁帝蹭的站了起来,拍桌。然后目光就和还跪着的掖庭令对上了,顿时有种刚保证完,自家熊孩子就干坏事,被抓包的恼怒! 恼怒过后,他又选择了维护。 “十一皇子不是冲动的性子,掖庭令,你速去查查怎么回事!” 他决口不提冲动的梅妃。 掖庭令应是,立刻起身退下了。 待走出老远,掖庭令朝贴身的太监耳语了几句。那小太监点头,然后绕了许多路,去了凤栖宫。把掖庭的事,禀告给了卫皇后。 卫皇后听后,直接将茶碗砸在了那小太监的脑袋上,骂道:“没用的蠢货,不过是两个孩子,斩草除根都不会!” 小太监脑袋流血不止,也不敢伸手去堵,低眉垂眼的瑟瑟发抖。 周嬷嬷连声安抚她道:“皇后娘娘息怒,不过是两个女童,即便以后五皇子有心扶持也没什么大碍的。” 卫皇后一想也是:无子就相当于断了香火,嫁出去就不算陆家人了,还算什么外戚。 待平静下来后,她唇角翘起:“这梅妃和那病秧子还真有趣,若是一直躲在冷宫,本宫还没办法!居然自己跑到掖庭去了,这不是找死吗?” 周嬷嬷附和:“就是,他们简直找死,掖庭大把娘娘的人!” 卫皇后挑眉看着那小太监:“回去传个话,让掖庭令务必去找梅妃要那两个犯官之女!” 小太监连滚带爬的退下了。 伺茶的小宫女跪在地上把茶碗收拾干净,然后屈膝退下。等把茶碗放回了茶室就借口自己肚子不舒服跑了出去。然后小心谨慎的去了上书房,把这事同五皇子的侍从说了。 待五皇子回来,侍从立刻传话给了话。 五皇子拧眉:“你听清楚了,说的是陆家?” 侍从肯定的点头,小心翼翼的提醒:“五皇子,那是您舅舅的两个女儿,要不要派人去注意着点?” 五皇子摇头:“不必了,你只当不知道这事便是!” 这个舅舅,他曾听自己母妃提过。当初许嫔父亲犯事,这个舅舅险些被牵连,母妃因此跪在阮贵妃面前求了许久。 他当初甚至有些埋怨这个舅舅,未曾帮过自己和母妃半点,还要母妃为他受委屈。 至于舅舅的两个女儿,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他母妃都死了,那个废物舅舅也死了,这些人还同他有何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誓我定时了,不知道为什么jj没更新,今早起来才看到。抱歉抱歉啊,(磕头中) 第 64 章 签到第64天 赵娘娘将两人带回去后,陆小路就发起了高烧。好在李衍会医,给他喂了一粒退烧药后,又抓了驱寒镇惊的药给白芷去煎。 陆小宁不放心弟弟,就一直守在陆小路的床边。 许嫔同赵娘娘在门口看了一眼,小声询问李衍:“你认识他们姐弟?” 李衍点头:“他们是我朋友。” 赵娘娘挑眉:“你昨晚上的小裙子是他们给的?” 李衍点头,然后又把姐妹两个的来历同她们说了。 赵娘娘惊讶:“他们居然和宜嫔有这样的关系?难怪卫姝不肯放过他们!哎,看来今日是坏了卫姝好事,本宫甚是开心!” 许嫔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同十一一般大,父母就没了,如今还到了掖庭,也是可怜。”她接过红豆递过来的裙子,就要进去。 李衍拉了拉他娘的衣袖,指指屋子里的陆小宁:“她后背方才撞到了洗衣池的边上,好像也受伤了。娘,你待会给她看看。”说着又从小书包袋子里掏出一罐跌打药膏塞了过去,“要是淤青了就用这个吧。” 许嫔点头,推门进去了。 门关上,陆小宁立刻警觉的看过来,看见是她,蹙着的小眉头才放松了下来。 许嫔把衣服递到她手里,温声道:“去屏风后换了吧,别你弟弟还没好,你就病倒了。” 陆小宁听见她的话,慌忙纠正她:“是妹妹,不是弟弟。” 许嫔笑道:“你瞒着本宫做什么,本宫同你父亲是旧识,你母亲生了一儿一女,本宫早知晓。” 陆小宁微微惊讶:“……你认识我父母?”她弟弟自幼身体不好,算命的说要做女孩子养大才能成年。若不是这样,小路就被拉去阉成小太监了。 许嫔点头:“本宫父亲是许正德,曾是户部郎中,你父亲曾在本宫父亲手下做事,关系颇好。本宫未出阁时,与你父母都认识。只不过,入宫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本宫记得你比十一早一年出生的吧?生辰是几月几?如今都这般高了,比十一还高半个头呢。” 陆小宁终于放松了警惕,小声道:“我生辰是初春,本名叫陆昭宁。” 许嫔:“那应该只比十一大几个月。” 陆小宁连忙又问:“您是宫里的娘娘,那您认识宜嫔吗?” 许嫔示意她先去换衣服,陆小宁立刻乖乖跑到屏风后换了衣服。 许嫔又给她后腰上了药后,才回她:“自然认识,她进宫比本宫早三年,今年刚没了。” 陆小宁眼睫颤了颤:“那你也认识五皇子对不对?” 许嫔点头。 陆小宁急切问:“那你能不能帮我见一见五皇子啊?” 许嫔问:“你见他做什么?” 陆小宁:“我父亲是冤枉的,他没有贪户部的银子。我要见五皇子,他是皇子,一定能帮我面圣的!我要告御状!” 许嫔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她父母连带宜嫔都是因为五皇子死的。 卫皇后是决计不肯五皇子同她接触的。 只得道:“实在抱歉,本宫现在也在冷宫,没办法帮你。” 陆小宁抓住她的手:“那十一皇子呢,他手里有御赐的腰牌?” 许嫔:“皇上下令,十一的腰牌暂时不能在后宫使用。” 陆小宁焉吧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许嫔:“除非五皇子自己来掖庭,但皇子没有特许是不能来掖庭的。” 陆小宁眼眶红了,看着床上烧得迷糊的弟弟,很想哭。 许嫔叹了口气,安慰她:“你才八岁,你弟弟也才五岁,想告御状,不急于一时。现在,你的任务是让你同你弟弟活下去。生死是大,其他都是小事。” “若你父母还在,也会这么想。” 从陆家出世起,就从来没有人这般安慰过她。没人再说她还小,任务是活着长大。 陆小宁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抱着许嫔的腰呜呜哭了起来。 赵娘娘站在门口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小声道:“幸好,幸好不是本宫进去安慰她,还是你娘擅长安慰人。” 李衍:“才不是呢,赵娘娘也很会安慰人。” 赵娘娘揉揉他脑袋:“就你嘴甜!” 待许嫔出来后,赵娘娘连忙问:“如何了,她不出来睡吗?可以让红豆和白芷帮忙守着,不然估计也得病。” “是个脾气倔的,要守着她弟弟呢。”许嫔叹了口气,又道:“这两个孩子的父亲同我是旧识,年少时对我也颇为照拂。小路的身份在掖庭迟早会被发现,如果可能, 我们去找掖庭令,把人留在身边吧。” 赵娘娘蹙眉:“这事可能有些难办。”若本就是宫里的奴才,要过来就要过来了。 但这两个孩子是犯官家眷,又得罪了卫皇后…… 许嫔:“好了,先不想了。你们都先去睡吧,我会让白芷和红豆留意两个孩子的。” 赵娘娘先去睡了,许嫔把李衍送到了阁楼才下去。 李衍一躺下,才想起今日光顾着救人了,都忘记签到了。 哎,早知道就直接挂机签到了。 想到这,他拉开系统面板。一拉开,立刻有个醒目的抽奖提醒弹出来。【滴,检测到宿主已经开启完整的后宫地图,系统已激活开宝箱功能,每100个生命值或100两可抽奖一次,每次都有可能爆出稀有物品哦,宿主是否要体验一次?】 李衍发现,这狗系统比他还财迷,整天想着从他这挣钱。 他翻身,抽开床下的小金库,数了数自己攒的银子。忍痛拿出一百两抽了一次。 然后一个屁都没抽到。 【狗系统,你不是说会爆出稀有物品吗?】 系统估计是感受到了他的暴躁,弹出一行字【系统是说有机会……】 李衍有些无语,系统立刻又弹出一条【滴,宿主还要继续开宝箱吗?开箱的次数越多,爆出稀有物品的可能性越大哦!】 事实证明,任何人都有劣根性:越是输了就越想再试一次。 他咬咬牙,又抽了一次。 然后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脑海里的宝箱上,嘴里念念叨叨。 宝箱开启的一刹那,一张四四方方的卡牌弹了出来。【滴,恭喜宿主,抽中稀有‘伤害转移’卡一张。(注:本卡为伤害转移卡,宿主可把自己的痛感和来自他人的伤害,转嫁到他人身上。此卡为一次性消耗品,每次维持12个时辰,请宿主谨慎使用。)】 他眼前一亮:还有这种好东西,以后他心口疼,岂不是可以转嫁到自己讨厌的人身上? 于是,李衍又怒抽了五次。 事实证明,人的运气是有限的。 五次,没有一次再爆出稀有卡,都是一些没用的、他已经有了的生活物品。 【垃圾系统,再也不上当了】 李衍拉被闭 眼睡觉,系统卡顿了一下,估计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滋啦滋啦又弹出一条提示【滴,检测到宿主已连续开宝箱七次,系统额外赠送一次,宿主是否需要开启?】 李衍把被子往下一拉,嘴角翘起:“算你有良心,开。” 宝箱再次开启,然后又弹出一张‘伤害转移’卡。 他这下满意了。 调出一张卡片用在了自己和便宜爹身上,然后安然睡去。半夜,他翻了身,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去。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感觉到心口不对劲,应该是这两日太累发病了,但感觉不到疼。 他自行爬上床,继续闭眼睡觉:这种不疼的感觉真好。 要是宝箱能爆出治愈心疾的药就好了,多少银子他都是愿意的。 他这边很快便睡去。 龙床上的建宁帝好梦正酣,突然感觉到心脏一阵尖锐疼。他一下子惊醒,然后心口开始密密匝匝的疼,像是又无数针在同时扎他的心脏,疼得他满眼冒金星,背后虚汗直流。 挨着他的容嫔被他的动静惊醒,见他满头大汗,吓得大叫起来,刚要伸手去扶,就被建宁帝一个大力掀到了床下。 巨大的撞击声引来了守夜的汪全。 汪全一看不对劲,立马让人去请太医。扶着建宁帝焦急的询问怎么了。 建宁帝心口疼的说不了话。 很快,太医令急急忙忙的过来了,忙了一个时辰,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就是止不了疼。 直到天色微晓,心口的疼才渐渐平复下来。 建宁帝已经虚脱了,整个人犹如冰水里捞出来似的,难受得紧。 卫皇后闻讯赶了来,亲自伺候了汤药后,就斥责容嫔照顾不周,罚了一个月的俸禄,并撤了三个月的绿头牌。 容嫔觉得自己简直是无妄之灾,她半夜被掀下床,头都磕破了,已经很倒霉了,皇上生病怎么能怪到她头上。 然而,皇帝一句维护的话也没有就回了长庆殿。 打发走了皇后后,建宁帝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问旁边伺候的汪全:“汪全,朕莫不是也像十一一样得了心疾?” 汪全躬身,小心翼翼伏跪下去:“皇上莫要担心,太医令都说了,您是因为近日过分操劳才心口疼的,多休息几日就好了。” 建宁帝揉揉眉心,突然感觉自己不复当年。他的儿子们在渐渐长大,而他在一天天的变老。 登基那日好像还在昨天。 他又想到冷宫里的李衍。 那孩子每次发病,心口是不是也这样疼? 建宁帝心里油然产生了股怜爱之情。 “汪全,待会你亲自带着太医去冷宫瞧瞧十一皇子,问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常用的药多送些过去,冬日冷,再送些吃的用的。吩咐冷宫和掖庭的管事,莫要让他受了委屈。” 汪全有点跟不上建宁帝的脑回路了,方才不是在说龙体的事吗,怎么就聊到十一皇子身上去了? 他点头应是,匆匆去了。 建宁帝折腾到天亮,李衍倒是一夜好眠。一睁开眼,系统就响起提示音。【滴,检测到帝王的怜悯值+10,愧疚值+10。当前帝王的愧疚值为60+、喜爱值为70+、怜悯值60+,恭喜宿主攻略帝王进度增加,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成为帝王的心尖崽哦】 李衍眨了一下眼:便宜爹,这是昨晚体验到心痛的滋味,突然良心发现了? 哎,不亏是他发了几百两抽出来的稀有卡,果然好用。 只是给便宜爹用有点浪费。 他刚起身,主楼外头就吵吵闹闹的。他穿好衣衫下床,推开窗户往下看,就瞧见一大群人站在楼下。 他娘和赵娘娘似乎也在。 李衍收拾好下楼,碰到了白芷,询问她楼下怎么了。白芷小声道:“掖庭丞一早就过来了,说是陆家两姐妹在这不和规矩,要讲人要回去。” 陆小路是男孩子的事,许嫔并未告知白芷他们,连魏嬷嬷也不知道。 李衍小眉头蹙起,又问:“那陆姐姐和小路呢?” 白芷:“小路还病着,小宁在照顾她,赵娘娘让她们不要下来。” 李衍下到二楼,先去看了陆小路。陆小路烧已经退了,就是人还不舒服,有点迷糊。 楼下的声音传到了屋子里,陆小宁抿着唇,声音艰涩道:“你们若是为难,就把我们交出去吧……” 李衍冲她弯起眉眼:“陆姐姐不必担心,你和小路在这待着就是。”说完,他从书包袋子里掏出一包糖递给她:“这个给小路,我平日喝药苦 ,都是吃这个的。” 榻上的小路看着那一包糖,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了,边哭边道:“从前我生病了,父亲也会买糖给我吃……呜呜呜,十一皇子,你真好!” 李衍:怎么和十哥一样,是个小哭包。 他嗯嗯了两句,然后赶紧往楼下去了。 楼下僵持许久,掖庭丞一见他下来。就高声道:“十一皇子,还请您劝劝梅妃娘娘和许嫔,不要为难奴才,把陆家姐妹送回来。她们是犯官之后,不可入冷宫!” 李衍走到他娘跟前,上下打量掖庭丞:面白无须,弥勒脸吊梢眼,一看就是个面软心黑的。 掖庭丞被他看得颇为不自然,往旁边稍稍移了两步,又继续咄咄逼人:“十一皇子,你倒是说句话。” 李衍瞧着他,一字一句道:“不行,这冷宫难得有两个同我一般大的孩童,我要留她们下来给我当玩伴。” 掖庭丞脸黑:“十一皇子,这不合规矩。” 李衍耸肩:“我就是不守规矩才被爹爹丢到冷宫的呀,到了冷宫还要守什么破规矩?” 这话好有道理。 掖庭丞被怼得哑口无言。 掖庭丞:“掖庭还有其他的小太监,要不给您选两个更懂事的,入了内务府的过来吧?” 李衍摇头:“不要,我喜欢漂亮姐姐,我就要她们陪着我!” 掖庭丞咬牙:“十一皇子,您莫要为难奴才了。犯官家眷都是记录在册的,无故少了两个,奴才担待不起!” 李衍眼珠子转了一圈,给他出主意:“若有人责问,你就把事推到我头上便是,让他们来找我说。” 掖庭丞没想到这小皇子比两个娘娘还难缠,只能拱手赔罪:“既然十一皇子打定主意要为难奴才,那奴才只能亲自带人去把陆家姐妹带出来了。”说着他挥手,他身后的十几个太监立刻上前。 李衍慢悠悠掏出腰牌高举,懒散温润的眉眼顷刻变得凌厉:“谁敢?” 十几个太监犹豫,回头看向掖庭丞。 掖庭丞丝毫不让:“十一皇子虽然有御赐的腰牌,但奴才也是奉了掖庭令的令,掖庭令奉旨管理掖庭,也是皇命难为,得罪了!”他继续挥手。 一旁的小冯总管满头大汗,上前劝阻掖庭丞:“大人,十 一皇子身体弱,您还是莫要用强的好。” 掖庭丞肃声道:“奴才们自然不敢碰着十一皇子的。”然后又朝那十几个太监道:“仔细着点,只把陆家姐妹带出来就可,莫要碰到皇子娘娘们,也莫要损坏了主楼的东西!” 赵娘娘气坏了,撸起袖子刚要动手,第一个闯进主楼的太监就飞了出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剩余的太监吓得连连后退,离殿门老远。 掖庭丞沉着脸四下圈寻:“何人捉神弄鬼?” 冷宫围观的嫔妃小声道:“什么捉神弄鬼,这主楼本来就闹鬼!” “对对对,这主楼和枯井都闹鬼!” “都说了这里不能住人!” 一阵冷风吹过,掖庭丞同十几个太监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李衍默默给初一、十五点了个赞:关键的时候还是有用的嘛。 掖庭丞不信邪,推开退后的太监,要亲自往里面去。然而,他刚走到殿门口就被一脚踹到了胸口,凌空飞出老远,砸在了主殿院子的中央,压倒了一排花木。 赵娘娘心疼的不行,走过去一把将砸在地上的掖庭丞丢开。 捂着肚子的掖庭丞猝不及防又被砸到了主殿门口,脸朝地,将地面砸出了个印子。 吓了进门的汪全一大跳。 “哎呦喂,吓死杂家了!” 他退后几步,低头去看地上的人。掖庭丞痛苦的扭曲成一团,艰难的抬头和他对视。 待看清楚汪公公后,犹如看到了救星,哭着告状道:“汪公公,您要替奴才做主啊!十一皇子和梅妃娘娘私藏掖庭的两个犯官家眷,奴才奉命前来讨要,还被他们揍了!” 汪全挥挥手,立刻有太监上前来搀扶掖庭丞。 掖庭丞心想着,他逢年过节也没少孝敬汪总管,汪总管总不能这个时候为了一个冷宫皇子不给他点脸。 哪想汪公公反手就是一巴掌,那巴掌又响又脆,直把掖庭丞整张脸打偏了过去,震得掖庭一干太监跟着心肝颤。 汪公公蹙着眉头,尖着嗓音骂道:“狗奴才,你以为你是谁?十一皇子就算在冷宫那也是皇子,是你的主子!哪有狗跑到主子的地方乱吠的道理?杂家看你是活腻了!” 掖庭丞被打得有些懵,还要辩驳:“不是,汪 公公,是十一皇子……” “什么十一皇子?”汪公公又连踹了他几脚,心里暗骂这人不懂事。 皇上才交代不要让十一皇子受了委屈,他就在这里胡咧咧惹事,不是找死吗! 掖庭丞终于诺诺不敢说话了。 汪公公随即朝里走了几步,朝着李衍行了一礼,和善问:“十一皇子没吓着吧?” 李衍瘪嘴点头,眼眶红了:“他们都欺负我,我不过是想要两个掖庭的玩伴。”他气鼓鼓的指着掖庭丞,“他就凶我!” “还说什么犯官家眷,不能当玩伴。” 汪公公哄了李衍两句,又回头凉凉的看着掖庭丞:“不过是两个犯官家眷,十一皇子想要又不是什么大事。你递个话到杂家这里便是,犯得着兴师动众的,找到十一皇子这?” 掖庭丞连连赔不是:“是是是,是奴才考虑不周……” 汪公公将这事揭过了,又回头朝李衍道:“皇上惦念您的身子,特意让奴才送了些吃穿过来,还有太医,让太医给您瞧瞧吧,奴才好回去回话。” 太医上前,朝李衍和几位娘娘行了一礼。 李衍道了写,领着太医先进去了。 一众宫婢也陆陆续续往主殿搬东西,东西多到令人咂舌。 赵娘娘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婢,蹙眉问一旁的许嫔:“狗皇帝昨晚失心疯了?突然这么关心十一?” 这话许嫔自然不敢接的。 刚转身的汪全一个趔趄,险些滑跪! 不愧是梅妃娘娘,就没有您老不敢说的。 他看了眼小冯总管和掖庭丞,这两人立刻很有眼色的跟着他一起出了主殿,去了小冯总管的住处。 门关上,立刻有懂事的小太监搬来椅子给汪总管坐下。 汪总管稳稳当当的坐着,小冯总管递过来一杯茶,被他挡了去,冷着脸瞧着他们二人,语气森冷:“十一皇子虽入了冷宫,但依旧是皇上惦念的皇子。今日这事若再有发生,仔细你们的皮!” 两人连连应是。 汪总管敲打过后,又提点道:“冷宫终究不是贵人待的,你们莫要眼盲心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又看向掖庭丞:“还有你,回去把杂家的话告诉掖庭令!” 小冯总管心里一咯噔:这意思是十一皇子迟早会出冷宫? 也是,几年前不就出过一次吗? 看来他以后要多巴结巴结,说不定就不用成日守着冷宫这么一个破地方了。 汪总管走后,掖庭丞一下子瘫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捂着肚子冷汗涔涔。 小冯总管把桌上那杯还未冷掉的茶端给他,讪讪道:“为了两个犯官家眷,你何必呢,方才都劝你别乱来了。” 掖庭丞接了茶,心里也苦:当他想来啊,上头下的令他能不来! 掖庭令不会知道这事麻烦,才让他来的吧? 这皇上为何好死不死,挑着今日来了! 掖庭丞一口茶下肚,暗自琢磨:看来下次他得机灵一些了,万不能被人当枪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5 章 签到满64天 在汪公公的干预下,陆家姐弟成功的留在了冷宫主殿。 陆小宁万分感激,朝着许嫔和李衍几人跪下就要拜。被许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 “你这孩子,不必这么客气。十一在冷宫也无聊,今后你同小路就跟在十一身边吧。” 陆小宁红着眼眶看向李衍,郑重道:“我和弟弟的命是十一皇子救的,今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李衍挠挠头,有些不太习惯别人这样郑重。 等安顿好后,陆小宁提出要去掖庭一趟,她忐忑道:“我父亲的遗物还在南卫所的小屋子里,必须要回去取。” 许嫔有些迟疑:“你同本宫说在哪,本宫让白芷去取?” 陆小宁摇头:“我藏的很隐蔽,只是这样说,白芷姐姐找不到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东西万不可随便给他人瞧见。 许嫔还在犹豫,赵娘娘道:“汪公公都发话了,掖庭那边不敢如何的,就让白芷陪她去一趟吧。” “毕竟是遗物。” 许嫔点头:“那好吧,你们快去快回。” 午后,白芷同陆小宁一同去了南卫所。一个时辰后,白芷找急忙慌的跑了回来,哭着同许嫔道:“主子,不好了,小宁,小宁被掖庭狱的人抓走了,奴婢想拦,但是没拦住!” “你别急,慢慢说。”许嫔站了起来,扶住她,“怎么回事?” 白芷边哭边道:“掖庭狱的人说小宁杀了人!” 李衍心里一咯噔,问:“杀了谁?” 白芷:“一个老太监,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 李衍起身就往外走,许嫔连忙问:“你去做什么?你等等,我去喊赵娘娘同你一起去。” “不用了,娘。”他有初一、十五护着,无事的。 许嫔等不及赵娘娘,于是自己跟去了。临走时,还嘱咐白芷看好陆小路,切莫让他知道自己姐姐的事。 母子两才刚进掖庭没两步,就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过来,小声劝道:“十一皇子,掖庭丞大人让您别去了。掖庭令和掖庭狱长就是想把您牵扯进凶案里头。” 掖庭丞,就是昨日被汪总管扇了一巴掌的那个? 居然跑来向他投诚了? 李衍眼珠子转了转,同小太 监耳语了几句,交代道:“务必让你们大人把人找来。” 小太监点头,匆匆去了。 李衍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就累了,之后是许嫔抱着去的。 许嫔很惊奇的是,自家儿子仿佛去过掖庭狱,都不用人带路就很准确的找到了地方。 母子两个到了掖庭狱门口,李衍亮出腰牌,掖庭户卫立刻放行。 掖庭狱的牢房狭窄又阴暗,没走几步就踩到了老鼠。饶是住过小破屋的许嫔也有些被吓到了。 系统挂机自动签到【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掖庭狱成功,生命值+10,奖励历代掖庭狱全套刑法具体操作手册一本。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连续签到,爆出更多奖励哦。】 李衍无语:他还是小孩,给这么血腥的东西给他真的好吗! 两人进去时,两个太监正押着陆小宁要打。 许嫔快走两步喝道:“住手,本宫殿里的人你也敢打!” 坐着上首的掖庭令忙站了起来,朝李衍和许嫔行礼:“许嫔娘娘,十一皇子,你们怎得屈尊来这种腌臜的地方?” 一旁的掖庭狱长却是不客气的,粗声粗气道:“贵人还是请回吧,奴才们要审问犯人,莫要吓着了贵人!” 李衍挣扎着从他娘怀里下来,跑到陆小宁身边,把两个摁住她的太监推开。看着她红肿的脸,恼道:“谁打的她?” 掖庭狱长肃声道:“她不配合,难免磕碰,事关人命,十一皇子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许嫔拧眉:“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她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杀人?杀的是谁?” “怎么不可能!”掖庭狱长道:“杀的是南卫所的管事冯公公。” 许嫔:“你们可有证据?” 掖庭狱长:“前夜,有人瞧见冯公公去了陆家姐妹的屋子,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且在她们的住处搜出了带血的衣裳和冯公公常年不离身的扳指。” 许嫔:“大晚上的,心许是瞧错了。一个太监,大半夜的去两个小姑娘的屋子做什么?” 掖庭狱长眼神凌冽:“那就要问问陆小宁了,心许是她们姐妹引诱冯公公过去的!” 陆小宁立刻反驳:“我没有!” “你没有?”掖庭狱长冷哼,真是不进棺 材不掉泪,他朝外挥手,“把尸体抬上来!” 立刻有人抬着个担架过来,担架上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 掖庭狱长上前把白布掀开,许嫔后退两步,挡住李衍的视线。 李衍推开他娘,示意没事。 掖庭狱长嗤笑一声:“知道怕了,这尸体是从南边的枯井里抬上来的。”他蹲下,掰开冯太监紧握成拳的手,手心里躺着一枚盘扣。 他又从托盘里拿过先前搜到的那件血衣抖开:“这盘扣可是恰好和这衣裳缺的扣子对上了,你还不承认吗?” 跪在那的陆小宁脸色煞白,咬着唇没说话。 掖庭狱长把手里的证据往托盘里一放,语气森然道:“给你一个辩驳的机会,说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干的?或者你背后有人才敢这么干的?还有你妹妹,她是不是也帮忙了?” 陆小宁摇头,眼神痛恨:“没人指使,没人帮忙,就是我干的!是冯公公咎由自取,是他想欺辱我们姐妹!”掖庭许多犯官的孩子都被他糟蹋了。 每次她们从冯公公面前经过,对方总是想动手动脚,不怀好意。有好几次还闯进屋子里来了,所以她才一直在枕头底下藏了匕首。 掖庭狱长大喝道:“说谎!来呀,给她上刑具,本官倒是要看看,是她的嘴硬,还是本官的手段硬!” 他一喊,立刻有小太监搬着拶指刑具上来了。 那么大的刑具,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这是想要人命啊! 而掖庭令从始至终只是端着一杯茶坐在那看着。 许嫔要上前阻拦,掖庭狱长冷眼瞧着她:“许嫔娘娘,掖庭狱审案,您还是回冷宫待着吧!” 掖庭狱长似笑非笑的问:“还是说,这案子和您和十一皇子有关,您才如此紧张?” 许嫔恼了:“休要信口胡诌!主子若是要打杀一个奴才,犯得着遮遮掩掩,杀人抛尸?” 掖庭狱长点头:“确实不用。”但已经在冷宫了,还如此猖狂,肯定会被皇上彻底厌弃。 “若和您以及十一皇子无关,还请你不要插手,若实在无聊坐在一旁看着奴才们审案便是!” 许嫔被怼得哑口无言。 李衍拉了拉他娘,然后噔噔噔的跑到掖庭令身边坐了下来,很认真道:“ 好呀,那本皇子就瞧着你们审案吧。” “娘,你也快过来坐。”他强行把掖庭令推开,又把他娘拉过来坐下,最后默默拉开系统仓库,点击了‘伤害转移’卡。 许嫔不知道自己儿子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坐下后暗自焦急。 掖庭令站在旁边一阵无语,然后端着茶默默走到了李衍下手坐下。 这十一皇子真心大,都到了冷宫了,还这么肆无忌惮。 等彻底失了宠,有他们受的。 掖庭狱长冷笑,大喝:“行刑!” 李衍就那么看着路小宁,陆小宁和他对视,在他眼里看到了安抚。 她原本有些害怕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不怕,最多也就是下去陪父亲母亲。 反正现在小路有人照顾了。 她咬牙,闭眼,等待痛感的来临。 一秒两秒……怎么没感觉? 陆小宁睁眼,拉着绳索的两个小太监面目狰狞,使出来吃奶的力气! 同一时刻,端着茶碗的掖庭令双手一抖,茶碗都险些砸了。 手手手……好疼!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双手又是一阵尖锐的疼。 茶碗砰咚一声扣在了小几上,碗盖一个不稳砸在了地面上,茶汤滚了掖庭令满身。 掖庭狱里所有人的人都吓了一跳,行刑的两个小太监也停下来瞧他。 原本也在看掖庭令的掖庭狱长蹙眉喝道:“别停,继续行刑!” “别别别,先停下!”他抖着双手站了起来,眼神晦暗不明的上下打量跪在那的陆小宁。 手指也夹红了啊,怎么好像痛的是他啊! 掖庭狱长疑惑:“大人?” 掖庭令摆手,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示意继续。 一定是他的错觉! 掖庭狱长吩咐:“继续!” 然后两个小太监又齐齐用力,座位上的掖庭令老脸立刻扭曲,扶着木椅的双手也遽然收紧。 “停停停!”他这下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娘的,这夹的就是他! 真他娘的见鬼了! 眼看着两个小太监还要继续,他快走几步,直接飞起两脚将两人踹飞了。 砰咚! 两个小太监砸倒 了身后一大片刑具,掖庭狱长不明所以,惊愕的看着掖庭令。 许嫔也吓了一跳,伸手去拉李衍的手,李衍稳坐泰山,病气的眉眼上挑。 掖庭狱长质问:“大人,你这是何意?”他们都是奉了皇后的令,说好要逼陆家的招出十一皇子呢。 掖庭令背在身后的双手还在不住的抖,面上却肃然:“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犯不着动用这么大的刑法。给她一晚上好好想想,明早再审吧!” 掖庭狱长压下眉眼看着他,不是很赞同。 掖庭令冷脸:“怎么,狱长觉得杂家说得不对?” 掖庭狱长低头:“不敢……” 掖庭令这才看向李衍母子,陪笑道:“十一皇子、许嫔娘娘,你们请回吧。在案子还没查清楚前,婢女暂时不能还给你们了。” 许嫔激动的要站起来,又被李衍摁了回去。 掖庭外突然传来吵吵囔囔的声音,守在外头的掖庭护卫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大喊道:“大人,不好了,外头来了很多犯官家眷,吵嚷着放了陆家姑娘!说是,说是冯公公死有余辜!” 掖庭狱长恼恨:“怎么就死有余辜了!”他大步流星的往掖庭狱外走去。 然后直接被外头情绪激动的犯官家属给挤了回来。 这些犯官家属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声泪俱下的控诉冯公公做下的恶事。甚至有凶悍的,想去殴打冯公公的尸体泄愤。 “大人,冯公公死有余辜啊!” “犯官家属也是人啊!陆家姐妹无罪,是在为我们除害!” “您若是要罚她,我们大家拼了命都要告到皇上那!” 从前大家一直隐忍,现在有十一皇子牵头,大家拼了。 誓死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掖庭狱长正要以暴力镇压,一旁的掖庭令发话了:“此案有变故,诸位先回去,请容杂家和掖庭狱长商讨一二,明日再审。” 那些犯官家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齐看向李衍和许嫔。 掖庭令也看向李衍母子,走近一鞠躬:“十一皇子,这事牵扯到人命,本官也不好敷衍了案,若他们还要强硬的闹,恐怕不好。” 李衍想了一下,点头,然后跳下椅子:“娘,我们先回去吧,明日再来。”说完他又朝其他犯官家属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本皇子在这,不会叫你们失望的。明早本皇子再陪你们过来。” 犹豫的众人这才退了去,李衍蹲到陆小宁身边,看着她红肿的手,小声道:“陆姐姐,别怕,你会没事的!”然后塞给她一个小瓷瓶,“这个,夜里你吃下,手就不会疼了。” 陆小宁捏着瓷瓶狼狈的看着他,红着眼圈点头。 随后李衍把迟疑的许嫔拉走了。 两人在半路,正好碰上匆匆赶过来的赵娘娘。赵娘娘撸袖还要去干架,李衍一手一个,一起拉了回去。 赵娘娘着急:“那掖庭是吃人的地方,你就把人那样丢在里面了,不怕那掖庭令和掖庭狱长耍什么心眼啊!” 李衍安抚她:“赵娘娘放心,我让初一、十五守着,陆姐姐会没事的。” 他确实让初一、十五守着了,但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就等着掖庭令行动呢。 同一时间,掖庭狱。 李衍他一走,掖庭狱长就忍不住了,将掖庭令拉到外头,质问:“您今日缘何阻止动刑,又站在那群罪人之后一方说话?您是忘记娘娘交代的话了?” “自不敢忘!”掖庭令活动一下自己的双手,继续道:“但不要太粗鲁,先前汪总管去过冷宫,打了掖庭丞,还让他传话来,不许委屈十一皇子。咱们当着他的面审,就是在跟他硬扛,若他有个好歹,咱们不仅讨不到好,皇后娘娘交代的事也会办砸。” 掖庭狱长眉头打结,想了一下问:“那您说要怎么办?” 掖庭令同他耳语:“不若咱们趁着今夜,先写了供词,把十一皇子牵扯进去,直接让陆家小姑娘签字画押。再找两个证人,明日一早,趁着那群犯官之后还未来前,直接报到皇上那……”他呵笑两声。 掖庭狱长蹙着的眉头松开,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又进了掖庭狱,很快有人拿来笔墨,掖庭令坐下提笔,把供词写了一遍。然后让两个小太监强行拉着陆小宁过来摁手印。 陆小宁眼神凶横,倔强的不肯屈服。 左边的小太监伸手就要打她耳巴子,然后被眼疾手快的掖庭令一脚给踢了出去,恶声骂道:“狗娘养的,对小姑娘能斯文点吗?” 小太监吓 得连连点头,委屈得紧:不粗鲁怎么摁人嘛! 掖庭令蹲下,掰开陆小宁的手,不容她抗拒的摁在了她姓名处。 然后拿起纸张看了看,乐呵呵道:“成了,好生看管这孩子,莫要再打她了!”说完,收起证词就走了。 掖庭狱长看着掖庭令走远的背影,眸光暗了暗,又回头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被拖走的陆小宁。 天渐渐暗了下来,本就阴暗的掖庭狱更显得幽暗。硕大的老鼠丝毫不怕生的在各个牢房里窜来窜去。 陆小宁靠在生锈的栏杆一侧,借着对面墙壁上微弱的火光,盯着自己双手看。 她双手十指被夹得红肿不堪,甚至还能感觉到里面指骨的咔嚓声。 但奇怪的是,不疼。 难道是父亲、母亲在天上保佑她? 陆小宁正发着愣,身后的牢房里有人小声喊她:“哎,哎,小姑娘,转头,你身后!” 陆小宁微微侧头看去,一个浑身熏臭络腮胡子的男子看着她,眼神晶亮的像个贼。 陆小宁不想搭理他,他跳着脚急切道:“我是好人,你把你头上的簪子借给我用一下,我会开锁,我带你出去啊!” 陆小宁依旧没有搭理他,摸出李衍给的瓷瓶。只是一个不注意,滚到对面牢房里,被那男子一脚踩住了。 那男子颇为得意道:“你看,老天都让你帮我,你把头上的簪子给我,我把药给你踢过去!” 陆小宁回身,把着栏杆瞪着他。 那男子忽而又求饶道:“小姑奶奶,我真不是坏人。我就是个小贼,江湖人称燕小乙,路过皇宫,好好就被丢进这里来了!我保证,我开了锁就放你出去。” “我不出去!”陆小宁终于开口了。 燕小乙一愣:“那你就当日行一善,说不定今后能有福报。” 陆小宁眼睛盯在他脚下的瓷瓶上,衡量片刻,还是拔下头上的银簪丢了过去。 燕小乙眼中兴奋闪过,直接用牙齿叼住了那簪子,然后快速挑开锁住手脚的铜锁。 他得了自由后,就捡起脚边的瓷瓶递到了陆小宁手里。 陆小宁接过,拔开瓷瓶,倒出药丸吃了。他起身,正要开自己的牢房门,牢房外头就传出了脚步声。 燕小乙一惊,直 接破开了天窗,跃了上去,趴在上面往下看。 陆小宁的牢房被打开,白日才走的掖庭狱长又来了。他走到陆小宁面前,踢了她一脚。 陆小宁抬头瞪他。 掖庭狱长冷笑一声:“还挺凶!” “你别怪杂家,为了死无对证,只能送你去见阎王了!” 说完,还不等陆小宁反应,一根麻绳就勒住了她的脖颈。陆小宁用力挣扎,连连咳嗽,奇异的是,即便已经被累得翻白眼,她依旧不痛不痒呼吸顺畅。 她细小的手掰住掖庭狱长的手腕,故作艰难的问:“谁,谁要杀我?”自从他们进了掖庭,好像欺辱和意外就没断过。 掖庭狱长双手用力,断定她已经活不了了,于是好心道:“反正你也要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是皇后要杀你,你碍了五皇子的路,明白?” “皇后?”陆小宁脑子飞速的转动。 姑母死了,五皇子被皇后收养她是知道的。没过多久,她就家破人亡,紧接着她和弟弟因为年纪小逃过一劫,然后被送进了掖庭狱。 皇后要杀她,想杀她的人是皇后……碍着五皇子的路了。 她天生聪慧,饶是只有八岁,脑海里还是模糊的想到了一种可能。 陆小宁不挣扎了,眼渐渐闭上。 掖庭狱长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又摸了摸她的颈动脉,确认她死透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出了牢房。 等牢房里彻底安静了,燕小乙才从天窗上跳了下来。探了一遍陆小宁的呼吸,眉头微蹙,小声道:“看来是个没福气的……” “罢了,总归帮了我一回,总不能叫你死了还关在这。”他把簪子往陆小宁头上一插,扛起软塌塌的小姑娘又从天窗跃了出去。 只是没走两步,又被两个黑影拦住了。那两个黑影又是如同上次一样,抢了人,一句话也没说,又把他胖揍一顿丢回了牢房。 燕小乙鼻青脸肿的咒骂出声:“他娘的,有完没完!不就是偷了点东西,都几个月了,还蹲老子呢!” 他再次跃上天窗,这次总算没有人了。 燕小乙溜之大吉,在路过掖庭令的屋子时,里头传来一声吼叫。他脚一滑,差点又栽了个跟头。 然后骂骂喋喋的赶紧跑了。 脚下的屋子里,掖庭令横尸地面,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像是在抓挠,又像是在拉扯。 好好的一个脖子,被他抓得血肉模糊。 掖庭丞带着一大群人涌了进来,趁着众人惊慌之际,他先一步把床头的供词藏了起来。 然后奔到掖庭令的尸体前痛哭出声,又让人立马去把掖庭狱长请过来。 掖庭狱长很快带着人过来了,看到掖庭令的惨状时,整个人也吓住了。 这瞧着怎么像被勒死的? 但脖子上又没勒痕。 他很快想到那供词,连忙在屋子里翻找起来,然而,什么也没翻到。他又问还在哭的掖庭丞:“你可有看到大人拿来的供词?” 掖庭丞茫然的摇头。 他眼神微暗,又想起掖庭狱里被他勒死的小姑娘。于是立刻有带着人往回走。 等他赶到掖庭狱时,已经晨光熹微。他重新写了一份供词后,快步往牢房里面走,一脚踹开牢房的铁门。 然后抓起地上小姑娘的手往印泥上摁。 正当他还疑惑这尸体的手为何还温热时。歪着的小姑娘突然睁开眼,一双乌黑的眸子寒沁沁的盯着他。 掖庭狱长立时三魂七魄都吓没了,尖叫跳开! “你你你你,怎么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6 章 签到第66天 陆小宁爬了起来,脖子上的勒痕在火光下分外明显。明明不过八岁,双眼盯着人的时候有种毛骨悚然的冷然。 她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往掖庭狱长的身上刺去。 掖庭狱长虎目暴突,冲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抵在生锈的铁栏杆上:“管你是人是鬼,老子都能再掐死一次!” 这次陆小宁意外的感受到了窒息,手上的簪子掉到了地下,她伸手用力拍打掖庭狱的手,双脚不住的踢他。 但矮小瘦弱的身板在一个成年太监面前显然不够看的。 就在掖庭狱长洋洋得意时,牢门口突然出现一群人。 牵着十一皇子的许嫔,和盛怒的赵娘娘,还有匆匆赶来的掖庭丞。以及掖庭丞身后一众的掖庭护卫和犯官家属。 “这这这,这是干什么!”掖庭丞跺脚大喊。 李衍一下子拉开了牢门,赵娘娘撩起裙摆奔了进来,一脚将掖庭狱长给踹飞了出去! 轰隆! 掖庭狱长后背狠狠砸在墙上,然后滑到地面上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许嫔先一步接住了被甩出去的陆小宁。 赵娘娘一脚踩在掖庭狱长的胸口,喝道:“你这是在杀人灭口吗?生为掖庭狱狱长知法犯法,是活腻了吧!” 陆小宁捂着脖子咳嗽两声后,声音沙哑带着哭腔道:“他逼我指认是十一皇子指使我杀的人,我不同意,他就拉着我的手强行摁手印!” 她看着地上被捻皱巴的证词,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张薄薄的纸上。 掖庭丞急步跨了捡来,从地上捡起那份墨迹还未干的证词,快速读了一遍后。蹙眉道:“这证词确实指明十一皇子才是杀害冯公公的幕后真凶……”他举着证词看向被踩得动弹不得的掖庭狱长:“这究竟怎么回事?陈狱长你这是在诬陷十一皇子?” 他似乎想到什么,做一副恍然大悟状:“啊,掖庭令不会也是你杀的吧,太医说,他也是窒息而亡,脖子都被抓得血肉模糊。是不是你逼迫掖庭令一起诬陷十一皇子,他没同意,你就杀了他?然后又跑来杀陆家姑娘?” 他一张嘴巴拉巴拉的,颠倒黑白是把好手。 气得掖庭狱长想跳起来打他,但他一动,赵娘娘脚下就用力:“ 害死掖庭令,威逼犯官之女,意图构陷皇子,可是死罪!掖庭丞,快将这人关起来,上报到汪公公那!” 两伙人仿佛商量好似的一唱一和,势要将他咬死! 整个掖庭的人都是证人,又有物证,事情又串联的天衣无缝,掖庭狱长百口莫辩。被掖庭丞打断琵琶骨锁了起来,然后这是很快上报到了司礼监汪公公那。 汪公公才刚刚得了建宁帝的嘱咐,得知有人这样大胆,立刻恼怒的亲自赶了来。 把人一通收拾,询问是何人指使他构陷皇子的。 掖庭狱长咬死不松口,次日就被发现吊死在了狱中。但牢狱内明显有挣扎的痕迹,是自己吊死的还是被灭口就很难说了。 汪公公以掖庭狱长贪功,想借构陷皇子破获大案来升官为由结了案。 南卫所冯公公常年侵害犯官家眷孩童,咎由自取,陆家姐妹属保护自己行为,无罪释放。 掖庭丞维护掖庭秩序有功,擢升为新的掖庭令。 掖庭令大喜过望,提着个小食盒亲自到了李衍处致谢,乐呵呵道:“今后小皇子和娘娘们有何事,尽管找奴才便是,掖庭就如同冷宫,小皇子想来随时都可。” 许嫔把人打发走了,拉开食盒一看。里头不是吃食,而是满满当当一盒的银锭子。 “这,不合适吧?”许嫔提着食盒就要追出去,李衍扑过去一把抱住食盒不肯放。 “十一!”许嫔蹙眉。 赵娘娘拉开许嫔的手:“好了,他喜欢给他便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掖庭令的位子可不止这些银子,那徐公公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李衍乌黑的眼睛瞧着他娘,跟着小鸡啄米的点头。 就在这时,屋子门被人敲响。 三人回头,就见裹着脖子的陆小宁拘谨的站在外面,小声询问:“奴婢能进来吗?” 许嫔注意力这才送食盒上转移了,亲自走到门口把陆小宁牵了进来,拍拍她的手道:“没有外人,你不必自称奴婢,还同以前在家一样便是,也可唤本宫一声许姨。” 陆小宁眼眸闪了闪,哑着声喊了句:“许姨……” 许嫔拉着她坐到桌边,温声问:“你不在屋子里好好休息,跑到阁楼来做什么?” 陆小宁看了眼赵娘娘,又瞟 了眼抱着食盒和一直盯着她看的李衍。 咬咬牙才哑着声把之前在掖庭狱的事情说了一遍,眼睛红红道:“他说是皇后娘娘想杀我和弟弟,因为我们碍了五皇子的路……许姨,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先前才不帮我见五皇子的?” 许嫔和赵娘娘互看一眼,两人眼里都有惊讶。 两人纠结要不要告诉这么小的孩子真相,一旁抱着食盒的李衍突然出声:“娘,你就告诉她吧,你不说,陆姐姐以后会吃亏的!” 陆小宁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赵娘娘挤了挤眼,示意许嫔直接说吧。 许嫔叹了口气道:“先前说没办法帮你见五皇子是真,但也确实知道点事。” “……卫皇后把五皇子要了去,宜嫔就没了。后宫人都传宜嫔是卫皇后弄没的,先前本宫并不知道你家出了事,但结合现在这一系列事来看,你父母的事,应该是卫皇后让卫家动的手。” “所以,不管你父亲贪没贪,你找五皇子都没用……” 陆小宁颓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就没什么办法替我父亲沉冤昭雪吗?” “有。”赵娘娘接话道,“除非卫家倒台了,或是拿到户部尚书陷害你父亲的罪证。但你一介百姓,还是犯官之后,想搬倒也压根不可能。” “所以,什么也别想了,好好活着吧!”赵娘娘唇角翘起,“你想啊,你还这么小,只要你活得足够长,卫家说不定就被你熬死了。” 这算什么安慰人的办法。 陆小宁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焉搭搭的走了。 李衍依旧抱着他的食盒,小声道:“赵娘娘,你这样说,陆姐姐会不会更伤心啊?” 赵娘娘耸肩:“怎么会,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如果没办法出冷宫,总有一天我能熬死卫姝那个贱人!” 李衍:这是精神胜利法? 原以为陆小宁会消沉一段时日,没想到睡一觉起来的陆小宁一早就找到了李衍,眉眼坚定道:“我决定了,让小路好好读书,然后科举当官,进大理寺为我父亲伸冤。” 李衍小声提醒她:“犯官之后好像不能科举……” 陆小宁丝毫没被打击道:“我们还小,迟早会碰到大赦后宫的。册封太子、太后千秋、皇帝寿宴、边疆 大胜……哪种都有可能,你说对不对?” 李衍边撸猫边点头:“对对对,你说得对。” 陆小宁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劲,也许真能被她盼到。 事在人为。 李衍翻箱倒柜,把藏在一堆药材后的启蒙书搬出来给陆小宁:“这个送给小路吧。” 陆小宁见那几本书还是崭新,以为是没用过的。颇为不好意思道:“等我有银子了,就给你书钱。” 李衍连忙摇头:“不用的,这是我蒙学的书,都用过两年了。” 陆小宁微微惊讶:两年了还这么新,这是压根没翻开过吧? 她蒙学的书翻得卷边了。 李衍丝毫不觉得难为情的解释:“我身体不好,甚少去上书房。” 陆小宁看着面前拥着狐裘,还抱着手炉的人,感激道:“十一皇子是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你这句话我喜欢,我也觉得自己会长命百岁!”李衍弯着眼笑。 还躺在病床上,单方面被决定人生的陆小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等病好后,就被他姐拎到面前读书。 陆家出事前,陆小宁已经启蒙了,但陆小路还未启蒙。冷宫里没先生,陆小宁只能自己给弟弟启蒙。 陆小路很听话很乖,姐姐教什么他就读什么。 但他一开口读书就结巴。 几天下来,跟着读都读不顺畅。 陆小宁有时候实在忍不住就凶了他,她一凶,陆小路就哭。 陆小宁心累,瞬间觉得让自家弟弟科举当官这件事,任重道远。 李衍倒是找到了乐趣,整日就抱着猫,躺在摇椅里,看着陆小路苦逼的读书。 他从前启蒙,是装傻,这孩子,读书是真傻。 但他在数银子的时候,陆小宁只是听着响声都能准确的报出有多少银子。 比他还像财迷。 打算盘也是一绝。 一问,他就嘿嘿笑:“从前父亲在书房打算盘,我总是在旁边,母亲说,我抓周就是抓的算盘珠子。” 李衍一想,陆家父亲是户部官员,整日同钱财和算盘打交道,对钱敏感也是正常。 他朝陆小路竖起大拇指:“小路厉害,要是以后我开了铺子,就请你 当掌柜,替我管账。 两人‘臭味相投’,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但陆小宁却日渐沉默,夜里躲在被子里偷偷红了眼眶。第二日,找到许嫔,把头上的银簪,自己和弟弟出生时佩戴的银手镯,还有母亲留给她的一只玉镯都拿了出来,郑重道:“许姨,我想替小路请个先生,这是我所有的家当了,可以当做束脩,您能帮帮忙吗?” 她觉得小陆学不好,也要归咎于自己也是初学,没本事教好。 父亲常说良师益友,请个好先生很重要。 许嫔把东西还给了她,拍拍她手道:“读书是好事,本宫也打算给十一请个先生的,东西你收回去。就让小路给十一当陪读,到时候一起学就是了。”她想过了,十一虽然读书不行,但也不能完全不读书。 现下有个差不多进度的小路一起学正好。 本来先生从犯官家眷里请最好不过,但掖庭和冷宫之间的门已经砌好,有建宁帝亲自派来的人把守,掖庭的人轻易是不能过来的。 许嫔就想着从冷宫里选。 于是,当天就放出风声,说是要给十一皇子招先生。文采不用出类拔萃,不限嫔妃还是宫女太监,只要会启蒙,会四书五经就好。 三餐全包,四季会裁新衣,还有月银。 冷宫所有的嫔妃都躁动起来:还有这等好事! 风声放出去的次日,陆陆续续就有嫔妃和宫婢太监过来应招。这些人不管学问怎么样,单看先生的待遇,只念过两本书的也想好试一试。人太多,一时间主殿的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李衍抱着手炉站在三楼阁楼的窗子前往下看,白净的小脸皱成了包子:这都是什么事啊,怎么弄来弄去,又成了给他选先生! 他回头去看陆小路,陆小路依旧穿着小宫女的裙子,坐在他看医书的小几上,脸皱得比他还凶。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保佑千万不要找到先生,不要找到先生……” 然而,他再怎么求,请先生是势在必行。 许嫔同赵娘娘筛选了两日,终于找到三位合适的。一个是多年前就入了冷宫的萧美人,学问虽好,但估计是被关久了,偶尔会神神叨叨的。 还有一位是个老宫女,曾经服侍过先皇嫔妃的,那嫔妃死后,她就独自生活在了 冷宫。人挺慈祥,就是念书吐字不太清晰了。 最后一位是姜嫔,她从前之所以得宠,一来是因为长得好看,眼睛长得像赵娘娘。二来是因为会诗词歌赋,能红袖添香。 但许嫔一想到两人曾经的过节,和她辱骂、诅咒十一才被打入冷宫的事就本能的抗拒。 刚想将她排除在外时,姜嫔自己就找上门来了。跪在许嫔面前,求她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姿态放得很低,朝许嫔磕了一个响头后,语气诚挚道:“我知道自己曾经做的不对,但我已经改了。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会好好教导十一皇子的。” 许嫔看向一旁的赵娘娘,赵娘娘蹙眉,明显不太赞同。 她出生草莽,难免嫉恶如仇,并且始终认为狗改不了吃屎。 姜嫔看着两人神情变换,立刻又连磕了几个响头:“许嫔,就当我求求你了,我什么也不会,如果没有这份差事,我迟早会饿死的。我父母就我一个女儿,我不想死!” 赵娘娘翻了个白眼:“那你曾经还那样嚣张?” 姜嫔甩手就开始抽自己,边抽边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毫不手软的连抽了十几下,左右脸颊很快红肿了起来。 “够了!”许嫔制止她:“你不必如此,我会去问问十一的意思,若他愿意让你教,我就同意聘请你,若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姜嫔连连道谢,回去等消息。 待她走后,赵娘娘蹙眉道:“你心软什么?不怕引狼入室?” 许嫔抿唇:“论学问,姜嫔确实最好。先前做胭脂水粉,她也算卖力。她那样求了,就给个机会吧。若她是个好的,就留下。但若她有坏心,正好除了以绝后患。” 她沉吟了一秒:“而且,用不用她最后还要看十一的意思。” 赵娘娘也不是刻薄的人,既然许嫔这样说了,她也没再说什么。 许嫔找到李衍说起先生的事时,也没单独把姜嫔拎出来。而是把原本的三个人选都摆在了他面前。 原以为李衍会因为以前的事厌恶姜嫔,没想到他想也没想就选了姜嫔。 许嫔和赵娘娘都好奇,问他为什么会选姜嫔。 李衍歪头想了一下道:“那老嬷嬷我见过,口音太奇怪,要是她 教我和小路,以后我和小路口音也会像她的。”他倒无所谓,主要是小路。 若以后开口就一股子大碴子味,他会想打人的。 “还有萧美人,总是神神叨叨的,万一发疯了怎么办?”冷宫里的疯娘娘可不少。 “姜嫔娘娘我最熟啊!她先前拔草捡石头可卖力了。” 最主要的是其他两个人看起来都好严厉较真,姜嫔这人就圆滑变通得多,方便他偷懒。 他这么一说,许嫔和赵娘娘也觉得是这个理。 那就姜嫔吧。 次日,许嫔就让白芷去传了话,顺便给姜嫔送了两套新的衣衫。 冷宫其他人都羡慕坏了。 姜嫔也很高兴,这是她来冷宫后,最高兴的一日了。她高高兴兴的‘走马上任’,但很快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十一皇子压根不学,她教的只有那个叫小路的小宫女、小陪读、小结巴。 若是她从前的脾气,能当场将人骂死去。但现在,她能忍住。 没有什么饿肚子更叫她难过的事了。 姜嫔教的很用心,一次不会就教无数次。 不就是结巴吗,就算是哑巴她都能教。 李衍就默默的观察着她,心道:姜嫔娘娘似乎确实有点改变。 不管教得如何,就这态度,陆小路、许嫔和赵娘娘都是满意的。 如此教了几个月,到了年底,陆小路已经能把三字经和千字文顺畅的读出来了。 这对于小结巴陆小路来说,是个大大的进步。 小年夜,许嫔特意给姜嫔一个红封,让她休沐两日。 姜嫔拿了红封后,犹犹豫豫的没有走。 在听到李衍说明日要带陆家姐妹去掖庭,突然就跪下了。 李衍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避开她的礼。许嫔连忙伸手去扶,询问她可是有难处。 姜嫔道:“没有什么难处,想求十一帮个忙。” 许嫔把她拉了起来:“你如今算是十一的半个先生,有事就说,不必动不动就跪着。” 姜嫔抿唇:“我想见见我父母。” 许嫔为难:“这,我自己都在冷宫……” 姜嫔连忙道:“我打听过了,掖庭那边许多人年关都可以去西直门同自 己亲人见一面的。您可否让掖庭令帮忙带个话到宫外我父母那,让他们明日去西直门等着,再让十一皇子带我过去一趟……我保证只要见到父母说两句话就回来,绝对不会有其他心思。” 她是家中独女,父母素来疼爱她,知道她被打入冷宫,一定很担心。 她生怕许嫔和李衍不同意,立刻又从袖带里掏出先前几个月得的月银塞进红封里,然后递给李衍:“十一皇子喜欢银子,这些都给你,明年我一年的月银也可以给你的。” 李衍:他也不是什么银子都挣的。 他迟迟不答,就在姜嫔以为没希望时,他伸手把红封推了回去:“不过是多带个人过去而已,明日你同我去便是。” 姜嫔目露感激,连连道谢。 她走后,许嫔不赞同道:“让她教你和小路读书已经是破例,总归在冷宫,翻不出什么风浪。但掖庭又不同,那里人多眼杂,如今又是年关,难保她真没有别的心思。” 李衍无所谓,只要心思别用在他身上。 次日一早,姜嫔做宫婢打扮,跟着李衍和陆家姐弟一起去了掖庭。 经过先前那事,不仅掖庭令对李衍言听计从,就连掖庭里其他人瞧见李衍都是恭敬礼貌。 瞧见他来,都是笑脸相迎、热情的行礼打招呼。 李衍微笑,一路签到打卡。 等到了西直门,那里果然聚集了很多等待自己亲人的宫婢、太监。 李衍不想过去挤,也怕这些人瞧见自己又要跪拜,于是让姜嫔自己过去等,他则带着陆家姐弟爬上了城楼。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城楼之上,西直门的城门大开。 清风徐来,三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往下看。城门之外是宫内之人的父母兄弟姊妹…… 陆小路羡慕坏了,可能是想起自己的父母,眼圈又红了。 路小宁只是站在他身后沉默的看着。 李衍直接拉开系统签到。【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掖庭西直门成功,生命值+10,奖励便携小望远镜一个,望远镜的详细制作过程说明。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在西直门连续签到,爆出更多奖励哦。】 恰在此时,守门的太监带着姜嫔到了宫外,一对夫妻激动的拉住她的手,三人相拥而泣。 李衍从系统里拉出望远镜往下看,饶有趣味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这群人里或是真心实意,或是虚情假意,很容易分辨。 他扫了一圈,视线又聚焦到了姜嫔身上。 守门的太监喊了一声时间到。 姜嫔恋恋不舍的同父母道别,待往回走时,那喊话的太监靠近她,快速说了两句话,然后塞了一小包东西给姜嫔。 姜嫔神色变了变,显然事先也不知道,但还是很快把那小包东西收进了袖带里,然后继续往掖庭里走。 待人看不见了,李衍收了望远镜,朝陆家姐弟道:“我们也下去吧。” 他走了两步,不见有人跟上来,回头就见陆小宁蹙着眉眼不动。 冷风刮过,陆小宁显而易见的不高兴。 李衍笑着问:“不走?” 陆小宁这才快走几步和他并排往城墙下走,待走到一半。她身体微微□□,小声提醒他:“方才,守门的太监塞给姜嫔一个小纸包,还同她说了两句话。那太监说,只要姜嫔毒杀了你,皇后就保她出冷宫。” 李衍微微惊讶,侧头看她:“这么高,你怎么听见的?”他耳力过人也没听见分毫。 陆小宁:“我会唇语。”从前照顾她的嬷嬷会,然后她就学会了。 “唇语?”这是李衍没接触过的范畴,他顿时觉得新鲜,“那待会回去,我同小路说两句,你站远一些,猜猜我们说了什么。” 陆小宁严肃起来:“我在同你说正事,姜嫔她……” 李衍弯着眼笑:“你不用理她,你忘了,我医术很好的。”用毒也是一绝。 陆小宁不说话了,只是待再看到姜嫔时,她目光冷了几分,少了以往对待先生的尊重。 姜嫔同她搭话,她也不理,拉着自家弟弟就往前走。 姜嫔有些忐忑,小声询问李衍:“十一皇子,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陆姑娘不高兴了?” 李衍摇头:“没有啊,她心许是瞧见姜嫔娘娘有父母,难过了吧。” 姜嫔想起陆家姐弟的身份,这才松了口气。但摸到袖带里的小药包时,手心都开始冒汗。 她纠结犹豫,又心动不可遏制……最后再也不敢和李衍对视,低着头往前走。 李衍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四人一路回了冷宫。 他本觉得姜嫔是个‘可塑之才’,可以好好培养培养的。 就当看姜嫔如何选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7 章 签到第67天 大年夜,建宁帝赏赐下了许多东西。许嫔做主,冷宫所有的嫔妃都分了一份。 姜嫔那特意送了份大的。 今年难得这么多人一起过年,赵娘娘想热闹热闹,提出吃锅子。 白芷她们不太会弄,赵娘娘就同许嫔一起去小厨房亲自指导。 陆小宁去帮忙择菜,李衍就和陆小路坐在主殿的桌边烤火。 没一会儿,姜嫔就来了,手里还端了碟子梅花糕,很认真的同李衍道谢:“多谢十一皇子和许嫔娘娘的年礼,这是我刚刚做的糕点,一点心意,十一皇子趁热吃吧。” 这糕点是李衍惯常爱吃的,姜嫔在主殿瞧过好多回了。 陆小路对着那热气腾腾的糕点流口水,若是往常,李衍肯定就给他吃了。 但,今日…… 李衍拿起一块糕点闻了闻……嗯,不适合小孩吃。 姜嫔捧着糕点,紧张着的看着他。 李衍突然抬头,看着她道:“姜嫔娘娘,若是以后想你父母了,可以写信。我可以让掖庭令帮忙送出去的。” 姜嫔一愣,神色挣扎。 在看到李衍糕点即将入口的一刹那,她突然伸手夺过了李衍手里的糕点,然后不小心直接将整盘糕点砸在了地上。 李衍不解的看着她:“姜嫔娘娘?” 陆小路看着满地的糕点,觉得可惜,刚捡起来。姜嫔直接将他手里的糕点拍掉了,急切道:“不要吃,有毒!” 陆小路手一抖,退后两步,小手用力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惊恐的看着她。 李衍:“谁下的毒?” 姜嫔咬牙:“我下的。” 李衍哦了一声:“姜嫔娘娘还挺诚实的。” 姜嫔见他丝毫没有惊讶,眼眸暗了暗,迟疑问:“十一皇子早知道了?” 李衍点头:“嗯。” 姜嫔神色复杂:“那你为何不说?方才还要吃?” 李衍:“想看看姜嫔娘娘最后的决定。” 姜嫔手心出汗:若她方才没有阻止,是不是就完了? 她回想起从前以及现在的点点滴滴:她的每一步都好像在十一皇子的预料之中,并且精准的回击她。 十一皇子似乎并不如表面看着这么病弱无害。 宫里的嫔妃和皇子们,包括皇后在他这就没讨到过好。 就算入了冷宫,照样能得皇上眷顾。 姜嫔细思极恐,后背都开始渗汗。 她扑通一声跪下:“十一皇子饶命,我,我没想害你的!真的,我就是太想出冷宫了!我最后也把糕点打掉了。”她急切的解释。 陆小路害怕的躲到李衍身后。 李衍先没搭理姜嫔,拾掇了一下厚重的斗篷,弯腰把有毒的梅花糕一块一块的捡了起来。装好后递给陆小路,嘱咐道:“把这个拿去给你姐姐,就说里头放了老鼠药,让她处理掉,别让胖橘给吃了,其他的一个字也不准说。” 陆小路连连点头,抖着手接过那糕点,然后小心翼翼的出了主殿。 待把他支走,李衍才看向姜嫔:“我知道的,姜嫔娘娘别害怕,我也想帮姜嫔娘娘出冷宫的。” 原本求饶的姜嫔一愣,直直的看着他:“十一皇子,你说什么?” 李衍笑眯眯的:“我想帮姜嫔娘娘出冷宫啊!” 姜嫔不可置信:“十一皇子认真的?” 李衍:“比真金还真。” 姜嫔虽然觉得李衍深不可测,但还未免有些怀疑:“十一皇子自己也在冷宫,也才七岁,如何办到?” 李衍:“这姜嫔娘娘就不用管了,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一定就能出冷宫,爹爹也会重新对你好。” 姜嫔同他对视,经过剧烈挣扎后才问:“有什么条件?” 她在冷宫待久了,就知道一个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任何一口吃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出冷宫,只怕不容易。 李衍唇角翘起:“很简单,姜嫔娘娘出了冷宫得宠后,只需要每日找皇后娘娘的麻烦就好了。”这样,皇后娘娘就没空来找他麻烦了。 姜嫔:这哪里简单了? 这简直是在找死! 但她还年轻,总不能老死在冷宫。 姜嫔点头:“好,我答应你。” 李衍:“还有一万两银票。” 姜嫔急了:“我现在没那么多……”方才母亲也就给了她三千两。 李衍:“不着急,等姜嫔娘娘出去后,再慢慢给呀。” 姜嫔 :“好,那你现在同我说要怎么做?” 李衍问她:“你知道自己入冷宫前为什么得宠吗?” 姜嫔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知道,因为我的眼睛很像梅妃。” 李衍点头:“看来还不笨嘛,其实仔细看你不只眼睛像,轮廓也是有些像的,但性情天差地别。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模仿赵娘娘,从说话的语气、神情、生气时候的样子、大人时候的模样……包括妆容,都要模仿。然后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到爹爹面前,他会比从前还喜欢你的。” 姜嫔双眼发亮,随后又迟疑问:“十一皇子不怕我出了冷宫就反悔?” 李衍乌黑的眼睛看着她:“那姜嫔娘娘可以试一试。” 姜嫔直觉不该和他作对,于是立刻道:“还是不试了。” 她刚被打入冷宫时是痛恨李衍,痛恨许嫔,痛恨所有人的。但在冷宫待久了,体会到了人情冷暖,饥寒交迫时,她又觉得那些恨意都太过虚无缥缈。 不如一口吃的来得实在。 只要能让她出冷宫,能让她往上爬,这辈子再也不用体验饥寒交迫,就没有所谓的敌人。 说实话,皇后的提议她很心动。 但皇后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她真毒杀了十一皇子,皇后也肯定不会捞她出去。 皇后嫉妒心那么强的人,怎么可能放她一个曾经受过宠的人回去抢皇上。 比起皇后,十一皇子这个孩子反而更让她相信。 至少,她在冷宫,第一口饱饭是对方给的。 在她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就快饿死的时候,给她一份很有成就感的事做。 她整个人精神了起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衍:“那今晚你就留下来一起过年吧。” 姜嫔受宠若惊,然后宴席上就坐在了陆小宁旁边。陆小宁连眼神也没给她一个,但凡她想夹哪道菜就将菜给移走了。 姜嫔有些郁闷,然后干脆什么也不干,就只盯着赵娘娘的一举一动。 李衍坐在两人对面,看了一会儿,目光也落到了赵娘娘身上。 今夜有酒,赵娘娘一高兴就喝多了,闹着要给众人表演剑舞。 李衍带头鼓掌,随后其余人都鼓起掌来。赵娘娘找来了一节竹杖在空 旷的主殿就舞了起来,一招一式都纯熟飒爽,看得人心潮澎湃。 原本一直跟姜嫔较劲的陆小宁看呆了去,扭头问许嫔:“赵娘娘会功夫吗?” 许嫔点头,张口就夸:“自然会,赵娘娘没入宫前可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一个可以打十个,没人能欺负她的!” 魏嬷嬷也跟着点头:“对对对,我们娘娘可厉害了,入了宫,也没人能欺负我们娘娘的。连禁卫军都不是我们娘娘的对手。” 她们说得兴起,姜嫔兜头就泼了瓢冷水:“可是先前听说,梅妃娘娘就是被禁卫军抓住然后废去功夫的。” 魏嬷嬷立刻尖着嗓子反驳:“那是他们人多势众,三十几个围着我们娘娘,单打独斗试试!我们娘娘能一手拧一个脖子!” 陆小宁眼里全是崇拜,看着赵娘娘期盼的问:“我能跟着您学武吗?” 赵娘娘很高兴:“当然,你现在过来,把我方才舞的剑学一遍。” 她为人师瘾犯了,现场就想教学。 她功夫虽然废了,但招式和习武心得还在,教一个徒弟还是没问题的。 冷宫无聊,从前她就想教十一习武,但奈何十一身子骨不争气。 如今有人愿意学,瞧着还是个机灵的,她再欢喜不过了。 陆小宁立刻起身,接过赵娘娘手里的一截竹枝开始比划。赵娘娘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纠正她,陆小路拿着一截筷子跟着比划。 姜嫔认真看着,并在心里默记。 李衍靠着他娘,羡慕的看着:当初知道赵娘娘会武,他就挺想学的,但他身体显然不可能。 一群人都坐在桌边瞧着她们比划,胖橘悄悄跳到了桌上,开始舔盘子,这个舔完舔那个,吃饱喝足后,挪到李衍面前趴下,用猫脑袋开始蹭他手心。 大年夜,过得着实开心。 赵娘娘得了一个徒弟,陆小宁得了一个师父,姜嫔牢牢记住了赵娘娘舞剑的样子。 接下来的日子,姜嫔一有机会就会暗中观察赵娘娘。她鬼鬼祟祟的,赵娘娘也不是没发现,只不过有了徒弟,懒得搭理她。 过了正月就到了上元灯会,京都热闹,宫里多年沉寂。皇后想着也在宫里办一场花灯宴,借着喜庆再向建宁帝提一提册封太子一事。 因为这场花灯会,整个掖庭都忙碌了起来。忙着制衣、忙着洒扫布置御花园,忙着抽调犯官女眷去教坊司排练歌舞,以便花灯宴当晚在御前表演。 有了李衍的从中操作,姜嫔很容易就混进了教坊司里。 然后再花灯宴上一袭红裙,一曲剑舞,一鸣惊人,重新获得了帝皇的恩宠。 卫皇后精心策划为他人做了嫁衣,气得肝疼,回去就把凤栖宫里的东西砸得七七八八。 “好个贱人,给了她梯子她不爬,居然敢反将本宫一军!还敢学梅妃那贱人!”那举止那神态,那一袭红衣剑舞,不就是梅妃曾在皇帝寿宴上表演过的吗。 皇上方才看姜嫔的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定是梅妃那贱人教出来,故意来挑衅她的! 消息传到冷宫时,赵娘娘也在拍桌,把姜嫔骂了个狗血淋头,恼道:“就知道她主动来当女先生没好事!原来是打了复宠的算盘!先前求着见她父母,也是为了拿银子打点进教坊司吧!” “呸,她要是再进了冷宫,老娘一定把她脸打肿!” 尤其是知道姜嫔凭借剑舞被狗皇帝宠幸后,更叫她恶心。 许嫔倒没多生气,只是忧心忡忡道:“姜嫔走了,十一和小路的学业怎么办?”先前那萧美人年前发了一次疯,将路过的老嬷嬷不小心打伤了。 这下冷宫是再也没有能当先生的了。 李衍小心试探道:“其实不继续念书也是可以的,我已经认识很多字了,娘可以考我。” “那怎么行!”许嫔急了,“读书也不是为了让你出息,但总得读。而且,小路将来还要科考呢。” 她话落,赵娘娘就凉凉道:“指望小路去科考,还不如让阿宁去,阿宁一个旁听的都学得比他多。” 如果可以,陆昭宁倒是想自己去。可惜,大楚律法,女子不得参加科考。 她想来想去,只能让许嫔或是赵娘娘把所有的字先教会她。然后她再对照着书本挨个自学,自己弄懂了再去教小路。 她需要的书多,李衍没几本书,只好托小冯总管去找汪全要。 汪全动作很快,没两天就亲自搬了两大箱子书过来。 汪公公瞧见李衍,乐呵呵道:“皇上听闻十一皇子想读书了,特别高兴。之后 您还缺什么书尽管派人来告知老奴,老奴一定替您寻来。” 李衍撇嘴:屁,是瞧见姜嫔娘娘跳舞高兴吧。 书本到后,陆小宁就一头扎进了书海里。天不亮就起来扎马步、负重跑,吃完早饭后就开始念书。 雷打不动。 李衍拥着狐裘站在阁楼上往下看,时常能看到她盯着烈日站梅花桩的身影。 这份毅力,确实比陆小路更适合参加科考。 他看了一会儿,就抱着橘猫躺进了摇椅里。 陆小路端了一碟子切好的西瓜上来给他,瞧见他懒散的状态,特别羡慕。哭丧着脸道:“哎,要是姜嫔娘娘在就好了,她比阿姐温柔多了。阿姐好严厉,背不出来书都不许我睡觉。” 李衍提醒他:“你还是不要提姜嫔的好,不然赵娘娘会把你丢出冷宫的。” 陆小路立马闭嘴。 赵娘娘就是气啊,但凡有人提一句姜嫔,她都能原地爆炸。 不管冷宫内外的人如何气,姜嫔还是承了宠,而且一受宠就是大半个月,半个月后直接成了九嫔之首,晋升为姜昭仪。 卫皇后等她来请安也等了大半个月。 卫皇后气得要死,特意派人过去请,人是请来了,没说两句就晕在了凤栖宫。 建宁帝因此责问了卫皇后。 所有人都以为姜嫔进了冷宫一回,出来应该会低调点,没想到才一出来直接就和皇后干上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之后卫皇后和姜嫔果然摩擦不断,但姜嫔不知道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 皇帝每次都维护姜嫔。 卫皇后被姜嫔搞得焦头烂额,再加上阮贵妃和淑妃几个,她分身乏术。别说关注李衍,就是册封太子一事都一拖再拖。 李衍乐得清闲,开始着手在掖庭找卫皇后的眼线。 姜嫔出冷宫前,他曾给过姜嫔一包药粉。那药粉被姜嫔撒在了凤栖宫内,掖庭的人,只要去过凤栖宫,身上就会有那药粉的味道。 李衍寻着药粉将卫皇后的眼线一个个揪出来丢进了掖庭狱。 交代掖庭令不用动用私行,就那么关着他们。 掖庭被整肃一清,李衍在掖庭就能放心大胆的到处签到打卡了。 签到的 次数一多,除去生命值长得快外,爆出的奖励也多。比如新型纺织机的图纸、手工洗衣机的图纸、养蚕的新技术…… 冷宫无聊,他没事就开始折腾这些东西。 手工不是他的强项,他只能对着图纸一遍遍的改。如此刚做出来的纺织机把布料全毁掉了,手工洗衣机把各个宫里送来的衣裳全搅出了窟窿,连龙袍都被他甩得开裂脱线,新技术养蚕,蚕宝宝全军覆没。 李衍把责任全揽了下来,干活的太监宫女和犯官家眷头一次这么清闲,倒是乐意陪着他折腾。只有掖庭令欲哭无泪,求着李衍别折腾了。 李衍认为自己这是在做好事:“搞研发就要有牺牲,只是刚开始而已,以后东西做出来后会省事很多,将来你会感激我的。”没有创新和开拓,人类如何进步。 以后的事掖庭令不知道,他现在已经不能承受了。 掖庭令亲自捧着龙袍哭到建宁帝那,长跪请罪。 把李衍在掖庭折腾的事说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奴才知道十一皇子是好心,但再这么下去,掖庭各处都承受不住啊!求皇上把十一皇子弄出掖庭吧。” 破坏龙袍可是死罪,汪全暗暗心惊。 建宁帝捏着那件破损的龙袍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劝了自己无数遍,最后咬牙开口:“不过是几件衣服,破了便破了。你去各宫娘娘那仔细说明一下便是,她们应当也不会计较。至于其他,缺的让内务府补上。十一是个懂事的,玩过一阵便不会再玩了,你莫要拦着他,惹他发病。” 掖庭令苦着脸退下了。 建宁帝让汪全把龙袍送到司绣坊去缝补,一旁红袖添香的姜嫔觉得机会来了。 主动揽过了缝补的活,笑道:“臣妾在冷宫同许嫔姐姐学过一段时间的刺绣,手艺也好着呢,臣妾一定把这龙袍缝的完好如初。” 建宁帝听她主动提起冷宫的事,顺口就问了一句:“许嫔教你刺绣?你同她们很熟?” 姜嫔点头:“是情同姐妹,先前是臣妾不懂事,到了冷宫才知道谁好谁坏。许嫔和梅娘娘都对臣妾很好,还请了臣妾去教十一皇子读书呢。” “臣妾发现,十一皇子是个特别好的孩子。懂事心善,就是身子骨弱了一些。皇上……冷宫确实不适合养病,您不若顺了 掖庭令的意,将十一皇子接出冷宫吧?” 姜嫔暗想:十一皇子帮了她,她就权当报恩了。 建宁帝沉吟,最终还是道:“再说吧……”他虽没立刻答应,但对姜嫔的态度明显又好了几分。 姜嫔得了甜头,又一心想着报恩,吹起枕边风来格外的卖力。 建宁帝想接李衍出来的心越发强烈,尤其在听说李衍又病了后。就在思忖着近日有什么大日子…… 他的寿辰?年年都过,也没有哪天把冷宫里的人接出来的先例啊。 太后的寿辰? 太后的寿辰好像不远了,但人还在行宫皇觉寺呢。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把人接回来过个寿再找个由头把人送走,太后那边就让人传信说已经启程在回宫的路上了。 建宁帝顿时不高兴了。 他请回来是一回事,但对方主动回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为了十一,且忍忍吧。 尽管建宁帝和太后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仇怨,但在名义上,皇帝还是太后的养子。 世人重孝道,作为天子不能做得太过。 是以,太后到的当天,建宁帝虽未到场,还是下旨让皇后亲自带着后妃去宫门口迎接了。 等人到了长寿宫,建宁帝才姗姗来迟。 太后常年待在皇觉寺行宫,眉眼都浸润了佛气,慈眉善目的,不见老态。瞧见建宁帝也不惊讶,假母子维持表面的平静互相问安。 客气一番后,建宁帝就提起太后寿辰的事,话语一转就道:“朕已经下旨让皇后好好操办了,今日您先好好休息,明日寿辰上再让几个皇孙们过来拜见。”说完顺口就朝汪全道:“太后想念皇孙,让冷宫的许嫔带着十一也来见见吧。” 冯太后眉头微挑:她何时说过想念皇孙了,这许嫔和十一又是哪个? 建宁帝说完就借口还有事走了,竟是连一刻钟也不愿意多留。 仿佛就是为了说最后一句话。 在场的嫔妃都神色复杂:许嫔同十一皇子才进冷宫多久,又要出冷宫了。 卫皇后捏着帕子,一口牙都几乎咬碎了:太后想念皇孙,关他一个未曾谋面的病秧子什么事? 太后走的那年,十一皇子压根没出生吧! 尽管卫皇后不高兴,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太后大寿,她要是反对就是不孝,会被世人诟病。 当圣旨传到冷宫时,李衍正抱着西瓜,躺在摇椅里,看着陆小路在主殿的花田里和胖橘嬉笑。 汪公公笑着让他接旨的时候,他顿时觉得手里的瓜都不香了。 不是,这太后怎么就回宫了? 回宫就回宫,不能过了寿宴再回来吗? 想念皇孙,关他一个素未谋面的皇孙什么事? 还有,便宜爹怎么回事?不是被他气着了,要他待在冷宫好好反省吗?怎么突然又想到让他回后宫? 还是哪个嘴碎的在便宜爹面前提了他? 天杀的,他好不容易自请进冷宫避祸,若是知道哪个孙子干的,他非得弄死对方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8 章 签到第68天 汪全丝毫没体会到李衍的郁闷,一个劲的在旁边催促几个小太监帮忙收拾东西。 边催促还边弯腰问:“许嫔娘娘,可还有什么要带的?老奴把您和十一皇子送回钟粹宫,好回去回话。” 许嫔摇头:“没有了,我和十一也没什么好带的。”她在冷宫待习惯了,突然又让她回钟粹宫,心里还有点抵触。 这次进冷宫不比从前,有吃有穿清闲自在,能睡到自然起,说话做事都随意。谁愿意回去过日日向皇后请安,随时随地讨好皇上,谨小慎微的日子。 但皇命难为,许嫔面上丝毫没表现出不情愿。 李衍就从头到尾拉着脸。 问就是心口不舒服,可能要发病了。 陆小路拉着他的手,哭兮兮道:“呜呜呜,小路不想阿衍哥哥走……我能和你一起出冷宫吗?” “不行!”李衍一口拒绝。 后宫是非太多,不说卫皇后想要姐弟两个的命,就是小路男孩子的身份也不好糊弄过去。 万一被发现,李衍也保不住他们。 陆小路眨了两下眼,期待的问:“那能不能把小橘留下?” 李衍:“……”你想说的其实是这句吧。 “你自己问小橘。” 陆小路看向胖橘,胖橘嗖的一下就窜到了李衍的行礼里,然后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李衍耸肩:“你看,它不愿意。” 陆小路抿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小宁上前,把自家弟弟拉了回来,又小声问李衍:“你出冷宫后,是不是要去上书房读书?” 李衍更郁闷了:“大概是吧。” 陆小宁:“那我有些不懂的地方,能麻烦您找翰林院的先生解惑吗?” 李衍点头:“可以,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写下来,交给小冯公公,他会派人给我送过去的。” 陆小宁刚道谢,李衍又来了一句:“不过,说不定我很快就会冷宫了。” “啊?”陆小宁不是很理解:“你说什么?” 李衍讪笑两声:“没说什么,我说你们同赵娘娘都好好的,我有空就来瞧你们。”总不能说,他还没出去,就盘算着怎么回来吧。 母子同几人到别后,带着白芷、红豆和另外两 个小太监出了冷宫。 一出去,就瞧见等在冷宫外的李明嫣。 才半年不见,李明嫣高了不少,只是脸上的笑淡了许多。瞧见他出来,双眸里还是显而易见的有了笑意。 李衍喊了声皇姐,李明嫣走到他近前看了看,道:“瞧着没怎么长高呢,冷宫那群狗奴才是不是薄待你了?” 李衍摇头:“没有,我在里头吃好喝好,还不用读书,日子好着呢。” 李明嫣明显是不信的,暗下眉眼:“你不必宽慰我,冷宫是什么地方我清楚。我先前让人送过东西去的,但那边说父皇下了令,任何东西都不收。” 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还有十皇子也送过东西,全被挡了回去。 李衍:“冷宫就是这个规矩,皇姐下次不用送了。” 李明嫣柳眉倒竖:“呸呸呸,什么下次!你最好以后再也别靠近那个地方了。都进去两回了,这次要不是皇祖母回来,你指不定还要在里头待过久呢。” 李衍问她:“皇祖母好好的怎么就回来了?”先前不是说一直住在外头的行宫吗? 李明嫣摇头:“不知道,突然就回来了。皇祖母快到京都了,父皇才得到消息。” 李衍哦了一声,李明嫣又继续道:“大皇弟听说你要出冷宫,原本也是要来迎你的,但贤妃娘娘不许他来。” 李衍惊讶:“大皇兄应该都十六了吧?去年没出宫建府吗?” 李明嫣抿唇:“去年年底贤妃娘娘就向父皇提了,但父皇说大皇弟身体不好,出宫了恐太医鞭长莫及,就先留在宫中别出去了。” “啊?”那大皇兄希望岂不是要落空了。 他先前听大皇兄提过好几次出宫的事,每次提起的时候满眼都是向往和轻松。 李衍:“那我过两日去瞧瞧他吧。” 李明嫣忙道:“不用的,明日皇祖母寿辰,大皇弟也要去,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 李明嫣将人送到钟粹宫就回去了,随后三皇子、四皇子、十皇子陆陆续续来瞧他了。 等他们都走了,姜嫔才姗姗来迟。 如今的姜嫔已经是昭仪,虽和许嫔同是九嫔之列,但位份比许嫔高。一身浅红色宫装,身上没有多余繁杂的配饰,在配上简单的妆容,整个人显得 明艳又利落。 远远的走来,当真有几分梅妃娘娘年轻时的影子。 许嫔都呆了呆,上下多打量了她几眼,面上不自觉就冷淡下来,淡声道:“姜嫔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宠妃,怎么有空到钟粹宫来了?” 姜嫔一改在皇后面前的张扬,敛了眉眼,温声笑道:“自然是来谢谢许嫔姐姐当初对妹妹的照顾。”她抬手,立刻有宫婢拿了东西过来。 许嫔瞧也没瞧一眼,就道:“不必,姜嫔还是拿回去吧。” 姜嫔一点也不恼她的冷脸,只道:“本宫是真心感谢姐姐和十一皇子的,不然也不会在皇上面前说了你们那么多好话。知道你们出了冷宫,本宫第一时间就备下东西过来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李衍脸也冷了下来。 偏偏姜嫔还自我感觉良好,邀功似的问李衍:“本宫也算是知恩图报吧?” 李衍后牙槽都快咬碎了,弯着眉眼笑:“姜嫔娘娘真好!”原来那个嘴碎的在这儿呢。 枉费他费尽心思的把人送出冷宫。 原以为是对付皇后的好利器,没想到是个回弦镖。 扎他心窝子啊! 果然好人不能做啊! 知恩图报? 他看是恩将仇报吧! 姜嫔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心想着莫不是自己哪点做错了?十一皇子瞧着好像不太愿意出冷宫啊! 细细一想,又觉得自己在冷宫待久了,过于揣度人心。哪有人乐意愿意待在冷宫的。 但总感觉有杀气。 姜嫔也不敢多待,找了个借口赶紧跑了。 许嫔让人把她带来的东西也一并退了回去,又蹙着眉交代李衍:“往后她若是同你说话,你少搭理她。她心思不纯,不是什么好人。”她当初自请进主殿,为的就是模仿赵娘娘的一举一动吧。 好深沉的心机,好不要脸的举动。 李衍乖乖点头:“嗯,娘说的是。”姜嫔‘聪明过头’了,不好。 已经跑远的姜嫔无端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临近傍晚,先前在钟粹宫服侍的两个宫婢找了来。跪在许嫔面前哭,说在其他宫里过得有多不好,稍有不注意就会挨罚,求着许嫔将她要回来。 许嫔只是静静的听着,待人 说完,才道:“当初本宫让你们选了,如今过得不好也是命,回去吧,这事本宫管不了。” 那宫婢悔的肠子都青了。 待白芷将她们送了出去,她又拉着白芷想求情。 白芷不冷不热道:“入冷宫时你们不愿意去,如今出来了又想回来,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你们快走,别叫我们娘娘为难!” 那两个宫婢咬牙,最终还是走了。 白芷回去后,就同红豆一起开始归置冷宫带出来的行李。等一切都弄好后,建宁帝破天荒的来了。 一来就将李衍喊到了面前,拉着他左看看右看看,又摸了摸他发顶,道:“倒是没瘦,但怎么瞧着无精打采的,又不舒服了?” 李衍摇头:“没有,就是想赵娘娘还有小路他们了。爹爹,等太后娘娘过完寿辰,我和我娘能再住回冷宫吗?” 建宁帝一愣,随即蹙眉:“说什么胡话,冷宫是人能待的地方吗?朕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的,怎还想着回去?” 李衍抿唇:“怎么就不是人住的地方了,赵娘娘就住在冷宫呀,要不爹爹把赵娘娘也弄出来吧?” 建宁帝压下眉眼,明显不太高兴了。 一旁的许嫔立刻打圆场:“皇上,您别生十一的气。他自小就是赵娘娘抱大的,突然离开难免不适应,等过几天同几个皇子玩开了就好了。” 建宁帝听着许嫔的解释,就有些吃味,酸溜溜道:“你自两岁多出了冷宫,在朕身边待了五年,去年进冷宫也没瞧见你这样难过?”那日汪全去宣旨,回来说那孩子还挺高兴。 李衍还委屈上了:“爹爹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爹爹,有人欺负我,你又不会像赵娘娘一样冲上去帮我揍他。” 建宁帝一梗,心里那点微薄的醋意也没了。 确实,他再怎么疼爱十一,但终究是要讲究权衡。 他不止一个儿子。 梅妃不同,爱一个人的时候就能不顾一切。 恨一个人的时候也能恨到骨髓。 系统面板突然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帝王的怜悯值+10,愧疚值+10。当前帝王的愧疚值为70+、喜爱值为70+、怜悯值70+,恭喜宿主攻略帝王进度增加,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成为帝王的心尖崽哦】 装腔作势的李衍:呦呦呦,被他戳到心窝子,便宜爹愧疚心虚了。 建宁帝当晚没有留宿,等回去后立刻让人送了一千两银子过来。又让司制坊送了新衣过来,嘱咐李衍明日寿辰穿出去,莫要叫人小瞧了去。 李衍得了银子心情才好了许多,但依旧没有放弃回冷宫的想法。 要不明日无缘无故把皇后揍一顿? 好像行不通,他这个身体估计还没动手就被侍卫拎走了。 李衍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日一早,母子两个收拾好就往御花园去。 太后寿宴,请了京都有名的戏班子进宫。他还在老远就听见咿咿呀呀婉转的唱腔。 待到了御花园,老远就看见一个高高的戏台子,戏台子前的对面也建了个高台,摆了几个座椅。那里应该是皇帝、太后还有四妃坐的地方。两个高台之间的空地上还摆了许多椅子,看来应该是给低位份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们安排的。 两人一到御花园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瞧见李衍身上穿的料子时,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十一皇子身上的料子可是南边才进贡的,宫里统共不到十匹。除了皇帝太后那边有,剩下的几匹都在卫皇后和阮贵妃那了。 皇上是把自己的料子送给十一皇子了。 这殊荣,就是近日盛宠的姜嫔也没有吧。 看来这位十一皇子只是去冷宫转了一圈,并没有影响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倒霉的只有到现在还没有册封的五皇子。 想通这点,立时就有嫔妃凑上来和许嫔搭话。 许嫔笑着回应,让白芷带着李衍过去皇子那边。 李衍远远瞧见单独坐在一个角落里的大皇子,刚想过去,没走两步就被七皇子拦住了。 大半年不见,七皇子一下子窜高了,足足比李衍高了一个头。站在李衍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嘲讽道:“十一,冷宫里伙食是不是不太好,大半年都过去了,也没见你长高?”说实话,许久没见李衍,七皇子还有点不适应。 一见到他来,就想嘴欠两句。 他就是占着李衍踮起脚也砸不到他的脑袋了,才敢这么嚣张。 李衍翻了个白眼:“你淑兰宫的伙食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大半年不见, 光长个不长脑。都十几岁了,还喜欢狗眼看人低,到处喷粪!” 七皇子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果然,他骂人永远不是李衍的对手。 他伸手就想去拽李衍的领子,就在这时,一只结实的手臂横了过来,将李衍护在身后:“老七,你又想找打是不是?” 李衍抬头,只看见一个高高大大,遒劲结实的后背。 对方一回头,小麦色肌肤在日头下泛着古铜色光泽。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蹙眉问他:“十一,老七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李衍仰着脖子摇头:“没有……三哥你好高啊,比七哥还高一个头!”这么多兄弟里,三哥是最高,最结实的那个吧。 不愧是武将之后! 七皇子仰头看了眼三皇子,嚣张的气焰顿时没了。他转头就要走,反而被三皇子一把揪住了衣脖领。 七皇子顿时恼了:“你干嘛?皇祖母寿辰,你还想动手不成?” 三皇子:“和十一道歉再走!” 七皇子压低声音:“凭什么?我不过说了他一句,他都骂回来了,还要道什么歉?你松手,否则闹起来谁都没脸!” 三皇子嗤笑:“没脸的只能是你,十一才出冷宫,你就找他麻烦,看父皇来了是训你还是训我!” 七皇子是真的有些怕了,好在四皇子及时出现,将他从三皇子手里解救了出来。 他躲到他四哥身后,正得意呢,就听他四哥问:“你又惹十一了?给十一道歉,皇祖母寿辰,别闹不愉快!” 七皇子蔫吧了,只能憋着一口气说了声对不起。 他发现:十一永远是那个十一,不管进没进冷宫,永远都有办法压他一头。 好像从第一次在御花园见面,就注定了被对方压得死死的! 七皇子愤愤不平的走了。 他一走,四皇子和三皇子同时开口:“十一,去我那里坐吧?” 两人说完都看着对方,互相在较劲。 李衍在心里叹了口气:哎,他就说出了冷宫哪里都是麻烦。 明争暗斗都开始牵扯他了。 他摇头:“不了,我去找大皇兄。”还是大皇兄好,同他一样,永远都不会卷进这些要命的争斗里。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就往大皇子那 去了。 等坐到了大皇子身边,顿时长长舒了口气。大皇子顺手倒了杯温水给他,笑道:“吓到了?” 李衍接过水,小抿了一口,然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都快吓死了。我待在冷宫的时候,他们也这样?” 大皇子点头:“嗯,三弟和四弟都上朝听政了,在朝堂上意见不合,吵吵是难免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睫轻轻垂下,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李衍哦了一声,转移话题问:“昨日皇姐说贤妃娘娘不许你出来,今日怎么出来了?” 大皇子:“皇祖母寿辰,母妃不好再继续关着我的。”其实若是可以,他母妃是想他装病的。 但又怕父皇又以他身体不好为由,拒了他出宫建府的请求。 李衍又问:“那贤妃娘娘呢?” 大皇子:“一早去皇祖母那请安了。” 李衍哦了一声,转头瞧见十皇子往这边来。到了近前,拘谨的朝大皇子行了一礼,然后坐到他身边,小声的问:“昨日不是说好了等我吗,害得我还去钟粹宫寻你了。” 李衍同样小声道:“是你自己起来晚了,我才同我娘先过来的。” 十皇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昨日做手工,睡晚了些。” 两人说着话,不远处又是一阵吵闹。 李衍抬头就看到七皇子在大声斥责八皇子。八皇子不知所措的站在那,眼眶蓄泪,就快哭出来了。 十皇子忍不住道:“七哥真是讨厌,八哥都那样了,他还欺负八哥!” 他正要起身过去打抱不平,迟来的五皇子就将八皇子护到了身后,肃声道:“七弟,八弟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是撞了你一下,何必不依不饶的凶他?” 八皇子顿时像有了依仗,躲到五皇子身后不动了。 七皇子恼道:“怎么又成我的错了?你也说了,是这个傻子先撞到我的!” 五皇子蹙眉:“父皇平日里怎么教导我们的?做哥哥的要保护弟弟。八弟已经这样了,你何必斤斤计较!” 五皇子已然不是从前那个只会躲在三皇子身后,不起眼的皇子了。 还没当上太子呢,但行事作风已然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宽和仁义和威严。 七皇子接连两次吃瘪,直接气走 了。 四皇子立刻追了出去。 五皇子这才转身朝八皇子道:“没事了,待会你就同我坐在一起吧。” 八皇子怯怯点头,目光触及到李衍时呆了呆,然后又立刻转开了目光。 李衍问十皇子:“瞧着五哥对八哥挺好的。” 十皇子点头:“嗯,从八哥出事后,五哥一直就对他挺好。有人欺负八哥,他都会出头的,还总是送东西去景阳宫呢,连太傅和父皇都夸他仁德,瞧见我也是客客气气。” 大皇子跟着点头:“对我也算客气。”但还是惧怕他的病会传染,只是远远的站着点了一下头。 李衍:这个五哥倒是会做人,他对八哥好,是想彰显自己的仁德还是对自己曾经做过事的愧疚? 不过瞧着八哥对害他的幕后黑手那般亲近的样子,也真是有点讽刺。 之后李明嫣和几个公主陆陆续续来了。 李明嫣一来就坐到了他和大皇子这边,其余几个公主也只敢远远的瞧着。 三人难得像从前那样聊起了天。 李衍发现:他们这三个没有皇位继承资格的人聊天最合拍,最放松。 很快,冯太后在贤妃的搀扶下来了。 她坐在高台上往下看,看到大皇子、李衍和李明嫣三人时,目光就停了下来。温声同贤妃道:“绪儿身边那个白净的孩子就是十一皇子吧?哀家听闻这些年,这十一皇子时常去溪云宫陪着绪儿,可有这回事?” 贤妃眼神闪了闪,点头:“是有这回事?十皇子和绪儿一样病弱,又有心疾,才聊得来。” 她双手奉上茶盏,冯太后接了过去,抿了一口后笑道:“绪儿生下来可不病弱,现下瞧着也还好。十一皇子身子骨那么差都没被传染,或许绪儿不是肺痨,你可有找其他的太医再瞧过?” 贤妃沏茶的手颤了颤:“太后娘娘先前不是也找太医瞧过吗?太医说,就是肺痨!” 冯太后蹙眉,还要说。建宁帝就同皇后姗姗来迟。 冯太后止住了话头,看了过去。看到建宁帝身侧的姜嫔愣了一下,疑惑问:“是哀家老眼昏花了吗?怎么好像瞧见梅妃了?” 贤妃松了口气,立刻道:“太后娘娘,那是后进宫的姜嫔,不是梅妃,梅妃还在冷宫里呢。” 待皇帝走近,朝她问了安。 冯太后就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还是喜欢这般模样的女子,倒是长情。” 建宁帝、皇后和姜嫔的脸色同时变了。 冯太后似是好无所觉,继续看自己的戏。 待戏台上一曲唱罢,几个皇子和公主们就依次过来给冯太后贺寿。 冯太后多年没回过宫,皇子公主对她都陌生的很,都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倒是冯太后,对每个皇子公主似乎都很了解,也很亲近。轮到李衍时,笑得更为慈祥了:“哎,这孩子天生一副好笑像,眉眼也生得好。” 李衍被夸得颇为不自在,往建宁帝身边靠了靠。 建宁帝心里那丝微妙的不悦顿时消了大半,护着李衍,皮笑肉不笑道:“母后谬赞了,若论起容貌,十一定然是不及老大的。” 谁不知道大皇子长得像康王,皇帝这就是在戳太后的心窝子啊。 太后脸上的笑果然淡了下来,浅声道:“皇帝,贤妃今早同哀家说去大皇子出宫建府一事,他都十六了,你还留他在宫中,是如何想的?” 太后一提出来,所有人的嫔妃都竖着耳朵往这边瞧,贤妃更是拧紧了手里的帕子。 大皇子目光也看了过来。 建宁帝神色如常的回道:“母后才回来,出宫建府的事先不急,就让老大先留在宫里陪陪母后吧。” 贤妃急了,忙朝太后道:“出了宫,也是可是回宫看望母后的,您说是不是?”先前就拿绪儿的身体说事,现在又拿太后说事,皇上这是不准备放绪儿走了。 冯太后点头:“贤妃说的对,哀家在行宫呆习惯了,有夕嬷嬷陪着就好,要他一个孩子陪着做什么。” “母后此话差异。”建宁帝肃声道,“您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但生为儿孙就该尽孝。您常年不在宫中,如今回来了,想必老大也是愿意替朕尽尽孝心的。老大,你说是不是?”他看向站在李衍身后的大皇子,眼神温和。 这话叫人怎么回。 如果说不是,那不是不孝了吗? 一个皇子不孝,不得被世人唾弃死。 贤妃暗自焦急,求助的看向冯太后,冯太后这个时候却一句话也不说,等着大皇子答复。 李衍回头,见大皇子嘴巴张了两次都没办法说出口。他干脆先一步道:“要不让大皇兄出宫吧,我去皇祖母跟前尽孝。” 所有人都惊愕的瞧着他,下面看戏的许嫔都急了:这孩子,怎么口无遮拦的。 太后也微微诧异,贤妃颇为感激的看了李衍一眼。 大皇子伸手去拉他,他就被建宁帝先一步拉开了:“胡闹,就你这身体,过去只会添乱!” 李衍毫不给面子的反驳:“我才没有添乱,大皇兄身体也不好啊,他去就不添乱了?” 建宁帝被他怼得有些恼,不搭理他了,沉着脸问大皇子:“老大,你是何意?” 大皇子抿唇:“儿臣自然是愿意尽孝的,但……” 建宁帝打断他的话,不容反驳道:“那就行了,既然愿意尽孝,就时常去陪着你皇祖母说说话,出宫建府的事之后再说!” 大皇子眼眸立刻暗淡了下去,掩唇咳嗽起来。 站在他四周的皇子公主们瞬时退了个干净,生怕被传染了。 太后笑道:“既是如此,不若让绪儿搬到长寿宫来住一段时日吧。他身体不好,也省得来回折腾。” 这下贤妃又急了:“太后不可,绪儿毕竟大了!” 太后淡淡的瞧着她一眼,她立刻闭嘴了。 最后咬咬牙,道:“绪儿一个人恐怕不好,不若让十一皇子一起陪着吧。方才十一皇子不是说想去尽孝吗。” 贤妃怕自己儿子离太后太近,皇帝会猜忌。不若干脆再拉一个皇子下水,这样注意力也就会被转移了。 而且,以十一皇子会折腾的程度,估计太后要应付也够呛。 皇帝拧眉,正要反对,冯太后就笑道:“那正好,有两个孙儿在哀家面前尽孝,哀家求之不得。皇上不会舍不得十一皇子吧?还是怕哀家会薄待了十一皇子?” “怎么会,母后觉得好便好。”皇帝面上假笑,眸光却冷冷盯着贤妃,贤妃垂下头不和他对视。 李衍眼珠子转了几转,心里盘算着去长寿宫好像也不错。长寿宫的签到红标挺粗的,奖励肯定也多。 顺带还能琢磨一下,怎么把太后得罪了,最好能气到把他打入冷宫。 他眼珠子一转,被坑害过的几个嫔妃就在心里默默为太后点了一根蜡:坏了,太后这下要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只有朕觉得小十一会被欺负吗? 第 69 章 签到第69天 李衍就这么被打包送进了太后的长寿宫。 原想着要求要和大皇兄挨着住的,没想到太后直接让他们两个住了一间。 夕嬷嬷将两人带到偏殿时,大皇子蹙眉问:“隔壁没屋子了吗,我这病还是同十一分开的好。” 夕嬷嬷朝他俯了俯身:“大皇子,您同十一皇子第一次来长寿宫难免不适应,太后特意吩咐让你们两兄弟住一起,夜里若是害怕也有人说说话。” “您的寝殿大,屋子用屏风隔着,分两张床睡,不碍事的。待会有太医来给太后请平安脉,太后吩咐,给您两位也瞧瞧。” 大皇子连忙道:“不必麻烦的,我的病素来都是陈太医在看。” “不麻烦。”夕嬷嬷不等大皇子继续说,就带着人下去了。没一会儿又带着太医过来了。 替大皇子和李衍把了脉后,开了些安神润燥的药行礼后恭敬的退了下去。 这会儿白芷还有大皇子身边伺候的福东都带着两人常用的东西来了。 夕嬷嬷交代两人好好休息,就带着太医退下了。 然后沿着回廊一路去了南边的佛堂,佛堂里传来咚咚咚的木鱼声。夕嬷嬷和太医也不敢打搅,就恭敬的立在一旁等候。 一刻钟后,冯太后放下木鱼。把抄好的佛经放到了供桌上。然后又点燃一支香,拜了三拜,插到了面前的香炉里。 太医稍稍抬头,透过垂下的素绢隐约看到佛像旁边供着的牌位——吾儿李仁之灵位。 康王姓李名仁字九如,这是老一辈朝臣都知道的事。 太医一惊,复又低下头。 素绢晃动,冯太后从里头出来了。净了手后端坐到紫檀木椅上,立刻有宫人过来奉茶。 冯太后接过茶碗轻呷了一口,抬眉看向太医:“替两位皇子瞧过了?如何?” 太医连忙躬身回话:“瞧过了,大皇子的脉象确实像肺痨还带有哮喘之症。身子骨近年来亏损严重,但并无性命之忧。十一皇子天生心疾,脉象虚浮无力,来时薄弱去时无,只怕不是长寿之相。” 冯太后放下茶盏:“那肺痨可真会传染?” 太医迟疑:“不好说,历来肺痨都是会传染的,但大皇子的肺痨当年好像除了他的贴身小太监并无其他人染上。且宫里的 人都说,十一皇子同大皇子走得最近,时常一起说话,但并无传染。” 冯太后沉吟:“哀家还是不放心,若大皇子和十一皇子住在一处,多久没传染,就证明他那病无碍?” 太医:“以十一皇子的身子骨,若同吃同住半个月还未传染,那就一定无碍了。”他说完,又迟疑道:“但万一真有传染性,恐十一皇子有性命之忧。” 冯太掀起眼皮,凉薄道:“他本就是短命之相,有什么打紧。” 太医一惊,应了句是,行礼后退下了。 等佛堂里只剩下夕嬷嬷后,她又嘱咐道:“务必不要让绪儿察觉出不对。” 夕嬷嬷点头,下去了。 此后的半个月,李衍都和大皇子同吃同住,冯太后则以要礼佛为由一直没出现。 想搞事的李衍憋着一股气,到处签到打卡。 其他地方都去过了,唯有南边的佛堂有人把守,不许他进去。 李衍回头看了好几眼那佛堂,拉开系统奖励的地图看了看。这佛堂签到红标还挺粗的,里面藏着什么好东西呢。 半个月后,冯太后终于从佛堂出来了。 第一件事就是亲自过来看望李衍和大皇子了。还特意让人准备了午膳,说是要和他们一起用。饭菜很丰盛,太后也很慈祥。 询问了大皇子近年来的近况,又问李衍读书如何。 末了还准备了糕点给李衍。 李衍觉得这老太太人还挺好,吃过午饭后又陪着大皇子和太后说了会儿话。 冯太后说的大多数是她年轻时候的事,老太太回忆起从前,整个人都精神了,从进宫说到自己封后,以及和先皇的恩爱日常。 然后又感叹时光易逝。 大皇子倒是听得认真,李衍撑着脑袋打瞌睡。 太后瞧着他笑道:“十一皇子困的话,就进去里面睡吧。” 李衍是真撑不住了,打着哈切往寝殿屏风后走,然后爬上自己的床。 待他睡下后,冯太后就朝大皇子道:“绪儿,陪着皇祖母去外头走走吧。” 大皇子迟疑:“皇祖母,孙儿的病恐不适合……” 太后伸手拉住他的手:“有何不适合的,你同你皇叔小时候长得几乎一样,在哀家心里你就是哀家亲 孙。”此刻,她看着大皇子与康王相似的面容,心里多有感触。眼眶禁不住泛酸:“你皇叔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粘着哀家了。” “什么病不病的,若不是你母妃不喜哀家同你接触,哀家是不在乎这些的。” 大皇子内心触动:记忆里,皇祖母好像确实挺喜欢他。小时候还经常让他来长寿宫玩,还抱过他。他生病后也来瞧过他好几回。 皇祖母是除了十一外,第二个一点都不嫌弃他的人了。 他顺从的任由冯太后拉着出了寝殿,两人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后。冯太后就说累了,拉着大皇子去了寝殿隔壁的书房。 书架上摆了许多书,他们二人临窗而坐。 冯太后看着桌面上还未合上的字帖和书本,笑道:“这些书还是你皇叔曾经用过的,如今给你用,倒也是一种传承。” 大皇子微微蹙眉,并不喜欢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康王。 他掩唇咳嗽,清俊的眉眼染上薄红。 冯太后递了杯温水过去:“哎,你身体如今成了这样,都怪你母妃。” 大皇子蓦的抬头盯着冯太后:“皇祖母说什么,孙儿的病怎么能怪母后?” 冯太后还以为他不知道内情,叹了口气继续道:“怎么不怪你母妃,你刚生下来的那几年,身体一直好好的。也不知你母妃使了什么法子让你病重的,她以为这样,你就能安稳等到出宫建府。她也不想想,皇帝恨毒了康王,你长得又如此像康王,她又是哀家的侄女,皇帝如何会放过你!” 大皇子眼睫颤了颤,哑声问:“皇祖母早先就知道我的病是母妃所为?” 冯太后看他反应,颇为惊讶:看来她猜对了,这孩子的病压根不传染,应该也不是肺痨。 是贤妃使了法子,让这孩子病的。 冯太后在心里把贤妃骂了个遍,面上无奈道:“知道,哀家十年前便知道了。但你母妃和皇帝都防着哀家,哀家也不好做什么,只好出了宫去。原想等你十五加冠建府后再回来看顾你的。” “先前哀家主动提了你出宫建府的事,皇上百般推拒。但转头就允了三皇子出宫建府的请求。”她又长叹了口气:“果然被哀家猜中了,皇帝根本没打算放你出宫。他就是想将你终身幽静在溪云宫,让你死在那!” 大皇子捏着茶杯的指尖收紧,尽管先前已经猜到了父皇的想法。但被人直白的告之,还是叫他难以接受。 虎毒尚且不食子。 父皇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给他吗。 他只是想出宫而已…… 冯太后的声音还在继续:“皇帝疑心病重,你那些皇叔都叫他杀干净了,康王都已经向他称臣,他还是将康王毒杀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人,也不会留下任何一个他厌恶的人。若不是碍于孝道,他连哀家都想一并除了。” “你母妃天真,以为你十五就能出宫。出宫建府虽在京都,但可以有护卫可以接触大臣,还可以有幕僚。哪里有放在宫里,在他眼皮子底下,困在一座宫殿里更叫他放心的……” “绪儿,听哀家的话吧。” “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大皇子手上的杯子砸在了地上……红着眼眶看向冯太后…… 冯太后弯腰替他捡起滚落到脚边的杯子,用开水冲了冲,重新递到他手里。 “绪儿,你母妃是个不顶事的,只有哀家能帮你了。相信哀家,这世上没人比哀家更疼你了。” 大皇子眼泪从眼眶里滑落…… 冯太后起身,抱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在他看不见的视野里,唇角微微翘起…… 书房的门突然砰咚一声被撞开,李衍抱着橘猫滚了进来。 大皇子慌忙松开冯太后,擦了擦眼睛看向李衍:“十一,你怎么来了?” 冯太后朝书房门口看去,没责问李衍,而是斥责看门的婢女和太监:“怎么回事?怎么让十一皇子在地上乱滚,万一生病了如何是好?” 说着亲自过去将李衍扶了起来。 李衍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弯着眼睛冲她笑,心里却在暗骂:老太婆还有两幅面孔! 方才他在寝殿可是听见她如何诱导大皇兄参与夺嫡了。 这些年他可是了解得清清楚楚,太后一党贬的贬,死的死,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贤妃又不给力,偏偏大皇兄又长得像康王。 让大皇兄参与夺嫡,这是在要大皇兄的命啊! 他先前还觉得太后人不错,没想到也是个狠心的。 他一定不能让大皇兄被她忽悠了。 “皇祖母,你和大皇兄在聊什么呀?孙儿睡醒了就没瞧见你们,还以为你们不见了。”其实他睡了没一会儿就醒了,然后敏锐的感觉到寝殿熏香里有令人沉睡的药。 太后特意让他睡着想做什么? 他耳力向来过人,听见隔壁书房有开门声后,立刻从系统里掏出了一个传声筒附在墙上偷听。 这一听不得了。 居然让他听到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 先前他就觉得大皇兄的病不对劲,贤妃娘娘可真狠心啊,怪不得那样排斥他去看大皇兄。 还有这个老太婆,若真心为大皇兄好,为何都不阻止贤妃娘娘,或是彻底远离大皇兄? 现在回来对大皇兄好,不过是想把大皇兄当作搬倒便宜爹的工具而已。 李衍抱着胖橘坐到大皇子旁边,这才看到他红了眼眶,大惊小怪问:“大皇兄,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大皇子连连咳嗽:“没,没,咳咳……方才有灰落进眼睛里了。” 李衍哦了声:“我还以为是皇祖母骂了你呢。” 冯太后笑道:“你这孩子,哀家怎么可能骂绪儿,哀家疼他还来不及呢。” “小十一同绪儿的关系很好吧?先前在寿宴上瞧见你一直同绪儿在一起,之后又帮着绪儿说话。” 李衍点头:“那当然,大皇兄救过我的命呢,我会一直对大皇兄好的。” 冯太后点头:“瞧出来了,这孩子长得就心善。”她叹了口气,又朝李衍道:“十一,你大皇兄自小受皇帝冷待,甚是可怜。你若是有心,就在皇帝面前多夸夸你大皇兄。往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大皇兄,你也一定要站在他这一边,才不枉费他救你一命,知道吗?” 冯太后回宫那日听了建宁帝的旨意后,就让人去打听过这十一皇子和许嫔了。 这十一皇子是宫里最得皇帝宠爱的皇子。 甚至绪儿也因为他得了皇上的许可,可在宫里自由行走。 救命之恩,怎能不好生利用。 大皇子眉眼压了压,出声阻止冯太后:“皇祖母,十一不懂这些的。我救十一,是因为十一对我好……” 他话说到一半,李衍就兴冲冲道:“好的,皇祖母!谁敢欺负大皇兄,我一定不会放过 他的!大皇兄最好,父皇也一定会喜欢大皇兄的。” 大皇子看着李衍,微微蹙眉。 冯太后倒是很高兴,亲自给李衍倒了杯温水:“小十一刚起来渴了吧,润润喉。” 李衍连忙惊慌的推拒:“不要不要,爹爹说要尊老爱幼,皇祖母这么老了,怎么能给孙儿倒水呢。”他把杯子压了回去,“您快坐下,孙儿给您倒水。”说着就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冯太后倒了一杯。 冯太后笑容僵在脸上,看着李衍捧着的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欠呢。 李衍乖巧的看着她:“皇祖母?” 眼见冯太后不高兴了,夕嬷嬷连忙上前把茶接了过去,提点道:“十一皇子,太后千秋,还年轻着呢。”没有哪个女人喜欢别人说自己老的。 即便这个女人已经当了祖母。 李衍歪头不解:“可是我娘老说自己老了,太后比我娘大……”他掰着手算,“皇祖母过了五十大寿,要大二十多呢。五十多是五个我,怎么就还年轻?” 夕嬷嬷和伺候的几个宫婢、太监齐齐抽了一口冷气,小心翼翼的看向坐在那的冯太后。 冯太后目光落在李衍细嫩白净的手上,余光又瞟到自己虽小心保养,但仍旧免不了打皱的双手上。 脸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大皇子眼见情形不对,连忙喊了声:“十一!” 李衍啊一声,回头看他。 大皇子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别说了。李衍疑惑问:“大皇兄,你眼睛又落了灰吗?还是也觉得我说得没错?皇祖母比两个大皇兄还要大,已经好老了,对不对?” 他左一句老,又一句老的,弄得冯太后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咽气了。 她深吸一口气,语调不变道:“够了,你们兄弟两个说话吧,哀家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她起身,大皇子和李衍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时,李衍忙上前几步伸手去扶她:“哎呀皇祖母,您老眼昏花小心脚下。” 冯太后脚下一拐,险些摔出了书房。幸而身边的奴才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回头,黑着脸看着李衍。 李衍毫无所觉,继续道:“孙儿方才就叫 你小心吧,要不改明儿孙儿让十哥给您做个拐杖吧。龙头镶夜明珠的那种,白天能拄着,晚上能拿来照明,定然是摔不着您了。” 冯太后修心养性这么多年,真真是被气到了。 她忍了又忍,终究是没说什么,扭头就走了。 李衍扶着门框喊:“皇祖母,您走慢一些,别再摔着了……” 冯太后听见他的喊声,简直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李衍回身,满面笑容的坐到大皇子对面。 大皇子坐下,重新给他斟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说这么多话渴了吧,喝吧。” 李衍接过,一口气喝了。 大皇子无奈叹气:“皇祖母又怎么惹你了,你缘何要故意气她?” 李衍气呼呼道:“谁让她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半个月,她让下人偷偷观察我们呢。每回我们吃饭的碗筷都是打乱的,让我们同吃同住,不过是想看看大皇兄的病究竟有没有传染。见我无事,现在才出来假惺惺的对你好。” 他气鼓鼓的,大皇子这个当事人反而很平静:“何以见得皇祖母是假惺惺?先前在寿辰上,皇祖母还帮我说话,提出让我出宫建府。” 李衍生怕他被蒙蔽了:“她就是知道爹爹绝对不会同意你出宫建府,才假惺惺帮你说话的,就是为了让你同她亲近。” 大皇子眼眸沉沉:“你也知道父皇绝对不会同意我出宫建府?” 李衍愣了一下,觉察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闭嘴。 他就是太紧张大皇兄,怎么突然就口不择言了。 大皇子看着他:“十一,你说,父皇为什么这样对我?” 李衍抿唇。 大皇兄反问:“就应为我长得像康王吗?” 李衍:“……大皇兄……” 大皇子笑了一下,那笑容苦涩又难过:“我有时候挺想把这张脸划烂的。但我还是我母妃的儿子,太后的侄孙子。我身体里有冯家人的血,恐我要削骨剔肉才能消除父皇的芥蒂……” 李衍也跟着难过起来:“大皇兄,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大人的错。” 大皇子看着他:“可大人们从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只会一味的为难别人……” “大皇兄……”李 衍捧着杯子,“你别这样,我有些怕……” 大皇子把情绪一收,掩唇咳嗽起来。李衍连忙放下杯子,给他添了一壶水:“大皇兄,快喝水。” 他倒完水后又着急问:“先前我给的药丸你是不是都没吃?怎么身体一点好转都没有?”瞧着好像咳得更严重了。 他伸手要去探大皇子的脉,大皇子避开他的手:“无碍,有在吃的,只是吃得少。” 李衍:“要日日吃的,药丸是不是没了。你等着,我这就回去药房重新做一瓶送过来。” 大皇子没有阻止他:“那就多谢十一了。” 李衍爬起来就往书房外走,喊了白芷一起回了钟粹宫一趟。 大皇子则依旧坐在书房,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看书临摹字帖。 傍晚,贤妃带着月嬷嬷过来了。 到了书房后,屏退下人,让月嬷嬷守在外头,把门关上。才从食盒里拿出煎好的药,送到大皇子面前,嘱咐道:“快喝吧,这里没有种植柳树,母妃只得加了药量。你喝下去,过几日会病得更严重,母妃到时候再同太后说让你回溪云宫。” 大皇子没搭理她,依旧在看书。 贤妃生怕有人过来,急了:“绪儿,你听见母妃说话没有,快把药喝了!” 她提醒了两遍,大皇子终于放下书,抬眼看她:“回溪云宫之后呢?再让父皇以儿臣病重为由留在宫里?” 贤妃眼神暗了暗,保证道:“你先把药喝了,出宫的事,母后会再想办法的。” “想什么办法?”大皇子嗤笑,“你若有办法,就不会让儿臣一病这么多年了。” 贤妃说不出一句话,嘴唇开开合合,最后还是劝道:“你先把药喝了再说。” 大皇子很失望:“母妃,你还不明白吗?纵使儿臣喝再多的药,看起来再无害,父皇都不会让儿臣出宫建府。他只会让儿臣在宫中幽禁至死。” “这话你听谁说的?”贤妃摇头,“你别听人胡说,你父皇不会这么狠心的!虎毒不食子,他迟早会放你离开的!” 这话只有自欺欺人的才信吧。 “来,绪儿,把药喝了。”贤妃把药端到他唇边,“你向来听母妃的话,把药喝了。” 大皇子接过药碗,就在贤妃欣喜时。抬 手,把满满一碗药汁全倒进了案桌边上的一株花木里。然后把空了碗还给了贤妃,冷着声道:“你回去吧,今后不用来送药了,即便送了儿臣也绝对不会再喝。” 说完,他又剧烈咳嗽起来。 这么多年,他身体已然废了。 贤妃拿着碗呆呆的站在那,不明白自己儿子才来长寿宫一日,怎么就不听她话了。 贤妃失魂落魄的提着食盒出来了,然后不理会月嬷嬷的询问,径自往外走。 这边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冯太后那。 冯太后对着镜子照了照,问:“他们母子两个真的吵起来了?” 夕嬷嬷边给她卸妆,边点头:“贤妃出来时像丢了魂似的,一双眼睛都是红的。书房里的花盆里还发现了药汁,肯定是贤妃送去的药有问题。大皇子是个好的,到底是明白了您的一片好心。” 冯太后面上带笑:“贤妃那蠢货,亏得哀家曾经对她寄予厚望,居然敢骗哀家这么多年。” 夕嬷嬷感叹:“可不是,谁能想到当娘的能像贤妃娘娘这么狠心,对自己孩子也下得去手。”她正说着呢,就发现冯太后不动了。 夕嬷嬷疑惑,看向镜子里的冯太后。冯太后眯着眼往自己的鬓角看,然后大惊失色问:“夕嬷嬷,你快帮哀家看看,哀家是不是长白头发了?” 夕嬷嬷心里一惊,连忙安抚她:“哪呢?太后娘娘年轻着呢,怎么可能有白头发。您莫要听十一皇子胡说!”心里却在想,寻常人家这个年岁,可不都长白发了吗。也就太后尊贵,保养得好。 冯太后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是自己眼花了,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她刚松口气,李衍就来了。 手里还拿了一根长长的、光滑的、镶嵌了夜明珠的拐杖。瞧见她,乖巧的问了安,然后道:“皇祖母,我方才特意去给您求了跟拐杖,我亲眼看着十哥做的。您瞧这拐杖,这高度,这花纹,您喜不喜欢?” 夕嬷嬷听着他的描述,有些一言难尽:十一皇子……还真实诚! 原以为他晌午只是随口说说…… 见冯太后只是死死盯着他,迟迟没说话。 李衍继续追问:“皇祖母,您说句话啊?这拐杖款式您喜不喜欢?您要是不喜欢,我这还有很多款式的。有龙头的,有仙鹤的,还有吉祥云纹的……上头的夜明珠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换,镶嵌珠宝也行,要不整个度一层金?” “皇祖母,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长度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可以让十哥改的。他的手艺可好了,不仅拐杖能做,轮椅……” “滚!”冯太后再也忍不住了,让人直接将李衍推了出去,然后砰咚一声把寝殿的门关上。 李衍转身就举着拐杖用力敲门:“开门啊!” “皇祖母,您的拐杖还在外面呢。” “皇祖母?” “您快开门啊,孙儿一片孝心。” “皇祖母,这拐杖真很好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冯太后:怎么会有如此看不懂眼色之人!】 李衍:皇祖母孙儿孝顺之心日月可鉴啊—— 第 70 章 签到第70天 当天夜里,冯太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见年少的自己和先帝成婚时,满头青丝变白发;梦见伸手刚要抱出生的小康王时,双手枯瘦如柴;梦见帝后祭天时,她独坐高台,突然老态龙钟、鹤发鸡皮,文武百官哗然…… 她一下子惊醒了,之后昏昏沉沉的也不敢再睡。夕嬷嬷守了她大半宿,清早起来,精神不济,头疼欲裂。 一照镜子,两鬓都长出了几根白发。 冯太后一下子慌了:她还什么都没做,她的皇儿还没瞑目,还没叫那狼心狗肺的皇帝忏悔,她怎么就老了呢。 她赶紧命人请了太医来瞧。 对于已经长出来的白发,太医也无法。只得亲自给冯太后拔了,又开了些首乌入药。 冯太后看不见白发后,心才稍稍安定。 大皇子听闻后,特意过来看了,陪着她一起用早膳。 “皇祖母一早请了太医,孙儿还以为你不舒服。” 冯太后已经恢复了平静,温声笑道:“知道你有孝心,但你身子骨弱,不必特意过来看的。” 大皇子掩唇轻咳:“不碍事的,皇祖母,孙儿服侍您用膳。” 冯太后瞧着和康王相似面容的大皇子,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刚拿起筷子。 主殿外头就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大皇兄,你同皇祖母用膳怎么不等我?” 李衍缓步走了进来,清瘦的面颊上,一双眼睛清透漆黑如同星子。 冯太后头又疼了…… 大皇子放下碗筷笑道:“我出来时瞧见你还睡着,就没打搅你。” 这宫里谁不知道十一皇子就算去读书也是日上三竿才起。 李衍讪讪,坐到他身边,乖巧的喊了声皇祖母。 冯太后这才抬头,冲他露出个慈和的笑来:昨日是她冲动了,怎么能对一个孩子说‘滚’。 “十一来了,正好一起用早膳。” 冯太后话落,立刻有宫婢又拿了一副碗筷上来。然后有宫婢给他盛了一碗粥摆到他面前。 李衍舍弃筷子,拿过搁在瓷盘里的勺子,勺了一口粥吃下。只吃了一口就蹙眉,抬头看向一旁伺候的夕嬷嬷:“你们这粥熬了多久?” 夕嬷嬷不明所以:“ 两刻钟……” 李衍摇头:“这样不行啊,只熬两刻钟这米粒还没完全化开,粥有点硬。我同大皇兄还好,皇祖母这么老了,牙嚼都嚼不动!” 刚拿起勺子的冯太后:“……” 夕嬷嬷连忙道:“太后娘娘牙口好着呢。” 冯太后为证明自己牙口好,勺了一口粥喝了,点头赞许:“嗯,刚刚好,不错。” 李衍话语一转:“皇祖母牙口好那粥更应该熬烂一些,她这么老了,有一口好牙多不容易啊!” 冯太后沉下脸来:怎么又提这茬,这个老字是过不去了! “食不言寝不语,用膳!” 李衍哦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了,乖乖的用膳。 冯太后终于觉得世界清净了,然而就在她用完膳起身时。同样吃好的李衍突然问:“皇祖母,昨晚上孙儿给您的拐杖用了没?您没收,孙儿就给您放在窗户底下了。” 冯太后脚一滑,险险扶住了桌角。 李衍:“哎呀,孙儿就说要用拐杖吧。来人啊,去皇祖母寝殿的窗下把那拐杖取过来。” 冯太后手都哆嗦了,正待发作时,大皇子及时上前扶住了她:“皇祖母,孙儿陪您去外头走走吧。” 冯太后又把那股气咽了回去,笑着同大皇子往外走。 大皇子回头,无奈瞧了眼李衍,示意他别闹了。 李衍耸肩,弯着眼笑,意思很明显:他还没完! 于是,接下来,李衍打着尽孝的名义对冯太后嘘寒问暖的,整天老老老的老个没完没了。 早起要给皇祖母添衣,皇祖母老了受不得寒。 天黑了要给皇祖母多点两盏灯,皇祖母老眼昏花,看不清路。 午时要让皇祖母小憩,不然人老了容易猝死。 说话要小声点,老人家心脏受不了。 …… 如此过了十来日,冯太后都觉得自己日薄西山、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了。 看见枯枝就感伤,瞧见落叶就难受,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萎靡了。 明明是大好的夏日观景,她斜靠在软榻上,有气无力的问夕嬷嬷:“你说,哀家是不是真老了?” 这话夕嬷嬷是万万不敢答的,忙道:“太后娘娘别听十一皇子胡说八道,您 就是太无聊了才会想东想西。不若明日找后妃们过来说说话,人一多,心情自然就好了。” 冯太后觉得是这个理,于是下诏让后宫嫔妃日日过来请安。 后宫嫔妃都很诧异。 在她们的印象里,冯太后不喜热闹。从前在宫中,也就初一十五会让她们来见,之后更是直接躲到行宫外的皇觉寺去礼佛了。 现下才回来没多久怎么就要她们日日去请安了? 卫皇后分析了一阵,总觉得太后是想要后宫之权。 周嬷嬷安抚她:“娘娘莫急,太后多年不在宫中,外戚又不行,动不了您后宫之主的位子,咱们且看看便是。” 卫皇后觉得在理,次日,不早不晚的去了长寿宫。阮贵妃和淑妃也在猜测太后的想法,但一时间也猜不透。其余嫔妃比起去向皇后请安,更喜欢去太后的长寿宫。 至少太后无实权,不会动不动就给她们小鞋穿。 但皇帝和太后不和,想到这她们又谨小慎微起来:到了长寿宫只管说好话,说漂亮话,其他什么都别管。 问,就是混,能混过一天是一天。 于是一群心思各异的嫔妃在长寿宫聚齐了。 冯太后看着一大群妍丽鲜艳的年轻人,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又开始回忆往昔道:“哀家像你们这么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穿这些鲜艳的衣衫,如今人老了,穿什么都觉得不合适。” 卫皇后和阮贵妃没吱声,淑妃笑着宽慰道:“哪里,太后娘娘依旧龙马精神,年轻着呢。” 众嫔妃一听,也纷纷夸了起来。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抖,就差把冯太后夸成十六的小姑娘了。 听得卫皇后想吐。 冯太后心情却格外的好,被李衍创得千疮百孔的心终于得到安慰,乐呵呵道:“你们啊,就会哄哀家开心,哀家哪有你们说得那般年轻。” 她话音刚落,李衍的声音又从老远插了进来:“就是,娘娘们就算为了哄皇祖母开心,也不该睁眼说瞎话啊!听得我一个小孩子都觉得羞。” 夕嬷嬷一看到李衍来,就觉得大事不好。立刻迎了上去,着急询问:“十一皇子,您怎么来了?诸位娘娘都在,要不你待会再过来请安?” 李衍手里还拿着个拐杖,把拐杖塞给夕嬷嬷后,道: “哎,先前让你们去皇祖母的窗子底下把它取来,你们怎么都没去,还劳得我亲自送来。” 夕嬷嬷嘴角抽搐,又继续赶人:“既然拐杖送到了,十一皇子就走吧。” 李衍扭头就朝许嫔走去:“不用,我听说我娘来了,特意过来见的。” 他站到许嫔面前,脆生生喊了声娘。 许嫔许久未见自己儿子,自然高兴。拉着他手就在旁边坐下了。 冯太后方才还笑吟吟的脸淡了下来:早知这魔王要来,就该把许嫔剔除出去。 这下好,好心情又没了。 李衍坐稳后,又看向冯太后,见她那般神情。立刻又道:“我就说娘娘们不该睁眼说瞎话,你们看,皇祖母都不高兴了。” 淑妃不悦道:“十一皇子胡说什么,我们怎么就睁眼说瞎话了,难道你觉得太后不年轻?” 李衍耸肩:“淑妃娘娘总不问问贵妃和皇后娘娘?她们二人就比你实诚,肯定也是觉得你们在哄太后,方才,才没同流合污的。” 冯太后沉着脸看向被点名的皇后和阮贵妃。 阮贵妃忙道:“本宫没有那个意思,本宫自然是觉得太后娘娘年轻的,没吱声纯粹是插不上话。” 冯太后又看向唯一没说话的皇后。 卫皇后可不像阮贵妃那么圆滑,只是笑笑道:“太后都是当祖母的人了,也不会计较这个。老了便是老了,本宫母亲都时长感叹自己岁月不饶人呢。” 谁不知道当年冯太后和大长公主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还败下阵来了。 这话真真是戳心窝子。 李衍头一次觉得卫皇后是好人,顺着她的话道:“就是,还是皇后娘娘明白道理,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哄骗皇祖母。” 这话说得大家都不乐意了,顺嫔先恼道:“我们怎么就哄骗太后了,十一皇子说这话是觉得太后很老吗?” 很快又有嫔妃接上:“就是,你说太后老,你有什么凭证?太后是长皱纹了还是长白头发了?” “你见过宫外五十多的妇人有太后这么年轻吗?” 李衍丝毫不退让:“怎么就不老了?皇祖母都可以当顺嫔娘娘的母亲了。” “什么凭证,这位娘娘是眼睛不好使吗,皇祖母脸上手上的皱纹你瞧不见?是要夹死苍蝇你才看得见吗?” “宫外的妇人本皇子不知道,但话本里民间的妇人五十岁都要在家备一口棺材的。就是怕自己万一老死了,没有棺材板。” 李衍捂着胸口和各位娘娘们吵,许嫔拦都拦不住。 各位娘娘们,势必不能认输的,认输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阿谀奉承之流,睁眼说瞎话的虚伪之徒吗。 于是都铆足了劲和李衍辩论上了。 双方你来我往,你老来我老去的,丝毫没顾及到高坐上的冯太后这个人。 冯太后一口气上来了又下去,下去了又上来,忍了又忍。 当李衍说到棺材时,冯太后再也忍不住了。左右看看,看到夕嬷嬷手里的拐杖,夺过来就走了下去,举起拐杖朝着巴拉巴拉没完的李衍就挥了过去:“不孝子孙,让你说哀家老,让你说哀家老!什么棺材不棺材的,你这是在诅咒哀家吗?是嫌哀家活得太久了?还是皇粮吃多了,想哀家快点下去见列祖列宗?” 冯太后家世好,年轻时又得先帝看中。唯一只在大长公主手里吃过瘪,后来就算夺嫡输了,但她名义上还是太后。没有人能给她气受,就是皇上碍于孝道也得尊称她一声母后。 哪像这龟孙子,从她进宫起,整整快一个月了。日日在她面前老老老的,她是挖他祖坟了,还是上辈子打杀了他。 临老了,还要受一个八岁的孩童这种气! 冯太后要抓狂。 若是今日不惩治了这孙子,人人都要以为她好欺负了! 她拐杖挥来的那一刻,李衍就躲开了。边躲边无辜的喊:“皇祖母,您打我做什么啊?” “给您做拐杖是给拄的,不是让您来打人的。您老了是事实,孙儿敬您爱您才实话实说,您怎么还不高兴了?” “您老慢点儿,别动气,别摔着了!” 许嫔生怕自己儿子被打死,伸手就去拦。冯太后不依不饶,追着李衍满大殿跑。 眼看情形不对,夕嬷嬷赶紧也冲了过去,去拉冯太后。 然后众嫔妃就看着他们五个人在大殿绕圈圈。 追了几分钟,冯太后突然拄着拐大口喘气起来,呼吸急促,眼看要出事了。 夕嬷嬷连忙大喊:“快快快喊太医,十一皇子,您看您把太 后娘娘气成什么样了!还不快过来给太后娘娘赔不是。” 她朝躲在许嫔身后的李衍看去,还没看到人呢。只听见扑通一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了。 然后就听见姜嫔大喊:“不好了,十一皇子被太后娘娘打吐血了!快,快去喊皇上来!” 冯太后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里险些气死:什么叫被她打吐血了? 她是挨着他还是碰着他了? 她都没吐血,对方反而就吐血了。 这是讹她吧! 宫里人只说这十一皇子病弱受宠,没说这般嘴贱无赖啊! 冯太后气得胸口起伏…… 许嫔抱着儿子在哭。 很快李衍被送到了自己的住处,太医和刚下朝的建宁帝匆匆赶来。 李衍整个人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嘴角和衣襟前还挂着血丝。 太医令极其熟练的给他止血把脉扎针开药,然后道:“皇上,十一皇子是受了惊吓,又奔跑过度才会发病。” 建宁帝沉着脸:先前就该坚定反对十一来长寿宫的,十一果然被欺负了。 建宁帝又心疼又后悔,转头就去了冯太后那。许嫔抹了把眼泪,让大皇子帮忙照看李衍,随后也跟在建宁帝身后去了。 冯太后正坐在偏殿的小榻上顺着气,夕嬷嬷给她顺着背,贤妃给她端了泄火的药到嘴边。 建宁帝一进去,第一句就是质问:“母后,十一怎么好好的就吐血了?” 冯太后心凉:到底不是亲生的,还真是不客气。 她冷着脸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儿子是如何气哀家的?” 建宁帝拧眉:“十一向来乖巧,如何就气您了?”他俨然忘记自己是怎么被李衍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冯太后咬牙:“夕嬷嬷,你来说!” 夕嬷嬷把李衍这一个月在长寿宫的行为说了,又道:“皇上,十一皇子整日把老不老的挂在嘴边,还说太后娘娘该摆口棺材在长寿宫,这不是诚心诅咒太后娘娘早死吗?” 红着眼睛的许嫔立刻反驳:“夕嬷嬷这话就说的过了,十一年纪还小。他只是以年纪来划分老不老,以他一个八岁孩童的角度看,太后娘娘都五十了,他觉得年纪大了,也没说错啊!犯得着对一个孩童的话过分解读?” 冯太后冷眼瞧着她:“过分解读?都八岁了还是不知事的年纪?哀家明明警告过他,不许再提老字。他还依旧我行我素,照哀家看,他就是故意气哀家的。” 许嫔:“决计不可能,十一心地良善。他说您老的时候也是出于关心您,先前还特意去找十皇子做了拐杖,说是要送给太后您的。又把皇上赐给他的夜明珠也镶嵌了进去。” “皇上,您是知道十一有多喜欢金银珠宝的,他连夜明珠都送给太后娘娘了,还不足以证明他是关心太后吗?” “而太后您呢,却为了几句事实,就拿着十一送的拐杖追打他?他身体不好又有心疾,这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事。您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你,你,你们!”冯太后气得胸口起伏,拿着那拐杖都觉得烫手了。 果然有其子必有其母,一个个的,颠倒黑白是一把好手! “母后!”建宁帝盯着冯太后手里的拐杖,沉声道:“这次确实是您过分了!” 冯太后只想抡着拐杖把这两口子全打出去,但她生生忍住了。 心里默念:十一皇子还有用,还有用,有用…… 不气,不气,为了大局着想。 忍住! 她十几年都忍过来了,万不能在此时破功。 冯太后又深吸两口气,缓和了语气道:“哀家年纪大了,不太了解十一皇子关心人的方式,也承受不住。许嫔若是心疼,现在就将人带走吧。”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趁着没闹僵,赶紧将人弄走。 只要这十一皇子还认绪儿的恩情就好。 许嫔抹着眼泪回去,想把李衍带走。 但醒来的李衍做什么也不肯走,嚷着皇祖母误会他了,他要向皇祖母解释清楚才行。 建宁帝有些恼:这孩子,就是太过善良,好心都被当做驴肝肺了,还想着别人呢。 但一动他,他就情绪激动,又是咳又是吐血的。 建宁帝和许嫔也不敢强行搬动,只得让人回禀了太后:十一皇子不肯走,还惦记着您呢。 既然是您把人打成了这样,您就哄哄吧。 冯太后白头发生生又气出了十几根,最后一想:她都退了一步,还差两步吗? 先把那祖宗弄走再说。 次日,冯太后就亲自去了李衍那。 李衍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瞧见她来,害怕的往里缩了缩,弱弱问:“皇祖母,您不会又要打我吧?”说完,他揪住大皇子的衣袖,往他身边靠了靠。 大皇子安抚他:“别怕,皇祖母昨日也就吓吓你,不会打你的。” 李衍这才慢慢移了出来,靠在床头谨慎的瞧他。 夕嬷嬷搬了凳子过来,冯太后坐到他床边,温声道:“先前是哀家冲动了,吓着你了。不过哀家实在经历有限,恐看顾不了你,你今日还是回钟粹宫吧。” 李衍摇头:“不走,我不用皇祖母看顾的,我也气着皇祖母了,我要留下来陪皇祖母聊天解闷。” 冯太后皮笑肉不笑:“真不用,哀家有你大皇兄陪着就好?” 李衍抿唇,小心翼翼的问:“皇祖母还是因为先前的事生孙儿的气吗?所以才想赶孙儿走?” 冯太后脸已经笑僵了:“怎么会,皇祖母常年礼佛,非必要不会生气。这样,你喜欢什么,哀家宫里的东西你选一样带走。” 李衍终于松动了,但很快又陷入纠结:“只能选一样吗?我选不出来,要不还是不走了吧。” 冯太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向夕嬷嬷,夕嬷嬷立刻出去,然后很快捧着一托盘银子过来了。 冯太后将银子摆到李衍面前,笑着问:“这个如何?” 李衍眉开眼笑,伸手去抱银子:“这个好!皇祖母如何知道孙儿喜欢这个?” 夕嬷嬷在一旁鄙夷:只要在皇宫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您爱财如命了! 李衍高兴了几秒突然又道:“还是觉得这银子有些少,皇祖母,我还能选两样别的东西吗?” 大皇子掩在袖子下的手拉了拉他,示意他差不多得了,莫要适得其反。 李衍没搭理他,继续期待的看着冯太后。 冯太后只想他赶紧走,于是道:“随你,拿了东西赶快走吧,哀家先回去休息了。” 李衍笑眯眯的点头,保证拿了东西马上就走。 冯太后懒得搭理他,在夕嬷嬷的搀扶下回了寝殿休息。 只是睡了不足半个时辰,突然有宫婢急匆匆的跑来,不顾她平日下的禁令直接撞门进来了。 冯太后恼怒,睁开眼呵斥:“何事惊慌,莽莽撞撞的,想死不成?” 那小宫婢抖如筛糠,大喊道:“太后娘娘,不好了!十一皇子,十一皇子他去了佛堂……把,把佛堂里的金佛和,和康王爷的灵牌拿走了!” “什么?”冯太后蹭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他拿了康王爷的灵牌?他如何进去的?” 冯太后整个人都炸了:万事她都可以忍,但唯独忍不了有人动她儿子! 那宫婢边哭边道:“十一皇子手上有皇上的龙纹腰牌,奴婢,奴婢们不敢拦他!” 冯太后连妆容也没来得及整理,边往外走边喊:“他人呢!” 那奴婢快步跟了上来,急急的回:“回钟粹宫了!” 冯太后:“你们怎么不拦着他?” 那奴婢:“是,是太后娘娘您说让他拿了两样东西赶紧走……” “蠢货!”冯太后气得心口闷疼,坐上肩舆急匆匆的走了。 大皇子一袭白衣,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上看着,侧头问:“福东,十一拿金佛情有可缘,为何要拿康王的灵牌?” 福东一言难尽:“奴才方才瞧见了,康王爷那灵位是金铸的……” 大皇子嘴角抽动:好好的灵牌缘何要弄成金的,这下好了,被十一顺走了。 福东小心翼翼的问:“大皇子,我们可要过去看看?”太后最紧张的就是康王了,瞧这架势,只怕十一皇子要吃亏。 大皇子叹了口气:“我先过去钟粹宫,你速去清心殿找汪公公,让他务必让父皇去一趟钟粹宫,就说太后去找十一麻烦了。” 皇祖母多在意康王这个皇叔他是知道的,他若不去拦着,只怕十一会被打死。 只是十一素来聪慧,为何近日疯狂作死? 作者有话要说 70-80 第 71 章 签到第71天 太后带着大帮人火急火燎的赶到钟粹宫。 许嫔忙出来迎接,俯身下拜:“太后娘娘金安。” 冯太后没搭理她,而是直接喝问:“十一皇子呢?他人在哪里,快让他出来!” 许嫔眼眸闪了闪,连忙问:“太后找十一何事?您不是方才才让他回来钟粹宫,缘何又这样生气?” 冯太后冷着脸:“你叫他出来便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许嫔暗觉不好,也不敢让李衍和太后正面对上,于是道:“太后,十一还病着,恐没办法过来。” 冯太后不想和她废话,直接就往里走。许嫔伸手要去拦,立刻被夕嬷嬷带人摁住了。 然后冯太后带着其余人,浩浩荡荡闯进了内殿,往李衍的寝殿方向去。 许嫔急得跺脚:“太后娘娘,您这是干嘛?”她朝白芷使眼色,让她赶紧去找皇帝。 太后的人快她一步,将钟粹宫所有的下人都拘在了一处。 冯太后闯进寝殿的时候,李衍正窝在被子里打盹。她一进去,立刻有宫人上前开窗、搬凳子、打帘子。 然后喊:“十一皇子,别睡了,太后娘娘来了。” 李衍瞧见冯太后很是惊讶:“皇祖母,我才回来您又想我了吗?” 冯太后冷脸,丝毫不见了先前的慈和:“少装蒜,快把东西交出来!别逼哀家动手!” 李衍无辜:“我不知道皇祖母在说什么。” 冯太后挥手,立刻就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大太监上前,要去掀李衍的被子。 “住手!”大皇子的声音随着他的步子从寝殿门口追了进来。 然后快步走到床边,拦在李衍床前。因为走得太急,他一手撑住床柱,一手掩唇咳嗽,俊白的脸现出薄红。看上去脆弱又单薄,仿佛风吹就能倒。 两个大太监不敢动他,迟疑的看向冯太后。 冯太后沉着脸看着大皇子:“绪儿,你让开,莫要惹皇祖母生气!” 大皇子不让:“皇祖母,十一身体不好,您这样,他恐又会发病!” 冯太后咬牙:“你再不让开,发病的就是哀家!”她今日是彻底不装了,也不要这个孽障助力了。 “皇祖母!”大皇子着急:“您有什么话好好说,十一会听 的!”他又扭头看向李衍,催促道:“十一,你说句话,你会听皇祖母的是不是?” 李衍无辜:“我都不知道皇祖母要做什么,怎么听?看来皇祖母不是想我了,而是又想打孙儿!孙儿犯了什么错,劳您这样兴师动众的跑来?” 冯太后简直为李衍的厚脸皮惊叹:“哀家兴师动众?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快把东西交出来!” 李衍坚持:“我不知道皇祖母说什么。” 冯太后气急,朝大皇子道:“你若还认哀家这个祖母就让开,这不关你的事!” 大皇子语气坚定:“十一的事就是孙儿的事。” 冯太后压下眉眼:“好,很好,今日你为了这混账东西顶撞哀家,来日你别后悔!” 大皇子神色挣扎,却没移开一步。李衍生怕冯太后和他动手,伸手去拉他:“大皇兄你让开吧,我有父皇御赐的腰牌,皇祖母不敢动我的。” 冯太后冷哼:“不过是个破腰牌,你凭什么认为哀家不敢动你?” 她话音才落,建宁帝就从外头进来了,肃声冷笑:“看来母后威风不减当年,连朕都不放在眼里呢!” 冯太后拧眉,回头看去,就见一身龙袍的建宁帝步履沉着的走到了近前。 李衍立刻像是看到救星般,委屈的喊了声:“父皇……” 建宁帝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问:“你做什么了,劳烦太后兴师动众的追过来动手?”这话看似在训斥李衍,实则是在质问冯太后。 李衍更委屈了:“儿臣也不知啊,皇祖母早一个时辰才遣了我回来。然后追过来就要打要杀的,一个劲的让我交出来,交出来,又不说交什么?” 跟进来的许嫔也抹着眼泪道:“方才臣妾也问太后娘娘有何事了,太后娘娘一句话也不说,拿住臣妾就往里闯!” 冯太后眯眼:好一对颠倒黑白的母子! 建宁帝看向太后:“母后,纵您是长辈,在后宫也不好胡来的!” 冯太后盯着李衍斥道:“哀家胡来?皇帝倒是问问你的好儿子,缘何他把哀家佛堂里从皇觉寺请来的大佛给搬走了!!” 她的仁儿啊,死了还被人如此对待! 建宁帝嘴角抽搐:这是有些不太像话。 “母后那佛像可是金铸 的?” 冯太后依旧冷着脸:“自然是镀了金身!” 建宁帝和许嫔了悟:怪不得! 李衍反驳委屈:“孙儿出长寿宫前是问过皇祖母的,皇祖母许了孙儿才搬走的。” 冯太后:“哀家何时许过?” 李衍提醒:“先前皇祖母让孙儿回钟粹宫,送了孙儿一些银子。还说,许孙儿在长寿宫随意带两件东西走。” 冯太后气急:“那哀家也没说佛堂里的东西能动!” 李衍:“但皇祖母也没说不能动啊……” 冯太后不想和他绕弯子:“你别贫,东西交出来!” 李衍求助的看向建宁帝,建宁帝恨铁不成钢的回看李衍:老大的人去请他时,他还真以为十一又要被欺负了。 没想到这不争气的把太后的金佛都顺了来。 佛像对于常年礼佛的人来说就是和尚的木鱼,乞丐的碗。 能动吗? 不能。 这事确实是十一理亏。 建宁帝清清嗓子:“十一,把金佛还给你皇祖母!” 李衍又看向他娘,许嫔这会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扭过头不看他。 李衍只得在被子里掏啊掏,然后双手捧着一个小金佛举高。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赶紧上前把金佛接了过去。 冯太后冷着脸:“还有!” 李衍装傻,不动。 建宁帝没好气道:“快拿出来!” 李衍只得期期艾艾爬下床,从床底下拖出个灵牌摆在床边边上的桌子上。然后快速窜到床上,警惕的盯着太后。 所有人都朝桌上的灵牌看去,然后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那灵牌的四周包金被揭得和狗啃了一样,动没了一块,西没了一块。包金下露出被剐蹭得不成样子的木料,木料中央斧凿描金的一行字也被划拉了好几下……好像一张精致的人脸被生生划了几道。 难看又令人难受。 一看就知道是为了扣灵牌上的包金用什么东西撬的,但因为时间紧张就直接将灵牌丢到了床底。 冯太后看到那灵位的一刻,整个气血上头,目眦欲裂:她的仁儿啊,这和死后还被人抽筋剥皮了有何区别? 她操起灵牌就要去打李 衍,许嫔和大皇子赶紧伸手去拦。 建宁帝拧眉喝道:“还不赶紧拉住太后!”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畅快又高兴:当年他在康王那受的闲气,此刻都在自己儿子这讨了回来。 十一,真真是他的好儿子啊! 正在躲避冯太后攻击的李衍脑海里突然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帝王的喜爱值+10,当前帝王的愧疚值为70+、喜爱值为80+、怜悯值70+,恭喜宿主攻略帝王进度增加,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成为帝王的心尖崽哦】 李衍无语:他这便宜爹是有多恨康王,只是损坏了一个灵牌就这样高兴! 众人合力终于将冯太后拉开了,冯太后抱着那灵位泪如雨下,朝着李衍恶声道:“竟敢侮辱皇叔,不敬长辈!皇上,这种不孝子孙还留着干嘛,不处死更待何时!” 建宁帝止住心里的愉悦,面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十一是不对,但处死有些过了。”若是他早知晓长寿宫的佛堂立了康王的牌位,他能让暗卫把佛堂直接烧了去。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冯太后胸口起伏:“怎么就过了,今日皇上若是不惩治这个混账,哀家明早就撞死在金銮殿上。让朝臣们看看这混账是如何辱没先灵,逼死祖母的!” 许嫔大惊:若十一当了这个名声,只怕日后走哪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她忙道:“太后娘娘不必如此决绝,不若我们各退一步!” 冯太后眼神愤恨:“不可能!” 建宁帝业恼了:“那母后便去撞吧,若没死,朕养着!若死了,朕就把您同康王弟的灵位风光大葬!”若今日威胁他的是卫家,他还得掂量掂量。冯家都没落了,也敢这样威胁他! 冯太后被气得往后背去,夕嬷嬷抖着手边帮太后顺气,边咬牙道:“皇上,太后好歹是您的母后,没有生恩也有养恩。您这样气太后娘娘,是要给天下人做忤逆不孝的表率吗?” 忤逆不孝,即便是天子也会被人诟病。 除非他不想做个明君,把史官全杀了。 但纵使把史官全杀了,也堵不住天下众人悠悠之口。 建宁帝拧眉,寝殿内争锋相对。 李衍从大皇子身后探出头来,弱弱道:“要不父皇把儿臣打入 冷宫吧……” 冯太后刚想说你休想,建宁帝就先一步开口:“那就把十一皇子打入冷宫吧,许嫔也一并去了。” “皇上!”冯太后站直身子,“您这是在偏袒他!” 建宁帝沉下脸来:“母后,打入冷宫已经仅次于处死了,您还想朕怎样?您为了一个故去人的牌位,就要处死自己亲孙,说得过去吗?” 大皇子也附和:“是啊,皇祖母,活着的人比什么都重要。将十一打入冷宫,好好思过就算了。” 夕嬷嬷掩在身后的手轻轻拽了拽冯太后的袖口,示意她差不多了。若再追责下去,万一皇帝真不顾及孝道那就麻烦了。 冯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冷哼一声走了。 待冯太后一走,建宁帝突然回过味来:这兔崽子怎么才出冷宫又回去了呢? 该不会闹这一出就是为了回冷宫吧? 他回头狐疑的看向李衍,李衍抿唇,委屈的朝他伸手:“爹爹,冷宫苦寒,能赐些东西给我和娘亲带走吗?” 那手心白白净净的,看着就想让人揍。 建宁帝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回冷宫了?” 李衍赶紧摇头:“怎么会,我不进冷宫,皇祖母肯定会让您处死我的。我这不是怕您为难吗,您还要怀疑我。”他又做出委屈的样子。 建宁帝呵呵两声,用力打了一下他手板:“东西没有,赶紧去冷宫!等寻到机会,朕再让你和你母妃出来。” 李衍连忙摇头:“不用不用,皇祖母还在气头上呢,万一我出来,她又要处死我怎么办,我还是多待一些时间吧!” 建宁帝一阵郁猝:冷宫就这么好? 不管怎么样,这孩子也算是为他出了口气。 建宁帝最后还是让汪全送了东西过来。 建宁帝走后,李衍就同大皇子道:“大皇兄,你要是继续留在长寿宫,皇祖母肯定会迁怒于你的。要不你同我去冷宫吧,我们冷宫也很好的,还能去掖庭逛,那里我是老大,没人敢为难你!” 大皇子哭笑不得:“冷宫哪里是说进就进的……皇祖母就算迁怒也只会将我赶出长寿宫。” 他不去,李衍也不勉强:也是,正常人谁想往冷宫里跑。 大皇子没猜错,他回去长寿宫就被夕 嬷嬷带着人请了出去。说是长春宫容不下他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贤妃欢天喜地的把他带会了溪云宫,宫里的后妃还当太后又起了扶持大皇子的心思,没想到两人却因为十一皇子生了嫌隙。 汪全把这事报到建宁帝跟前时,建宁帝沉吟片刻道:“老大是个好的,时常护着十一,溪云宫那也赏一份东西下去。再下一道旨意,下个月让大皇子去上书房同其他皇子一起读书吧。” 汪全眼眸闪了闪:这大皇子还算清醒,若是继续和太后搅合在一起,肯定会被皇上彻底厌弃。 很快,李衍再次被打入冷宫的事就传遍了前朝后宫。 五皇子和七皇子对此都有些麻木了:这进冷宫怎么和回老家一样? 这才出来多久,又回去了? 七皇子跟着四皇子去看李衍,本来想嘲笑他一番的,然后就莫名其妙搭进去了一百两送别银子。 七皇子:有病吧,怎么进冷宫还要收礼? 四皇子回他:“头一回也是送了银子的,我叫你别来,你偏要来。” 七皇子委屈:他万万没想到李衍脸皮如此之厚,还收第二回啊。 吃席都没他这么勤快! 随后三皇子和李明嫣都匆匆赶来,询问他具体情况后,也都慷慨解囊,送了他临别礼。 十皇子最后过来,塞了银子后,拉着他的手道:“十一啊,下次出来就莫要再进去了,你这样进进出出的,我银子都攒不够。” 李衍笑咪咪道:“要不下次你同我一起去冷宫吧,冷宫的房子好丑,急需十哥你这样的人才去建设。” 十皇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我母妃说冷宫里的人都好惨的,进去就很难出来了。” 李衍:“冷宫不用读书。” 十皇子眼睛立刻亮了,有点心动怎么办? 他回去把这事和顺嫔说了,顺嫔揪住他耳朵骂道:“你脑袋被驴踢了吧?十一那小王八蛋忽悠你呢?冷宫那么好,他先前还跑出来做什么?” 十皇子嗫喏:“十一不是又回去了吗……” 顺嫔继续:“那是他自己想回去的吗?他不去就要死,你说选哪个?” 太后都叫他气得一病不起,他那是避祸才去的! 听说是把太后佛堂里 的金佛和康王爷令牌上的包金都顺走了。 这十一皇子真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迟早要栽在这上面。 钟粹宫的李衍躺在银子上滚了一圈,然后又爬起来挨个数了起来:“爹爹的、三哥的、四哥的、七哥的、十哥的、大皇兄的、皇姐的……好多银子啊!”这都是他的命啊! 白芷站在一旁看着,脸皮不住的抽动,侧头小声同许嫔道:“主子,十一皇子每进一次冷宫就收一回礼。他不会上瘾了,然后进进出出吧?” 再有第三次,估计都没人来了。 许嫔也是一言难尽,先前着急替十一脱罪没觉察出来,现在仔细一想:十一不会是故意想去冷宫,才跑去长寿宫折腾的吧。 不然不至于动先人灵位。 哎呀,不想了。 许嫔收拾东西的功夫,姜嫔又急匆匆的来了。她见左右无人,颇为着急的问李衍:“你走了,本宫这可如何是好?”原想着把许嫔弄出来,能帮她斗一斗皇后。 现下他们一走,她岂不是又要单打独斗了? 李衍耸肩:“爹爹要把我打入冷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姜嫔娘娘不必像从前那么刻意,只要偶尔找皇后麻烦就行。” 姜嫔拧眉,正要走。 李衍就朝她伸手:“姜嫔娘娘是不是忘记答应我什么了?” 姜嫔咬牙,从袖带里掏出五千两塞到他手里:“本宫记得,不就是一万两吗。先前给了三千两,这里五千两,还差你两千两,下回出冷宫还给你。” 李衍:“下回不知什么时候了,年底吧。年底姜嫔娘娘托人给掖庭令送去,他会给我的。” 姜嫔无语:“好!”她一个宠妃,犯得着赖账吗? 她匆匆出去时撞见了收拾好东西的许嫔。 许嫔瞧着她的背影,回头疑惑问李衍:“她又来做什么?” 李衍:“来送行。” 许嫔虽然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带着儿子匆匆又回到了冷宫。 小冯总管都习以为常,特别热情的将李衍送到了冷宫主殿。边走还边同他道:“十一皇子,您走的这一个月冷宫里一切安好,赵娘娘好,陆家姐妹也好,您的阁楼也好。” “好个屁!” 赵娘娘叉腰站在主殿门 口,平地一声吼:“这才出去多久,怎得又回来了?” “又是哪个害了你们?” 许嫔很不好意思道:“这次没人害我们,是十一主动进来的。” “什么?”赵娘娘上下打量李衍,走到他近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你没病吧?” 李衍摇头。 赵娘娘:“也没烧啊?” 李衍伸手抱住她的腰:“我就是想赵娘娘了。” 赵娘娘把母子两个迎了进去,听许嫔仔仔细细说完全过程后。气得骂道:“这太后还是这么嚣张,冯家都落败了,张口就要打杀皇子,她哪来的脸啊!” 许嫔叹了口气:“她是太后,进冷宫避一避也好。我瞧着皇上并未生气,反而对十一袒护有加。也说了会寻其他机会接十一出去。” 赵娘娘嗤笑:“他恨毒了康王,自然不会生气。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说不定哪天就将十一忘了,总之别指望就是。” 李衍巴不得便宜爹将他忘了,最好忘到他成年。正快快乐乐指挥着红豆和白芷帮他搬东西。 陆小路见到李衍,整张小脸都笑开了花,从二楼飞一般的扑了下来。 李衍还以为他要扑向自己,赶紧往旁边闪了闪。没想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这孩子下来就抱着胖橘又亲又抱:“哎呀,小橘小橘,我想死你了!” 胖橘的猫脸都被他挤扁了,不耐烦的喵喵叫唤。 李衍伸腿,踢了踢他鞋面:“让开些,我要上楼。” 陆小路立马抱着胖橘蹲到了另一边。 李衍抬腿往上,才走到第一节木梯,仰头又瞧见了陆小宁。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衍,纠结片刻,最后才幽幽道:“你先前出冷宫还说要替我问翰林院的先生问题呢……” 李衍想起自己先前的承诺有些讪讪,摸摸鼻子道:“我还没来得及去上书房呢……” 陆小宁:“……” 李衍又忙道:“你有问题尽管拿来,就算在冷宫,我也是有办法替你去问的。” 陆小宁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就噔噔噔去了自己的屋子,然后拿出厚厚一打宣纸交到了李衍手里:“这些都是不太懂的,你有空帮我问问,拜托你了。” 李衍:这……也太多了些…… 他把宣纸收好,然后往阁楼上去。 陆小路撸完了猫就同陆小宁一起帮忙搬东西去阁楼,阁楼很干净,看得出是日日有人打扫的。 等东西都归置好,用过午饭后,他就带着陆小路优哉游哉的晃去了掖庭。 掖庭守门的太监看到他还以为眼花了,待看到他举着的腰牌时才齐齐跪下。 掖庭令正从洗衣处出来,径自从他身边走过。走出老远,突然察觉处不对劲,又回头看了一眼他背影。然后眼神蓦的瞪大,不确定的转身追了过来。 待追到近前时,又一个急刹车,险些把李衍撞倒。 李衍回头,蹙眉问:“掖庭令,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十,十一皇子?”掖庭令舌头都快打结了,他四下看了看:“您,您怎么在这?” 李衍哦了一声:“你这消息不怎么灵通啊,本皇子又被打入冷宫了?” “又被打入冷宫了?”掖庭令整个人如遭雷击,有些不可置信问:“不是,您才出去一个月……” 李衍乐呵呵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高不高兴?” “高兴,高兴……”掖庭令整个人都快疯了。 高兴个屁!!! 这祖宗又招谁惹谁了? 后宫的娘娘们就不能宽容点,没事老同一个小孩计较什么。 偌大的一个后宫就容不下十一皇子么,偏生要把人弄到冷宫来? 呜呜呜,看来他的好日子又到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娘娘们:这锅我们不背!) 第 72 章 签到第72天 掖庭令被李衍搅得神思不属,以至于起夜的时候摔伤了腿,躺在床上动不了了。 李衍知道后特意去看了他,还特别好心的送了他一根拐杖(就是先前送太后的那只,只不过把龙头上的夜明珠抠了下来)。然后嘱咐他好好休息,拍着胸口保证道:“你放心,掖庭我一定帮你管理好。” 掖庭令眼一翻彻底挺尸:完了! 掖庭要完了! 要是李衍知道掖庭令的想法,肯定会把他的另一条腿也打折。 他先前把掖庭折腾得乱七八糟那是因为没经验,这次他出去后,痛定思痛,已经制作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他不擅长的东西,比如比制作新型纺织机、手工洗衣机之列的可以摇人啊,他十哥不就是个再行的吗。陆小宁的那些问题可以找大皇兄啊。 便宜爹说不可以联系后妃,又没说不可以兄弟相亲相爱。 他问几个问题,探讨一下技术不过分吧。 于是,李衍托人从宫外带了几只信鸽回来。从这天开始,和十皇子友好的交流木工经验,和大皇子求教起学问来了。 皇宫一入夜就有信鸽乱飞,自然瞒不过皇帝的。 建宁帝起初让暗卫逮了几回信鸽,让汪全念了几回信后,顿时没兴趣了。 这十一是闲得无聊吧,研究起木工来了。还有老十,学问上一点长进都没有,说起工部的事倒头头是道。等他以后出宫建府,倒是可以丢到工部去历练历练。 十一在外头不好好读书,跑到冷宫天天问老大四书五经,经义典籍。 不过这老大倒是叫他刮目相看,先前不曾去过学堂,学问文采样样不输老四。 上两回去上书房见到他,表现也不错。 之前还为了十一和太后闹翻了。 看来心性不错,到底有一半自己的血脉,看来也不必太过忌惮他。 建宁帝让人把信鸽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然后交代暗卫道:“十一皇子的信鸽就不必拦了,注意也别让其他宫的人拦了去。” 暗卫领命去了。 当晚,七皇子起夜开窗,瞧见有信鸽飞过,正欲拿弹弓射之,弹弓就不翼而飞。 他惊慌找到四皇子说了此事,第二夜,两人临窗而立,然后看着信鸽飞来飞去。 四皇子默默看了一阵后,道:“看方向应该是冷宫那边来的,这么大动静,父皇必知道。父皇没动作,你也不必管它。” 冷宫? 七皇子暗自思忖:该不会是十一那病秧子吧? 没事夜夜放鸽子是怎么回事? 七皇子好奇啊,每到夜里就趴在窗户边上等。然后看着那信鸽一飞就是一整年。 这一年里,掖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洗衣处、纺织处、缝纫处、养蚕处等等的地方劳作设备都换新了。勉强了以往劳作的辛苦不说,当就做事也没那么累了。活干得好,效率也高。 衣食住行也因为李衍的到来提高了不少。 这期间被贬入掖庭的宫婢后妃还以为这辈子完了,但进了掖庭后,才发现掖庭和后妃口中的完全不一样。若没有野心的,掖庭当真是个好去处。 李衍两耳不问窗外事,小日子过得很安稳。 但大病两场后,看着日益减少的生命值和荷包,李衍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安逸的窝着了。 他要挣钱。 去后宫挣不安全,干脆就出宫挣。 掖庭西直门的情况他早摸清楚了,他的腰牌和掖庭令的令牌都能出去。 但若他拿着腰牌出宫,那不到一刻钟便宜爹就会知道。 而且,以掖庭令怕事的程度,也会抱着他裤腿求着他不要出去。 李衍不耐烦这个,干脆就想着偷偷出去。 首先,得拿到掖庭令的令牌。 这个好办,直接把令牌描摹下来,然后让十哥给他刻一个,再让姜嫔娘娘找人秘密送到掖庭。 至于他娘和赵娘娘这,就需要陆家姐弟打掩护了。 他可以装病,让小路办成他躺着,再让陆小宁照顾就是。只要他天黑前能赶回来就成。 小路最听他的话了,他是不担心的,原以为说服陆小宁需要点时间。 没想到陆小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带他们一起出去。 李衍有些为难。 陆小宁认真分析道:“你一个人出去危险,我和小路生在京都,跟着你一起出去比较好。而且,你装病,难免许姨不会过来看,不若我们清早出去,天黑前能赶回来, 她们便以为我们在掖庭的哪个角落里玩耍。 李衍瞧她计划得这样周密,忍不住问:“你不会想着跑出宫了就不回来了吧?” 陆小宁:“怎么可能,掖庭有登记造册的,没有路引,我们哪也去不了。” 李衍:“如果你们想要路引,我可以帮忙……”他是说真的,掖庭少两个人而已,他能做到。 陆小宁摇头:“外面不一定有掖庭好。”她和小路是要出去,但不是现在。 “我只是想回我家看看。” 父亲问斩后,母亲就自缢了,她和小路直接被送进了掖庭,他们的家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小路也沉默了,眼眶开始发红。 其实陆家遭难的时候陆小路还小,父母的长相和很多事他都不记得了,但他就是莫名的难过。 李衍看着姐弟俩,一咬牙同意了。 等拿到十皇子制作的掖庭令腰牌后,三人如同往常一样,同许嫔和赵娘娘打了招呼,去掖庭。 然后陆小宁将李衍带到了南卫所,李衍换上小太监的服侍后,低头跟着陆小宁和陆小路身后往西直门去。 到了西直门,陆小宁就拿出令牌给门卫看。 掖庭西直门是有两轮守卫的,内门是由掖庭里的总管太监轮守。外门是御林军的人轮守。 两个轮守的总管太监一眼便认出了陆小宁,知道她是十一皇子身边的人,立刻客气的打招呼,询问她要去哪。 陆小宁很镇定,肃声道:“上头的事少打听!” 那两个太监立刻闭嘴,反正有令牌放行总没错的。外门的御林军也只认令牌,三人很顺利的出了西直门。 出了门后,李衍立刻拉开脑海里的皇城地图,开始签到。等走出皇宫范围,三人找到一家成衣店换了衣裳,才租了辆马车先去了陆家老宅。 陆家在京都北街,陆小宁报了老宅的地址,就掀开车帘子沿路往外看。 陆小路也凑了过去,空间小,李衍倒是不好意思挤过去了。待走了一阵,陆小宁突然回头朝他道:“喏,这个就是许府,你外祖父家。” 李衍这才探头过去,好奇的往外瞧。 许府的大门已经破败,牌匾都掉了半截下来,门上的封条已经褪色。整个大门口蛛网横生,荒凉得很。 李衍倒是没多大感触,但若是他娘瞧见了,定会难过吧。 马车又走了几步就停下了,车夫掀开车帘子喊:“到了。” 李衍疑惑问:“怎么就到了?” 陆小宁解释:“我家和你外祖家是挨着的,我父亲和你外祖父同在户部任职。”从前她听父亲提起过,自己刚去户部时,得了许嫔父亲的很多提携。 所以,许嫔当初说起这事时,陆小宁才很快放下了戒心。 李衍哦了一声,跟着陆小宁姐弟下了马车。 陆家的屋子也没好到哪去,门口杂草冒了头,封条也摇摇欲坠。 两家有种同病相怜的凄惨。 陆小宁带着他绕到了陆家后门,然后从后门的石头缝里抠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生锈的木门,三个人悄悄溜了进去。 陆家是外来户,人丁单薄,屋子也不大。从后门进去,一眼就能看得到头。 主屋,偏厅,书房,灶房……看着也就比冷宫好一些。 陆小宁随手扶了一把扫帚起来,解释道:“我家从前不这样的,虽然小了点,但我母亲每日早起都会扫洒,很干净的。” 李衍疑惑问:“你母亲扫洒,你家没有奴仆吗?” 陆小宁摇头:“我父亲只是个户部小吏,月银不多的。这屋子还是问许伯伯借了些银子才置办的。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贪户部的银子!” 李衍好奇:“那你姑母宜嫔怎么进宫的?” 这个陆小宁还真不知道,父亲很少提起宜嫔。 李衍就地签了个到,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皇城北面陆家成功,生命值+10,奖励地下宝藏点一处,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连续签到,再爆出更多奖励哦。】 李衍拉开陆家地图查看,发现地图上有个金币标注。他按照地图的标注走了十几步,然后在院子里的一颗老桑树下停下。 他围着老桑树转了一圈,又用脚跺了跺,没发现任何异常。 陆小宁注意到他的动作,转头问他怎么了。 李衍指着脚下道:“这里好像有值钱的东西。” 陆小路眼睛亮了,立刻奔了跑来,蹲下伸手就要去扒。陆小宁也走了过去,好奇问:“ 你怎么知道地下有值钱的东西?” 李衍:“直觉,对铜臭味的直觉。” 陆小宁:嗯,这直觉她信。 她左右看看,在屋檐下拿了一把铁锹过来,巴拉开她弟,照着李衍脚下就铲了几下。 很快,一个用铁铸的四方盒子露了出来,盒子用一把奇特的锁锁起来的。 陆小宁把盒子抱了出来,拉着那锁试了试:“打不开。” 李衍问:“这是你父亲埋的吗?” 陆小宁摇头:“不知道。”她拿起来晃了晃,里面没有任何响声。 李衍虽然很好奇里面有什么,但在人家屋子里挖出来的东西,总不好随意处置的。于是道:“要不你把它抱回去?” 陆小宁点头,把地下的土填平后,从屋子里找了个包裹把铁盒子裹上,背在了身上。 姐弟两个给陆父陆母上了香,就出来了。 陆小宁询问李衍现在要去哪,李衍眉眼弯弯:“去牙行,买铺子。” 陆小路哒哒的跑到他跟前:“买铺子做什么?” 李衍:“买铺子做生意挣钱。” 他都想好了,便宜爹赏赐的东西不能买卖,从各位娘娘那得的东西现在不适合卖。那就先开铺子挣钱,先开一间香粉铺子。 他的胭脂水粉可是经过宫里的娘娘们试用的。 陆小宁蹙眉:“我们都住在宫里,怎么开铺子?”出来一次都为难。 李衍:“可以请人啊,就算不开铺子,把铺子租出去也是好的。”银子放在手里就是死钱,能钱生钱最好。 这显然触及到陆家姐弟的盲区。 两人跟着李衍去了京都两处牙行问铺子,牙行的伙计一见三个孩子,想也没想就把人轰走了,喊着让他们家大人过来。 李衍有些郁闷,然后还是决定先去京都各处胭脂铺看看。 三人连着逛了好几家,生意有好有坏,唯独北街的一家门口罗雀。 李衍探头往里看了看,就瞧着一个青衣女子支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坐在柜台前,对着一堆的胭脂水粉叹气。本来精致的面容叫左脸一道疤生生破坏了美感。 李衍诧异:“卫含薇?” 那女子听见有人喊她立刻抬头看来,瞧见李衍时愣了愣。然后快步走了 过来,又往他身后看了看,确定只有这三个小的时,才小声道:“十一皇子,您怎么在这儿?” 李衍:“你别管,你怎么在这呢?” 卫含薇把三人请进了铺子:“如你所见,我在卖胭脂。” “用皇帝当初赏赐的一千两买下的铺子,但已经要关门大吉了。” 李衍指了指她被划伤的左脸:“或许,你把它遮遮,生意不至于这么惨。” 卫含薇给三人倒了杯茶,苦笑道:“遮了也没用,事实证明,聪慧的人,不是在哪个方面都无往不利。” 她当初回到卫家后,起初因着汪公公的亲临,父亲和主母还对她客客气气。时间久了,发现她脸毁了,连最后的价值都没有了,又不能随便将她嫁了,就想着把她赶出去自生自灭。 幸好她早有打算,出宫时就用那一千两买了铺子。但她到底养在深闺太久,主母只让人教她要如何勾引男人,没教过她如何做生意。 两年下来,她亏得一塌糊涂。 起初她担心影响生意,还是会遮掩脸上的疤痕的。现在已经彻底摆烂了,随便怎么的。 “你没瞧见我铺子门口挂了售卖的牌子吗?” 李衍方才还真没注意:没想到卫含薇这么聪明的人,一点经商头脑都没有。 他方才看了这铺子的位子,虽然在北街,但地处开阔,前后左右都没有遮挡,铺子面积大,上下两层,还带院子。想到这,他道:“我刚好想买铺子,你这铺子盘给我如何?” 卫含薇惊讶:“盘给您?十一皇子不是住宫里吗?要这铺子做什么?” 李衍实话实说:“开胭脂铺,还想请你做掌柜。” 卫含薇惊讶:“请我做掌柜?你没瞧见我铺子都开倒闭了?” 李衍:“那是你经营不好,东西也不好,这些我都可以教你。” 卫含薇上下打量他:“你?胭脂水粉铺子?” 不是她不相信李衍,实在是一个九岁的孩童要开女人用的胭脂铺,有些奇怪。 而且,纵使再聪慧,九岁会做生意吗? 李衍不理会她的怀疑:“只问你同不同意?铺子卖不卖?” 卫含薇眼眸转了转,迟疑:“我是卫家女,十一皇子不担心?” 李衍摇头 :“你和卫家人都不一样,长公主很喜欢你,我相信皇姐。” 卫含薇一咬牙:“卖!”十一皇子是她的贵人,这次她依旧相信。 而且,她别无选择了。 李衍唇角翘起,从袖带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她道:“那要麻烦卫掌柜替我跑一趟三皇子府,把三皇子给我请来。” 卫含薇拿着香囊匆匆去了。 片刻后,三皇子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先回来了。 瞧见胭脂铺的李衍时,又惊又喜,围着他上下打量一圈,问:“你这是偷偷出了掖庭?” 问完他又恼道:“也不怕父皇怪罪!再怎么也得带几个人出来!” 自家十一都九岁了,瞧着还是孱弱病白,万一出门磕着碰着了,可如何是好。 李衍忙道:“我带了的,带了两个婢女。” 三皇子看着个头还不到自己肩膀的陆家姐弟一言难尽:“她们顶什么用?” 李衍讪讪:“三哥不会告诉爹爹吧?” 三皇子没好气道:“你既是叫了我来,是问这个做什么?” 李衍冲着他笑:“我就知道三哥最好了。” 三皇子跟着笑,真心道:“这么多兄弟里,也就你始终没变。” 李衍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三皇子伸手拍拍他的肩:“走,三哥请你去京都最好的酒楼吃饭!” 眼看他要往外走,李衍连忙拉住他:“哎三哥,先别急,你先帮我一个忙再去酒楼。” 三皇子很是豪气道:“你说。” 李衍同他说了几句,三皇子什么也没问,带着匆匆赶来的卫含薇去把铺子地契转到了李衍名下,又顺带把自己名下的几间铺子也转给了他。 李衍拿到地契的时候受宠若惊。 三皇子道:“你别说不要,这都是我出宫建府时,我母妃替我置办的,父皇另外还有赏赐的。”他娘是贵妃,他名下的田地铺子不少。 但十一在冷宫,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呢。 手上多几间铺子也能补贴一二。 李衍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三皇兄,你这是在救我的命啊!” 三皇子轻笑,拉着他出门了。 李衍三人乘了马车,三皇子一路骑马去了京都最繁华的酒楼— —集英楼。 掌柜的显然认识三皇子,一见他来,也不敢多问,立刻殷勤的将人引进包厢。 待进了二楼临窗的包厢,李衍就拉开系统面板签到【滴,恭喜宿主首次签到京都第一酒楼集英楼成功,生命值+10,奖励集英楼历代菜谱一本。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连续签到,爆出更多奖励哦。】 李衍刚想拉开菜谱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就听三皇子问:“你出来,许嫔她们知道吗?” 李衍摇头:“所以我晚些时候就要赶回掖庭了,不然会被发现的。” 三皇子点头:“本想带你去三皇子府瞧瞧的,但京都人多眼杂,你现在身份不方便,吃完饭我送你一程吧。” 李衍:“不用不用,我自己雇马车过去,你也说了人多眼杂。” “也好。”酒席上桌,三皇子这才问起他为何置办铺子。 李衍说起自己要开胭脂铺的事,三皇子蹙眉:“你还要聘请卫含薇当掌柜?她姓卫……”他原本想将姓卫的都臭骂一顿,到底因为卫含薇救过李衍和老十没骂出口。 “我知道。”李衍无所谓,“而且三哥不是学了兵法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三皇子嗤笑:“我说不过你,总之你小心。” 之后三皇子说起自己出宫建府的事,以及去皇城指挥营历练的事。 站在窗口的陆小路突然小声道:“十一皇子,对面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三皇子立刻警觉,抬头看去,确实看到一闪而过的衣角。 两人都没说话,李衍直接找店小二要了个幕离戴上,然后道:“我要回掖庭了。” 三皇子也快速起身,同他并肩往楼下去,陆家姐弟赶紧跟上。 一行四人往外走,行到东大街岔路口,李衍的马车往西走,三皇子骑着马往自己府上去。 马车走了一阵停下,李衍从里面出来。然后和陆家姐妹沿街东拐西拐…… 身后的人跟着他们东拐西拐,然后一个转弯,人不见了。 不见了! 卫子陵前后左右甚至两边的墙都看了,依旧没有。 “人呢?”他朝身后的两个随从大吼。 他方才在对面茶楼好像看到李衍了,但又不确定,跟了一路了,本打算把人捉 住确认的。 人怎么好好的飞了! 随从惊慌四顾,挠头:“方才还瞧见了……” 就在主仆疑惑时,三只麻袋从天而降。把三人套得严严实实,然后摁住就是一顿胖揍。 卫子陵被揍得吱哇乱叫,扯着嗓子大喊:“你们知道小爷是谁吗?等老子出去非得扒了你们的皮———啊——” 一只脚踩在了他嘴巴上,他惨叫一声终于不嘴硬了。 巷子口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群纨绔子弟边走边喊:“卫兄,卫兄,喝茶喝得好好的,怎么走了?” 三皇子往巷子口看了一眼,朝还在踩卫子陵脑袋了李衍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 李衍最后踩了一脚,然后和陆小宁一人一边,拖着还在兴奋踩嘴巴子的陆小路躲进了隔壁的矮房子里。 他们刚进去,背着一袋子赃款的燕小乙就从隔壁屋子里跳了出来。冷不防看到地下三个扭曲惨叫的麻袋,吓得倒退两步。 然后又和撸袖的三皇子打了个照面。 燕小乙抬腿就想跑,被三皇子一下子灌倒在地。他摔得头晕眼花,等再爬起来时手里就被塞了一根木棍,摔他的人早没了踪影。 巷子出口处来了一群少年,惊慌的看看他,又看看地上刚从麻袋里探出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卫子陵。 燕小乙呆滞脸:艹他娘的,近两年流年不利啊,不是被揍就是被陷害。 他一棍子把刚爬起来的卫子陵打晕了过去,然后捡起包袱,跳墙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3 章 签到第73天 一群纨绔呼啦啦围到巷子里,掐人中的掐人中,拍脸颊的拍脸颊,惊慌大喊:“卫兄你醒醒啊,天杀的贼人,连卫家的公子也敢劫,不想活了是不是!” “卫兄,卫兄!” 卫子陵幽幽转醒,只感觉自己大腿被踩了好几下,身上好痛、头好疼,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他刚想伸手摸后脑勺,指尖就被乱糟糟的人狠狠踩了一下。 卫子陵惨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众人生怕他出事,七手八脚将他和两个随从抬到了卫府。然后七嘴八舌的向卫府的人描述自己看到的情形。 待众人散了,卫夫人看着被打成猪头的儿子心疼得要死,拉着卫子陵的手哭道:“哪来的小贼这么大胆,连卫家的公子也敢打!” “老爷,你定要把这个小贼抓出来替子陵报仇啊!” 卫大郎没好气道:“慈母多败儿!不会是他整日游手好闲惹了什么人被打了,才回来诓骗我们的吧?” 卫子陵捂着脸恼道:“儿子这次是真的被人打了,父亲怎么如此想儿子!我怎么可能教唆一群人过来诓骗你们!” 卫大郎轻哼:“这难说。” 卫子陵都快被气死了,卫大郎没好气问:“你没事跑到哪犄角旮旯里找打做什么?” 卫子陵捂着脸委屈:“我和友人约好在集英楼对面的茶楼喝茶听曲,瞧见三皇子在对面吃饭,身边还带了个人。瞧着有些像是十一皇子那病秧子,我就追过去看看,然后就被人打了!”说到这,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道,“父亲,打我的该不会是三皇子吧?” 卫大郎拧眉:“卫家纵使再大,但他是皇子,你说话要过脑子。你说是他打的,可看见他行凶了?” 卫子陵摇头:“那倒不曾,我追到半路,三皇子就骑马回了皇子府。我是跟着马车走的,然后追着那三个萝卜头去了小巷子里,就被套了麻袋。” “父亲,那其中一个孩子身形和体态与那病秧子十一皇子一般无二,你要相信我啊!而且,那侧脸也几乎一样。”虽然他只瞥到一眼,但当年在不眠山的事太叫他深刻了,以至于他现在想起李衍依旧咬牙切齿。 他信誓旦旦,卫大郎也不得不深思:十一皇子如今在冷宫,如果他真偷跑出来了,那卫家就有皇帝的一个 把柄了。 近日父亲一直在为立太子一事同皇上僵持。 先前十一皇子把太后气得几个月下不来床,皇帝都没把他怎么样,还准他在掖庭胡闹。 这十一皇子就是皇帝的心头肉。 若是他们能拿到这个把柄,说不定立太子一事就能破局了。 想到这,卫大郎立刻找来卫家护卫首领,让他亲自带着人赶往掖庭入口西直门。同时找画师绘制了一副小贼的样貌图,只说卫家公子被打了,命顺天府尹和皇城指挥使全城搜捕此人。 从事发到下命令也就须臾之间,李衍他们从小破屋出来,又去先前那家成衣店换回了宫装,才又重新坐上马车往西直门赶。 等他们下了马车刚进去西直门,西直门前就来了一对人马,询问今日掖庭人员进出情况。 李衍长舒了口气,暗道惊险,一转头就瞧见掖庭令急匆匆朝着他这边走来。 看见他只当不认识,朝陆家姐弟招手:“让你们给十一皇子买的东西都买了?” 陆家姐弟连忙点头,然后跟着掖庭令走了。 等到了掖庭令的住处,掖庭令把门一关,才弯腰到李衍跟前哭道:“哎呦,我的祖宗呦,你没事跑到宫外去做什么?万一被发现了,您无事,奴才要倒霉的!” 李衍笑眯眯的:“你不说,我不说,就无人知道。” 掖庭令苦着脸:“两位娘娘已经知道了。” 李衍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娘和赵娘娘如何知晓的?你告密的?” 掖庭令连连摇头:“是赵娘娘找到奴才这的,说是您的猫到处找您呢。” 李衍:大意了。 他出来时候胖橘在睡觉,估计是饿了,到处找鱼干吃,找到了赵娘娘和他娘那。 赵娘娘出来找人了。 三人忐忑的回了冷宫,果然瞧见他娘和赵娘娘坐在一楼主殿等。 李衍乖觉,扑通一声先跪下了。 许嫔下了一跳,生怕他磕破了膝盖,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恼道:“你这孩子,我还什么也没说,你跪什么?” 李衍立刻装可怜:“是我的错,是我逼着小路和小宁姐姐出宫的。娘,你要骂就骂我,不要骂他们。” 许嫔气道:“是该骂!你们去宫外也不说一 声,害得我们到处找。还以为你们三个掉进井里了,差点就兴师动众的去打捞了……” 李衍抓住了字眼:“那下次我出宫和你们说一声,娘,你们别生气了。” 坐在一旁喝茶的赵娘娘乐了:“你这是还要出去呢?” 李衍讪讪:“冷宫多无聊啊,下次带赵娘娘一起?” 赵娘娘把茶盖一合:“算了吧,狗皇帝只对你例外,我们若是出去了,掖庭令人头就不保了。”而且,就算他们有令牌,西直门的人也不可能放她们出去的。 许嫔还要唠叨他几句,赵娘娘起身道:“好了,冷宫确实无聊,他想出去便让他出去吧,反正还有几年也能出宫建府了,而且他身边有人跟着,出不了什么事。” 陆小路还以为说的是他们姐弟呢,连连点头道:“对呀,我和姐姐今天还帮忙打坏人了呢。” 陆小宁扯了他一下,陆小路立刻闭嘴,讪讪的看向李衍。 李衍闭眼,复又睁开冲着他娘笑。 许嫔蹙眉:“什么坏人?” 李衍:“……卫子陵,三哥请我去集英楼吃饭,被卫子陵瞧见了。不过他应该没认出我来,还被三哥揍了一顿。” 许嫔担忧:“你确定他没认出你来?他会不会去你父皇那里告状?掖庭令那里会不会泄露出去?” 李衍:“娘放心,没证据没人会搭理他的。” 赵娘娘也附和:“掖庭令不会没事找事,再说了,十一已经在冷宫了,他们还能怎么的?” 许嫔一想也是:人都在冷宫了,他们能怎么的。 他们这边安心睡下了,掖庭令却吓得要死。 他才把李衍送走不久,汪公公那就来了人,说是皇帝传话。 掖庭令片刻也不敢耽搁,当看到卫皇后和卫子陵还有五皇子也在时,心里转了无数个弯,猜测会不会和十一皇子出宫有关。 果然,下一刻,建宁帝就问:“今日十一皇子可有偷偷从掖庭西直门出去?” 掖庭令后背冒汗,跪着小心翼翼的回话:“回皇上,不曾。今早十一皇子那说缺点东西,奴才倒是给了腰牌给十一皇子身边的宫婢,让她们出去帮忙置办。但申时左右,她们就回来了,皇上可以去问守门的管事太监和御林军。” 鼻青脸 肿的卫子陵急了:“你胡说!我瞧着有三个个头小的,两个小姑娘,还有一个男童。那男童身形就是十一皇子。” 卫子陵先前也不想来宫里告状的,但卫大郎在西直门那边没找到人,严重怀疑是自家不靠谱的儿子在外头惹了什么事被打了,才联合一群狐朋狗友来骗他。 不然折腾了大半天,那小贼也没找到。 卫大郎气得把卫子陵狠狠骂了一顿,卫子陵本就被打了,这会儿被骂了心里更不舒服。 睡了一夜后,他越想越不服气,次日趁着他祖父和父亲去上职后就进宫,找到卫皇后把这事说了。 卫皇后本就因为掖庭的线人全没了生气,一听李衍在冷宫还偷偷跑出宫了,顿时来了劲,带着卫子陵跑到建宁帝这来告状了。 就算他不确定是李衍,这会儿也得找个罪魁祸首出来。 不然他多冤。 掖庭令连忙解释:“有两个小的宫婢是户部小吏陆文忠之女,另外一个小太监也是犯官之后,他们对京都熟悉,奴才才让他们一并去了。奴才这里有记录可查,皇上要看奴才现在就去取。”他发现李衍出宫后,就在记录的牌子上写了档案。 建宁帝看了汪全一眼,汪全立刻让腿脚快的太监去取了来。 卫皇后听见陆家之女,本能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五皇子,心里未免在打鼓:她怎得忘了陆家这两个孩子,这两人还是不要让霁儿瞧见的好。 这头,小太监很快把掖庭进出记录取了来。建宁帝把记录给卫皇后看了,卫皇后还没说什么,卫子陵先不依不饶道:“皇上,记录可以作假,不若将那三个奴婢喊到这来,让我认一认!” 建宁帝不耐烦:“那要不要朕把十一也一并喊了来,让你认一认?” 卫子陵刚想说好,就被五皇子截住了话头:“母后,依儿臣看不必了,定是子陵表哥看错了。” 从前五皇子以为背靠卫家就万事大吉了,但他很快发现,卫家出了卫皇后和卫子陵两个蠢货,没事只会捣乱。 他先前对付李衍,是因为李衍威胁他。后来两人都说和了,李衍有心疾,又主动去了冷宫,不想掺和夺嫡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偏生这两人还要去惹他。 他不看着点估计又要出事。 卫 子陵瞪他:“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我看错了?” 五皇子看向卫皇后,卫皇后本就心虚,立刻附和:“也许真是子陵看错了,就不必劳烦十一皇子出来了。”先不说那两个孩子,皇帝是挖空心思想将那病秧子弄出冷宫呢,她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姑母!”卫子陵不高兴了。 卫皇后冷着脸训斥他:“够了,你定是被人打坏了眼睛,现在回去面壁思过,近日不要进宫了。”说完朝着建宁帝行了一礼,拉着卫子陵走了。 出了清心殿,卫子陵还要说,就被卫皇后瞪了一眼:“让你闭嘴就闭嘴,往后在外人面前对霁儿客气点。他是皇子,将来还是太子,听见了吗?” 卫子陵这些火气不仅没下去,反而越烧越旺,但这个时候又不得不点头。心里却在排腹:自从姑母养了这个五皇子后,对他就不如从前了,也越发的怕事了。 反正这是没完,以后他多盯着三皇子府,贴等能逮住那病秧子和三皇子的把柄。 清心殿,等皇后他们一走,建宁帝目光沉沉的盯着掖庭令,问:“你如实告诉朕,十一今日真没出去?” 掖庭令心一横:“没有!”君心难测,他现在是万万不敢反口的。 建宁帝盯着他长达一分钟,就在掖庭令快顶不住时,建宁帝摆手:“你回去吧,好好守着西直门。” 掖庭令后背冷汗直流,行了礼退了出去,一路加快脚步回了掖庭。 等回去后,立马让人将李衍请了来,把方才的事说了。又陪着笑脸问他出宫令牌哪来的。 他记得今日自己的令牌一直在身上。 李衍:“这你就别管,反正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掖庭令脸色发白,抖着唇问:“您这意思是还要出去?” 李衍点头:“自然要出去,公公要替本皇子保密呦。”他加重语气,“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掖庭令欲哭无泪。 李衍拍拍他的肩,送了他一匹纯金的小马,特别郑重的同他道:“我把命都送给你了,今后你就是自己人了,别叫本皇子失望啊。” 掖庭令只觉得手上的小金马如有千斤重,但欺君都欺了,不拿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掖庭令把小金马往袖子里放,也郑重 道:“那十一皇子今后小心为上,奴才的身家性命就在您手上了。” 李衍点头:“你放心,本皇子惜命。” 他想过了,只是换个衣衫溜出去不行,得易容。 系统到现在都没爆出过易容术,他回去拉开脑海里的电子藏书阁,找到武林野史和医书一栏,开始查找易容术。 接连找了三日,看得他头晕眼花,心脏病都快发作了,也没找到有用的信息。 他看着弹出来的抽宝箱提示,忍了又忍,最终把系统关了。起身朝着窗外喊:“初一,十五。” 一阵风刮过,两个暗卫瞬间出现在他身后。 李衍直接问:“你们会易容术吗?” 两个暗卫一起点头。 李衍:麻了,怎么就没想到先问问。 “我想学,你们谁教我?” 两个暗卫互看一眼,然后一阵风似的又消失了。 李衍疑惑,趴在窗口左看右看,正在想他们搞什么鬼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初一出现了,肃声道:“卑职负责教授十一皇子易容术。” 李衍:“……你们不会出去打了一架吧?” “输了的负责教我?” 初一点头。 李衍:他是什么大麻烦,怎么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他肉疼的从匣子里摸出先前从拐杖上抠下来的夜明珠塞到初一手里,道:“这个你拿去,以后我给你发月钱。” 初一看着那夜明珠呆了呆,然后把它往前一推:“暗卫不用月钱。” 李衍肃声道:“怎么用不着了,以后我出宫建府,你们也别当暗卫了,就当我护卫。每月领月钱做事,攒够了银子可以成亲生娃娃啊,然后光明正大的去京都街市上逛。” 初一眼眸颤动: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暗卫还能光明正大的在街上逛吗? 暗卫的命运不该是终生隐没在黑暗,最终为主子赴死,区别只是早死和晚死…… 他默不作声的收了夜明珠,然后认真教起李衍易容术。待他隐到黑暗里后,压低嗓音道:“以后我们谁打赢了谁教十一皇子吧。” 十五:“可以。” 李衍人聪明又认真,不到几日就学会了易容,再有半个月,已经将易容之术学得炉火纯青。 然后就把陆家姐弟拉了来,一起学。 读书怎么都学不会的陆小路学这个倒是快,学会的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脸完全柔化了,怎么看都是个小姑娘的模样。 陆小宁学得也不慢,但相对保守,只把自己五官稍微变化了一些。 三个月后,三人准备再次出宫。 掖庭令如同一个老妈子似的操碎了心,亲自把他们送到了西直门,又嘱咐道:“西直门附近奴才都瞧过了,没有人注意那边,您出去后就有马车接送,记得落日前回来。” 李衍很是耐心的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掖庭令看着他们出了西直门,摸摸袖子里的小金马才有了些许的安慰。 李衍他们出了西直门,直接就去了东城的一座屋子。这屋子是李衍送信,让三皇子帮忙置办的。院子的主人化名许行,身份是南边来的商人,父亲从商,三年前出海遇难,他幸免于难,不过因为落水,身子骨落下病根,常年与药物为伍。上个月为了求医,才从南边搬到了京都。 先前那几间铺子和卫含薇手里的胭脂铺也早已经转到了这个假身份的名下。 屋子不大,但胜在格局开阔,里面的物件摆设和家具全是新置办的,三皇子顺带还请了两个哑奴看家。 李衍三人进去后就开始易容,陆小路依旧做小姑娘打扮,陆小宁倒是直接做了抱剑童子打扮。李衍依旧是一副病弱少年装扮,只不过五官与他先前毫无相似之处,连眼睛的形状都变了。 先前他给人的感觉虽然病弱,但机敏狡黠。现在从里到外给人的感觉就是病弱纯良、有钱好哄骗的类型。 陆小宁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道:“若是再高一些,声音再变一变和从前的你就完全没有关系了。” 李衍想了想,直接在靴子里垫了增高鞋垫,整个人瞬间拔高一截。 看上去比陆小宁还高了。 陆小路惊奇,围着他左看右看,仰头仰视,兴奋问:“这个,能给我也垫上吗?” 李衍又从药囊里拿了一颗药吃下,然后道:“不能!”那声线比他原来的声线粗哑了不少,听着十分陌生。 陆小路惊奇的瞪大了眼。 易容好后,李衍让陆小路待在家,他和陆小宁扮作病弱少爷和小书童 出门了。 为了实验易容效果,两人转头就去了三皇子府门前转悠。 陆小宁上前拍门,管家开门后对着李衍他们上下打量,询问他有何事。 李衍张口就要找三皇子。 管家拧眉,只当他是来攀关系的,说了句不在就关门了。 李衍有些遗憾,想着去对面的茶楼坐一坐,不管他三哥是出去还是在家,总得经过折扇门,不若守株待兔。 两人刚坐到一楼大堂,就被人用花生砸了脑袋。 李衍捂着脑袋抬头,就瞧见卫子陵趴在茶楼二楼的木质栏杆上,嬉笑的看着他:“喂,傻缺!”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陆小宁还是第一眼认出了卫子陵。她立刻持剑挡在李衍面前。 卫子陵蹙眉不悦:“你这小童,不想在京都混了是不是?” 看那表情,是没认出他们。 李衍:现成的傻缺找上门了。 他不动声色的将陆小宁拉开,然后十分纯良的朝着卫子陵行了一礼,露出八颗牙齿:“抱歉,我们初来京都,冒犯了,你方才是喊我吗?” 卫子陵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行君子礼未免觉得可笑,没好气道:“自然是喊你,我问你,你去三皇子府做什么?” 李衍谎话张口就来:“听闻三皇子府有明医,我来求医。” 卫子陵:“求什么医?” 李衍掩唇咳嗽:“我前些年落了水,身体不好……”说着又咳咳咳。 这模样,让卫子陵想到了皇宫那肺痨大皇子。 他无趣的扭头,继续坐到自己座位上喝茶。 李衍眼珠子转了一圈,带着陆小宁上楼了。 卫子陵坐在窗口,身边换了四个练家子,一看就是上次被打怕了。 他端着一杯茶,一刻不停的盯着三皇子府。 李衍缓步坐到卫子陵对面,然后点了卫子陵一模一样的茶,开始学着他的动作慢慢品茶。 那模样有股东施效颦的味道。 卫子陵突然又来了兴趣,开始问他来历。 李衍像个没心眼的傻缺,问什么都答。 卫子陵瞥见街的对面,三皇子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立马站了起来要走,看到李衍时,唇角突然露出坏笑来:“走,本 公子同三皇子也算认识,带你一起过去。” “真的?”李衍眼眸发亮,果真跟着他走了。 待走到对面,卫子陵喊了声三皇子。 三皇子下马,蹙眉瞧着他:“有屁就放!” 卫子陵也不恼,把李衍往前一推,道:“我这兄弟来求医的,你府上不是有太医吗?给他瞧瞧呗?” 三皇子目光落到李衍身上,上下打量他。李衍颇为紧张,卫子陵同他不熟,认不出他很正常,但三哥同他处了许多年,还真有点难说。 然而下一秒,三皇子就冷嗤道:“他算什么东西,配本皇子的太医给他瞧?卫子陵,别什么阿猫阿狗,狐朋狗友都往本皇子的面前带。”说着,头也不回的进了府。 府门砰咚被关上,李衍抿唇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卫子陵遗憾道:“你看,本公子帮你了,但奈何这三皇子不做人,本公子也没办法。” 李衍弱声问:“那,那我要如何做,他才肯让太医医治我?送银子可以吗?” 卫子陵摇头:“你初来京都许是不知道,这三皇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奸诈小人!你送银子给他,他肯定就带人抄你全家了。” 李衍眼神乱闪,有些被吓到:“那,那怎么办,我带了许多银子,千里迢迢跑来京都求医的。” 许多银子? 卫子陵眼中精光闪过,勾住他脖子:“相逢即是缘,方才本公子都认了你当兄弟了,本公子自然会罩着你。” “治病先不急,本公子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还抱着剑的陆小宁一秒呆滞脸:他们易容不就是为了躲卫子陵吗?怎得十一皇子就同他兄友弟恭、勾肩搭背走了……”他是跟还是不跟。 隐在暗处的初一和十五:完了,卫家大公子这是引狼入室,自寻死路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4 章 签到第74天 李衍一路被卫子陵带到了京都南街的一间赌坊。 赌坊里鱼龙混杂,充斥着各种奇怪的味道和喊叫声。 李衍有些不适应的咳了两声,卫子陵拍了拍他单薄的背,笑着问:“赌坊,见过没有?” 李衍边蹙眉边点头:“见过,但我爹在世时说了不准我玩。” 卫子陵撇嘴:“别听你那死鬼老爹的,赌坊可好玩了。”他指指玩得正在兴头上的一群人道,“你瞧,他们笑得多开心。” 李衍往他手指的放心看去,一群人围着一张大桌大笑拍桌嚷嚷着快些。 李衍弱声道:“好像是挺好玩的。” 卫子陵:“你先看着,这赌场的老板是本公子朋友,本公子过去打个招呼,马上就过来陪你玩两局。” 李衍点头,眼里全是少年人的兴奋。 卫子陵扯了一下嘴角,丢下他先去找了赌场看台上的周老板。 周老板瞧见他过来,很熟络的打招呼:“呦,什么风把你卫大公子吹来了?” 卫子陵:“别提了,近日家里管得严,手头紧,缺银子花。”自从上次被打后,父亲就认定是他在外头惹了事,把他的花销都断了,还不许母亲接济他。 他穷得很。 周老板:“那摇两把?” 卫子陵摇头,靠近他,然后指了一下李衍,小声道:“给你带了只肥羊过来,外地刚来,人傻钱多,家产颇丰。你把他家产连同裤衩全赢过来,你六我四。” 周老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开始上下打量起李衍。 病瘦冷白的脸,圆圆、高鼻梁,月白色底衣淡蓝色狐裘,脖子上带着个沉甸甸的金色长命锁。站在原地好奇的四处打量,那眼神一看就纯良无害。 周老板坏笑:“瞧着也就十来岁,还是给人留件裤衩吧。” 卫子陵跟着笑了起来,那头的李衍以为在冲他笑,还龇着一口小白牙,挥手同他打招呼。 看上去更傻了。 追过来的陆小宁边掩住口鼻,边伸手去拉他:“公子,我们走吧,卫子陵一看就不怀好意。” 李衍边朝卫子陵挥手边用气音道:“不怕,我也不怀好意……” 赌场里的声音太大,陆小宁没听清,凑近他啊了一声。 李衍又补充了一句:“难得有傻缺送上门,不坑白不坑!”然后不顾陆小宁的阻拦,边招手边朝卫子陵靠近。 两人聚在了一起,怀着互相看傻逼的兴致,笑得满脸真诚。 卫子陵向李衍介绍了赌场的周老板,李衍礼貌的问了声好。 赌场周老板问:“玩两把?” 李衍连忙摆手摇头:“不,不用,我爹说赌博不好……” 那周老板虎着脸:“你那死鬼爹骗你的呢,赌博不好哪有这么多人玩,走走走,大哥带你去玩两把。” 李衍求助的看向卫子陵,卫子陵伸手推他:“就是,别搭理你那死鬼老爹,走走走。” 远在清心殿的建宁帝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总觉得殿内阴风阵阵,身上一阵发凉。 他看了眼正在加碳火的汪全,道:“今年的冬日格外的冷,冷宫那也多加些碳,别叫那孩子冻着了。” 汪全应了是,顺口就拍了句马屁:“皇上,您真是位好父亲啊!” 他话落,建宁帝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建宁帝暗自思忖:那孩子该不会再为自己两次把他打入冷宫的事生气,在骂他吧。 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干什么。 而李衍本人,在赌坊周老板和卫子陵左一句‘死鬼爹’右一句‘死鬼爹’的推波助澜下,来到赌桌前。 赌坊周老板赶走这张赌桌上的其余赌鬼,朝李衍道:“先玩最简单的赌大小,前两把算老哥请你,赢了算你的,输了算老哥的。”他说完,示意荷官摇筛盅。 荷官得到指令,举起筛盅又快又稳的摇了十几下,然后啪嗒一声盖在了桌面上。 周老板定定的看着李衍:“许公子,请吧。” 一大群赌徒闻着味、兴奋的围了过来,都在催促李衍快点。 陆小宁拧眉,伸手去拽李衍:“公子,还是算了,老爷说……” 一旁的卫子陵直接将陆小宁挤开了:“老什么老,走开走开,别老提那个老死鬼,打搅你们家公子的雅兴。许弟,快些。”他从袖带里掏出一两碎银子递给李衍,“这第一把就当本公子请你的。” 李衍犹犹豫豫,终于把那一两银子放到写了大字的桌面上。 荷官眼神压了压,筛盅里头的筛子轻微动了 一下,李衍耳尖跟着动了动。 荷官拉开筛盅,果然是大。 周老板把双倍的银子丢了过来,卫子陵立刻做兴奋状,把银子塞到李衍手里,激动道:“你看,就挣了双倍了,好玩吧。” 李衍病白的脸也染上了兴奋之色,点头道:“这比我爹累死累活做生意强多了。” 卫子陵开始鼓吹:“岂止是强多了,还能让人一夜暴富呢。” 陆小宁冷着脸插嘴:“还能让人倾家荡产!”她就怕十一皇子太爱财,上了对方的当。 卫子陵横她一眼,催促着李衍继续下,围观的人跟着叫喊:“快接着下注啊,快下,不下我们下了!” 荷官的筛盅又摇晃起来,李衍把刚得的二两银子又下了下去。然后接连赢了三把,他激动得面红耳赤,从袖带里摸出一百两银票出来,然后抽出一张往桌上一拍:“大大大!!” 眼见他上钩了,周老板朝着荷官使了使眼色,荷官桌下的手一动,筛盅里的塞子跟着翻转。他拉开筛盅,李衍跟着所有人凑了过去:“小——” 李衍略有些失望,赌性上来,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打银票:“我再压,快摇!” 荷官再次举起筛盅用力摇晃起来。 陆小宁看他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银子,紧张的连忙伸手拉他。 李衍回头冲她笑了一下:“别担心,你少爷我定会赢好多好多钱的!” 周老板和卫子陵互看一眼,唇角都翘了起来:果然是个傻的,估计待会连裤衩都不剩。 筛盅扣在桌上,荷官朝着李衍看来,肃声道:“买定离手,大还是小?” 李衍假意在观察,实则拉开脑海里的系统面板签到。【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京都吉祥赌坊成功,生命值+10,奖励逢赌必赢技能半个时辰,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连续在吉祥赌坊签到,获得更多的奖励哦。】 他很满意系统的奖励,把一叠银票继续往‘大’的方位上放,喊道:“开!” 荷官故技重施后直接拉开了筛盅,看着李衍笑道:“许小公子,你输了,是小。” 围观的众人发出嘲笑的‘嘘’声,卫子陵和周老板的脸色难看起来。 李衍提醒那荷官:“你要不先看一下再说?” 那荷官低 头一眼,随即惊叫出声:“怎么可能,明明是……” 李衍狐疑的看着他:“明明是什么?” 荷官不说话了,惊慌的看向周老板。 周老板和卫子陵脸黑如锅底,然后示意荷官继续。 第一次赌博的人,总有莫名其妙的狗屎运。 没关系,继续。 周老板把双倍的银票送了过去,李衍笑眯眯的全拿过来,然后往陆小宁手里一塞。 陆小宁惊呆了,手上的剑险些抱不住,手忙脚乱的把银票收好。 赌局继续,之后无论怎么赌,赌大小、推牌九、马吊……但凡李衍出手了,必赢。 荷官接连换了好几个,都见鬼似的看着他。 难道这小公子的抽老千手段比他们还高明? 但观察了许久,也没瞧见他是如何出手的啊? 总不可能是用意念控制的吧! 周老板看着李衍面前堆积如山的银子和票子,已经彻底不淡定了。撸袖,亲自上场和李衍赌。 他们把所有的玩法都赌了一遍,最后大冬天的,周老板只剩下一件裤衩。 周老板盯着乐呵呵的李衍和黑脸的卫子陵严重怀疑这两人串通过来抽老千,在玩他呢。 不然就算赌神在世也不可能把把赢、次次赢。 卫子陵也注意到了周老板的神情不对,连忙和他眼神交流,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下一秒,李衍直接将面前的银票推到了卫子陵面前,特别真诚道:“卫大哥,这些都给你。” 周老板眼神一下子凶横,卫子陵惊慌一秒着脸把李衍手往外推:“你给我做什么?” 你不要过来啊!!! 李衍无辜脸:“卫大哥不是说认我当弟弟,带我来玩,赚了钱给我治病啊,其余的给您当辛苦费。” 卫子陵:“你不要胡说八道!” 李衍:“我没胡说,卫大哥,我真心把你当大哥的。” “卫子陵!!!”周老板彻底爆发了,他一吼,吉祥赌坊的打手就全冲出来了。 卫子陵吓得拉过还在同他推拉的李衍就跑。 李衍抱着一堆的银票,被他扯得东倒西歪,陆小宁扯下外衣,把剩下的银票一卷,直接掀了桌子就跑。 卫子陵一路拉着李衍跑了两条街,然后窜到一条昏暗的巷子里躲了起来,待确定人走远了,他才恶狠狠的盯着李衍骂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李衍心脏砰砰砰的跳,只感觉要跳出胸口了。 他努力平复呼吸,然后又把手上的银票捧到他面前:“没有,我是真心想把银票全给你的,你是我在京都的第一个朋友。”他眼神真挚,纯净无邪。 卫子陵看着被塞到手里的银票眼神动了动:“你真这样想?” 李衍点头:“比真金都真。” 卫子陵把银票收进了口袋,一本正经道:“那好吧,我信你。”反正他的目的也是弄点银子花花,现在也算间接达成了。 李衍见他收了银子,满脸高兴,但很快又蹙眉担忧道:“我还是觉得赌博不好,卫大哥以后还是别去赌了。那帮人瞧着凶神恶煞的,赌输了还赖皮,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卫子陵冷着脸骂道:“那帮狗杂碎,亏得本公子从前还照拂一二,今日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他们。” 他丢下李衍,立马去了京兆尹,说是吉祥赌坊老板发印子钱,还意图殴打他,带着一群官差去把吉祥赌坊抄了。 周老板冤枉啊! 他没想动卫子陵,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卫家的公子啊。他只是想把银子全拿回来,顺带打李衍一顿。 哪想卫子陵先跑了,他跑就跑吧,还把抱着钱财的李衍拉跑了。 打手能不追吗? 他们是在追银子。 卫子陵不顾周老板的辩解,强行将人打了一顿。除了把大部分银票都充公了,自己还偷偷藏了部分赃款。 待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数,卫子陵发现自己这一趟挣了一万多两。 虽然比他预想的少,但可比向他父亲伸手要钱容易多了。 卫子陵就想,这京都大大小小的赌坊少说也有数十家,若每家都来这么一下,那他近日的花销岂不是不用愁了? 但抄人家赌坊也不能无缘无故。 首先,得让许傻缺同他一起去,然后让他像今日这样赢。若是赢了后,对方让他们走那再好不过,若是不让,他就把许傻缺丢在赌坊让别人揍。然后他再以赌坊涉黑、殴打良民为由,把赌坊端了,来 一波黑吃黑。 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卫子陵美滋滋的收好银子,然后一拍脑门:“坏了,只问了那傻缺姓名,忘记问他住在哪了。” 但他转念一想,只要进了京都都会留下痕迹,以他卫家的势力,要查一个人还不容易。去城门口问一问,再去衙门、牙行问一问。 别说住处,八辈子祖宗都能给他挖出来。 他立刻找来侍从去调查。待侍从走后,他又想起自己方才走的时候,那傻缺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的模样。 坏了,都忘记问他是啥病了,不会发病没了吧? 要是李衍听见了,肯定能给他一拳。 这不是废话吗,谁家有心疾的人被拉着这样跑能不发病? 卫子陵一走,他就连吃了好几颗速效救心丸,都快吐血了好不好,系统的血条哐哐哐的往下降。 直到看到卷着一包袱银子、票子找来的陆小宁,李衍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记得当时自己赢了很多钱,除去给卫子陵那傻缺的,剩下的应该是大头。 他找了个无人的地,就地开始数银子,每数一张都是在给自己续命啊。 陆小宁就木着脸,守在他身边,看着他数银子。 实在有些不能理解:都这样了,不能回去休息一下再数吗? 十一皇子还真是爱财如命。 她一晃神,李衍就数完了。然后扶着墙起身,喊了声初一。 四周都很安静,陆小宁不明所以的问:“什么初一?” 李衍深吸一口气:“你们再不出来我就死了,出来背我。” 一个高大的黑影咻的一下出现在陆小宁面前,陆小宁吓了一跳,抱着剑护在李衍身边。 李衍推开陆小宁解释:“我有两个暗卫,一个初一一个十五。” 陆小宁哦了一声,退开,然后问了一句:“你怎么分辨他们?”对方都蒙着脸呢。 李衍:“他们晚上不蒙脸的。” 陆小宁:“那现在为什么蒙脸?” 李衍:“因为他们是暗卫啊,不能露脸,不然他们会……”他做了个抹脖子自杀的手势。 陆小宁瞪圆眼睛。 初一嘴角抽搐,一言不发的把李衍背起来就走。然后几个起 落消失在了青天白日的街道上。 风里残留着李衍拉长的喊叫声,陆小宁站在原地发愣:“就不能带带我吗?” 下一秒,同样带着面具的十五出现,捞起她就上了屋顶。然后一路飞瓦掠街,不消片刻就到了东街的院子。 陆小宁安全着陆时,腿都软了,扶着门框连呕了几次。 陆小路拿了一串冰糖葫芦塞到她嘴边,欢快道:“阿姐,吃。” 陆小宁顺势咬了一颗果子,总算把胃里的酸水压了下去。才问自家弟弟:“糖葫芦哪来的?” 陆小路往屋内一指:“阿衍哥哥给的。” 陆小宁顺着他目光看去,就瞧见李衍像个没事人一样靠坐在软椅里,左右手各一串糖葫芦也朝她看来。好奇的问:“你晕轻功啊?那你以后学轻功会不会边学边吐啊?” 陆小宁强调:“我不晕轻功。”方才就是太突然了,而且她是被人拎沙袋一样拎过来的,起起落落能不晕吗。 李衍哦了一声,把左边没咬过的糖葫芦递给她:“刚好三串,一人一串。吃吧,吃完就不难受了。” 那糖葫芦色泽晶亮、红艳欲滴。 陆小宁接过,咬了一口,问:“你是在北街路口的摊贩那买的吗?父亲从前每次下职也会给我和小路买。” 李衍摇头:“不知道啊,初一跑太快,没注意。丢了铜板就回来了。” 陆小宁不说话了,和自家弟弟坐在一块儿,安静的吃着糖葫芦。 李衍边嚼着糖葫芦,边又数了一下。他这里总共两万一千两整,全兑换成生命值,足够抵掉方才掉的血还有多余了。 这趟不亏。 哎,下次再去找卫傻缺玩玩。 他刚兑换完,卫含薇就来了。 把这几个月胭脂铺的账本给他看过后,忧心道:“胭脂作坊倒是步入正轨了,做出来的东西是好的,靠着口碑,胭脂铺的经营状况也只比从前好了一些。没有亏损,但营利一般。” “许多京都的达官贵人更愿意去东街花容胭脂铺和南街的月影胭脂铺。他们铺子的妆点和摆设一看就比我们家的高档。” 李衍懂了:就是已经形成品牌效应了,不管好不好用,贵人都以能用为荣。 卫含薇又继续道:“而且,周围 的胭脂坊都有意无意的打压我们的胭脂坊……” 实在是他们家的胭脂水粉效果太好了。 李衍咬掉最后一颗糖葫芦,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卫家公子是朋友。隔几日我带他去胭脂铺,捡些好的胭脂,让他送给卫夫人、大长公主用用。” 卫含薇眸子睁了睁:“你说的是卫右相家的嫡公子,卫子陵?” 李衍点头:“嗯?” “你和他是朋友?”卫含薇不可置信,但看到他这张现在全然陌生的脸,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但卫皇后和卫子陵有多厌恶十一皇子她是知道的。 若哪天卫子陵知道许行就是十一皇子,那不得提刀砍人。 卫含薇微微欠身:“我知晓了,小公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无事我就退下了。” 李衍看着她左脸,问:“先前给你的药膏为什么没用?”就算是冷宫的赵娘娘也是在意容貌的。 卫含薇摇头:“这样挺好,我不喜容貌太盛。”虽然现在皇后有五皇子了,但若是她容貌恢复,就算有皇帝的旨意在,也难免卫家拿她去讨好其他的权贵。 “还是十一皇子害怕我这样子?” 李衍摇头:“我怕什么,你如今都是掌柜了,又不靠脸吃饭。” 卫含薇微笑,退了下去。 十一皇子心善又聪慧,可惜了那身子骨,不然如此得宠,说不定能荣登大宝。 眼见天色欲暗,金乌西沉。 李衍几人启程回西直门了,沿路特意让初一、十五注意有没有人跟着。 这样太显眼也太麻烦,不若在东城的宅子里直接挖个地道通到西直门附近,这样就方便多了。 嗯,下次出宫和三哥提一下。 李衍这次回宫待了三日才再出来,卫子陵在许府周围已经等他等得嘴上长泡。 幸而许府还有个小后门,李衍从后门入后,更觉得挖地道是有必要的。 他易好容出去后,卫子陵就问他这几日去哪了。 李衍同他又到了上次的茶楼,推说前几日回来就病发,去京都外的庄子养病了。 卫子陵问:“你这寒症跑快了也会发作嘛?” 他这样一问,李衍就知道他去查过自己了。点头道:“嗯,吃辣喝 酒都会,受凉吹风也会。先前的大夫说寒气已经进了脏腑,要每日喝药温养。还同我说,宫里的太医或许有办法治我。” “所以我才千里迢迢赶来京都。” 卫子陵对这个不关心,转移话题问他:“你先前不是说你爹不许你赌博,那你前几日为何逢赌必赢?” 他开始胡诌:“实不相瞒,我爹从前很喜欢赌的。我娘怀着我的时候就时常去赌场抓我爹,所以我自小就对骰子的声音提别敏感,抓周的时候也抓了骰子。五岁前都在赌场玩大的,后来我爹输光了祖产被人剁了三根手指,发誓再也不赌了。我娘陪着他东山再起,又积攒了不少产业。我爹为了把许家的产业做强做大,才带着我出海,然后就死了……” “停停停。”卫子陵不耐烦听他叨叨,“我是问你为何逢赌必赢?” 李衍挠挠头:“大概是继承了我爹的天赋吧。” 卫子陵:“你不是说你死鬼老爹输光了家产?” 李衍:“对啊,我天赋异禀,总之就没输过。但我爹输怕了,不准我赌博。” “我也觉得赌博不好。” “哪里不好了?”卫子陵拍桌,“别听你死鬼老爹的,他自己是老输鸡嫉妒才不让你去的。” 李衍:“我爹不是死鬼……” 卫子陵:“都死了,不是死鬼是什么?” 李衍外头想了一下:“好像挺有道理……” 远在清心殿的建宁帝坐在御案前不住的打喷嚏,打完喷嚏刚停下,手就被倒下来的折子给砸了,小拇指连着十指中指被砸了个正着。 好像不能动了。 汪全吓到得死,连忙传太医。 建宁帝咬着后牙槽冷着声筒汪全道:“朕总觉得近日有人在诅咒朕!!” 汪全:“……”您确定那不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5 章 签到 卫子陵说得口干舌燥,感觉自己快被绕进去了,忙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别管你死鬼爹了,我们今日继续去赌坊吧,能挣好多好多的银子。” 他生怕李衍再说出反对的话,立刻又补充道:“我们这也是在为民除害。你想啊,如果你把所有的赌坊都赢倒闭了,那不是皆大欢喜?” 李衍迟疑:“可是,赌坊的人都好凶,万一他们又追着我们打怎么办?我生病跑不动的。” 卫子陵:“这个你别担心,我早想好了。我让京兆尹的人提前去赌坊门口蹲守,谁敢动我们,我就把他抓起来。就算他们动手了,我一定顶在前面护着你。” 李衍犹犹豫豫,最终还是点头:“那好吧。” 卫子陵兴奋:“我要挨打当风险,赢了的银子你四我六。” 李衍:“好。” 卫子陵:“那现在就去?” 李衍:“好。” 于是,两人结伴从东街赌到南街,从南街赌到北街,再从北街赌回西街……花了整整十天的功夫,将整个京都十二间赌坊全部赢倒闭了。 其实从第二家赌坊倒闭开始,其余赌坊就听到了风声,想关门跑路。但卫子陵找人守着这些赌坊老板了,不能跑,更不能不赌。 更气人的是,人家还赢得光明正大。 最多就是强迫他们赌而已。 京都赌博风气被肃清一空,百姓拍手叫好,卫子陵分了大把的银子,一下子腰包鼓了起来,别提有多高兴。 近日走哪腰背都挺得笔直。 三皇子撞见他好几回,回去就嘱咐李衍:“就算易容了,你近日莫要总往外跑,卫子陵那混账到处找赌坊麻烦,指不定哪天就撞上了。” 李衍嗯嗯点头,转身就和卫子陵称兄道弟去了。 卫子陵同李衍聚完,又同一群狐朋狗友吃完酒后才唱着小曲回去,瞧见他父亲和祖父坐在大厅时还好心情的打了个招呼。 哪想卫大郎盯着他用力一拍桌,骂道:“你近日又干了什么好事?” 卫子陵仅剩的一点酒意都吓醒了,结巴道:“我,我最近也没干坏事啊,就帮忙京兆尹……整顿京都纪律了……”他边说眼睛边往他祖父那瞟。 右相只沉着脸不说话,一看就气不顺。 卫大郎黑着脸:“顺带去赌了?” 卫子陵不服气:“那怎么能算赌?我那是为了打击赌坊,京都的百姓都拍手叫好呢。” 卫大郎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踢跪了下去:“蠢货?谁让你釜底抽薪的?你懂不懂什么叫涸泽而渔?为了点银子闹这么大动静,你当京兆尹是你家,由得你随意调动?” 卫子陵揉揉膝盖:“那祖父还能调动皇城指挥使呢……” 右相脸更沉了。 “那能一样吗?”卫大郎那个气啊,“你祖父是臣相,你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一介白衣……”他指着卫子陵,气得咬牙,“你知不知道今日在金銮殿上那帮御史怎么参我们卫家的?你祖父差点没叫你气死!” “想要钱没错,就不能聪明点吗?”他还是头一次被御史那帮老头怼得哑口无言。 卫子陵委屈:“谁让父亲禁了我的花销……” 卫大郎:“说来说去,你觉得是为父的错了?” 卫子陵想点头,卫大郎伸手就要打,听闻风声的卫夫人一脚迈入门槛,慌忙拦住他哭道:“老爷,妾身就这么一个心头肉,您要打他,就先打死妾身吧……” 卫大郎被卫夫人哭得心烦,一时下不去手。 一直坐着没说话右相用力一拍桌站了起来,怒道:“慈母多败儿,早晚有一天他要把卫家也牵连了进去……” 卫夫人面对公爹不敢苦恼,只得诺诺道:“不还有大长公主和皇后娘娘在吗……” 右相叹了口气:皇后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个个的,真是气死他了。 右相冷哼一声:“自今日起,你就待在府上,哪儿也别去了!”说完,他就走了。 “祖父!”卫子陵气得要死,回头去看他父亲。 卫大郎扭头也走了。 卫子陵看向最疼自己的母亲,卫夫人也没有办法,拍着他的背安抚道:“你近日多去你祖母那请安,多孝顺一些,你祖父听你祖母的,她若肯你出去,你祖父也不会说什么。” 卫子陵委屈的点头,特意让身边的侍从去同李衍说一声,近日他出不去了,找太医的事稍后再说。 其实他也没想真帮李衍找太医,主要是想安抚住他,想让李衍教他逢赌必赢的技巧。 这神奇的能力太吸引人了,别人会不如自己会。如果他能逢赌必赢,那他今后铁定不会缺银子花了。 侍从去后很快就拿了个大木盒回来,说是许小公子特意交代他拿过来的。 卫子陵打开,发现是一匣子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口脂口蜜之类的东西。他把东西往旁边桌上一丢,蹙眉问:“送这些东西给本公子做什么?” 侍从解释:“许小公子说,这是他家发家的胭脂水粉,效果比宫里娘娘们用的都好,让你拿这个去讨好大长公主,她们铁定就不生气了。” 卫子陵一听,眼神立刻亮了:是啊,他不喜欢胭脂水粉,不代表祖母不喜欢。 祖母一高兴,铁定就解了他的禁足。 于是,卫子陵拿着那套胭脂水粉兴冲冲的去找大长公主了。他本就是想讨好祖母,自然将那胭脂水粉的效果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拍着胸脯保证道:“祖母用过之后,定然肌肤赛雪、冠绝群芳!” 大长公主自然知道他这样殷勤是为了哪般,合上茶盖敷衍道:“好了,本宫都这般年纪了,说什么冠绝群芳,没得让人笑话。难得你有孝心,这几日就安心在家待着吧,你祖父父亲也是为了你好。” 卫子陵整张脸顿时垮了下去:得,这东西铁定白送了。 他祖母铁定用都不会用。 大长公主原也打算压箱底的,但某日参加侯府的宴会,实在找不到自己的胭脂了,又想到卫子陵的一片孝心,就让人取了来,试着涂上。 这胭脂的粉质居然意外的细腻,香气也自然高雅,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待到了宴会上,各个都夸她气色红润,状态绝佳时,她更觉得这胭脂好。 有人前来询问,她就带着炫耀的口吻道:“这是子陵送本宫的,这孩子就是孝顺,说是江南一个朋友家特有的秘方。” 再细细询问是哪家的胭脂,胭脂店名时,大长公主就矜持的不说了。 各家夫人平日里出门比的就是衣着、穿戴再者就是胭脂水粉了。 她们比不了宫里的娘娘,大长公主就是她们的风向标。 大长公主都觉得好的东西,那必须安排上。 既然不好问就从大长公主身边的婢女下手。 于是各位贵夫人、县主、姑娘的 都派人注意着大长公主身边的婢女动向。 这边大长公主在宴会上被夸后,回去就把卫子陵送的其他瓶瓶罐罐都拿出来用了。 用过一点时间后,她就察觉出好坏了。 这盒子里的东西香膏柔滑,用过后脸眼角的细纹都淡了许多。唇脂馥郁色正,让她有些干枯的唇重新饱满起来。还有里头的体露、丹蔻、黛笔……每一样都深得她心。 从前用的那些宫廷御用的和这个一比,简直是糙米和细糠的区别。 大长公主立刻命人把之前用的东西全扔掉,换成卫子陵送的这种。她用量大,面脂都是用来涂全身的,很快便用完了一瓶。 于是就让人去寻了还在家禁闭的卫子陵,问他那胭脂哪里买的。 卫子陵兴奋的告知了。 等那婢女去北街的胭脂铺购置后,京都所有的贵夫人、郡主、姑娘的都知道了那胭脂来自‘许记’胭脂铺。 不过两日,‘许记’里,大到胭脂水粉,小到黛笔、丹蔻就被抢购一空。 卫含薇算着账,激动得脸都红了。询问李衍要不要赶紧把存货补上。 李衍摇头:“你就对外说暂时都定出去了,没货。就算之后上货了,每天也只限量供应胭脂水粉。” 卫含薇不是很懂:“有东西为何不卖?” 李衍数着银子笑得眉眼弯弯:“供不应求,才能抬高逼格,这叫饥饿营销。” “鸡饿□□?”卫含薇蹙眉,听上去好奇怪。 她放弃理解了,按照李衍的策略去经营许记。 李衍从许记出来后,就在卫府门前溜达,心想:这卫傻缺啥时候能出来。 他还等着他出来捞钱呢。 哎,真是磨叽。 一墙之隔的卫子陵在和大长公主磨耐心呢,这几日,日日闹着想出去。 大长公主年轻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脾气让人闹,对孙辈到底宽容了几分。 想着也将人关了两个月,于是道:“也没多少日子就过年了,等过了年,你就同你母亲去走亲戚,你祖父自然会放你出去。” 卫子陵一喜,高声道:“谢谢祖母,还是祖母对我好。”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待翻过年后,他头一日跟着他母亲去走了亲戚,第二日就去了许 府。 许府的哑奴比划说许小公子去了胭脂铺。 卫子陵立刻又跑到了许记胭脂铺,一见到李衍便迎了上去,勾住对方脖子,笑道:“几个月不见,盛是想念啊。” 李衍被他勒得咳嗽两声,腼腆的笑道:“我也是,甚是想念卫大哥。”哎,没有人能带他挣钱如此快了。 卫子陵眼珠子转转,试探的问:“正月无聊,不若你教教我逢赌必赢的小技巧?待学会了,为兄带你出去大杀四方?”他都想好了,现下京都没了赌坊,他可以去找那群朋友玩。 正月里,大家手里都有银子,送点给他应该不过分吧。 李衍蹙眉:“卫大哥还要出去赌?” 卫子陵无奈道:“没办法,先前赢的银子被我父亲没收了。也不算赌吧,我那般兄弟正月无聊,都会玩牌九的,我算是帮他们花钱。”他赢兄弟的银子,父亲总不能说什么吧。 向来不缺银子的卫大公子近半年真是穷怕了。 李衍点头:“那好吧,我教你。但学这东西需要天赋,我不能保证你一定学得会哦。” 卫子陵:“无事,你先教了再说。”胭脂铺里来来回回都是人,他左右看看,问:“找个安静的地方说?” 李衍带着他往二楼的雅间去,进去后,卫含薇立刻斟了茶送进去。 饶是卫子陵已经看过卫含薇好几次了,还是会为她完好的右脸惊艳,待看到左脸时,就只当没看见她。 卫含薇退下去后,李衍就开始同他细细说起逢赌必赢的技巧。 当然,这些都是他连赢了十几个赌坊后,系统奖励的《逢赌必赢秘籍》。 系统当时播报的时候,还特别贴心的提醒他【只要学会了此秘籍,宿主再也不受时间约束,到哪都能逢赌必赢!】 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至于卫子陵学不学得会,学了之后会不会赢,那就不再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两人说到正关键处,一楼的胭脂铺突然传来吵吵嚷嚷以及打砸的声音。 守在雅间外头的陆小宁哗啦一声拉开门,急道:“公子,下面有人闹事。” 李衍蹙眉,走到栏杆处往外看,就见两个中年仆妇在拉扯卫含薇。 一中年男子就站在旁边看着,穿得人模 狗样,嘴里却半点不饶人:“卫含薇,莫要在这丢人现眼!” 卫含薇冷着脸:“丢脸的是卫侍郎府,是你邱二爷跑到别人的铺子来吵闹,又是打又是砸,现在还强行拉人!” 邱二爷蛮横:“什么叫强行拉人,卫含薇,你是卫家的女儿,再怎么自甘堕落也不能沦为商贾之流!快些把铺子地契拿出来,跟我们归家去。” 卫含薇:“我都说了,这铺子不是我的,你要我拿什么地契?而且,当初是二夫人将我赶出府的,这会儿又要让我回去,不觉得可笑吗?” “贱蹄子,还敢污蔑夫人!”邱二爷恼怒,伸手就要去打她。 陆小宁眼疾手快,直接把自己佩剑砸了下去。 那邱二爷猝不及防被砸到,哎呀了一声倒地,震得脚下木板都吱嘎作响。 两个仆妇松开卫含薇赶紧去搀扶邱二爷,邱二爷扶着腰站了起来,恼恨的抬头往楼上看。 瞧见李衍和陆小宁时,正要斥骂,又瞧见了卫子陵。他愣了一下,再三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立刻端出一副慈和的长辈模样,笑着问:“子陵啊,你怎么在这?” 卫子陵翻了个白眼道:“你在这做什么?想闹事呢?” 卫二夫人舔着脸:“怎么叫闹事,我是奉了你叔祖母的令,来带卫家姑娘回去。” 卫子陵蹙眉:“什么叔祖母,少恶心我!” 那卫博怀只是他祖父的庶弟,一直以来喜欢拈花惹草,年老了还改不掉这坏毛病。中年死了发妻,娶了北地一个小门小户,小他足足两轮的女子做继室。这继室趋炎附势、喜爱钱财不说,还爱苛待庶子庶女,没得丢卫家的人。 偏生这人还特喜欢往祖母面前凑,见到他也子陵子陵的喊,简直恶心。 连带着这继室的哥哥也来恶心他。 “赶紧滚,这铺子是我兄弟的,不是卫含薇的!” 邱二爷不信:“怎么可能,二夫人说这铺子就是卫含薇的……”当初这贱人得了赏赐,就偷偷置办了铺子。他妹妹还气了好久,后来看她经营胭脂铺亏得一塌糊涂,还等着看热闹呢。 没想到这胭脂铺突然就起死回生、日进斗金了…… 一旁的卫含薇冷笑:“原来卫二夫人是眼红这铺子挣钱,想抢了去。这是卫侍郎授意的 ,还是您兄妹自个儿想钱想疯了?” 邱二爷急了:“说话就说话,你带二夫人做什么?你别胡说八道啊!”他求救的看向卫子陵:“子陵,这人在侮辱卫家,你就不管管吗?”他相信,主家的人再怎么不待见他们兄妹,也不会任由外人侮辱卫家。 哪想卫子陵帮理不帮亲,不耐烦道:“什么卫家,你算什么卫家,赶紧走,别让我喊卫博怀来请你!” 卫二夫人一听到自己姐夫的名字,吓得就是一缩,生怕他真喊了卫博怀来,连忙陪笑:“别别别,我自己走便是。” 他挥手,示意那两个仆妇赶紧跟上。 一直没说话的李衍开口了:“慢着,好歹把店里砸了的东西赔了再走。” 邱二爷仰头瞪着李衍。 卫子陵不耐烦:“让你赔就赔!” 邱二爷一梗,只得从袖带里摸出几张银票往柜台上一拍,气鼓鼓的走了。 闹事的人走了,卫子陵立刻拉着李衍又往雅间去:“方才讲到哪了?我们继续。” 李衍教了卫子陵整整一日,过后又将那本秘籍送给他了,让他自己回去研究。 待卫子陵走后,李衍站在二楼的扶手边上往下看。看着卫含薇忙进忙出的,心想:这人毕竟姓卫,卫侍郎府上的人能来找一次麻烦就能来找第二次。 要彻底绝了这后患就要让她脱离卫家。 就是不知卫含薇自己怎么想的了。 不过暂时有卫子陵在,这事也不急。 他带着陆小宁从胭脂铺出来后,先去许府接了陆小路,然后三人京都的街市到处逛,买了些礼物回宫,还特意给三皇子府也送了一份。 正月初五他再出宫,就接到了卫子陵的邀约。让他同去集英楼和自己那帮狐朋狗友一起玩玩。 李衍估摸着又有银子赚了,赶紧收拾好自己,兴冲冲的出门。 才出门,就碰到了刚从宫里出来的三皇子。 三皇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怎么看这张易容的脸还是别扭。 他疑惑问:“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李衍笑得眉眼弯弯:“是有好事,回来再同你说。”说完就带着陆小宁跑了。 两人一路到了集英楼,卫子陵早在外等候。瞧见他来,立刻跳下马车拉 了他就往三楼雅间去。边走边道:“你那秘籍我已经烂熟于心,是时候大显身手了。待会你站在我旁边提点一二,得了银子分你两成。” 李衍听话的点头。 很快两人上了三楼天字号雅间,一开门,十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等在里面。 看到卫子陵立刻迎了上来,熟络的打招呼。待看到李衍上下打量一番后,都目露不屑问:“这位就是卫兄近日结交的好弟弟?听说逢赌必赢,真的假的,给大家伙露一手瞧瞧?” 先前卫子陵带着李衍抄了京都大小赌坊的事他们也都听说过,但没有人信。 定是卫子陵借着身份逼着赌坊输给他的。 不然带京兆尹的人堵在赌坊门口干嘛。 还推一个小少年出来当借口,打劫就打劫,说什么逢赌必赢,够无耻的。 他们同卫子陵从小玩到大,卫子陵赌啥输啥,哪年不送点银子给他们花花。 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说话间茶水已经撤了下去,四方桌上已经摆好了筛盅。 带头的左都尉府大公子道:“我们就往最简单的,摇骰子比大小如何?” 卫子陵上前笑道:“让许弟上是欺负你们,我来就够了!” 诸位公子一看是他上场,更是把心吞到肚子里去了。 看来,近几个月的零花要涨一涨了。 双方都摇起了筛盅,整个雅间只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众人都围着小小的桌子兴奋的看着。 卫子陵按照李衍给的秘籍用心摇,李衍小声提醒他:“耳朵注意听,手要稳。” 卫子陵点头,耳尖微微动了动,用心听着筛盅里骰子的响声,摇了十几次后,啪嗒把筛盅扣在了桌面之上。 左都尉的大公子信心满满先开了筛盅,居然是豹子。 众人兴奋催促着卫子陵快开,卫子陵手心冒汗,一下子拉开了。 居然也是豹子。 连他自己也不可置信。 李衍也微微惊讶:看来这卫家两姑侄在赌这方面还真有天赋。 当初卫皇后玩斗地主也是一绝,仅凭在他这买的小册子就杀遍后宫。 左都尉公子不服气,嚷嚷道:“平局,再来!” 卫子陵撸袖继续。 之后,卫子陵虽没有逢赌必赢,但输少赢多。足足赌了一个多时辰,左都尉公子都输麻木了。 要求换人,让看似无害的李衍来。 卫子陵笑得眼不见眼,立刻把李衍推了上去。 然后众人输得连底裤都不剩了。 卫子陵兴奋得拍桌:“给钱给钱,快点给钱!” 左都尉公子把自己发冠和腰带连同华服都抵押了,还是不够。大冬天的,只穿了底衣骂骂喋喋的出了雅间。 迎面就和刚上来的四皇子撞上了,吓得他赶紧道歉。四皇子说了句无碍,抬眸往半开的雅间里看去。 身后赶上来的三皇子不耐烦道:“你到底走不走,说有事同我商量的是你,现在定在这的又是你。你若不走,我就回府了。”他们本来就没交情。 四皇子让开点位子,示意他往雅间里看:“卫子陵好像在聚众赌博……” “他还敢赌?”三皇子来了精神。 先前卫子陵大闹京都赌坊的事被参了,这是又想被参? 他抬头看去,然后脸上的笑就僵住了:雅间里乌泱泱的人,正排队给坐在桌子中央的人送钱。 卫子陵又是给那坐着的人端茶,又是捏肩,盯着桌面上堆满的银票笑得像个傻子。 而那桌子中央坐着的人,是他才见过的十一皇弟,李衍。 三皇子恍惚:不是,十一怎么同卫子陵搅在一块了? 而且两人还勾肩搭背,卫大哥长,许弟短的。 他那么大个好弟弟怎么就成卫子陵那蠢货的弟弟了? 这不会就是十一说的好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6 章 签到第76天 四皇子看着那满桌的钱财,唇角翘起:“你说,我们别打草惊蛇,现在去检举,是不是一举一个准,明日御史在金銮殿上肯定有话说。……” 他话还没说全,三皇子就一脚踹开了虚掩的雅间门。 四皇子:“……”都说了别打草惊蛇! 雅间的门摇晃两下,哐当砸在地上。 雅间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看到是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惊恐的后退两步。 正在兴头上的卫子陵蹭的站了起来,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们二人,毫不客气道:“你们二人如何凑在了一起,不会再密谋什么坏事吧?”据他所知,这两人关系一般,平时在朝堂上还能吵上两句。 三皇子没搭理他,冷着脸:“卫子陵,你在聚众赌博?自己坏就算了,没得带坏他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看向李衍。 然而李衍看都没看他,正小心翼翼又快速的往自己袖带里塞银子。 三皇子更郁闷了。 卫子陵不悦:“什么聚众赌博?正月里朋友之间聚一聚,玩两把而已,你们说是不是?” 其余十几个少年连忙附和:“就是,正月里的朋友正常聚会,怎么就算赌博了。” “就算您是皇子,也不能随便污蔑人!” 四皇子迈了进去,笑道:“依本皇子看,卫大公子是想自己开个赌坊吧?正好京都现在没赌坊,您能挣得盆满钵满。” 卫子陵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可以考虑! “本公子稀罕那么点银子?” “自然不稀罕,谁不知道卫公子的父亲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财。”四皇子看向从他们进来,始终坐着,还在努力赛银票的李衍,疑惑问:“这位是哪家的小公子,怎么不曾见过?” 李衍依旧没抬头,塞完左袖塞右袖。 一旁的陆小宁都看不过去了,直接拿了件华服打结成包袱,把所有的影票都给他塞了进去。 李衍说了声谢谢,这才满意的把包袱往肩上一扛,然后朝众人露出八颗牙:“我谁也不是,你们聊,没事我先走了。”说着示意陆小宁跟上,抬腿就要出门。 刚走到门口,四皇子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小公子还没回答本皇子呢。” 李衍刚想求助自己三哥,卫子陵就一 把打开了四皇子的手,拉着他就出去了:“这是本公子的弟弟,你们少打他主意!”目前可是他的招财童子,万万碰不得的。 眼看着卫子陵把人拉走了,三皇子那个气啊,又不能追上去把自家弟弟抢回来,这样就暴露十一了。 偏偏四皇子还在旁边问:“卫子陵何时有了弟弟?三哥,你知道吗?” 三皇子像吃了炸药,大吼:“不知道!”然后黑着脸走了。 四皇子莫名其妙,连忙喊:“三哥,还有事没商量呢。” 三皇子懒得搭理他,很快便没了人影。 还商量个屁,弟弟都快被人带坏了。 三皇子从后门直接去了许府,待李衍抱着分得的银子回来后,他就开始不停的问:“你同卫子陵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怎么叫你弟弟?他没认出你身份吧?他怎么带你去赌博了?” 问完又开始苦口婆心的说教:“我同你说,这卫子陵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记得他当初在不眠山怎么对你了?还跑到皇宫告你的状。” “他满身纨绔习气,平日里就只会招猫逗狗,打牌交损友,你莫要被他带坏了!” “什么哥哥弟弟的,他不过是哄你玩,要是发现你身份,能立刻拿刀捅你!” “……” 虽然这不算抹黑,但自家三哥现在叨叨的模样,真的和当初卫子陵说三哥坏话时一模一样。 李衍点头嗯嗯。 三皇子很不满意他这样,伸手戳了他一下:“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你那胭脂铺已经够赚钱了,别什么银子都挣!” 李衍无辜:“也不是我找他玩的,是那傻缺先找我的。” 三皇子:“那你下次别见他了。” 李衍:“嗯,好,下次不见他了。”他这两回挣了五万两呢。 就暂时不陪那傻缺玩了。 万一真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得到李衍的保证后,三皇子才又从后门出来,一出来便瞧见四皇子跟了过来。 他拧眉:“你跟踪我?” 四皇子依旧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没有,三哥急匆匆的走了,我过来瞧瞧,就瞧见您的马了。三哥跟这个许小公子认识?” 三皇子:“关你什么事?”他说完,上马就走。 四皇子多看了几眼许府后门,然后吩咐随从道:“去周围打听打听这许小公子什么来历。” 随从点头,匆匆去了。 待回来后,就把李衍明面上的身世说了,又补充道:“好像年前和卫公子一起去赌坊闹事的就是他,据说逢赌必赢。” 四皇子暗自思忖:商户之子,父亲亡故,母亲改嫁,身患寒疾。身家颇丰,在北城还有一家京都有名的胭脂铺?铺子掌柜还是曾经进宫又出宫的卫含薇…… 这怎么看怎么稀奇。 他又嘱咐道:“派人盯着这许府,看他每日都去哪,和什么人接触。” 侍从点头,便去办了。 有人盯着许府,初一十五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询问李衍要如何处理。 李衍随口问:“谁的人?” 侍从:“四皇子的人。” 李衍想了一下:“把人打晕了丢回四皇子府吧。”若是卫家的人,他肯定就把人丢进地道里去挖地道了,等挖到掖庭后,就直接把人丢到掖庭狱。 话说,这地道真难挖。 都挖了几个月了,才挖到一半。 这边才解决四皇子的人,那边卫子陵又来了。 李衍装病推了几次,卫子陵直接闯了进来。瞧见他面色惨白,躺在床上,语气才好点:“还真病了,还以为你是不想见本公子,才故意推脱的呢。” 李衍摇头:“怎么会,我真是寒疾发作了。” 卫子陵不关心他的病,连声道:“好了,不说这个,今日我来是有件好事找你。” 李衍疑惑:“什么好事?” 卫子陵搬过凳子凑近他,小声道:“我觉得四皇子先前说的不错,这京都没了赌坊,我们正好开个赌坊,要不要一起干?” 李衍为难:“赌博不好,我不开赌坊。” 卫子陵诱哄他:“不用你开,你只要挂名当个老板,赌坊写在你的名下,我找人经营就好。赚得的银子我八你二,稳赚不陪的生意。就算只是二成利,也比你那胭脂铺赚。”他回去琢磨了许久,越想越觉得四皇子的话在理。 但赌坊在他名下始终不好,万一出了事得找个顶事的人。 许行这傻缺正好,在京都没有根基,又是孤身一人。 听话 好拿捏。 他能想到这点,李衍自然也想到了。 说到底不就是找他当法人代表,有钱他卫子陵赚,有事他这边担着。 两成的利就想买自己的身家性命,想屁呢。 李衍摇头:“不行,我在我爹坟前发过誓,做什么生意,都绝对不会做赌的生意。如果我违背了实验,就会病死。”他神情激动,“卫大哥,肯定是先前我同你去赌了,我近日才一直发病,现在快下不了床了。” 他可怜兮兮问:“你总不希望我病死吧?” 卫子陵眼角抽搐:“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你怕你那死鬼老爹做什么?” “他都死了多少年了,尸骨都烂了,还能从地府爬上来拉你上去?” “大不了之后我给你找太医!” 李衍说什么也不同意,同他道:“你不若去找先前在胭脂铺闹事的邱二爷,我瞧着他就挺合适。” 卫子陵一愣,想起那邱二爷趋炎附势的模样:确实挺合适。 而且也不是卫家人。 但那老货又不会逢赌必赢,也不能去给他撑场子,并不是第一人选。 两人不欢而散。 待卫子陵走后,门口的哑奴进来比划,说是又有客人到。 李衍疑惑:除了三哥还有别的客人? 还不待他问是谁,外头的人已经进来了。 是他四哥。 李衍往床边靠了靠:四哥跑来莫不是认出他来了吧?不应该啊,三哥当初都没认出他来。 四皇子一进来,他身边的小厮立刻拉过凳子擦了擦。他这才坐下,先四处圈寻了一遍,最后目光才落到李衍身上。温和问:“许小公子,方才卫公子来,是找你商量开赌坊的事?” 是确定的问句。 李衍松了口气,看来四哥真没认出他来。 李衍点头:“嗯,不过我拒了,我不开赌坊。” 四皇子看着他,声音平静无害:“许小公子可以答应他。” 李衍坚持:“我不开赌坊。” 四皇子:“本皇子可以给你请太医来医治。” 李衍看着他,装作懵懂问:“你为何一定要我开赌坊?” 四皇子眼眸闪了闪:“这你就别管,你只要知道本皇子不会害你, 关键时刻能保你的命就行。” 李衍:我信你个鬼! 别以为他不知道,三哥和四哥能聚在一起,不就是想搞卫家吗。 这是不知他身份,想拿他当垫脚石呢。 果然,在他面前的好哥哥,在外头也是一肚子的坏水。 若是三哥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会不会也来劝他? 李衍:“你走吧,我爹不让我开赌坊。” 四皇子疑惑:“令堂不是已经仙逝?许小公子莫要找话搪塞。” 李衍往被子里缩了缩:“是啊,但不妨碍他不让,若是他知道你来劝我,也是要打你一顿的!” 一向温和好脾气的四皇子脸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小路,送客。” 四皇子被请了出去,立刻又去了三皇子府。他同三皇子说起方才的事,沉声道:“你与那许小公子认识,你去劝劝他。” 三皇子一听卫子陵又去找李衍了就来气,但知道李衍拒绝了卫子陵心里又止不住欣慰:哎,这个弟弟还是能听得进去劝的。 此时此刻,他端着茶四平八稳的坐着,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十一偷溜出掖庭第一时间找的是他,易容后的身份也只告诉了他。 老四是一点都不知道呢。 看来,十一还是更喜欢亲近他。 这种认知让他终于觉得自己有了像老四和老七一样的兄弟,令他愉悦。 三皇子暗爽的听完四皇子的话,把茶碗一搁,道:“他的事你就别管了,卫子陵想开赌坊,让他找别人就是。” 四皇子蹙眉:“找谁?” 三皇子:“我瞧着卫博怀家那个占势欺人的小舅子就不错。”先前十一同他提过一嘴,这人还跑到胭脂铺去打砸过,他早想收拾对方了。 “邱二?”四皇子仔细回想,这邱二虽不是卫家人,但和卫博怀的继妻是兄妹,若是犯事,也是能攀扯一二的。 他长出一口气:“也行,那我们二人就尽量促成此事,万不能让卫家人发现卫子陵要干的好事。” 卫家有如此‘人才’,得好生利用。 四皇子从三皇子府出来,总觉得这脾气暴躁的三哥对这个许小公子过分维护。 于是又让人转道去了‘许’记胭脂铺,胭脂铺人来 人往,京都的贵女大部分都在这了。 他未下马车,遣了个侍从去买了整套的胭脂水粉。待次日进宫,拿去送给了淑妃。 淑妃很是高兴,试用过后,笑道:“这胭脂味道闻着虽与十一皇子先前做的胭脂不同,但效果不输呢。本宫正愁买不到了好胭脂,你就送来了,衡儿有心了。” 四皇子心头一凛,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十一莫不是真从掖庭偷溜出去了吧? 他细细回想那许小公子的面容,虽与十一没一处相似,但给他的感觉极其相似。 那他先前说那种话。 四皇子心中一凉:先前他就已经伤过十一一次了。 他一时拿不准自己的猜测,出宫后先遣了人送了一堆药材过去许府。 药材送到时,天际下起了小雨,雨水顺着天井的屋檐滴答滴答砸在围栏下的青石地板上。 陆小路举着手在接水珠儿,李衍躺在摇椅的吱嘎的摇晃,身旁放了一盆火炉,手里还捧着温热的手炉。 陆小宁询问他药材要往哪放。 李衍漫不经心的回:“拿回宫里,掖庭里不是很多人缺药吗?” 陆小宁微愣:十一皇子其实很心善。 另一边,四皇子让人注意着许府,见没人拿药材出来卖,不知怎得松了口气。 然后就继续去忙卫子陵的事了。 卫子陵这几日挖空心思的想开赌坊,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再去找一次李衍时,邱二爷主动找上门了。 说是愿意出资一万两,只要一成的利,同他一起开赌坊。而且,赌坊需要的打手、侍从和荷官他都可以找来。 卫子陵一听,还有这等好事? 不仅本金解决了,找人什么都不用他操心,分出去的银子还少。 干脆直接让邱二爷出面当老板,他在幕后拿九成的利。既不当风险,又能有银子拿,岂不两全其美。 两人一拍即合。 京都最大的赌坊很快开了起来,卫子陵尝到甜头后,不过几个月,又连续将赌坊开道十几家,俨然霸占了整个京都的地下赌桩市场。 三皇子和四皇子党,不住的给卫右相父子找事,卫右相整日忙得焦头烂额,偶尔过问卫子陵一两句,卫子陵都是拿他母亲搪塞过去。 淑妃和阮贵妃也联手找皇后的茬,再加上太后横在中间。卫皇后斗不过,就让人将大长公主请进了宫。 大长公主和太后是死对头了,这会儿碰上明里暗里又掐了起来。 一时间,谁也没空管卫子陵。 卫子陵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时候,经营赌坊给了他莫大的成就感。 他卫子陵离开卫家的支持,也是能干大事的人了! 等他挣到比户部库银还多了银子,看他父亲和祖父还整日骂他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吗。 卫子陵甚至觉得自己和先前那帮同自己一起玩的纨绔子弟已经不一样了。 腰包鼓的时候,说话都刻薄了许多。 那帮纨绔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都聚在一起说卫子陵的坏话。尤其是左都尉府的赵公子,上次卫子陵连件外衣都没给他留,着实丢了他的脸。 此刻,他坐在赌坊对面二楼的茶楼,咬牙切齿的看着对面。小声和同桌的几个人商量,怎么把卫子陵开赌坊这事捅到右相那去。 三人正商量得兴起,斜刺里插进来一道声音:“卫家就他一个嫡孙,捅到右相那,他可能无大碍,但回头你们就麻烦了。” 几人抬头看去,瞧见是四皇子时,脸色都变了。 赵公子警觉问:“四皇子来做什么?”他们这群人与四皇子素无交集,甚至还偷偷看过卫子陵和四皇子交锋的乐子。 四皇子他们中间唯一的空位子上,兀自给自己斟了杯茶,温声道:“自然是来帮你们的,你们也知道,卫子陵多次为难本皇子,本皇子也想看他笑话。” 这倒是实话。 但其余两人都不敢接话,还是赵公子咬牙问:“怎么说?” 四皇子:“卫子陵不是开赌坊吗?本皇子瞧着他近日也有下场赌,你们可以去同他赌。若是他输得倾家荡产,还欠你们许多钱。那你们不是可以追着他要债,他今后见到你们都会矮一头。” “并且,右相不会放过他。” 三人一想也是,如果他们是卫子陵的债主,那今后卫子陵看到他们都得低头了。 赵公子迟疑:“可是,卫子陵身边有个逢赌必赢的小子,且,卫子陵自己的赌技也不错。” 四皇子放下茶碗:“这你们不用担心,许小公子 近日病重,不会出去。卫子陵赌技不错,但并不是逢赌必赢。而且,任何赌场都是可以做手脚的。” “你可以和他赌跳马。” 其中一人立刻问:“什么是跳马?” 这次不用四皇子解释,赵公子先道:“甚少有人去碰的简单粗暴玩法,由荷官摇色子,两人猜大小。第一局五两银子,第二局二十五两,第三局六百二十五两,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那人咂舌,算了两遍才道:“第四局不就是三十九万六百二十五两?若赌到第五局就是户部的银子也不够填着亏空啊!” 另一人附和:“对啊,那右相估计能将卫子陵打死。” 他们两人兴奋,赵公子稍微还有点理智,看向四皇子问:“你怎么保证卫子陵会上当,而且会输?万一我们输了,就算剥皮拆骨也还不上!” 另外两个人立刻也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唇角翘起:“卫子陵自大,荷官又是他的人,他绝对会和你赌。但荷官是三皇子安排的死士,你们不可能会输!就算不小心你们真的输了,你们和卫子陵赌前立的字据,本皇子会负责调换。” “本皇子和三皇子两人,没理由帮卫子陵害你们。” 三人思虑一番:确实,皇后和阮贵妃、淑妃都不对付。四皇子、三皇子和卫子陵之间那便是死结。 解决了后顾之忧,赵公子一口答应下来。 次日,赵公子就带着十几个人去找了卫子陵,众人起哄,让卫子陵和赵公子三人赌跳马。 卫子陵好面子,又经不起他人推波助澜,再加上之前在聚英楼赢了赵公子等人,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他有李衍给的秘籍,又是在自己的赌坊,荷官也是自己的人,怕毛线啊! 说不定,他就此要成为京都首富了。 双方立了字据后,就开始了。 开头三局卫子陵都赢了,就在他得意忘形时,第四局他输了。 一下子就输了三十九万六百二十五两。 卫子陵满头大汗,手都在抖。 赵公子淡定的坐着,挑衅的问他还赌不赌,不赌回家拿银子去。 三十九万两啊,就算卫子陵近日赚了不少,也拿不出来。 回家去拿,不被他父亲和祖父打死! 他摸着袖带里的《逢赌必赢》秘籍,一咬牙道:“继续!” 赌徒都是这样,越输就越想扳本,越输就越觉得自己下一把一定会赢回来。 他冲荷官打了个手势。 荷官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第五局继续。 然而,第五局他还是输了。 有算账快的惊呼:“第五局,一千五百多亿白银!” 卫子陵一下子就瘫倒在地,后背冷汗直流。 他死死瞪着那荷官,然后又瞪向得意的赵公子几人,大喊道:“你们使诈!” 赵公子捏着那张字据:“卫子陵,愿赌就要服输!赌坊是你的,荷官是你的,字据是在众人的见证下立的,纵使你是卫右相的亲孙,也不能抵赖啊!” “就是就是!” 众人起哄! 卫子陵跳起来就去抢那字据,没抢到就开始装可怜,同赵公子道:“兄弟之间不必这样吧?” 赵公子笑笑:“那先前你赢了我,把我外衣都扒了去,还跑到我家去要债?” 卫子陵结巴:“那,那大不了我把先前的银子还给你。” 赵公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什么都别说了,还钱吧!” 若是寻常赌客,卫子陵还能以势压人。 但和他赌的这几位,都是朝中重臣的儿子。虽没有卫家显赫,也轻易动不得。 卫子陵实在无法,先把赌坊的现银抵给了他们。然后同他们说去凑银子,明日再过来。 最后把邱二爷推了出去,自己收拾包袱躲进宫了。 邱二爷被讨债的几人送进了牢房,然后赵公子带着几人跑去右相府要债了。 卫家人这才知道卫子陵干的好事,差点没气背过去。 卫右相直接气病了,嚷着让卫夫人去把卫子陵从宫里带回来。 卫夫人生怕自己儿子被打死,进宫后反而嘱咐卫子陵先不要出宫。又求着卫皇后去大长公主那说好话,让她老人家以皇家的名义去抹了这笔账。 一千多个亿啊,就是国库十年的税收也未必抵得上。 字据摆在那,白纸黑字的又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长公主也气得肝疼,她是可以用大长公主的名义抹了这笔账。 但她就拖着,还放出话说,让要债的直接找卫子陵。 他总有出宫的一天。 她就是要这不孝孙子长长教训。 卫子陵在宫里也是惶恐不安,哭着求卫皇后帮帮他,说他再也不敢了。 卫皇后头疼:那不是小数目,她要如何帮? 难道下一道旨,直接把这账平了? 卫皇后不开口,卫子陵就跪在她寝殿门口不动。李明嫣都看不下去了,臭骂了他一顿。 倒是卫子陵向来看不上的五皇子,询问他整个事的经过后,沉声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你被人设计了?” “从那个许小公子开始,有人一步步把你往这个圈套里引?” “许行?”卫子陵咬牙,“你是说,他就是一个饵?” “不太可能啊,我查过他家世,他就是个商人之子,来京都不久的病秧子。” 五皇子:“明面上能查的东西怎么做不得假?” 他让把那秘籍给他看。 卫子陵赶紧从袖带里掏了出来,五皇子接过,上下打量,然后问:“你说那许小公子还开了一间胭脂铺?” 卫子陵点头。 五皇子蹙眉道:“你这么一描述,我怎么听着像小十一?” “十一从前在宫里玩斗地主,母后还有许多娘娘也从他那买了许多这种小册子,叫《斗地主必胜秘籍》。还有胭脂铺,十一从前在宫里也卖过胭脂,这事宫里的娘娘都知道,御花园因此还叫她们薅凸了呢。不信,你可随意找人打听打听。” 五皇子下了一个定论:“这许小公子若不是十一本人,就是十一特意请去钓你的饵!” 卫子陵脸色变了又变,越想越觉得五皇子分析得对。 五皇子压低声音,循循善诱:“身形样貌声音或许能骗得了人,但病绝对骗不了。你不若带个大夫过去替他把把脉,是寒症还是心疾一摸便知,身份自然也明了了……” 卫子陵想到去年他曾见过李衍的事,所有人都说是他眼花,现在看来就是李衍。 是李衍和三皇子设计了他。 害他落到这个境地! 欠下巨债,人人耻笑,有家不能回! 他越想越气,满腔的恨意和愤怒就快喷薄而出。 他蹭的站了起来,抬不就往宫外走。 宫婢见他走了,连忙想喊他。 五皇子冷着脸横了那宫婢一眼,那宫婢惧怕的后退几步,不敢动了。 五皇子轻声嘱咐道:“若是母后问起,你只管说卫公子说想出宫躲躲,明白了吗?” 那宫婢弱弱点头,低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五皇子看着卫子陵消失在凤栖宫的背影,唇角翘起:总算把这蠢货诓骗走了! 不管那许小公子是不是十一,但愿设局的人够狠。 最好把卫子陵这蠢货打死,不打死最好打傻! 没得在他面前碍眼。 卫家有一个蠢货就够了! 他回头看向卫皇后的寝殿:一个蠢货总闹不出太大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卫皇后:你骂谁蠢货? 第 77 章 签到第77天 夏日已经很热了,饶是如此,李衍依旧穿着长衣长袖,长袜鞋子一概不少。 他这儿对账呢。 陆小路穿着裙子,光脚踩在廊下的木质地板上,手舞足蹈的同他说起自己听来的消息。 “听说赵公子和其他几个公子日日派人去宫门口溜达,只等着卫子陵那傻缺出宫呢。” “卫家放话,不管卫子陵了,有本事就让他们等着,别去卫家闹。” 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李衍:“你说卫子陵能在皇宫躲多久?” 李衍:“不出一个月。” 卫子陵加冠了,就算是皇子也不能在宫中久待,除非是东宫太子。 不出一月,他必会出宫。 李衍刚说完,守门的哑奴就急匆匆的来了,双手不停的比划。 还没比划完,一身太监服的卫子陵就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药箱,做太医打扮的人。 李衍惊讶:这还不到一个月呢,果然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他站了起来,像什么也不知道,笑吟吟的问:“卫大哥怎么来了?不是听说您进宫了吗?” 卫子陵皮笑肉不笑:“许弟消息倒是灵通,我是进宫了,不过突然想起答应给你找太医还没兑现承诺。在宫中辗转反侧,实难心安。今日特意冒了风险,把太医找来给你看病。” “你看为兄对你多好!” 他说完,示意太医上前。 李衍连忙婉拒:“不用了,前几日我又去求了三皇子,他估计是看我可怜,已经遣太医过来给我瞧过了。”他之前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是算准卫子陵没那么好心,压根不会找太医来瞧他。 如果现在瞧,那定然就漏馅了。 卫子陵暗自咬牙:果然有猫腻,连脉都不敢让人探。 其实他压根没请太医,这太医是他姑母宫中身手好的太监。 卫子陵算准了李衍心虚,步步紧逼。 李衍就是不伸手。 卫子陵伸手就去抓李衍的面皮,李衍后仰,险些摔倒。惊恐的问:“卫大哥你做什么?” 陆小路也吓着了,比划着让哑奴快去找他姐姐。然后冲到李衍面前,凶巴巴的瞪着卫子陵:“你想干什么!” 卫子陵一把手掐住陆 小路的脖子:“我想干嘛,李衍,耍本公子好玩吗?” 李衍眼眸微闪:“卫大哥,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有话好说,你先将小路放下。” 卫子陵咬牙切齿:“还想狡辩,我根本没有请太医。”他说完,那太医把帽子一取,外衣一脱,露出了本来面目。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设计我是不是?教我赌术,伙同三皇子和赵世杰来害我!阴险狡诈,恶毒至此!”他每说一句,手就收紧一分,陆小路都叫他掐得翻白眼了。 李衍也不跟他演了,站稳后安抚他:“别说得这么难听,我真没害你。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你先找上我的,也是你带我去赌场的,赢赵世杰那次还是你带去的。银子你得大头,我只拿了一点点,我们算双赢。” “你说要学赌术,我劝你了。后来你说要开赌坊,我也劝过你了。我之后一直病着,你和赵世杰赌跳马的那次我真压根不知道!”他举起三根手指,“我用我死鬼爹发誓,要是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死鬼老爹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你少跟我贫!”卫子陵冷笑:“现下谁也不知道你偷出掖庭了,我现在弄死你,谁能查得到我头上!”说着,他示意那太监动手。 李衍连忙后退两步,举手辩解:“都说了我不是你说的李衍了,你为何就是不信呢?”他眼眸转了几转,反问他:“是有人同卫大哥说了什么吗?是谁?他定是想挑拨你们的关系才胡说八道的。” 卫子陵冷哼:“没人同我说什么,也没人挑拨?我进宫细细一想就知道了。” 李衍:这意思是卫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并且出宫就跑来找他了? 嗯,也就是说如果卫傻缺没了,就没人知道他身份了。 卫子陵不耐烦和他啰嗦,再次吩咐那太监动手时, 陆小宁就急匆匆跑了进来,大喊道:“公子,不好了。赵公子带着一大群人往我们府里来了,说是要让你把卫公子交出去!” 卫子陵惊恐:“不可能!”他出宫时万分小心,压根没人看到。 出宫后,他连家也没敢回,就直奔许府来了。 大门口传来砰砰砰急促的拍门声。 卫子陵急了,丢开陆小路,威胁李衍道:“先找个地方给本公子躲躲,你要是敢说 我在这,我就弄死你!” 李衍乖乖点头:“卫大哥放心,我绝对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把你藏起来!” 卫子陵眼神阴狠:“算你识相!” 他伸手就要去抓李衍,只是手刚伸出去,就被人一掌给劈晕了。那太监眼神陡然犀利,挥手就往后劈去,然后被人一掌拍了面门,也倒下了。 初一、十五静静的立在廊下。 李衍虚惊一场,有些无语:“小路被掐脖子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出来?” 初一惜字如金:“我们是您的暗卫,只负责您的安全。” 李衍:“那我命令你们,以后小路和小宁还有赵娘娘、我娘、白芷她们有危险,你都要出现!” 十五为难:“我们只有两个人,若她们同时有危险……” 李衍服了这两个老六,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初一,十五瞬间没了踪影。 李衍这才问陆小宁:“赵世杰他们真的来了?” 陆小宁摇头:“没有,我骗卫子陵的,外头的拍门声是哑奴。” 李衍朝她竖起大拇指,然后蹲下,掏出腰间的瓷瓶在卫子陵和那太监鼻尖一一扫过,又抽出银针封了两人的几处穴道。 然后朝院子里的哑奴招招手,吩咐道:“把这两个人丢进暗道,让人教教他们怎么挖暗道,注意点儿,莫要叫人跑出来了。” 陆小宁拧眉:“如果暗道挖通了怎么办?” 李衍:“挖通了就直接丢进掖庭狱里,保证他永远都出不来。” 哎,他真是心善,找了这么好一个藏身之处给卫子陵。 这下别说赵世杰他们,就算是卫府的人,都别想知道卫子陵藏哪了。 哑奴在拖人的时候,陆小路担忧问:“万一卫家的人找上门来了怎么办?” 李衍边擦手边道:“放一万个心吧,他身上还穿着太监的服饰,说明一路是偷溜出宫的。到处有人向他要债,他定是避开众人来我府上!不然怎么秘密除掉我?” 陆小宁这才放心下来。 李衍又交代道:“你让哑奴注意着点,别让卫子陵死了,饭菜每天管够,毕竟还要挖地道!” 陆小路点头,跟着哑奴一起下了地道。 地道狭窄,夯实的土阶蜿蜒往 下。走出很远,地道里传来沉闷的挖土声。 陆小路拉动铃铛,立刻有个黑俊的精瘦汉子跑来。看到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两人时,平静询问:“要填土吗?” 陆小路摇头:“给你们找的帮工,有脏活累活尽管让他们干,别跑出来别死了就成。” 精瘦汉子点头,招呼人把两人拖走了。 他们干活的人皮糙肉厚,可不像哑奴那般小心翼翼,卫子陵和那太监脑袋就在坑洼的泥土上来回的撞。等拖到最深处的挖掘现场,两人终于被撞醒了。 卫子陵只感觉整个脑袋都在疼,一摸满头的包,还来不及看清周围的情况,一把被打磨得发亮的铁铲就丢了过来。 精瘦的汉子踢了他一脚,粗声粗气道:“起来,干活了!” “干什么活?” 卫子陵懵逼,然后被人一把拽了起来。前面是一堵泥巴墙,左右也是泥巴墙,一群人嘿咻嘿咻的在挖泥巴。 他再往身后一看,一条狭窄黑暗看不到尽头的地道往外延伸。 这画面怎么这么像在话本里看到的黑心矿场? 天杀的李衍————老子跟你拼了! 他转头想走,一个大巴掌一下子糊了上来:“磨叽什么,干活!” 卫子陵刚想反抗,就见身边那个会功夫的太监已经反抗了,然后又被监工一巴掌糊到了泥巴墙上,嘴里骂骂喋喋道:“都说了让你干活了,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是不是,是不是!!”监工抓起太监的脑袋往土里摁,然后提起再摁,提起再摁……反反复复十几次后,那太监都哭了。 “杂家干就是了,好汉,别动手!” 监工见那太监终于动手开始挖地道了,才满意的点头。然后侧头看向卫子陵,卫子陵手不停的抖,很识时务,吭哧吭哧挖起泥巴来。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衍,本公子和你没完! 第一天,卫子陵依旧嘴硬,嘴里骂骂喋喋就没停。 第二天,卫子陵还是嘴硬,但起早贪黑的挖泥巴他已经够辛苦了,有点骂不动了。 第三天,卫子陵顾不得嘴硬了,他浑身都疼,手疼腿疼胳膊疼、脑袋疼脸疼心也疼…… 不知过了多少天,他蓬头垢面、满手泥 污,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比乞丐还要像乞丐。 一句脏话也骂不出来了……呜呜呜,他想母亲,想祖母、想骂他的父亲和严苛的祖父,甚至有些想家里的大黄狗了。 地道外,京都城内乱成一团。 起先,卫子陵从宫里出来后,卫皇后就让人传了话给卫府。说是卫子陵跑到宫外安全的地方去躲了,让他们不必担心。 这话原本只传到了卫府,但不过片刻,京都所有人都知道卫子陵已经出了皇宫。 赵世杰就带着一群人到卫府门前要人。 卫大郎出面发话,说卫子陵出宫后没来府上。让赵世杰有本事自行去找人,要债可以,别伤了性命就行。 于是,赵世杰又带着人在京都各个角落到处找人。 卫夫人担忧的要死,也暗中派了护卫在找卫子陵。 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人也在找,京都就这么大,但四方人马硬生生找了两个月一无所获。 卫子陵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孙子是真能躲! 三皇子和四皇子聚在一起,琢磨了半晌也猜不出他会躲在哪儿。 待两人散了,三皇子直接去了许府,问李衍:“你说这卫子陵能躲哪儿?京都各个城门我都查过了,并没有他出去的记录……” 李衍漫不经心道:“卫相想藏一个人还不容易,各个城门的记录也是可以更改的嘛。” 三皇子:“你这意思是,卫府把人送出京都了?” 李衍:“我可没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他就藏在卫府,或者你的府上还有我的府上也不一定!” 三皇子:“你怎么不说他还在皇宫?” 李衍点头:“也许他半个月后就在皇宫了。”在掖庭狱里头。 三皇子只当他在说笑,喝了盏茶,就起身出去继续找了。 待人一走,陆小路就过来说,卫子陵好像病倒了,要不要找人瞧瞧。 李衍自己就是大夫,干脆自己去地道里瞧了。 卫子陵躺在临时挖出来的小密室里,胡子拉碴的,整个人瞧着病恹恹的。看到李衍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哭着求他将他放了。 李衍边给他施针边没什么同情心的安慰道:“你再忍忍,再忍忍地道就能挖 通了,到时候送你去个更好的地方。保证外头的人一定找不到你。” 卫子陵惊恐:“我哪也不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早知道他宁愿在外头被赵世杰他们追债,也决计不会来找李衍。 他妈的,这是什么折磨人的方式。 他再也不想挖地道了! 他要是再不出去,估计下一步就要被拉去挖矿了! 最后就剩下一把骨头,死在暗无天日的矿道里。 李衍懒得搭理他,一根银针直接刺了他哑穴。故意吩咐监工道:“待会我会让人送药来,你给他吃下。好了就继续干活,要是死了,直接就填土里吧!” 卫子陵吓得哆嗦:就知道李衍没这么好心,看来他白生病了,得想想别的办法才是! 李衍走后,卫子陵和同样瘦得不成样子的太监开始嘀嘀咕咕。 监工一来他们又闭嘴了。 然后每天夜里,趁着监工们休息的时候,卫子陵和那太监就开始挖别的岔道。 他们想:沿着李衍给的地道挖,还不知道挖到哪,不若随便找个岔路往上挖,不管挖到京都哪户人家,都有逃出升天的机会。 他们这点小动作转头就被监工报到李衍那去了,李衍无所谓道:“让他挖吧,人总要给他一点希望。”挖得通算他命好。 两人没日没夜的挖,连着挖了十日,两个人都病倒了。 卫子陵躺在狭窄的地道里满眼都是绝望,难道他就注定死在这了? 他失踪了这么久,父亲母亲一定会发现不对劲来救他的。 事实上,卫大郎压根不想搭理这个儿子。只以为他又躲到哪个地方逍遥快活了。 哪里想到在京没有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对他儿子。 所以别说救了,想都没想过他。 倒是卫夫人,找了许久没找到人,整日惶恐不安起来,夜里坐在床头也直抹眼泪。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吵着人无法入眠。 卫大郎不耐烦的靠坐了起来,恼道:“你还睡不睡了?自从那混账东西出事以来,你夜里都不睡了是吧?你白日还可以补觉,为夫日日要上朝的!”上完朝还有一堆的事要处理,真的要疯了! 卫夫人听他提起儿子,眼泪更凶了:“你还说, 整日就知道上朝上朝,咱们儿子到现在还没个人影……” 卫大郎蹙眉:“这不是好事吗?那兔崽子指不定藏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呢。”四个城门他都叫人看着了,那兔崽子没出京都,各处也没找到人,指不定这事就过去了。 卫夫人抽抽搭搭:“可是,可是都整整三个月了。那么多人都在找他,就算是躲在地底下也能挖出来了,缘何一点踪迹都没有?你这个当老子的就不觉得奇怪?” 卫大郎细细一想,也起了心思。 第二日就派了大量的人马出去寻卫子陵,甚至出动了皇城指挥使的人,都一无所获。 以卫家在京都的势力,要想找一个人不可能找不到,除非这人出事了。 卫大郎这回是真的慌了,把这是告知了卫右相和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拧眉,细细想了一下,道:“你派人先去宫里问问子陵出宫那日的情况,问清楚后再沿着宫门挨个打听。卫家的人总不能在京都城内丢了。” 卫大郎立刻遣了人去宫里问卫皇后,卫皇后一听这还得了,当即把宫里所有人都喊到面前盘问。 先前那宫女受不住,扑通跪下,哆哆嗦嗦道:“那日,那日卫公子好像说要去什么许府……奴婢也没听清,娘娘饶命啊!”她也不敢供出五皇子,只管磕头。 卫皇后气急,把那宫女打了一顿发配到冷宫去了,随后就把这消息告知了卫府。 卫尚书找来惯常跟着卫子陵的小厮询问哪个许府。 小厮第一反应就是东城的‘许府’。 于是立马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卫尚书。 大长公主拧眉:“就是许记胭脂铺的那个许府?” 小厮连连点头:“是,先前公子同他要好,公子的赌术也是他教的。” 大长公主沉吟:“听着恐是故意诱导子陵犯错,先不要打草惊蛇,派人先去调查一番。” 卫尚书立刻派了人去盯着许记胭脂铺和许府。 许府就那么几个人,但每日食物的消耗量大大超乎寻常,只怕不止明面上的那么多人。 而且三皇子和这许记来往甚密。 子陵恐就藏着许府。 不管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于是卫尚书封锁消息,趁夜召集了 人马将许记胭脂铺和许府团团围住了,但许府除了几个哑奴,空无一人。 仔细查看,又不像卷钱跑路的模样。 卫尚书随即又命人在许府仔细搜查,然后就摸到了地道里。 瞧见了已经不成人形的卫子陵。 卫子陵恍惚中瞧见卫尚书,挣扎着爬起来,抱着卫尚书的的腰哭得撕心裂肺,哭诉着他近三个月过得有多惨:“呜呜呜,父亲……他们一直让我挖,一直让我挖,我不挖就打我,早上吃馒头,中午吃馒头,夜里也吃馒头……呜呜呜,我都快吃吐了!” “你和母亲也不来寻我,我都快死了!” 他真的真的,这被子就没这么惨过! 卫尚书纵使平日里多不待见这个儿子,还是心疼他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让人把终于哭够的卫子陵带下去洗洗,弄点吃的,再找个大夫来瞧瞧。 但卫子陵好像肌肤到内脏都被泥巴堵实了,足足洗了十几桶看上去还像个脏脏包。 十指缝隙里怎么扣都还有灰。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又白得难看,眼窝深陷、一团青黑。 等他洗好穿好华服躺在华贵的柔软的床上时,就像乞丐掉进了富贵窝里,心酸得直掉眼泪。 卫尚书瞧他这样,拧眉拧得死紧,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卫子陵咬牙切齿:“就是李衍,他偷偷溜出冷宫了!编造了一个许行的身份骗我,还伙同三皇子和赵世杰害我!”他言辞凿凿,目光愤恨。 卫尚书冷笑:“好好的冷宫不待,跑出宫就算了,居然还敢惹到我卫家的头上来!” 先前看他是个迟早要死的病秧子,卫尚书并不想与他为难。 如今是不得不为难了。 无令出冷宫,可是大罪。 卫尚书再次确认:“你确定他就是十一皇子?” 卫子陵点头:“确定。” “父亲,上次也是他打的我。他素来狡诈,你这次一定要抓住他。” 卫尚书沉吟,让人把这事告知了卫右相。 卫右相让人传话道:“别打草惊蛇,就待在许府守株待兔。你只当不知他身份将人围了,逼他当众承认身份,明日早朝,直接送到皇上面前去。” 皇帝最喜这个十一皇子 ,或许这次可以利用十一皇子事,把册封太子一事往前推一推。 卫尚书得了令,静静潜伏在许府。 夜,静谧无声。 许府笼在一层薄薄的晨雾里。 所有人都在暗中等待。 天光乍现,李衍带着陆家姐弟从掖庭出来。然后照例乘坐马车往东城走。 东街上已经有不少的摊贩出摊了。 浓重的气雾在清晨蒸腾,零星有百姓在摊贩前停下,吃馄饨的吃馄饨,买包子的买包子。 陆小路嘴馋,想买王记的小笼包。 李衍让车夫停了马车下去买,打着哈切拉开签到系统开始签到。 等陆小路上了马车后,马车继续往他们的屋子靠近。 李衍拉开京都地图查看剩余的签到点,就发现自己房子附近密密麻麻很多很多脚印。 就像他上辈子玩吃鸡的时候,有敌人靠近的脚印。 这些脚印都固定在一个地方不动,像是有人蹲在某个地方扛、枪在蹲守他。 再一看四周,小摊贩好像人为被清空了。 李衍立刻警觉,吩咐车夫:“停车!” 他连喊了两声,车夫终于勒停了马车,掀开帘子询问他怎么了。 李衍注意到地图上的脚印开始躁动,然后朝着他这个方位包围过来。 于此同时,初一十五落在了马车顶上,压低声音示警:“十一皇子,有大批的人马朝着我们靠近,好像想围捕我们!” 李衍抿唇:恐是卫子陵那出了意外。 在宫外,能出动这么多人围补他的似乎只有卫家。 若真是卫家,只怕已经把回掖庭的堵死,这个点,又是当街,如果他们在京都逃窜,必定被逮住。 他是无所谓,但小宁和小路不能被逮住。 于是然后果断下命令道:“初一、十五,你们带小宁和小路先躲起来,之后等人散了再回掖庭。” 陆小宁立刻问:“那你呢?” 李衍敷衍她:“你不用担心我,我往三哥府上去。”他被逮住了还有便宜爹顶着,小宁和小路他们一旦被发现,卫家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他既然敢偷跑出宫,就做好了万一有一天被发现的完全准备。 而且,他身上有御赐的龙纹腰牌。 不管是谁,想动他就等同造反! 卫家估计只想围他,让他人赃并获狡辩不得,还至于糊涂到这个程度。 陆小宁却拧巴上了:“不行,如果对方人多,你还没到三皇子府就会被抓。” 李衍:“那总比你和小路被抓好。” 初一出声:“其实卑职可以带您躲,十五带他们两个。” 李衍催促:“你们快走,去三哥府上,让他立刻过来!”卫府摆明了是想围堵他,若是没有他在这分散注意力,陆家姐弟谁也走不了。 初一十五也不再废话,身形入鬼魅滑进了轿子,然后一人抱着一个人,在大队人马围过来前,闪进了对面的包子铺。 零星的百姓被吓得四处逃窜,小摊贩惊慌躲在角落不敢动弹。 整个东街的十字路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孤零零一辆马车停在十字路口中央,帘子无风自动。 卫大郎推开守在最前头的侍卫,上前,对着安静矗立在那的马车喊:“大胆贼子,还不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8 章 签到第78天 卫大郎等了几息,被上千人围在中间的马车依旧一动不动。 马车车辕上的车夫已经后背冒汗,手脚发软了。 卫大郎不耐:“怎么,难道要本官亲自过去请吗?” 又等了几息,马车里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卫大郎冷着脸挥手,上千个侍卫一步步朝着马车靠近。就在距离马车还有百步之遥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人高喊:“且慢,京都重地,尔等放肆!” 卫大郎摆手,众侍卫停下,回身看去。 就见三皇子率着一队府兵冲到了近前,三皇子下马,走进了包围圈,背朝着马车,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和卫大郎面对面,高声质问:“卫尚书,大清早的何意出动府军和皇城指挥军来围堵一架马车?天子脚下,你是想造反吗?” 十七岁的少年,站在那已然威势凌冽,身上有了阮家人特有的勇武。 身高已经超过卫大郎。 然而,经历过朝堂厮杀的卫大郎丝毫不惧,双目如炬的和他对峙:“三皇子严重了,这贼人皇城脚下目无法纪,私自扣押我儿,还在皇城脚下挖地道。本官不过是为民除害,将他拿了,有何不妥?” 三皇子压下长睫:“卫尚书,拿人也是京兆尹和刑部的事,你一介户部的官员带这么多兵怕是不妥吧?” 卫大郎冷笑:“有何不妥?捉拿贼子,人人有责,更何况,此事事关我儿,本官更不能姑息。还是说,这轿子里的人三皇子认识,且要包庇他,才执意拦着本官?” “你!”论口舌,三皇子终究不是久战朝堂,能和御史对骂,卫尚书卫大人的对手。 说不过就来横的。 三皇子拧眉:“本皇子以皇子的身份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散去,不然本皇子明日就在朝堂上奏你一个乱用职权之罪!” “什么叫乱用职权?”卫大郎冷哼,“今日三皇子若不让本官将他拿了,就是同他一伙的。私下挖地道,难道是想囤兵造访!”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三皇子后背已经开始冒汗。 卫大郎肃声:“三皇子,让开!” 他上前一步,三皇子伸手拦住他。卫大郎挥手,上千侍卫立刻又围了上来。 三皇子的府兵冲进来将马车团团围住,一致 对外。 双方剑拔弩张! 坐在马车里的李衍想了一圈,算是想明白了。这卫尚书既然已经找到了卫子陵,估计已经知道他身份了。 来这么一出就是想逼他承认身份,他若是不承认,当贼人打死也是合情合理,还连带三哥落下一个包庇的罪名。 此时此刻,他必须是十一皇子。 马车的帘子动了一下,一只金镶玉的靴子从马车里探了出来。 众人齐齐盯着那轿子看,三皇子回头呵斥:“回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李衍已经从马车里下来,一只手还兜着一纸包的包子,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热乎乎的包子,边往下走边吃。 常人做来明明是极不雅的姿势,但他却做得极其自然,行动间衣料下摆不乱,腰间环佩相扣,端得高贵闲散。 他走到三皇子和卫大郎面前,将两人隔开,温声道:“你瞧你们,大清早的肝火这么大做什么。本皇子出宫玩玩,卫尚书犯得着弄这么大的阵仗吗?”说着又拿了一个包子咬起来,还询问他们两人要不要也来一个。 肉汁的香味在空气里蔓延,围着他们的侍卫面面相觑,显然没猜到轿子里头的人是这样的性子。 他脸上并无易容,卫大郎蹙眉后退两步,故作惊讶道:“原来是十一皇子啊,本官该死,早知是您就不带这么多人了。”说着挥手,让众人退下。 待兵马都散开了,他语气一转,才道:“微臣记得没错,十一皇子您被打入冷宫了吧。没有皇上口谕随意溜出冷宫可是重罪!” 李衍冲着他笑得无害:“卫尚书,有没有罪,你说的可不算。” “是吗?”卫大郎让开一条道:“既然这样,那十一皇子就同微臣去皇上面前说上一说吧。” 他把油纸袋一收,笑眯眯道:“那卫大人在前开道,本皇子身子骨不好,就坐马车到宫门口吧。”说着就往身后的马车走去。 三皇子蹙眉伸手去拉他,李衍朝他眨眼:“三哥,你同我一起去吧,不然我害怕。” 三皇子无奈,只得跟着他一起进了马车。 马车刚要启动,卫子陵就拄着拐急匆匆的跑了来,提醒道:“父亲,十一皇子身边还有两个人,都是从冷宫出来的!” 卫大郎喊住李衍:“十一皇子,小儿说的可是真?那另外两个人呢?” 李衍蹲在车辕上,回头似笑非笑的看向卫子陵:“哎呀,原来是卫大哥告的密啊,真真叫本皇子伤心呢。” 卫子陵被关怕了,本能的躲到他父亲身后,滑稽的瞪着他:“问你那个抱剑童子和小姑娘呢?” “你说什么?”李衍一副听不懂的模样,“本皇子每次出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带什么童子,卫大人你还走不走,不走本皇子直接回冷宫了!” 卫大郎蹙眉,随后招来一人,小声吩咐他带几个人去搜。然后摆手,示意其余人继续跟着马车走。 皇城指挥军开道,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李衍拉开皇城地图,谨防有人靠近。然后压低声音问三皇子:“他们两个呢?” 三皇子同样压低声音:“人送到老四那去了,方才对峙的时候,人因该已经送回掖庭了。至于胭脂铺子那边也有老四照看,你放心吧。” 李衍迟疑:“四哥是不是很生气?” 三皇子虎着脸:“他生不生气我不知晓,但我挺生气,你跑出来做什么?还有那个卫子陵怎么回事?”消失了这么久,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还那样狼狈,腿都瘸了,“你把他关起来打了?” 李衍摇头,很实诚的回:“那倒不至于,就把他关在地道里挖了三个月的地道……” 三皇子有些无语:“你关他做什么?” 李衍:“他发现了我的身份,又不能将人杀了……就废物利用……” “关便关了,也不知道毁尸灭迹,还让人跑了出来?”外头那么多人再找卫子陵,若是不将人关着,他恐怕不止瘸一条腿了。三皇子看着他直摇头:“你就是心善……十一,必要的时候对人狠一些,就是我们这帮兄弟,将来若是有谁对不住你,你也不必客气!” 其实李衍也不是没想过干脆把卫子陵弄死,但,卫家难得有个蠢的,就这么死了,未免便宜了他五哥。 见李衍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三皇子又继续交代道:“待会到了父皇那,你不必怕,你只要咬死就你一个人出的宫。你身上有腰牌,他们不能拿你怎么办。他们若是还要闹,你就往地上躺,装病吐血。父皇如此疼你,不会不管的……” 便宜爹疼 他是一回事。 厌恶太后和卫家才是他脱身的秘诀。 李衍嗯嗯点头,三皇子还要说,车帘子就被人掀开了,卫大郎那张讨厌的脸出现在面前:“十一皇子,三皇子,宫门口到了,下轿吧!” 李衍冲他客气的笑了笑,先下了马车,三皇子紧跟着跳了下去。 然后三人连同被人搀扶着的卫子陵还有那个元公公一起踏进了宫门。 宫道冗长,李衍没走多久就累了,揪住陵口难受的像是要发病。三皇子连忙招来站岗的禁卫军背着他前进,腿瘸的卫子陵却只能依旧身残志坚的拐进宫。 拐过几条宫道,卫大郎直接往金銮殿的方向去了。 李衍提醒他:“卫尚书,不是去清心殿吗。” 卫大郎回头瞧他:“皇上、右相还有文武百官都在等着您呢。” 李衍:卫家祖孙三个为了报复他还真是煞费苦心,搞这么大阵仗? 只怕不是想说他私自出冷宫的事,而是想从中获得更大的好处吧。 一行人到了金銮殿外,就听见卫右相高喊:“皇上,臣要上奏的事来了!” 建宁帝连同所有的朝臣都朝殿外看去。 当看到卫大郎身后跟着一串人时,都惊讶的交头接耳起来。 三皇子他们是认识的,瘸腿拐进来的卫子陵,朝臣们也认识。 但但但……这卫家公子不是躲起来,几个月找不到人了吗? 文武百官都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起卫子陵:怎么瘦得和个猴一样? 这是没钱吃饭,饿的? 还有最后这位……是十一皇子吧?他不是在冷宫吗,怎么让禁卫军背到朝堂上来了? 他们在观察李衍的同时,李衍也在打量金銮殿。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皇朝最威严的地方,果然高深远阔,肃穆难言。 这么有意义的地方,应该签到奖励很多吧。 李衍兴奋的拉开系统签到【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大楚金銮殿成功,生命值+100,奖励‘前朝’地图一张,文武百官名录一份(备注:名录包含姓名、年纪、职位、派系和喜好)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连续签到金銮殿爆出更多奖励哦】 李衍从尾巴往前朝着文武百官挨个扫过去,发现他们脑门顶着 不同的颜色。卫氏一党是红色,三皇子一党是橙色,萧太傅是黄色,就是他四哥党派的颜色。还有绿色?绿色的官员是谁一党? 该不会是保皇派吧? 李衍往龙座上便宜爹的头上看去,也不对啊,便宜爹是金色。 御史和大理寺许多官员还有御前侍卫和汪公公都是金色。 那绿色是哪一派? 除了绿色还有头顶什么都没有的,那是明哲保身的? 欧吼,好像每个阵营里都有夹杂别的颜色。这是不同派系里混进去了奸细? 这个颜色区分器还真好用! 他一直盯着百官的脑门看,百官都被他看得有些别扭,纷纷转过头站直身体。 建宁帝见到李衍的那一刻,眼神微眯:“十一,你怎么在这?”他问完又看向卫右相:“右相,十一如何同卫尚书一起来了?” 卫右相手持笏板,上前一步:“皇上,这事就要问十一皇子了?自去年起,十一皇子就私自出冷宫。先还揍了子陵,但掖庭令帮忙遮掩,这事就不了了之。今日人被卫尚书直接撞见了,就带了来,让皇上处理!” 建宁帝暗骂卫相老狐狸:十一进冷宫本就是无奈之举,即便出了宫,也就训斥几句的事。现下把人直接带到朝堂上来,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他架了起来。 想徇私都不太好说。 他拧眉看向李衍:“十一,右相说的是真的?” 李衍从禁卫军后背滑了下来,然后扶着三皇子走到百官之前。抬头仰望建宁帝,张口就喊:“爹……” 建宁帝轻咳,李衍立刻改口:“父皇,右相胡说。儿臣是去年就出过冷宫,但绝对没有打过卫子陵。而且,儿臣才不是偷溜出宫,掖庭令也不曾帮忙遮掩。儿臣是光明正大,凭着您赐的腰牌出宫的!” 说着他从袖带里掏出那块龙纹腰牌。 建宁帝给李衍腰牌一事,除了后宫的诸位娘娘,也只有卫家人知道了。这会儿看他掏出了腰牌,文武百官眼里都是震惊。 只听说过皇上最宠爱十一皇子,没想到竟直接将贴身的腰牌也给他了。 卫右相回头看向李衍,提醒他:“老臣记得十一皇子先前在后宫胡闹,皇上曾传旨。十一皇子的腰牌不能出冷宫,只能在冷宫和掖庭自由行走, 不得用令牌做无理之事。” 李衍反问他:“那皇帝爹爹有没有传旨腰牌不能出掖庭?” 卫右相眯着眼:“十一皇子这是强词夺理!” “是不是强词夺理不是右相说了算,得问问父皇。”李衍把问题抛给建宁帝:“父皇,您有说过不让儿臣出掖庭吗?” 金銮殿上所有人都看向建宁帝。 建宁帝有心要维护李衍,于是迟疑:“这……倒是不曾……” “皇上!”卫右相拧眉,“自古被打入冷宫,就是不得出冷宫半步,您让十一皇子自由出入掖庭已是不妥,难道还要随他出入皇宫不成?” 三皇子帮腔:“右相也说了,那是自古,那自古打入冷宫的人有父皇亲赐的腰牌吗?” 卫尚书看向三皇子:“那照三皇子这么说,这腰牌就该没收。打入冷宫了,必是犯了错,再拿腰牌进进出出岂不是坏了规矩?” 李衍眉头蹙起,直接开怼:“你这人好生奇怪。若是卫子陵惹大长公主生气了,卫尚书把他关进了柴房,又偷偷给他钥匙,让他偷偷溜出去玩,再偷偷回来。我逮住卫子陵不放,非要逼着你当着满街的人打死他,你干不干?” “我爹没说不让我出去,你偏揪住不放,有病吧!” “你你你你!”卫尚书甩袖:“荒唐!皇家哪可以拿寻常百姓家做比?” 李衍拉长了声调:“哦——你的意思是皇家连寻常百姓家都不如了,还是说父皇不如你卫尚书?” 此话一出,百官的脸色齐齐一变,连高坐上的建宁帝也沉下了脸,他肃声道:“右相,卫尚书,若只是十一出了冷宫的事,下朝后朕自会训斥他,就不必特意在金銮殿上说了。” 右相眼神微眯:这十一皇子瞧着病弱无害,居然如此伶牙俐齿! “皇上,若只是出了冷宫确实不值当到朝堂上来说。但十一皇子出宫后化名许行,购买私产,在京都开设胭脂铺,随后哄骗臣的孙子——子陵,前去赌坊豪赌,之后又将子陵囚禁在许府地道下折磨数月。导致他左腿骨折,枯瘦如柴,精神恍惚……”卫右相语气加重,“这已经属于私德败坏、品行不端、枉顾人命了!” “您若再不惩治,就寒了百官之心,天下人之心!” 卫家一派官员跟着附和 :“是啊,若真是这样,不惩治就说不过去了!” 卫右相身后的五皇子眼睛微眯了眯:那许行还真是李衍? 呵,关了三个月,怎么没干脆把卫子陵这蠢货弄死。 不过,现在闹到朝堂上来了,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或许还能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他回头去看卫子陵,卫子陵立刻把拐杖一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配合他祖父哭嚎:“皇姑父,您要为我做主啊!先前我发现李衍出宫,就被他打了一顿!之后他又化名许行哄骗我,我欠那么多钱,都是李衍和赵世杰一同陷害我!我被关在地道里整整三个月,差点就死在里面了。呜呜呜,皇姑父……” 他一哭,赵世杰亲爹——赵左都尉先不乐意了,黑着脸吼道:“卫小儿,休得信口雌黄,愿赌服输,说什么我儿陷害你?你先把欠的钱还了再说!” 卫尚书眯眼:“赵左都尉,缘由都没说清楚,你说什么欠钱的事?” 赵左都尉不服气:“是你儿子先提我儿子的!” “好了!”建宁帝不悦,“一个个的说!” “十一你来说,究竟怎么回事?” 李衍上前两步,把碍事的卫子陵挤开,双眼满是委屈:“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先前真没出宫,也没打卫子陵,卫子陵先前肯定是认错人了。” 三皇子也道:“就是父皇,先前右相府满大街的找飞贼,大家都说卫子陵是被飞贼打了,不关十一的事。十一是后来才出宫,出宫就来找儿臣了。” 李衍抿唇,跟着点头:“嗯,当时儿臣易容了,出宫去找三皇兄。三皇兄没认出儿臣来,卫子陵就凑了上来,同我说三皇兄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奸诈小人……” 他每说一个字,三皇子看卫子陵的眼神就凶横几分,三皇子党的人也面容不善的盯着他。 卫子陵羞愤,整张脸都涨红了。 李衍继续:“然后卫子陵就说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玩,保证很有意思,最后他把我带到了吉祥赌坊……”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卫子陵在拐卖无知孩童…… 偏生李衍说的事情,卫子陵无法反驳。 三皇子冷笑:“右相,瞧着是您的孙子私德败坏啊,背后中伤他人还诱拐我们 家十一!” 卫右相沉着脸:“三皇子,事情还没说完,你就妄下定论。” 三皇子咬牙:“行,十一,你继续说!” 李衍:“卫子陵和吉祥的老板让儿臣赌,儿臣说我爹不让我赌,卫子陵就说‘别听你那死鬼老爹的,赌坊可好玩了’……” 他这死鬼一出口,文武百官心口都狂跳:十一皇子的爹是谁,那是当今圣上啊! 这卫子陵既然敢骂当今圣上‘死鬼’! 这是不想活了? 高坐宝座的‘死鬼’皇帝,整张脸都是黑的,眼神如刀刺向还跪着的卫子陵。 卫子陵连忙辩解:“不是,不是这样的!是李衍,是李衍先骗我说他叫许行,是南边来的商户之子,父亲已死……我才那样说的!” 建宁帝简直心梗,又侧目瞪着自家儿子。 李衍委屈:“那是你一直问我是谁,从哪里来,我本就是偷溜出宫的,总不好敲锣打鼓的说我就是十一皇子。我只噎了一下,你就问我,我爹是不是没了,那我就只好点头了!” 卫子陵指着李衍,激动道:“皇姑父,你听,就是他先说您死了,我才说‘死鬼爹’的,这不能怪我!” 李衍也激动了:“那我都反驳你了,说我爹不是‘死鬼’,你说‘人都死了,不是死鬼是什么?’……” 两人在朝堂上吵了起来,左一句‘死鬼’,右一句‘死鬼爹’,建宁帝额上青筋突突的跳! 好想现在下去,一人给一嘴巴子! 他怒吼:“够了!” 文武百官心口又是一跳,皆低头不敢和他对视,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 李衍立刻继续方才的话:“然后我就帮卫子陵赢了很多钱,他说让我喊他大哥,我是小弟。小弟要教哥哥赌术,教会了就带我去赢他那帮傻逼朋友的钱。” “我说这样不好,卫子陵就说,‘有什么不好的’,他那般朋友人傻钱多,正月零花都很多,送点给他花花也没事。对了,那帮朋友里好像有左都尉府的公子赵世杰、刑部尚书府的周公子、鸿胪寺卿府上的段公子……” 被点名的官员满脸愤怒,瞪着卫子陵恨不得现在就骂他八辈子祖宗。 他娘的,谁人傻钱多,谁傻逼了! 满京都他卫子陵认纨绔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花钱如流水不说,还贱! 左都尉瞪完卫子陵又转向卫右相,冷笑道:“卫家门第高,是我儿高攀了!”随后又看向其余被点名,日常依附卫家的官员,“依本官看,你们也别整日拿热脸去贴卫府的冷屁股了!你们捧着他,他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觉得你们蠢笨如猪呢!” 被点到名的几个官员,头顶红色卫党标志微微摇晃了两下,颜色变浅了。 李衍心里喔吼一声:哈哈哈,戳心了吧。 卫尚书冷脸:“赵都尉,小孩子说的话,你何必上纲上线!” 赵左都尉眼睛看天:“好大的孩子,你儿子都弱冠了吧!” “你!”卫尚书气结,只得狠狠瞪着自己儿子。 卫子陵脸越来越红,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于是说谎道:“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李衍缩了缩脖子,抿唇:“就说过,我敢拿我爹发誓,你敢拿你爹发誓吗?要是你没说,你爹就是死鬼爹!” 建宁帝和卫右相:孽子啊!你老子是随便让你拿来发誓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9 章 签到第79天 卫子陵不敢发誓。 这些话他是真说过。 发誓就是欺君,欺君是要诛九族的! 而且,他怕父亲真的被他诅咒死了。 他唯唯诺诺,一时不敢言语。 卫尚书都想上前给他一脚了:他都不怕被诅咒死,这混账东西,居然发誓的胆子都没有! 朝堂上窃窃私语起来,李衍看向建宁帝,委屈道:“父皇,你看,他就说了!” 右相面色冷凝:“十一皇子,你别偷换问题,我们现在说的是你赌博和私置铺子宅子的事!” 他声音中气十足,李衍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三皇子往李衍身边一站,立刻回怼:“右相,是你孙子强行拉十一去赌的,你在质问十一之前,是不是该好好揍卫子陵一顿。还有宅子铺子,都是本皇子送给十一的,算不得私置。” 卫尚书紧跟着追问:“那胭脂铺呢?北街的胭脂铺总不是三皇子你送的!” 三皇子:“北街的胭脂铺虽不是我送的,但也算皇家的。那铺子是卫含薇当初用父皇赏赐的一千两置下的,她想转手,转到十一名下,那就算父皇赐给十一的!” 卫尚书脸沉:“账可不能这么算!” 三皇子针锋相对:“那卫尚书想如何算?” 卫尚书:“微臣且不与你争论这个,那来说说十一皇子私自关押殴打子陵的事!”他面向建宁帝,“皇上,您也看到了,子陵都成什么样子了,他这条腿若是治不好就废了……十一皇子必须得为此负责!” 他一提,卫子陵就跟着磕头哭诉。 文武百官都看向李衍,李衍无措的左顾右盼,然后红着眼眶道:“父皇,这是就更冤枉儿臣了!” “那日卫子陵来找儿臣,说自己欠了好多钱,让儿臣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给他躲躲。那儿臣就让他躲地窖了,他偏说要把地窖挖大一些,最好能直接挖到卫府,这样方便他进出。儿臣出宫这段时日,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朋友落难,儿臣自然不能不管。儿臣就由着他了……” “你胡说!”卫子陵磨牙,怎能有这么无耻的人,谎话张口就来,“明明是我发现了你的身份,你就将我打晕丢进了地道里……凤栖宫的元公公与我一道的,可以替我作证!” 李衍:“你都说是与你一道了,怎么作证?” “我还说,其余挖地道的人也可以替我作证呢。” “你!”卫子陵气得牙痒。 建宁帝高坐在龙座上就那么看着,心里有微妙的爽感,突然就生出看戏的兴致:“既然都有证人,就一起带上来说道说道吧!” 随后,元公公开始诉说当日的事情,待他说完。 四皇子带着许府的哑奴和挖地道为首的男子前来。哑奴连比划带啊啊的指责卫子陵,那挖地道的汉子上来就对着卫子陵一顿输出:“许公子也真是冤枉,他对卫公子当真是掏心掏肺,每日都给他送吃的,去地道陪他说话,还替卫公子打听外头的情况。他还要反咬许小公子一口,忘恩负义的人草民见多了,但这样的委实没见过!” 卫子陵气急败坏:“你们都说谎,你们都说谎!啊,他李衍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要你们这样污蔑本公子?” 四皇子蹙眉:“卫子陵,本皇子方才去许府瞧过了,地道房间里有你的床、被子还有衣服,都是高床暖枕,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所有工人都说,你是可以出地道,在许府自由行动的!” 卫子陵龇牙质问:“我要是自己自愿蹲在地道的,怎么这么瘦?被折腾成这个鬼样子?腿还瘸了!” 李衍小声嘀咕:“谁欠了那么多钱还胖的起来,那不是傻子就是猪!” 小声的吐槽最为致命! 赵左都尉跟着嗤笑起来:“是呢,一千多亿白银呢,就算把户部赔进去也赔不起,定是睡不着吃不香的…弄成这样也不稀奇!” 又有人小声附和:“就是,换其他人,说不定都自我了断了!” “要是腿没断,是本官儿子,出来都得被本官打断腿!” 这一声声指责和鄙夷的眼神,以及极致的委屈,终于把卫子陵逼崩溃了。 偏生李衍还在那比他还委屈的控诉:“他自己挖个地道躲在里头,还诬赖我……” 卫子陵目眦欲裂: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怒极,指着李衍警告:“你再说!” 李衍瞪着他,不服气道:“怎么,你还想抡拐杖打我啊!你打啊,你打啊,打不死我,就是你干的!” 李衍就是要激他,他出冷宫关押卫 子陵一事疑点很多,卫家人若是真要深究,他讨不到好。 若卫子陵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便宜爹的面打了他,就算他只是个冷宫皇子,那也属于冒犯皇族,冒犯天子威严。 这个罪认真追究起来,可比他的罪大多了。 他就是要便宜爹看看,卫家人有多嚣张:围捕皇族,殴打皇族,死咬皇族不放。 要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 果然,卫子陵被气得跳脚,抡起拐杖就往他身上砸:“打就打,当我怕你!”他是真的真的很委屈,现在还很憋屈,不打李衍一顿,他估计回去就会呕血而死。 他抡起拐杖的那一刻,卫右相就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混账东西,明明好好说能占理的事,偏偏要动手! 这个时候若真打了十一皇子,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卫右相推了自己儿子一把:“快拉住他!” 卫尚书忙伸手要去拉卫子陵,和假惺惺过来拉人的赵左都尉撞了个正着。 卫子陵一拐杖就抡在三皇子胳膊上了,待他还要再抡,胳膊就被五皇子死死捁住。他也不管是谁,一手肘顶在了五皇子面门上。 五皇子吃痛,恨不能现在就勒死这个蠢货,但还只能死死拉住他。 卫子陵还在喊,不管不顾:“撒谎精,叫你装,叫你诬赖我!我打死你!” 李衍委屈反击:“我才没有说谎!” 然后双方就谁说了谎骂了起来,完全是两个小儿骂街的状态。 百官吓得频频后退,把想上前的卫右相又挤开了。 卫子陵骂不过,直接把拐杖砸了出去。 那拐杖划破风声朝着李衍冲了过去,若是砸实了,以十一皇子那病体,估计当场能歇菜。 金銮殿上,这事抵赖都抵赖不了。 卫右相想也没想,直接把才站稳的卫尚书又推了过去。 那拐杖砰咚一声砸在了卫尚书的肩膀上,然后弹开挨着李衍的肚皮滑了下去,砸在了他脚背上。 李衍哎呀一声,往后一倒,血吐了三尺,喷了同样仰面倒地的卫尚书满头满脸。 金銮殿上立时落针可闻,三皇子和四皇子同时大喊:“十一!” “父皇,十一被砸吐血了!” “卫子陵!你 心虚想杀人灭口不成!” 卫子陵看着倒地的李衍,胸口起伏:他分明没有砸到李衍! 这厮绝对是装的! 他气急攻心,一口气咽不下又吐不出来,两只眼珠子发直,然后也猛得吐出一口血来。直挺挺往后倒去,又砸在了还没爬起来的卫尚书肚皮上。 卫尚书痛得眼泪都出来了,还不忘记伸手去扶自己儿子。 金銮殿上乱成一团,建宁帝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冲着御前侍卫大喊:“快,还不快将十一抱到偏殿,汪全,快请太医!” 他喊完,见群臣都在,又不好厚此薄彼,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把子陵也一并带去!” 三皇子,连同几个侍卫赶紧将两人抬去了偏殿。 建宁帝让其余不相干的官员都散了,跟着去了偏殿。卫家父子和五皇子也跟了去。 太医整治后,道卫子陵只是气急攻心,喝了药醒了就好。但十一皇子受了惊吓,心疾复发,气脉虚浮,恐有性命之忧。 建宁帝沉着脸,把卫家父子单独叫到了清心殿。 “右相,今日事情本可以好好说,子陵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十一打成这样,叫朕和皇家的脸面往哪搁?” 右相深吸一口气:“皇上,子陵虽有错,但也是十一皇子的事在先。若十一皇子真撒了谎,他生气也情有可缘。您若要罚子陵,也请先查清十一皇子的事再行发落!” 建宁帝很不高兴:都这样了,卫家人还揪住十一不放。 这是完全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他开始和稀泥:“朕瞧着这两孩子各说各理,又都弄成这样,再查下去也是这个结果。这事不若就算了吧,子陵朕也不想再追究,待他醒来,你就把他带回家,好生管教?” 卫右相不动,也不接建宁帝的话茬。 就在这时,紧闭的金銮殿大门突然被推开。 建宁帝拧眉看去,逆光而来的人就先开了口:“皇上这样处理,未免太有失偏颇!”待她整个人走近了,雍容肃穆的脸终于整个露了出来。 右相赶忙走了几步,迎了上前,温声问:“你怎么来了?” 建宁帝眼皮压了压,也紧跟着喊了声:“姑母。” 大长公主朝建宁帝俯了俯身,然后轻声细语的同右相道 :“你们父子二人去殿外等等,本宫有几句话同皇上说。” 卫右相和她对视,在她不容置喙的目光中,点头,然后带着卫大郎先出去了。 金銮殿沉重的大门重新被关上,空旷的大殿上只剩下姑侄两个。 大长公主这才抬头,直面圣颜,语气温柔中透着矜慢:“皇上,您称本宫一声姑母,十一皇子也算本宫侄孙子了。他自幼入冷宫,又有心疾。你偏爱他一些,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是关子陵和卫家体面,本宫今日就不得不说两句了……” 建宁帝拧着的眉头松开,摆出一惯对待她的温和态度:“姑母请说。” 大长公主继续:“子陵愚笨,不及十一皇子聪明,朝堂上的对峙不过小孩子过家家,闹闹就好了。事实如何,大家都是明白人,若真细查,十一皇子的话漏洞百出!他身上虽有你的腰牌,但在腰牌禁了的情况下,依旧私自出宫,甚至从商敛财,当当这两项,若有官员咬着不放,您也不能太过徇私不是?还有太后那,你也不好解释。” 建宁帝扣在玉扳指上的手微微用力:这是在威胁他? “姑母,十一再怎么说也是皇子,子陵殴打皇族,若御史揪住不放,也是杀头的大罪!” 大长公主轻笑,话语一转:“皇上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十一皇子和嫣儿关系也好,子陵又是嫣儿的表哥,本就是一家人,打打闹闹反倒让外人看了笑话。” “十一皇子因为太后的事,被贬入冷宫也有些时日了,想出宫是难免的,子陵揪着他不放未免小题大做。不若两人各退一步,趁着这个机会,把立太子一事提上日程,到时候对外只说‘储君新立,福泽万名,惠及兄弟’,让十一直接出了冷宫。太后那也不好说什么,你看如何?” 建宁帝沉吟,半天没说话。 他这个姑母真是会四两拨千斤,最擅长软刀子。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了卫家和十一的矛盾,又顺带想把立太子一事推上去。 他若是不允,只怕十一的事还得翻上一翻。 建宁帝明白,没有十一的事,还会有别的事。 他欠卫家的承诺拖了几年已经是极限,再拖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 再者,能把十一捞出冷宫也是好的。 建宁帝 眼皮上抬,问:“姑母是在怪朕迟迟不立太子?” 大长公主收眉敛目:“本宫没这个意思,本宫知道皇上是守信之人。” 建宁帝叹了口气,故作无奈:“朕也是无法,先前皇后怀嫣儿时,朕就打算立太子的,奈何嫣儿是个公主。” “老五虽养在了皇后名下,但终究不是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其他朝臣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意见……” 大长公主保持微笑:“本宫明白。” 建宁帝继续:“既然姑母提起这个,那就按照姑母的意思来吧。只是这子陵委实不太像话,与人对赌,输了如此多的银子,皇家也不好出面干涉。如今又当着朝臣的面打了皇子,纵使是亲戚也有损皇家颜面。今日朕看在姑母的面子上,不罚他,但姑母回去得好好训训他,不然指不定将来捅出什么篓子!” 大长公主点头谢恩:“皇上说的极是,本宫这次定会好好惩治他!” 建宁帝面上带笑:“那,朕让人送姑母出宫?” 大长公主摆手:“不必了,本宫待会直接去接子陵出宫。”说完,她俯了俯身,然后转身走出了金銮殿。 待她一出去,建宁帝脸上的笑褪了个干净:他是天子,偏袒一人,却总要看卫家的脸色。 从前的梅妃是,现在十一也是。 卫家还真是贪得无厌,再大的扶持之恩。一个皇后,一个长公主,一个右相,也该够了。 还想继续要太子之位。 是不是等他百年之后,这江山得改姓卫? 看来,这卫家是留不得了。 建宁帝冷着脸吩咐:“汪全,派人去偏殿瞧瞧。” 汪全头也没敢抬,匆匆去了。—— 一刻钟前,偏殿。 太医替两人止了血,然后开药嘱咐宫婢去煮药。等药抓了来,太医亲自在外间盯着煎药。 三皇子和四皇子还有事务要处理,就先出了宫。偏殿内只剩下眼角受伤的五皇子,他看了两眼骨瘦如柴的卫子陵,随后就毫无兴趣的瞥向李衍。 这一看吓一跳,原本晕过去的李衍,正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看。见他看过来,还冲着他笑了一下。 五皇子后背发凉,转身就要走。 李衍突然虚弱的开口了:“五哥,先前 卫子陵进宫,是不是你同他点了我的身份,他才去找我的?” 五皇子停步回头,冲他笑笑:“怎么可能,我都不知你出了冷宫,更不知外头有个许行。” 李衍点头:“也有道理。”但他五哥的微表情,明显在说谎 就在这时,外头匆匆跑来了个小太监,躬身低头在五皇子耳边耳语了几句。五皇子面上闪过欣喜,随后回头朝李衍道:“十一,你先休息,稍后我再来看你。”然后快步跟着那小太监走了。 李衍蹙眉:那小太监方才是说立太子? 他的唇语没错吧? 瞧他五哥那高兴的样:有时候先当了太子不一定是好事。 偏殿的安神香袅袅升起,隔壁的卫子陵终于悠悠转醒。 李衍歪头,喊他:“喂,卫子陵。” 卫子陵还混沌的脑袋,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一下子就清醒了。转头看到他时,立刻就想起来打他。 奈何气血攻心加之身体的亏空,一时间起不来,只能同样歪着脖子瞪着他。 李衍拉开脑海里的地图,见无人靠近,才道:“你莫要这样瞪着我,你当初若不出宫来寻我,我也不至于把你关在地道。” 卫子陵眼神更凶狠了。 李衍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你说你,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哎,是五哥同你说了我的身份吧?”卫子陵进宫一趟就冲到他府上找他,不是他五哥才有鬼了。 “当初他点破我的身份,就是想你出宫来闹,借此要挟皇帝爹爹立他为太子。我们两个两败俱伤,现在都躺在这儿动不了,我五哥可是要当太子了。” 卫子陵眼珠子终于不瞪他了,只是依旧看着他。 李衍继续道:“你信不信,你父亲、祖父不会再追究我任何事情,反而都会来劝你不要再招惹我?然后劝你说:算了,卫家都得了太子了,你就委屈一下。” “你若是还不同你,你祖母就会说,‘你还欠着银子呢’,若是不同意就自己还债去。” 他掐着嗓子说话,听得着实叫人难受。 卫子陵憋出两个字:“放……屁!”就算祖父常训诫他,但祖母还是疼他的,母亲也必然会求着父亲替他讨公道。 他受了如此委屈,险些把命都丢了,卫家决不能 就这么算了! “你不信就算了。”李衍语重心长同他道,“看喊了你这么久的卫大哥,才好心提醒你。你再不改改你脾气,我五哥都比你讨右相和大长公主喜欢了。别哪天被人卖了,还再替人数钱!” 卫子陵想撕烂李衍的嘴,伸手就想去够床榻边上的摆件。 哪想直接从床上掉了下来。 砰咚一声巨响,李衍吓了一跳。正要喊人,大长公主先带着人进来了。 两个宫婢立刻上前,将卫子陵扶了起来。 卫子陵急切的看向自己祖母,然而,大长公主先看向李衍,面上带笑,语气温和道:“十一皇子,这事错都在子陵,待子陵病好后,本宫再亲自让他同你赔罪。至于他打了你的补偿,本宫已经让人送到钟粹宫了。” 躺在床上的卫子陵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祖母……” 大长公主回头看向他,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手一抬,宫婢立刻搀扶着他往外走。 随后,大长公主跟着出了偏殿。 偏殿外,右相和卫大郎,正同五皇子说着话。两人笑容和煦,眼里皆是赞许,丝毫不似以往瞧见他那般肃穆,不苟言笑。 两人见到他出来,笑容就戛然而止,眼神又恢复以往的恨铁不成钢。 冷哼一声先走了。 卫子陵神色暗了暗,被扶上了轿撵,然后一路出了皇宫。 待回到卫府后,他双手双脚渐渐能动了,一碗药下肚,说话也顺畅起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大长公主:“祖母,凭什么让我同李衍赔罪?孙儿被欺负成这样,难道就算了?” 大长公主好好同他说:“皇上已经答应封五皇子为太子,你和十一皇子之间不管有什么恩怨,都放下!” 卫子陵胸口起伏:“不可能!”他这辈子和李衍不死不休! 之后,果然如李衍所说,所有人都在劝他算了。 不要再去招惹李衍。 因为卫家已经得了莫大的好处。 叫他要以大局为重。 什么狗屁大局,五皇子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因为五皇子册封太子而委屈自己。 卫子陵不懂,他才是卫家的孙子,从前卫家人都围着他转,就是皇后姑姑也是宠着他的。 明嫣表妹都得让着他。 现在,卫家人都以五皇子为先。 他只要一闭眼,就想起被李衍关在地道里的日日夜夜。 整整三个月,九十多天,一千多个时辰……没有人能感同身受的理解他当时的煎熬。 他无法接受,就开始闹。 卫尚书忍无可忍,甩了他两巴掌:“够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能不能长点脑子?卫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 卫子陵捂着脸眼眶通红,倔强的看着自己父亲。 卫尚书长叹一口气,警告道:“让你算了就算了!待你病好了就乖乖去赔罪。你在外头欠的银子,你祖母会出面替你摆平!” “否则……” 这话准确的掐住了卫子陵的命脉。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欠了一千亿两银子! 但,事情的发展缘何同李衍那病秧子说得一模一样? 卫子陵憋屈又难受,真真是被气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0 章 签到第80天 李衍在偏殿养了几日伤后,原以为自己可以回冷宫了,万万想不到汪全直接将他送回了钟粹宫,还将他娘和他身边伺候的宫人全接了出来。 包括陆小宁和陆小路。 他看着还穿着小宫女装的陆小路,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便宜爹下了圣旨,也没人知会他一声。让他出冷宫就算了,把小路也弄了出来,万一他的身份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要不让他假死,把他弄出宫去? 当然,李衍也就想想。 陆小路倒一点也不担心,第一次出冷宫,他哪哪都好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好在他很懂事,让他不要出钟粹宫,他就绝对不踏出一步。 建宁帝来了,他更是躲得远远的。 李衍也想躲,便宜爹直接将他揪到了面前,虎着脸凶他:“看你下次还敢偷溜出宫!” 李衍委屈:“你不让我来后宫挣银子,我自然就出去挣了。” 建宁帝无奈:“怎么就那么喜欢银子呢?你上辈子是穷死的?” 李衍:上辈子是心脏病发死的,但要是不挣银子,这辈子估计真是穷死的。 他垂眉敛目,做可怜状。 建宁帝瞧着他这样,摇摇头,叹了口气:“好了,今后想出宫别偷偷摸摸的,拿了腰牌出宫去便是。你宅子的地道也别挖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也改掉,还有那胭脂铺,暂时关了。皇子在外头经商,像什么话!” 李衍才兴奋的眉眼又垂了下去,眼泪汪汪的问:“铺子就不能留下吗?” 建宁帝摇头:“但准许你出去把铺子的事情处理好,不过得有人跟着,除了你身边那两个暗卫,明面上也得有人跟着。这样,朕再派几个小太监跟着你。” 李衍立刻摆手:“不用不用,我以后出去就带小宁出去,她和赵娘娘学了好久的功夫,已经很厉害了!” 建宁帝蹙眉:“就是陆家的那个丫头?” 李衍点头:便宜爹果然什么都知道。 建宁帝提醒他:“陆家和老五关系匪浅,你确定要让她们继续跟着你?” 李衍只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很认真的说:“小路和小宁和我关系更好,就算五哥来,她们也不会和五哥走的。” 建宁帝再次为自己儿子的 单纯叹气:他说得哪里是这个,这傻孩子,关系再好,有时候也抵不过那微薄的血缘。 他也只提醒了一句,便不再过问。 李衍得了准许,第二日便带着陆小宁出宫了。 他先去三皇子府,还特意提了东西带了自己自制的药膏过去看望。 三皇子没好气道:“就拐杖抡了一下,至于提这么多东西?”药膏更是用不上。 两人没说上两句话,府上的谋士就来了,瞧着像是有事要商量。 三皇子起身,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朝他道:“谢就不必了,你先回宫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之后就同谋士去了书房,只让管家送了他出来。 五哥当了太子,三哥和四哥应该有得烦吧。 他之后又去了四皇子府上道谢顺便赔罪。 但四皇子府的人说四皇子进宫了,这会儿应该在淑妃娘娘那。 李衍略微遗憾,转头往北街的胭脂铺去。 卫含薇瞧见他过来,连忙去后台把账本取了来。 两人在柜台对账,外头天阴沉沉的,有种山雨欲来的架势。 一颗惊雷落在铺面前,李衍抬头看了一眼,就瞧见赵世杰带着一大帮人炸呼呼的从铺子门口过。 甚至还往里头瞧了一眼,瞧见他时一点反应也无,显然没认出他的真容来。 待人过去了,李衍问:“他们这是做什么?” 卫含薇解释:“在找卫子陵呢,卫子陵从宫里出来后,大长公主就去找过赵左都尉了。想强行将卫子陵欠的账平了,赵左都尉不同意。说就算是皇家也没有欠账不还的道理,双方僵持了大半个月,不知怎的,将钱款降低到了十万两。” 李衍疑惑:“十万两,卫府应该很容易拿得出来的。”先不说卫子陵那在户部当老大的爹,就算是大长公主一个人也能拿得出来。 卫含薇点头:“那是自然,但大长公主似乎铁了心要治治卫子陵。吩咐卫府所有人不许给卫子陵银子,这债要卫子陵自己承当起来。并同赵府的人说,要债可以,不许动粗。” “所以,只要卫子陵出街,必定被堵。” 李衍眉眼弯弯:“卫府不怕他再被人关地道啊?” 卫含薇耸肩:“关一次地窖,得了个太 子之位,只怕卫家巴不得。” 卫家算是对卫子陵宽纵了。 卫含薇蹙着眉头:“若我以后有孩子,他敢去赌,我定然把他的手剁了!”如此纨绔,还冥顽不灵,她铁定打断他的狗腿,让他再也出不了门。 但卫家就这么一个孙子。 卫夫人又爱他如命。 李衍转移话题问:“卫家没找过你麻烦吧?” 卫含薇也不瞒着:“找过,卫子陵出宫的第二日,卫博怀就将我喊了去……”说她吃里扒外,要打死她。“后来大长公主让人过来传了话,让卫侍郎府的人不许为难我,也不许再来胭脂铺找麻烦。” 李衍立刻明了:定是大长公主和便宜爹做了交易。 便宜爹力排众议,推五皇子上储位。 大长公主不许再找他的麻烦,并且借着立储一事,把他捞出冷宫。 这卫家,怎么对太子之位这样执着。 皇权之下,一个家族鼎盛到能逼迫皇权,必定会覆灭。这个道理,大长公主不会不知道。 还是说,权利富贵迷人眼? 他盘完账本,李衍就把要关铺子的事同卫含薇说了。 卫含薇一下子蔫吧了,只觉得外头的雨格外讨厌。 李衍安抚她道:“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胭脂铺很快便能重新开张。” 卫含薇眼里又重新焕发神采。 李衍起身告别,陆小宁撑开伞送他进了马车,随后也坐了进去。路过东街时,瞧见卖糖葫芦的小贩还站在雨里叫卖。 李衍看着那红艳艳的糖葫芦,在思考如何搞钱。 他将糖葫芦全买了下来,丢给了陆小宁。 陆小宁抱着一大捆糖葫芦目瞪口呆:“买这么多做什么?” 李衍随口道:“吃啊,你和小路不是喜欢吗?以后在钟粹宫,不能经常出宫,让小路留着慢慢吃。” 陆小宁:“吃多了糖会长蛀牙……” 李衍稍稍抬眉:“那送给白芷和红豆吧。” 陆小宁抱着糖葫芦的手微微收紧,李衍笑了一下。 马车又转过一个路口,雨猛然下大了。 一道人影窜了进来,陆小宁眼疾手快,单手将人摁在了马车地板上。 地上的人挣扎两下却 没敢吱声,只是愤恨的瞪着李衍。 李衍低头一看,就乐了:居然是方才还见到的卫子陵。 外头呼啦啦又来了一群人,李衍掀开车帘子往外看,赵世杰带着几人左顾右盼,嘴里骂骂喋喋:“妈的,人呢?又让他跑了?” 李衍拍拍陆小宁的胳膊:“松开他吧。” 陆小宁松开手,但眼神依旧不善的盯着卫子陵。 卫子陵狼狈的爬了起来,阴沉着脸看向李衍。 李衍无辜道:“你看我做什么,你突然冲上来被摁很正常,要不你下去?” 赵世杰的声音还在外面,卫子陵终于不瞪着李衍了。 李衍掏了块帕子给他,示意他擦擦头上脸上的水。卫子陵压低声音恶声道:“不用你假好心!” 李衍立刻把帕子收了回来,轻笑了声:“你父亲是户部尚书,管着大楚的国库,要多少银子没有,何至于如此狼狈?”当年他外祖父的案子和陆家的案子,他不信卫家没有从中牟利。 “你当我会上你的当吗?”他怎么混账,也知道户部的银子关系到卫家的存亡,轻易动不得。 “想通过我陷害卫家,门都没有!” 李衍赞许他:“不错,是卫家的好儿孙,可惜,卫家人似乎不太看好你,你满大街的被人追都不管,如今满京都的人都在看你的热闹吧。” 卫子陵愤恨,李衍继续道:“听说大长公主让你进宫向我道歉,怎么迟迟没见你进宫?” 卫子陵终于蔫吧了,咬着牙道:“既然今日在这里碰到了,就在这里道歉吧。” “那本皇子可不接受。”李衍摇头,“这里又无外人瞧见,万一你明明道了歉,却没人相信,你不是又得再道一次歉。这样,明日我在宫内上书房等你,你在上书房道歉,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了。” 卫子陵忍无可忍,张口就要爆粗口:“我艹你……” 只是他话还没说全,就被陆小宁一脚踹下了马车。 他啊的一声惨叫,咕噜噜滚出老远,面朝下砸在了不远处的水洼里,然后抬起脸继续骂:“我艹你八辈子祖宗!” 只是他才骂完,听见声音的赵世杰就找了来。 暴雨里只听见卫子陵狼狈奔跑的声音…… 李衍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啧啧了两声:“果然,人都是有潜力的,单腿蹦跶得还挺快!” 陆小宁一想到这个人是仇人之子,就想将他另一条腿也打折了。 李衍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提醒道:“千万别冲动,想想小路。” 陆小宁很平静的点头:“我知道,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能像赵娘娘一样被关在冷宫,看着仇人逍遥。 她顺口问:“许嫔娘娘说您明日要去上书房读书,你能带小路一起过去吗?” 李衍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小路过去不方便。你倒是可以去,旁听然后回来再教小路。”其实他想劝陆小宁放弃让小路科举。 真的。 读书有出息的无非两种,一种是天赋异禀,天生英才。另一种就是资质平平,自己愿意刻苦学的。 而小路,在学习一道,既无天赋,还没心思。 比起读书,他更愿意跟着卫含薇学经商。 但陆小路自己不明说,这事他还真不好提。 两人回宫后,陆小路看着一大捆糖葫芦笑得牙不见眼。最终姐弟两个一人一串,其余的都分给了钟粹宫其他宫人。 决定近日不惹便宜爹生气的李衍,次日一早就起来去了上书房。 快到上书房时,碰到了意气风发的五皇子。 他已然换上了太子蟒服,蟒服上的四爪金龙活灵活现。看到李衍时,很和善的打了招呼,笑着问:“听闻十一昨日又出宫了?”他目光在陆小宁身上掠过,没有一秒的停顿。 倒是陆小宁看到五皇子时,眼睫颤了颤,余光停留在他侧脸。 五皇子身边的小太监见她一直盯着五皇子看,当即出身呵斥:“大胆奴婢,谁准许你一直盯着太子殿下看的!” 李衍凌厉的目光扫过去,身后就有一道笑声先插了进来:“你这狗奴才才是不长眼,你知道十一身边这姑娘是谁吗?是你家太子爷亲舅舅的女儿,太子的表妹呢!” 七皇子从岔道处绕了过来,身形已然拔高,面容改变不多,但算是长大了。 明年也能出宫建府了。 那小太监一惊,又看了陆小宁一眼,随后小心翼翼的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这才正眼看向陆小宁,疑惑问:“你是孤舅舅的女儿?” 陆小宁和他对视,眼里有探究。 七皇子又上赶着说话:“五哥向来消息灵通,不可能不知道吧。你舅舅陆文忠,在宜嫔死后没多久就因为贪污户部的银子被判斩立决。你舅母上吊自尽了,留下你两个表妹进了掖庭。先前还险些死了呢,多亏十一救了她们,还收留了她们。” 五皇子面色凝重:“孤不曾听说这事……” 七皇子又嘴贱问:“若听说了,五哥会帮陆大人求情吗?” 上书房到处都是人,五皇子眯了眯眼,心里把老七骂了一百遍,然后肃声道:“大楚有大楚的律法,就算你我是皇子也不好干涉。”说完又看向陆小宁,“但你和小路有什么困难可以过来找孤。” 陆小宁没搭腔,七皇子哦了一声:“那就是不会求情了?哎呀,有些人真是心狠啊!五哥这太子之位,说不定是十一看在陆姑娘的面子上,才捧你上去的。” 五皇子拧眉:“七弟,你说话注意点!孤的太子之位名正言顺,关十一什么事?” 七皇子不屑:“不关十一的事,那关卫子陵的事了?他指不定受了什么委屈呢,听说还要来给十一道歉,他人呢?今早是不是进宫了?” 五皇子看着猖狂的七皇子,脸黑。 但作为太子,他现在一言一行皆需谨慎。 他只是冷淡的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七皇子冷哼一声,又转过头来看李衍,嘴毒道:“你这祸害,怎么又出冷宫了?” 不止他是这种想法,宫里不少娘娘看着李衍母子进进出出,都有些疲乏了。 李衍回怼:“你嘴这么贱都没被打死,我怎么就出不得冷宫?” 七皇子噎了一下:果然,他永远只会在李衍这没脸没皮的身上吃瘪。 “父皇还真是偏心,你还没元服呢,就准许你出宫了。出宫就出宫,还一举将五哥送上了太子之位,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哥对你的好吗?” 李衍眯眼:“七哥慎言,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害死四哥?”若是有心人听了,告四皇子一个想谋夺太子之位,一告一个准。 卫家举族之力捧五哥,五哥当太子是迟早的事。 七皇子知道不该怪李衍,他只是气不过,就想骂对方几句。 他冷哼一声:“你若是有 心,待会卫子陵来道歉的时候就多羞辱他两句。” 李衍觉得这人脑回路简直有问题:他怎么就对不起四哥了?什么叫有心?这是在试探他究竟站哪一队? 他不想搭理这脑残,抬腿就走。 七皇子还要跟,被陆小宁回头一个眼神吓退了。 李衍刚进去上书房,大皇子就朝他招手。他从前的位子已经不在了,干脆直接坐到了大皇子一起。 因着大皇子的病,倒是没人敢靠近他们两个病秧子。 李衍乐得清闲。 小声问大皇子:“大皇兄,我进冷宫后,太后有没有为难你?” 大皇子摇头,眉眼温和:“没有,我还因此能来上书房读书了。” 十皇子凑了过来,小声同李衍道:“自从你进了冷宫,皇祖母就一直称病,都没出过长寿宫呢。我母妃说原本太后过完大寿不久就要回皇觉寺行宫的,因为病着就一直没去。父皇因着你的缘故也不好提起。” 李衍眼珠子转了转:看来太后似乎也从中得了好处。他在算计进冷宫的时候,太后说不定也在算计留下来。 一石二鸟? 三人说话的功夫,八皇子进来了。 他看上去依旧傻乎乎、唯唯诺诺的,只朝李衍这里看了一下,就飞快的收回视线,然后坐到最后的角落里去了。 除去他们三个,如今的上书房还剩下七皇子、还有半痴傻的八皇子,以及已经是太子的五皇子。 八皇子痴傻后,原本不能来上书房的,但五皇子极力保他来。 再加上他只是傻,但很乖很听话,建宁帝也就没管他了。 至于五皇子,据说也在这上不了几节课了。 皇帝要单独给他请太傅,目前正在考察朝中官员。 翰林上课的时候,陆小宁就贴在课堂外的窗户边认真听,路过的翰林知道她是李衍带来的,也当做没看到。 众人原以为卫子陵晌午之前会来道歉,都翘首以盼,但等啊等,硬是等到了正午还没见到人。 就在众人都不抱什么期待,午休十分,卫子陵才悄悄来了。 他直接去了李衍休息的地方,一进去就开口赶陆小宁。陆小宁不走,他就不动。 李衍掏了腰牌递给陆小宁,让她自行去藏 书阁去看看。 陆小宁早就想去藏书阁,想着还有初一十五在,就接过腰牌退了出去。 待她一走,卫子陵才别别扭扭、不情不愿、声若蚊蝇的开口向李衍道歉。 李衍斜靠在躺椅里,慢悠悠道:“你大声点,我听不见。” 卫子陵胸口起伏,咬着牙大喊一句:“我说,对不起,先前在金銮殿上不该打你!” 他刚喊完,窗户处就探出两个脑袋,十皇子和七皇子噗嗤乐了,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卫子陵羞愤难当,眼神几乎要将李衍活剐:“李衍,你什么意思,我来同你道歉,你让人围观?你羞辱我!” 李衍无辜,还未开口,七皇子先嘲讽道:“今日宫里哪个不知道你进了宫,怎得现在才来,叫我们好等!” 卫子陵脸红得几乎要滴血,若是从前,他定要同这个嘴贱的七皇子吵上一吵。 但现在…… 他拉开处所的门,落荒而逃。 七皇子还追在后面不放,大喊着他的名字:“卫子陵,你别走啊!方才本皇子没听清,你再同十一道歉来听听!” 天杀的七皇子! 他就是故意等这个时候来的,来的时候还特意派栖凤宫的人先来打探过。确定李衍这里没人,才过来。 居然敢看他笑话,他越想越气,不想待在上书房让人笑话,又不想出宫让人围堵,干脆去了东宫。 他要等五皇子回来,还有账同对方算。 他在这边等,早有人偷偷去告知五皇子了。 五皇子想了一圈,心里大概有了计较。原想着躲他一躲,但担心着蠢货直接去找了皇后对线,于是散学后就直接回去了。 卫子陵已经等得不耐烦,瞧见他回来,毫不客气开口就问:“李霁,先前你是故意忽悠我去找李衍那个病秧子的吗?” 五皇子丝毫不慌,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卫表兄怎么会这么想?孤是不想你被人当猴耍才提点你的?难道你想继续和他称兄道弟,然后让三皇子和四皇子看你笑话?” 卫子陵一想到自己曾经愚蠢行为就难受的紧,冷着脸又问:“那之前我出宫去找李衍,你缘何不同姑母说?” 五皇子解释:“你走的时候母后还在睡,孤不便打搅,就让守在外头 的宫婢等母后醒了再说,定是她没把话说清楚,这真怨不得孤。” 卫子陵才不信他的鬼话:“那宫婢都贬去冷宫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但我受了那么多罪,你最后却当太子?凭什么?” 五皇子:凭你太蠢! 卫子陵愤怒的盯着他:“甚至还不能叫屈,还要低三下四的来同他李衍赔罪,你没看到方才李策是如何嘲笑我的!” 五皇子面露无奈:“孤知你委屈,但这是大长公主和父皇的意思,孤也没办法帮你。” 卫子陵嗤笑:“怎么没办法帮,你既踩着我上了太子,那是不是也该帮我还了那十万两的债?”最可恨的就是这一点,祖母明明说帮他摆平账务的,结果还欠十万两。 他在外头被人追得像狗,李霁在宫里宫外风光无限。 哪有好处都让一个人占的道理。 五皇子眸色压了压,声音淡了几分:“卫表兄,大长公主说过,这银子要你自己还。而且,孤没这么多银子。” “如何没有?”卫子陵咬牙:“早起我进宫找姑母帮忙的时候,姑母就说银子已经给了你。你把姑母给你的银子给我就可以了,还有你宫里值钱的物件,也可拿几件给我。” 五皇子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孤宫里的东西都是御赐,给你也无用。母后给的银子,是给孤打点事务的,如何能给你?” 卫子陵恼怒:“说到底,你就是得了好处一点都想付出,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银子你拿出来,你不拿出来,我就直接去同姑母说,今日你同陆家那婢女有说有笑。” 皇后近日最忧心的就是陆家姐妹出了冷宫,会和太子接触,处处派人盯着。 五皇子眼神阴鸷。 卫子陵见他不动,抬步就走。 五皇子突然拉了一下他的手,喊道:“卫表兄,孤的银子真不能给你!” 卫子陵不耐,用力将他的手挥开,回头喊了声滚。 五皇子后背一下子撞在了门框上。 书房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子陵,你太过分了!” 卫子陵回头,就瞧见卫皇后同李明嫣过来了。 他无措的喊了声姑母,卫皇后瞪了他一眼,错过他,伸手扶了五皇子一把:“太子,你无事吧?” 五皇子摇头,但眉头还是蹙着的,显然撞得不轻:“儿臣无事,母后不要怪卫表兄。” 卫子陵听不得这茶言茶语,当即就怒了:“李霁,你什么意思!” 他还想动手,卫皇后呵斥:“卫子陵,你够了!他终究是太子,你现在是以下犯上!” “姑母……”卫子陵委屈,从前他同明嫣表妹吵架,姑母可从来帮着他的。 卫皇后不理会他的委屈,肃声道:“你老大不小了,在宫外头胡来本宫不说,今后进宫了就要守宫里的规矩。他是太子,以后该有的尊重要有!” 卫子陵瞪着五皇子,五皇子眉目不动。 李明嫣就站在书房几步之外,静静看着这两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卫子陵也有吃瘪的时候,从前她同卫子陵吵架,母后可从来是劝她忍让的。 如今为了李霁这个继子,居然舍得呵斥子陵表哥了。 她心里既觉得讽刺又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80-90 第 81 章 签到第81天 这还是卫皇后第一次如此呵斥卫子陵。 卫子陵面色涨红,心中不甘。 偏偏五皇子还在那假惺惺的劝卫皇后:“母后,要不孤还是把银子给卫表兄吧。” 卫皇后沉着脸:“赌债是他自己欠下的,自当他自己还,卫家儿郎这点担当都没有,如何立足?” 五皇子面有不忍:“可,卫表兄整日在外头被人追,也着实可怜。” 卫子陵彻底忍不住了,伸手就要打他:“你说谁可怜,你有种再说一次?谁可怜?” 姓李的皇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李衍和李策是这样,李衡和李湛也是这样,现在连这个李霁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简直可恶! 他还没碰到五皇子,就被卫皇后一巴掌打偏了脑袋。 卫子陵捂着脸,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卫皇后:“姑母……” 卫皇后气恼道:“你能不能懂事些,总是这么冲动。先前在金銮殿上也是,你若不打那病秧子,卫家说不定能拿到更多的筹码!” 卫子陵更委屈了:踩着他拿到了太子之位还不够,还要什么筹码? 卫皇后深吸一口气:“明嫣,把你表哥送回卫府,让你外祖母严加管教他!” 卫子陵不肯走,被李明嫣强行拽走了。 待两人走后,卫皇后才回身去看五皇子,教导道:“你是太子,太子就要有太子的威严。今后不管是子陵还是其他人,若是无礼,你都可训诫,明白否?” 五皇子点头,心里从未有过的畅快:“儿臣明白了。” 卫皇后教导完,迟疑两息,又问:“今日你见到你舅舅家两个女儿了?” 五皇子顺从的回她:“回母后,见到一个,另一个不曾。但她好像同十一更亲厚。” 卫皇后眼眸闪了闪:“那是自然,她们同十一皇子有几年的情谊,自是你比不了的。但终究是你外家唯一的血脉了,当初母后也知晓你舅舅家出了事,但当时宜嫔刚去,母后怕你伤心,也没告诉你。你不怪母后吧?” 五皇子摇头:“怎么会,孤从未见过舅舅,同两个表妹也不熟。自然是同母后和皇姐更亲厚,怎么会因为这个怪母后。” 卫皇后听了身为舒心,嘱咐他好好休息,就先走了。 另一 边,李明嫣强行将卫子陵拉出了宫。 两人上了马车,卫子陵就愤愤不平道:“明嫣表妹,你甘心姑母把什么好东西都送给李霁那厮吗?他先前明明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今倒骑在你我头上了!” 李明嫣不咸不淡道:“从前没有他,母后也只是想着你,没想过我,我没差。” 卫子陵被噎了一下。 脸上被打的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疼,他抿唇:“可我就是不服气!”明明他才是受尽委屈的那个。 李霁利用了他。 李明嫣冷哼:“不服气有什么用?虽然我也不喜他,但不得不承认,他比你厉害。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从小到大,除了吃喝玩乐,你哪样拿得出手?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废物!” “废物只能被牺牲被委屈!除了入土为安,一无是处,懂?” 卫子陵胸口起伏:“在你眼里,我就是废物?” 李明嫣抱臂:“不止我眼里,在全京都城人眼里,你都是废物!你看不见别人鄙夷的目光,嘲讽的话吗?别人奉承你,是因为卫家,不是因为你,你该有自知之明。” 卫子陵眼眶通红,直接跳车跑了。 跟来的两个宫婢和小太监吓得要死,问李明嫣要不要去追。 李明嫣肃声道:“不必管他,直接去卫府便是。”去了外面也是被围堵的命,他迟早是会躲回卫家的。 李明嫣去到卫府,把东宫发生的事说了,又把卫皇后的意思传达给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深深头疼:卫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孽障! 打不听,骂不听,怎么教都没用。 再这么下去,迟早还要闯祸。 卫右相也很是头疼,同大长公主道:“要不叫大郎再生一个?” 大长公主冷声道:“再生一个有什么用?秦氏那般溺爱孩子,又教坏一个吗?”她叹了口气,又道:“反正本宫也教不好……”皇后也就那样,“给子陵请个先生吧,直接张榜公告,不拘泥出身,只要能把子陵教好,卫府必有重谢。” 卫右相一想,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在城门口张贴了延请名师的告示。 揭告示的人一波接一波的,老弱病残,书生和尚道士……千奇百怪的都有。 没几个有本事的。 有本事的教了几日,也没什么效果。 八风不动的大长公主头发都快愁白了,就在她快放弃时,老管家又匆匆进来了。支支吾吾道:“大长公主……外头,外头……” 大长公主不耐:“这次又是谁揭了榜?” 老管家一脸便秘:“一个,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大长公主蹙眉。 老管家描述:“大概这么高,十一二的模样,单薄瘦弱的紧,但富贵逼人,看上去很是灵巧。就脸白了一点,瞧着有些病……” 大长公主不耐:“把人赶走,卫府不是孩童玩闹的地方。” 老管家点头,刚要转身,就听见身后有人笑道:“皇姑奶奶,您这是不待见您的侄孙子?” 老管家嘴巴长得老大:什么皇姑奶奶,侄孙子的? 难道面前这位……是皇子? 他不敢怠慢,忙让到了一边。 大长公主抬眼,就见外头的人走进了正厅。 来人一身绫罗底衣,月白外袍,最外头套了一件薄绒同色斗篷。白玉细腻的脸上带了笑,一双乌黑的眼睛弯成月牙。又问了一句:“皇姑奶奶,近日可好?” 大长公主坐直了身子,脸上也带了笑:“是小十一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府上?快坐。” 老管家一听,真是皇子。赶紧命人备茶备糕点。 李衍坐定,先拉开签到系统签到【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京都卫家成功,生命值+50,奖励标记卡一张(注,此卡为次稀有卡,可对任何活物或死物进行标记。标记后的物体可在京都地图上实时显示。)】 李衍眼睛发亮:这不就是追踪定位器吗。 卫家不愧是夺嫡的重要家族,连开宝箱都不需要,就爆出次稀有卡了。 若是他直接签到满了三十天,是不是能爆出等级更高的稀有卡? 他签到的功夫,茶水点心很快便上来了。 李衍抖了抖衣袖,伸手从袖子里掏出告示展开,问:“这是卫府贴出去的告示吧?侄孙子这是来应聘子陵表哥的先生了。” “先生?你?”大长公主上下打量他,病白瘦弱,金尊玉贵的,估计风一吹就倒。 最关键的是,子陵和他有仇,见 面不将他打死算好了。 太子才刚上位,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什么事。 李衍迎这她的视线,问:“皇姑奶奶不信我吗?皇帝爹爹时常夸我,钟粹宫的小路和小橘也被我教得很好的。” 小路,大长公主知道是哪个。 但小橘又是哪个? 大长公主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不是不信,只是十一皇子这病?万一有个好歹,卫府没办法交代。”她先前就让人打听过了,这十一皇子压根没去过几天上书房,哪里值当皇帝夸奖了。 不过是偏爱一些,昧着良心夸罢了。 李衍:“我这病不碍事的,倒是子陵表哥叫我忧心。” 大长公主呷了一口茶:“怎么说?” 李衍继续说:“先前皇帝爹爹去了我那几次,提起子陵表哥都是摇头。先生们上课常说,儿孙不济,家族不兴。我也觉得子陵表哥不太像话。先前我就劝他不要去赌了,可他不听劝。”他似乎是怕对方生气,又补充道:“我也喊了他许久的大哥,我是真心为了子陵表哥好,为了皇姑奶奶好才说这话的。骨子里的毛病,比心病难医。若子陵表哥那性子不改改,皇姑奶奶和皇姐迟早要被他拖累。” 大长公主虽不喜一个小辈同她说这个,但确确实实说到她心坎里了。 卫家权势滔天,唯独皇后和子陵这个孙子没教好。 她也觉得子陵这孩子迟早得惹出滔天大祸,才狠下心惩治他。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本宫也有这个担忧,才想着给他请个厉害的先生。只是十一皇子年纪擅小,又体弱,可能不太合适。” 李衍抿唇,问:“皇姑奶奶还是在为先前那事对我有所误会?” “怎么会?”大长公主笑道:“你若是来卫府,本宫日日都欢迎,只是这教导之责……”她对李衍本就没有多在意,也不屑为难他。在李衍间接把五皇子推上太子之位后,她反而看对方顺眼了两分。 李衍很认真道:“武者可以为师,屠者亦可为师。皇姑奶奶这告示上不是说,不拘泥于出身,只要能教导好子陵表哥就可以吗?” 大长公主思索他这句话。 李衍继续努力推销自己:“子陵表哥先前跟着我待在地道几个月,脾气是不是好多了?” 站在李衍身后的陆小宁听他提起这个,眼皮抽了抽:十一皇子还真敢说啊,也不怕大长公主将他们赶出去。 然而,大长公主依旧温和。 甚至在想:脾气是收了些,若是从前,子陵这孩子可绝对不会忍气吞声成全太子上位的。 她再次审视李衍:这十一皇子在宫里也是个不省心的。 或许,恶人还真的需要恶人磨。 况且,这孩子现在正得宠,多交好,说不定还能利用一二。 她突然来了兴致,问:“那你说要如何治他一身的纨绔气?” 李衍立刻道:“这皇姑奶奶别管,您只管将子陵表哥交给我。我保证,最多两个月,您一定能看到一个完完整整,好手好脚、脱胎换骨的子陵表哥。” 大长公主眼睛亮了亮:“你确定?” 李衍郑重点头:“但有个条件。” 大长公主:“什么条件?” 李衍:“子陵表哥受的磋磨太少了,我可能会让他受点罪。” “这无碍。”大长公主很大气道:“如你所说,只要好手好脚,人没有毛病就成。”她说完又加了一句,“最好今后能知事明理,上进些。” 李衍点头:“这些是自然的,我一定会把子陵表哥教导得比五哥还上进。” 大长公主突然有了期待,她让人去把自己床头的匣子取了来。然后招手让李衍到面前来,从匣子里取了一把纯金的长命锁给他:“这个就当见面礼吧。”这长命锁原本是想给皇后先前肚子里那孩子的,奈何那孩子福薄。 李衍眉开眼笑的接过:“谢谢皇姑奶奶。” 大长公主思忖:情报果真无误,这孩子就是个财迷。 李财迷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还在低头把玩手里的长命锁,甚至直接上嘴啃了一下。 大长公主就那么看着,陆小宁简直不忍直视,忍不住伸出两根指头,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 李衍这才把长命锁收了起来,坐好了看向大长公主,又问:“那这告示上的重金?” 大长公主反问:“十一皇子想要多少?” 李衍伸出五根手指:“五万两……” 大长公主还没怎么呢,她身边的嬷嬷先惊讶出声:“五万两?” 还真是贪财 贪到骨子里了。 李衍看着大长公主:“怎么,姑母觉得一个好孙子,不值这么多吗?” “若是子陵表哥一直教不好,败家可不止这么一点。” 大长公主:确实,这不还欠着十万两吗。 还是她舍了老脸才砍下来的。 “自然值!”大长公主命人先拿了一万两给李衍,又道:“他若是完全变好了,除去其余四万两,本宫另还有重礼。” “皇姑奶奶大气。”李衍收了银子,开心的走了。 大长公主不紧不慢的又品起茶来,她身边的嬷嬷恼恨道:“公主,这十一皇子想钱想疯了,您真以为他那半大的孩子能把公子教好?” 大长公主慢悠悠放下茶碗,笑道:“你懂什么,也许,子陵就吃他那一套。” 贪财才好,卫家有的是银子。 拿了卫家的银子,阮贵妃和淑妃那才会忌惮他。 “你让人传话出去,十一皇子与卫府的公子交情匪浅。” 一个受宠注定早死的皇子,与其费心除去,不如拉到卫家阵营。—— 李衍收了银子也当真尽心,次日就去找了赵世杰几个。 赵世杰还是头一次见到李衍真容,待听说他是十一皇子后,惊讶的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几眼:“你是许行?” 李衍点头。 赵世杰客客气气的笑了两声,然后就打算走。 他还要找卫子陵那龟孙子呢。 卫家和他们三皇子党是死对头,他爹可同他说了,得日日找卫子陵的麻烦。 李衍喊住他:“你们在找卫子陵?” 赵世杰回头:“你知道他在哪?” 李衍点头:“知道,过来,本皇子同你们细说。” 赵世杰立刻回头,凑到他面前。 几人听了一阵,都乐了。 这十一皇子真是及时雨。 先前碍于大长公主的话,赵世杰平日里只敢围堵卫子陵。但只是围堵,对方丝毫没有还钱的意思。一听李衍说只要不把人打死打残都无碍后,就彻底来劲了。 整日追着卫子陵打,李衍就高坐茶楼,拉开皇城的地图,实时播报卫子陵躲藏的地点。 卫子陵欲哭无泪,回家告状没人搭理,躲在家不出门就 被卫尚书丢了出来。 说好的只追债不揍人的。 起初他还会反抗的,但被揍了一百零八回后,他连还手的力气都没了。 再又被揍了一顿后,他趴在水洼里,如同一条死狗,被来往的人指指点点。 一柄伞举到了他头顶,他掀开被打肿了的眼皮,就瞧见蹲在面前的李衍。 卫子陵只觉得难堪,狠狠剐着他。 李衍关闭脑海里的系统,叹了口气:“你瞪我做什么?” 卫子陵:“若不是你,我如何会落到这般境地?” 李衍无辜:“你这样说我就不同意了,你落到这般田地,都是因为自己废物。” 又是废物!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废物! 卫子陵咬牙,李衍继续道:“知道为何卫家委屈你,扶我五哥上位?”李衍加重语气,“因为你没用!” “你自己想想,从出生到现在,你除了卫家公子的身份,有哪点还拿的出手?文不成武不就,连赵世杰都不如。没有卫家护着,你什么都不是。若是卫家倒了,你早就断手断脚了。” 李衍声音混在雨声里,犹如魔音入耳:“你若是再这么废物下去,卫家恐会因你而覆灭,到时候你就真如丧家之犬,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你信不信?” 卫子陵撑在地上的手在发抖,废物两个字不断的在他脑海里回响。想到连日来遭受的白眼和鄙夷,终于崩溃了,大吼道:“我不信!李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李衍静静的看他崩溃完,又补一刀:“你现在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也怨不得本皇子看。” 卫子陵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晕了过去。 李衍又特别好心的把他送了回去。 到了卫家,他拉开签到系统点击签到。 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连续一个月在卫府签到,生命值+100,奖励梦境编织卡一张(注,本卡可人为编织制定对象的梦境,梦境真实度100%,请宿主谨慎使用)】 李衍眼前一亮,这卡好。 当夜,高烧不退的卫子陵做了个噩梦。梦里因为他的废物,卫家满门覆灭。他眼睁睁看到祖母、祖父、父亲、母亲被千刀万剐,凌迟而死。他被人打断了腿丢到大 街上,和乞丐一起乞讨,昔日的友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嘲讽谩骂。他死在了一个寒冷的冬夜,尸骨无人收敛,被路过的野狗啃食…… 梦里的愤怒和难过,恐惧和屈辱,痛苦和绝望犹如剧毒的藤蔓死死将他裹住。 他一下子惊醒了,想起自己悲惨的一生,眼泪哗哗的流。 照顾他的卫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怎么了。 卫子陵还陷在梦境里,抱着她就嚎啕大哭。 下朝回来的卫尚书正想呵斥他两句,哭够的卫子陵擦擦眼泪,下床,突然跪在了他面前,大彻大悟道:“父亲,从前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以后再也不游手好闲乱来了。孩儿要去国子监读书,要努力上进,以后绝对不会让卫家因为孩儿丢人!” 他抬头,眼神认真坚定。 卫尚书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后赶到的大长公主也诧异,甚至还摸了摸他的脑门,确定他不是在说胡话,才正眼瞧了他。 这……十一皇子,怎么做到的? 卫子陵说到做到,次日就把自己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全变卖了。拿去换了部分债务,然后收拾一番,去了国子监读书。 在国子监也是勤勤恳恳,连从前教导过他的国子监祭酒都对他刮目相看。 卫夫人喜极而泣,所有人都道卫家的公子一下子变了,询问大长公主是如何把人教好的。 大长公主逢人就夸李衍:“都说良师益友,都是十一皇子规劝的好!” 在大长公主的推波助澜下,皇宫内外的人都知道十一皇子同卫子陵不打不相识,关系特别要好。 李衍不承认也不否认。 卫家好不容易出了根歹笋,就叫他掰直了。 阮贵妃和淑妃看许嫔的目光就微妙起来。 三皇子几次碰见李衍都欲言又止,七皇子更是直接气得冲到钟粹宫来把李衍骂了一顿,质问他为何要规劝卫子陵。 “你不会因着卫家给的好处,就忘记皇后娘娘三番两次针对你和你母妃,卫子陵还打了你的事吧?” 李衍心情好,把大长公主给的五万两银票全兑成了生命值。又把额外得来的一套翡翠摆件仔细放好,然后才看向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因为他和你一样,这里不灵光!” 七皇子蹙眉,直觉李衍在骂他:“你什么意思?” 李衍突然问他:“你快上朝听政了吧?你若是上朝,四哥和淑妃娘娘恐会担心的日夜睡不着。” 七皇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在问你卫子陵的事,你同我扯这个干嘛?我上朝听政,和他有什么关系?” 李衍眉眼弯弯:“自然有,因为你脑子不好使,淑妃娘娘和四哥怕你捅篓子啊。同样,卫子陵脑子也不好使,迟早也会捅篓子。” 不怕纨绔混,就怕纨绔有梦想。 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官二代哪天想上进了才可怕。 卫子陵不是想报复他吗? 是时候让他体验官产倾轧的残酷了! 但愿卫家人能承受他上进带来的恶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2 章 签到第82天 卫家签到生命值多,李衍出宫就日日往卫家去。 大长公主倒是挺待见李衍,主要是他嘴甜,卫府其他人对他也没太大意见了。唯独卫子陵,每次从国子监下学回来瞧见他,都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冷着脸问他:“你怎么又来了。” 李衍义正言辞道:“良师益友,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谁跟你这个游手好闲的人是好朋友?”卫子陵都上进到开始训他了,“身为皇子,不思进取,你就等死吧!” 李衍无所谓:“我有心疾,活不过成年,本来就在等死!” 一句话把卫子陵噎得无话可说,他看了眼病弱瘦削的李衍,冷哼一声走了。 两人拌嘴的时候,大长公主就那么看着,也不觉得卫子陵对皇子出言不逊有什么不对。待卫子陵走了,她才搁下茶碗道:“子陵近日在国子监学习刻苦,还得了祭酒的夸赞,都是十一皇子的功劳。有几位相熟夫人家里的孩子,也想让十一皇子见见,十一皇子有空否?” 大长公主本不想理会这些杂事的,奈何这些公子卫子陵曾经得罪过,必须安抚一二。 李衍为难,大长公主继续道:“银子不成问题的。” 李衍不为难了:“那什么时候见?” 大长公主笑道:“早就等在后院了,总要只会你一声。”说着起身,带着李衍往后院走。 李衍一路到了后院,立刻有一堆夫人围了上来。她们都知道李衍得宠,态度自然是小心巴结。 挂机的签到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卫府后花园成功,生命值+50,奖励京都夫人财富值标记功能。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连续签到卫府后花园,爆出更多奖励哦。】 李衍打眼看去,各个夫人头顶都飘着一串金灿灿的钱币。 好多好多钱。 果然,和大长公主玩的都是有钱人。 李衍眉开眼笑的,特别热情的同她们说起话来。她们拉着自己不情不愿的儿子来和李衍见面,想让李衍也帮忙规劝规劝自己儿子。 起初,这些纨绔是不屑的。 这十一皇子估计也就长得好看了,单薄又瘦削,一看面相就好欺负,能管得住他们? 卫子陵不过是欠多了银子又被赵世杰揍怕了而已。 李衍丝毫不理会他们的臭脸,在他看来,这群纨绔就是一群会下蛋的公鸡,值钱着呢。 按人头算,一个人五千两,十个人就是五万两。 李衍收了银子,直接把当初挖地道的几个工人找来,又找三皇子借了几个兵。圈了东郊巡防营边上的一块地,把那几个纨绔子弟往里一丢,搞起了封闭式的训练营。 整日除了操练他们,就是让他们给巡防营喂马、铲马粪、砍柴挑水种菜。 德智体美劳力剔除了智美,让他们在身形疲惫中感受到生活的来之不易。 几个纨绔子弟铲马粪铲得叫苦不迭,暗骂李衍阴险,这叫什么他娘的规劝? 用他们父母给的银子来折磨他们! 几人夜里计划逃跑,又被守在外头的三皇子揍了一顿,丢了回去。 鼻青脸肿的纨绔们趴在高高的围栏上鬼哭狼嚎的。 三皇子堵住耳朵听了一会儿,侧头问李衍:“这样真没问题?” 李衍点头:“三哥放心,熊孩子揍着揍着就听话了。况且是他们父母给钱让我们揍的。” 三皇子平日也看不惯这些‘街溜子’,就由着他去了。 半个月后,这群人还真的老实了,有一两个表现良好的被放回了家。 回家后怕再回‘改造营’受苦,纨绔习气顿时都收敛了不少。父母的话也能听进去了,让他读书就乖乖读书。 读书哪里有掏马粪辛苦啊! 一问,都说‘改造营’特别好。 问就是,他们尝过的苦,也想让其他兄弟也尝尝。 其余家有纨绔,还在观望的家长立刻行动起来,纷纷交银子把自己的孩子送了进去,甚至还有京都以外的人慕名而来。 连赵世杰一伙的‘街溜子’都被送了进去。 用赵左都尉的话来说,没人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太上进。 进去学习学习也是好的。 赵世杰想一头撞死! 李衍的‘纨绔改造营’名气越来越大,在三皇子、四皇子和卫府的‘包庇’下一直顺风顺水。 他略略数了一下,一个人收五千两,二十一个人就是十万五千两。 加上大长公主给的五万两,再除去买地建营地、买设备、每日发给兵丁 的俸禄和营地每日开销,他足足挣了十三万五千两万两。 李衍乐得眉开眼笑,一高兴就乐极生悲了。 有官员把他告到了御前,说他私自囤兵操练,不是想谋反就是想谋反。 建宁帝万万想不到,自己一个不注意,李衍就给他搞了个大的。 他第一反应不是李衍造反了,而是在想,这崽子肯定又出去坑钱了! 他派人去了解事情的始末后,恨铁不成钢的把李衍逮到面前,骂道:“这天下还有你不敢挣的银子吗?” 李衍委屈,小声嘀咕:“谁让你封我铺子的,要不你把胭脂铺还给我?” “想都别想!”建宁帝瞪他:“朕看最该‘改造’的是你!卫子陵都痛改前非去国子监读书了,自今日起,你日日去上书房报到!” 李衍捂住胸口,还没倒下,建宁帝就把脸一横:“少装病,你在外头不是挺能折腾?” 李衍乖觉,说了几句好话,就乖乖答应要去读书了。 不就是读书吗,他挣够了银子。 是该好好猫个冬了。 然后他日日都去上书房,手炉、厚斗篷、护手套、枕头、茶水、点心,他样样备齐,就差把床和被子也搬了过去。 课堂上睡完骑射场睡,骑射场睡完处所睡。 八皇子被他感染,也整日困得睁不开眼,走哪睡哪。就连在路上也能睡着,好几次都差点被七皇子踩到了。 七皇子有些无语:傻子就是傻子,好的不学学坏的。 然后他上课的时候也开始打盹。 被先生提醒了几次后,七皇子甚是懊恼。回头,戳戳李衍的脑袋,气道:“你怎么还睡得着,国子监年底考校中,卫子陵都夺魁了。” 李衍抬头,睡眼朦胧的啊了一声:“这么厉害吗?” 一旁的大皇子补充了一句:“国子监祭酒是萧太傅的学生。” 李衍想了一圈,萧太傅是淑妃的父亲,难道淑妃故意让人给卫子陵放水? 但夺魁也太夸张了些,这卫子陵还不得飞天。 而七皇子还在恨铁不成钢的唠叨:“你就准备混吃等死吗?” 大皇子蹙眉:“七弟慎言!” 李衍懒得搭理他,无语道:“你不管好你自己,天天盯着 卫子陵做什么?” 七皇子懊恼:“那不是你说他会捅娄子!”他等得花儿都谢了,也没见到卫子陵怎么样! “不急。”李衍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七皇子还要戳他,就被大皇子挡了一下。 他只得愤愤不平的转过身继续读书。 隔了几日,李衍在去上书房的路上就被七皇子截住了。 李衍无奈问:“你又怎么了?” “什么又怎么了。”七皇子气恼的质问他:“卫子陵都要到户部去做事了,你可知道?” 李衍一听乐了:“这是好事啊。”哎,看来他低估了那个梦对卫子陵的影响,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上进。 七皇子一看他这个态度,又气鼓鼓的走了。跑到四皇子面前去告状,挑拨道:“先前我要去骂他,你还不许我去。我瞧着他就是墙头草,现在同五哥和卫家同气连枝了。” “他居然说卫子陵要去户部做事是好事!” 四皇子把书本一搁,温声道:“确实是好事,也只是听到风声,卫家人不一定同意他去户部,看来我们要帮卫子陵一把才行。” 七皇子不可置信,觉得他哥疯了,于是又跑去找了淑妃。 淑妃也道:“你四哥说得没错,这是天大的好事,母妃也当推一把。” 七皇子抓狂:这个世界怎么了? 卫子陵要去户部怎么就是好事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淑妃瞧着这个儿子直摇头。 次日,趁着在皇后那请安的功夫,淑妃就提起这事。抿着唇笑道:“听闻卫家公子要去户部了,这户部可是国库重地,不是玩闹的地方。依臣妾看,卫公子还是不要去的好。” 卫皇后一听就不高兴了,怼道:“子陵这孩子很是上进,连国子监祭酒都夸了他好几次,怎么就去不得户部了?” 阮贵妃忙道:“皇后莫要怪淑妃多嘴,她也是为了您着想。卫公子虽说上进了,但从前……”她轻声笑了一下,“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没得去了丢您和卫家的脸。” 其余妃子齐齐掩唇。 卫皇后心里那个气啊,肃声道:“卫家就没有不好的,本宫父亲、哥哥,侄子也是顶顶好的,丢不丢脸得去了才知道。贵妃和淑妃多虑了。” 众嫔妃散了后,皇帝就来了凤栖宫。聊了没两句,他就提起卫子陵,言语间颇为赞赏:“子陵这孩子也终于懂事了,去户部是好事,男子汉就该有当担。皇后往后瞧见他,也多提点提点。” 卫皇后眉开眼笑的,当日就出宫去了卫家。皇后回来,卫家家宴,一大家子都在。 卫子陵又提起要去户部的事。 卫右相没发话,卫子陵就看向卫尚书。 卫子陵近日虽然很刻苦上进,但卫尚书忆起他往日的种种,还是不肯松口。 这个时候,卫皇后就开口了:“子陵难得上进,你应该给他这个机会。” 向来疼爱卫子陵的卫夫人也帮腔:“是啊,子陵近两个月已经很好了,国子监的祭酒和先生都夸他呢。他想进户部,你就安排他一个小小的职位。孩子大了总不能一直让他待在家,让他去你手下历练历练也是好的,左右出不了什么乱子。” 卫尚书有些动摇。 卫子陵又拉了拉他母亲,卫夫人继续道:“你若是不让他去,难免打消他的积极性,难道你还想他又同从前那样游手好闲?” 卫尚书看向卫右相。 卫右相拧眉,征求大长公主的意见。 大长公主看向卫子陵,温声问:“你真想去?” 卫子陵点头,眼神坚定:“祖父年纪大了,父亲也不年轻了,卫家迟早要我来承继。几个皇子都上朝听政了,孙儿也想先去户部历练一二。” 大长公主沉吟两秒道:“既然你想去,就去吧,但有一点,凡是三思而后行,不懂的多问问你父亲,不准擅作主张。” 她又嘱咐卫尚书道:“你派个知根知底的人带着他,先从小做起。” 事实证明,再精明的人,碰见至亲之人也会犯糊涂。 她明知卫子陵还不堪大任,但总也希望他能通过历练独当一面。 右相底下掌管着吏部,对百官本就有调任考核和举荐的权利,户部又在卫大郎的掌控之下,要安排一个人进去轻轻松松。 就这样,卫子陵被安排进了户部当差。从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做起。 卫子陵浑身都是干劲,去的比他老子早,走得比他老子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勤奋。 其他被李衍拉去改造的纨绔虽 然有点变化,但变化都没这么大。 一时间羡慕得众人眼红。 卫家有孙如此,看来荣耀还要延续一段时间。 这种想法在年后戛然而止。 卫子陵终于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又在阮贵妃和淑妃一党的帮助下。把户部原本做平的账找出了亏空,并且不小心被路过的赵左都尉瞧见了。 陈年烂账就这么被捅了出来,户部账目上出现了八十万两的亏空,并且谁也没办法说出这亏空去了哪。 建宁帝大怒,下令暂停户部尚书到侍郎一众官员的职位。又令赵左都尉和三皇子共同清查户部亏空的案子。 停职在家的卫尚书恨不能把卫子陵给掐死,不顾卫夫人的阻拦,把他后背打得皮开肉绽。大骂道:“你这个逆子,让你去户部,你去查什么成年旧账?” 卫子陵委屈:“儿子,儿子也只是想给你分担……”他上进有错吗? 卫尚书还要打,卫右相沉着脸道:“够了,你打死他也无用,如今之际该想想怎么化解眼前的危机。”他沉吟几秒后,问:“如今事态如何了?” 卫尚书连忙道:“多出来的账本我全命人销毁了,三皇子他们最后也只能查到户部左侍郎头上,我们卫家因该无碍。但前提是,陆家私藏的账本也必须销毁。” 卫右相拧眉:“哪个陆家?” 卫尚书面色凝重:“宜嫔的弟弟,陆文忠。他同许嫔的父亲交好,许嫔父亲被贬后,他就开始搜集户部贪没边关粮草账目的证据,还顺带搜集了户部历年的亏空。陆文忠意外被斩首,这账本据说藏了起来。昨日三皇子带人过来清查账目的时候,从前和陆文忠一起共事的一个主事想把这事捅出来,被儿子截胡了。严刑逼供之下,他才供出这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阮贵妃那边恐会得到风声。” “陆文忠?”卫右相沉吟,“那账本有没有可能在他一双女儿那?” 卫尚书也想到了这个。 卫右相立刻道:“让太子去陆家孩子那打听打听。” 跪着的卫子陵插话:“太子是陆文忠的外甥,陆文忠是我们弄死的,他能帮咱们吗?” 卫右相拧眉:“陆文忠是贪污而死,干我们卫家何事?他是太子,和我们卫家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太子聪慧,会 知道怎么做的。” 卫子陵想到先前和太子的龃龉,到底心有嫌隙。咬牙道:“不若父亲也让我进宫,我肯定能将功补过。” 卫尚书没好气道:“你就待在家闭门思过,哪都不要去!” 卫尚书很快把这件事告之了五皇子,五皇子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一但账本被三皇子的人找到,卫尚书很可能就不保了。那他登顶就少了一个最大的助理。 他暗自把卫子陵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把卫皇后骂了个遍。 先前他就不同意卫子陵去户部,这坑爹的货! 骂归骂,他还不得不办事。 五皇子想了一圈,陆小宁他见过几回,这大表妹精明谨慎,话也少,不好对付。 小表妹倒是没见过,但年纪小,应该比较好套话。 五皇子打定主意后,就派人注意李衍。 待李衍带着陆小宁去了上书房,又趁着许嫔去了皇后那请安,他就去了钟粹宫。 钟粹宫的人见到他来跪了一地,五皇子找借口说要帮李衍带东西去了李衍的药房。 红豆要跟着,被五皇子打发了。 药房里,陆小路躺在李衍的摇椅上,一手叼着糖葫芦,一手抱着胖橘在晃悠。 瞧见有人来,立刻把裙摆拉下站好,长睫眨了两下问:“你是谁?” 陆小路瘦弱白净,再加上做宫女打扮,看上去就好骗。 五皇子温声道:“孤是太子,也是你的表哥,你姐姐应该同你说过吧?” 陆小路惊讶,继而惊喜:“你就是太子表哥?姐姐同我说过你的。太子表哥,你是特意来看我和姐姐的吗?” 五皇子点头。 陆小路立刻拉过小板凳给他坐。 五皇子坐下,叹了口气道:“你和小宁受苦了,孤先前一直不知道舅舅遭了难,现在知道了理应照拂。” 陆小路听他提起父亲,心情一下子就低落起来。 五皇子安慰了他几句,才问:“舅舅走时,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你和你姐姐?” 陆小路摇头:“父亲被抓走了,母亲都没见到父亲。” “你再想想?”五皇子拧眉,“或者你们后来有回过家没有?有在家找到什么东西吗?” 陆小路 挠挠头想了一会儿:“哦,我想起来了,母亲死前好像说父亲在家里埋了什么东西,但我和姐姐进掖庭就没出去过。” 五皇子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不提这个伤心事了,你同你姐姐在这还好吧?” 陆小路点头:“都挺好的,就是没有钱买糖葫芦吃。太子哥哥来照拂我和姐姐,是要给银子给我们花吗?”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五皇子。 五皇子笑容略僵:不愧是十一带出来的孩子,钻到钱眼里去了。 他从袖带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这个你收着,别同十一说孤来过。” 陆小路点头,然后又看向他的袖带:“可我还想买漂亮的裙子。” 五皇子笑容淡了几分,又掏出一张银票。 陆小路接过,继续道:“阿姐还要买书,要买纸笔。” 五皇子咬牙,又抽出一张银票。 陆小路还要说,五皇子豁然起身,先截断他的话:“孤还有事,就先走了,等下次再来看你和你姐姐。” 陆小路啊了一声,很乖巧的点头,送他到门口。 然后回头,就发现地上还掉了几张银票。他连忙捡起银票追到门口,喊了两声:“太子哥哥,你掉东西了。” 五皇子生怕他追了上来,也不管什么东西,连忙摆手:“送你了。”然后脚下生风,一下子就没影了。 待李衍和陆小宁散学回来,就瞧见陆小路拿着一叠子银票眉开眼笑的。 李衍询问他银票从哪里来的,他很不守信用的全说了。又道:“我才不傻,阿姐说过,除了阿衍哥哥的话,谁的话都不要信。” 李衍夸他:“聪明!” 待陆小路出去玩了,陆小宁才沉声问:“太子是想找先前我们挖到的盒子吗?” 李衍:“也许吧。”他结合近日户部的事,猜测:“你父亲可能留了什么对卫家不利的东西。” 陆小宁拧眉:“那他们会去陆家挖地吗?” 李衍:“很可能会去,而且会偷偷去挖。”三哥和赵左都尉还在查户部,卫家要是想找东西必定不会大张旗鼓。 陆小宁:“那我们夜里去看看?” 李衍点头。 于是当天夜里,他和陆小宁就蹲在了陆家那棵老桑树上。 很快便有几个人翻墙进了陆家院子,微弱的灯笼光在院子里晃荡。 一道压低的男音在黑夜里响起:“快,从这边开始挖,仔细点,一寸一寸的挖……” 那人提着灯笼朝这边看来,一斗烛火印在他脸上。 赫然是坑爹的卫子陵。 李衍往桑树上挪了挪,脚下不稳晃了两下,树杈里同时伸出三只手拉住了他。 初一、十五和陆小宁都朝他嘘了声。 李衍讪讪:他这个病秧子拖累了。 不远处有人说挖到了东西,卫子陵连忙提着灯笼奔了过去,压低声音骂道:“小心点,别把东西……”他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见只是根烂木头,又骂道:“眼睛是吃屎的吗,仔细点!” 几人在树上蹲了许久,也没听见卫子陵说要挖什么东西。 最后李衍实在受不了,朝初一、十五打了个手势,表示要先回去。 初一十五悄无声息的抱着两人越过了墙头,等把两人送回宫后。 初一十五又出现在了桑树上,然后盯着卫子陵他们挖呀哇呀,挖了一夜的地。 卫子陵急于将功补过,眼看着天快亮了还没挖到东西,干脆自己动上手了。 看到累成狗,背上绷带都崩开的卫子陵。 初一、十五心情无比舒畅:呵呵,终于也有人和他们当初一样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3 章 签到第83天 陆小宁回到钟粹宫后就询问李衍:“他们没翻到东西,会不会继续找小路?” 李衍唇角翘起:“那就让小路指别的地方让他们继续挖。” 陆小宁:这是个好主意。 随后两人把在陆家挖到的铁盒子取了来,围着它左看右看,尝试着开锁。 拉扯、倒转、用铁丝用小刀,最后都上锤子砸了,那盒子纹丝不动。 李衍嘀咕:“这盒子是用什么做的?这么耐造?” 陆小宁摇头。 两人生生熬了一个通宵,李衍觉得自己快猝死了,最后还是赶回来的初一十五道:“这铁盒子是玄铁所造,刀削不坏,斧劈不断,除非有钥匙,不然根本打不开。” 李衍打着哈切看向陆小宁:“要不你去翻翻你父亲先前留给你的遗物,里面兴许有钥匙,我实在撑不住先去睡了。” 陆小宁问他:“我们不去上书房吗?不去,那小路怎么给太子指地方挖?” 李衍边往外走,边道:“让白芷姐姐把小路拉去御花园溜溜,溜完就回来。” 白芷不明所以,但还是拉着陆小路出去了。 陆小路出去三次就碰见了五皇子三次。 于是,卫子陵挖完陆家老宅又开始挖许家老宅,然后往两家老宅周围挖,最后甚至连户部,陆文忠值夜住过的地方都开始挖了。 愣是连个屁也没挖到。 卫家人暗自焦急,阮贵妃的人已经从许文忠,同僚夫人的口中得知账本的存在。 万一被对方找到…… 卫子陵咬牙:“要不让姑母把陆家姐妹杀了?只要账本不出现,父亲也没事的。” 卫尚书拧眉:“就算把人杀了,也必须找到账本!”那账本总是个祸害。 且,这个节骨眼上,以皇后的性子,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卫子陵急切道:“陆家终究是太子的外家,恐他没尽心套话,不若让孩儿进宫,孩儿一定从陆家姐妹口中套出话来的。” 卫尚书现在压根不信任他,呵斥道:“你老实在家待着!”在宫外尚且能捅这么大的篓子,进宫指不定能闹出更大的事。 卫家父子对卫子陵的‘上进’已经怕了。 卫子陵憋 屈,又无可奈何。 次日下朝,卫右相同五皇子走在一处,沉声提醒他道:“你应该知晓户部对你今后有多大助益,陆家账本的事抓紧些。” 五皇子点头,待右相走后,他眉眼越发阴郁。 他那小表妹也不好对付啊,年纪小小就会耍人,不愧是李衍教出来的。 他也不想兜圈子了,干脆在上书房将路小宁截住,询问她陆父死的时候可有留什么东西给她。 陆小宁也想知道那铁盒子装的到底是什么,于是耐下性子和他周旋。 “太子殿下有何问题直接来问奴婢就可,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问小路。陆家出事的时候他还小,什么也不知道。” 五皇子压低眉眼:“你既早知道孤在问小路,还装作不知?” 陆小宁:“奴婢只是想知道太子殿下在找什么?” 五皇子:“你不需要知道这个,你只需要知道孤是在替舅舅翻案。” 陆小宁看着他:“太子殿下连这个都不肯告诉奴婢,叫奴婢如何信你?” 两人对峙,五皇子权衡片刻后,道:“在找账本,能证明户部尚书罪证的账本。你若是知道,就把它交给孤,孤能帮舅舅翻案。”和聪明人说话,就要半真半假。 果然,下一刻,陆小宁眸色有所松动:“太子若真会替奴婢父亲翻案,早干嘛去了?” 五皇子:“这事急不得,卫家树大根深,得一步步的来。你先告诉我,舅舅死前有没有把账本给你?” 陆小宁:“没有!” 五皇子追问:“真没有?” 陆小宁语气不耐:“我和小路压根不知道什么账本,不然奴婢早去告御状了。” 五皇子一想也是,若她真得了账本,早被十一拿去给三哥了。 他委婉了语气:“那先前小路说舅舅埋了什么东西?” 陆小宁点头:“母亲死前是提过,但当时太混乱,奴婢不太记得了。”她拧眉,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您让奴婢想想。” 五皇子见此,也只得退一步:“好吧,你再回去好好想想,若想到什么就来告之孤,切莫冲动。你和小路若是缺什么,也可来告之孤。还有,孤同你说的事,你最好别告之十一。他同皇姐交好,近日又同卫家走得近。陆家的事 ,他必没有孤上心。你要知道,孤身上流着陆家的血,一定会帮你们的。” 陆小宁点头,先走了。 待散学后,没走多远,她就注意到有人在跟着她。 陆小宁冷笑:她这个太子表哥还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回去后,三人又开始窝在药房研究那铁盒子。还将初一十五也喊了来,研究了半天还是打不开。 就在李衍对着那盒子郁闷时,陆小宁突然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应该能开。” 其余几人全都看向她。 陆小宁:“我之前被关在掖庭狱时,碰到了一个小贼,他直接用银簪就轻而易举把掖庭狱的锁打开了。只要把他找来,说不定能开锁。” 初一问:“你隔壁牢房的那个?” 陆小宁点头:“他说他叫……燕小乙。” 李衍问初一:“你们抢的就是他的包袱?” 初一点头。 李衍幽幽道:“先前三哥打卫子陵时,在小巷子里碰到的小贼不会也是他吧?” 陆小宁点头:“很有可能。” 十五插话:“如果是就有些难办,先前卫家人全程搜捕他好几日都没找到人。” 陆小宁抿唇,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李衍道:“我来想法子吧。”只要人还在京都,他大概率能找到人。 陆小宁连忙问:“什么法子?” 李衍还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人,就先卖了个关子。 夜里,等其他人都睡下了。他才拉开签到系统,点击抽宝箱功能。 然后花了八百两,抽了八次,才抽中在卫府奖励的‘标记卡’一张。 然后拉出京都的签到地图,对燕小乙发动卡牌技能。 一个移动的红点在地图上清晰显示,不一会儿就能跑出老远,最后这个点停留在了京都一家青楼里面。 李衍唇角翘起,无声的笑了。 之后三日内,飞贼燕小乙无论去哪,不管白天黑夜,总能被初一、十五逮到。 他想出城,全程就戒严。 燕小乙都快哭了,边跑边喊:“都说了那小姑娘不是老子弄死的,你们至于几年了,还来追老子吗?” 初一十五一言不发,继续追他。 燕小乙觉得自己简直倒了八辈子霉,就失手了那么一回…… 他急速奔跑中,脑袋灵光一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要不他躲到掖庭狱去? 想到这,他加快身形,溜进了掖庭狱,找了最里头的一间牢房待着。 待了大半天果然没人追了。 燕小乙暗自得意,从怀里掏出还没来得及吃的大鸡腿啃了起来:“娘的,累死老子了!”啃得满嘴流油,他又从腰上解下烈酒连喝了一口。 等风头过了,他就出京都去,再也不回来了。 他吃饱喝足,躺在牢房的杂草上闭眼,美美的睡了一觉。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一直盯着自己。 燕小乙警觉的睁眼,就瞧见陆小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吓得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闷声大喊:“鬼啊……” 实在不能怪他害怕,当年他是亲眼看见陆小宁被掐死的,尸体他还抱了会儿呢。 这会儿突然凑过来,换谁不害怕啊。 他想跑,初一十五拦住了他去路。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他惊恐转身,陆小宁和李衍又挡在了他面前。 燕小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又看向陆小宁脚底下的影子,终于冷静下来:“你没死啊!” 陆小宁摇头。 燕小乙眼珠子转了几个圈,突然朝陆小宁跪下,哭道:“姑奶奶,小的偷的都是不义之财,没干过坏事啊,你们抓小的做什么?”他算是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了。 陆小宁从身后拿出那个铁盒子:“就想找你开个锁而已。” “啊?”燕小乙擦了擦压根没眼泪的眼睛,舌头都打结了:“开,开锁?” 陆小宁点头。 燕小乙无语:“要开锁你们早说啊,追了我几天,就是不说,吓死我了!”他起身,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 李衍问初一、十五:“你们没和他说是开锁?” 初一、十五:“您没让我们说……” 李衍:“……” 好吧,是他的失误。 他问燕小乙:“能开吗?打开你就可以走了。” 燕小乙接过陆小宁手上的铁盒子看了一圈:“玄铁打造的?能开,就是有些麻 烦。”天下就没有他燕小乙开不了的锁。 他朝陆小宁伸手,陆小宁立刻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递给他。他抱着铁盒子蹲下,仔细观察后,又是一阵捣鼓。 一炷香后,锁咔嚓一声开了。 出于职业习惯,燕小乙伸手就想打开箱子瞧瞧里头是什么。 手刚抬起,一只脚就踩在了箱子上。 燕小乙收回手,讪讪问:“小的能走了吗?” 李衍摆手,燕小乙如同一条泥鳅,直接从天窗窜了出去。 初一、十五也自觉的越上天窗,一人守着掖庭狱的一个屋顶。 陆小宁蹲下,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果然是一叠账本。她快速翻开查看,里面除了十几年前边关粮草调配的账本还有近几年户部贪污的账本,一桩桩一件件,记得清清楚楚。 贪没的数量绝对不止八十万两,足够户部尚书砍几次头了。 李衍也看了一遍后,才道:“你父亲多年前就在收集这些证据,是打算给我外祖父翻案?” 陆小宁摇头:“不知道,父亲从未和我们提起过。”卫家人应该也不知道父亲在做这些,只不过恰好因为宜嫔的事牵连了父亲。 她垂眉敛目,心情沉郁。 李衍道:“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抱着盒子从掖庭狱出口出来,掖庭令在门口静静的等着他们,然后提着灯笼亲自把两人送到了掖庭出口,压低声音道:“奴才看过了,四下无人,十一皇子快走吧。” 李衍点头,同路小宁摸黑出去了。 才走了没多久,初一就出声提醒:“十一皇子,有人跟着我们。” 李衍:“把人丢进掖庭狱吧,告诉掖庭令,别让人跑出来了。” 初一领命去了,很快又回来,同十五一起,把两人直接带回了钟粹宫。 钟粹宫的主殿还点着烛火,李衍走了进去,就瞧见他娘等在里头。 他讶异问:“娘怎么还没睡?” 许嫔打了个哈切,道:“你们近日神神秘秘的,也不同我说,我怕你们回来摸黑,就等在这了。” 陆小宁把铁盒子摊开,然后把账本一一放到她面前,示意她看。 许嫔边看账本的时候,陆小宁边和她解释账本的由来。待许嫔都看完后,她 突然跪下了。 “你这孩子,好好的跪着做什么?”许嫔要伸手去扶她。 陆小宁摇头不肯起来,沉声道:“许嫔娘娘,我要带着账本去告御状,要替我父亲翻案。一旦我告了御状,成与不成都会置您和十一皇子于风尖浪口。所以,在此请求您的原谅。” 许嫔坐回原位,温声道:“不必觉得抱歉,为人子女替父伸冤是值得赞许的事。你比本宫强,本宫当年就没这个勇气。” “既然想好了,去做便是,大不了我们再回冷宫。” 陆小宁眼眶微红,朝她磕了个头。 许嫔把陆小宁拽了起来,又看向李衍,道:“十一,你外祖父的案子也牵连其中,小宁要翻案,你尽量帮她,就当替娘尽孝了。” 李衍点头。 三人又开始商议要如何告御状。 《大楚律》,凡军民诉讼,皆需自下而上陈告诉。 以陆小宁罪臣之女的身份,若在后宫拦御驾状告户部尚书,需得杖责八十。且,建宁帝近日因着户部的事,几乎不踏足后宫。 不若直接去宫门口敲登闻鼓,可以震慑百官,直达天听。 杖三十即可。 三人商议过后,决定明日一早让陆小宁直接去宫门口敲登闻鼓。 临到要去睡了,李衍还是不放心,又让人去知会了阮贵妃和淑妃那。 事关她们的切身利益,她们不可能置身事外。 这一夜,皇宫内外许多人彻夜未眠…… 而五皇子那边,迟迟没等到心腹太监过来回话,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连夜让人传话给了卫皇后。 次日卯时,天蒙蒙亮,李衍就领着陆小宁出门了。 两人沿着宫道经过御花园往宫外走,经过重华门时,李衍先跨了过去,身后的陆小宁紧随其后。却不想被卫皇后身边的周嬷嬷迎面撞着了。 陆小宁还没怎么样呢,周嬷嬷先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下,手里端着的琉璃盏砰咚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块。 陆小宁连忙后退, 李衍:这碰瓷碰得也太明显了吧。 周嬷嬷身旁的宫婢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扶周嬷嬷。周嬷嬷扶着腰就着宫婢的力道站了起来,看着满地的碎琉璃,惊慌 喊:“哎呦喂,这是特意给皇后娘娘炖的补药啊!”她抬头,看向裹着斗篷,低垂着脑袋的陆小宁,怒道:“你这婢子,走路不长眼睛吗?这下可如何是好,你快快同老奴一去皇后面前赔罪。” 陆小宁往李衍身后躲,李衍不耐:“本皇子还有事出宫,你别挡道!” 周嬷嬷往李衍身后看,目光落在陆小宁手捧的匣子上面。很是为难道:“十一皇子自行出宫便是,但这陆姑娘打碎了皇后娘娘的琉璃盏,必须要和老奴走一趟。” 李衍拿出随身的腰牌:“本皇子命令你们,让开!” 周嬷嬷几人看见腰牌齐齐下拜,但李衍要走时,她又伸手拦住陆小宁。 李衍拧眉:“你想抗旨吗?” “老奴不敢!”周嬷嬷不紧不慢道:“老奴自是不敢冒犯十一皇子,但这腰牌只能护您一人。陆姑娘打碎了皇后娘娘的琉璃盏,即便您有腰牌,她也是要过去赔罪的。十一皇子别为难老奴!” 双方僵持中,阮贵妃的轿撵往这边来了。询问过事情经过后,笑道:“周嬷嬷,既然十一皇子有事,你让他出去便是。不就是一个琉璃盏和补药,本宫随你去同皇后说清楚。” 周嬷嬷为难:“贵妃娘娘,这恐不合适。” 阮贵妃笑容淡了两分:“这有何不合适?难道本宫不配替个奴婢去说情?” “这——”周嬷嬷暗自咬牙,怎么半路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 “周嬷嬷,走吧!”阮贵妃把玩着自己手上的丹蔻,“本宫时间紧,可没功夫同你在这耗着。” 就在周嬷嬷不知如何是好时,卫皇后远远的过来了。 看到一行人站在重华门前,语气不耐问:“周嬷嬷,本宫让你去办点事,怎得迟迟不归?” 周嬷嬷扑通一声跪下了,连忙解释:“皇后娘娘恕罪,十一皇子的婢女突然冲出来,撞了奴婢。把皇上御赐的琉璃盏给撞碎了……” 李衍翻了个白眼:这会儿又成御赐的琉璃盏了! 卫皇后看向李衍身后一直低着头的陆小宁,冷哼道:“既是撞碎了御赐之物,拖下去杖毙就是,你在这磨叽什么?”她挥手,让人去拖人。 阮贵妃连忙出声阻拦:“皇后娘娘,不过是个琉璃盏,怎就值当一条人命。本宫那也有御赐的琉 璃盏,赔给你便是,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这婢子吧。” 卫皇后拧眉看向她:“贵妃这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吗?御赐之物,怎么能随便赔一个了事?” 阮贵妃:“那皇后想如何?” 卫皇后:“不是本宫想如何,本宫是按照规矩办事。来人啊,还不快把这贱婢押下去!” 待在旁边静静看戏的李衍连忙挡在了陆小宁面前:“本皇子看你们谁敢!” 卫皇后身边的几个武婢绕过李衍,同时去拉陆小宁。 陆小宁被拉得晃了两下,手上的匣子一个不稳,直接砸在了地上。一群老鼠窜了出来,叽叽叽的到处跑。 吓得一群宫婢和抬轿撵的太监尖叫连连,直接把卫皇后和阮贵妃给摔了下来。 幸而有几个眼疾手快的小太监,上前给两人当了垫背,这才避免两人直接摔在地上。 两人被扶站了起来,卫皇后扶着发髻,看向李衍怒道:“那匣子怎么装的是老鼠?” 李衍无辜:“本来就是老鼠啊,昨晚上在钟粹宫抓的,打算拿到宫外去放生。” “放生老鼠?”这是有病吧。 卫皇后是接到太子的传信,说陆小宁很可能找到了账本,今日一早会出宫告御状才特意等在这的。 那账本呢? 她看着地上空空如也的匣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李衍身后的宫婢。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许多,模糊的人脸渐渐显现。 那宫婢的兜帽也在挣扎间掉了下来,露出一张修饰过,和陆小宁有几分像的侧脸和身形。 但压根就不是陆小宁。 卫皇后大惊,质问李衍:“陆家姑娘呢?你带的怎么不是陆家姑娘?” 李衍反问:“本皇子何时说过带的是小宁?” 卫皇后:“可你平日带的都是她!” 李衍:“所以今日才带红豆姐姐出来啊!” 那唤作红豆的宫婢连忙跪下朝皇后请罪。 卫皇后脸黑如锅底,冷声问:“那陆家姑娘呢?” 李衍好心道:“小宁一早跟着淑妃娘娘从西华门出宫去了,皇后娘娘若是快些,说不定能在出宫前把人截住呢。” 卫皇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李衍、阮贵妃和淑妃三 个人合起伙来耍了! 她气急,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快,快去西华门!”卫皇后坐上轿撵,连声催促。 李衍站在了路中间,问:“皇后娘娘,您不罚红豆姐姐了。” “让开。”卫皇后着急,“本宫饶恕她了!” 才站稳的宫人脚步生风,抬着她几乎是用跑的,消失在了面前。 待看不到人影了,李衍回头,就见阮贵妃一直在打量他。 他露出一口白牙,笑着问:“贵妃娘娘一直在看我做什么?” 阮贵妃收回目光笑道:“十一皇子聪慧,只是可惜了这病,不然以皇上对你的宠爱……” 这是在试探他? 李衍继续傻笑:“父皇知道我活不了久,才多宽纵我的。” 阮贵妃警惕的心顿时放下了,抬头看向完全亮堂起来的碧空:“你说,皇后娘娘能不能赶上陆姑娘击登闻鼓?” 李衍还未说话,一声声沉重的鼓声由远及近的传进宫里。 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咚咚咚…… 走到半路的卫皇后一下子瘫软在了轿撵之上。 鼓声越过重重宫门,传到了宽阔的文渊殿前,传进了金銮殿上……百官齐齐回头,朝身后看去…… 方才还露白的天空,乌云缭绕。 看来这天要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4 章 签到第84天 宫门登闻鼓响,必关军国大务,有大贪大恶,奇冤惨案。 皇帝理应受理。 很快有太监低头垂目,双手高捧状纸一路疾行上金銮殿,高声道:“皇上!陆氏之女陆昭宁呈上血书一份,在宫门口击鼓伸冤!” 血书被呈到了建宁帝面前,文武百官都盯着建宁帝看。 建宁帝看后,面色凝重,肃声道:“将那陆氏之女带到金銮殿上,朕要听她当面陈情。” 百官静默不敢言,卫右相双手紧奉笏板,神情沉重。 五皇子抿唇,眼睫微微下压。 一刻钟后,陆小宁手捧着铁盒,跟在御前太监身后进了金銮殿。 她穿过文武百官,行到御前,跪下。 瘦削的身板在高矿肃穆的大殿里显得渺小又卑微,但背脊却挺得笔直,声音更是清晰透亮,直达天听:“奴婢原户部陆员外郎之女陆昭宁,状告户部尚书卫博霖,利用职权,贪赃枉法,陷害忠良。请圣上,辨忠奸,还奴婢父亲清白!” 卫氏一党心头齐齐俱震。 阮氏和淑妃一族隐隐兴奋:这场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高坐在龙辇上的建宁帝眼睛微眯,肃声问:“陆氏之女,你可知,依照大楚律法,民告官,不问缘由,得先杖责三十?” 陆小宁点头,高声道:“奴婢知道,奴婢只想为父伸冤,不怕杖责。” 卫相立刻出列,补充道:“皇上,陆氏是罪臣之女,已入掖庭,私自出宫敲登闻鼓,按律要再加二十杖。” 建宁帝又问陆小宁:“你可听见了,一共五十杖?” 陆小宁点头。 建宁帝摆手,立刻有御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挥动庭杖开始行刑。 一棍子下去时,那瘦弱的身板都跟着抖了抖。 接着一下又一下,即便打得身形都晃动,跪在那的人依旧死咬牙关一声不吭。 打到三十下时,小姑娘浅薄的后背晕开一团血色,她终于支撑不住,手里的盒子哐当一下砸在地上。她双手撑地,依旧一声不吭。 看得许多大臣都有点不忍心了。 躲在龙座后的李衍拉开签到面板又关了:其实他多抽几次宝箱也可以抽到痛觉转移卡,但也只是转移痛觉,身上估计还是会留下伤痛。 这个时候,看上去越惨,越示弱反而更容易引起群臣的同情和愤怒。 也更利于后期案子的进行。 也许这是陆小宁更愿意看到的。 他抿唇,抱紧了手里的胖橘。 胖橘不适应的叫了一声。 细微的喵叫传到龙座前,端坐不动的建宁帝微微侧目,偏见一片月白的斗篷,斗篷边上绣着一枝还未绽放的梅花骨朵。 他微微蹙眉,又有两声喵叫传来。 建宁帝微微叹气:罢了,他也不是真想把人打残,就给十一几分薄面吧。 他看向汪全,汪全立刻会意,朝行刑的御前侍卫看了一眼。御前侍卫得到指令,再下手,板子看着重,但每一下都不伤及筋骨。 板子接着落下,打到第四十九下时。 卫右相面色黑沉,拧眉看向五皇子。五皇子隐在袖子里的手收紧,冷冷的盯着跪在大殿中央被打得直不起腰,后背一片血雾的陆小宁。 这陆表妹真叫他刮目相看! 其实一开始就不信任他吧,这么利的一把刀,给了李衍真是可惜了。 五十杖打完,陆小宁依旧跪在那,她咬牙打开铁盒,把里面的账本高举过头顶,重新高喊:“户部尚书贪污国库银子,陷害忠良的证据在此,请圣上,辨忠奸,还奴婢父亲清白!” 汪全快步上去,把所有的账本呈到了御前。 建宁帝拿过账本一一翻看,越看到后面,他脸色越难看,看到最后一份书信时,他把账册连同书信直接砸到了御前:“岂有此理,右相,你过来看看,看看你的好儿子,朕的好户部侍郎,干了什么好事!” 卫相沉着脸上前,捡起地上的书信和账本查看,看完后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建宁帝大怒,拍桌而起:“老三,带着这些证据,同赵左都尉去户部查,给朕狠狠的查。户部尚书卫博霖暂由大理寺关押,书信中涉及的官员一律停职下狱等待候审。朕绝不姑息大楚的任何一个蛀虫!” 散朝后,很快有大理寺的人去了卫府,将卫尚书带去了大理寺。 大长公主沉着脸,但始终没有阻拦,卫子陵整个人都慌张了。 案子审理期间,陆小宁暂时由三皇子府看管,卫含薇被派去照顾她。 卫家人没办法接触到陆小宁,就想将陆小路诱骗出去,威胁她反口。 但因为李衍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卫家人始终没办法得手。 户部的清洗来得轰轰烈烈,三皇子和四皇子党逮住卫尚书就不放。 户部亏空巨大,卫大郎没办法自圆其说,又不想牵连整个卫家,于是一力承当了所有的罪责。 三皇子党和四皇子党却认为,即便卫尚书担下了责任。但户部亏空卫家必定也是挪用的一部分的,要求皇帝彻查卫家所有人的财产田地。 卫右相慌了,跪在御前请罪。最后交出了自己对武城兵马的管辖权,才阻止了皇帝继续彻查。 原本要判斩首之刑卫尚书,也在大长公主的斡旋下,最后只判了卫尚书流放之刑。 陆文忠的冤屈得到伸张,许嫔父亲的罪却因为时日过久,维持了原判。 卫家元气大伤,猛虎暂时低头,趴下不动了。 建宁帝深知一次不可能将卫家连根拔起,倒也不急于一时。 卫尚书流放的那日,正是入秋,泛黄的梧桐叶打着卷儿随风落下。 卫府除了卫右相,都过来送别了,连李明嫣也来了。 北风飒飒寒天凉,卫子陵伸手扒着囚车的木门喊了声父亲,声音沉闷又懊悔。 往日意气风发的卫尚书两鬓生出了白发,只是靠在一角,始终不曾看他一眼。 卫子陵难受得心在滴血。 李明嫣将他挤到后面,塞了个包裹过去给卫尚书。大长公主同他细细说着话,待囚车要走了,卫夫人拉着卫尚书的手,边哭边跑…… 千里送别终需一别,囚车渐渐远去,卫夫人靠在李明嫣身上痛哭。 一阵秋风起,行人裹紧了外裳。 北城门之上,建宁帝静静的看着,然后问身旁伺候的汪全:“太子没来?” 汪全摇头:“没有,太子殿下今日下朝后就一直待在东宫没出来,听说是感染了风寒,皇后娘娘还去瞧了。” 建宁帝眉目不动:“还真是巧,看来朕这个太子也是个见风使舵的。” 他看着城楼下的大长公主,眼神冷冽:这才刚刚开始,卫家该没落了…… 城楼下的大长公主似有所感,抬头往建宁帝先前站的方向看 去,然而,只看到高高孤立的城墙。 李明嫣上前搀扶她,喊了声:“外祖母。” 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然后一起上了城外的马车。马车缓缓驶进了城,很快便到了卫府。 往日热闹的卫府门前冷落,下人瞧见他们回来,规矩的行礼,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继续埋头去干自己的事了。 卫夫人受不住,被婢子搀扶下去休息了,大长公主往正厅去。 李明嫣同卫子陵落后几步。 一直沉郁的卫子陵眼神愤恨,突然问:“李霁为何没来?” 李明嫣蹙眉:“卫子陵,他是太子,你怎可直呼其名?” 卫子陵咬牙:“为何不可?卫家扶他入主东宫,我父亲流放,他竟来也不来,是想卫家划清界限吗?” 李明嫣恼了,骂道:“你能不能凡事不要找别人的错!舅舅流放难道不是因为你?你若是有心,就该代舅舅去流放,卫家少你一个废物正好,外祖母再也不用操心了!” “李明嫣!”卫子陵本就积郁在胸,听到废物两个字就忍不住了:“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维护他就算了,如此诋毁我是什么意思?我是废物,总比你只是个公主强!” 这下是彻底踩到李明嫣的痛脚了,她死死瞪着卫子陵。突然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跟着她的宫婢连喊了几声,也赶紧追着跑了。 卫子陵沉着脸,转身,迎面就被大长公主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又重又响,卫子陵嘴角都被划出了血痕。他捂住脸,倔强的看着大长公主:“祖母!” 大长公主胸口起伏,骂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错?你父亲已经被流放了,你还想把卫家吵得人心不和吗?” 卫子陵抿唇,不发一言。 大长公主长叹口气:“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卫子陵捂着脸跪到了祠堂,祠堂的佛香没有熄灭他的愤怒,他眼前始终是梦里卫家覆灭的场景。 他明明痛改前非,努力上进了。 父亲还是被流放了。 他想了一圈,似乎从碰见李衍开始就一直在倒霉。 对,都怪李衍和李衍身边那个婢女,是她告了御状,父亲才会沦落至此。 卫子陵 心中恨意滋生,想杀了李衍和陆小宁的心格外强烈。 若是能杀了他们,是不是就没人说他废物了。 他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第二日他去大长公主面前认错。 大长公主揉着额头,未曾睁开眼,只是冷声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进宫向明嫣道歉。态度要诚恳些,若再让本宫知道你胡说八道,你就剃度出家去皇觉寺待着吧。” 卫子陵规矩的点头,然后由大长公主身边的婢女陪同一起进了宫。 他直接去了凤栖宫,不巧李明嫣不在。 于是卫子陵就去了上书房。 他在上书房转了一圈,在处所看到了躺在逍遥椅上摇晃的李衍。 屋子里除了他,只有一只胖乎乎傻呆呆的猫。 卫子陵隐在袖子里的手收紧,心中杀意再次浮现。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七皇子的声音:“哎呀呀,这不是卫大公子吗?什么风把你吹到上书房来了?” 卫子陵回头,冷冷的瞪着他。 七皇子等这一刻早等了很久,丝毫不惧他,继续嘲讽:“卫大公子大义灭亲,连自己父亲都拉下马了,厉害啊!” 若是往日,卫子陵早动手了,但想起自己祖母的话,又生生忍了下来。 他抬步想去找李明嫣,七皇子伸手拦住他:“还没说两句呢,急着去哪?卫子陵,同本皇子说说你在户部任职的事呗?你是如何找出那八十万两的亏空的?” 卫子陵阴沉低吼:“让开!” 七皇子就是不让。 上书房不少人朝这边看来。 卫子陵羞愤,再也忍不住伸手用力推了七皇子一把,将他直接推到了拱门的石墩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往西上书房走。 “卫子陵,你大胆!”七皇子捂着后脑勺跳脚,追着他就去了。 卫子陵脚步飞快,路过藏书阁附近时,瞧见陆小宁的背影一闪而过。 藏书阁门口的童子正好在打盹,他沉着脸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他沿着木阶往上走,才走上三楼,就听见细细的说话声。 卫子陵警觉,脚下放轻,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迈上三楼后,寻着声音继续往里挪。感觉声音很清晰后,才隔着书架往对面的书架看。 一眼看过去,便看到了背对着他的陆小宁。 他正要过去,陆小宁对面又露出个人,是五皇子。 他拧眉,屏住呼吸,又凑近了些。 这下声音更清晰的传进了耳朵里。 “孤说了让你别急,你找到了账本为何不通知孤,私自就去告了御状?” 陆小宁声音冷漠:“太子表哥说会帮我父亲翻案,但好像并没有,你让我如何信你?” 五皇子声音沉痛:“你不信孤,舅舅留下了账本是不是孤告之你的?孤在宫中如履薄冰,你当理解孤。” 陆小宁听他提起父亲,抬眼盯着他的眼睛:“理解你?宜嫔娘娘理解你吗?你知道宜嫔娘娘是怎么死的?陆家又是因谁而家破人亡?” 五皇子想起自己母妃死前的情形,惯常的伪装松懈,沉默后道:“孤知道,孤的母妃是被皇后娘娘害死的。陆家也是被皇后娘娘害得家破人亡,孤会替母妃和舅舅报仇的。但前提是,你今后不可擅自行动!” 陆小宁不说话,五皇子停了一下,又问:“舅舅的案子都翻了,你和小路也脱了奴籍,为何不出宫?” 陆小宁声音平静:“出宫让卫家人杀了吗?奴婢没那么笨。” 五皇子叹了口气:“孤都说了,会护住你。只要你和小路听孤的,一定会没事。”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甚至又拿出了几张银票:“孤说了会照拂你们就会照拂,这银票你先拿着。” 陆小宁已经不想和他周旋,冷哼一声,错开他就走。 躲在书架后的卫子陵连忙往角落里闪去。 待陆小宁下了楼,五皇子才转身,表情阴鸷又淡漠,压低声音低语:“这是完全被李衍驯服了?” 原想着她在李衍身边,能帮忙探听其他几个兄弟的消息。 看来这枚棋子是一点用都没了,还成为了他的阻碍。 让卫家和他产生了隔阂。 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迈步刚想往外走,对面的书架后就走出来一人。 五皇子看到来人时,瞳孔遽缩,又往他身后看了看,确定只有他一人时,才掩住慌乱问:“子陵表哥,你如何在这?你是才来?” 卫子陵上下打量他,嗤笑:“什么表哥表妹的 ,本公子可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前日不曾去送他父亲,今日风寒好了就在这私会表妹。 五皇子心凉了半截:看来,他方才和陆小宁的对话,对方全听到了。 不是说卫子陵在罚跪祠堂,犯了这么大的错,卫家怎么还准许他进宫? 卫子陵走近他,眼神愤恨:“账本的事,是你告之那贱人的?我父亲也是你和那贱人一起算计的是不是?”他算是想明白了,为何卫家近半年诸多不顺,原来是有个奸细。 先前让他打探账本的下落,也是故意胡乱给他指个地方去挖吧。 五皇子努力解释:“是右相让孤去套她的话,孤告诉她账本的事,只是想她去找账本,孤好守株待兔。不成想她拿到账本会直接去告御状!” 卫子陵冷哼:“你认为我会信你的话吗?你身上流着卫家的血!姑母这是养了条毒蛇在身边,你是准备登基后再和姑母清算,替你母妃报仇吗?” “不对,现在已经开始联合她对付卫家了。” 五皇子压低声音:“孤方才那样说,只是为了稳住陆小宁!” “还想狡辩!”他一把将五皇子手上的银票抢了过来,“姑母给你银票,是让你去照拂陆家姐妹的?”从五皇子利用他登上太子之位起,他就对五皇子有了怨恨和猜忌。 今日是他亲耳听到。 再想到自己父亲他更目眦欲裂:“亏得卫家和皇后姑母对你这么好!把你扶上太子之位!你竟然还想着生母和陆家的两个表妹!想害卫家,想害姑母!” 五皇子极力否认:“孤没有!” “姑母眼盲心瞎,叫你蒙蔽了,把你当亲儿子。”为此还训斥,打骂了他。 卫子陵转身就走:“我要把今日听到的,全告诉皇后姑母,要告诉祖父祖母。让你丢了太子之位,又回到从前,一无所有,像条死狗一样跟在三皇子身后,任由他人欺凌……” 他今日定要戳穿李霁的伪装! 五皇子眼神越来越阴鸷:他如今得来的这一切来之不易。 为此母妃死了,舅舅也没了。 断然不能毁在卫子陵这蠢货手里。 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到从前任人欺凌的境地。 他知道,若是卫子陵把今日的 事同皇后和卫家说了,那他就完了。 若卫家没了卫子陵,对他而言简直完美。 五皇子看着卫子陵后脑露出的一截脖颈:今日只有陆小宁是凭腰牌进的藏书阁,他进来时并无人看到。若是卫子陵死了,这凶手只能是陆小宁! 五皇子目露凶光…… 卫子陵还没走两步,就被一根腰带从身后勒住了脖子。 他声音一下子哑了,一把抓住勒住脖颈的细绳,挣扎着侧转身,瞪着五皇子扭曲的脸。 眼里是控诉,他双脚用力踢瞪,另一手努力去往后去抓对方勒住他的那只手。 然而,勒住他的双手纹丝不动,甚至还加大了力道。力道大到手背都青筋凸起! 不过几息功夫,卫子陵已经眼睛圆突,面色涨红,呼吸困难。 他死死瞪着五皇子,几分钟后,扯住对方衣襟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下,彻底没了生息…… 五皇子双手颤抖得慢慢松开,方才还剧烈挣扎的卫子陵一下子就滑倒在地。 看着他始终没闭上的眼睛,五皇子一下子瘫靠在了书架上,双手以及后背大汗淋淋。 书架略微摇晃,藏书阁的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 五皇子惊醒,立马将卫子陵扶靠在就近的书架边上,然后抓起地上散落的几张沾染了卫子陵血迹的银票,从三楼的窗口翻了出去。 很快,七皇子噔噔噔的跑上楼,转过两个书架,看到卫子陵背对着他,埋头靠在书架上。 这不会因羞愤气哭了吧? 七皇子心情好了些,边走边嘲讽道:“卫子陵,你也有今日!你打了本皇子就跑,还不快道歉。” 见卫子陵不搭理他,他伸手就去拍卫子陵的肩:“喂,卫子陵,你别装死!” 啪嗒! 他只是拍了一下,卫子陵就应声朝着他倒下。 七皇子本能的伸手去接,然后两人一同结结实实,砸在地面上。 “卫子陵,你要死啊!”他骂骂喋喋的的爬了起来,然后侧头就看到了他终身恐怖的一幕。 卫子陵满脸青白,舌头外吐,双目外凸,死不瞑目的瞪着他。 脖颈上还有一道嵌进肉里的深深勒痕,还在往外渗血…… 他惊恐,一下子推开卫子陵弹跳了起来,后退两步,还没缓过劲来,身后就传来藏书阁守门童子的一声尖叫:“啊———杀人了!” 七皇子又猛得回身,本能的解释:“不是我!” 恰好到楼下的几个翰林跑了上来,同时看到了这一幕,看向七皇子的目光俱是惊骇。 翻窗而出的五皇子又从藏书阁正门进来了,推开几个翰林和守门童子后,看向七皇子,惊骇问:“七弟,你好好的,杀了子陵表哥做什么?” 七皇子惊慌大喊:“不是我!”瞥见自己双手沾上的血,吓得赶紧往外袍上擦,想将它擦干净。 五皇子隐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的收紧:原想着嫁祸给陆小宁,没想到老七上赶着当替死鬼! 就算不是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5 章 签到第85天 七皇子双手带血,惊惶失措的模样,落在所有人眼里就是心虚。 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很快整个上书房都惊动了。所有人都朝着藏书阁聚拢,李衍也急匆匆的来了,身后还跟着半路遇到的陆小宁。 西苑的几个女官和公主都跑了来,李明嫣拨开众人,看到死不瞑目的卫子陵时也吓到了。 第一反应就是外祖母和舅母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李明嫣已经不敢想了,她强忍住不适看向七皇子,厉声喝问:“李策!你为何要杀我表哥?”她平日虽不待见卫子陵,但也容不得旁人杀他。 七皇子急红了眼:“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他站在这儿,就拍了他一下,他就倒了……” 然而,没有人信他。 很快,就有人去通知建宁帝了,同时有人去了淑妃和皇后那报信。 等建宁帝、皇后和淑妃赶了来,卫子陵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藏书阁的楼下,七皇子还有几个皇子、公主以及上书房的人都在场。 卫皇后看到死不瞑目的卫子陵时,险些摔了,幸而周嬷嬷及时扶住了她。她扑过去,喊了两声,然后就开始无措的哭,在场的人无不唏嘘。 周嬷嬷拉不住她,李明嫣连忙过去扶她,她顺势站了起来,恶狠狠盯着七皇子道:“本宫要让你为子陵偿命!”这个侄子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如今就这么没了。 卫皇后心在滴血,同时又不知要如何向母亲、父亲和卫夫人交代。 七皇子叫他看得后退几步,慌得只会重复那一句话:“不是我!人真不是我杀的!”他现在后悔死追过来了。 卫皇后咄咄逼人:“不是你,是谁?这么多人都看着!” 七皇子惊慌的喊了声:“母妃!” 淑妃上前,将七皇子挡在身后:“皇后,臣妾知道你心痛,但事情没查清楚前,还请你莫要随便污蔑策儿。” “本宫污蔑?”卫皇后看向建宁帝,“皇上,您要为子陵做主啊!我卫家就这么一个侄子,如今人死在宫内,死在您眼前,纵使是皇子,您也不能徇私!” 一直沉着脸的建宁帝拧眉,问尸检的侍卫:“人是如何死的?” 侍卫连忙道:“卫公子是 叫人从后面猝不及防勒住脖子,大力拉扯至死。应该是熟人作案,且死前剧烈挣扎过。” “熟人?”建宁帝环顾一圈众人后才道:“事情究竟如何,你们一个个的说来!”卫尚书即便刚出了事,但唯一的孙子没了,今日若不给个交代,确实说不过去。 卫子陵身边跟着的小太监说:“卫公子原本是来给大长公主道歉的,但一进上书房就碰见了七皇子。七皇子拦住卫公子不让走,双方发生了口角,卫公子气急就跑了,七皇子不依不饶跟了过去,然后就……” 东上书房的人也都说看到七皇子追着卫子陵往藏书阁的方向去了。 藏书阁的童子不敢说自己没注意到卫子陵,就撒谎说看到卫子陵进去了,没多久七皇子也进去了,“然后小的就追上了三楼,还在楼梯口时就听见巨大的响声,小的上去就瞧见七皇子和卫公子同时倒在地上……” 后来上来的几个翰林说辞也是一致:“臣等听人来报,说是七皇子追着卫公子来了,怕出事,才追了过来,没想到就看到这一幕……” 五皇子也跟着道:“儿臣也是听身边的人提起子陵表哥往这边来了,才追过来的。” 所有的证词和证据都指向七皇子,七皇子整张脸由红转白,惊慌解释:“父皇,不是儿臣。儿臣同卫子陵口角了几句,他就推了儿臣,儿臣这才追过来让他道歉的。但儿臣上了藏书阁,过来时就瞧见卫子陵靠在书架上。儿臣以为他躲起来哭,就伸手拍了他一下,他突然就倒下了!儿臣发现他时,他已经被人勒死了!” 他真的冤枉至极。 淑妃有时候简直想把自己儿子的嘴巴缝上,天天嘴贱,胡乱招惹人。 站在淑妃身边的四皇子眼眸波动:“也就是说,在你来之前,卫子陵已经被人勒死了?” 七皇子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我来以前,他已经死了!” 五皇子迟疑:“但我们瞧见卫子陵时,他脖子的伤口还在流血,显然刚死,藏书阁的三楼除了你并无其他人。” 七皇子求救的看向他四哥,四皇子提醒他:“你再想想,入藏书阁前,还有碰到其他人没有?” 七皇子眼珠子快速转了两下,然后目光落到了李衍身边的陆小宁身上:“我进藏书阁的时候正好碰见她从藏 书阁出去,我们两人还险些撞上了……”他眼神突然亮了,“对,就是她。她是陆家人,陆家因为卫家家破人亡。卫尚书又因为她流放,双方怀恨在心,打起来杀了卫子陵,再嫁祸给我,完全合情合理!” 七皇子指着陆小宁:“她,她也有时间杀卫子陵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陆小宁,陆小宁蹙眉:“奴婢没有!” 李衍眼神也冷了下来:“七哥,你别随便攀咬人!是我让她过来藏书阁给我借书的,她借完书就走了。” 陆小宁跟着点头:“奴婢虽来了藏书阁,但压根没有见到卫公子,只是出去时同七皇子撞了一下。”她伸出双手,“奴婢双手上并无血迹。” 淑妃仿佛抓到了一线希望,立刻道:“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侍书童子,这奴才可有上三楼?” 跪在一旁的藏书阁童子连忙道:“去了,陆姑娘进藏书阁没多久就上了三楼,而且待的时间还不短。她出来后,七皇子才上去的。” 淑妃看向陆小宁:“你定是说谎了,既然卫子陵上了三楼,你也上去了,怎么可能没看到他?你同卫家本就有仇,又因着十一皇子先前被打,报复他也不是不可能!” 陆小宁语气冷淡:“奴婢不笨,若是要报复,也是在宫外,何必选在宫内藏书阁?还偏偏选在大家都知道奴婢进了藏书阁的情况下?” 七皇子立刻道:“本皇子也不笨,也不会整个上书房追着卫子陵跑,然后过来将他杀了!” 李衍远远看了地上的卫子陵一眼:“可看他眼珠子瞪的方向,凶手应该和他差不多高。是被人勒死,以小宁的身高,压根够不着卫子陵的脖颈,更别说把人勒死。” 众人又看向陆小宁:确实,这姑娘只有十三,以她的年纪来说,个子不算矮。但站在已经超过二十的卫子陵身边,就显得过分矮小,就算踮起脚,也不可能正面把人勒死。 比起她,十六的七皇子显然身高更符合。 七皇子死死瞪着李衍:“十一,我平日里虽同你不对付,但也不用这么想我死。你帮一个宫女出头不帮你兄弟?” 李衍蹙眉:“七哥,我就事论事,并没有帮谁一说。”他嘴上这样说,但私心里还是同共患难的陆家姐弟更亲厚。 而且,陆小宁他了解, 要动手,先前在宫外有无数次机会将卫子陵杀了,但她没有。 用得着现在落人话柄? 四皇子拉了激动的七皇子一把,眼神微眯,看向李衍:“十一,若其他宫婢个头矮或许不可能,但你这婢女是会功夫的,据说功夫还不弱。她若想杀卫子陵,也不是不可能吧?” 李衍看着四皇子心情复杂:亲兄弟终究是亲兄弟。 四哥或许对他没有恶意,但永远不可能像大皇兄和三皇兄那么待他。 陆小宁辩解:“奴婢没有杀卫子陵!这都只是四皇子和淑妃娘娘的猜想,并没有人亲眼看到奴婢动手!你们若想洗脱七皇子的罪名,就请拿出奴婢杀人的实证。” 四皇子立刻也道:“那所有人也都只看到小七跟着卫子陵进来了,也并未看到他动手。” 众人目光在陆小宁和七皇子身上打转,虽然更偏向于七皇子杀了人,但谁也不敢说。 卫皇后恼怒道:“不管谁是凶手,总得有人为子陵偿命!你们若都不承认就都移交刑部吧!严刑逼供总会招的!” 淑妃急了:“皇上,不可!策儿是皇子,哪有屈打成招的!”谁不知道刑部侍郎就是卫家的人,去了那,哪还有好果子吃。 卫皇后:“淑妃!现在死的是本宫卫家的侄子,就算是皇子,杀人照样要偿命!”而且,先前他们才一起围攻卫尚书,梁子已经不小了。 两人争锋相对,建宁帝沉声道:“够了,既然都没有实证,把两人都暂时先押到大理寺,明日一早三堂会审,朕亲自督办!” “卫家公子的尸身也先放到大理寺冰库保管。” 御前侍卫立刻上前拿人,陆小宁这边丝毫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只是同李衍道:“十一皇子,麻烦你告知小路,奴婢没有杀人,大理寺的大人明察秋毫,一定会放奴婢出来的。” 相比较她的淡定,七皇子这边就难看多了。 七皇子大喊自己冤枉,吓得连声求淑妃救他。 淑妃想去拉他,叫四皇子拉住了胳膊。她咬咬牙,别过脸,任由着七皇子被拉走。 待所有人都走了,李衍自行上了藏书阁三楼。他在案发的书架旁仔细打量,然后目光落到了书架十几步开外紧闭的窗扇上。 若有人杀了人,从窗户翻出去, 然后再从正门进来,是不是能伪装不在场的证明? 他小心绕过案发书架,在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走到了窗边,然后推开窗户往外瞧。 窗口正对着藏书阁来路的宫门外,如果从这翻下去,再从拱门处往藏书阁走…… 但窗口和屋瓦上并没有脚印。 他关窗转身,路过倒数第二排书架最里侧时,瞧见一只明黄的三角符纸。 他走了过去,拾起来。那符纸叠得工工整整,用一根红绳串着,是一道辟邪符。 李衍疑惑:谁的符纸会在这里面?会不会和凶手有关? 他刚把辟邪符收进袖子,藏书阁的守门童子就匆匆上来了,提醒他道:“十一皇子,您快下来吧,待会大理寺的人要过来勘察,您莫破坏了现场。” 李衍又小心翼翼的下了楼,临走时,又特意问了一遍那童子:“今日,除了本皇子的婢女和七皇子,你真的没有看到其他人进藏书阁?” 那童子连忙摇头:“没有,奴才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离开过片刻,有没有其他人还真保不准,但这话,他不能说。 李衍离开藏书阁后,收拾东西,准备回钟粹宫。才走出处所门口就瞧见了十皇子。 他问:“十哥还没走吗?” 十皇子摇头:“我特意等你啊,你的婢女被抓了,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李衍狐疑:“皇宫怎么会不安全?” 十皇子左右看看,然后小声同他道:“方才卫家人来了,瞧卫夫人那模样,若是瞧见你,估计能冲上来咬死你!御前侍卫要把卫子陵抬到大理寺去,她抱着尸体说什么也不肯,最后还是大长公主过来把人拉开的!” 李衍不知道说什么好:卫子陵这人虽然又蠢又坏,但突然死了,他还有点不适应。 十皇子叹了口气,又小声问他:“你说这卫子陵怎么突然就死了?我是相信你的婢女不会干这种事的,但七哥……是不是七哥和他争执,不小心杀的?”他也只是猜测。 毕竟先前七哥一直在看卫子陵的热闹,卫子陵同他闹起来也正常。 以七哥的脾气,冲动起来失手也正常。 李衍提醒他:“你没听侍卫怎么说的,是从后面用力勒死的,是故意杀人。” 十皇子哦了一声,又抓耳挠腮的思考起来:“故意的啊……七哥,应该不至于故意杀卫子陵吧?”他瞥见李衍袖子里露出的一截红绳,顺手就扯了一下,看到那辟邪符时,惊讶问:“你带八哥一样的驱邪符做什么?”他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问:“该不会是鬼怪作祟,杀了卫子陵吧?” 李衍一把将辟邪符拽了过来,蹙眉道:“你想什么呢,哪来的鬼怪!” “你方才说八哥也有一个这样的辟邪符?” 十皇子点头:“嗯,周才人总觉得八哥痴傻,是水鬼在作祟,就特意让人去皇觉寺求了辟邪符给八哥,让八哥时时刻刻带着。” “十一,你这符哪里求的?” 李衍把辟邪符重新塞回了袖带里,敷衍他:“不知道啊,我娘替我求的,改明儿我问问。”脑海里却在快速回忆方才众人在藏书阁对峙的情形。 他进去时,好像没瞧见八哥,但父皇来了没多久,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八哥。 八哥好像并没有上楼,当辟邪符在三楼角落。难道是他先前来过,掉的辟邪符? 或许,别人也有一模一样的辟邪符? 他想许久,没想出个所以然。 两人走到半路,就碰见了白芷和红豆。李衍同十皇子道别后,跟着她们二人回了钟粹宫。 卫子陵被杀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李衍一回去,陆小路就扑了出来,抱着他的腿哭着问:“阿姐呢?阿姐被抓到哪里去了?” 许嫔也迎了出来,李衍道:“人暂时被抓到大理寺去了。” 许嫔忧心忡忡的问:“大理寺不会屈打成招吧?” 李衍摇头:“应该不至于,待会我出宫去瞧瞧她吧,我还有话要问她。” 李衍换了一身便服,一刻钟后便独自出宫了。 在大理寺门口,恰巧碰见了同来的四皇子。四皇子手上提了吃食和棉衣,被大理寺的人拦在了大牢门口。任凭他说什么,大理寺的人都道:“四皇子,莫要为难卑职,皇上下令,明日三司会审前,任何人不准见里头的两位,也不准动用私刑。 这事为了防卫家人动用私刑?还是怕他们串口供? 李衍默默掏出自己的腰牌,大理寺门口立刻跪了一地,然后单独放他进去了。 他站在牢门口,朝四皇子伸手。四皇子把提着的食盒给了他,又把棉衣交给旁边的狱卒。然后道谢:“十一,麻烦你同小七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镇定,只要他没做,就一定没事。” 李衍点头,提着两个食盒默默走了。 狱卒抱着棉衣在他后面跟着。 大理寺的牢房比掖庭狱的牢房不知好了多少,宽敞明亮,关键是没有老鼠。 李衍先把棉衣和其中一个食盒给七皇子送了去,七皇子瞧见是他,惊喜的脸一秒垮了下来,没好气问:“怎么是你,我四哥呢?”他拉开食盒,一股肉香扑面而来,随即又谨慎的问:“你不会给我下毒吧?” “爱吃不吃。”李衍无语,“你都在牢房了,我吃饱着了撑着给你下毒?” “父皇下令不许任何人来探望,你四哥被挡在外头了。” “那你怎么能进来?”七皇子问完又恍然大悟,“对了,你有父皇给的腰牌。”他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嫉妒。 李衍懒得搭理他,转身往另一边女囚的牢房去。 七皇子趴着牢门,急得大喊:“李衍,你该不会去和你的女婢串通口供陷害我吧?你回来,你不许去,我要是冤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主仆的!” 任凭他怎么喊,李衍都没回头。 反而默默拉开了签到系统点击签到。系统滴的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大理寺牢房成功,生命值+20,奖励大理寺布局图一张,大楚刑法律立一本。《命案推理集》一本。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连续签到大理寺,爆出更多奖励哦】 到了女囚尽头,狱卒打开牢门让李衍进去。 原本安静睡在草垛子上的陆小宁听见声音,一下子翻坐起来。瞧见他,眼神微微波动:“十一皇子,您怎么来了?” 李衍把食盒放到牢房内唯一的木桌上后问:“你还睡得着?” 陆小宁:“睡不着也无用,不如养精蓄锐,等明日的三堂会审。” 李衍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态。 他看着陆小宁道:“我郑重问你一遍,你没杀卫子陵吧?” “没有!”陆小宁摇头,随后抿唇回望:“您不信我?”她想起第一次见面,在南卫所,她就是当着他的面,杀了徐公公。 陆小宁难得有些慌了,解释道:“我不轻易杀人,杀卫子陵会牵连到您和许姨,我不会杀的!” 李衍安抚她:“我知道,你要杀他,早在宫外就杀了!我只是确认一遍。”有时候人的情感难免出偏差,他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判断没错。 陆小宁安静了下来,李衍才问:“你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能洗脱你嫌疑的?” 陆小宁想了一下后,才道:“我进藏书阁没多久,太子殿下就跟过去了。然后他问起我父亲死前有没有交什么东西给我,我们就吵了几句。后来我就走了,走到一楼碰到了快步进门的七皇子……我真没有看见卫子陵。然后我就出了藏书阁,直到碰见您,才一同返回藏书阁。” 李衍拧眉:“那方才在宫里,当着父皇的面,你怎么不供出五哥?” 陆小宁:“当时我是有想过的,但听藏书阁侍书童子的话,他只瞧见我、卫子陵和七皇子进出,并没有瞧见太子。七皇子的供词也是这样,若我为了洗脱嫌疑搬出太子,太子再否认的话。那所有人都认为我在说谎,在没办法佐证七皇子杀了卫子陵的情况下,我这个说了谎的人就会被推出去当替死鬼!” 李衍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确实,那种情况下,五哥一定会否认的。 那凶手只能是说了谎的陆小宁。 陆小宁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我猜想……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太子?我走后,卫子陵恰好进来了,太子杀了他,躲了起来,然后七皇子进来正好当了替死鬼……” 李衍觉得她的分析有几分道理:“你当时和太子在吵什么?” 陆小宁:“太子想拉拢我,在吵我父亲和宜嫔娘娘的事。他知晓陆家家破人亡和宜嫔娘娘的死都是皇后娘娘派人干的。” 李衍推测:“……你们吵的时候恰好被卫子陵听见了?” 当初他只是看到五哥去了宜嫔生前的住处,五哥就想借舒太妃害他。 若是卫子陵听到了,被杀也不是没可能的。 两人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但苦于没有证据。 李衍起身:“我去东宫试探试探他,你好生待着。”他走了回去,想了想又从系统里掏出那本《命案推理集》给她,“牢房枯燥,这个将就着看吧。” 陆小宁拿着书点头,看 着他出了牢房,然后又默默躺回了草垛子上。 李衍出了牢房后,就拉开大理寺的地图,往停尸房去。快到停尸房时,注意到地图上有许多脚印显示。他立刻停下,就听见卫夫人肝肠寸断的哭声。 他探头看了一下,皇姐正在拉着卫夫人,卫右相也在,脸色都不好看,五皇子正在同他们说什么。 他现在过去,不太合适。 李衍立刻折返,出了大理寺,往宫里门口去了。 他就等在宫门口,大约半个时辰后,果然看到五皇子的马车往这边来了。 五皇子下了马车,看到他微微惊讶,问:“十一还没回宫?” 李衍朝他笑了一下:“五哥知道我去了大理寺?” 五皇子很自然的点头:“右相问了狱卒,孤在一旁听到了。” 李衍上下打量他,瞥见他腰间的腰带有些不搭,顺口问道:“五哥夹在父皇和卫家之间很为难吧?出宫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 “尚可。”五皇子往前走了两步,避开他的视线,“那一起走吧。” 李衍一路跟在他身后,到了钟粹宫也不走,还继续跟着他走。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五皇子回头疑惑问:“十一,你不回钟粹宫?” 李衍摇头:“不回,我有事要问五哥。” 五皇子:“那你现在问吧,我现在回答你。” 李衍:“不能去东宫问?”他还想去东宫瞧瞧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五皇子警惕的瞧着他:“孤才搬去东宫,没什么值钱的玩意,还是在这说吧。”他算是怕了李衍,只要去了东宫,必定是不走空手路的。 他刚当上太子,收买人心,哪哪都要用到银子。 李衍无语:至于吗? 两人眼神较量了一会儿,李衍直接开口:“方才我去见了陆小宁,她说,她出藏书阁前和你在三楼说话。” 五皇子似乎早有准备,丝毫不慌:“孤实在冤枉,若是其他的事,能搭救陆表妹,孤就承认了。但这事事关人命,又牵扯到卫家,孤实在不能昧着良心同意她的说法。” 李衍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真没去?” 五皇子摇头:“没去,藏书阁的侍书童子和几个翰林都可以作证,孤是和他们一起进去 的。” 李衍:“但若是你杀了人,从三楼窗户上爬下去,也能恰好和几个翰林撞上,再从正面进啊。你必须要有当时不在场的证明才行,比如说我当时就和十哥在一起。” 若是往常,五皇子绝对不会陷入李衍的自证陷阱。 但他此刻急于洗脱嫌疑,于是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八弟。事发的时候,他在孤那。他是傻子,不会说谎的。”但傻子会听话,他护在身边几年,最听他的话了。 事后,为了以防万一,他就教过老八好几遍:若有人问起午后的事,就说太子哥哥和他在一起。 李衍:“那倒是不必,要不五哥发誓吧,你拿宜嫔娘娘发誓我就信你。” 五皇子眼睫微压,静静的和他对视,就在李衍以为他会不搭理他并臭骂他时,五皇子举起三根手指:“好,孤发誓,若孤说了半句谎话,就叫孤母妃在地下不得安宁!” 夜风袭,皇宫内外死寂又空旷。李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这五哥,当真是狠人! 五皇子把手放下:“这回你总该信了吧?” “哎呀,我混账!”李衍作势打了自己一下,“怎么能拿宜嫔娘娘发誓,不敬长辈该打,要不我们还是去问问八哥吧?” “你!”五皇子隐在袖子里的拳头捏紧,“十一,你是存心消遣孤?” 李衍摇头:“怎么会?五哥要是不去,我便自己去了。”说着,他抬脚就往景阳宫的方向去了。 五皇子看着他的背影,眼神越来越阴鸷:其实最该死的是这个病秧子弟弟! 月黑风高,左右无人,似乎是下手的好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6 章 签到第86天 五皇子早想弄死李衍了,但他知道,李衍不是卫子陵那个蠢货。 他敢下手,对方就会有无数个陷阱在等着自己。 说不定暗处就有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五皇子快步跟上李衍的步子,果真同他一起去了景阳宫。 他们二人把八皇子单独叫到了寝殿,周才人在寝殿外急得团团转。 景阳宫内,八皇子缩在床角害怕的看着李衍。然后趁着李衍不注意,躲到了五皇子身后,揪住他的衣摆。 五皇子很满意八皇子的依赖,像哄小孩一样哄了他两句。才道:“八弟,你来告诉十一,白日午时你是不是同孤在一起?” 八皇子又露出脑袋,看着李衍,怯怯的点头。 李衍事先落在他揪住衣袖的一截手腕上,那手腕上有一圈细细的印子。一看就是因为常年带着手绳印下的一圈吧。 自己捡到的驱邪符就是八哥的。 李衍看着他问:“八哥,你还记得我吗?” 八皇子抿唇,摇头,然后又往后缩了缩,完全一副怕生呆笨的模样。 五皇子亦起从前八皇子和李衍要好的模样,再看到面前的场景,心里生出微妙的爽感:“十一时常待在冷宫,五弟不记得你也正常。” 李衍落寞的笑了一下,不搭话。 五皇子起身:“既然问过了,我们就先走吧。”他迈步往外走。 李衍起身,跟着他往外走,快走出屏风外时,李衍回头。瞧见八皇子左手无意思的一直在摸自己的手腕,然后四下寻找。一抬头,和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八皇子眼中惊慌一闪而过,继而又低下头。 冷宫里,他见过许多痴傻的嫔妃。 只一眼,李衍觉得他八哥应该不傻。 待走出了景阳宫,五皇子才沉着脸问李衍:“这下你相信孤了吧?” 李衍点头:“许是小宁为了洗脱嫌疑故意骗我吧,五哥,你也别怪她,她和小路一路走来,甚是可怜。” 五皇子叹了口气,道:“孤知道,孤怎么会怪她,是孤没有能力照拂她们,还要赖十一替她们斡旋,孤愧对舅舅。” “孤相信她不会杀子陵表哥的,这事定是老七做下的,只不过淑妃势大,只怕她明日会咬死小 宁表妹。”他沉吟,“不若明日让小宁表妹咬死老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能顺势除了老七,将来他登顶的路上也少了一个阻碍。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李衍点头,然后朝五皇子伸手。 五皇子莫名其妙:“做什么?” 李衍厚颜无耻道:“银子啊,我明日一早再去大理寺打点一二,和小宁说好。若她出来了,这银子可以给他们姐妹好过点,若她没出来,这银子就算她的安葬费吧。这样五哥也算对得起你舅舅了。” 五皇子:“……” 这贪财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给还真不合适。 他伸手往袖口里掏了掏,就掏到之前卫子陵抢的银票。这银票上有血迹,原本是要和那腰带一起处理的,但这是银子…… 他把银票往里推了推,道:“孤身上没带,等回了东宫孤让人再送到钟粹宫,可好?” 李衍比了五根指头:“五千两?” 五皇子笑意不达眼底:“好。”他严重怀疑李衍特意等在宫门口问他问题,不是为了陆小宁讨公道,而是为了坑他银子。 不就是五千两嘛……就当买老七或是陆小宁的命了! 反正,这俩人总得死一个。 两人说好后,李衍开开心心的走了。 五皇子很讲信用,李衍回去半个时辰后,东宫那边的人就派人偷偷送银票过来了。 银票用木盒子装着,许嫔好奇的问他谁送来的。 李衍随口道:“十哥送的。” 许嫔也没继续问,嘱咐他好生休息,就走了。 许嫔才走,陆小路就跑进来问:“阿姐怎么样了?有没有挨打啊?” 李衍摇头:“没有,大理寺的人不随便打人的。你阿姐明日就能出来了。” 陆小路眼眶通红:“先前父亲被抓的时候,母亲也这样同我说,但父亲被问斩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肉,后来父亲也没出来……” 李衍问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没做到过?” 陆小路不说话了。 李衍挑眉:“所以,你可以不相信你母亲,但一定要相信我!懂?” 陆小路红着眼睛点头。 李衍:“懂了就去睡觉。” 陆小路很听话的又回去了。 李衍心累,还来不及休息又让初一把他送到了藏书阁。 月夜寂静,整个藏书阁笼在一片寒沁沁的冷光里。三楼窗户紧闭,漆黑里,一排排看不见的书架也格外有压迫感。 初一静立在墙角,一只手时不时就扯一下他衣袍,然后压低声音小声问:“初一,你没走吧?” 初一有些无奈,问:“您害怕还跑来这里做什么?” 李衍抖着嗓子回:“等人。” 初一:“等人,您抖什么?” 李衍又拉了他一下:“怕鬼。”从前在冷宫,别人说有鬼,那鬼生前他又没见过,但卫子陵他见过啊,还耍过对方无数回。 也说不上怕,就是白日看了对方的死相,心里有点发毛。 初一无奈,正要说话,李衍就嘘了一声:“人来了。” 初一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楼道上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很快,那若有若无的声音摸黑滚了过来,直接朝着他们这个地方过来。 待离他们还有几步之遥,有一只手开始在地上摸索,缓慢而细致的摸过每一寸地板…… 有种让人背脊发毛的感觉。 初一从不信鬼神,双指夹着刀刃正要动作,一点光华亮了起来,莹润幽绿色的光将这一小角落照亮。 那只在地上摸索的手抓到李衍事先放置的辟邪符,就猛得撤回,一下就窜没影了。 显然极其熟悉藏书阁的构造。 “追!” 李衍出声,初一就扛着他冲了出去。 两人跟着那细微的动静跑,居然在藏书阁一楼西北角发现了一扇秘密的角门。 追出角门就不见了人影,好在他事先在辟邪符上放置了会发亮的荧粉,两人一路追到御花园的小树林,就在一个小土堆上发现了一片荧光色。 李衍四处打量,御花园里寂静,依旧无人。 他拍拍初一,初一把他放下。 他弯腰去拉沾了荧光的红线,红线下泥土松弛。他用力一拉,辟邪符就落了出来,连带拉出了一张包裹好的图纸,和一截被烧掉的腰带。 那腰带只剩下三分之一了,绣样也只剩下一只龙的四爪 ,布料焦黑能看出点点血迹。 他再张开图纸,赫然是一条完整的腰带图样。 这腰带即便没见过也知道,这是太子特有的规格样式。 这两样东西,是八哥留给他的吗? 八哥没有傻,并且那日恰好在藏书阁看到杀人现场了? 一旁的初一道:“人没追到,他应该很熟悉皇宫,躲起来了。” 李衍起身:“不必追了,有这两样东西就够了。” 人果然是太子杀的。 白日去大理寺,腰带是临时换的吧。 怪不得和那蟒服一点也不配。 待回去后,就把他娘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求着他娘照着图纸缝制一条腰带。说是要用来救小宁的。 打着哈切的许嫔一下子就清醒了,对着图纸看了两遍后,道:“只一晚上,恐做不到一模一样。” 李衍:“没关系,大致相同就行了。”反正到时候染上鸡血,也不太看得出来。 “辛苦娘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赶紧去睡,明日还要三司会审呢。”她摆手让李衍赶紧走,然后喊来白芷,开始照着图纸挑布料和绣线…… 李衍回了自己屋子并没有睡,而是了张字条,让十五拿给天牢里的陆小宁。 待十五回来,确定信都送到后,他才睡下。 天渐渐亮了,晨光刺破薄雾,整座皇宫的人渐渐苏醒。 李衍困得睁不开眼,用银针扎了自己两下,才清醒了些。 他带着白芷出了宫门,正要上马车,就瞧见四皇子站在宫门口朝他招手。 李衍疑惑问:“四哥,你怎么在这?淑妃娘娘呢?” 四皇子道:“母妃先行了,我有事要同你说,就在这等了。” 李衍眸色闪了闪,道:“不若等三司会审结束后再说吧。”他催促车夫快些,四皇子直接上了他的马车,在他对面坐定。 李衍蹙眉:“四哥有什么话非要这个时候说?” 四皇子迟疑两秒后才道:“十一,待会,你能不能不帮陆姑娘说话?” 李衍明知故问:“为何?” “十一!”四皇子压低声音,“小七虽然和你不对付,但总是你七哥,陆姑娘不过是个婢女,你 要为了她指认小七吗?” 李衍:“我没打算指认七哥,我们不一定要互相指认,也许有第三条路。” “什么第三条路?”他语气急切,“现场进过藏书阁的只有他们二人,他们两人必须有一个是凶手!” 李衍语气淡了几分:“四哥这话什么意思?七哥的命是命,陆小宁的命就不是命?” 四皇子蹙眉:“十一,就当四哥求你,以这么多年的情分求你。” “情分?”李衍什么也不想说了,待马车停了,他掀开车帘子就下去了。 白芷见他脸色很不好,连忙问他怎么了。 李衍摇头,先进了大理寺。 四皇子沉着脸也跟了进去。 他们进去后没多久,卫家人就来了。 卫右相连同大长公主,还有眼睛红肿,快厥过去的卫夫人也被婢女搀扶着过来了。 大长公主面色也很是憔悴,由李明嫣搀扶着坐到了主次位。看李衍和四皇子还有淑妃的目光很不善。 李衍只当没看到,倒是淑妃,很和善的朝着大长公主俯了俯身。 大长公主压根不搭理她。 大堂气氛尴尬,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赵左都御史互看一眼,挨个向两位问了安。 很快,建宁帝和太子过来了。 一众人里,除了李衍和大长公主全都站了起来。 建宁帝坐了主位,大长公主这才语气冷淡的开口:“皇上,恕本宫身体不适,不便起身相迎。” 建宁帝摆手:“无妨,姑母要保重身体,切莫伤心过度。朕定查出杀害子陵的凶手,给姑母一个交代。” 大长公主疲惫的揉了一下额角,闭眼没说话。 建宁帝眼神暗了暗,摆手示意大理寺卿开始。 很快,陆小宁和七皇子被带了来。 不同的是,七皇子手脚自由的走进来,陆小宁带上了手链脚链,到了大堂上跪下后才被解开。 这就是贵人和奴婢的待遇。 在场的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大理寺卿惊堂木一拍,先开了口:“关于卫家公子被杀一案,大理寺已经进藏书阁勘察过。卫家公子是被人正面勒住脖颈至死,现场只有七皇子和十一皇子的宫婢进去并停留过,但各自都 没确切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杀人。本案开始审理前,两位可还忆起什么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七皇子想起自家母妃和大哥的嘱咐,抢先开了口:“有,昨日我撞见十一的婢女时,她身上有股血腥味,而且神态很不自然。” 陆小宁眉头微蹙,看向李衍。 李衍疲惫的闭了闭眼。 陆小宁收回目光,还没来得及说话,卫右相先冷声道:“七皇子,仅凭你的嗅觉来洗脱罪名是不是太过牵强,办案讲究的是切实证据!” 大理寺卿点头:“确实,七皇子可还有其他证据或是证人?” 七皇子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脸色又开始发白。 大理寺卿看向陆小宁:“陆姑娘呢?” 陆小宁俯身下拜,然后直起身子,高声道:“有,奴婢上去藏书阁三楼后,太子殿下就上去了。随后我们争吵了几句,奴婢就先走了,太子殿下可以为奴婢作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五皇子。 唯独四皇子眼睫微微颤了颤,看向对面的李衍:难道十一说的第三条路,就是这个? 五皇子不慌不忙道:“陆表妹,你休要胡说!孤何曾去过藏书阁?就算孤说过,你有困难尽可来找孤,但也不包括替你做伪证!” 大理寺卿也道:“陆姑娘,你可要想好了,污蔑太子可是重罪,所有人的证词里都没有说太子殿下曾经去过藏书阁三楼?若太子殿下真去过,昨日你怎么不说?” 陆小宁一口咬死:“太子殿下确实去过,昨日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当时我们在谈及宜嫔娘娘和陆家的事,怕皇后娘娘猜忌太子殿下,才没说出来。但奴婢想了一晚上,性命攸关不得不说了。” “至于为何没人看见太子殿下来藏书阁,大概是我们谈及的事过于隐秘,太子殿下不想让任何人知晓,才使了法子偷偷来的。” 她侧头看向五皇子:“现在想来,奴婢当时已经走了,但太子殿下还没走。卫公子不会是听到了你我的谈话,太子殿下才把他……” 卫相和同大长公主眉头都蹙了起来,然后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眼睛眯起:“陆表妹,你休要胡说八道。孤有证人,可以证明卫子陵出事的时辰并未在藏书阁!” 左都 御史紧跟着追问:“有何人证?” 五皇子:“八弟,孤当时就和八弟在一起,八弟可以为孤作证。” 大理寺卿迟疑:“可八皇子……” 五皇子看向建宁帝:“父皇,您是知道的,八弟虽然痴傻,但还是能听得懂话的,就如五岁孩童,他不会说谎。” 建宁帝点头,大理寺卿立刻让人进宫去请了八皇子来。 很快,八皇子来了。 他一到大理寺公堂上就害怕的、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眼神也不住的闪躲。 李衍看着这样的八皇子心情复杂:八哥应该不想被牵扯进来吧。 五皇子迎上前去拉他:“八弟,别害怕,你说说,昨日午时一刻孤是同你在一起吗?” 他手刚碰到八皇子,八皇子突然惊叫一声,躲到了七皇子身后。蹲下捂住耳朵缩成一团,惊慌大喊:“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太子哥哥没拿腰带勒人……血,好多的血……啊……” 五皇子脸瞬间变白,伸手就去拽八皇子。 八皇子手又死死抱住七皇子的腿,边哭边喊:“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说,不要杀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五皇子眼神阴鸷,怎么也没想到昨夜还好好的八弟,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还要伸手拉人,七皇子一掌将他推开了,双眼发亮道:“五哥,原来是你啊!” 所有人又都看向他,大长公主的眉头几乎打结,卫右相的眼神也不善起来。 五皇子惊慌的看向建宁帝:“父皇,一定是有人教八弟这样说的!”他脑袋飞速运转,然后朝李衍一指:“是十一,昨日十一去见过八弟了!” 李衍学着他方才的不慌不忙:“五哥,昨夜我是同你一起去见的八哥,然后一起离开的。我如何会教八哥说这样的话?” 见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他声音提高:“八弟是傻子,傻子说的话你们如何能信?” 七皇子嗤笑:“那方才谁说八弟是傻子,不可能说谎?” 五皇子被噎住,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他求助的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和卫右相同时想到一点,会不会有人想借助子陵的死,顺带把太子拉下台? 若太子倒台,那卫家 就是雪上加霜了。 但子陵的死又不得不查。 于是,大长公主发话了:“若仅凭八皇子的几句话,确实不足以说明太子干了什么。” 李衍看向大长公主:“那找到五哥勒死卫子陵的腰带呢?昨日我去大理寺,恰好也瞧见五哥了,五哥的腰带似乎特意换过。不若派人去东宫或是上书房太子处所找找,若是没找到,也好还五哥清白。” 那腰带早被五皇子烧掉了,他信心满满道:“既如此,还请大理寺派人去东宫和孤的处所查看。” 大理寺卿看向建宁帝,建宁帝点头:“汪全,你一同过去,让禁卫军带大理寺的人一起过去查看。” 大理寺卿很快派了人去宫里,在禁卫军的带领下搜了东宫和太子处所。 然后带回来了一件染血的腰带。 汪全上前禀报道:“皇上,禁卫军在太子处所的地板下发现了有撬动的痕迹,然后找出了这条带血的腰带。” 大长公主和右相齐齐变了脸色,卫夫人蹭的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那腰带。 五皇子脸色微变:“怎么会?” 卫夫人冷脸:“怎么会什么?”面对丧子之痛,她不比大长公主会顾全大局。 李衍顺口接住了他的话:“怎么会被找到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五哥就是用这条腰带勒死卫子陵,被八哥不小心瞧见了吧?你只来得及把腰带埋好,就跟着卫家人出宫了?” “你胡说什么!”五皇子辩解,“父皇,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儿臣的蟒服就在东宫,腰带也是配齐的,绝无可能埋在处所地板下。” 淑妃道:“臣妾记得不错的话,太子的腰带本来就会有好几条,制衣局都是有记录的,不若查看过后,再去东宫找找还剩几条不就好了!” 她话音落,五皇子果然慌了。 他再次求救的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和右相一言不发。 建宁帝摆手,汪全再次带人去东宫查验,然后带着所有的蟒服和腰带回来了,上前禀报道:“制衣局记载,太子蟒袍一共制了两件,其中同款腰带制了五条,但东宫之找到了四条……” 所有人目光又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哐当一声跪了下去,努力让自己平静:“父皇,定是有人偷了儿 臣的腰带,冤枉儿臣,求父皇明查啊!” 李衍站了起来,慢悠悠道:“那这几张银票呢?”他从袖子里掏出几张同样带血的银票,“昨日五哥给我银票,估计是心慌拿错了,这几张银票上带了血迹。”他走到公堂之上,把银票呈到了御前,“大理寺验过尸了,卫子陵右手是呈抓握摸着脖子死的,但他死后,手里的东西被抽走了。” “大家都知道,卫子陵在外头欠了很多银子,足足十万两。有没有一种可能,卫子陵听到陆小宁和五哥的对话后,以此要挟五哥,让五哥给他银子还债。然后五哥就趁着给银子的空挡,勒死了卫子陵?然后抽走银票,从窗口逃走了。七哥就恰好进来当了替死鬼?” 大长公主拧眉:先前子陵找太子要银子的事,她是知道的,皇后还因此责罚了子陵。 七皇子恍然大悟,连忙道:“对对对,一定就是这样,这样就解释得通为何我和十一的婢女都没杀人,但卫子陵好端端就死了。” “胡说!”五皇子指着七皇子和李衍,“这都是你们两个的猜测,你们两个串通好了来诬陷孤!” “陷害你!”李衍不屑,拿起托盘里其中一件蟒服举到五皇子面前:“那五哥要不要看看你昨日穿的蟒服,衣服袖口处的暗扣被卫子陵无意中抓在了手里。” 五皇子下意识的伸手去查看蟒服的左袖暗扣。然后发现,那暗扣还在。他猛得抬头,就对上李衍嘲讽带笑的眼睛。 李衍嘲讽道:“我都没说是左袖,五哥就拉左袖看,看来卫子陵昨日与五哥拉扯颇为激烈!” 五皇子的脸一下子煞白,抬头去看卫家人。 一直没怎么说话,伤心得只剩下半口气的卫夫人已经冲了过来。揪住五皇子的头发就打,边打还边哭喊:“你这个白眼狼,我们卫家如何待你,你竟然杀了子陵!他不过向你要些钱财,你给他就是了!你杀他做什么,你为何要杀他!”此刻,作为母亲,她已经彻底疯了! 五皇子猝不及防被打蒙了,发冠被扯乱,发丝披散下来,狼狈至极。 任凭他怎么喊救命,卫家都冷眼看着,没有一个人去拉开卫夫人。 五皇子边躲边蹭到大长公主身边,惊慌求救:“皇姑奶奶,求您救救姑,一定是有人陷害孤,是有人陷害孤!子陵是孤表 弟,孤怎么会杀他!” 大长公主不动,李衍插话道:“如何不会!因为你恨皇后娘娘,你觉得你才去了凤栖宫,宜嫔娘娘就死了,你舅舅就犯事被斩杀了,都是皇后娘娘干的。你把账本的事告诉了小宁,又联合她一起设计了卫尚书。你想害皇后娘娘,报复卫家,但你说的话恰好被卫子陵听到,你不杀他,他就算拿到了银票也会告密!” 这话就是彻底断了卫家人会救五皇子的念头。 试问,谁会继续养一条将来会报复的毒蛇。 五皇子也明白这一点,回头呵斥:“李衍,你闭嘴!” 他继续拉着大长公主求救。 大长公主想到先前子陵多次提及太子和陆家关系匪浅的事,又想到太子那么精明,却迟迟拿不到账本的消息…… 若太子真和陆家姐妹勾结陷害了卫家…… 想到这,大长公主蹭的站了起来,一脚踢在他胸口,咬牙切齿道:“你才闭嘴!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父子俩个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五皇子被踢得从石阶上滚了下去,整个人如同从人间坠到了地狱。 他努力爬起来,看向建宁帝:“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建宁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肃声宣布:“太子李霁,因一己私欲杀害卫尚书之子。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故废除太子之位,判斩立决!”他说完又看向大长公主,问:“姑母,对此判决可有意义?” 大长公主疲惫的摆手。 五皇子心如死灰,他辛苦得来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他不甘心。 他狠狠瞪向李衍,然后突然暴起,朝着李衍脖子掐去。 建宁帝惊得站了起来,大喊:“孽子,快拦住他!” 李衍瞳孔微微睁大,往左边退了两步。然后五皇子的手一下子掐在了七皇子的脖子上。 七皇子被掐得翻白眼,双手用力去掰五皇子的手。五皇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势必要拉一个人陪葬。 淑妃见此,就要冲过去,被四皇子拉住了。 就在混乱之际,李衍掏出板砖照着五皇子左耳就是一下。 五皇子被打得晃了一下,整个脑袋嗡嗡作响。然后双手一松,砰咚倒地。 公堂内所有人都看向李衍,建宁帝盯着他手里的板砖一言难尽。 七皇子咳咳两声,终于也看到了他手里的板砖。眼睛瞪大两秒,然后大喊:“父皇,你看,当年我没说错吧!十一就是这样用板砖砸我的!” 李衍讪讪:他这七哥脑回路还真长! 到现在还惦记着那点小恩小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7 章 签到第87天 七皇子才喊完,李衍就喷出一口血来,然后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七皇子吓得要死,还没站稳就被结结实实压倒在了地下。 陆小宁伸手拉了他一把,也被连带着倒了下去。 大理寺卿吓得直接站了起来,连同其他两司的也坐不住了,惊慌之于齐齐看向建宁帝。 建宁帝已经离开座位走到了李衍身边,大喊道:“看什么,还不快送十一皇子回宫,请太医!” 汪全面对这种情况多,已经招来御前侍卫把李衍抱了出去。建宁帝紧跟着起驾,淑妃也带着七皇子回宫了,然后一群人呼啦啦走了。 留下三司的人面面相觑:这十一皇子果然如传说中的病弱啊,只是砸个人,把自己砸吐血了! 大理寺卿看向大长公主,请示问:“那……太子殿下……” 五皇子仰倒在地下,侧脸太阳穴被砸了一个窟窿,有血珠子顺着面颊流进了脖领。整个人还属于一种混沌的状态,像是一下子被砸懵了。 大长公主冷漠脸:“什么太子殿下,他已经被废了,直接关进大理寺牢房,等着秋后问斩!” 混沌的五皇子听到问斩两个字,眼睛抬了一下,却没能起来。 很快如同死狗一样被人拖了下去。 四皇子就站在那看着,神情很是复杂。 一旁的陆小宁喊了他一声,小声问:“四皇子,您能带奴婢进宫吗?” 四皇子这才看到她,疑惑问:“你没跟十一走?” 陆小宁也很郁闷:当时太混乱,她挤了过去,又被御前侍卫挡了回来。 四皇子了然,看向大理寺卿,问:“徐大人,本皇子能否把陆姑娘带走。” 大理寺卿连忙点头:“陆姑娘无罪,自然能。” 四皇子这才带着陆小宁回宫了。 因为惦记着李衍的伤,两人都走得很快,入宫不到一刻钟便到了钟粹宫。 钟粹宫内气压极低,陆小宁跑到李衍的寝殿,就瞧见几个侍卫守在门口,陆小路在外头急得团团转。 她眼珠子一转,瞧见端着水盆过来的红豆,立刻接了她手里的活往寝殿里走。 寝殿内,许嫔站在床尾抹眼泪,建宁帝探头盯着床上的李衍,几个太医忙前忙后的整治。 看到她过来,立刻端了她手上的盆过去,然后递过来一盆血水,大声吩咐:“继续换水!” “快,再来一个人,摁住十一皇子的腿。” 陆小宁立刻把手上的盆递给了白芷,然后走到床尾摁住李衍的腿。 太医令一根银针下去,李衍疼到双腿用力蹬了一下,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建宁帝面色冷凝,喝道:“怎么不管用?” 太医令也有些慌了:“皇上,十一皇子受了惊吓,又用力过猛,才导致呕血不止……” 建宁帝:“朕不是要听原因,快止血!”他又气又心疼,朝着李衍道:“那么多侍卫,用得着你去救老七?动手前也不想想老七平日里是怎么对你的。”这孩子就是实诚。 李衍难受的一把揪住建宁帝的手,眼泪汪汪的问:“爹爹,我是不是要死了?” 许嫔心疼的直抹眼泪,陆小宁心里也不好受。 建宁帝沉着脸:“休要胡说!”但其实他心里也是担心的。 建宁帝一直记得太医令说过的话:十一活不过成年。 如今都十二岁了…… 建宁帝没由来的心慌。 李衍拉着他的手虚弱道:“你们别哄我,我肯定是不行了,我的胭脂铺子……”他说着又呕了一口血。 建宁帝恼火:这孩子,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铺子。 “开开开,等你好了,随你是胭脂铺还是首饰铺,你想做生意便去做,父皇不拦住你就是。” 李衍继续有气无力:“我想去冷宫和掖庭看看……” 建宁帝:“随你,只要你快点好,冷宫掖庭随便你去!” 李衍:“我的腰牌……” 建宁帝:“腰牌解禁。” 李衍:“我还想见赵娘娘。” 建宁帝说顺了嘴:“见……”才说一个字,他就反应过来住了嘴。 李衍有些遗憾:看来便宜爹再喜欢他,也不可能满足他所有的愿望。 他见好就收,松开便宜爹的手往床上一躺,终于不吐血了。 太医令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皇上,血暂时止住了,若是过了今夜无事,应该就是挺过来了。” 建宁帝也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道:“今夜 你亲自带着两个太医守在这,十一若是有任何问题派人过去通知朕。”他今夜大概率是睡不着了,不止是十一的事,太子的事还等着他处理。 明日朝堂上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建宁帝嘱咐许嫔好好照看李衍,就匆匆回去了长庆殿。才坐定,汪全就送来一堆折子,然后又小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出宫了……” 建宁帝摆手表示知道了。 皇后千挑万选选出的儿子,处心积虑扶上了太子之位。不过几日,便入了狱,她自然着急。 卫皇后直接去了大理寺监牢。 她差去的人禀报三司会审结果后,她不可置信。 卫皇后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自己的好‘儿子’,杀了自己的侄子! 她要亲自去问问。 牢门打开,带着手铐脚铐的五皇子抬头,看见她时,淡如死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母后!”他踉跄着扑过去,想抱住为皇后的腿。 周嬷嬷上前,将他挡了回去。他一下子跌倒在地,左太阳穴结痂的血壳蹭在地上,火辣辣的疼,散乱的头发沾上了草屑。他抬头,眼睛红肿,委屈的又喊了声:“母后……” 卫皇后摆手,示意所有的狱卒和侍卫都下去。 待牢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和周嬷嬷后,卫皇后才冷声开口斥骂:“忘恩负义的东西,本宫将你养在身边,捧你为太子,你竟还想着宜嫔和你那个废物舅舅!” 五皇子连连摇头:“母后,没有的事。儿臣对母后敬重有加,也只认您一个母后!” 卫皇后咬牙:“那你缘何要去见陆家那个野丫头。” 五皇子慌忙解释:“儿臣没有去见她,是她胡说的。是十一,十一和老四交好,他们就是想联合起来替老七脱罪。才一起冤枉儿臣的!” 卫皇后质问:“那原何八皇子要指认你?” 五皇子被关在这,也想了很久:他的计划到底错在哪,才导致这样的结局。 他想来想去,唯一只有一种可能。 老八在装傻! 他原想也没想过让老八给他作证,是李衍提了一句,他才想起老八。 然后老八那句话才彻底扭转了局势。 是李衍和老八设计了自己。 他突然高声道:“老八他装的,他没有傻!他从前就和十一要好,他伙同十一想害儿臣!” 他爬了过来,抱住卫皇后的腿,哭求道:“母后,母后,求求您救救儿臣。儿臣若是死了,您就没儿子了!” 卫皇后这才惊觉:是啊,若是太子一死,她就没儿子了。 她如今再也不能生,再去过继一个不太现实,当初那个卫含薇又被她弄走了…… 若她没儿子,将来后宫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卫皇后神色变了几变,沉声又问了一遍:“你真没有杀子陵?” 五皇子坚定的摇头。 卫皇后似是松了口气,同他道:“你先在牢房好生待着,本宫去一趟卫家。” 五皇子灰白的眼眸里终于有了点希望。 卫皇后急匆匆从大理寺牢房出去后,就径自去了卫家。 卫家内外挂起了白幡,卫子陵的棺椁已经停在了偏厅,卫夫人跪坐在蒲团上烧纸,哭得肝肠寸断。 婢女红着眼睛拉她,大长公主坐在偏厅主位上不发一语。 卫皇后眼睛也红了,进门先点了三炷香,然后看向大长公主道:“母亲,这案子有疑,太子不可能杀子陵的!太子说,那八皇子在装傻,是他配合十一在陷害太子!” “母亲,您和父亲再去找皇上翻案。我们不能中了他人的圈套,卫家不能失了大哥和子陵又没了太子!” 大长公主一直没说话,卫皇后又喊了声。 卫夫人受不了了,把手上的黄纸一搁,扶着婢女站了起来,怨恨的瞪着卫皇后:“皇后娘娘是担心自己没了太子吧?三司的人审得明明白白,人证物证确凿,您却视而不见。在你心里,到底是子陵的性命重过你那个假儿子!” “养条毒蛇在身边,也不怕他下次咬的就是你!” “放肆!”卫皇后何曾被人这样诅咒过,她恼怒:“本宫敬重你才喊你一声长嫂,子陵死了本宫也很心痛。但你不能因为子陵的死,就偏听偏信,一口咬定是太子杀的人!” 卫夫人嘲讽:“偏听偏信的人是你吧!说到底,你看中的就是你自己。从前没出嫁时也是,成了皇后也是,卫家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你心里没数吗?” 卫皇后气得胸口起伏,甩手就是 一巴掌! 卫夫人一下子被打倒在地,她捂着脸疯了般的笑了起来。转头朝大长公主道:“母亲,您看,这就是您疼爱的好女儿!让卫家整个陪着她赌,赌一次输了不够,还要赌第二次!当初全家都反对她嫁给皇帝,她偏要选!” 卫皇后气狠了,也开始口不择言:“陪着本宫赌?秦氏你搞清楚,本宫当了皇后,你没跟着享受荣耀吗?你以为你在外头被奉承是因为谁,你以为子陵在皇子面前都能大声说话是因为谁?没有本宫,卫家的荣耀如何延续?没有太子,卫家如何立足?” 好好的卫家乱成一团,一直没说话的大长公主再也看不下去,用力一拍桌子:“皇后,够了!你非得要在你侄子的灵堂上吵吗?” 大长公主起身,走向卫皇后,冷声道:“当初让卫含薇进宫,就什么事都没了,千挑万选选了条毒蛇,他今天能杀子陵,来日就能杀你杀我,杀了卫家全家!你到现在还不清醒,还要替他说话!” 大长公主也权衡过,如若太子只是失手也就罢了,但太子怨恨卫家,那就留不得他了。 以她这个年纪,再也不想培养出第二个白眼狼。 “母亲!”卫皇后委屈。 大长公主继续道:“这个节骨眼上,卫家人更好和睦,而不是互相指责!太子的事你不用管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你现在回去,当好你的皇后。你若再胡来,别怪我同你父亲不保你!” 卫皇后咬牙,转身走了。 待回了宫,她还是不甘心。直接跑到长庆殿去找建宁帝,跪着替太子喊冤,又道:“皇上,纵使子陵是臣妾的侄子,但哪有皇子为臣子偿命的道理!” 建宁帝拧眉,起身将她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朕也不想处死太子,但死的是卫家孙子。卫家要太子偿命,朕也没有办法。皇后若是觉得太子冤枉,就自行去找证据。明日早朝,朕就要正式宣读废太子一事,皇后可要抓紧啊!” 证据? 去哪找证据? 卫皇后想到五皇子的话:八皇子在装傻,若能让八皇子反口,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想到这,她立刻回了凤栖宫,然后连夜让人把周才人和八皇子带了来。 当着八皇子的面让人狠狠的打周才人,直到周才人奄奄一息,八皇子 才终于绷不住了,哭喊着求卫皇后住手。 卫皇后得意:“八皇子可真骗得本宫好苦啊!”她一想到八皇子是因为不想当她儿子才装傻的就来气。 冷着声道:“八皇子,周才人教唆你装傻,就是在欺君。你若不想你母妃死,明日早朝,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反口,就说是十一皇子和四皇子教唆你说谎,陷害太子殿下。还有太子的腰带,也是你偷了去给十一皇子去作假的!” 八皇子盯着周才人看,眼里是剧烈的挣扎。 卫皇后见他迟迟不同意,故意吩咐周嬷嬷:“你现在去皇上那一趟,就说周才人欺君……” 趴在那的周才人急了,虚弱的拽了八皇子一下。八皇子红着眼眶道:“不要,儿臣同意!” 卫皇后满意了。 次日早朝,就在建宁帝要正式宣读废太子一事时,卫皇后带着八皇子上了金銮殿,替太子喊冤。 “皇上,太子是被陷害的。子陵是被七皇子和十一皇子的婢女联手杀害的,八皇子可以作证!” 她话一出口,卫右相面色就冷了下来。 阮贵妃一派的朝臣顿时就乐了:还真是有意思,卫家父子才上奏要处死太子,卫皇后就来保太子了。 卫家,这是要内讧了? “肃静!” 汪全喊了一声,建宁帝蹙眉:“皇后,老八痴傻,你带他来做什么证?” 卫皇后高声道:“皇上,八皇子并未痴傻。昨日臣妾去看过太子,太子同臣妾说,八皇子在装傻。臣妾昨夜将八皇子请了去,果然发现他在装傻。他亲口承认,是十一皇子和四皇子让他污蔑太子的!” 此话一出,朝野之上又是一片震动。 文武百官皆看向八皇子。 建宁帝也拧眉看向他:“老八?你没傻?” 八皇子浑身发抖,挪不开步子。 卫皇后把八皇子往前一推,警告道:“八皇子,你想想欺君的后果。” 八皇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父皇,儿臣该死!” 仅一句话,就能确认他确实不傻。 金銮殿上又喧闹起来。 “肃静!” 建宁帝沉声问八皇子:“老八起来说话,皇后说的可是事实?” 八皇子一抖, 畏畏缩缩的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四皇子就道:“八弟,想好再回话,你的命可是十一救的!” 卫皇后喝道:“四皇子,皇上问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四皇子抿唇,垂首不语。 所有人都等着八皇子回话。 八皇子神色挣扎,最后一咬牙,闭眼大声道:“不是,卫子陵就是五哥杀的。藏书阁西北角有个隐蔽的小角门可以上去,我瞧见五哥上去过,就时常躲去藏书阁睡觉。那日,儿臣恰好也躲在三楼角落睡觉,听见十一的婢女和五哥在说话……”他把整个案发的过程说了一遍后,又道:“五哥后来找儿臣帮他做伪证,儿臣不能害十一。儿臣一直记得,当初五哥把儿臣推下荷花池,是十一拼死救的儿臣。即便皇后娘娘拿儿臣的母妃要挟儿臣,儿臣也不能对不起十一!” 他话落,又是一个重磅炸弹落地。 “啊,八皇子当年掉下荷花池是有隐情的吗?太子原来那么小,就那么恶毒了!” “连亲兄弟都下得去手!” “他该不会以为谋杀八皇子的罪恶没败露,才对卫公子动手的吧?” “皇后娘娘连这样狠毒的人都要袒护!还真是是非不分,亲疏不辨。” “就是,可凉了卫家的孙子,哎,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亲姑姑都不可怜他,真真叫人寒心。” 卫右相越听越脸黑。 四皇子松了口气,卫皇后也惊愕:当年她八皇子是被五皇子推下荷花池,才导致她直接选了五皇子? 她惊愕过后继而大喝:“八皇子,你胡说什么?” 八皇子咬牙坚持:“儿臣没有胡说!儿臣说得都是真的。当初装傻,也是儿臣因为害怕自作主张,儿臣母妃并不知道!” 他清楚记得,当年是五哥诱他过去荷花池捡课业,然后松了手,他每次想扑腾上岸,五哥就拽住我,把他往水里踩…… 那种窒息感他至今想起来都难受。 他太害怕了,所以醒来才装傻的。 他母妃是真的不知道。 五哥突然对他好,一部分是愧疚,另一部分不过是想他人夸他仁德,连傻子弟弟都不嫌弃,且愿意照拂。 “儿臣敢用性命担保,儿臣说的句句属实!”说完,他就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一头撞在了金銮殿的龙柱上。 咚的一声巨响。 群臣还来不及反应,八皇子就软软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额头汩汩冒血,身体不停的抽搐…… 群臣四散开,一时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建宁帝惊得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大喊:“快,快喊太医!” 卫皇后也吓住了,待看到御前侍卫过来抱人,才又大喊:“皇上,太子的案子还没审明白!” 建宁帝大怒:“还审什么审?老八都以死证明了。皇后还想怎么审?”他痛心疾首,“死的是你卫家的人,你从小看到大的侄子,皇后要为了老五那个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寒卫右相和大长公主的心?” 卫右相终于站不住了,若此刻他们不说点什么,都要教文武百官戳着脊梁骨耻笑了! 卫家丢不起这个人! 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上前一步跪下,深深拜倒:“皇上明鉴,臣请求即刻处斩太子!” 卫博怀也紧跟着跪下,他一跪下,整个卫氏一党全跪下了。 卫皇后无力,伸手去拉卫右相:“父亲,你起来!”她拉完卫右相又去拉卫博怀,“你起来,太子是冤枉的!” “皇后!”建宁帝蹙眉,见她还要发疯,于是大喝道:“来人啊,将皇后带回后宫!” 卫皇后被强行拉了金銮殿。 之后建宁帝又以皇后卫氏枉顾国法,一味偏袒太子,难当后宫之主之责为由。下旨夺了皇后的凤印,后宫暂时交由阮贵妃和淑妃共同打理,皇后禁足三个月以示惩戒。 向来维护皇后的大长公主和卫右相,这次一点声响也没有。 五皇子在牢房里等啊等,终究是等来了改判的圣旨。只不过为了维护皇家的体面,从斩立决改成了赐鸩酒。 他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掐灭了,接过圣旨看了无数遍,突然发疯直接撕起圣旨来。 传旨的汪全蹙眉:“五皇子殿下,毁坏圣旨可是死罪!” 五皇子疯了一般大喊:“孤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东宫他才住了多久,他不服。 汪全任由他发疯,待他终于安静下来,才拍了拍手:“提上来吧。” 五皇子惊恐的盯着牢门。 哒哒的脚步声接近,很快, 陆小宁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前。 汪全肃声道:“五皇子殿下,皇上还是顾念你的。特意让陆姑娘来送您一程。”说完,他挥手,带着其余人都退了下去。 陆小宁进了牢房,打开食盒,把好菜一一摆上木桌。然后跪坐在五皇子对面,道:“表哥,吃吧。” 五皇子不动。 陆小宁又揭开最后食盒里头的鸩酒端到他面前:“既然不吃,就把这杯酒喝了吧。” 五皇子迟迟没接,他嘲讽的笑了一声:“这算什么顾念,让你来送孤上路?父皇虽封孤为太子,但心里没有半点顾念孤吧。若今日是十一杀了卫子陵,他还会如此吗?” 陆小宁出声:“十一皇子不会随便杀人。” “不会?”五皇子嗤笑:“你当他是什么好人,他自小最会两面三刀。他救你和小路不过是无聊,他只想利用你和小路,你就等着哪天被他弃了吧。” “聒噪!”陆小宁拧眉,趁着他说话的空挡直接把鸩酒灌到了他嘴里。然后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垂死挣扎,冷漠道:“我有手有眼睛有脑袋,会自己思考,不用听你胡说八道!” 她说完抬腿就走。 牢门哐当关上。 五皇子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双眼死死瞪着陆小路消失的方向…… 一只纸鹤从他怀里掉落,模糊间,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母妃朝他走来。哭着同他说,在地底下不得安宁。 五皇子想起自己发的誓…… 他生来是皇子,却没有皇子的尊荣。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三皇子身边,时常瞧见父皇来看三哥,笑着夸赞三哥。 但父皇从未对他笑过,甚至从没有正眼瞧过他。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明明那么努力,一步步往上爬到了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8 章 签到第88天 太子死了,自己的凤印也被夺了,还被禁足。卫皇后一时间接受不了,将自己光在寝殿里不吃不喝。 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寝殿里一天一夜也没动静。 李明嫣担心她,端了饭菜进去。 劝了好久,见她终于肯吃了,才小声道:“母后,你不该为了李霁和舅母吵。表哥就是舅母的命,外祖母也疼他,您明知道是李霁动的手……” 她话还没说全,卫皇后就把手里的碗直接砸到了她身上。 骂道:“你懂什么?没了太子,本宫什么都不是。你外祖母随时可以送一个女子进宫替代本宫!” 李明嫣忍着疼道:“不会的,外祖母不会的。外祖母从前最疼您,外祖父和舅舅也疼您。而且,外祖母说过,卫家人要团结,要互相信任,他们不会不管你的!” 卫皇后冷哼:“天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若真疼本宫,当初怎么会送卫含薇进来,怎么不理解本宫的难处,本宫凤印被夺了,也不曾派人来过问过一声?” 李明嫣还要劝,卫皇后又抄起手边的一个花瓶砸了出去:“滚!” 李明嫣狼狈的跑出了寝殿。 她很难过,想去找李衍说说话。只是才走到钟粹宫的宫道上,就瞧见四皇子和七皇子进去了。 她暂时不想和他们碰到,想了想转而去了大皇子处。 这宫里,除了十一,似乎只有大皇弟最了解她了。 同一时间,四皇子和七皇子到了李衍床前。 李衍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瞧见他们来,就靠坐了起来。 四皇子先道了谢,又把七皇子往前推,七皇子支支吾吾憋出一句道谢。 李衍轻笑了声:“你这道谢有点没诚意啊。” 七皇子憋红了脸:“最多,最多以后我都不针对你了,也绝对不嘴贱骂你就是了。等我下个月出宫建府,你病好了可以到我府上来玩。”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李衍:“不如给银子实在。” “你!”七皇子气结,想骂回去,但想到自己刚刚的承诺又生生忍住了。只是又问了一句:“你那板砖从哪来的,之前在大理寺也没见你带过去啊。” “那是你眼瘸。”李衍从床头拿出板砖给他看。 七皇 子吓得后退两步,有些无语道:“你睡觉也抱着这玩意?” 李衍点头:“要不送你一块,钟粹宫的板砖还是挺多的。” 七皇子瞧见那板砖就头疼,连连摆手,赶紧跑了。 李衍好笑,又把板砖塞回了床头。抬头瞧见四皇子还在,于是疑惑问:“四哥不回去吗?” 寝殿里苦药味弥漫,四皇子顿了一下,才问:“十一早知道凶手有可能是太子,怎么不和我说?” 李衍笑容淡了,反问他:“如果没有扯出五哥,你和淑妃娘娘是不是打算咬死小宁?” 四皇子沉默不语。 默认就是肯定了。 李衍什么也不想说了,闭眼,往下一趟:“四哥走吧,我累了想休息。” 四皇子能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十一弟隔阂越来越深了,他有些怅然,但又无可奈何。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说完,他便走了出去。 李衍窝在床上不动,胖边的胖橘喵喵叫了两声,然后跳到床上,伸出爪子巴拉了两下他脑袋。 李衍拉下被子,露出脑袋,胖橘准备作案的爪子立刻收回。乖巧的猫在了他的脖颈处不动了。 李衍揉揉它肚皮,然后抱着猫猫呼呼大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午后。 许嫔端来浓黑的苦药给他,饶是已经习惯了这味道,李衍还是忍不住的蹙眉。 等喝完了药,十皇子就来了。 李衍疑惑问:“你之后没课?” 十皇子摇头:“午后原本是骑射课,教习告假了,父皇准许我们休息半日。” 李衍又问:“八哥如何了?”他先前是听说了八哥在金銮殿自戕维护他的事,但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去看他。 听他问起这个,十皇子有些唏嘘:“八哥脑袋破了个洞,太医去的及时,应该没什么大碍。倒是周才人,伤得很重,又托了一天一夜,从皇后那抬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 李衍听后也不知道说什么,也许周才人没了,对八哥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八哥明年也能出宫建府了,皇后就算想报复,应该也鞭长莫及。 又过了几日,周才人果然没了。 只是李衍万万没想到,八皇子跪在 建宁帝面前,自请去皇陵守灵。 建宁帝还真同意了。 周才人只停灵了三日,八皇子便要扶棺出葬。 这一去,恐来日无期。 李衍撑着病体,亲自去了西城门见他。 八皇子瘦了许多,一身孝服迎风飘荡。李衍从马车上下来,喊了他一声。 他回头,瞧见是李衍,眸子亮了亮,随即离开送葬的队伍,朝他这边小跑过来。 额头上的孝帽挡住了撞柱的伤口,他上下打量李衍,见他脸色病白,连忙道:“你怎么的出来了?” 天有些凉,李衍外头罩了件素色的斗篷。他伸手从袖带里掏出个荷包递给八皇子,道:“里头是些碎银子和金豆子,八哥收着吧。” 八皇子看着那荷包,那荷包还是当年他攒了银子送给十一的。如今十一又送回给他了,而且银子还比他当年给的多。 十一那么喜欢银子,居然舍得送给他。 八皇子心下感动,把荷包推了回去,道:“不必了,皇陵那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银子也没地方使。”他面色平静,甚至带了浅笑:“而且我有手有脚,在山上烧水捡柴也能过活。” 李衍跟着笑了一下,把银子收了回来:“好吧,我难得大方一回,你不收将来莫要后悔。” “不后悔。”八皇子看着李衍,“当年,最不后悔的就是跟着你去了钟粹宫。” 李衍忆起当年两人头一回碰见的场景,心里也有所感触。 “八哥,对不起,若不是我同五哥提了一句,他不会想到要你替他作证。”也就不会知道八哥在装傻。 八皇子摇头:“你就算不提,他也做了两手准备,这不怪你的。我不喜欢宫里,正好借着这个由头离开皇宫,你不必有任何愧疚,至于我母妃……”母妃的死,他是很伤心。 他很爱母妃,但从小待在母妃身边他又觉得压抑。 母妃去了,他反而松了口气。 一阵冷风刮过,八皇子看看天色:“十一,你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 李衍:“以后有空,我去皇陵看你。” 八皇子摇头:“不用了,皇陵路途遥远,你身体受不住的。”他想到李衍的心疾,恐以后相见无期。顿了片刻,才道:“ 十一,你要好好的……我每天都给替你祈福的。” 他说完,朝李衍挥了挥手,然后快速追上了送葬的队伍。 白衣素缟、哀乐连绵。 李衍很快便瞧不见了他们的踪迹,他上了马车,同陆小宁道:“以后逢年过节换季的时候,都给八哥送些吃食和衣衫去皇陵吧。” 陆小宁点头,顺手把换好的热手炉递给他。 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李衍捧着手炉靠坐在车璧上闭目养神。 无情不过帝王家。 生在夺嫡游戏里的皇子们更是可怜。 他八哥走了也好。 之后李衍又去了一趟许记胭脂铺,铺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李衍奇怪:先前便宜爹同意他继续开铺子后,他就让三哥通知卫含薇开业了。 人呢? 他从许记后门开锁进去了,就坐在铺子里等。等了一个多时辰,依旧不见人来。李衍忧心她出了事,有些坐不住了。 正要起身出门去打听,铺子的前门咔嚓一声开了。 卫含薇进来了,瞧见李衍时微微惊讶,问:“十一皇子怎么出宫了?您病好了?” 李衍问:“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因为卫子陵的事,卫家肯定恨死他了。若有三哥照拂,但也难保卫家人不找他铺子的麻烦。 卫含薇笑道:“哪能啊,我去大长公主府上了。” 李衍拧眉:“她找你做什么?”他看向卫含薇的脸,疤痕依旧在,想把她送进宫也不可能啊。 卫含薇:“挣自由。” “挣自由?”李衍疑惑。 卫含薇解释:“大长公主认了几个干女儿,让我去教导一二。说是只要把她们教导好,就准许我离开卫家。”从卫家族谱上除名,今后就再也不受卫家约束了。 “干女儿?”李衍惊讶,“大长公主打算把她们送进宫?” 卫含薇点头:“都是些没有父母的孤女,能进宫她们很是上心。” 但这几个美人再怎么上心,临时找过来,也不如她这个培养了十几年的人好。 所以,她这个毁了容,对卫家没有任何用处的人,就被废物利用了。 李衍:“大长公主这是打算放弃皇后了?” 卫含薇点头:“大概是吧。” 李衍一想也是,卫皇后就是个恋爱脑,脑子里除了便宜爹还是便宜爹。整日为了哪个嫔妃受宠,哪个皇子受宠拈酸吃醋,搅风搅雨的。 压根没想过卫家如今的处境。 又因为卫子陵的事一再维护太子,寒了卫家人的心。 大长公主那么精明的人,不放弃她才不正常。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关,皇宫并没有因为太子的死而有什么变化。 宫宴依旧,甚至在阮贵妃和淑妃的操持下,比往年更加热闹喜庆。 御花园里都挂上了小红灯笼,去往泰宸殿的一路也挂了红绸。整个泰宸殿张灯结彩,宫婢太监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阮贵妃还特意让人去请了冯太后,冯太后依旧以身体不适推了。倒是禁足结束的卫皇后出来了,坐在皇帝身边,眼神沉郁,一直往十皇子那里看。 阮贵妃和淑妃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思便活络起来:皇后不会还没死心,又想把十皇子要来吧? 顺嫔和十皇子母子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两人都吓得要死。 先前一次,顺嫔是想儿子过继到皇后名下的。但太子才过继过去,宜嫔就死了,母族也没了,连带太子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她如何还看不清。 她可不想步宜嫔的后尘,也不想儿子落得太子的下场。 匆匆吃了几口菜,就借口身体不适,让十皇子扶着她走了。 但怕什么来什么,次日,嫔妃过去请安时,卫皇后就将她单独留了下来。 顺嫔心想:完了。 她坐在那忐忑不安,果然,下一秒,上首的卫皇后就开口了:“顺嫔,十皇子……” 顺嫔捏着帕子,心口狂跳,心子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卫皇后还要继续说,周嬷嬷突然匆匆进来了。对着皇后耳语几句,卫皇后脸上突然就变了。蹭的站了起来,往外走。 顺嫔见卫皇后走了,迟迟没有回来,也不顾得许多,赶紧跑了。 心下还在猜测怎么回事呢,回去毓秀宫后,就听隔壁的姜嫔道:“卫家送来了两个美人,看来皇后这次又要跳脚了。” 顺嫔疑惑:“两个美人?” 姜嫔掩唇轻笑:“是的呢,妾远远的 瞧见了,容貌比之从前的卫含薇一点也不差。看眼神也是聪明灵巧的,皇上瞧着也欢喜。” 顺嫔听后,大大松了口气:好险,看来暂时逃过一截了。 只是这后宫肯定又不安宁了。 卫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如五雷轰顶。她快速出了凤栖宫去找自己母亲,在快出宫的重华门将人截住了。 大长公主瞧见她来,神情淡淡,甚至没从软轿上下来。 卫皇后委屈,喊了声母亲。 大长公主拧眉,这才让人停下软轿。 卫皇后把所有的宫人都支开后才迫不及待的询问她:“母亲,你为何又送人进宫了?” 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那总比皇后又惦记着别人的孩子强!吃了一次教训,还没学乖,你是如何想的?” 卫皇后咬牙:“那母亲就能确保你那些干女儿生了孩子,还想着卫家?” 大长公主:“本宫于她们有恩,她们又都无父无母,除了依附卫家还有别的路吗?” 卫皇后心寒:“那母亲是打算舍弃我?”明明从前,母亲最疼爱她,要星星还会连带送她月亮。 大长公主见她红了眼眶,到底心软了两分:“说什么糊涂话!你听母亲的劝,如今太子一死,阮贵妃和淑妃必定会斗起来。你只要当好你的皇后,确保肖美人和林美人能生下龙子,等着坐收渔利就成。” 卫家只是折了一个户部而已,只要保存实力,让四皇子和三皇子先斗。 待小皇子出生,再扶持小皇子上位,也未尝不能胜出。 卫皇后看似被大长公主劝了回去,但回宫后,她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这办法不可行。 万一那两个美人还没怀上孩子,三皇子或是四皇子就当上太子了呢? 皇上已到了不惑之年,哪天万一没了,不是便宜了三皇子或是四皇子。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小皇子出生了,并且顺利当上了太子。有生母在,她又算什么? 这两个美人是她母亲送来的,她又不能直接弄死。 不管哪条路,最终得益者都不是她。 她心里本就有了计较,偏生阮贵妃和淑妃来请安时,还故意刺激她。 提起那两个美人被连续临幸的事,明理暗里说她被 卫家放弃了。 一个被家族放弃的皇后,皇帝的目光再也不会看向她。 卫皇后生生被气得胸口疼。 周嬷嬷担忧得要死,赶紧去请了太医来。 伍太医给卫皇后看完病后,正准备告退,卫皇后突然问:“有没有什么让人怀孕的药?” 伍太医为难:“皇后娘娘,您的身体……”这宫里谁不知道,卫皇后因为先前腹死胎中,再也不能怀孕了。 “本宫的身体本宫知晓。”卫皇后眸光冰冷:“本宫说的是假孕,只要让别人摸出喜脉来即可。” 伍太医后背大汗淋淋,心下明白。既然皇后开了这个口,不管他做不做都难活命。 他扑通一声跪下,额头也开始冒出薄汗,想了一圈才道:“微臣祖上倒有种秘药,服用后可把出喜脉。且肚子会随着月份的增加而鼓胀,只是这药太损阴德……” 卫皇后:“如何损阴德?” 伍太医:“会缩减十年寿命。” 一旁的周嬷嬷心里一咯噔,想劝劝卫皇后。哪想卫皇后丝毫没有犹豫:“给本宫用便是。” 伍太医后背都湿透了:“但十个月后……” 卫皇后冷眼盯着他:“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 伍太医连忙闭嘴,战战兢兢的说要回去取药。 待寝殿只剩下主仆二人,周嬷嬷这才开口劝她:“皇后娘娘,这药要不还是不用了吧?我们就听大长公主的?” 卫皇后不为所动:“不过是十年寿命,万一本宫能活九十呢。” 周嬷嬷:这还真不好说。 “那,那假孕十个月后怎么办?” 卫皇后:“你出宫去,找几个刚怀孕的女子过来,养在寝殿的密室内。待本宫产子,就把孩子抱出来。” “这!”周嬷嬷都被卫皇后疯狂的想法惊呆了。 “万一大长公主知道了……” 卫皇后冷声道:“那就别让母亲知道!” 周嬷嬷手心冒汗:“这是欺君,一旦被皇上发现,可是灭族的大罪!” 卫皇后铁了心要这样干:“皇上不会发现的。” “过几日皇上大寿,你带几个宫女进宫,回宫时再混两个怀胎一月的女子进来,不会有人发现。这事只能你知我 知,明嫣那边千万瞒着。” 卫皇后在宫中的威慑虽不如从前,但神不知鬼不觉的弄两个人进宫,她自信还是能办到的。 周嬷嬷迟疑:“养两个人在密室十个月多有不便,不若等十月后,再抱孩子进宫?” 卫皇后:“这不保险,临时抱孩子容易被发现。你去做两手准备,人要带进宫,宫外的也要先找好。”这次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周嬷嬷拗不过卫皇后,只得按照她的命令照做了。 五日后,建宁帝大寿。 寿宴上,卫皇后在席间呕吐不止。建宁帝虽不悦,但还是请了太医来看,这一看就查出有孕。 前朝后宫所有人都知道卫皇后生不了了,那太医再三确认后,才敢上报。 建宁帝以为自己耳背了:“你说什么?” 太医咬牙:“皇后娘娘有孕了。” 这一句话,犹如惊雷。 阮贵妃和淑妃手上的酒杯都掉了,靠近建宁帝的李衍也不可思议的瞪大眼。 整个泰宸殿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建宁帝沉着脸,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招来替皇后把脉了。 但整个太医院连同太医令都再三确认过,皇后依旧是喜脉。 建宁帝捏着酒杯的手收紧:不过是上个月十五过去安抚了一回,就有了? 皇后上次落胎被诊断不能生育后,给皇后的药就停了。 这算来也有几年,不会阴差阳错又怀了吧? 建宁帝心情很糟糕:他首先想到是卫氏一族要死灰复燃了。 其余嫔妃都盯着卫皇后的肚子看。 不是说卫皇后不能生了? 真怀上了? 别说前朝后宫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大长公主和卫右相都觉得不太可能。 当天,大长公主就亲自带着医女来给卫皇后把脉了。但结果依旧是喜脉。 大长公主看着卫皇后,再三确认:“你真怀了?” 卫皇后点头,满脸喜悦:“母亲,宫里所有的太医都确认过了,难道本宫还会骗您不成?”她摸着自己肚子,“大概是先前那孩子来找本宫了,本宫这次一定能平安把他生下来的。” 尽管大长公主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皇后就是喜脉。 大长公主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这孩子是天赐,既然怀了,就再也不能像先前那次那般了,好好待在宫里,其余事能不管就不管。” 卫皇后点头,她肚子是假的,能待在凤栖宫就绝对不出去,最好嫔妃的每日请安也免了。 大长公主盯着她的肚子,还是有些不放心:“本宫再派几个人进宫照看你吧?” “不用!”卫皇后一口回绝,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急切,于是缓和了些,又补充道:“凤栖宫的人手已经足够了,而且,卫家才出了许多事,再派人进宫难免惹皇上猜忌。” 大长公主点头:确实,卫家遭受重创,在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前,都应该隐忍一段时间了。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有任何问题派人来告之本宫同你父亲。” 卫皇后点头,让人吧大长公主送出了凤栖宫。 待上了轿撵,走了一段路。 大长公主总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压低声音问轿撵边上的嬷嬷:“皇后这次不会又胡来吧?她真有孕了?”她总觉得事情太过巧合,心里惴惴不安。 嬷嬷笑着安抚她道:“公主就是事事太过周全了,也许是上天都觉得对卫家太过,才特意赐皇后娘娘一个小皇子呢。”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但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9 章 签到第89天 大长公主回去卫府后越想越不对劲。 夜里,她梦见卫家被流放的卫大郎病重,又梦见死去的卫子陵一直在喊救命。 她醒来大汗淋漓,觉得这是不详的征兆。 次日一早,就找来身边的嬷嬷,让她传信给凤栖宫的两个武婢,注意着卫皇后的动静。 有事随时来报。 那两个武婢注意了四个月,传信回来说卫皇后这四个月都待在凤栖宫没出去,就算待在凤栖宫,大部分时候都只待在寝殿内。除了三餐多吃了些,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 大长公主拧眉:“就只探到这些?有没有瞧见她在寝殿里做什么?” 嬷嬷面露迟疑,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寝殿,卫府送去的武婢也包括在内……” 若皇后有心防着,大长公主的手还真挺难伸进去。 她直觉皇后有事瞒着她,想了片刻,让人去将李明嫣请了来。 李明嫣还以为外祖母想她了,等到了卫府。大长公主将她拉到身边,就问:“你母后近来可好?” 李明嫣点头:“都挺好的,就是饭量有些大。” 大长公主又问:“本宫听宫人说,你母妃时常待在寝殿里不出来,这多少有些不太对劲。外祖母在宫外,没办法时常看顾你母后,为人子女,你要多注意点你母后。有空去瞧瞧她在寝殿做什么,若是心情不好,你该多劝劝。要是有解决不了的事,记得及时告诉外祖母。” 她母后不对劲吗? 李明嫣没太注意,自从母后上次呵斥她过后,她就不太愿意往母后那去,更不愿意瞧见她对肚子的那个呵护备至的模样。 但外祖母特意找来她说这个,她势必要多注意点的。 “外祖母放心,我回去就去看母后。” 李明嫣在卫府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就进宫去了。想到外祖母的嘱托,她回到凤栖宫,连自己的寝殿也没去,就直奔卫皇后的寝殿。 她脚步快,外头守着的两个宫婢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跟着端着洗漱盆的宫婢进去了。 “母后!”她大步流星的绕过屏风,连喊了两声。 屏风后的卫皇后听见她的声音,突然发怒,直接将手里的发簪砸了出来:“滚出去!” 李明嫣吓了一跳,连忙躲闪。那发簪险险划过她脸颊,砸在了地上,发出叮咚脆响。 她连忙退到了屏风外,有些惊愕又有些委屈的不动了。 卫皇后快速把小包袋绑到腰上,穿好衣衫后,才肃声道:“以后没有母后的传唤,不准私自在进母后的寝殿。” “为何?”李明嫣不解,从前她也是直接这样进来的。 凤栖宫是她自小长得的地方,母后是她的母后,为何要这样? 卫皇后蹙眉:“母后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哪来那么多问题?都快选驸马的年纪了,要懂规矩。” “我才不要选驸马!”李明嫣抿唇,一言不发的出了寝殿。 之后,卫皇后的寝殿外就增加了好几个小太监。任何人,没有卫皇后的首肯都不准进去。 李明嫣心情沉郁,骑射课上又同七皇子发生了冲突。 两人都被建宁帝叫了去,七皇子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他嘟囔着不服气道:“儿臣都出宫建府了,父皇今后别让儿臣来上书房,不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建宁帝恼怒:“你还有理了?若是你样样同你四哥一样强,朕犯得着还让你留在上书房碍眼?” 七皇子瞬间被浇灭了气焰:他知道自己事事不如四哥,但也不用每次都提,谁都拿这个来刺激他。 建宁帝看见他就头疼,罚他抄写一百遍《弟子规》然后挥手,让他赶紧走。 待七皇子走后,清心殿内只剩下建宁帝和李明嫣两个人。 建宁帝语气和蔼了几分:“老七那脾气,你受委屈了。” 李明嫣不知怎的眼圈就红了。 母后不关心她,父皇还是关心她的。 建宁帝见她如此,蹙眉问:“除了老七,还有谁欺负你了?” 李明嫣抹了把眼泪,摇头。 建宁帝:“是你母后?” 李明嫣不说话了。 建宁帝眸光微闪:“可是你母后骂你了?” 李明嫣依旧不说话。 建宁帝继续道:“你母后自从怀孕后,甚少出来,连嫔妃的请安也免了。你可觉察出有何异常?或是不妥?” 李明嫣蹙眉:怎么同外祖母问的一样? 她摇摇头:“儿臣也不知 ,只是觉得母后脾气更暴躁了。” “只是这点?”建宁帝拧眉,皇后怀孕后,他就派人盯着凤栖宫了,但凤栖宫内防得和个铁桶似的,他的人什么也没查到。 有了上次落胎的教训,皇后这么小心也无可厚非。 但建宁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孩子又不是野地里的萝卜,怎么能说怀就怀上呢。 见李明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叹了口气道:“朕只是关心你母后,怀了孩子总是憋在凤栖宫也不是办法,你有空劝她出来走走,去御花园散散心也是好的。” 李明嫣抿唇:“母后哪里肯听儿臣的,要父皇亲自去劝她才肯听的。” 建宁帝沉吟:“也好,等改明儿朕得闲了,就陪你母后和你在御花园逛逛吧。” 李明嫣脸上这才有了笑:“那我们说好了,父皇不许反悔。” 建宁帝朝她摆手,李明嫣高兴的出了清心殿。 但没走一会儿,她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为何外祖母和父皇都来问她母后的事? 难道母后真有哪里不对劲? 她仔细回想这四个月的细节:母后自从怀孕了,都没有出过凤栖宫,同她见面也是远远的说上两句话,并不准许她靠近。 而且饭量特别大,一个人似乎要吃三个人份的。 母后先前怀孕的时候好像不曾这样,有时还经常吃不下去饭。 母后莫不是病了? 但好像也不可能,太医每日都有来请平安脉,也没听说母后有问题啊。 她越想越糊涂,身后有人喊她。 她回头,就瞧见大皇子在身后。 大皇子掩唇轻咳,李明嫣瞧见他,问:“大皇兄怎么有空到御花园来?” 大皇子咳完,回她:“春日,云溪宫柳絮多,我不是很喜欢,就出来了。”他指指前面的亭子,道:“待会十一也要过来,皇姐同我们一起过去坐坐吧。” 李明嫣一听李衍也要来,立刻跟着他往亭子去了。 两人才坐下,李衍就来了,他看到李明嫣,唇角翘起:“皇姐也在呢?” 大皇子点头:“嗯,方才在御花园碰到的。” 他斟了清水给两人,李衍坐下后接过水抿了一口,看向李明嫣:“ 听十哥说,骑射课上皇姐和七哥吵起来了,还险些动了手?” 李明嫣点头:“嗯,方才父皇把我同老七叫了去。” 大皇子问:“皇姐愁眉苦脸的,是父皇骂你了?” 李明嫣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 大皇子追问:“奇怪什么?” 若是旁人问李明嫣,她是断然不会说的。但她同大皇子和李衍关系太好,压根没想过瞒着两人。于是就把外祖母和父皇问她的话说了一遍,最后道:“他们好像都觉得母后有问题,让我注意着母后。” 李衍:大长公主是被卫子陵坑怕了,对卫皇后这个不甚聪明的也有点发怵,才这样小心翼翼吧。 至于便宜爹,他一直想扳倒卫家。先前卫皇后肚子里的那个就是他设计弄没的,好不容易五哥也作没了。 结果皇后娘娘又有了。 便宜爹肯定不能接受。 其实皇后有了还不是怪他自己,不和皇后娘娘睡一块儿不就没宝宝了吗。 皇后娘娘严防死守,便宜爹无计可施,才把主意打到皇姐头上吧。 “那皇姐觉得皇后娘娘前后两次怀孕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明嫣想了想道:“好像有一点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大皇子放下水壶,分析道:“皇后娘娘总是待在寝殿,还让人守着寝殿。还因为你进了寝殿而呵斥你,这寝殿里应该有些猫腻。皇姐不若趁着皇后娘娘不在寝殿时,去里头看看。” 李明嫣沉吟:“母后会生气的。” 大皇子轻笑了一下:“皇姐若是怕皇后娘娘生气,那就别管这事了。有空时常出来同我和十一聚聚便是。” 李明嫣纠结:“可外祖母和父皇那……”她自己也着实有些好奇了。 李衍也劝她:“大皇兄说的是,皇姐别管了,大人的事,我们不掺和。” 之后三人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但回去凤栖宫后,经过卫皇后寝殿,李明嫣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看去。 有宫人朝着她这边过来,到了近前行了一礼。小心翼翼道:“公主,皇后娘娘让您过去。” 李明嫣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跟着宫婢进了寝殿。 一进去,便瞧见了坐在外间的卫 皇后。 她小声喊了声母后。 卫皇后拧眉看着她,开口便问:“听宫人说你同七皇子吵了,还吵到你父皇面前去了?” 李明嫣抿唇:“是李策先嘴贱的!” 卫皇后:“她骂你什么了?” 李明嫣不想说,也不是难以启齿,就是不想说。 李策说,纵使她骑射再好,也无用。你母后喜欢李霁喜欢肚子里的那个,就是不喜你。 劝她还是趁早和其他公主一样——嫁人。 这些话,她如何同母后说。 卫皇后见她迟迟不开口,有些不耐烦继续问:“那你父皇是帮你还是帮他?” 李明嫣耷拉的眉眼这才精神了些:“自然是帮儿臣,父皇还说,等得空了就陪儿臣和母后去御花园走走。” 卫皇后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摸着自己肚子犹疑起来。 若皇上真的来了,她是去还是不去。 这一纠结,就纠结了三日,纠结到建宁帝真的来了。 面对着温和含笑,邀请她的天子。 心里的欲念到底战胜了理智,卫皇后套了件宽松的外裳,带着十几个奴婢,浩浩荡荡的随建宁帝去了御花园。 建宁帝久违的温情,温声细语的同她说着话,问她累不累,渴不渴,路过不平的地方,甚至伸手过来牵她。 卫皇后仿佛回到了从前,两人才认识没多久的日子。那个时候,皇上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的手,小心呵护着她。 会注意到她一切细微的喜好。 以至于父亲母亲反对,她就坚持要嫁给皇帝。 她眉眼间郁气的散了不少,唇角也禁不住带了笑。 建宁帝看着她的侧脸,笑问:“皇后想到了什么好事?” 卫皇后侧头回望他:“想到了臣妾和皇上初初认识的时候,您也是这样牵着臣妾的手,在御花园散步。”她幼时时常跟着母亲进宫,皇帝舅舅也很疼她。 卫皇后回忆起过往都是甜蜜,而建宁帝回忆起过往都是屈辱。 他幼时寄人篱下,时常被康王打压,只能被迫讨好娇蛮又任性的皇后。 他笑意淡了几分,指着前面荷花池旁的凉亭,道:“皇后累了,先去那坐坐吧。” 卫皇后 点头,随着他往亭子里走。 亭子头有些凉,建宁帝朝跟在卫皇后身后的周嬷嬷道:“你回去给皇后拿件披风过来。” 周嬷嬷迟疑,建宁帝拧眉看着他。 卫皇后立刻道:“臣妾习惯了周嬷嬷伺候,要不让其他奴才过去拿吧。” 建宁帝又喊了声汪全,卫皇后跟着喊了声:“嫣儿,你替母后去拿,就别劳烦汪公公了。” 刚要坐下的李明嫣只得又站了起来,带着自己的大宫女往凤栖宫走。 建宁帝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待茶点上来了,又继续同卫皇后说着话。 李明嫣脚程快,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到了凤栖宫。 远远便瞧见卫皇后的寝殿外守着许多人,她鬼使神差想到这几日的人和事,突然生出想进去看看的冲动。 于是小声对身边的宫婢道:“清冬,待会你过去找他们要母后的外裳,尽量把门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要到外裳后你自行去御花园,把外裳送给母后。母后若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去三公主那了。” 清冬自小跟着李明嫣长大的,李明嫣说什么便是什么。她朝着寝殿走去,待走近了,说了缘由,守门的大宫女就进去找外裳了。 连续找了好几件,清冬都摆手说不是。她急得跺脚说皇后和皇上还等着,守门的大宫女连忙带了两个宫婢一起进去找。 待门口只剩下四人时,清冬故意往里走,说要自己进去找,门口的四人齐齐过来拦着她。 李明嫣就趁这个时候从窗口溜了进去,然后躲在书架边上静静等待。在听见所有的婢女都出去了,清冬已经离去后。她才垫着脚小心翼翼的往寝殿里面走。 寝殿里燃着浅淡的甜香,她绕过屏风,走到床榻边上。围着床看了一圈,然后又四处乱瞧,好像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那母后派这么多人守着这屋子做什么? 李明嫣狐疑,正打算走。 靠着床榻的后腿肚就床来微微的震感,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的声音。 李明嫣转身,狐疑的盯着那床看。 那床和普通的床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蹲下,又把耳朵靠近床弦。那敲击声又更明显了,而且越来越急切。 床底下似乎有东西。 她试着依次敲了敲床体,然后敲到一块空的床板用力一拉,床板起来了。 床板下是一节一节的木梯。 李明嫣惊愕,那敲击声越来越明显。她犹豫几息,还是下去了。 木梯最底下是一扇关着的木门,她在两边的墙体上摸索了一下,摁到凸起的地方,木门突然开了。 她走进去,两个女人就害怕的缩在一起,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其中一人手里还捏着一根从凳子上拆下来的木棍。 两个人的肚子都微微隆起。 李明嫣惊讶,打量了两个女人一番,又环顾了一下周遭的环境。 整个地下室宽敞明亮,木质的墙面上镶嵌着四颗硕大的夜明珠。东北角并排放置着两张柔软的床榻,中间的木桌上还放着今早她母后的早膳,木屋也布置得相当温馨。 像是居家生活的屋子,唯一违和的就是这两个女人。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本公主母后的寝殿内?” 两个女人见李明嫣纯善,年纪又小,一瞬间就放下了戒心。丢掉手里的木棍,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哭求道:“公主殿下,求您放我们回去吧。民妇的丈夫还等着民妇回去呢,求求你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另一个妇人也跟着哭求:“民妇家中还有两个孩子,求求您,您放了我们吧。” 李明嫣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景,连忙伸手去拉她们:“你们先起来,你们同本公主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本公主母后的床底下?” 两个妇人捂着肚子站了起来,互看一眼,然后先后说起自己来到这的经历。 “民妇是京都人氏,几个月前查出有孕,这是第三胎,大夫说大概率是个男孩。然后夜里,突然有人冲进民妇家中,将民妇两个女儿绑了,让民妇跟着他们走。若是不从,就将民妇的女儿杀了。民妇跟着他们来了之后才知道这是宫里,他们将我们关在这好几个月了。求求公主殿下,放我们回去吧,我们只是孕妇,什么也做不了啊!” 另一人也跟着道:“民妇是跟着丈夫来京做生意的,几个月前身体不适,去京都的医馆看了。大夫把脉说可能是个男孩,民妇丈夫家九代单传,还没来得及高兴,民妇丈夫就被绑了。他们也是威胁民妇跟着他们走,不走就将民妇的 丈夫杀了。求求公主殿下,放我们归家和家人团聚吧。” 李明嫣越听心越凉。 两个人状况都有共同之处,都是才怀孕,很大概率是男胎。 再结合自己母后的情况,李明嫣得出一个结论:她母后很可能是假孕,而且想十个月后,抱其中一个妇人的孩子当皇子。 她震惊又难过。 母后怎么会宁愿做这么冒险的事,也想要一个皇弟! 以她母后的手段,若抱了其中一个男婴,那另外一个名婴儿和这两个妇人很可能会死。 李明嫣看着两人心生不忍,但若是她把两人放了出去…… 她母后十个月后怎么办? 欺君是大罪,弄不好还要连累外祖母全家。 可是不救……她看着这两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孕妇,一时间陷入两难。 “你们先起来,本公主是偷偷进来的,还没办法将你们救出去。母后快回来了,本公主再不走就会被发现,你们在这里等等,等本公主想到办法再来救你们。” 两个妇人听她这样说,终于看到了些希望。 千恩万谢的道谢,把李明嫣送出了地道。 李明嫣出去后,就迅速把地道恢复了原样。然后趁着清冬过来换多余的外裳,又偷偷从窗口溜了出去。 待出去后,她便回去了自己的寝殿。 整个人焦虑不安的在寝殿里来回踱步。 怎么办? 她要不要救人? 不救,那两个孕妇和其中一个孩子可能。 救了,她母后和外祖母他们怎么办? 良心和情感在拉锯。 李明嫣坐到床榻上,捂住脑袋,整个人快拉锯得疯了。 不急,不急,怀胎十月,现在才四个月。 她还有几个月可以好好想想。 她自我安慰:也许,可能,母后没那么狠心。就算要了其中一人的孩子,其余两人和另一个孩子也会送走。 对,她的母后只是脾气不好了一点,决计不可能乱杀无辜的。 李明嫣出了宫,在卫府附近徘徊了一阵。 想将这事告之外祖母,但想想,母后已经欺君了。若是外祖母知道这是,必定也只能继续替母后瞒着,那两个孕妇还是不安 全。 她徘徊了一阵,干脆先去了那两个妇人所说的住址,找他们的家人。 无一例外,一个人也没瞧见。 她们的丈夫和孩子会去哪了? 李明嫣直觉和自己母后有关,但又不愿意相信母后会坏到斩草除根。 她在禁闭的农户门前站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有小奶狗在叫。 她四下看看,看到门洞里钻出一只刚出身的小奶狗。 那小狗一步三摇晃的走到她脚边,用小脑袋蹭蹭她脚踝。然后仰起小脑袋,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奶呼呼的汪了一声。 李明嫣心软的一塌糊涂,伸手将有些脏的小狗抱了起来。 然后启程回宫了。 待到了凤栖宫,卫皇后已经回来了。 她脸上带着笑,显然心情很好:“你去三公主那了?怎么还抱了一条脏兮兮的小狗回来?” 李明嫣坐到她对面,解释道:“不知道从哪来的小狗,瞧着刚出生,一个人蹭到儿臣脚边,看着甚是可怜。儿臣就将它捡回来了。” 一旁站着的周嬷嬷看着那小狗连忙道:“哎呦,公主喂,你把这狗带了来,母狗肯定会找的。找不到就会到处叫,若找到咱们宫里来了,还以为公主您偷了小狗呢。” 李明嫣有些慌张了:“那怎么办?” 卫皇后嫌弃的掩唇:“什么怎么办?你既是要捡这小狗,那母狗就该打死,那这小狗以后就彻底是你的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李明嫣却僵在当场。 母后这意思……那两个妇人和她们的家人,是别想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0 章 签到第90天 李明嫣全程僵在那,待抱着小狗回到了自己寝殿,沉默的坐在床头不说话。 清冬过来问她要不要帮小狗洗澡。 她这才回神,把小狗交了出去。 她先前异想天开了,母后方才的意思。她只要一个皇子,那两个妇人和另一外一个孩子,还有那妇人的家人,一个也别想活。 她又陷入纠结。 甚至,夜里都做起了噩梦。 梦里,十月怀胎后,母后要临盆了,那两个妇人肚子却迟迟没动静。 就被拉出来剖开肚子,当众取子。 那翻开的肚皮,四溅的鲜血……死不瞑目的瞪着她,问她为何要助纣为虐。 李明嫣一下子被吓醒了。 她坐在床头大口大口的喘气,她知道,自己母后是完全有可能那样做的。 可是,可是,如果她把人放了,那十个月后母后怎么办? 李明嫣左右为难,去上书房上课时也精神恍惚。在这种折磨下,短短一个月,人便消瘦下去。 女官上课时难免多看了她几眼,虽有些担忧,但作为臣子,到底不好管公主的事。 女官继续讲课,讲到《礼记·玉藻》篇时,温声道:“你们是公主,享受了天下百姓的爱戴和供奉,就当爱名如子。” 李明嫣被这一句‘爱民如子’给拉回了神思,她起身问女官:“坦若百姓有难,我等该不该救?” 女官点头:“自然应该。” 李明嫣又问:“我等身在宫中,身不由己要如何救?” 女官:“尽力为之,无愧于心便可。” 李明嫣坐下,心思渐渐沉静下来:无愧于心? 倘若她不救那两个妇人,她良心难安。 也许,那两个妇人不见了,母后就会另想办法。 不如,滑一跤,孩子就没了。 母后能把两个大活人弄进宫,要弄没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孩子,应该更容易才对。 李明嫣打定主意后就开始想办法。 当天夜里,凤栖宫长公主的寝殿突然着火了。夜风一吹,火势迅速蔓延,整个凤栖宫内火光通明。 凤栖宫的人全被惊醒,大喊着救火。 宫里的奴才全赶了过去,就连卫皇后也被惊醒。她披衣起身,起初还不甚在意,只让人赶紧灭火。但听到是长公主的寝殿着火,直接就站了起来往外走。 走到寝殿门口,撞见了匆匆进来的周嬷嬷。 周嬷嬷惊慌道:“皇后娘娘,公主寝殿里的奴才说,长公主还在寝殿里……” 饶是卫皇后再镇定,此刻也慌张了,她虽着了魔般想要儿子,但明嫣也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 她急得大喊:“快,还不快去救火!公主若是有事,你们都别活了。”她捂着假肚子,跟着周嬷嬷往李明嫣的寝殿去。 主殿一大群的奴才也提着桶往那边跑。 凤栖宫乱成一团,很快有人朝着卫皇后寝殿这边来了,朝还守在那的奴才大喊:“还愣着干嘛,快去救火啊!皇后娘娘都往火场去了!” 几个奴才一听,也不敢耽搁,快速也往火场里冲。 穿着小宫女服侍的李明嫣,就冲着这个空挡进了卫皇后的寝殿,然后快速下了地道,让那两个孕妇换了宫女宽大的服侍,用烟灰涂了脸。再趁着混乱把人带出了凤栖宫。 凤栖宫的动静太大,不断有别的宫人往这边聚集,再散开。 李明嫣带着人往外走倒也不突兀。 她把人直接藏到了舒太妃的菡萏宫,想着等天一亮,趁着母后还没发现人丢了,再把人带出宫。 嘱托她们千万要躲好后,李明嫣就把外裳脱了,又匆匆返回了凤栖宫。 此时,寝殿的火已经熄了,卫皇后还在喊快点救人,就在她想往前去时,李明嫣及时出现一把拉住她的手:“母后……” 卫皇后回头,瞧见她好好的站在身后。还是不放心的问:“你没受伤吧?”她上下打量李明嫣。 李明嫣感受到久违的关切,心里欢喜又有些愧疚。 她把那点愧疚压了下去,摇头道:“没有,儿臣夜里睡不着,就出去走了走,怎么好好的就着火了?” 卫皇后松了口气,再李明嫣要挨她太近时,又及时松开她的手后退了两步:“没事就好。”她看着已经完全熄灭的火场:“你先去母后的偏殿睡。” “周嬷嬷,彻查明嫣宫里的人,本宫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放火。”她怀疑这火是冲着她肚子来的,这事必须严查。 然而,查 来查去,都没查出任何问题,好像只是一场意外走水。 听完禀报后的卫皇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中很是不安。 她想起自己床榻下的密室,连忙让周嬷嬷进去看看。 这一看,就差点吓死。 那两个怀胎五月的孕妇不见了。 这场火果然是冲她来的吗?有人知道了她假孕?故意用明嫣引开她的注意? 她把守在寝殿外所有的人都喊了来,盘问有和可疑的人进来火靠近过寝殿。 几个人只记得有人喊他们过去灭火,但当时太混乱了,并未看到有谁。 卫皇后又将守宫门的几个太监找了来。 几人战战兢兢的,都道当时太乱了。他们听见宫门外有人拍门喊救火,他们就打开宫门了…… 卫皇后怒火攻心,很想把这些没用的奴才全拖下去打死。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她立马以寝殿凤佩被盗为由,出动所有凤栖宫的人去找那两个妇人。 周嬷嬷描述了那两个妇人的形象,又道只是身材微胖,今夜之前务必将人找出来,否则都别活了。 凤栖宫的宫人慌忙全出去找人了。 很快,宫里所有人连同建宁帝都知道凤栖宫着火,纵火之人趁着混乱,偷走了卫皇后的凤佩。 这一找就找了一夜都没发现任何人影,卫皇后急得嘴角冒泡。 阴沉着脸来回踱步。 周嬷嬷安抚她道:“皇后娘娘别急,我们的人虽没找到人,但宫里也没有任何异常,应该不会是他人把她们带走了。心许是那两人自己趁乱跑了出去,躲在哪了,仔细找找,一定能把人找出来的。” 能不急吗,卫皇后都快急疯了。 她一夜未合眼,早饭也吃得美味,干脆叫人撤了下去。 瞧见李明嫣从主殿过时,就让人将她喊了来,问:“你一大早的,要去哪?” 李明嫣眸光闪了闪:“儿臣想出宫去外祖母那……” 卫皇后没好气道:“凤栖宫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出宫做什么?哪也别去,就好好在偏殿待着。”她纯粹是有些迁怒,昨夜若不是公主殿着火了,她压根不会出自己的寝殿。 若是母亲知晓了她假孕的事,必定又会骂她蠢。她得尽快把人找到才是。 李明嫣乖乖点头,心里的焦灼不比卫皇后少。 那两个人还藏在菡萏宫呢,她必须及时把人送出去。否则就算凤栖宫的人不敢搜菡萏宫,难保父皇不会突然去菡萏宫缅怀舒太妃。 她在偏殿待了个把时辰,就听人说父皇过来了。 待建宁帝安抚完卫皇后,从寝殿出来时,她就掐着点出来送建宁帝出了凤栖宫。 待把建宁帝送走,她就在宫里转悠。然后发现后宫各个出口都戒严了,凤栖宫的宫人还在到处搜查。 她此时出宫,恐也没办法好好的把人带出去。 李明嫣一个头两个大,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她先前应该想到这种意外情况的。 现下,可如何是好? 她沿着菡萏宫外转了一圈,转到掖庭前。脑袋灵光一闪:后宫被封锁了,似乎只能把人从掖庭送走。 掖庭是十一的地盘,只要有十一帮忙,一定可以把人从掖庭西直门弄出去。 想到这,她当即往钟粹宫去了。 但许嫔说,李衍方才去了溪云宫。 李明嫣又立刻掉头往溪云宫去,去的时候,李衍和大皇子正在倒腾那经年不变的几盆薄荷。 瞧见她来,李衍先喊了声,走到近前问:“皇姐,你昨晚没什么事吧?我本来想去凤栖宫看你的……”因着卫子陵的关系,他也不太想去。 李明嫣摇头,大皇子看了她一眼,关心道:“瞧着脸色不太好,可是吓着了?” 三人坐到屋子里,很快有宫婢上了清茶。 李明嫣抿了口茶,才看向李衍:“十一,我想让你帮个忙。” 李衍看着她:“什么忙?” 李明嫣定了定心神:“我想让你帮我送两个人悄悄从掖庭出宫。” 李衍眸子眨了两下,直觉不寻常:“什么人?” “能不能不问?”李明嫣握住杯子的手在发颤,“我只能告诉你,我母后在找这两个人。我本想借着出宫把她们带出宫的,但后宫戒严了。” 大皇子:“是偷皇后娘娘凤佩的人?”他一早就听说凤栖宫又是走水又是遭贼的。 李明嫣:“她们没偷母后的凤佩,这都是误会。”她相信大皇帝和十一不会说出去的,“十一,你能帮帮我 吗?” 李衍迟疑。 李明嫣知道这有些为难李衍了,一旦被人发现这两个人,十一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你放心,万一不小心被发现,我会出来承担责任,绝不叫你背锅的。” “皇姐,我不是不想帮,后宫里的人,就算出了宫,没有户籍在外头也会被通缉的。”除非假死出宫,或是皇帝特赦。 像小宁和小路一样,除了奴籍,随时出宫都可以。 李明嫣嘴快:“她们不是后宫的人。”说完她就后悔了,连忙补充道:“这个你别管,反正只要把人弄出宫就行,其他的我有办法的。” 李衍和大皇子互看一眼:不是后宫的人,那就是宫外的了? 皇后宫中有两个宫外的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要把人抓到。 只怕不止偷了凤佩这么简单。 但皇姐已经求到他这里来了,这个忙他必须帮。 李衍问:“皇姐把人藏在何处了?” 李明嫣:“菡萏宫。” 因着舒太妃的关系,没人敢去菡萏宫。李明嫣当年躲在那,还是李衍找到了她。 李衍沉吟:“菡萏宫离冷宫近,但离掖庭还是有一段距离。要想把人悄无声息的弄过去,需得你和大皇兄一起配合才行。” 其实让初一十五把人直接带去掖庭,其实更简单,但他不想人知道初一十五的存在。 只能自己想办法把人带出宫,必要的时候再喊初一十五了。 若是平常,他有把握把人安全带过去。 但卫皇后一副不找到人不罢休的架势,着实有些困难。 李明嫣和大皇子异口同声问:“如何配合?” 李衍:“冷宫我只能自己进去,掖庭那边,凭着腰牌我可以带人进去。等入了夜,我带小宁去菡萏宫,你嘱咐那两个人做我宫里人打扮,我带他们去掖庭。路上肯定会碰到凤栖宫搜查的人,皇姐和大皇兄得负责替我引开他们。”只要近了掖庭,他就能把人平安送出去。 李明嫣:“如何引开他们?” 李衍多问了一句:“那两个人是男是女?” 李明嫣:“自然是女的。” 李衍:“从菡萏宫到掖庭有两个关键的路口,皇姐和大皇兄一人守在一个路 口的附近。找两个人假扮那两个人,从路口窜过,你们就趁机把凤栖宫的人引走。” 大皇子问:“这行得通吗?会不会碰到其他人?” 李衍:“你们放心,我对声音很警觉,只要不对劲我就带着她们先躲一躲。”他有整个后宫的地图,可以开启实时监控功能,只要有脚步声靠近他,他都能知道。 皇宫这么大,找个地方躲还是很容易的。 这点李衍很有信心。 两人点头,然后李衍和李明嫣各自回去准备了。静静等待着天黑的到来。 亥时一刻,李衍带着小宁从钟粹宫出发。一出门他就打开了后宫所有的地图。 三人很顺利的到了菡萏宫,然后溜了进去。 门内,李明嫣带着清冬已经等在那了。 李衍走近,压低声音问:“大皇兄呢?” 李明嫣:“大皇兄已经带人去了第二个路口了。”她朝着身后学了一声猫叫。 舒太妃的供桌下钻出两个身材发胖的宫女,但手脚又细瘦。两人都面露拘谨,畏畏缩缩的走到李明嫣身后。 李明嫣安抚道:“你们不要怕,这是本公主皇弟,待会他会带着你们从掖庭出宫。你们万事听他的吩咐,切不可擅自行动。” 两人齐齐点头。 李明嫣把两人交给李衍后,就带着清冬先去了第一个路口等。 李衍嘱咐两人道:“你们待会跟在小宁身后,没让你们出声的时候切莫出声。” 两人又接着点头,见李衍要走,两人找急忙慌的迈步。其中一人步子太快,左脚绊了右脚,险些摔了,李衍及时扶了一把。 妇人很快站稳,但仅仅是搭了一下手腕,李衍心中警铃大作:这妇人怀孕了?而且有五个月多! 他又看向另一个妇人,那身形,明显也是怀孕了。 短短几息,他脑海里把所有的事依次捋了一遍。再结合卫皇后怀孕的事…… 卫皇后好像也是怀了五个月的身孕。 此时又如此着急忙慌的找这两个人……难道卫皇后的肚子时假的,要借腹生子? 李衍不可思议:卫皇后是疯了吧! 若真是这样,何不等十个月后,再偷一个孩子进宫? 犯得着在宫里养两个孕妇? 但想到卫皇后十年如一日的毒害后宫子嗣,以及对皇子的执着,又能理解她为何能干出这么疯狂的事了。 卫皇后和卫家算是他的敌人,处处针对他。 若他此刻将这两个人带到父皇面前,卫皇后和卫家人必死无疑。 李衍有一瞬间的心动。 可这样,他就辜负了皇姐的信任。 他想到李明嫣对他的好,以及在不眠山帮他引开老虎的情形。 这种心动又生生克制下来了。 罢了,卫家终究是明日黄花,迟早要被便宜爹弄死。 也不急于一时。 他稳住心神,带着两人一路出了菡萏宫。 地图上有脚步声接近,他就带着两人避开。到了第一个路口处,就瞧见凤栖宫的人守在那。 一个人影突然窜了出去,凤栖宫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假装路过的李明嫣就跑了出来,骂道:“你们没瞧见人过去吗?好像就是母后要找的人,还不快追。” 几个人都知道卫皇后有多紧张着两个人,于是立刻追了过去。 待人走后,李衍带着人快速路过那路口,然后继续沿着冷宫的宫墙前行。 身后的两个孕妇心惊胆战的,肚子都隐隐有点疼,但谁也不敢放松。 路过第二个路口时,又有凤栖宫的人在盘查。 福东裹着宫女的衣裳飞快的从暗处跑过,几个盘查的人听见动静,立马抬腿就追。 待路口只剩下两个人了,提着灯笼的大皇子缓步走了过去,时不时就掩唇咳嗽两声。 瞧见是大皇子,两个宫人的眼神明显嫌恶,惧怕的后退两步:虽说宫里的人都说大皇子的肺痨好了许多,不会传染了,但还是怕啊。 大皇子温声道:“方才本皇子瞧见长公主在追什么人,往那边去了,你们不去帮忙?” 两人互看一眼,没动。 大皇子凑近了几分,又说了几句话。 离得远,视线又昏暗,李衍也没瞧见他说了什么。只瞧见那两个宫人听完后,惊慌的跑了。 提着灯笼的大皇子朝李衍的方位看来,然后转身往来的方向走了。 李衍摆手,示意后面的四人继续跟着。 五人经过路口时,忽然有乌鸦扑 腾着翅膀惊慌飞走。 李衍立刻查看脑海里的地图,发现有大队的人马从掖庭的方向往他们这边来。 他拧眉,带着几人往左边的岔路走。然后地图上显示,左边也有密集的脚印。 他把这个十字路口所有的岔路都看了一遍,发现每个岔路都有人,而且呈合围之势朝着他们包围过来。 情况不太对。 这群人似乎早知道他要去掖庭,然后突然冒出来,等着包抄。 他们的计划泄露了。 也不对啊,若是计划提前泄露了。卫皇后的人会直接过来把这两人带走,若是阮贵妃和淑妃的人,肯定白日就把卫皇后引过来人赃并获。 若是便宜爹的人,他早动手直接抄了卫家。 所以,这计划必定是他行动之后再泄露出去的。 但计划只有他、皇姐和大皇兄知晓。 皇姐没必要,大皇兄和皇后并没有利益冲突和过往恩怨,也没必要泄露。 饶是李衍脑袋再聪明,一时间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地图上密密麻麻都是脚印,此时,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喊了声初一、十五,原想着让他们两个把人带走,但两人没有如往常一样出现。 李衍这次是真的慌了。 左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刺激得他眯眼。待人终于走近了,他终于看清对面人的脸。 居然是卫皇后带着周嬷嬷赶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焦急的李明嫣。 李衍微微诧异:这是什么情况?来的人是卫皇后? 那其方位的人是淑妃和阮贵妃的人? 还不待他细想,卫皇后上前,目光冷冽:“十一皇子,还要多谢你抓住了偷本宫凤佩的贼人,来人啊,快把这两个大胆的宫婢带走!”她语气很急,明显不想节外生枝。 面对这么多人,李衍就算有心拦也没用。 卫皇后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上前拉住那两个妇人,堵住两人惊慌呼救的声音。 人还不曾带到卫皇后身边,前后两个岔路口,又杀出两队人马。 淑妃和阮贵妃各自带着一队宫人出现了,看见皇后,两人皆是面上带笑:“皇后娘娘,大半夜的,抓贼抓到掖庭附近了?” 卫皇 后脸色变了变,冷声道:“本宫在捉偷盗本宫凤佩的贼人,贵妃和淑妃还是莫要多管闲事!”说着就朝还停在那的太监喝道:“还不快将人带回凤栖宫!” 那捉人的太监一动,阮贵妃身边的几个好手就冲了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卫皇后面色冷凝,隐在袖子里的手发颤:“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贵妃施施然上前半步:“皇后娘娘怀着身孕,还如此兴师动众,只怕这两个奴婢不简单。臣妾已经通知了皇上,不若让皇上过来,当场替皇后娘娘审一审这两个大胆的奴婢,问问她们可还有什么同伙?” 卫皇后脸色煞白,匆匆跑来的李明嫣也吓得面无人色,慌张的看向李衍。 而李衍仿佛被这剑拔弩张的三人遗忘了,静静的退出包围圈,靠墙站立。小宁神情严肃,一言不发的护在他左右。 这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掺和的了。 他现在想的是,从来不离他左右的初一、十五到底去哪了。 从他们开始谋划这件事起,他们就似乎落入了一个圈套,而这个圈套不是针对他。 是针对卫皇后。 两个妇人用力挣扎,呜呜出声。 狭窄的十字路口,齐聚了后宫三大势力。 火光将整个漆黑的后宫都照亮了,卫皇后后背无端的开始冒汗…… 作者有话要说 90-100 第 91 章 签到第91天 时间拖得越久越致命。 卫皇后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吩咐动手抢人。 她这边有好手,将门出身的阮贵妃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手里的小的几个太监功夫也不弱。双方你来我往抢得不可开交,折腾的是那两个本就紧张的孕妇。 两人皆是额头冒汗,眉头深蹙,死死的护着自己的肚子。 李衍看得心惊,正想上前,陆小宁察觉有危险,一把又将他摁回了墙面上。 他苦笑:除去系统,他这身体就是弱鸡。 黑夜里火光摇曳,双方拉着两个妇人你来我往,斗得正酣时,一声极为肃穆的声音传来:“皇后,贵妃你们在干嘛?”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齐齐朝着声音的方向跪拜。 阮贵妃和淑妃也朝着声音的方向下拜:“皇上……” 卫皇后转身,就看见从御撵上下来的建宁帝,她霎时脸色煞白,双腿经不住差点跪了下去。 幸而周嬷嬷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嗓音微微发颤,极力稳住心神,朝建宁帝俯了俯身:“皇上……” 建宁帝走到卫皇后身边,环顾了一圈现场的情形,又肃声问了一遍:“大半夜的,你们不好好待在宫里,跑到这来瞎胡闹做什么?” “还有贵妃,你传信来让朕看什么?” 阮贵妃指着被众人围在中间,跌倒在地的两个妇人道:“皇上,您看。” 建宁帝低头看去,就瞧见那两个妇人双手捂住肚子蜷缩在地上,其中一个妇人裙摆间开出一朵朵血红的花。那血花越来越大,沿着裙摆蜿蜒到地上。 所有跪着的宫人无动于衷,像看畜生一样的看着。 李明嫣于心不忍,想上前,被清冬死死拉住了。 陆小宁眉头拧得死紧,隐在袖子里的手捏紧。她身后的李衍推不开她,干脆往旁边走了几步,朝包围圈里看去。然后一眼便看见在火光下蜿蜒的血痕…… 他瞳孔缩了缩,大喊:“你们都干看着干嘛?她孩子快保不住了……”他连跨几步,撞开跪在前面的宫婢太监,走到妇人面前蹲下,伸手就去把脉。 建宁帝这才看到他,拧眉问:“十一,你怎么在这?”这孩子不会半夜来看热闹的吧? 妇人情况危急,孩子 可能保不住了。李衍实在没空搭理他,连声道:“快传太医……”他抽出随身的银针直接扎在妇人的手腕上。 但妇人受惊过度,已形成血崩之势,只是银针根本无用。打量的鲜血喷涌而出,李衍双手连同跪着的衣摆都全染上了血……场面看上去极其恐怖血腥。 这边还没止住血,另一个妇人又捂着肚子开始惨叫,那叫声凄厉又刺耳,听得人难受得紧。 陆小宁见此,连忙跑过来帮忙。李明嫣不顾清冬的阻拦,也跑过来半忙止血。 建宁帝看着满头大汗,焦急救人的李衍终于大发慈悲,摆手让汪全去请太医。 很快,太医令便带着几个太医来了,手脚麻利的加入救治团队。 捂着肚子惨叫的妇人在众人合力的救治下渐渐稳定下来,但血崩的妇人气息越来越微弱…… 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动了。 妇人一只手护着肚子,一只手死死的抓住李明嫣的裙摆,眼角的泪滚滚落下,嘴巴张张合合,想说什么…… 李明嫣刚想凑近,她的手就无力垂下,眼睛至死都没闭上…… 两条人命就这么枯竭而亡。 李衍愣在那,整个人都有些窒息。 这一刻,给李明嫣的冲击也极大。 她裙摆染血,双手全是血,双眼跟着沁出泪来……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这么努力人还是死了。 她第一次直面这种事,双手抖得不成样子,浓重的血腥味叫她作呕。 现场气氛压抑,建宁帝拧眉,喝问:“这究竟怎么回事?这两个孕妇如何进宫的?” 阮贵妃立刻道:“皇上,这两人是皇后娘娘宫里逃出来的。皇后娘娘假孕,捉了她们来,想十月怀胎后狸猫换太子。” 建宁帝震惊的看向卫皇后,卫皇后立刻喝道:“贵妃,你休要胡说。什么狸猫换太子,太医在这,你尽可让他们来给本宫把脉。若你所说不实,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阮贵妃:“脉象可以伪造,肚子里有没有货才是正经。皇后娘娘当真无愧就把肚子露出来瞧瞧。” “放肆!”卫皇后隐在袖子里的手发抖,“本宫是皇后,岂容得你侮辱!” 淑妃立刻追上她的话:“那让皇上身边的宫婢去别 处检查,再来禀报。” 卫皇后:“她们是什么东西,也配看本宫的身子?” 阮贵妃嘲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后娘娘若行得正坐得端,何必惧怕别人查?” 两人又是一番你来我往,建宁帝不胜其烦:“够了!”他指着被围在中间,已经稳定下的另一个妇人问:“你来说,谁把你弄进宫的。” 妇人看向卫皇后,想到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遭遇,闪躲的眼神又坚定起来:“是皇后,是皇后娘娘把民妇等抓进宫的……”她指着卫皇后,言语里尽是愤恨。 卫皇后厉声反驳:“皇上,是她们合起伙来陷害臣妾。”她惊慌四顾,看到迟迟没回神的李衍,大喊道:“是十一皇子,人是十一皇子带进宫的,凤栖宫所有的人都看到他方才带着人往这边来了!他伙同贵妃和淑妃一起陷害臣妾!” 李衍还没说话,阮贵妃帮他反击了:“皇后怎好乱泼脏水,十一皇子一个孩子,心思怎会如此歹毒!况且,您肚子若是真的,谁也陷害不了您!” 建宁帝看向卫皇后,卫皇后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后退两步。 “皇上……你要相信臣妾。” 建宁帝向她逼近两步。 卫皇后继续后退:“皇上,你我夫妻二十载……” 建宁帝对于她的话充耳不闻,刷的抽出御前侍卫的剑来,直接劈向卫皇后的肚子。 现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有胆小的甚至吓得闭眼。 阮贵妃和淑妃唇角翘起,就那么看着。 精神恍惚的李明嫣突然反应过来,冲到了卫皇后的面前:“父皇!” 建宁帝一把将她甩开,李明嫣直接砸到了地上,染了血的手臂磕在地面上,一时无法动弹。 建宁帝的剑锋直劈而下,雪亮的刀锋擦着卫皇后的肚皮划过。 卫皇后衣带尽散,包裹在腰间的鼓胀包裹直接掉落,卫皇后隆起的肚子一下子平了。 卫皇后惊叫一声,连忙弯腰去捡包裹。 建宁帝面色冷凝:“皇后,你这是欺君!” 卫皇后慌忙解释:“皇上,臣妾没有欺君,您让太医来把脉,臣妾肚子里有孩子的!”她边说边把自己的袖子拉上去,伸出手给建宁帝看。 她整个人狼狈又疯魔。 建宁帝拧眉,不想再看,肃声吩咐:“卫皇后欺君罔上,戕害他人性命,即刻起废去皇后之位!来人啊,除去去皇后凤冠和凤袍,先囚禁在凤栖宫的寝殿,没有朕的准许,谁也不许见!” 卫皇后尖叫着被拖了下去,李明嫣挣扎着起来,跪在建宁帝面前哀求:“父皇,母后只是一时糊涂,您饶了她吧。” 建宁帝声音冷漠:“明嫣,你看着那死去的孕妇再说一遍!” 李明嫣顿时哑了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究竟是错还是对,心里难过又懊悔…… 当天夜里,卫府突然被围了。 大长公主和右相尚在睡梦中就被禁卫军抄了家,卫府上下,连带沾亲带故的刑部侍郎卫博怀一家也一并下了大理寺监狱,等待问斩。 卫府所有的都是懵的,不明白他们犯了什么错。 直到接到圣旨,才得知卫皇后假孕欺君的事。 卫右相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有别,气得破口大骂卫皇后蠢货。 卫家怎么就毁在两个小辈手里了。 大长公主端坐在牢房内,始终一言不发。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英明一世如何生出了个蠢货! 卫家荣耀,一夕被毁。 待卫右相终于骂累了,她倒了杯茶水递过去,淡声道:“润润嗓子吧,你再如何骂她,她也是不知道错的。” 卫皇后确实不知道错,她用力拍着寝殿的大门,哭喊着建宁帝快将她放出去。 寝殿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不知道喊了多久,声音都喊哑了,她才呆坐在一堆碎片中不动了。 有人摸到了她近前,细微的喊了声:“母后……” 卫皇后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死死抓住她道:“嫣儿,嫣儿,你去告诉你父皇,那两个人不是母后抓来的。是十一皇子,是十一那个病秧子还有贵妃和淑妃联合起来害母后的!”她拽完又开始用力推李明嫣,“你去啊,快去啊!” 李明嫣被她推得踉跄:“母后!”她声音发颤,“不关十一的事,人是儿臣放出去的。” 卫皇后愣了愣,不可置信:“你放的?” 然后还不等李明嫣说话,她就啪嗒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尖叫道:“是你放的?你个蠢货,是受了什么蛊惑?是十一那个病秧子指使你放的是不是?” 李明嫣捂着脸摇头:“不是,是儿臣发现了密室,不忍心她们死,才求了十一将她们带出去!” “你不忍心她们死,就忍心母后死?”她抓住李明嫣摇晃。 李明嫣哭着摇头:“不是的,儿臣从未想过母后死。儿臣和十一计划得好好的,不知怎的贵妃和淑妃娘娘就出现了……”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明明之前都一帆风顺的。 “你怎么能信他?他和他的母妃巴不得母后死,你把计划告诉他的那一刻,他估计就告知阮贵妃那贱人了,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卫皇后恨得咬牙。 李明嫣坚持:“不会的!十一不是这样的!” 卫皇后呵呵笑了起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李明嫣,你害了本宫,还害了你外祖母全家。我卫姝怎么生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没有本宫和卫家,你什么都不是,你只能任人践踏!” 李明嫣想起外祖母,也慌张了:“不会的,父皇向来敬重外祖母,绝对不会因为母后的过错牵连外祖母的。”她爬起来就往外跑,“儿臣去求父皇,父皇绝对不会杀母后和外祖母他们的……”顶多,顶多就是像从前一样,关母后的禁闭。 她跑到清心殿去求见建宁帝。 建宁帝闭殿不出,让汪全将她打发走。 李明嫣不肯,跪在清心殿外高声道:“父皇,您不见儿臣,儿臣就长跪不起!” 她从天明跪到天黑,又从天黑跪到天明。 天空乌云密布,一个惊雷炸响,轰隆隆下起了倾盆大雨,雨越下越大,砸得她睁不开眼。 来来往往的大臣和皇子没有一个看她一眼,摇摇欲坠之际,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李衍伸手过来拉她:“皇姐,你起来!” 李明嫣倔强的不肯起来。 李衍无奈道:“皇后娘娘是欺君,又有人命在手,现在朝堂内外都在参卫家和皇后娘娘,你就算跪死在这也无济于事!”便宜爹早就等着清扫卫家了,如何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没动皇姐,已是格外开恩。 她不动,跪在她旁边的清冬却抬头看向李衍,咬牙问了一句:“十一皇子,皇后娘娘说,是您通知贵妃和淑妃娘 娘的,可有此事?” 李衍眸子闪了闪,否认:“没有。” 清冬追问:“那为何贵妃和淑妃来得那样及时?” 李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那夜回去后,就询问了初一十五的去向。 初一十五说,那夜暗卫的首领召他们去了。 什么也没干,就让他们站在廊下等了一个时辰。 李衍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们,初一、十五把刀递到他面前,同他道:“卑职是您的暗卫,就绝对不会背叛您,您若是不信,现在就杀了卑职。” 两人的眼神直白又真诚。 李衍看得出来,他们没有说谎。 或许是有人知道了他的计划,故意让暗卫首领把他们叫走。 暗卫的首领是便宜爹。 他怀疑便宜爹早知道卫皇后的事,但又说不通。便宜爹若是早知道卫皇后欺君,肯定早就抄家灭族了,也不用等到这个时候。 或许,是临时知晓,等着人赃并获? 若不是初一、十五告的密,那临时告密的人是谁? 他答不上来,清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失望。 一旁撑伞的陆小宁却看不下去了,冷着声道:“皇后娘娘坏事做尽,落得今日下场是迟早的事!十一皇子冒着被牵连的风险答应了你主子的请求,你却在这怀疑他,未免让人寒心!” 清冬还要说,李明嫣扭头呵斥她,她这才悻悻闭嘴。 李衍知道,清冬的质问,就是皇姐的怀疑。 皇姐肯定也对他心有芥蒂。 陆小宁拉了拉李衍的衣袖,示意他走,别搭理这个白眼狼。 李衍冲她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的伞,陪着李明嫣一起站。 不管问题出在哪里,终究是他没把事情办好。 殿外的汪全见此,连忙进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传旨让李明嫣进去。然后又朝李衍道:“十一皇子,皇上说,卫家的事不关您的事,让您好好待在钟粹宫养病,莫要多管闲事。” 李衍看了一眼李明嫣,然后转身走了。 他确实不该多管闲事了。 李明嫣咬了咬唇,进去后就跪在建宁帝面前,哭求道:“父皇,求您念在母后与您多年的情分上饶了她吧!” 建宁帝只是冷淡的看着她:“明嫣,不是朕不想饶过她,实在是你母后作恶多端。朕今时今日才知道,你母后不仅欺君,二皇子,六皇子和九皇子都是她害死的,还有后宫许多嫔妃,还有那日夜里的妇人……你也看到了,一尸两命,她们的命就不是命?” 李明嫣又忆起那夜妇人鲜血淋淋拽着她的场景,要求情的话哽在喉咙里。 建宁帝:“你母后母仪天下,当爱名如子,却如此狠毒!朕不得不办!” “那外祖母他们呢?”李明嫣急切道,“外祖母他们又没错,外祖母和外祖父当年扶持您登基,您不能连他们也要杀啊!” 这句话精准踩到了建宁帝的痛脚。 他语气不善道:“你当没有你外祖母和外祖父的纵容,你母后敢如此?你舅舅就是仗着扶持之功贪赃枉法,近日参你外祖父的折子还少吗?”他把折子丢到李明嫣面前,“你自己看看,参他结党营私,买卖地方官员,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构成死罪?” 李明嫣快速扫过几本折子,眼里是不可置信。 建宁帝缓和了语气:“朕念你心善,只削去你长公主的名号,你莫要再来替他们说话,否则……” 李明嫣颓败,被请出了清心殿。 她走了没多久,赵左都尉就匆匆来请罪了。说是卫家一粒银子也没抄到,且户部的国库全部空了。 建宁帝阴沉着脸:他这个姑母是早知道有这么一日,提前把卫家和国库搬空了? “可审问过了?” 赵左都尉不敢抬头:“卫氏一党全审问过了,一无所获。唯独右相和大长公主,臣不敢乱动私刑。” 右相积威甚重,大长公主得先帝喜爱,又是皇帝的亲姑姑,纵使下了大狱,也没人敢轻易动的。 建宁帝喊了声汪全,带着御前侍卫和暗卫亲自去了一趟大理寺监狱,屏退众人后,隔着牢门静静看着昔日尊贵的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抬头看到他,无声的笑了:“皇帝终于来了?” 建宁帝抿唇:“姑母好手段!” 大长公主嗤笑:“本宫这么做都是皇帝逼的!” 建宁帝不敢苟同:“卫家自取灭亡怨不得朕。” “自取灭亡?”大长公主冷冷的看着他:“本宫和 卫家从未想过反叛,皇帝何必赶尽杀绝!国库的银子和卫家的全部家财,换卫家一家老小平安,从此本宫远离京都,如何?” “绝无可能!”建宁帝不接受威胁,“那些银子只能换皇后不死!”他记得大长公主和右相从前最疼的就是皇后。 他说完,大长公主就闭眼不搭理他了。 “姑母不管皇后了?”大长公主依旧不发一言,建宁帝眯眼,继续道:“那流放的卫尚书呢?” 大长公主依旧没反应,卫右相冷声道:“要杀便杀吧,臣一家人好在地下相聚!” 建宁帝沉着脸走出了大理寺,然后吩咐御前侍卫去把李明嫣喊了来。 李明嫣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 建宁帝安抚她道:“好了,别哭了,朕再给卫家一个机会。你去问你祖母,国库的银子和卫家贪没的银两去哪了,只要你外祖母愿意拿出来。朕可饶卫家人不死,也可饶你母后不死。” 李明嫣眼睛亮了亮,立刻往牢房里去。 建宁帝跟在她身后,隐在暗处瞧着她进了牢房。 卫右相瞧见她来,不可置信的喊了声明嫣,闭眼的大长公主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李明嫣红着眼走到她身边跪下,哭道:“外祖母,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们……” 大长公主将她扶了起来,温声安慰道:“好孩子,不关你的事,是你母后愚蠢,起来吧。” 李明嫣不肯起来,哭道:“外祖母,你就将户部银子的去向告诉父皇吧,父皇答应我了,只要您说了,他就不会杀你们的!”她真的不想外祖母他们死。 她现在甚至有些后悔救了那两个妇人。 当初要是没好奇,没打开母后寝殿的密室门就好了。 大长公主扶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拽到身边坐下,然后附耳小声同她道:“明嫣,不管卫家拿不拿出国库的银子,你父皇都不会放过我们和你母后的。兔死狗烹,他就是薄情寡义的人。” 李明嫣哭着摇头。 大长公主抚了抚她的鬓发,交代道:“你别再为卫家和你母后求情了,你要好好的活着,等着你舅舅回来,他会护着你的。”卫家就算只剩下微薄的血脉,也要搅得他李氏江山不得安宁。 李明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不停的掉。 大长公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别哭,你现在回去,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李明嫣不动,大长公主加重了语气:“听话!” 李明嫣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牢房。 她一出来,建宁帝就问:“你外祖母同你说了什么?可说了国库和卫府银子的下落?” 李明嫣摇头,建宁帝脸立刻冷了下来,摆手让她回去。 待李明嫣走远后,牢房里突然传来大长公主的高声咒骂:“李含章,本宫早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千不该万不该扶持你上位!” “本宫诅咒你,迟早众判亲离,死于至亲之手!” 建宁帝大怒:宝库可以慢慢找,但卫家必须除。 他下旨即刻赐死大长公主和卫右相。 当晚,一杯毒酒结束了卫家的荣耀。 没了卫家卫皇后就像拔了牙齿,折断四肢的老虎,不足为惧。 建宁帝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没有处死皇后,而是直接将她打入了冷宫。 淑妃听到消息后,甚为忧心,急匆匆赶到阮贵妃处,挥退众人后,才压低声音问:“皇后没死,会不会死灰复燃?” “卫家都死绝了,如何死灰复燃?”阮贵妃斜靠在榻上,轻笑:“再说了,冷宫有梅妃。梅妃恨她入骨,她能有好?” 淑妃一口气终于放进肚子了:二皇子是谁弄死的,后宫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皇上把皇后打入冷宫,不会是为了让梅妃出口恶气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2 章 签到第92天 冷宫关闭的一刹那,卫皇后就直接扑到门边,疯狂的捶打,嘶喊。 她喊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搭理她。 荒凉的屋角,破洞的门后,脏污的洗衣池边……到处是盯着她的眼睛。 她嫌恶又恶心,周嬷嬷递过来一个馒头,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吃点东西吧。” 那馒头又硬又丑,还有一股子馊味。 卫皇后一巴掌将那馒头拍掉,骂道:“是人吃的东西吗?” 馒头一落地,就有人冲出来抢走了。 周嬷嬷急了,追过去就要抢,就被人推倒在地,然后用力踹了几脚。 卫皇后怒火攻心,但任凭她怎么喝骂,都没人搭理她。反而叫冷宫里其他被她坑害进来的嫔妃察觉到了她的虚弱,一股脑的冲上来打她。 她们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报仇。 她们在宫外受的委屈和冤枉,在冷宫受的苦楚和糟践,现在就要一一报复回去。 一旦开了这个口,冷宫所有人都知道卫皇后是拔了牙的老虎,可以尽情的清算。 短短半个月,卫皇后主仆就被打得浑身青紫,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住的,都有人折腾。 连屋顶都能被人捅破,下雨天没一块好地。 卫皇后觉得,这不如一剑杀了她来得痛快。 魏嬷嬷向赵娘娘禀报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痛快。她咬着牙问:“主子,咱们要不要也过去踩上一脚?”她是知道自家主子有多恨卫皇后的。 赵娘娘躺在摇椅里,看着主楼前开满的鲜花,冷笑道:“不急,再看会儿戏,通知下去,折腾她可以,命要留给本宫!” 魏嬷嬷点头,出了主殿,把赵娘娘的话吩咐下去了。 之后的十几日,但凡卫皇后被揍,赵娘娘就在旁边嗑瓜子看着。 她就那么看着当年的帮凶周嬷嬷被打死,看着卫皇后被踩进泥里,看着她坚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一刻钟后,卫皇后被一盆冷水泼醒。 等她清醒后,就看见赵娘娘蹲在她面前,冰冷的看着她。 “梅妃,你这个贱人!”卫皇后张口就骂:“是你让人打本宫的是不是?” 赵娘娘嫌恶的偏头 :“这么多天还没打乖?”她冷笑,“卫姝,你不知道你做了多少恶吗?还用本宫教唆?” “贱人!”卫皇后刚骂出口,就被赵娘娘一巴掌打偏了头。 卫皇后额间的花钿掉落在地,露出了眉心丑陋的疤痕。她尖叫一声,挣扎着捡起花钿往自己脑门贴,可怎么也贴不上去了…… 赵娘娘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心中畅快:“卫姝啊,你也有今日!当年你杀我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报应至此!” 卫皇后恶狠狠的瞪着她,突然暴起,伸手要去打她。 赵娘娘一把掐住卫皇后的脖子,用力收紧:“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还想作威作福?” 卫皇后被掐得面色涨红,双眼泛白,双手只得死死扒着她的手,嘴硬道:“你别得意……本宫母亲会来救本宫的,皇上马上会放本宫出去,到时候本宫一定杀了你!” “你做什么梦呢!”赵娘娘嘲讽道,“你入冷宫不久,卫家就被皇上抄了,你母亲和父亲都被皇上赐死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接你出冷宫!” 卫皇后不可置信:“你胡说,卫家怎么可能倒!”她父亲、母亲那样厉害,连皇上都要敬重三分的。 “怎么不可能?”赵娘娘继续打击她:“你当皇帝有多敬重卫家?兔死狗烹听过没有,他巴不得见过他惨样的卫家早死早好!还有你,他厌你如恶鬼,若不是卫家,他早将你打入冷宫了!” 要一个人死很简单,赵娘娘就是要摧毁卫皇后的信仰,打碎卫皇后心里最重要的东西,要她今后都活在痛苦和绝望里。 要让她也尝尝摧心剖肝的滋味! “不可能!”卫皇后眼眶几乎要瞪出血来,“皇上是爱本宫的,当年是他先撩拨本宫,承诺一辈子都会爱本宫的!” 赵娘娘嗤笑:“这种话你也信,他还说会爱本宫一辈子呢?你看,本宫半辈子都在冷宫了!” “本宫同你不一样!”卫皇后尖叫,“年少夫妻,一路扶持他上位的!” “年少夫妻?”赵娘娘觉得可笑,“卫姝,你还记得你是如何爱上他的吗?” 卫姝自然记得:当年她随母亲进宫,不小心摔下了荷花池,是皇上救的她。 赵娘娘继续道:“其实当年,推你下水的就是皇上的人,而救你的人是康 王,康王救你后就去找太医了,皇上不过是个捡漏的。” “不可能!”卫皇后压根不信,“皇上救本宫时,你又未曾进宫。” “你不信算了。”赵娘娘继续剜她的心:“但有一点你不得不信,你知道你如何这么多年都怀不上孩子吗?” 卫皇后瞳孔放大,赵娘娘压低声音道:“因为皇帝一直在给你下药!” “本宫不信!”卫皇后已经快疯了,眼泪扑簌簌落下。 “由不得你不信。”赵娘娘言之凿凿,“本宫亲耳听见皇上吩咐太医令去办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有卫家血脉的皇子。还有后面你好不容易怀的那个孩子,也是皇上指使阮贵妃放了引兽粉在你的袖子里,才害得你胎死腹中!” “不可能!”卫皇后双眼血红,“不眠山你压根不在。” 赵娘娘怜悯的看着她:“本宫不在,许嫔在,十一也在。你将老虎引来害十一,你以为皇上查不到?他不过是害了你的孩子心虚,才息事宁人的!你有脑子,你自己想想当天的情形。” 不眠山当天,她把李衍那个病秧子弄到冰湖边上了。然后皇上就派了侍卫寸步不离的跟着那病秧子。之后老虎过来,阮贵妃故意撞了她一下,她孩子掉了之后才发现衣袖上有引兽粉。 先前一直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蹭上的,现在看来就是阮贵妃干的。 还有,后来她听人说,那老虎差点咬到李衍了。是皇上护着他把他的鞋子脱了,这样想来,皇上应该早就知道李衍的鞋子有问题。 隐隐窥见真相的卫皇后内心崩溃,眼泪滚滚落下。 赵娘娘将她往后一推,她直接摔到了地上,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 赵娘娘继续恶魔低语:“他只是在利用你,得到了皇位再一脚踹开你。他利用你杀了你的恩人康王,杀了你儿子,杀了你父母,将来还可能斩草除根,杀了你哥哥和你女儿……哎呀呀呀,想想都可怜……” 她很明白,有多爱,就会有多恨。 她就是要让卫皇后痛,最好能拉着狗皇帝一起同归于尽。 卫皇后哭得浑身发颤,双手指甲都抠出了鲜血也没注意。 她嘶吼道:“本宫不信,本宫才不会信你的鬼话!除非皇上亲口告诉本宫!” 赵娘娘嗤 笑道:“那你很快便有机会了。” 卫皇后怨恨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赵娘娘:“你倒台了,阮贵妃和萧淑妃必定会斗起来,皇帝好不容易把卫家连根拔起,绝对不会再立一个外家势力庞大的后妃当皇后。所以,他必定会选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后妃去当靶子。这个靶子本宫无疑最合适,既无娘家,又没亲族,他可以尽情宠爱,本宫可以尽情的搅浑水。最好把阮家和卫家搅得焦头烂额,没空再提立太子一事。” 卫皇后唇角都被咬出了血:“你做梦,你进冷宫十几年,皇上早忘记有你这么一个人了!” 赵娘娘挑眉看她:“不信我们来打个赌,皇帝凉薄,他一定会拉本宫出去当靶子。若是你输了,就跪下磕一百个响头,若是本宫输了,从此冷宫中就再也没有人找你麻烦,如何?” 若事情真如梅妃所说,那先前的事定然也是真的…… 卫皇后胸中堵着一口气,不想面对,但又实在想去验证梅妃的话。 她低头,算是默认了。 接下来日子,卫皇后倒是没挨打。但整个人都消沉得很,通常都是一个人缩在破屋子里,一呆就是一整日。 如此过了几个月,中秋家宴前夕,冷宫来了圣旨。说是皇上额外开恩,特意赦免梅妃,准许她前去参加后宫的中秋家宴。 赵娘娘把圣旨丢到卫皇后面前时,卫皇后如遭雷击。 她拿着圣旨又哭又笑,整个人疯癫得不像话。对着赵娘娘哐哐哐就是一顿响头,磕到一百个依旧不停。 赵娘娘伸腿截住她的动作,挑眉问:“你这是何意?” 卫皇后咬牙道:“求你带本宫出冷宫,本宫要亲自去问问那负心汉。” 赵娘娘:“本宫凭什么带你去后宫?” 卫皇后从怀里摸出一枚发簪递到她手里:“这个,是卫家宝库的钥匙,够不够?” 赵娘娘接过发簪,观察了一阵,然后往右旋转了几下,发簪尾端就变化成一把钥匙的形状。她微微惊讶:“卫家宝库?” 卫皇后:“卫家掌管户部多年,再加之本宫母亲的陪嫁,说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这把钥匙是本宫的陪嫁,可以打开任何一个宝库。” “任何一个?”赵娘娘问她:“卫家很多宝库?都在 哪?”十一最喜欢银子了,若是能拿来送给十一,也是好的。 “不知道。”卫皇后抿唇,“卫家所有的鸡蛋从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本宫只有钥匙,至于宝库的位置,并不知晓!” 赵娘娘无语:“你不知晓,那这个有什么交换意义?” 卫皇后离开了建宁帝,难得脑袋清醒一回:“没有钥匙,即便你们找到了宝库也打不开,皇上不是抄了卫家吗,他定需要这钥匙,这钥匙就是你出冷宫最大的依仗。” 赵娘娘把钥匙一收:“行吧,本宫带你出去。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 当天午后,李衍和许嫔早早在冷宫的出口等赵娘娘出来。 冷宫的门打开,被关了十几年的赵娘娘终于出了冷宫,她身后跟着周嬷嬷还有两个搬着东西的小宫婢。 李衍迎了上去,深缥色白裘里的脸笑意盈然:“赵娘娘。” 赵娘娘伸手拍拍他肩头:“不错,是个俊俏的小少年了。” 李衍病倦的脸上显出薄红:“赵娘娘也依旧好看。” 赵娘娘轻笑:“少贫,你都十三了,本宫哪里还能好看。”她一笑,眼角就横出几点细纹。 许嫔上前:“好了,中秋家宴快开始了,梅姐姐快快和臣妾去宫里打扮一番吧。”她们出了冷宫,都要改称呼了,免得被人挑出错来。 赵娘娘点头,跟着许嫔走了。 魏嬷嬷和身后的两个宫婢连忙跟上。 李衍目光落在左边的宫婢身上,那宫婢低着头,侧脸轮廓没有一点熟悉的地方,但身形就是给他莫名的熟悉感。 他记性好,不记得冷宫有这么个人。 该不会易了容吧? 李衍刚想再继续看看,赵娘娘又回头,一把拉过他道:“发什么愣呢,快走!” 李衍被她直接拉走了。 三人回到钟粹宫,快速收拾打扮后,带着几个宫婢去了御花园。 此时已经月上柳梢头,御花园撑起了一盏盏喜庆的灯笼。御花园中摆了几张桌子,桌上各自摆了几碟子瓜果点心,最中间摆了一盘精致印花的月饼。 中秋家宴比不得大年宴,嫔位以上的妃子,及公主和皇子才有资格参加。 李衍一出现,便被十皇子拉到了皇子堆里。三皇子 和四皇子这几个月斗得和乌鸡似的,气愤自然不好。李衍也不想多待,寒暄了几句,就往角落里坐着的大皇子和李明嫣走去。 李明嫣明显精神不济,自从卫家和卫皇后出事后,她就从凤栖宫搬到了最偏僻的棠梨宫。近几个月,冷嘲热讽听多了,她人也渐渐沉默下来。 四皇子倒还好,瞧见她也会喊声皇姐。往日同她不对付的三皇子和七皇子都是用鼻孔在看她。 眼里行为上都是掩饰不住的讥讽。 她此刻才终于明白母后的说的,没有卫家她什么都不是,是什么意思。 宫里头,也只有大皇子和十一能同她好好说话,能宽慰她几句。 她见李衍过来,连忙问:“十一,你有瞧见我母后没有?” 李衍摇头:“没有,我只在冷宫外站了会儿。” 李明嫣略有些失望,然后越过人群朝建宁帝身边看去。小声问:“那就是赵娘娘吗?” 大皇子提醒她:“是梅妃娘娘。” 梅妃娘娘的名字在后宫如雷贯耳,即便不认识她的嫔妃也忍不住偷看。 毕竟这位可是当年盛宠,风头盖过卫皇后还伤了皇后的人。 她在冷宫那么多年,瞧着还是浓艳貌美。 当年,阮贵妃和淑妃只怕都要靠边站吧。 想到这,众人又去看这两位的脸色。 两人皆是一副和善友爱的面容,甚至都同赵娘娘打了招呼,极为和气的唤了声姐姐。 赵娘娘压根像是没听见,连眼神都没给她们两个一眼。 阮贵妃和淑妃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扭头去看建宁帝,然后建宁帝也在赵娘娘这吃瘪了。 建宁帝本就觉得亏欠她,也知道她的性子,倒也不生气。还顺带拉开了椅子,喊了声:“梅妃,坐这吧。” 赵娘娘还不客气的坐了下去,然后阮贵妃就被挤到了旁边。 阮贵妃不咸不淡道:“梅妃姐姐在冷宫里当见到了皇后娘娘吧,你们多年不见,可有相谈盛欢?” 赵娘娘这才睁眼瞧她,不咸不淡道:“要不贵妃也去冷宫一起聊聊?” 阮贵妃被噎了一下,讪笑道:“那倒是不必,冷宫那种地方犯了错才会去,本宫好好的,去那做什么?” 赵娘娘直 接开怼:“贵妃这是在指桑骂槐?” 阮贵妃觉得跟她简直没办法沟通,当下也冷了脸:“梅妃,本宫何曾指桑骂槐?” 先前还斗得和乌鸡眼似的淑妃也帮腔:“是啊,梅妃姐姐,您误会了,我们不过是关心你。” “关心我?”赵娘娘不屑:“贵妃明知臣妾和皇后有仇,还一直提皇后是什么意思?” 阮贵妃拧眉:“本宫能有什么意思?不过问候一下皇后罢了。” “问候皇后?”赵娘娘翻了个白眼,“依臣妾看,你是想看皇后笑话吧?” 阮贵妃多年没见到过这种人了,说什么都不给你面子,但凡有点小心思都直接给你戳破。 她真真气得脸红脖子粗。 淑妃也感觉到了危机,淡声道:“梅妃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呢,说话一点面子都不给。” 赵娘娘看向她:“本宫倒是想给你面子,就怕你给脸不要脸。” “你!”淑妃瞧见其余嫔妃的讥笑,当真也气到了。 从前皇后还会和她们打太极,现在如今这梅妃是有一句呛一句。 “皇上……”淑妃朝建宁帝撒娇。 建宁帝清了清嗓子,很自然的维护:“好了,梅妃才从冷宫出来,你们当帮扶她,莫要为难她。”他早该把梅妃接出来了。 他就知道,有梅妃在,贵妃和淑妃就不会天天缠着他立太子。 他细细看着梅妃,发现无论过了多少年,梅妃依旧是他的心头好。 他亲自倒了杯酒推到赵娘娘面前,赵娘娘接过,一口饮尽。 建宁帝笑道:“梅妃性子果然还是如此豪爽。” 赵娘娘压根不接他的话,继续喝酒。 之后,无论建宁帝和她说什么,她都爱答不理只当没听到。 后妃们还是头一次见皇帝这么耐心的讨好一个人,心里既嫉妒又羡慕。 偏偏这梅妃还不为所动。 待家宴到了一半,赵娘娘就借口不甚酒力,离席了。 周嬷嬷和两个宫婢跟在她身后走,待走到一处桂花树下,她仰头默不作声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华皎皎,枝影横生。 身后有人靠近,然后轻轻拢了上来。 赵娘娘抗拒的往旁边 闪了一下,建宁帝叹了口气问:“你还在怪朕?” 赵娘娘倔强:“皇上说笑了,臣妾哪里有资格怪您。” 建宁帝拧眉:“梅妃,你非要和朕这么见外吗?” 赵娘娘这才回头看向他,眼尾不正常的红,语气嘲弄道:“臣妾怕皇上又把臣妾打入冷宫,一关就是十几年,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年?” 建宁帝解释:“你知道的,把你打入冷宫也是为了保护你。如今卫氏倒了,皇后入了冷宫,朕不是马上将你接出来了吗?” 赵娘娘不屑:“皇上既是有心,为何不早点谋划?您知不知道冷宫有多难捱?” 建宁帝很是心痛:“梅妃,卫家势大,朕这盘棋也下了二十几年,才将卫家连根拔起。” “不要找这种借口,再怎么也换不回佑儿的命,您明知道佑儿就是皇后害死的,却任由她逍遥那么久”赵娘娘眼眶蓄泪,咬牙:“臣妾恨你!” 她作势要走,建宁帝一把将她拉住:“梅妃,皇后受到惩罚了!她害了我们的佑儿,朕也让她没有了自己的儿子,你别恨朕!” “别说那么好听!”赵娘娘气恼,目光却瞥向魏嬷嬷身后,垂眉低首的卫皇后。 卫皇后的指甲抠进肉里,沁出的血珠子无声的滴进草丛里。 赵娘娘冷笑一声,继续道:“你同卫姝年少情谊,少年夫妻,同床共枕二十余载,臣妾不信你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不然缘何她中途还是怀了孩子?她杀了臣妾的孩子,她怎么可以怀孩子?”她语气变得偏激,手气得不住的发颤。 建宁帝生怕她暴躁,连忙安抚她道:“朕从未喜欢过她,年少情谊不过是她一厢情愿。怀孩子那次是意外,朕想办法把孩子弄掉了。” “梅妃,朕自始至终心里只有你!” 他当年下江南,初次见梅妃就很惊艳,无拘无束,肆意洒脱,身上永远有股鲜活气。 “若是没有皇后,朕当娶你为妻!” 他伸手搂住身边的人。 这次赵娘娘没有反抗,任由他搂着,只是身体微微发颤,发出细微的抽泣声。 建宁帝边拍着她的背,边轻声细语的哄道:“我们都不年少,与其把时间浪费在闹别扭身上,不若珍惜当下。”他叹了口气,“梅妃,朕说的是真的,朕属意你当皇后。若是可以,再生个皇儿出来,也取名叫李佑……” 赵娘娘趴在他肩头哭出了声,魏嬷嬷身后的卫皇后全身血液几乎倒流,她咬着牙不让自己疯笑出声。 果真,果真都是在骗她的。 从一开始就是看中了她是卫家女,一开始就存了利用她上位的心思…… 她助他,爱他一辈子,居然只换来一句从未…… 杀她孩儿,杀她全家,随手抛弃她! 这一刻卫皇后心里的恨达到了顶点,她再也顾不得和赵娘娘的约法三章,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想往建宁帝后背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3 章 签到第93天 就在卫皇后要动手时,近处传来人声。 一截石榴红的裙摆先露了出来,紧接着阮贵妃出现了。她莲步轻移,娇笑道:“皇上和梅妃姐姐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 她身后紧跟着淑妃,还有一大堆太监宫婢。 一群人真真是煞风景! 卫皇后死死捏住袖子的簪子,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赵娘娘在心里骂了一百句脏话,略微遗憾:狗皇帝屏退了禁卫军和暗卫,正是行刺的好时机。 就差一点,差一点卫姝就动手了。 不能看到狗咬狗,还真是遗憾。 她松开建宁帝,看向阮贵妃,没好气道:“知道是悄悄话,还过来打搅,找骂吗?” 阮贵妃的笑一下子就淡了:“梅妃这话用得着这么呛,本宫不过就问了一句……” 赵娘娘:“怎么,你还想问两句?” “你!”阮贵妃脸都气红了。 淑妃过来打圆场:“哎呀,别吵了,今晚月色多美。梅妃姐姐,我们一起赏月吧。” 赵娘娘:“月亮挺美,和你一起就不太美了。”她可是记得当年,她出事后,这两人没少落井下石。 淑妃真觉得自己是在找气受,都两回了。 这个时候,皇上正愧疚,又不能公然对上。她气恼的扭头看向别处,就看见不远处的花丛微微摇晃。 她蹙眉,喝问:“那边是谁,出来?” 所有人都往花丛看去,卫皇后也是心口一紧。 花丛里窜出一只胖胖的橘猫,赵娘娘笑了一下,朝花丛里喊:“十一,来了就出来,躲在那看什么热闹。” 李衍这才讪讪走了出来,紧接着大皇子,十皇子还有焉耷耷的李明嫣也走了出来。 一带三。 卫皇后看到李明嫣,眸色微微波动。 阮贵妃和淑妃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被这群小辈瞧见她们拈酸吃醋,当真是丢脸。 建宁帝则有些无语,看着走近的李衍,没好气问:“你来这做什么?” 李衍讪讪:“不做什么,就无聊,到处走走,顺便赏月。”其实是看李明嫣不高兴,故意找乐子分散她注意力的。 赏月?建宁帝瞧着是来看热闹的。 被这么多人 打搅,他也没了兴致,于是道:“都别站这里了,都回去吧,朕也要回去歇息了。” 阮贵妃立刻问:“皇上去臣妾那吧,臣妾备了解酒茶。” 淑妃压下嘴角。 就在阮贵妃要去拉建宁帝时,赵娘娘不咸不淡道:“今日是十五,按照规矩,皇上当去皇后那。” 阮贵妃:“梅妃说笑了,这后宫已经没了皇后。” 赵娘娘冷哼:“卫姝还没有死呢,怎么就没皇后。” 淑妃这次倒是站在了赵娘娘这边:“皇上,这确实不合规矩。” “有何不合规矩?”阮贵妃不悦,“进了那种地方还算活着吗?再说,皇上已经废了她的皇后,凤栖宫也封了。” 三人就这事吵了起来,李衍几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李明嫣脸色很不好看,站在人群后的卫皇后神色更是冰冷。 最后建宁帝都看不下去了,肃声道:“够了,卫氏已经被废,今后朕不想听到任何人提她!”他转身,眼里尽是嫌恶,率先一步往外走。 卫皇后浑身发颤,捏着簪子的手收紧。在他一步步跨过来,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时。卫皇后握住簪子直接冲了出去,尖利的簪子直指建宁帝的咽喉…… 既然不爱她,那就陪她下地狱吧。 卫皇后偏执又疯狂。 簪子刚挨到建宁帝的肌肤,就被他一把抓住了,他还没来记得喊人,一把石灰粉就迎面撒来。建宁帝伸出另一只手去挡的空挡,就被来人一把抵在了桂花树下。 巨大的震颤,震得细碎的桂花簌簌落下。 变故发生只在一瞬间,阮贵妃和淑妃吓得尖叫,谁也不敢上前去拉。 卫皇后用力把簪子往前推:“皇上,你给臣妾和卫家陪葬吧!” 建宁帝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的声音,眯眼问:“卫姝,你想清楚,真要杀朕?” 卫皇后叫他那双眼睛看着,无端的就心软了。 纵使年少时救她的不是他,她依旧爱他。 在簪子即将刺破他喉咙的那一刻,卫皇后转身就朝李衍扑去。 既然自己还是下不了手,就带走他最在意的人吧。 让他一辈子忘不了她,想起她就难受也好。 赵梅枝她是动不了,柿子 捡软的捏。 李衍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伸手就想撒她一脸软筋散。 赵娘娘暗骂一声蠢货,伸手就去抓卫皇后的手。只要她动作够快,卫皇后压根碰不到十一的。 三方几乎同时动作,只是万万想不到,李明嫣突然冲了出来,挡在了李衍身前。 卫皇后一惊,手微微上抬,簪子直接刺进了李明嫣的肩头。与此同时,一并雪亮的刀峰擦过赵娘娘的鬓发,从后背直接刺穿了卫皇后的胸口。 卫皇后身体颤了颤,回头去看,就见她心心念念的皇帝,手握住刀柄,阴沉着脸,毫不客气的又往前刺了一点。 然后用力把刀一抽。 她蓦的笑了,笑容凄惨又悲哀,大口大口的血从她唇角溢出。她握住簪子的手松开,一下子滑跪了下去。 “母后!”李明嫣惊叫,跪下去,一下子接住了她。 一群禁卫军围过来,抽出刀围住了她们。 建宁帝把刀丢给禁卫军,然后摆手,禁卫军连忙收了刀,后退两步。 “母后!”李明嫣哭着伸手去堵她嘴角的血,她脸上的易容被冲淡了去,抱着李明嫣疯狂的笑。 “嫣儿,不哭!不许哭!”因为失血过多,她语气渐渐弱了下来,但说出的话丝毫不减愤怒,“嫣儿,淑妃,贵妃,你父皇,还有李衍那个病秧子,他们都对不起母后,对不起卫家。你要替母后报仇,母后……”她又呕出一口血来,抱住李明嫣的手都在颤抖,“母后不甘心……母后对不起你外祖母……”她眼泪汹涌而出,混着血往地上砸。 她这一生都赔在了所爱之人身上,却输得一塌糊涂。 说着说着就虚弱的倒了下去。 “母后!”李明嫣抱住她,朝着四周惊慌喊:“快喊太医,太医!母后,你别睡,你醒醒啊!” 卫皇后靠在李明嫣怀里,双眼死死瞪着建宁帝,哭着哭着又笑了,那笑容格外渗人:“李含章,我卫姝诅咒你……迟早……迟早,众叛亲离,亲缘丧尽,不得善终……” 尽管她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清,但建宁帝还是听见了:先前大长公主也是这样的诅咒他! 建宁帝阴沉着脸,看着死不瞑目的卫皇后。然后摆手,让人把她抬下去。 禁卫军一过来,李明嫣 就发疯:“走开,你们都走开,不要碰我母后!” 建宁帝语气坚定:“抬下去!” 禁卫军强硬的从李明嫣手里把人抬走了…… 荣耀一世,嚣张跋扈的卫皇后,比她害过的所有嫔妃下场都凄惨…… 赵娘娘看着她被抬走,心里畅快又悲凉。 她恨了半辈子的卫姝就这样死了…… 阮贵妃倒还算镇定,淑妃险些站不住。 李明嫣爬起来要去追,又因为身上的伤口一下子跌倒了。李衍看不下去了,蹲到她面前,伸手过去扶她。 李明嫣攀着他的手,悲恸大哭,直接哭晕了过去。 建宁帝让人把她送回了棠梨宫,李衍和大皇子不放心,跟了过去。 事情发展成这样,淑妃和阮贵妃也没有心情争风吃醋了,各自回了自己的宫里。 建宁帝一言不发的将赵娘娘带到了梅苑,然后屏退所有人,拧眉盯着她:“梅妃,皇后是你带出冷宫的?”能易容,混过宫里的人,还混进了家宴,除了梅妃帮忙,仅凭皇后根本不可能做到。 赵娘娘很干脆的承认:“是!” 建宁帝深吸一口气:“你还怨恨朕?是你挑拨她来杀朕的?” 赵娘娘:“是。” 建宁帝脸色冷了下来:“你想朕死?” 赵娘娘否认:“并没有,皇上身边那么多护卫怎么可能有事。臣妾只是怨恨卫姝,想让皇上亲手杀了她而已!” 她这不算说谎,卫姝一旦动手,不是她杀了皇帝然后被杀,就是皇帝直接杀了她。 两者都是她想看到的。 建宁帝听她这样说,脸色又缓和了些:“你何必呢?” “何必?”赵娘娘倔强,“她杀了祐儿,早在十几年前,她就该偿命了!皇上既然放臣妾出冷宫,就该想得到臣妾会动手!何必又来同臣妾说这些!” 建宁帝叹了口气道:“原以为你在冷宫十几年,脾气好了些……”他是早该想到,当年卫家鼎盛,梅妃都能直接刺杀皇后。 如今,怎么可能放过皇后。 他不想同她计较,于是道:“朕不追究你这个,但往后,有什么事,你能不能直接告之朕,不要擅作主张。” “告诉你有何用?”赵娘娘冷笑, “祐儿死的时候,你有做什么?” “你非要这样吗?”建宁帝眉头打结,“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能向前看?” “臣妾过不去!”赵娘娘冷漠,“皇上若不满意臣妾,就将臣妾送回冷宫吧!” “你!”建宁帝气恼。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 赵娘娘挺直背脊,眼眶却流下两滴泪来,看上去倔强又柔弱。 建宁帝到底心软了,又自觉亏欠她,只能叹了口气道:“随你吧。”说完,转身走了。 待他一走,魏嬷嬷急忙冲了进来:“主子,您没事吧?” 赵娘娘把眼泪一擦,唇角翘起:“你看本宫像有事吗?”她只是动了卫皇后而已,只要要死不承认也想给狗皇帝一刀,狗皇帝就不会拿她怎么样。 她起身出了梅苑,转头就往钟粹宫去了。 许嫔瞧见她来,连忙问她有没有事。 赵娘娘摇头,然后问:“十一呢?” 许嫔:“在大公主那。” 赵娘娘啧啧两声:狗皇帝真狠,卫家没了,连自己女儿的封号都夺了。 “十一回来了,让他去我那一趟。” 许嫔疑惑问:“你急着找十一有事?” 赵娘娘:“找他配一些药。” 许嫔:“什么药?” 赵娘娘:“让人不孕的药。” 许嫔惊讶:“你也要吃绝育药?” 赵娘娘摇头:“给狗皇帝吃。” 许嫔都惊呆了,这是能直接说的吗。 这事让小孩子知道不太好吧。 “要不,我的药让给你?” 赵娘娘摇头:“还是算了,我另想办法。等我下手,你的药就停了吧,对身体不好。” 许嫔欲言又止:“万一你被发现了,还是不要吧。” 赵娘娘:“发现了,老娘就跟他拼了!”反正她孤家寡人,早不想活了:“不说了,我走了。” 她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许嫔瞧了瞧天色,不太放心李衍,就让白芷去棠梨宫看看。白芷过去时,李明嫣还在哭。 李衍一直站在那也不是个事,而且,皇姐似乎不是很想看到他。 他和大皇子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待 他走后,李明嫣哭得更凶了。 大皇子安抚她道:“好了,再哭下去,伤口又要崩开了。” 李明嫣呜咽:“可是,我没母后了,我也没有外祖母祖父了,我只有一个人了……”她真的好难过好难过,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痛过。 大皇子伸手拍拍她的背:“你还有我和十一,我们是你皇弟,永远不会不管你的。” 李明嫣哭声渐止,眼泪朦胧的问:“我母后想杀十一,他还会管我吗?” 大皇子点头:“会的,没有人比十一更良善,他一定会管你。” 待李明嫣情绪稳定了一些,大皇子递了方帕子给她,然后道:“你母后方才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就算要恨也该是恨贵妃和淑妃。她们想四弟和三弟当太子,才会针对你母后和卫家。但十一无辜,他从头到尾都没做什么,是卫子陵和你母后先揪住他不放。” 李明嫣捏着帕子抿唇:“我知道,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我怪谁都不会怪十一,不然方才也不会挡在他面前了。” 大皇子还是不放心,又继续道:“先前不眠山那事,你还记得吧?那老虎是你母后引过去想害死十一,然后阮贵妃借机害了你母后……” 李明嫣眸子睁大,大皇子叹了口气:“这事千真万确,我没有必要骗你。” “所以,十一还肯帮你带走那两个孕妇,已经是在护着你了。” 李明嫣小声道:“十一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个……” 大皇子:“他向来是这样。”他起身,“我知晓你难过,但人还是要活着的,你先睡,我也要回去了。” 他走过屏风,又回头看了一眼。李明嫣窝在被子上,卷缩着身体,还在抽噎。 大皇子压了压眉眼:他那父皇还真是绝情,皇后说杀就杀了。 也不知道他会怎样对有卫家血脉的皇姐。 他走出了寝殿,经过御花园时,正好碰见了建宁帝的龙辇。 大皇子避让到一旁,原以为龙辇会直接过去。没想到经过他身边时居然停了下来,龙辇上的人低头审视他,然后问:“从你皇姐那过来?” 大皇子点头:“儿臣怕皇姐怨恨十一,特意去开解她。” 建宁帝一听他提到十一,语气总算轻松了点:“你是个好的,难怪十 一总说你好。朕迟迟不肯你出宫建府,你可会怪朕?” 大皇子摇头:“不会,父皇自然有父皇的道理,儿臣觉得宫里挺好,有十一在也不无聊。” 建宁帝又问:“你母妃和太后?” 大皇子:“皇祖母因着先前儿臣帮十一的事,还在生气,连带儿臣母妃也不喜……” “难为你了。”建宁帝想了片刻道:“若是今后十一出宫,你可跟着他出宫看看。” 大皇子欣喜:“谢父皇。” 建宁帝摆手,龙辇又重新行了起来。他靠在御壁上假寐,右手无意思的转动左手拇指的扳指:太后借着生病迟迟不肯出宫,又不接触他这个大儿子,是何意? 他分神的功夫,龙辇就到了瑶华宫。 阮贵妃知道他来了,立马迎了出来,面上全是欢喜。挽住他的手娇嗔道:“臣妾还以为皇上有了梅妃就不来臣妾这了呢。” 建宁帝听她提起梅妃,眉头又蹙了起来,显然心情不好。 阮贵妃心里却在窃喜:看来皇上和梅妃闹不愉快了。 那梅妃也真是作,还以为皇上是二十年前的皇上。 皇上当年宠幸她不过新鲜,加之想反抗卫家才如此。仗着皇上的几分愧疚就鼻孔朝天,迟早要被厌弃。 她把建宁帝拉到里屋坐下,亲自泡了杯菊花茶过来。待建宁帝接了茶才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建宁帝喝了口茶,心里的火气总算下去了许多:“有话就说。” 阮贵妃慢条斯理道:“今晚的事,只怕梅妃是祸端,不然那人如何出了冷宫,又如何就混在梅妃的宫婢里?梅妃恐把二皇子的死怪罪在您头上呢,还在嫉恨您……” 建宁帝把茶碗一搁,声音冷了许多:“贵妃,这只是意外。卫氏一族鼎盛多年,难免还有残余势力。卫姝死了,这事就过去了,今后莫要再提。”这维护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阮贵妃暗自咬牙,面上依旧带笑:“那户部那边,皇上怎么安排?臣妾觉得湛儿就挺合适,而且卫尚书的案子也是湛儿办的……” 建宁帝:“后妃不涉内政!”他警告完,又补充道:“且,老三管着巡防员,又是武将。户部,老四更合适。” 听着意思,又是没戏了。 阮贵妃原以为卫皇后倒了,她的儿子就能顺利当上太子。没想到皇帝天天和她打太极,先前偏心淑妃和四皇子,现在又偏心梅妃。 感情她被当枪使了。 她想起昨日收到的信,她父兄快回来了。只要她父兄回来,这种局面肯定很快就能扭转。 三天后,京都收到了边关捷报。 说是镇国将军把羌北部的主部打败了,主部的王——阿赤那遣使者来求和。 边境打了十几年,终于赢了。 建宁帝大喜,命鸿胪寺卿准备好,大军凯旋那日,他要亲自去城门迎接。 阮家军进城的那日,百姓夹道欢迎,朝廷上下也振奋异常。 建宁帝对阮家军大肆封赏,晋阮老将军为护国公,阮小将军为镖旗将军。原本处于弱势的阮贵妃武将一党,一下子能和以萧太傅为首的文臣势均力敌了。 阮贵妃这下心里舒坦了。 次日,建宁帝在宫里设了接风宴。 几位皇子也有参加。 接风宴上,羌北来使格外的显眼。 高身段,高鼻梁深眼窝,嗓门大得出奇。 呈上求和书后,开口便替姜北王求娶大楚的公主。 宴会上百官哗然,几个皇子皆是拧眉,建宁帝倒没什么表示。先让人把使者带到四方馆休息,承诺此事稍后再议。 当天夜里,建宁帝就把镇国公父子招进了宫,询问羌北的情况。 镇国公实话实说:“羌北兵强马壮,臣打了许多年都不曾打下来。这次中庭王阿赤主动求和,是他那两个弟弟,左庭王和右庭王内讧,中庭王自顾不暇,才被臣打败。他恐腹背受敌,才主动求和。若此时能和羌北联姻,让他们承诺永不开战,对大楚和天下黎明百姓都是幸事。” 建宁帝沉吟一番后道:“那就联姻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引得后宫震颤。 有适龄公主的后妃人人自危。 谁不知道那羌北王庭民风彪悍、茹毛饮血,对待女人更是如同对待货物,父子兄弟可以共用一个女人。 更别提羌北风大,又是游牧民族,物资匮乏,生活艰难。 高贵如公主,如何能受得了。 众人惶恐不安之际,圣旨直接下到了棠梨宫。 汪全读完圣旨的那一刻,李明嫣两眼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羌北年年同大楚开战,她怎会不知那是何地。 据说那羌北中庭王都五十了,她如何能嫁。 她拿着圣旨求到了建宁帝那,但无论她如何跪求,建宁帝始终没有出来。直到她跪了三天三夜,晕了过去,被送回了棠梨宫。 汪全才过来传话,让她不要折腾了,此事已经板上钉钉,就算是死,也得把尸体嫁过去。 死吗? 李明嫣不怕死。 若执意要让她去和亲,就直接抬她的尸体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4 章 签到第94天 她是大楚最尊贵的公主,是出生便有封号的公主。 她母后和卫家虽然没了,但她决计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李明嫣把清冬支走后,费力爬了起来,把薄布单扭在一起挂在了寝殿的横梁上。她搬了凳子,爬了上去,将布单打结,然后毫不犹豫的挂了上去。 凳子落地,布绳晃动,横梁发出吱嘎的响声。 李明嫣双手攀住布绳,窒息使得她双腿无意识的乱蹬。 就在她即将受不住时,有东西打在了布绳上。布绳应声而断,她直接砸在了地上。 她单手撑地,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衍快步走了进来,弯腰蹲在李明嫣身边,伸手去扶她,急问:“皇姐,你这是做什么?” 此时,端着粥点的清冬也走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形,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扶着李明嫣就哭:“公主,您做什么傻事啊。” 李明嫣推开她,继续伸手去捡地上的布绳,哑着嗓子道:“父皇说,就算我死了也要把尸体嫁过去,那我就如他的意。我死了,让他将我的尸体送去羌北吧。” 李衍伸手将她手里的布绳夺了过去,眼圈跟着红了:“皇姐说什么傻话,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若是能好好活着,就决计不会寻死!” 李明嫣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你不懂,他们是要我嫁去羌北……”满朝文武都仗着她没了外家,没了母后,在作贱她。 她算是看出来了,从前父皇表现出的喜欢她,都是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 她母后说得对,没了卫家,她什么都不是。 她发髻凌乱,形容憔悴,脖颈上的红痕刺目惊心,整个人都笼着一层死志。 李衍安抚她:“我都知晓,父皇只是在宫中下了旨,羌北使者那还未告之,事情定然还有转还的余地。” 李明嫣眸子一下子亮了:“十一,你有办法是不是?你有办法救我的是不是?”她想起大皇子的话,连忙拉住李衍的手,“大皇弟说,你们不会不管我。十一,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只有你了。你若是都不肯帮我,我唯有一死!” 李衍想起昔日纵马驰骋的皇姐,未免心酸。 又想起卫皇后想杀自己时,毫不犹豫挡在他面前的皇姐。终是经不住她 的哀求,点头同意了:“我去求爹爹,在我回来前,皇姐万不可以做傻事了。” 李明嫣听话点头:“嗯,你快去快回。”十一那么讨父皇喜欢,父皇一定会答应他的。 李衍交代陆小宁看好李明嫣,然后快速出了棠梨宫。 他心思急迫,不宜走太快,就喊了轿撵一路去了清心殿。守在清心殿外的汪全似乎知道他要来,开口便道:“十一皇子,皇上今日公务繁忙,恐没空见您,您还是回去吧。” 李衍笑着接话道:“无碍,本皇子不忙,就在这等。” 说着他就真直愣愣的站在清心殿的门口,从清晨站到日暮。 不吃不喝的,人瞧着甚为憔悴。 建宁帝听了汪全的禀报,甚为气恼。本想晾着他,又生怕他站出个好歹,最终还是让汪全把人请了进来。 李衍一进来,就跪下了,求道:“爹爹,请您收回让皇姐去和亲的圣旨。” 建宁帝拧眉:“是她求着你来求情的?” 李衍摇头:“不是,我觉得皇姐太可怜,求您收回圣旨。” 建宁帝肃声问他:“十一,你知道两国邦交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两国的百姓自此不必受战火纷扰,意味着大楚不必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打没意义的消耗战。你皇姐是公主,她既享受了皇家的尊荣,享受了万民的供奉,就该为大楚做出牺牲。” “可是,两国的邦交为什么要靠一个女子去维持?”李衍不懂,也不想懂:“和亲后,固然两国不必开战,可爹爹有没有想过皇姐会怎么样?孤身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可能会被欺负,会被践踏,还可能会死在那!” “那就是她的命!”建宁帝的声音冷淡,“且,国库的银子被卫家搬空了,她不去和亲,边军的每年的军饷从哪里来?” 李衍咬牙:“说来说去,爹爹还是因为卫家迁怒皇姐。一个父亲,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保护,还算什么父亲!” “放肆!”被戳破心思的建宁帝气恼:“是平日朕对你太宽纵了?如此跟朕说话?” 李衍胸口起伏:“我说的是实话,羌北再凶悍,我们大楚未必就弱。用和亲解决问题,下次他们只会更得寸进尺。父皇不念着皇姐,也该想想您的帝王威仪。” 建宁帝头一次为 这个儿子的良善头疼,想骂人但又顾惜着他的身体。 于是折中道:“你既一定要为你皇姐求情,就想办法找到卫家藏匿的宝库,找到国库的银子。三天之内,你若是能办到,朕就收回圣旨。”建宁帝也不继续同他讲道理,故意想让他知难而退。 卫家藏的银子,他遣人找了几个月都一无所获。 李衍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皇子,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的。 李衍眸子亮了亮,连忙应承:“那一言为定,若是我找到卫家的宝库,父皇就收回让皇姐和亲的圣旨。” 建宁帝点头:“自然。” 李衍立刻出了清心殿,回去棠梨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明嫣。 李明嫣眼里总算有了光彩。 李衍问她:“大长公主死的时候有没有将宝库的下落告之你?” 李明嫣摇头:“没有,外祖母只让我好好活着。” 李衍让她再仔细想想:“真没有说其他的什么?” 李明嫣迟疑:“旨提了舅舅,说舅舅若是回来会护着我。” 李衍:难道大长公主把宝库的下落告之了卫尚书?但卫尚书流放在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三天之内,压根不可能问到结果。 李明嫣也想到了这一点,眸子又暗了下来:“父皇是不是在故意敷衍你?只有三天,怎么可能找得到。” “找得到的。”李衍很认真道:“事在人为,总比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好。”就算便宜爹在敷衍他,也无碍。 至少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若他真只是个十三的病弱少年,自然找不到。 但他有签到系统辅助。 先前在不眠山奖励的地图能看到活物的移动,那系统自然能爆出含有矿脉或是金银财宝的地图。 陆小宁家的账本,不也是这样找到的吗。 他安抚道:“皇姐别着急,我明日一早就出宫去找,三日之内,我一定能找得到卫家宝库。” 李明嫣点头。 他将陆小宁留下来照顾李明嫣后,就先回去了。 许嫔见他回来,问起李明嫣的情况,又问:“你去找你父皇了?他怎么说?同意收回圣旨了吗?” 一旁的赵娘娘凉凉道:“怎么可能,狗皇帝好面子,圣 旨都下了,岂能轻易收回。”他嘴里和行为上表现得再喜欢一个人,但触及到自己的利益,还是会优先保全自己。 她同祐儿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李衍将建宁帝给的条件说了。 赵娘娘立刻又道:“他肯定是在忽悠你,让你知难而退呢。”前朝后宫谁不知道狗皇帝找了卫家宝库几个月一无所获。 还能指望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找到不成。 李衍:“就算是忽悠,总得去找,皇帝金口玉言,总不能骗小孩。” 赵娘娘:“他连自己都骗,还差骗你?”她起身,“看来还得靠本宫去给你传播传播。将你和狗皇帝的口头协议传遍后宫,等你找到卫家宝库,看他有多厚的脸皮不认账。” 李衍轻笑:“这倒可以。” 赵娘娘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一枚发簪递了过来。 李衍疑惑问:“给我这个做什么?” 赵娘娘:“卫家宝库的钥匙?” 李衍和许嫔同时瞪大眼睛,赵娘娘道:“你别误会,本宫是不知晓宝库的下落。这钥匙是从卫皇后那拿到的,是她当年的陪嫁,她好像也不知道宝库的下落。但,没有这钥匙,即便找到了宝库也打不开。” 李衍接过发簪,看了看。 赵娘娘比划着让他转两圈,他试着转了两圈发簪。咔嚓一声吼,发簪的尾部变成了一把钥匙。 这构造也太神奇了。 大长公主虽然没告诉卫皇后宝库的下落,但舍得把宝库的钥匙当做陪嫁给她,对她也算极尽宠爱了。 可惜,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还把卫家全族都给坑了。 次日,整个后宫都知道建宁帝和李衍的约定了。 其余有公主后妃暗暗骂李衍多事:若真找到了卫家金矿,李明嫣不去和亲,去的岂不是她们的女儿? 几个皇子倒都觉得他们的父皇纯粹是被李衍弄烦了,在为难他。 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哪想李衍迎难而上,第二日一早便出了宫,直奔卫家而去。 在距离卫家不到百米的地方就碰见了听见消息过来的七皇子,他一看到李衍,就嘴贱道:“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我四哥和三哥找了那么久的宝库都没找到,你一个走三步喘三 喘的病秧子能有什么办法?” 李衍没搭理他,他继续追着李衍劝:“你非得要管大皇姐的事不可吗?她就算不去和亲,也是要嫁人的。嫁到羌北去当王后有什么不好的?你再这样维护她,父皇定要生你的气了!” 他跟得太紧,冷不防前面的李衍突然停下,他整个人差点直接撞了上去,幸而及时刹住了步子。 他后退两步看着李衍,没好气问:“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再同你说什么?” 李衍看着他,反问:“若哪日羌北使者提出让你去羌北为质,你也会说这种话吗?” 七皇子本能的反驳:“我大楚的皇子,怎可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为质?”他说完就梗了一下。 李衍冷笑:“是啊,让你去你都不愿意去,你又凭什么觉得皇姐去当王后是去享福的?满朝的文武百官是吃干饭的,要用一个公主去换大楚的安宁!是觉得这样的代价最小,还是觉得卫家倒了,一个公主可以随便舍弃?若皇姐是你一母同胞的姐姐,你还觉得无所谓吗?” 七皇子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把皇姐带入自己四哥,若皇姐是他母妃生的,他定然也是不同意她远嫁的。 他面色涨红,呐呐道:“她又不是我母妃生的,也不是你母妃生的……” 李衍肃声道:“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最好的皇姐!你从前欺负我时,她会维护我。会为我引开老虎,我有危险时也会挡在我面前,有好东西就会想到我。这和四哥对你有什么区别?” 七皇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走远。 李衍走到卫府门前,揭了封条,直接走了进去。跟着他进去的陆小路瞪了还傻愣愣站在那的七皇子一眼,然后砰咚把门关上了。 李衍一进去,就拉开了签到系统签到,然后顺便拉满四十天补签。 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在卫家连续签到八十天,生命值+10,奖励卫府破瓷碗一个。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签到获得更多奖励哦。】 李衍向前跨一步,就踢到了一个破瓷片。 他有些无语:不会因为卫家倒台了,没有参与夺嫡,奖励就穷成这样吧。 他还不信邪了,继续补签【滴,检测到宿主在卫家连续签到一百二十天,生命值+10,奖励卫府破瓦片 一个。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签到获得更多奖励哦。】 他没动,就听见头顶一阵淅淅索索,一块破瓦片兜头朝他砸来。 陆小路推了他一把,瓦片直接砸在了他脚边,碎得七零八落。 李衍:“……” 看来签到奖励还真和夺嫡系数相关。 不能在卫府签到获得相关线索,还能怎么办呢? 他正在思索时,系统面板弹出一条提示【滴,宿主可抽宝箱,每100个生命值或100两可抽奖一次。系统促销,抽五次送一次,每次都有可能爆出稀有物品哦,宿主是否需要?】 系统屏幕上,有个炫酷的宝箱不断晃动。 李衍暗骂:狗逼系统,这是逼他氪金! 他摸了摸袖子,直接来十次,加上奖励的两次就是十二次。 十二次的机会,他抽到一张‘痛感转移卡’,一张‘物品转移卡’还有一张‘真话卡’,就是没有抽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或是地图。 李衍拧眉,咬着牙又抽了十二次。便祈祷便暗想:等找到卫家宝库,这银子定要补回来才行。 他这抠搜的人也难得大方一回。 这次除了爆出两张稀有卡,终于爆出了一张地图。 严格来说是京都外的地图,系统提示【注,此地图为京都城外方圆十里地图,请宿主前往京都郊外签到打卡,开启新的地图。】 那地图虽然雾蒙蒙的,但隐约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图标。 他顿时信心大增,招呼着陆小宁往城外去。 他先往东城门去了,在城门口又碰见了从巡防员回来的三皇子。 三皇子见他行色匆匆,疑惑问:“你去哪?” 李衍也不瞒他:“去找卫家宝库。” “你去城外瞎晃悠能找到什么?”三皇子提醒他,“我同你四哥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半点踪迹,你还是别找了。父皇提出这个要求,只是想你知难而退!” 李衍点头:“我知晓啊,但事在人为,我既已经答应了皇姐,就会尽力而为。” 三皇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劝他道:“十一,皇姐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两国邦交,朝廷内外不管文官和武官都是赞同她去和亲的。你若执意要管,只会惹人不快,对你没有好处……” “且,若是皇姐不去,去的可能就是别的公主。” “其他人我管不着。”李衍坚定道:“我这个人,比较自私,只能顾着对我好的人。如果哪天,三哥出了事,我也同样会管。” 三皇子劝阻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他叹了口气:“算了,你去吧,若是需要我帮忙你就说。但我也只能借人给你,不能亲自过去。”毕竟,是他外祖父和舅舅带来的和亲使者。他公然帮十一和皇姐的话,就是在和外祖父为难。 李衍摇头:“暂时不用,我先去城外探探。” 他上了马车,朝三皇子挥手,然后径自出了城。 出城的那一刻,系统提示音响起【滴,检测到宿主已经出了东城门,东城门外往东十里地图已激活,请宿主拉开查看。】 他拉开系统查看,激活的地图浮现在他面前。 地图上的活物、山林、河流、矿脉……宝藏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他细细查看,发现有一处的标识和赵娘娘给他的宝库钥匙有点像。 他从怀里摸出簪子形状的钥匙仔细对比,还真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地图上是金灿灿、缩小版的钥匙。 他查看地图的空挡在陆小宁看来就是在发呆。 眼看着马车停在路边许久,陆小路经不住扯了扯他衣袖问:“阿衍哥哥,我们现在去哪?” 他回神,对照着地图指了一个地方。 车夫立刻驾着马车,朝着他指点的方向行去。马车沿着官道行驶了一刻钟,到了一处山脚下。 李衍跳下马车,让车夫和陆小陆把锄头和铁锹扛上,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的一颗百年大愧树下,瞧见一座小小的破旧山神神龛。 神龛前还摆着个小香炉,香炉里的香密密麻麻,有一半没有燃尽,但积攒了很多灰,显然很多年没有人动过了。 李衍再次对照地图,宝库钥匙的图标就是这里没错啊。 他对着神龛拜了两拜,陆小路疑惑问:“我们是来拜神的吗?” 李衍拜完后摇头:“不是,我们是来亵渎神灵的,所以先赔个不是。”他回头朝车夫道:“拿铁锹来,朝这神龛下面挖。” 陆小路和车夫齐齐啊了一声,惊疑不定的问:“真, 真挖啊?” 陆小路虽然也没有多信奉神明,但让他挖神龛,心里还是有些不适应。 车夫也不太敢,总担心冒犯神明会遭报应。 李衍朝那高大的百年老树喊了声,带着面具的初一、十五突然出现了。 车夫吓了一大跳,手上的铁锹直接掉落,退到陆小宁身边谨慎的看着。 李衍捡起铁锹递到初一手上,然后又指指神龛:“朝这里挖。” 初一和十五是暗卫,信奉的只有自己的主子,对神龛倒没有多大的敬畏。 但初一接过铁锹的一刹那,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无端的想起第一次被李衍发现抓去做苦力,翻地的场景。 哎,怎么又沦落到挖神龛了? 他认命的一铁锹挖了下去。 十五也接过陆小路手里的铁锹,开始挖。两人体力都极好,你一铁锹他一铁锹的,没一会儿就将神龛移平了。 两人又挖了片刻,初一一铁锹下去,挖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他喊了声李衍,李衍查看一番后,道:“把它挖开。” 十五用铁锹用力撑了一下,地下的铁板就开了。露出一条又深又长的甬道来。 李衍让初一陪着陆小路还有车夫在神龛上等待,他则跟着十五下去了。 十五掏出火折子点亮,回头就见李衍手里拿了个硕大的夜明珠。 他小声提醒:“十一皇子,凡是地下墓穴或者过长的甬道,都应该点火照明为宜。”若是无风的情况下,烛火灭了,这洞穴是万万不能下去的。 李衍点头,两人大概走了十几节石阶,就到了一处暗门。 暗门四周无缝,唯有中间有个锁孔。 十五尝试着用掌力把暗门推开,但无论他使多少力,那暗门就是纹丝不动。十五道:“十一皇子,这暗门恐是墨家机关所做。若是强行破开,此处必定坍塌,没有钥匙恐进不去。” 李衍默默从袖子里掏出赵娘娘的给的发簪,拧开递给他:“钥匙……” 十五:“……”有钥匙不早说! 他把钥匙房间锁孔里,拧了几下。暗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然后突然分成无数长条的卡扣,往两边收缩。 暗门背后的情形,一寸寸展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入目是一座金屋,金屋从左到右,依次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金条。 火光一照,金灿灿的晃眼。 李衍屏住呼吸:金子,好多的金子啊—— 怪不得便宜爹如此紧张卫家的宝库。 这是捞了多少年的油水,才攒下这么一比巨额财富! 藏匿的地点也着实巧妙。 世人敬神,谁会想到深山老林的神龛下还有个密道? 皇姐的事有转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5 章 签到第95天 李衍和初一查看一圈宝库后就重新把暗道的门关上了。之后,他又让初一、十五把神龛恢复原样。 待回到城里,他又从南西北三个城门出去签到,又同样得到了三张高清地图和三个宝库的方位。 也就是说,大长公主把卫家所有的银子和户部的银子分成四份,藏在了四个城门外意想不到的地方。 估计自从卫尚书出事后,大长公主就意识到不对,提前做了准备吧。 李衍拿了两块金条兴冲冲的回到了皇宫,径自去清心殿找了建宁帝。 建宁帝正在同阮国公商议国事,见到他来,就挥手,让阮国公先下去。 阮国公朝李衍行了一礼,规矩的退下了。 建宁帝瞧他眉眼飞扬,就随口问:“听闻你一早出宫,是宝库的事有眉目了?”他压根不认为李衍能找到什么。 哪想李衍直接从怀里摸出两锭金子呈给他看。 完全把金子拿了上来,他狐疑的拿起金块查看,看到国库标识时,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异问:“你真找到卫家宝库了?” 李衍点头。 他直接从御案上下来了,急问:“宝库在哪?”这段时日,因为国库的亏空,他焦头烂额,已经在开始盘算盘剥百官和各大世家豪绅了。 李衍:“就在东城门的葫芦山上,半山腰密林里有一颗百年老榕树,榕树下有一座神龛,卫家宝库就藏在神龛下面。”他怕便宜爹反悔,就只告诉了这一处。 “你是如何找到的?”建宁帝不可思议,东西藏那么远,那么隐蔽,居然真被找到了。 李衍:“我去了趟卫家,在卫家主屋的屋顶发现了一枚钥匙和一张地图。”他说着把宝库的钥匙和伪造的图纸呈了上去。 建宁帝拿到钥匙后立刻找来禁卫军统领,让他带着人去一趟东城门的葫芦山,按照地图去找。 禁卫军统领出了宫后,直接策马出城。按照李衍的说辞和地图,很快找到了宝库的位置,并且进去确认过了。 他派人匆匆回来禀告了建宁帝。 建宁帝听到回禀后,龙心大悦,拍着李衍的肩道:“真是朕的好儿子!”看来这爱财的毛病也不一定是坏事。 至少找银子这方面,就没人能比得过他。 李衍 双眸晶亮,期待的看着他:“那父皇先前答应我的事……皇姐能不去和亲了吗?” 建宁帝的笑容收敛:“十一,你找到户部的银子,是在为大楚立功,也是在造福天下百姓,其余的就不要多想了。” 李衍眼神一点点暗了下来,盯着建宁帝强调:“父皇答应过儿臣的!” 这是连爹爹都不肯叫了,一下子疏离了。 建宁帝拧眉:“两国邦交本就是国之大事,早在下圣旨的那日,你皇姐的画像就已经送到了羌北使者的手里,这事不容更改!” 李衍:“那为何父皇要和儿臣约定?” 建宁帝语重心长道:“朕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李衍浑身的气血上涌,声音提高:“您是天子,当一言九鼎,后宫中人都知道您和儿臣的约定。您背弃约定,叫他们以后怎么看您!” 建宁帝头一次觉得这个儿子这么不听话,脸彻底冷了下来:“他们如何看朕,朕照样是皇帝。皇帝就不能只顾儿女私情,你皇姐这事,你莫要再掺和,否则……” “否则什么?”李衍脾气上来,讥讽道:“否则就把儿臣打入冷宫吗?还是像五哥一样赐死儿臣?” “放肆!”建宁帝拍桌:“十一,你是不是仗着朕宠爱你就无法无天,都敢顶撞朕了!” 李衍丝毫不退缩:“儿臣只是在讲道理!”他知道和帝王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可就是生气,就是委屈。 卫家的宝库都找到了,还不能换皇姐不去和亲吗? “明嫣的道理,犯得着你来讲?”建宁帝心中怒火翻涌,骂道:“你不记得先前皇后是如何害你,不记得卫子陵是如何厌恶你,不记得卫家父子事如何想方设法的置你于死地?” 李衍:“这些都和皇姐无关,儿臣只知道皇姐对儿臣好。她对儿臣有恩,知恩图报是应该。” 建宁帝气得口不择言:“你迟早死在‘知恩图报’这四个字上!” 李衍咬牙:“儿臣本来就是个短命的,什么时候死,死在什么事上有什么区别,至少儿臣问心无愧!” “逆子!”建宁帝感觉自己的心口都在隐隐作痛,气得想砸玉玺。 汪全死死的拦住,焦急道:“十一皇子,您就别说了!”他忙使了眼色,很快有 小太监跑过去拉住李衍。 李衍拨开挡在面前的小太监,偏要说:“儿臣说的有什么不对,父皇不就是认为把皇姐交出去最划算吗?这样做不仅有失大楚体面,若是民间百姓人人效仿父皇,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把女儿送出去。那大国仁义礼智信纯粹是扯淡!” 建宁帝呼吸急促,抓起御案上的玉麒麟想砸他,又怕把人砸死了。想了想,直接抓起那一摞才刚批改好的折子,兜头朝他砸了过去。 他心说那孩子机灵,应该会躲。 没想到这次李衍直愣愣的站在那儿,被砸了个正着。 李衍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哇得吐出一口血来,洒了那落地的折子到处都是。 气急攻心之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就往下滑倒。 建宁帝吓了一跳,也顾不得生气了,大喊一声奔了下来。那拦着他的小太监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接住他。 “汪全,快传太医!”建宁帝奔到近前,伸手去扶他。 李衍嘴角还在溢血,手无力的甩开他的手,不让他靠近。 建宁帝既生气又心疼:“哪里疼,砸到哪里了?” 李衍再次甩开他的手,他一使力,嘴角又往外突突的冒血。 情况看上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危险。 “太医,太医!”建宁帝也顾不得生气了,一把将赶过来的太医拉过来,“快,快给十一看看,看不好你们都别活了!” 太医令手都是抖的,摸着李衍虚浮无力的脉,满头大汗。 李衍脑海里的血条急速下降。 他实在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直接昏迷了三日,皇宫里的人都觉得李衍快不行了。 毕竟这位是出了冷宫就被太医院集体判了死刑的。 如今算来,都快十四了吧。 若是还不死,淑妃和阮贵妃就该操心了。 李衍昏迷的期间,建宁帝正式下诏昭告全天下。大公主李明嫣将要远嫁羌北和亲,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从京都向大楚各地辐射。 上到达官贵人,下到黎明百姓都赞公主大义。 这下,朝廷再也不用征兵、征粮了。 边关的百姓也能过个好年了。 众人欢欣鼓舞,但棠梨宫却一片死 寂。 李明嫣刚燃起的希望又落空了,还连累了十一病重。她眼睛都快哭瞎了,心里涌起无边的绝望。 陆小宁受了李衍的嘱托,生怕她做傻事,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接连守了三天,陆小宁实在有些撑不住,只打了个盹,李明嫣就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瓷片想割腕。 幸而她发现得及时,伸手就去抢瓷片。 两人拉扯间,瓷片狠狠划到了陆小宁的手心。 李明嫣惊了一下,但随即又继续对准自己的手腕划去。 捂住手心的陆小宁这次没有拦她,而是咬牙恨声道:“一死了之是最不负责的做法,公主有没有想过,你死后,就再也没人记得你母后了,也没人记得你外祖母了!” 李明嫣要划下去的手就那么僵在那,白腻的肌肤上冒出几点血珠子,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她声音嘶哑难过:“本公主也想活着啊,可父皇他不给我活路……” 陆小宁继续劝:“不给你活路,你就活出自己的路。奴婢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会像奴婢母亲那样,用死来解决问题!”她母亲永远也不知道,她和小路当时有多害怕。 李明嫣咬牙:“如何活出自己的路?本公主是要去羌北,是像货物一样的被送过去,哪来的路?你一点也不明白本公主的感受……” 陆小宁沉下眼帘:“奴婢明白,奴婢也曾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流落掖庭……” 李明嫣想起陆小宁的遭遇……手上的瓷片有所松动…… 陆小宁继续说:“您死了,那些恨卫家的人只会亲者痛仇者快!你死了,你的舅舅怎么办?他还在流放之地受苦,也许还等着你去救她!” 李明嫣凉凉道:“本公主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如何救他?” 陆小宁:“就算救不了,只要等到他回来,看着他去你外祖母坟前上一炷香。告之他,你外祖母和祖父最后说的话!” 她想起外祖母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好好活着。 她丢掉瓷片,抱着陆小宁崩溃大哭。 陆小宁默默的任由她抱着,等她终于哭够了,才擦擦眼睛道:“你说得对,本公主不能死!本公主死了,那些看我笑话的人就得意了!” 即便一个人,她也要好好活着。 “你回去看着十一吧,本公主不会再寻死了。” 陆小宁摇头:“十一皇子那有许多人守着,奴婢答应了他不让您出事,就会守着您出嫁。” 李明嫣:“随你。” 她吃了点粥点,收拾一番后就去了清心殿。然后就站在殿外高声求见建宁帝。 汪全匆匆出来了,说是建宁帝没空,让她回去。 李明嫣一句话不说,就往清心殿外的柱子上撞去,高声道:“父皇若是不见儿臣,儿臣就直接撞死在殿外!” 清心殿内的建宁帝拧眉,最终还是让人放行了。 李明嫣走进殿内,不哭不闹也不跪,直直的看着建宁帝道:“父皇,您既是要儿臣去和亲,就该给儿臣应有的尊荣。否则,儿臣就算去了羌北,也只会让人轻贱,冒犯大楚天威。” 建宁帝居高临下的瞧着她,问:“什么尊荣?” 李明嫣:“将母后葬入皇陵,恢复儿臣长公主的封号,许儿臣一千护卫随嫁!” 建宁帝眯眼,似乎在这个女儿身上看到了他姑母,大长公主的影子。 他一想到大长公主和皇后死前的诅咒,心里就不舒服。 对于有卫家血脉的李明嫣也始终忌惮。 即便她只是个公主…… 他肃声道:“恢复你的封号可以,但一千兵马未免太过招摇,就许你一百护卫。皇后大逆不道,入皇陵更是不可能!”他厌恶皇后那毒妇半辈子,怎么可能死了还和她葬在一起。 李明嫣抿唇:“那护卫儿臣要亲自挑选,陪嫁也不可草率。” 建宁帝应允:“这是自然,大楚公主和亲,朝廷定然风光把你送到边境!” 就在建宁帝以为李明嫣还要得寸进尺时,她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待出了清心殿,她转头就去了钟粹宫。 守在李衍床边的许嫔见她来,连忙擦了擦眼泪。温声问:“公主怎么来了?” 李明嫣看着床榻上依旧没醒过来的李衍,甚是歉疚问:“太医怎么说?” 许嫔声音哽咽:“太医说十一气火攻心,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来……” “是本公主对不起十一。”李明嫣眼眶红了,突然朝着许嫔跪了下去。 许嫔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她 :“公主这是做什么?臣妾消受不起!” 李明嫣不肯起来,看着她道:“许嫔娘娘,明嫣有个请求,望您一定要答应。” 许嫔继续拉她:“您先说什么事?” 李明嫣道:“求许嫔娘娘让小宁跟本公主去羌北。” “这!”许嫔连同跟过来的陆小宁都一并惊了。 “公主要小宁做什么?” 李明嫣:“羌北陌生,明嫣想有个熟悉的人陪伴。小宁陪着明嫣的这几日,明嫣甚是安心。”她看到陆小宁就像看到自己,这能给她勇气。 许嫔眼神闪烁:“可小宁是自由身,虽住在钟粹宫,但不是钟粹宫的奴婢,这事妾身做不了主。” 李明嫣朝着许嫔就磕起头来:“求许嫔娘娘成全!” 许嫔连忙伸手去拉她:“公主,您先起来!” 李明嫣就是不起来,拉住她的手继续求道:“许嫔娘娘就当可怜可怜本公主,或者,看在本公主曾经为十一挡了一簪子的情分上,把小宁给本公主。”她虽然决定去和亲了,但她真的怕。 她怕万一自己真死在羌北,连个给她收尸的人也无。 许嫔实在为难,只得道:“这事臣妾真做不了主,不若公主问问小宁的意思吧,若她同意,臣妾自不会阻拦!” 李明嫣这才看向陆小宁,求道:“小宁,你就当替十一还本公主的人情,本公主救过十一两次,你若是不答应,本公主就不起来……”她声音越来越弱,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 十一还昏迷不醒呢,她怎么能说这种话。 可她真的没有办法。 她原以为陆小宁会拒绝,没想到陆小宁点了点头。 陆小宁将李明嫣拉了起来,淡声道:“奴婢欠十一皇子两条命,十一皇子欠公主的,既然您要奴婢还,奴婢就还。奴婢陪您去便是。” 况且,她一直知道,十一皇子在为卫家的事,对公主心存愧疚。 做人,要知恩图报。 许嫔惊讶:“小宁!” 陆小宁又看向许嫔:“许姨,我走之后,就麻烦您照顾小路了。”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若小路实在不愿意读书,就按照他的意思来吧,只要平平安安的长大,等我回来就好……” 许嫔动容,应承 点头。 李明嫣要去和亲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鸿胪寺连同礼部紧锣密鼓的准备陪嫁,李明嫣亲自挑选了一百个护卫队,其中五十个禁卫军的人,五十个有功夫的武婢。 十几天后,出嫁的队伍准备妥当。 建宁帝亲自把一身嫁衣的李明嫣和羌北使团送出了北城门。 之后由三皇子和阮大将军护着一路去边境。 李明嫣坐在华贵的仪杖内,回望城门,红着眼睛问陆小宁:“你说,我们还能回来吗?” 一身男装打扮的陆小宁坚定点头:“能,只要公主想,我们就一定能回来!” 她看着城门口,突然发现城门外冲出了一辆马车,有人扶靠在车辕上,朝着她们大声喊:“皇姐!” 李明嫣一下子站了起来,马车帘幔随着她的动作跟着晃动,她探头激动道:“是十一,他醒了,他醒过来了!” 陆小宁也跟着站了起来,蹙眉道:“十一皇子才醒,许姨怎么让他追出来了,万一……” 李明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朝着李衍挥手:“十一,快回去!” 北风呼啸,鲜红的嫁衣飘荡,她的话一句也没传到李衍耳里。 站在城门之上的建宁帝也看到了冲出来的马车,当即拧眉道:“快拦住他!” 守门的侍卫立刻冲上前拦住马车的去路,马车停得太急,李衍站在马车上摇摇晃晃,险些摔下来。 幸而匆匆追过来的十皇子及时将他扶住,蹙眉训道:“十一,你才醒跑出来做什么?快下来!” 李衍着急:“皇姐走了,我想同皇姐说两句话!” 他吩咐车夫:“快,别停,追上去!” “十一,够了,别瞎胡闹!”建宁帝带着文武百官从城楼上上下来,伸手就去拽他:“和亲的队伍不能停下,不吉利!” 车队渐行渐远,远的只能瞧见隐约的皇家仪杖。 李衍颓然的跌坐在车辕上,眼泪不受控制的砸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他那么努力了,皇姐还是去和亲了。 从前他庆幸老天还能给他一次活着的机会,也认为除了生死,没什么大事。 但至亲好友的离别,还是叫他难受。 人为什么 要长大…… 他心脏又一阵一阵的疼,系统里的血槽又在往下掉,滴滴的发出警报…… 十皇子上前,拉住他的手,红着眼眶安慰他:“十一,你别这样……” 建宁帝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这事,确实是他骗了十一。 他心里生出点怜惜和愧疚。 李衍这边系统就弹出提示【滴,检测到帝王的怜悯值+10,愧疚值+10。当前帝王的愧疚值为80+、喜爱值为70+、怜悯值80+,恭喜宿主攻略帝王进度增加,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成为帝王的心尖崽哦】 李衍无动于衷,先行回了宫。 回到宫中他就窝在床上不动,傍晚,处理完事务的建宁帝过来瞧他,他一点反应也无。 甚至直接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许嫔无奈,建宁帝坐到床边,伸手去拽他的被子。拽了几次后,拽不动,也没强行拉。叹了口气道:“十一,你身体重要,莫要再置气。你若实在不开心,就去朕的私库里挑几样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金银珠宝,但凡你喜欢的,父皇都给你送来。”他想着十一爱财,这样兴许会开心点。 但贪财的李衍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建宁帝哄了他一会儿,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心中也隐隐有些烦躁了,干脆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就来找朕说想要什么,朕什么都许你。”说完就起身先走了。 他一走,李衍就掀开被子,咬着牙恨恨的看着他背影:以为几件宝贝和金银珠宝就可以让他消气了。 他不掏空他的私库,从此以后就不叫李衍。 他再拉开京都的地图,发现东城葫芦山的宝库已经被转移到户部的国库。 他原想搬空国库的,但想到天下百姓还需要国库,又生生忍住了。 李衍恶向胆边生,点击系统里面的物品转移卡,把便宜爹私库的全部宝贝转移到西城卫家另外一个宝库。然后再把国库的银子转移到了便宜爹的私库。 次日一早,新任户部萧尚书带人去清点国库,发现卫家宝库才运来的银子不翼而飞,国库空空如也。 他后背吓出一层冷汗,擦了几次眼睛国库依旧是空的。 于是连滚带爬一早进宫把这 事报到了建宁帝那,建宁帝震怒,立刻派大理寺的人前去彻查。 一时间朝堂内外震动。 阮贵妃一党暗暗看笑话,淑妃一党想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户部的空缺,就闹了这么大的事。 这事不查出个结果只怕不能善了。 整个事情都透露着诡异。 自从找回卫家宝库的银子后,户部巡守加强了数倍。能在这种情况下,不惊动任何人,一晚上把国库搬空,那基本不可能。 除非,这个人是皇帝。 但皇上搬国库的银子做什么。 事情查来查去,查了大半个月,一点消息也无。偏生这个时候,江南又出现了水患。 建宁帝气得在朝堂上将户部的人骂得狗血淋头,又下旨,一旦抓住偷盗户部的贼人,就五马分尸,诛他十族。 他真真是气狠了,好不容易找到的银子。 就这么没了。 建宁帝甚至怀疑卫氏一党还有余孽。 救灾迫在眉睫。 最后实在无法了,建宁帝就让户部的人先去他的私库调些银子出来,待缓解了灾情再查库银被盗的案子。 只是建宁帝私库打开的一刹那,国库金灿灿的库银就呈现在了户部几个官员的眼前。 这这这…… 户部官员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汪全也吓得要死,连忙派人去禀报了建宁帝。 建宁帝正在和阮国公几个老臣议事,还以为私库又被盗了,急匆匆带着人赶来,然后也看到了户部国库金灿灿的库银。 几个臣子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揣测:国库原来真是皇上搬的……皇帝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建宁帝一副见了鬼表情,见所有的臣子都朝他看来,且眼神微妙…… 感觉自己风评被害! 还有就是,他那么多的私库宝贝呢!!! 建宁帝胸口一阵一阵的疼,连带两边的太阳穴也突突的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6 章 签到第96天 大楚许多人信佛,但朝中上下谁也不信是鬼神把国库搬到的皇上的私库。 这件事必然是皇帝干的。 这是在测试户部的防守,还是在敲打四皇子一党? 还是说,皇帝就是喜欢瞧见他们着急上火,满地找头的样子。 被揣测的建宁帝郁猝又气愤,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搬空国库还栽赃到他的头上,这人不止胆大包天那么简单了。 若不查出是谁,他寝食难安。 连带头痛也越发强烈。 于是宫里宫外来了个大清洗,但无论禁卫军如何盘查,愣是查不到一丝痕迹。 这完全成了一桩悬案。 国库找到后拿去赈灾了,他的私库又没了,整个朝廷穷得叮当响。 阮贵妃和淑妃带头缩减宫中的开支,就连建宁帝的衣食住行也缩减的不少。 他觉得亏欠李衍,又怕亏待了他,于是又从仅剩的份例里,拿出一部分给钟粹宫送了去。 梅妃再要去一部分,建宁帝就彻底过上了清贫的日子。连续吃了半个月的清汤寡水后,建宁帝难受得紧,就在琢磨卫家宝库的事。 以卫家从前的财力再加上国库的银子,卫家宝库绝对不止当初十一找到的那么一点。 他原想着再让十一帮忙去找,但李衍自从李明嫣走后,就一直缠绵病榻,别说出宫了,就是钟粹宫也不曾出。 每次见到建宁帝都病恹恹的,一副随时断气的模样。 建宁帝不忍心再使唤他,就派人去卫府搜。卫府的每一片屋瓦连同地砖都撬了一遍,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年底了,哪哪都要用银子,太后找他要银子,阮贵妃找他要银子,梅妃也找他要银子,连六部的人每次上朝都找他要银子。 整天就是银子银子,连睡觉做梦,他都梦到有人找他要银子。 真的快疯了。 建宁帝这辈子都没觉得银子这般重要,突然就理解李衍贪财的毛病了。 他想着如何盘剥世家官员和各地豪绅,又不想自己做这个坏人,于是把充盈国库的任务交给了四皇子。 四皇子一党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淑妃把四皇子叫到面前,同他道:“你父皇这是看中你,在考验你,这次趁着老三不在,你定要好好表现, 说不定就能入主东宫了。” 四皇子对此很上心,也很有手段。 到了年底,国库居然被他补得七七八八。 四皇子一党借机提出立储一事,阮贵妃一党的人立刻站出来反对,肃声道:“自古立储立嫡,无嫡立长,就算要立储,也该立三皇子。“四皇子充盈国库有功,但三皇子护送长公主去和亲亦有功。” 双方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连续吵了半个月也没个结果。 建宁帝不出声也不表态,就那么看着。 阮贵妃和淑妃都暗自焦急,多方试探后就想争取皇后之位。 若谁成了皇后,那她们的儿子就是嫡子,嫡子自然就是太子了。 朝臣眼见着立储没有结果,又开始吵着要立皇后。 按理说,卫皇后一死,后宫中阮贵妃最大,阮国公和阮将军又为大楚立下悍马功劳,立她为后最合适。 阮贵妃也以为自己十拿九稳。 但没想到,建宁帝直接下了一道圣旨,立刚出冷宫没多久的梅妃为后。 圣旨一下,朝野上下震动。 这梅妃虽然多年前宠冠后宫,但自从被打入冷宫后就没了音信。如今才出冷宫,一没有子嗣,二又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做后盾。 怎么就直接当上皇后了? 淑妃和阮贵妃自然是不服气的,三皇子党和四皇子党也开始连续上折子反对。 然而,除去了卫家的建宁帝大权在握,自然是不理会的。不仅把所有上折子的大臣训了一顿,还特意让翰林院的人写一份长赋来歌颂梅妃的闲德,以及帝后二人可歌可泣的爱情。 阮贵妃和淑妃气得牙痒痒。 皇上同新后情比金坚、相思难忘,那卫皇后算什么,她们这些陪伴多年的老人又算什么? 偏生新后还不领情,嫌弃凤栖宫不吉利,硬是把梅苑改成了朝露宫,当做皇后的寝殿。 本来朝廷库银就吃紧,皇帝还为赵梅枝如此费心费力,这是有多喜欢才会这样。 新后上位第二日,众嫔妃前去拜见时,都有意无意的打量起凤座上的赵娘娘。 虽已过了桃李年华,眼角也有了细纹,但整个人看上去依旧艳丽张扬。一身大红的裙装穿在她身上,尽显洒脱肆意。 规 矩少,瞧着也挺好说话。 当然,只要不撞到她枪口上。 像淑妃和阮贵妃嘲讽了她两句,她能把两人骂得脸红脖子粗,掩面而逃。 这新皇后真是性情中人,当真一点委婉都不会,也丝毫不吃亏。 再看姜嫔,众人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姜嫔那么得宠,原来是长得像这位新皇后啊。 这正主出来了,估计要失宠了。 哎,这许嫔和新后有冷宫的情谊,膝下十一皇子又被皇帝喜爱,估计这下要平步青云了。 事实果真如后妃所料,不到半个月,许嫔就直接晋升为许妃。 后宫的风向一下子变了,连带李衍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阮贵妃和淑妃暗自心焦,李衍如此得宠,又有新后和许妃做后盾,莫非皇上迟迟不立太子,是打算扶持十一皇子上位? 有了这个认知,阮贵妃和淑妃都开始关心起李衍的病来。 都开始盼着他缠绵病榻,一命呜呼了。 但李衍不仅没死,接近年关,又能下地活动了。 这人命还真硬啊,怎么吐血也不死! 许妃的心情甚好,时常带着李衍到朝露殿说话。李衍独自在花园里晒着太阳时,许妃就同赵娘娘道:“从前皇上说将您打入冷宫是在护着你,臣妾还不信。现在看来到底是有几分情谊的。” 赵娘娘翻了个白眼,看得明白:“屁,狗皇帝这是不想外戚做大,才推本宫上位。” 三皇子身后全是武将,阮国公更是功在社稷。 四皇子身后是天下文臣,以及皇帝的老师萧太傅。 卫皇后和卫家才拔出,他是断不可能再弄个强大的外戚出来。 推她上位,即能堵住阮贵妃和淑妃的想法,又能成全他长情的名声。 一石二鸟,多好。 狗皇帝最精于算计。 赵娘娘这样一说,许妃也觉得是这样。但还是劝道:“梅姐姐别老狗皇帝、狗皇帝的喊了,万一被人听见了,传到皇上耳朵里……” 赵娘娘不以为意:“听见了便听见了,就算是当面本宫也是敢说的。”她在冷宫没少诅咒皇帝,想来都已经传到皇帝耳朵里了。 谁让他把她拘在这后宫,当什么劳什子的皇后。 她话音才落,建宁帝就进来了,笑着问:“皇后在说什么敢说不敢说的?说与朕听听?” 赵娘娘撇嘴,依旧坐着没搭理他。 许妃倒是立马起身,朝着他行了一礼。 建宁帝说了声免礼,就坐了下来。许妃主动给他斟茶,笑着问:“皇上近日怎么有空过来?” 建宁帝温声道:“朕去钟粹宫看十一,宫婢说你们来了皇后这。正好,一起说说话。”他朝梅林里抱着猫晒太阳的李衍看去,喊了句:“十一。” 李衍抬头,眯眼朝他看来。看到是他,又继续眯眼睡觉。 建宁帝颇为无奈,揉揉又隐隐发痛的额头:“这孩子,还在生朕的气呢。” 赵娘娘毫不客气道:“换谁谁不生气?” 许妃立刻打圆场:“皇上,你也莫要怪十一。十一自小就和明嫣公主的感情好,再加之明嫣公主又救过他两次。他一时难过,也是难免的事,估计翻过年就好了。” 建宁帝点头:“十一身体不好,朕怎么会生他的气。”瞧着这孩子病恹恹的模样,真怕这孩子哪天就没了。 待建宁帝走后,许妃就劝李衍:“他到底是你父皇,你生气归生气,也不能总驳了他的面子。” 赵娘娘也道:“是啊,他正愧疚呢,对你好你就接受,将来说不定能讨一个好封号,得个亲王逍遥一世也好。”她对皇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那是因为她没有牵绊,又一心想着出宫。 但十一不同,他是皇子。 帝王的宠爱决定皇子的待遇。 十一身体不好,更需要庇护。 李衍乖巧的点头:“知道了。” 许妃怕他一直难过,对身体不好,又道:“你有空也可去你大皇兄那走走,出宫去十皇子府也是可以的。总之不要总闷在钟粹宫了。” 李衍:“十哥去工部做事了,没空搭理我。” 赵娘娘:“那你就去你父皇那,他不是想弥补你吗,你去折腾好了,折腾完心里就好受了。” 李衍觉得这话在理,次日,建宁帝招他去清心殿伴驾时,他就去了。 签到后,顺便讨赏。 他开了口,建宁帝自没有不应的。 只是过了半个月,长庆殿、清心殿的东西就被 他要的差不多了。 建宁帝勒紧裤腰带,觉得自己还能承受得住。 这孩子还在气头上,就让他任性点吧。 他看着趴在桌上睡着的李衍,生怕他着凉,顺手解了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肩上。 待他坐回御案,四皇子和七皇子就进了清心殿。 七皇子刚要开口,建宁帝就嘘了声,指了指左手边。 四皇子和七皇子同时朝左边看去,第一眼便瞧见李衍身上披着的龙袍。两人眸子同时睁了睁,继而跟着建宁帝去了后殿谈事。待出来时,李衍还睡着,但身上的龙袍掉了一角。 建宁帝放轻步子走了过去,亲自捡起衣袍替他盖上。 动作小心翼翼呵护至极。 四皇子和七皇子就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同样是儿子,区别待遇怎么就这么大呢。 待建宁帝起身,他们才继续往清心殿外走。 走出老远后,七皇子才压低声音道:“四哥,先前母妃说父皇中意十一当太子你还不信。你瞧方才父皇对十一的模样,连龙袍都给他披上了。” 四皇子蹙眉:“休要胡说,十一有心疾,父皇多关心他是难免的。” 七皇子呐呐道:“那也关心过头了,从小到大,父皇什么好东西不紧着十一,放纵着他进出冷宫,连贴身的腰牌都给他了。他公然顶撞圣言,也没见父皇真的生气,还提了许妃娘娘的位份……” 四皇子面沉如水:“心许是这次皇姐的事,父皇觉得亏欠十一……” 提起李明嫣,七皇子又问:“三哥送亲应该快回来了吧?到时候看他吃不吃十一的醋。” 两人往宫外走,才走出重华门,迎面就撞见了风尘仆仆的三皇子和阮将军。 七皇子惊讶:他就提了一嘴,还真回来了! 四皇子退到一边,喊了声三哥。 原以为三皇子不会搭理他,没想到径自朝着他就过来了。一句话也没说,先一拳挥在了他脸上。 四皇子嘴角都被打出了血,七皇子先反应过来,冲上前拦住还要冲上来的三皇子,骂道:“李湛,你有病吧!我四哥怎么你了,一回来就打人?” 七皇子拦不住人高马大的三皇子,幸而阮将军过来把他拉开了,安抚道:“湛儿,别冲动,有事好好说。” 三皇子松了松双手,整理了一下衣袖,冷声道:“本皇子也不想冲动,谁叫有人欠揍!” 四皇子莫名其妙,抬起头问他:“三哥什么意思?你今日不说个所以然出来,我们就去父皇那理论理论!” “什么意思?”三皇子横眉冷对:“是不是你派人在送亲的路上截杀皇姐?” 四皇子眉头蹙起:“三哥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会派人截杀皇姐?” 七皇子帮腔:“就是,我四哥近几个月都在帮父皇处理户部国库的事,哪有那个闲工夫!” “如何没有!”三皇子言之凿凿,“那刺客身上一晃而过的腰牌就是你萧家的护卫。” 四皇子警告道:“捉贼拿赃,这种话三哥莫要随便栽赃,你说腰牌,那腰牌呢?刺客呢?” 三皇子剐着他:“我若是捉到了刺客,还有你站在这里的份?” 四皇子:“没证据就闭嘴!三哥若是再直接动手,休怪我不客气?” 三皇子撸袖:“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他实在是气狠了,送亲的路上不断遭遇刺杀,就没消停过。 “我们立场不同,你冲着我来便是,动皇姐做什么?她去和亲已经很委屈了,你还要派人截杀她?” “都说了不是我!”四皇子今日也不知怎的,心里莫名的烦躁。 阮将军死死的拉住三皇子劝道:“湛儿,你住手,我们先去面圣,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七皇子挡在四皇子面前,冷哼道:“你同我四哥在这争什么,争来争去也争不过十一。说不定你们打的不可开交,十一渔翁得利了。” 三皇子听他提十一,才冷静下来,冷着脸问:“关十一什么事?” 四皇子呵斥七皇子,但他偏要说。 七皇子把方才看到的事描述了一遍,又道:“十一素来得宠,皇后娘娘又待他如亲子,许妃娘娘也为一宫之首。我瞧着,你和我四哥都被十一比了下去,说不定来日还要喊他一声太子殿下!” “老七,你闭嘴!”四皇子真是怕了他这张嘴了。 三皇子阴沉着脸:“你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就是想离间我同十一。” 七皇子无语:“我没事离间你同他做什么,不信你自己去清心殿看,他现在就在父 皇那。” 三皇子冷哼一声,同阮将军先走了。 他们走后,四皇子就训斥道:“老七,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惹祸上身!”这老七,经历卫子陵的事还没学乖。 七皇子委屈:“我只是看不惯他欺负你!” 四皇子叹了口气,想了想,转身往淑妃那去了。 他支走七皇子,单独见了淑妃,开口便问:“母妃,可是你派人去截杀的皇姐?” 淑妃毫不避讳的点头。 四皇子蹙眉:“您为何要这样做?皇姐是去和亲,您这样做,是在破坏两国邦交!” “正因为她是要去和亲,本宫才会去截杀她。一旦她死了,三皇子就是护送不利,毁了两国邦交。你父皇必定恼怒,他和太子之位就没关系了。”淑妃眉眼冷冽:“李明嫣不是不愿意去和亲吗,羌北那种地方,兴许她死了更好。” 且卫家倒台,还有皇后之死,她和阮贵妃都有份。 她总觉得留着李明嫣是个祸害。 四皇子长睫颤了颤:“母妃,皇姐只是个公主……” 淑妃放下手里的茶盏:“公主怎么了?大长公主不是风光了那么多年?你别小瞧了女人!”她见自己儿子神色不对,语气又和缓了些:“衡儿,你莫要妇人之仁,皇位更替本就残酷,哪个帝王手里不沾点血的?” “况且,李明嫣不也没有事吗。” 四皇子不说话了。 淑妃又道:“依本宫看,你先不忙着和三皇子斗。本宫瞧着十一皇子是个祸害,整日扮傻充楞,别叫他捡了漏去。” “母妃!”四皇子再次强调:“十一有心疾!” “什么心疾!”淑妃没好气道,“本宫瞧着也没多严重,还不是活蹦乱跳的活到了现在。”说不定是太医令在骗她们,下次找个机会得找人给十一皇子再把把脉。 她语重心长道:“母妃知道你同十一关系不错,但你要长点心眼。不是一母同胞,终究人心隔肚皮……” 四皇子:其实自从太子祭天那件事起,十一就和他疏远了。两人关系在外人瞧来尚可,但他知道,十一在排斥他。 十一同大皇兄和三哥的关系更好。 他转身要走,淑妃又喊住他问:“你三皇兄进宫了?他现在去了何处?” 四皇子:“去了父皇那。” 淑妃立刻起身,吩咐宫婢准备炖汤和点心,然后往清心殿去。 四皇子紧跟着她出门,询问她去做什么。 淑妃笑道:“自然是去关心关心你父皇。”顺带煽风点火。 四皇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带着老七出了宫。 另一边,三皇子到了清心殿,果然瞧见李衍还在那,身上依旧披着那件龙袍。 阮将军眉眼微压,朝着建宁帝跪下:“臣参见皇上!” 他是武将,嗓门天生就大。一嗓子下去,李衍生生吓醒了。 一抬头,瞧见三皇子,立刻欢喜的站了起来。龙袍从他肩头滑落,他也没注意,直接从那龙袍上踩了过去。 阮将军眼睛瞪成铜铃大,就那么看着,生怕皇帝突然发怒。 然而,建宁帝一点反应也无,还朝李衍道:“你慢些,你三哥又不跑了。” 李衍没搭理他,径自走到三皇子身边,急切的问:“皇姐如何了?” 三皇子宽慰他:“你放心,人已经安全到了羌北,羌北王长子亲自过来迎接的。” 建宁帝温声道:“十一,你先别急着问,等阮将军禀报完再找你三哥说话。” 李衍点头,乖乖的退到一边。 阮将军见他没有退下去的打算,又微微蹙眉,然后开始禀报送亲事宜,又提起有人沿路刺杀之事。 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淑妃干的,也不好冒然随意指认。 建宁帝让阮将军放手去调查。 待这边事了,阮将军要告退时,淑妃就来了。 建宁帝对淑妃一直以来都算宽容,对于她的不请自来,到也不反感。 淑妃进来后,把补汤给建宁帝端了过来,又把糕点递给李衍,看到三皇子笑道:“三皇子终于回来了,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多亏十一皇子日日过来陪着皇上呢。” 三皇子没接她的茬。 淑妃看到掉在地上的龙袍,连忙又走了过去,捡起来,大惊小怪道:“哎呀,皇上,您的龙袍怎么掉地上了,还有个鞋印。” 李衍这才注意到他坐的位子脚下还有龙袍,长睫眨了两下,心想,不会是他踩的吧。 建宁帝浑不在意,让汪 全把龙袍拿下去。然后就同淑妃说起近日两个皇子的事,淑妃顺势走到他身后,帮他揉按起发胀的两鬓。 阮将军见此,朝三皇子打了打眼色,两人先退了下去。 李衍也要走时,建宁帝喊住他道:“别浪费了淑妃娘娘的一番好意,先垫一垫肚子再去找你三哥不迟。” 李衍只得先把糕点吃了,然后再追了出去,追到距离重华门还有一段距离时。见听见阮将军压低的声音从转弯处传来。 “湛儿,十一皇子太过受宠,你当防着他些。别你同四皇子斗得两败俱伤,他渔翁得利。” 李衍要往前的步子一下子僵住,立在那静静的等他三哥回答。 三皇子微微蹙眉,肃声道:“舅舅,你下次莫要说这种话,老七发疯的话你也信?” 阮将军蹙眉:“天家无父子,方才那情形你也瞧见了。舅舅也不是要你怎么样,总之你平日长点心就是了。” 三皇子恼怒:“舅舅,谁都有可能觊觎那个位子,唯独十一不可能!你先走吧,我在这等十一!” 阮将军叹了口气,甩袖走了。 李衍定了定心神,隔了几息才走了出去,喊了声:“三哥。” 三皇子恼怒的神情一收,冲着他露出一口白牙:“十一。” 李衍心情复杂:三哥虽然不猜忌他,显然阮贵妃和淑妃都开始忌惮他了。 听三哥的意思,七哥因为他的得宠也有点不满。 四哥和他渐行渐远。 这夺嫡风波终究是蔓延到了他的头上,这次就算躲去冷宫恐也无用。 看来他得想办法离开皇宫,出去挣银子总比瞧见这一群糟心的人强。 而且,三哥和四哥之后恐会越闹越凶,他一直待在皇宫也不合适。 不若出去躲躲。 可就算翻过年,他也才十四,还不能出宫建府。 如何才能说服便宜爹放他出去,并且离开京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评论区说李明嫣人设ooc的事,我觉得还好,一个不大的姑娘,接连遭逢巨变,不管前期多么开朗,之后六神无主也很正常。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不经历残忍是不会成长的。涉及到到夺嫡,所以人物性格和心理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变化。目前可能就三皇子还保持初心,后期可能会沉闷点,但也有轻松的戏份。提前透露一下,长公主会杀回来的,她会彻底意识到,没什么比权利更重要。 第 97 章 签到第97天 李衍和三皇子分别后,便回了钟粹宫,恰好赵娘娘也在,他斟酌半晌,才同赵娘娘和他娘说了想出宫的想法。 许妃一听就急了:“你这身体,如何能出宫?” 赵娘娘倒没说什么,反而劝许嫔道:“既然十一想出宫,你让他去便是。宫中事多,劳心又伤神的,出去游山玩水,说不定对病情更有利。且宫外游医妙手也不少,说不定有大机缘呢。有初一、十五跟着,再多备些金银吃穿,也挺好。” 许嫔想到近日阮贵妃和淑妃明里暗里的针对,最终被赵娘娘和李衍劝服了。 三人开始谋划如何送李衍出宫。 还不等赵娘娘想出办法,阮贵妃和淑妃就来询问她大年夜宫宴的事。 她不耐烦甩锅:“既然去年是你们二人操持的,今年依旧你们操持吧。” 阮贵妃和淑妃两人还以为新后上任,会牢牢把持后宫,没想到居然还放权给她们。 两人欣喜,欢欢喜喜的去筹备了。 赵娘娘嗤笑: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就她们乐此不疲。 宫宴当晚,帝后同坐。 建宁帝夸赵娘娘这宫宴办得好,赵娘娘谦逊应声,决口不提阮贵妃和淑妃的功劳。 两人恨得牙痒痒。 阮贵妃娇嗔道:“皇上也不夸夸臣妾,臣妾为了这宫宴也甚是辛苦呢。” 淑妃跟着道:“就是,臣妾和贵妃姐姐没日没夜的忙,为了这场宫宴,连自己的私库都出了不少。” 这是在邀功。 赵娘娘笑道:“看来淑妃和贵妃的私库还不少,可怜本宫和皇上‘一贫如洗’,还要靠你们接济,实在惭愧。” 后宫之人都知道,自从皇帝私库被盗后,过得甚为朴素。 皇帝都难过了,淑妃和贵妃却还有余粮,实在不该。 建宁帝脸上的笑意淡了,朝两人道:“你们既还有余钱,今年就给十一包个大的压岁红封吧。” 简直离了个大谱了! 淑妃笑容尴尬:“皇上,十一皇子都这么大了……” 建宁帝:“这不是还没元服吗,宫里也就他一个未成年的皇子,该给的。” 众人原以为卫皇后那个毒妇死后,宫里的皇子公主会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头。 没想到过了大半年,愣是一个怀孕的嫔妃都没有。 这不,除去几个小公主,就剩下李衍最小。 皇帝都开了这个口,淑妃和阮贵妃不给就不好意思了。 于是两人凑了个大大的红封交给建宁帝,建宁帝招手让李衍坐到他身边去。 李衍听话的走了过去,坐到他身边。 建宁帝抚了抚他的发顶,温声祝福:“新的一年,十一又长大了一岁。愿朕的十一健健康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着又添了一份压岁钱给李衍。 几个皇子公主都看着,眼神都是羡慕。 七皇子高声道:“父皇每年都只给十一压岁钱,从前儿臣未出宫建府,也没见父皇给儿臣啊!” 四皇子拉了他一下,他依旧盯着那张脸看着建宁帝。 三皇子嗤笑道:“那你还每年都眼巴巴的讨要?” 七皇子怒目而视:“关你什么事?” 两人还要吵,建宁帝肃声道:“好了,大过年的吵什么吵!十一最小,你做哥哥的,当爱护他,整日同他叫什么劲。难为他先前还把你从大理寺捞出来,你当感恩!” 七皇子想起李衍救自己的事,终于偃旗息鼓了。 淑妃顺口接话道:“皇上说的是,小七太不懂事了。臣妾父亲家乡那边来了个神医,医术不错,人称赛华佗。不若明日进宫来,给十一皇子好好瞧瞧身体吧,说不定对他的病有用。” 建宁帝想着宫里的太医这么多年也对李衍的病束手无策,不若让民间的大夫试试。 天下之大,说不定真有奇才。 于是点头道:“淑妃有心了,明日让他进宫吧。” 许妃和赵娘娘对看一眼,都觉得淑妃不可能这么好心。大概率是忌惮十一了,想探探他身体到底如何。 但既然是在皇上这边过了明路,就不敢公然动手。 是以,大年初一,淑妃带着薛神医到钟粹宫时,李衍就大大方方让他看了。 薛神医替李衍把完脉,说了几句委婉的话,又给李衍一瓶药丸,让他服用。 待走出钟粹宫后,淑妃才压低声音问:“如何了?” 薛神医摇摇头,实话实说:“这十一皇子脉象浅浮、虚弱缥缈,确实是早夭之相。加之先前气血攻 心,只怕时日无多。” 淑妃欣喜:“你确定?”先前太医院的都这样说,但十几年了,他天天吐血,也没见他死啊。 薛神医点头:“老夫行医多年,判断绝不会出错。” 淑妃就是知道他医术高超,才请进宫来的。得了肯定的回答,她顿时心情舒畅,连带夜里也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起来,见天气不错,就带着人去御花园闲逛了。 逛到御花园荷花池边上时,瞧见李衍只穿了一件单衣,一个人站在那喂鱼,还特别好心的提醒他:“十一皇子,春寒料峭的,你还是多添几件衣裳吧。” 李衍回头看她,抬手问:“淑妃娘娘,能帮我拿一下饵料吗?” 淑妃谨慎,示意贴身宫婢过去。 那宫婢正要过去,李衍突然又开口道:“淑妃娘娘,昨日那神医同我说了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 淑妃做贼心虚,一下子紧张起来,屏退了宫婢,走了过去。 待走近了,她才笑着问:“那神医同十一皇子说了什么?” 李衍又把饵料往前伸了伸。 淑妃咬牙,只得伸手去接饵料,哪想刚碰到李衍手里的琉璃碗。 李衍就脚步一滑,直接从池子边上滑了进去。 砰咚一声,巨大的水花溅了淑妃一身,她手里还拿着琉璃碗,看着咕咚咚往下沉的李衍,整个人都是懵的。 匆匆赶来的白芷惊叫一声,跑过去质问:“淑妃娘娘,您推我们十一皇子做什么?” 淑妃急忙辩解:“不是本宫,本宫就接了个碗……” 白芷不听解释,开始大声呼救。 几乎是刹那的功夫,赵娘娘就带着人出现在了水池边上,两个太监扑腾一声跳了下去,将李衍捞了上来。 天寒地冻的,被捞上来的李衍已经人事不知。 赵娘娘让人赶紧把他送到钟粹宫,然后一巴掌甩在了淑妃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淑妃扇飞了出去,骂道:“谁让你推十一的?” 幸而周围都是草木,淑妃滚了一圈才停下。 她身边的宫婢连忙跑过去扶,淑妃勉力起身后,捂着脸,死死瞪着赵娘娘:“妾身都说了,不是妾身干的!” 赵娘娘冷哼:“这话你到皇上面前去 说!” 她将人直接扯到了钟粹宫,很快,建宁帝赶了来。 看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李衍后,胸中怒火翻涌,转身质问淑妃:“是你推的十一?”他大年夜才祝福过十一,转眼人就这样了,他心里很不好受。 淑妃连连摇头,跪着蹭到建宁帝面前,辩解道:“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怎么会如此歹毒?臣妾昨日才找神医给十一皇子看过诊,今日瞧他一个人站在荷花池边才提醒了一句。臣妾宫里的人都可以为臣妾作证,是十一皇子喊臣妾帮忙拿饵料,臣妾才过去的。” 她太得意忘形,作死要过去帮忙。 建宁帝一眼扫过去,她宫里的几个宫婢太监连忙点头:“事情确实如淑妃娘娘所说,淑妃娘娘走过去后,十一皇子就突然掉下池子里了,我们娘娘真没有推他。” 赵娘娘冷哼:“从前,本宫的祐儿落水后,皇后身边的宫婢也是这样说的。” 建宁帝脸立刻沉了下来。 淑妃暗自咬牙,又找急忙慌的辩解:“皇上,臣妾又不是卫姝那毒妇,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害十一皇子。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啊!” 很快,接到消息的四皇子匆匆进宫了。先看了李衍的情况,继而跪下陈情道:“父皇,母妃素来与十一为善,定不会做这等事的,还望父皇明查。” 淑妃连连点头,又抬头质问白芷:“你可见到本宫推十一皇子了?” 白芷呐呐:“奴婢去时,只看到淑妃娘娘伸着手,小主子就掉进池子里了……” 许嫔本意也不是要至淑妃于死地,于是打圆场道:“皇上,想来这是一场误会,昨日下了一场雨,十一定是不小心才滑进荷花池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救治十一。” 淑妃大大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先救十一皇子。” 建宁帝眼神冰冷:“淑妃虽未推十一,但也未尽看护之责,你先回去淑兰宫闭门思过,若是十一不醒……”那其中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淑妃暗叫倒霉,然后被四皇子领了回去。 等到了钟粹宫后,四皇子冷了脸质问她:“母妃,你同我说实话,十一真不是你推的?” 淑妃恼怒,委屈咆哮:“你是我儿子,连你也不相信母妃?” 四皇子不是不 信她,而是不敢,毕竟先前还瞒着自己对皇姐动过手。 四皇子冷脸道:“你对其他人动手无所谓,但不要动十一,您就算看不惯他,也请念在他救过小七的份上,手下留情。”他说完转身就走。 向来温柔端庄的淑妃真是气狠了,顺手就将手边的茶碗给砸了。 她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等冷静下来后,就在思考方才的事。 这事最有可能是十一皇子设计她。 但十一皇子那身体,春寒料峭的掉进水里,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犯不着啊。 也有可能是赵梅枝在设计她。 但她同赵梅枝并无恩怨,赵梅枝又如此紧张十一皇子,也不太可能。 许妃又替她说了话。 那最有可能就是阮贵妃在设计她了。 阮贵妃也忌惮十一皇子,又忌惮她的衡儿,这是想一石二鸟,把他们两个都除了,好渔翁得利。 聪明人就是容易多想,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于是派人去荷花池边仔细检查,果然发现荷花池边,李衍摔下去的地方被人泼了油渍。 她立刻让人把这事告之了建宁帝,建宁帝派人一查,又查出阮贵妃的宫婢在李衍来之前,曾到过荷花池边。 阮贵妃直呼冤枉:“臣妾又不知十一皇子会去荷花池,如何会去害他?”她虽忌惮十一皇子,但她也知道自己儿子和十一皇子有多要好,她是决计不会伤了母子情分的。 定是那淑妃害人不行,想强行嫁祸给她。 两人都没有直接谋害十一皇子的证据,万事还要等十一皇子醒来再说。 但十一皇子迟迟不醒,许妃真是没办法了,求着建宁帝让钦天监的人过来给李衍算八字,算吉凶。 钦天监的人一顿推算后,同建宁帝道:“十一皇子命格太弱,恐是承受不起皇家的紫微星气,才会自出生就缠绵病榻。不若将他送去皇觉寺的别苑修养,常年被佛气护佑,定会身体康健。” 建宁帝半信半疑,将许多年前从皇觉寺求来的佛珠给李衍戴上了,没过两日李衍果然醒了。 但人虚弱得紧,还开不了口。 许妃跪到建宁帝面前,求建宁帝准许她带着李衍前往皇觉寺修养。 李衍是建宁 帝从小看着长大的,又倾注了最多的心思和关注。突然让人出宫,他一时间难以割舍。 又想着万一这孩子真没了,不是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这个时候,赵娘娘又出来劝了:“皇上难道想眼真真看着十一死在宫里?有法子养他的病,您为何不愿意试一试?” 阮贵妃和淑妃也怕了,跟着劝:“是啊,皇上,最多以后定期让人送信回来报平安,吃穿住行分季度,一样不落的给他送去,再带个太医一起去。十一皇子若能得佛子庇佑,您也能安心了。” 这十一皇子留在宫里是个祸害,发生这件事后,她们也不能对他动手。不若送出宫,她们眼不见为净,也决计不会招惹他了。 建宁帝终于被说动,调派了一支禁卫军,护送许妃母子去了韶南的皇觉寺别苑修养。 这里是太后曾经住过十几年的地方,远离世俗,山清水秀,很适合养病。 清晨醒来就能听到皇觉寺浑厚幽远的钟声,停在树上的鸟雀仿佛已经习惯了,丝毫不慌的继续鸣叫。 陆小路很喜欢这,没事就喜欢去别苑前的小溪里捉鱼。一个月后,卫含薇跋山涉水而来,直接去了雅舍看望李衍。 看到李衍的第一眼,便笑着道:“看来十一皇子的病已无大碍。” 李衍坐在窗台前看天,看晴空万里,看碧树连天。气色显而易见的好,唇也有了点血色。 他笑道:“本就是装病,心情舒畅了,气色自然好。” 两人言归正传,李衍问起她江南的生意如何了。 卫含薇道:“按照您的吩咐,胭脂铺已经在江南一代打响名头,十一皇子要随我去瞧瞧吗?” “自然要去。”李衍设计出宫,本就是想努力捞钱,他的生命值来回折腾,已经所剩无几。出宫后虽然每到一处能签到,但得到的生命值和奖励少得可怜,不若直接挣钱兑换生命值来得快。 他要挣好多好多的银子,要把自己的生命值无限拉长。 胖橘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跳到窗台上,对着他喵喵的叫唤。 李衍伸出素白的手,将它抱在了怀里,细细抚摸。 卫含薇瞧着那猫,甚是诧异:这猫好像自小就跟着十一皇子,如今至少十四年了吧。 还真是个 长寿的猫咪。 次日,陆小路恢复了男儿身,代替李衍同许妃一起留在了皇觉寺别苑。 而李衍则带着初一、十五和卫含薇从后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此后,江南一带多了个燕公子,靠胭脂铺起家,短短三年,生意已经涉及茶叶、布匹、酒楼、米粮、珠宝、玉器……总之,什么赚钱就做什么生意。 不到弱冠之年,就一手建立了江南十二商会,成了第一届商会会长。 大楚建宁二十五年,边关战事又起。 羌北王迎娶公主三年后,公然撕毁和亲条约,举兵攻打北疆潞城。 阮国公则和阮将军一同去了战场。 国库年年吃空,又加之边军粮草告急。 建宁帝又故技重施,让四皇子想办法凑银子,筹集粮草。 四皇子自然想到了富庶的江南,以及江南遍地巨富的商贾豪绅。 三年了,新的韭菜应该已经长出来了。 于是,他带着七皇子南下,不日就抵达了江南最为富庶的姑苏。 彼时,李衍正愁边关战事,想着去北疆看看,打听打听他皇姐的消息。 商会的刘老板就直接找上门来了,说是经营粮油的韩老板米油吃死了人,被官府抓了,要韩家出五百担粮食去赎人,不然就等着被砍头。 李衍蹙眉,问:“官府为什么抓人?”他来江南这么多年,早跟官府很熟稔了。 刘老板道:“陈知州派人过来知会过了,不是他抓的人,这次是上头来的钦差,可能会有点麻烦,但只要交钱都没事。” “交钱?”这不是抢吗? “五百担粮食就是五万斤重,折合银子得有五十万两。” 刘老板无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三年前朝廷就这么干过。钦差到了江南,想尽办法让当地的富商巨贾犯事,然后拿银子去赎,不赎就关到死。” 三年前? 李衍想了一下,所以,三年前国库的银子是这样填起来的? 刘老板继续:“当时我也被抓了去,足□□了十万两才被放出来呢。所以后来您一说成立商会,大家都同意了。人多力量大,出事的时候好互相搭救一把。您同个州县的官员都熟,这次应该能想到办法救韩老板吧?” 李衍问他:“你先前是怎么被敲诈的?” 刘老板磕巴道:“就就去青楼睡了个姑娘,那姑娘好端端的就死了,然后就被抓了……” 李衍剐了他一眼:“该!”说完起身往外走。 刘老板连忙跟上,边走边嘀咕道:“你情我愿的,我给了好多银子给那姑娘呢,下手的人才是狠人!” 外头下了小雪,李衍一出门,立刻又下人递来手炉,拿了大氅来。他坐上马车,刘老板立刻也跟了上去,问:“我们现在去哪?” 李衍:“去衙门,会会钦差大人。他不就是想要银子吗,不用挨个陷害那么麻烦,本公子亲自去找他们谈。”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少年身姿高挑独秀,华裾鹤氅端坐在马车内,清绝的眉眼被外头的雪色衬得微恹,显出几分不正常的病态来。 刘老板无论看几次都觉得惊艳。 可惜自己没有女儿,不然就算对方身体不好,也想攀这门亲。 马车很快到了知州府上,李衍下了马车,立刻有府衙的人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同他打招呼:“燕大家,您终于来了,知州在里头等着您呢。”在江南,谁不知这位燕大财神。看着年纪小,容貌好,但做生意的手腕果决快狠,却又菩萨心肠,时常救济穷苦百姓,铺桥修路,哪里有灾情,她就会出现在哪。 他们知州老爷就对这位赞许有佳。 进了知州的大门,陈知州就迎了出来,压低声音同他道:“里头那位来头不小,瞧着也不好惹,你待会注意些。本官就在外头,只要你摔杯,本官就进去给你解围。” 李衍心说,你一个文官冲进去能干嘛,不如喊他养的暗卫进去,分分钟把里面的钦差活埋了。 陈知州把李衍送到了内宅的正厅,里头的那位背着手站着。陈知州位于卑微道:“大人,十二商会的燕大家过来了,您们二位先聊。”说着退了下去。 待陈知州出去了,李衍见这位钦差迟迟不转过身,干脆自己先找了个位子坐下,然后慢条斯理的喝起茶来。 背对着他装逼的钦差听见动静突然转身,冷着脸质问:“本钦差何时让你坐了?” 李衍抬头,就对上了一张三年没见,但无比熟悉的脸。 居然是李策那傻缺。 李衍顺势 站了起来,问:“应当还有一位钦差大人吧?” 七皇子诧异挑眉:“消息倒挺灵通。” 李衍闭着眼都能想到:三年前是四哥下的江南充盈国库,这次四哥必定也来了,七哥这二愣子只是顺带带出来历练历练的。 李衍扯起唇角,极快的笑了一下,然后道:“明人不说暗话,钦差大人如何才肯放过我们这些良民?” 七皇子上下打量起李衍。 三年内,李衍个子一下子窜高了,形貌也从稚嫩愈见昳丽立体,在加之他刻意修饰过,七皇子认不出来也正常。 七皇子嗤笑:“是个爽快人,本钦差就直说了,朝廷要粮要银子,只要你们十二商会乖乖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和一万担粮食,那就相安无事。否则……” 这完全是强盗行为。 若是四哥来同他好好的说,他一定会给。毕竟三哥还在边关,他也是大楚的皇子。如今派七哥这个愣头青来阴的,他就不怎么高兴了。 李衍拧眉:“那钦差大人容草民考虑两日如何?” 七皇子摊手:“燕大家考虑多久都没问题,但本钦差可没耐心。” 李衍笑着点头,心道:看来得给七哥点教训才行啊,好叫他知道,这江南是谁的地盘。 他起身,朝七皇子告辞。然后扯了扯身上的雪色大氅,捧着手炉离往外走。 七皇子跟着走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外头的雪依旧在下,那人缩在一团温软里,背影竟然莫名的熟悉。 但又想不起来究竟哪里熟了。 待七皇子回到知州别苑的书房,就同四皇子邀功,说是一定能把事办成。 四皇子日渐沉稳,放下了手里的书,道:“你莫要掉以轻心,我沿路打听过了,这个燕大家手腕厉害,在江南一带黑白通吃,不是好相与的。” 七皇子不屑:“再厉害能厉害得过皇家去?我瞧着就是个不及弱冠的小白脸,就名头唬人。” 当晚,睡着了的七皇子就被人从知州府别苑的客房,悄无声息的绑走了。 现场没留下任何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8 章 签到第98天 七皇子前脚才见完那个燕大家,后脚人就被劫了。 用脚趾想也知道是他干的。 能悄无声息在知州府劫人,没有知州的包庇,四皇子是不信的。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知道归知道,但他人在江南,老七又在别人手里,还要指着对方给粮给钱。不能来硬的,就只能软硬兼施了。 他先将陈知州找了来,沉着脸询问陈知州昨晚可有发现异状。 陈知州一问三不知,听到七皇子失踪后,还故作惊讶,接着表示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到。 四皇子脸黑,果然如此。 他故意道:“听闻这燕大家在江南一带人脉广泛,你去将他请来,让他协助本钦差找人。” 陈知州点头,匆匆去了。 但四皇子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就在他要发火时,陈知州匆匆来了,边抹着额头的汗,边道:“真是不凑巧,十二商会的人说燕大家近日一早去了途州,归期不定……您看?” 四皇子沉着脸:“还真是不巧,钦差失踪了,他人就走了。本官瞧着这事就是他犯下的。你现在去将十二商会给围了,让人传信去给他,若是不回来,十二商会的人一律抓到牢房去。” 陈知州连忙劝阻:“虽知道这燕大家去了途州,但不知具体落脚点也没办法传信啊。再说了,无凭无据的,就将十二商会的人全抓了,会引起民愤……” 四皇子不耐:“只是让你抓十二商会的人,关百姓什么事?” 陈知州小心翼翼解释:“钦差大人有所不知,这燕大家年年修桥铺路,救济穷人,在江南一带深得民心。这十二商会在他的带领下,也没少做好事,在百姓中的口碑都不错。您若强行抓人,百姓恐不会答应……” 四皇子阴沉着脸:这不就是土皇帝! 岂有此理,这置皇家威严于何地。 四皇子冷冷盯着陈知州:“你的意思是钦差丢了就不找了?” 陈知州惶恐,连连摆手:“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下官的意思是,咱们可先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搜寻,说不定就找到钦差大人的下落了。” 四皇子让他赶紧去找人,若是找不到严惩不贷。 但这个知州油盐不进,敷衍的找了三日,就跑 到他这来叫苦。 四皇子知道指望不上这个陈知州了,于是强行调派侍卫去围住十二商会的总部。但不知谁走漏的消息,十二商会内早已经人去楼空。 四皇子又开始在黑白两道和百姓之间打听那燕大家的消息,没有人愿意透漏任何消息给他。而且,派去打听的人不少还被人揍了。 这姑苏,完全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在江南姑苏一带,这燕大家的威势比皇家还重。 他想起自己手里还捏着一张牌,于是亲自去了趟知州牢房,将那韩老板提了出来,肃着脸问他:“你们十二商会的联络方式是什么?怎么样才能找到燕大家?” 跪在地上的韩老板被他气势所迫,实话实说:“十二商会没有任何的联络方式,我,我们想去商会楼聚聚就聚聚……” 四皇子警告他:“你该知道说谎的后果!” 韩老板一张脸几乎皱成包子,肥硕的面皮抽动了两下,诚恳道:“小的真不敢骗钦差大人,至于燕大家,我们不必刻意去联络,他想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 四皇子蹙眉:“那你们有急事找他要怎么办?” 韩老板也一脸便秘:“燕大家说,能解决就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就受着。他碰到了就捞一把,没碰到就自求多福……” 四皇子无语:这是什么狗屁商会! 他正焦躁呢,里间的牢房就传来一阵的呼和吵闹。四皇子拧眉,问旁边的狱卒怎么回事。 狱卒去看了一眼,匆匆跑回来小心翼翼道:“就是几个囚犯为了个馒头打起来了,小的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不碍事的。” 四皇子揉揉眉心,只觉得呼吸不畅。 跪在地上的韩老板偷瞄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提议道:“不过,小的同燕大家算是有几分交情。只要钦差大人把小的放出去,燕大家听到消息,说不定自己就回来找小的了。” 四皇子沉吟:若是以往,他就和这燕大家耗到底。但筹粮筹钱迫在眉睫,他得审时度势,明白主次。 这燕大家不就是为了逼他放人吗? 于是,他还真将关在牢里的韩老板放了出来。 韩老板走出知州牢房的那一刻,老泪纵横:燕大家果然料事如神,这钦差还真来问询他了。 韩老 板出狱的第二日,陈知州就匆匆来报,说是那燕大家回城了,如今人就在商会楼内。 四皇子八风不动:“那还不快去把人请过来。” 陈知州为难:“守城的兵丁说,这燕大家是因为病重才临时返回商会的,要请过来,恐有些为难……” 四皇子算是彻底明白了,同这人不能来硬的。在别人的地盘,该盘的时候得盘着。 于是他起身,亲自带着人前往商会楼,商会楼的门大开,他让其余侍卫留在楼外,只带了两个护卫,孤身进了楼内。 楼内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扫洒的小厮。 护卫上前问询燕大家在哪。 小厮瞧了他们一眼,像是没睡醒一样,带着他们往三楼走,然后在一扇房门前停下,无精打采道:“燕大家就在里面,人还病着呢,您动作轻点,别惊扰了他。” 四皇子迈步进去,身后的两个护卫刚要跟着进去,就被那小厮伸手拦住:“只能他进去,你们两个在这守着。” 两个护卫刚要动作,四皇子就回头嘱咐道:“你们先守在外面吧。”他今日既然主动前来,就是打了好好谈谈的主意。 这个时候没必要起冲突。 两个护卫只得听话的守在了门外。 四皇子继续朝里走,一股浓重的苦药味扑鼻而来。他蹙了蹙眉,继续往前走,就被一架半透明的屏风挡住了。 他正要迈过屏风,就听嫔妃后传来两声咳嗽,紧接着微弱的声音响起:“钦差大人请留步,燕某风寒严重,恐过了大人病气,有事就这样说吧。” 四皇子拧眉,但还是依照对方的话,在屏风这头坐了下去。 屏风的材质特殊,隐隐绰绰能瞧见对面立着的四角仙鹤琉璃烛台,烛台边上的小榻上斜靠着一人,身形瞧着瘦削,看体态听声音,当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对面的人也往这边看,似乎也在看着他,咳咳两声后,又弱声问:“不知钦差大人找燕某何事?” 四皇子与这燕大家周旋了大半个月,在脑海里设想过对方无数的形象。但万万没想到,对方是这么一个病弱寡瘦,看起来好拿捏的少年。 即便对方表现出弱势,但深知对方有多难缠的四皇子丝毫不敢大意。 他不想再兜圈子,也不想 再浪费时间,于是直截了当的问:“燕大家,你的人本官已经放了,本官的人在何处?” 李衍隔着屏风,语气里都是散漫:“草民不懂钦差大人在说什么,什么你的人,我的人?” 四皇子拧眉:“燕大家,好好回话,这座楼外头全是本钦差的人。” 李衍看向他,转移话题:“钦差大人做事一直这么粗暴?筹粮筹钱的方式似乎也很粗暴,商人亦是人,若您肯好好说,这粮和钱也不是不能给。” 四皇子眸色微动:“本钦差不是没有好好说过,但无人肯搭理,本钦差只好用非常手段了!” 李衍咄咄相逼:“加重赋税也是一种一项手段?” 四皇子:“加重赋税是天子的意思,这与本钦差无关。” 李衍:“钦差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苛政猛于虎会适得其反的道理?” 四皇子拧眉:“难道燕大家不止想蜗居江南一带,还想北上称王不成?” 李衍连连摆手:“不不不,钦差大人误会了。燕某是良民,是逍遥自在的人,不想搅合那事。” 四皇子:“那燕大家捉了钦差是什么意思?” 李衍挑眉:“想和钦差大人好好谈的意思。” 他摆手,立刻有婢女上前替四皇子倒酒,酒液似琥珀,闻着似乎是果酒。 他没动,看向李衍:“如何谈?” 李衍:“钦差大人三年前就来江南筹集过银两,想来是国库空虚了。国库空虚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钦差大人今年来了,明年后年可能还会来。您也不想每年都和我等小民斗智斗勇吧。” 四皇子抿唇不语,听他继续说。 “我等都是大楚的子民,国库空虚又逢战事,为国效力本是理所应当。燕某愿意说服其他商会的老板每年拿出三成利充缴国库,也自愿每年筹集五百担军粮送往边关,但有条件……” 四皇子压了压眼睫:“什么条件?” 李衍:“第一:说服皇上减免江南赋税;第二,由朝廷牵线,打通北边商路;第三,每个充缴国库的商户子侄可参加科考。” 这每一样都不是简单的事。 四皇子拧眉,在权衡利弊。 李衍继续道:“钦差大人可以好好想想,充盈国库,筹集边关粮 草是大功德。有了这个功德,您在朝廷的威望将无可比拟,就连皇上也会高看你一眼。” 四皇子迟疑:“增加赋税本就是为了充盈国库,若燕大家愿意主动联合江南商户充盈国库,赋税自然可以减免。打通南北商路也简单,至于商户之子侄可科举一事,本钦差还要回京都商议过后才能答复你。” 李衍点头:“也行,那国库银两先不急。军粮燕某可帮忙筹集,但我这边必须派人跟随官差亲自把粮草押送至边关才放心。” 四皇子没想到这少年做事果决,却深明大义,又有一颗爱国的赤忱之心。 难得对他高看一眼,语气也缓和了几分:“燕大家大义,先前是本钦差的不是。你放心,你要求的三点,本钦差会尽量为你促成。” 他们二人谈完,四皇子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本官的人,燕大家现在可以还了?” 李衍这才道:“钦差大人的人,还真不是草民捉的。钦草民多日前就出城了,回来后才知道这事。然后立刻派人去探查了一番,好似几日前,有人瞧见一群乞丐在打架,他被无故牵连了进去,然后被当做乞丐关进知州牢房了。钦差大人可以去牢房瞧瞧,有没有人?” 知州牢房? 四皇子想起昨日他去知州牢房审问那韩老板时,那群闹哄哄的乞丐…… 老七混在里头了? 他眼睛微眯:这燕大家真是好手段,居然把人藏在他眼皮子底下! 偏偏对方还不承认! 双方已经达成合作,他现在还真不能怎么样。 四皇子起身,朝李衍告辞,然后匆匆往知州牢房里赶。待他到了那群乞丐住的牢房,果然瞧见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脏污的熟悉身影,缩在角落里啃着臭馒头。 “小七!” 那人听见声音,抬头,一张脸被遮了七七八八。他巴拉了两下头发,瞧见来人,把手里的臭馒头一丢,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滚带爬的爬到牢门前扒着四皇子的腿不放。 呜呜的就是发不出声音。 四皇子揪心,将人扶了出来。 陈知州匆匆赶了来,瞧着这一幕扑通就跪下了,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然后假惺惺道:“真是罪过啊!本官都不知另一个钦差大人就混在这群乞丐里头!” 四皇子面色冷凝,静静看着他表演。 陈知州爬起来就冲着几个狱卒一阵乱踹,问他们为何不上报。狱卒冤枉,辩解道:“卑职也不知道里头有钦差大人啊,抓人进来前,卑职们都问寻过,钦差大人就呜呜呜的,也不吱声……” 七皇子:感情还是他的错了? 七皇子气得仰倒,伸手就去打陈知州。没打几下就气喘吁吁,一幅随时要厥过去的模样。 陈知州连忙让人端了干净的水来给他,七皇子嗓子太干了,咕隆隆把水喝了。 然后又把水杯砸在了陈知州身上,骂道:“混账东西!”他骂完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好了,惊异的摸向自己的脖子,左摸摸又摸摸。然后指着那帮狱卒就开始告状:“四哥,这般孙子让人挠了我几天脚底板!我要杀了他们!”除了在十一那,他就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抽出四皇子的佩剑就要动手,就被四皇子一把摁住了手,他拧眉:“小七,回去再说!” 七皇子不可置信:“四哥!” 四皇子盯着他,他这才悻悻闭了嘴。 四皇子朝着还跪在地上的陈知州道:“起来吧,不知者不罪,还劳烦陈知州代本官谢谢燕大家了。” 陈知州点头哈腰,恭送两人出了牢房。 待回了住处洗完澡,七皇子吃了一顿饱饭,四皇子问询完他这几日的经历。他又愤愤不平问:“四哥,他绑了我,难道就这么算了?” 四皇子看向他:“那你想怎么样?别忘了我们来江南的目的,筹粮筹银子为首要!那燕大家有钱有粮,今后是个助力,闹僵了对我们无益。且他黑白两道通吃,又深得民心。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没必要得罪!” “可是,可是,他把我丢到乞丐堆里,给我吃馊馒头,挠我脚底板!”七皇子鼓着脸。 四皇子沉声道:“谁让你先前说话得罪了他,他没打你已经算好了。”说完他叹了口气,“那燕大家瞧着比你年纪还小,做事可比你稳当!” 七皇子不服气,嘀咕道:“小白脸一个,和本皇子怎么能比!瞧着也就和十一差不多!” 四皇子沉默两息后道:“等这边事了,你随我上皇觉寺看看十一。”他们这次出发来江南前,父皇就托他带了许多东西给十一。让他务 必看看十一是不是真如信中所说的还好。 七皇子这次乖乖点头的。 先前李衍出宫时,他们都认为李衍肯定活不成了。 后来知道他还活着,以为最多一两年人就回来了,没想到一去就是三年。 七皇子虽不是很喜欢李衍,但有时候还真挺想他的。 他真是魔楞了。 李衍这边动作很快,不到十日就筹集完了粮草,运到了知州衙门。 四皇子带着七皇子前去清点,七皇子看到李衍的马车,语气有些不好道:“燕大家还真是架子大,瞧见钦差也不出来。” 马车里的李衍轻咳:“两位钦差大人见谅,燕某病还未痊愈,恐过了两位病气,只能如此了。” 七皇子还要说,被四皇子淡淡的一眼又压了下去。 待清点完数目,四皇子随后问马车里的李衍:“燕大家,你这边要派何人一同前往边关?” 李衍:“草民亲自前往。” 四皇子微微诧异:“边关战乱,燕大家去那做什么?” 李衍:“有一故人在边关,草民不放心,要过去瞧瞧。” 四皇子点头:“燕大家是性情中人,那就祝愿你此去一路顺风,故人安康。” “承钦差大人吉言了。”李衍顺口也问了一句:“两位钦差大人是打算启程回京还是?” 四皇子回他:“本官也要去看一位故人。” 李衍试探着问:“去哪看?若是在江南一带,草民派人送你们过去。” 四皇子摆手:“不必。” 看他不欲多言,李衍同他告辞,跟着粮草队走了。 待出了城,他越想越不对劲:四哥和七哥在江南的故人不会是他吧? 他立刻命车夫回城,然后将卫含薇喊了来,让她去打听四皇子和七皇子的去向。 卫含薇出去后,很快便回来了,语气凝重道:“眼线过来回话,人好像往皇觉寺的方向去了,而且两人并未带随从,都是快马加鞭过去的。” 这故人还真是他啊! 李衍坐不住了,立刻让人备了马车,然后沿着另一条小路往皇觉寺追赶。 这两人定是得了便宜爹的令要去看他了。 小路那孩子虽机灵,想瞒过他七哥不难 ,但想瞒过他四哥,恐有点难度。 千万不能漏馅了。 他身体不好,车夫也不敢跑太快,这一耽搁,尽管他飞鸽传书让人沿路拖着四皇子和七皇子半日,两人还是先一刻钟上了山。 许妃听见守山的侍卫禀报,心里就是一咯噔。快速把在山里疯跑的陆小路找了来,让他装病躺在床上别动。 她先在茶室拖了两人片刻,待实在拖不住了,才将人引到了李衍的屋子。 两人进了厢房来,许嫔就道:“前几日下了雪,十一贪玩不小心着凉了,太医说不能见风,只能用帷幔挡着了。” 七皇子凉凉道:“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乱跑!” 四皇子瞥了他一眼,他立马闭嘴,然后坐到床边道:“父皇托我们带了些东西给你,还有大皇兄,十弟送的东西,东西都给你抬进别苑了,等你病好了,过去看看吧。” 里头的人没搭腔,只捂着唇咳嗽。 七皇子蹙眉:“有那么严重吗?”说着伸手就想去撩帷幔。 许妃提醒:“七皇子,十一吹不得风。” 七皇子把手缩了回来。 四皇子四下环顾了一下屋内,屋内陈设简单,大冬天的也没有燃碳,看上去实在清苦。 他开口问:“许妃娘娘,山上没碳了?十一风寒,如何不生火取暖?” 许嫔眼眸微闪:“自然是有的,这山上别的没有,就是碳多。十一嫌碳火气熏人,不让点,多盖床被子也是一样的。” 七皇子蹙眉:“那能一样吗?都生病了还这样讲究可不行!” 许嫔应是,然后给白芷使眼色。白芷立刻去生了碳火来,不一会儿,整个木屋一下子暖和起来了。 四皇子这才坐到床边,隔着帷幔问:“十一,你身体有没有好一点,若实在不行,不若我让人快马加鞭,再去请太医令过来?” 许妃连忙道:“不用,只是着了凉。” 四皇子拧眉:“嗓子不能说话了?”怎么每次都是许妃回答。 许妃连忙解释:“嗓子哑了,太医说尽量不用嗓子。” 七皇子嗤笑:“不会变哑巴了吧?” 他说完,帷幔内一点反应也无。七皇子总觉得不对劲,寻常他怼一句,李衍少说要骂回来的。 就在四皇子还要说话时,七皇子猛得一把拉开帷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9 章 签到第99天 许嫔惊的心脏猛然收缩,还来不及去阻止。一只肥胖的猫突然窜了出来,直接跳到了七皇子脸上。 七皇子差点没吓死,往后仰倒,砰咚一声摔在木质的地板上。 胖橘喵喵叫了两声,踩奶似的在他脸上狂踩一通。 “臭猫!”七皇子吃了一嘴的猫毛,伸手就去抓胖橘。 这个时候胖橘又极其灵活,嗖的一下就跳上了窗台,快速跑了。 四皇子伸手去拉七皇子,然后往被拉开的帷幔看过去。 许妃先一步上前,想去拉严实帷幔,然后就看到床榻之上,病恹恹着眉眼的李衍。 她微微惊讶:这孩子什么时候上山的?小路跑到哪去了? 她往床底下看,没看到人,又往床后面看了一眼,依旧没看到人。 四皇子问:“许妃娘娘在瞧什么?” 许妃连忙摇头:“没瞧什么,就怕再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 李衍把帷幔拉开了些,靠在床边,冲着七皇子没好气道:“你有病吧,都说了我不能见风。”他嗓子哑得不像话,额头上还有薄汗。 四皇子伸手将七皇子扶了起来,恨铁不成钢问:“你拉帷幔做什么?” 七皇子委屈的嘟喃:“我就看看,这不是很久没见十一了吗……” 差点被那胖猫吓死。 他委屈完,又看着李衍问:“我瞧着你也好好的,哪里就不能见风了,不会是不想见我们才故意这样吧?” 李衍张嘴就怼他:“确实不想见你,你走吧!” 被怼的七皇子居然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十一。 他真是没救了! 四皇子仔细看了李衍的面色,温声道:“瞧着比刚出宫那会儿好多了,人也长高了。”他顿了顿,又问:“父皇的意思是,你若是无碍了,可同我们一起回京。” 李衍连忙摇头:“不回去,这里山清水秀,我回去做什么。” 四皇子劝他:“你是皇子,总不能一直待在皇觉寺。而且,你在京都的府邸都建好了。” 李衍:“有何不可,江南挺好,京都的府邸我才不想住。若是将来我封了王,我就让父皇把江南的一块地赐给我。这里好山好水,逍遥自在的,多好。” 四皇子眼眸微动, 七皇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呢,从父皇继位起,番王已经没了。还想要封地,想屁啊。” 李衍瞪他:“我想想怎么了,关你屁事!” 七皇子要回嘴,四皇子出声呵斥。 待他闭了嘴,李衍又担忧问:“四哥这次下江南是不是来筹军粮的?” 四皇子惊讶:“你如何知道的?” 李衍:“我让人去边关打听皇姐的消息,回来的人说羌北王出尔反尔,又和大楚打起来了。” 提起这个七皇子就咬牙:“羌人果然无耻,当初和亲的时候说得冠冕堂皇!” 李衍忧心忡忡:“也不知道羌北王会怎么对皇姐。”他当初就知道羌北不可能守诺。 便宜爹不可能不知道,但还是让皇姐去和亲了。 一个公主换了边关三年的安宁。 四皇子生怕他想去羌北,连忙道:“你不必担忧,只管养好病就行,皇姐已经嫁给羌北王了,羌北王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四皇子也知道,这只是安慰人的话。他父皇尚且杀了卫皇后,两国交战,只怕羌北王会拿皇姐祭旗。 李衍也知道这话是安慰他的,就坐在那不说话,气氛一瞬间奇怪起来。 七皇子轻咳两声,环顾一圈后,为了缓解气氛又道:“这别苑真不错,先前宫里的人还说你活不过十五,这都快十八了,不也好好的?” 四皇子扯了七皇子一下,李衍无语:“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七皇子讪讪。 李衍连着赶路,很是疲惫,靠在床边闭眼想睡。 四皇子见他如此,就起身道:“先让十一睡一会儿吧,我们待会再来瞧他。” 许妃让白芷把两人带去了别苑厢房,然后又回到李衍屋子,关上门后。陆小路终于冲床的内侧怕了出来,他大口呼吸,压低声音道:“方才正吓死我了。” 幸好先前在床榻后面开了个小门,不然今日危险。 许妃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衣裙,让陆小路先换上,交代道:“待会你出去,在明日四皇子和三皇子下山前,你都莫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陆小路点头,轻车熟路的穿上了女装,然后开门出去了。 他小跑着往自己屋内跑,待进了屋子。 廊下另一边的厢房转角处转出两人,四皇子压低声音问:“方才我怎么没瞧见陆小路在屋子里。” 七皇子浑不在意:“许是我们出来后进去的吧。” “不太可能。”四皇子出门后往后瞧了两眼,并没有人进去过,他沉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十一和那燕大家给人的感觉很像?” “都病恹恹的?”七皇子摇头,“我瞧着一点也不像,那燕什么屁玩意,我见过,长得可没十一好看。尖嘴猴腮,甚为讨人厌!” “而且,那燕大家不是去了北疆吗?我们一路骑马过来的,十一那破身体,不可能追得上我们吧?” 四皇子一想也是,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十一虽然经商有天赋,但身上绝对没有那燕大家身上的威势和压迫感。 两人在皇觉寺别苑住了一晚上,第二日被一阵浑厚的钟声吵醒。 四皇子开门出来就瞧见前面的空地上,李衍跟着陆小路在慢悠悠的打着太极。 他雪白缠枝的袍角随风轻晃,发丝被一根素色的木条固定,他加上他修长清瘦,倒是有几分仙人风范。 七皇子伸了个懒腰跟了出来,打着哈切看着李衍,笑道:“十一倒是适合出家真人。” 四皇子摇摇头:“你少说话。” 七皇子立刻闭嘴。 原本练得好好的陆小路瞧见他们两人,嘶溜一声就跑了。 七皇子哎哎了两声,朝着李衍有些无语道:“你身边这婢子怎么这么没规矩,每次就没见到过她朝本皇子行礼。” 李衍接过白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间的细汗:“你要人行礼就回宫,别在我这待着。” 七皇子再次问:“你真不同我们回去?” 李衍还是那句话:“不回。” 三人坐在一起用早膳,四皇子忍不住问:“你不会想去找皇姐吧?” 李衍摇头:“没啊。” 四皇子苦口婆心:“北疆现在乱得很,就算你去了,也出不了城。” 七皇子也跟着道:“对啊,你莫要跑去给阮国公他们添乱!” 李衍继续点头:“嗯嗯,知道了。” 他原以为能劝住李衍,没想他们离开皇觉寺后,许妃就派人来告知,李衍往北疆去了。 两人都跑出老远了,又不知道李衍会走哪条路,这会儿追肯定也追不上李衍。况且,答应燕大家的事还要做。四皇子只得修书一封去了边关,告知阮国公和阮将军,李衍过去了,让他们注意着点。 阮将军接到消息后,恼火道:“战事本就吃紧,这十一皇子又来捣什么乱!” 羌北军来势凶猛,阮国公在上次的战役中吃了暗亏,被砍伤了手臂。这会儿只有他顶着,他已经向朝廷请求增派兵马了。 他把信送去给阮国公看,阮国公包扎完伤口后,沉声道:“虽是个麻烦,但也不能真让他出了事。你且派两个人沿路在关口等着,人过来了,直接安置在潞城将军府内,再好生把人劝回京都就是。” 也只能这样了。 谁叫皇上喜欢十一皇子。 一个月后,羌北军突然大举进攻潞城。增兵还未到,城中兵力实在不够,派去注意李衍的两个士兵也去了前线。阮将军就派了将军府的一个小厮去城门口守着。 哪想押运粮草的人先来,小厮一溜烟跑去通知阮将军了。他一走,李衍的马车后脚就到了。守城的士兵只查验了李衍的通关文牒便放行了。 北城外战火连天,城中百姓慌乱四顾。 马车进了城,车夫询问他要往哪走。 李衍拉开系统签到,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宿主首次签到大楚边境,北疆潞城成功。生命值+5,奖励潞城地图军用地图一张。系统提示,此处极度危险,请宿主尽快离开此地!】接着系统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李衍懒得搭理它,朝车夫道:“往北城门去吧。” 车夫迟疑:“主子,那里恐不安全。”见李衍不再说话,他只能扯动马头,往北城门去。 待到了北城门,李衍下了马车,做小厮打扮的陆小路跟着他跳了下来。 守城的士兵一见到他过来,就呼和着过来驱赶。 李衍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城楼的方向走。旁边一直看着的一个副将蹙眉,走近两步正要动手,李衍掏出御赐的腰牌垂在他面前。 腰牌上的龙纹格外明显,副将惊了一跳,屈膝就要跪。 李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然后道:“带本皇子上去找阮将军。” 副将连连带头,还以为他是 随粮草过来的督军,带着他就往城楼上去。 北疆城楼高耸,比之京都的也丝毫不逊色。 城楼石阶之上到处是刀劈斧凿的痕迹,一看就是经历过无数场战争的摧残。 待到了城楼之上,呼呼的北风吹得人难受。 举目望去,连忙的城墙延伸进远处的横卧的山脉。城楼之下,是黑压压的羌北骑兵。 那副将跑去禀报了阮国公,阮国公一转头,瞧见他时,惊得眼皮直跳。连忙迎了上来,朝他弯腰行礼:“十一皇子,您怎么直接来这了?”说着又朝身后的副将大吼:“还不快把十一皇子送回将军府!” 副将这才知道,面前这位眉目如画的少年是皇帝最宠爱的十一皇子。 他连忙上前,躬身请李衍下去。 就在这时,城墙之下,传来羌北勇士的叫骂。那骂声一声接一声,连带大楚的公主也骂了进去,骂得难听至极。 城楼下数千的羌北铁骑笑声连城一片,嘲讽的意味十足。 阮将军气得捶墙,抬步下去就要去迎战。阮国公伸手拦住他:“今日不宜迎战,你且去找几个叫骂好手过来,同他们对骂就是。” 说完又回头,朝李衍道:“十一皇子,这里危险,您先将军府吧!” 李衍没答他的话,阮将军不耐烦,刚要说重话。就见李衍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弩。那驽是他们平日里都没见过的,小巧精致,箭头寒光森森,似乎还淬了毒。 可能是弩身太小,也可能是李衍太过单薄,看在阮将军眼里,像个玩具。 他无语:“十一皇子,你做什么?” 李衍冷漠:“让他们闭嘴!” 两军叫阵,怎么难听怎么来。 阮将军正想劝他别气着自己了,就见他扣动了小弩,嗖的一声,寒箭破空而出,几乎以他看不见的速度冲破敌军,然后哐当一声将中庭王的头盔给射了下来。 中庭王伸手往头上一摸,反应过来后立刻退到了大军之后,眯着眼看向李衍的方向。 这一手既漂亮又惊悚,城楼上下的叫骂声霎时全都停了,耳边只能听见北疆呼呼的风声,和城楼上下不可思议的吸气声。 自觉丢脸的中庭王回过神,指着李衍破口大骂。只是他刚骂出一句,三支利箭又朝着 他的方向飞驰而来。其中两支箭射开了挡住他的两个士兵,第三支箭直逼他面门。他举刀格挡,你箭一偏,从他胳膊擦了过去。 锋利到划破了他外裳,见了血。 中庭王岁年近五旬,但年富力强,又日日在马背刀枪中过活。一点小伤而已,能碍什么事。 但那被划破的地方血开始变黑,一股麻意瞬间沿着他的手臂爬到了胸口,他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栽倒到了枯黄的草地上。 他周遭的将士成圆形围着他散开,皆是惊慌的看着他。 中庭王儿子阿赤尤大喊:“有毒,快快将父汗抬回去!” 方才还骂骂喋喋的羌北军乱成一团,不一会儿就抬着中庭王跑了。 主帅一跑,三千羌北战士群龙无首,也跟着撤退。 看得城楼上的大楚士兵目瞪口呆,继而欢呼嘲讽。 阮国公和阮将军愣神了一瞬,继而看向李衍。看他单薄的身子,又看看他手里的小弩,忍不住问:“十一皇子,您这小弩叫什么?可否提供它的制造图纸?”他们父子二人今日对李衍还真是刮目相看。 这小小的弩,威力居然如此之大。若是能大量产出,两军交战时,再派几个百步穿杨的好手站在城楼上偷袭,保准将那群羌北土匪打回姥姥家。 “这叫诸葛神弩,一次性可射出七根钢针,自己做着防身的。若你们需要,本皇子可画出图纸,你们去工部找十皇子制作即可。”李衍说着把自己的小弩收了起来。 阮将军刚想讨要过来看看的手,又尴尬的收了回来。 他对李衍是彻底改观了,豪爽道:“十一皇子舟车劳顿,还未进食吧,走走走,同臣一起回将军府,臣给您接风!”这哪里是个麻烦,是朝廷派来救他们于水火的吧。 城楼上的将士目光都随着李衍的移动而移动:这就是皇家贵胄,皇子威仪啊! 一出手就将羌北嚣张的中庭王给干翻了! 不都说皇上最宠爱的十一皇子是个病秧子,神他娘的病秧子! 他们瞧着甚好。 李衍的到来,收到了潞城百姓的夹道欢迎。一行人回到将军府时,阮国公拿出最好的酒菜来招待他了。 李衍不能喝酒,就只喝了些温水。随后他问起近期北疆的情况,阮将军简略的 同他说了一遍。他又问起李明嫣:“阮将军可有打探到我皇姐的消息?” 阮将军摇头:“羌北有王城,但在千里之外,他们的百姓又大多是游牧民族,对外来者十分排斥,压根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但用脚趾也想得到,过得可能并不好。 也许已经死了吧。 但这话谁也不敢说。 李衍沉默,阮家父子莫名多了些负罪感:当初和亲,他们也是极力赞同的。 现在想来,真是目光短浅。 妄图靠一个女人开牵制贪得无厌的草原饿狼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还白白害了长公主。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战鼓又响。副将匆匆来报,中庭王儿子阿赤尤前来寻仇了,正在攻城。 阮国公受了伤不便迎敌,阮将军抄起自己的长枪跨马就去点兵了。 李衍带人跟了过去,站在城门上看着阮将军带着边军的精锐部队冲了出去。 他掏出小弩,上好毒箭,瞄准中庭王唯一的儿子——阿赤尤。 只是还不等他扣动小弩,羌北的营地突然传来号角声。正冲锋陷阵的阿赤尤停了下来,只迟疑一秒就突然调转马头,往营地赶。 羌北将士齐刷刷的撤退了。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阮将军和大楚士兵。 眼看着人跑没影了,阮将军只能带着士兵又回城了。等回到将军府,同阮国公说起这事。 众人都觉得蹊跷,恐羌北人有诈,阮将军决定通宵守着城门看看情况。 李衍也睡不着,就同他在城楼上站了一会儿。 尽管已经裹了很厚的大氅,凌冽的北风还是吹得人脸生疼。 阮将军生怕把他吹坏,正要劝他回去,就见远处羌北的营帐里突然火光四起,杀声震天。 “什么情况?” 众将士都聚集到城楼上眺望,李衍掏出自制的‘千里眼’查看,黑乎乎的夜里,也只能看到一团跳动的火光和乱窜的人影。 “莫不是发生内乱了?” 阮将军哈哈笑了起来:“羌人无礼教,争夺地盘和地位就像畜牲,肯定是内斗了!” 其余士兵跟着笑。 喊杀声一个时辰后方才停歇。 火光暗了下来,四下又是一片昏黑。 也判断不了那边的情况,众人只得等天亮。 李衍原想着等天亮后,让初一十五去探探情况。 当天边乍现第一缕光亮时,五百米处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羌北军。 放哨的将士连忙吹响号角,刚眯着的阮将军立刻爬了起来,跳目远望。然后吼了一嗓子:“敌人来犯,全城戒备!” 李衍被吓醒了,手上还握着的‘千里眼’一时间不知道滚哪里去了。 他到处摸索了一阵,在睡着的陆小宁屁股底下找到了。 他捡起‘千里眼’起身,从城楼上往远处看。随着双手不断的调试,焦距终于对准了前方的铁骑。视线之下,是一张冷艳肆意的脸,是个女将军? 他顺口问阮将军:“羌北的军队里有女子?” 阮将军蹙眉:“你说的应该是阿赤那的长女阿赤容烟,打仗也是一把好手,比男子还能打,凶悍得紧!” 李衍又继续看,视线移到了阿赤容烟的左边,然后就看到了一身大楚宫装,围着兜帽,容色肃穆的李明嫣,还有她身边黑衣佩剑的陆小宁。 李衍手一抖,‘千里眼’险些掉了。 他再三确认过后,突然大喊:“是皇姐,是皇姐回来了!快开城门,皇姐回来了!”他要往城楼下去。 阮将军一把拉住他:“十一皇子,小心有诈!” 李衍也觉得自己太冲动,只能安耐住激动的心情,站在城楼上继续往下看。 只片刻的功夫,羌北军就行到了城门前。 这次,阮将军和曾经护送过李明嫣的将士也看分明了,那就是长公主李明嫣。 她居然还活着! 羌北军整齐划一的停在离大楚城门还有百米处。 阿赤容烟驱马出列,朝着城门上高喊:“羌北中庭王已死,阿赤容烟继位。羌北愿与大楚重修旧好,特送回大楚大长公主殿下及她的护卫,请阮将军出城迎接!”说着她高举和谈的旗帜。 旗帜迎风飘扬。 李明嫣带着陆小宁和自己的护卫队驱马靠近……和亲时百人的队伍,如今剩下的不足十人…… 大红的宫装迎风飘扬,裙摆上鲜血斑驳,李明嫣仰头往城楼上看,白玉无瑕的脸上有几道清晰的疤痕,她高声喊:“大楚长公主李明嫣回来了,请开城门!”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声音里夹杂了颤意,但声音之大,足以让城门之上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李衍眼眶发酸,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皇姐真的活着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0 章 签到第100天 阮将军让羌北军退后两百米,然后李衍带着一队人马亲自从城门出去迎接。 李明嫣和陆小宁下马,朝着他走过来。 走到近前的一刹那,李明嫣因身上有伤,险些跌倒,幸而李衍及时扶住了她。 李明嫣看到李衍,眼眶也瞬间红了,颤着声喊了句:“十一……” 李衍一个人扶不动,阮将军要过来帮忙,李明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往旁边缩了缩。 李衍目光触及到她手腕上密级的伤痕时,眼神微暗。 陆小宁立刻上前扶住了李明嫣。 待一行人快要进城时,身后阿赤容烟突然出声:“明日午时,大楚可否派出使臣和羌北和谈?” 阮将军和李衍回头,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阮将军开口:“和谈可在城内。” 阿赤容烟挑眉:“本王怕被瓮中捉鳖,毕竟先前我父汗违背了承诺……” 李衍:“本皇子可以承诺,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阿赤容烟上下打量李衍,问:“你是大楚的哪个皇子?” 阮将军喝道:“放肆,这是我们大楚十一皇子!” 阿赤容烟哦了一声:“你就是明嫣公主时常提起的十一?”她目光灼灼的盯着李衍,问:“你瞧着这么弱,你的承诺,阮大将军和这些边军会听?” 李衍掏出御赐的腰牌举高,阮将军看到腰牌的一刹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高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一跪下,跟出来的将士以及城楼上的士兵也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李衍看向阿赤容烟:“你瞧见了,本皇子的话在北疆就是圣意!” 阿赤容烟显然对大楚的皇帝不感冒,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向李明嫣,问:“明嫣公主,你如何说?” 李明嫣虚弱的点头。 阿赤容烟这才道:“既然明嫣公主觉得可行,本王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明日午时,会亲自过来和谈。”这是给足了李明嫣的面子。 同时也告诉所有人,她和李明嫣的关系很要好。 李衍从容不迫:“那就恭候羌北王大驾了!” 阿赤容烟扬唇,一甩马鞭,疾驰而去。 数千羌族将士跟着她身后肆意奔跑,很快便没入盛大灿烂的朝霞中。 李衍将李明嫣和陆小宁他们带进了城,安置在了将军府。待李明嫣清洗一番后,李衍才端着软烂的膳食进去。 他把膳时放到李明嫣对面,温声道:“皇姐,快吃吧。” 面前的李明嫣瘦了许多,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把骨头,肩头瘦得连衣裙都撑不起来了。伸出的手腕更是吓人,除去从前被老虎抓的那道疤外,一双手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 李衍眼眶发酸,看着她用完饭后。不太放心她的身体,伸手想给她把脉,李明嫣死都不肯松手。 李衍无奈:“那就不把脉了,但身上的伤要治。”他又拿了药膏过来给她,让婢女给她涂上。 李明嫣依旧十分抗拒,压根不肯婢女近身。 李衍只得先安抚道:“皇姐,我让人给你守着门,你先睡一觉。” 李明嫣把碗搁下,然后点点头。起身,安静的躺到床上去了。 李衍点了安神香,又在安神香里加了点令人沉睡的药物。李明嫣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也渐渐均匀。 李衍这才坐到床边,给她把脉,这一摸眉头就没松开过。 从前,他也是替皇姐把过脉的,皇姐一直很健康。但现在……他已经不忍心去想皇姐受过多少罪。 李衍眼眶又开始发酸,他忙收了手,替李明嫣把被子掖好。 然后把药膏递给守在床边的婢女:“待会你替皇姐上药,务必轻点,别吵醒了她。” 婢女恭敬应是。 李衍转身出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仰头看天,静静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往陆小宁的屋子里去。 才走到门口,就见陆小路站在门口抽泣。 李衍走近,小声问:“怎么了?” 陆小路抬头看他,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许是觉得这样丢脸,抹了把眼泪后,压低声音道:“阿姐身上好多伤,背上没一块好肉……”他难过。 他阿姐这些年在羌北肯定受了很多苦。 他双手不停的抹泪,但好像总也抹不完。 李衍拍拍他的肩:“好了,你都长大了,莫要让你阿姐看到你哭。你阿姐已经回来了,以后都会好的。” 陆小路点头:他以后一定要对阿姐很好很好。 李衍见他还止 不住哭,于是让他先去弄点饭菜过来。 陆小路一听立刻去了:是了,阿姐待会肯定会饿。 待他一走,上药的婢女就端着托盘出来了,李衍才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陆小宁沉静的声音:“进来。” 李衍走了进去,陆小宁已经套好了外裳,坐在了桌前。尽管身上有伤口,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她长高了许多,眉眼少见的清冷,肤色因为常年日晒的缘故,显出几分健康的麦色来。 李衍在陆小宁的对面坐下,为了缓和语气,故意笑着问:“小路没给我养坏吧?” 陆小宁冷冽的眉眼瞬间柔和,摇头道:“没有,他挺好……”性子纯善,眼神清透,一看就过得不错,“就是有些女孩子气,方才奴婢听见他哭了……” 李衍故意道:“要不把他丢在边关历练历练?” 她眼眸微微睁大,随即意识到李衍在同她开玩笑:“还是算了吧,他吃不了这个苦。” 两人沉默两息,李衍还是迟疑的问出了口:“这些年,你同皇姐都经历了什么?” 她一时间不知道从哪说起,最终只道:“奴婢还好,一直做护卫打扮,跟在公主身边。但公主在羌北过得很苦……”苦到她不忍提及:“羌北王父子和畜生无异!十一皇子以后莫要问起公主这事了。” 李衍眉眼暗了暗,继续问:“那昨夜什么情况?阿赤容烟又是怎么回事?” 陆小宁:“羌北王受伤后,被公主和阿赤容烟合谋勒死了。昨夜,奴婢、公主和阿赤容烟三人又联手杀了阿赤尤以及他的部下。我们三年前就开始策划了,阿赤容烟答应我们,只要我们帮她一起杀了她父兄,她就送我们回大楚。且只要她在位一日,羌北和大楚永不开战!” 所以,昨日白天阿赤尤突然撤军,是阿赤那被杀。 李衍继续问:“那阿赤容烟可信吗?” 陆小宁:“可信,她和她父兄都不同。”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她救过公主,公主也救过她,她和公主是过命的交情。” 李衍提醒她:“你以后不必自称奴婢,卫家已经倒了。等回京后,你就住回陆家老宅吧,同小路一起住。” 陆小宁这才微微动容。 李衍起身:“你也好好休息吧。”然后往外走。 许是两人都担惊受怕许久,李明嫣和陆小宁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 到了夜里,几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李衍同李明嫣说了几句话,李明嫣又去睡了。 陆小宁倒是没睡,坐在屋子里听着陆小路唠唠叨叨说起出宫后的趣事,以及在皇觉寺的见闻。 待陆小路撑不住睡着后,李衍又问起陆小宁阿赤容烟的事。 陆小宁道:“阿赤容烟是阿赤那的第一任妻子生下的长女,她生母是被阿赤那剥皮而死。她也不怎么受阿赤那的待见,在羌北王庭的地位甚至不如阿赤那同牧女苟合生下来的阿赤尤,先前还差点被阿赤那送给羌北勇士。” 李衍哑然:“把自己的女儿送给自己的部下?” 陆小宁眼神阴鸷:“女人在羌北就等同货物,可以送给任何对他们有用的人。陪同公主去的五十几个婢女更是不被当作人来看待。” 李衍神色凝重:“所以,她就联合你们反了?” 陆小宁点头:“没有阿赤容烟替我们周旋,我和公主早死好几回了。她是真心想和我们大楚友好往来的。” 李衍大概了解了对方的情况和性子。 第二日一早,李衍早早起来吩咐准备宴席。临近午时,他带着阮将军亲自到了城门口迎接。 那阿赤容烟也当真好胆色,只带了两个心腹就进城了。瞧见李衍时,脸上立刻有了笑,驱马走近,道:“劳十一皇子久等了。” 她一身束腰暗红色骑装,发丝用同色发带高挽,鬓发两侧编了几缕羌族人特有的发辫,牵着马绳的双手都缠上了一圈圈黑色丝线,看上去飒爽又干练。 李衍点头示意,然后放下车帘子,示意马车回去。 有他和阮将军开道,北疆的百姓虽不待见羌人,但也不敢公然冒犯。只远远的看着,然后指指点点。 阿赤容烟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驱着马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后面,然后好奇的四处打量。 大楚的一切都令她新鲜。 李衍透过车帘的缝隙观察她,待到了将军府。马车停下,她立刻跟着停了下来。 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比他皇姐还要利索。 李衍下了马车,引着她往将军府走。 待到了正厅, 李衍又引着她坐下。茶水上桌,她蹙眉道:“本王喝不习惯这茶。” 阮将军脸黑,正要发作,李衍伸手拦住了他。吩咐道:“拿马奶和酥嗠过来。” 坐在他对面的阿赤容烟微微诧异:“十一皇子也喜马奶和酥嗠?” 很快,马奶和酥嗠上来了。 婢女点了碳火,把马奶放到上面煮。不一会儿,一股子膻味在正厅里蔓延。 李衍倒了杯马奶给她,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 阿赤容烟捏着杯子,挑眉:“明嫣公主初初到羌北时,就喝不惯这马奶,十一皇子好像挺适应。” 李衍把杯子放下,道:“还不错。” 阿赤容烟瞧着他,突然道:“你与你皇姐描述的不太一样。” 李衍轻笑了一下,然后直入正题:“羌北王现在可以和谈了吧?” 阿赤容烟四下看了一圈后问:“明嫣公主呢?” 李衍道:“皇姐在后院休息。” 阿赤容烟不满:“和谈公主怎么能不在场,你让她来,本王只和她谈!” 阮将军不悦:“你怎得事这样多?我同十一皇子在,要长公主来做什么?” 阿赤容烟直接道:“怕你们坑本王!” “你!”阮将军拍桌。 守在阿赤容烟身边的两个勇士立刻抽刀。 “好了!”李衍打断两人的剑拔弩张,朝阿赤容烟道:“羌北王,两国交战,受苦的是万千百姓。我们大楚是诚心想止戟休战,您既然来了,就坐下好好谈谈。” 阿赤容烟不搭理他,大有李明嫣不出来她就绝对不谈的意思。 李衍冷了脸:“羌北王,和谈不仅对大楚有利,对你也同样重要。您才刚夺了父兄的权,地位还不稳固。若这个时候还和大楚开战,就不怕您那两位叔叔趁机夺权?” 阿赤容烟眸色微闪,继而又镇定下来:“本王既把大长公主送还了,又亲自来了潞城,自然是诚心想谈的。”她再次强调,“但本王只同长公主谈。” 阮将军不悦:“荒唐,一个女人怎能参与和谈!”他说完,又察觉对面的阿赤容烟也是女人,立刻又闭了嘴。 阿赤容烟声音也冷了下来:“怎么,阮将军是瞧不起本王,还是瞧不起你大楚 的长公主?你们将李明嫣送来和亲换取和平时,怎么不说这种话?女人怎么了,不照样在战场上将你打得哭爹喊娘!” 阮将军在战场上和阿赤容烟对上过的,这女人确实骁勇。 两人对上的继续功夫,李衍在迅速思考阿赤容烟的意图。 她坚持要皇姐出来和谈,是想告诉大楚的所有人,两国邦交这事,没有皇姐不行。 即便以后皇姐回了京都,便宜爹念着两国的邦交,也会顾惜皇姐一二。 皇姐在京都只会被供起来,而不会因为曾经的过往被人践踏。 想通这点,李衍对这阿赤容烟的观感瞬间好了许多。 他出声打断双方的争执,然后朝阿赤容烟道:“不是不想让皇姐出来,只是皇姐有伤在身,心绪又不佳,不适时过来。若羌北王坚持,本皇子派人去问问皇姐,她若愿意,就让她来。她若是不愿意,也请羌北王莫要强求!”这话是充分为李明嫣考虑,把李明嫣摆在很重要的位子上了。 阿赤容烟被挑起的火这才消了不少,点头同意。 李衍立刻让人去请了李明嫣,不一会儿,陆小宁就陪着李明嫣过来了。 李明嫣换了一套华贵的衣裙,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脸颊上的伤疤也未曾遮掩,整个人显得明艳又凌厉。 她一出现,阿赤容烟就站了起来,笑着道:“明嫣公主,你终于来了!” 李明嫣对着她颔首,然后坐到了李衍身边。 和谈这才开始。 之后,双方开始了激烈的拉锯战。双方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试探,阿赤容烟强势,李衍亦是寸步不让。 但说到关键处,李明嫣出声,阿赤容烟就会稍微让步。 阮将军和阮国公对视一眼,看来这阿赤容烟和长公主交情匪浅。 回去要将这事禀报给皇上才是。 谈了近一个时辰,最后,阿赤容烟沉肃声道:“除去方才谈的条件,若大楚能为我羌北提供耕种、纺织、养蚕、等生产技法,本王承诺,只要本王在位一日,明嫣公主活着一日,羌北与大楚绝对不会再开战!” “提供耕种、纺织、养蚕、等生产技法?”李衍提醒她:“你们羌北气候同大楚不一样,可能这些东西养不活。” 阿赤容烟信心满 满:“事在人为,也许这些东西到了羌北,会渐渐适应羌北的气候。羌北人之所以好战,就是因为秋冬食不果腹,除了向外扩展就是内部自相残杀,这不是本王想看到的。本王希望若干年后,羌北百姓能自给自足,居有定所,衣能遮体,食能果腹。若像大楚一样,繁华安定,对维护两国邦交也是有益处的。” 李衍看着她认真的神情,突然明白陆小宁说的那句‘她与她父兄都不同’是哪里不同了。 她把人当人,她把自己的臣民当人。 李衍一口答应:“这些大楚都可以提供。” 阿赤容烟又问:“可否再请几个种植熟手过去授课?” 李衍:“可以。” 阿赤容烟继续:“之后,羌北和大楚可否通商?” 李衍:“如果阿赤王愿意,大楚自然没问题。” 有李明嫣在,和谈意外的顺利。双方各自签了止战协议后。李衍立刻让人准备了各种书籍和部分作物的种子装车,让阿赤容烟带走。 阿赤容烟站在正厅门口,同李明嫣说了一会儿话后。李明嫣就身体不济,先回去休息了。 李衍同陆小宁将阿赤容烟和一整车的东西送到将军府门口时。阿赤容烟又提出想逛一逛潞城的种子铺、纺织坊、铁匠铺和染织坊。 和谈既然已经达成,这点不过分的要求,李衍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 他亲自陪同阿赤容烟在城内逛了一圈,阿赤容烟似乎对一切能提高劳动力,改善民生的东西都感兴趣。但凡她问什么,李衍都细致的回答她。 阿赤容烟瞧上的小件东西,李衍也直接付钱送给了她。 阿赤容烟略微诧异的看他一眼,道:“你皇姐总说你爱财,对他人一毛不拔,看来也不尽然。” 李衍面露微笑:“羌北王不是别人,是皇姐的救命恩人。” 阿赤容烟很受用,又继续往前逛。逛到一家药材铺时,拿起一支草药问:“这是何物?” 李衍温声回她:“这是桂枝,中草药的一种,可温经散寒、祛风止痛。” 阿赤容烟又拿起另一种问他:“那这个呢?” 李衍:“羌活,有祛风散寒、活血止痛的作用。” 阿赤容烟连续问了十几样药草,问到最后,她突然回头 目光灼灼的盯着李衍。 李衍后退两步,有些不自在的问:“羌北王看什么?” 阿赤容烟挑眉:“十一皇子当真博学,很多问题都可以替本王解决。要不你跟本王回羌北吧,本王一定俸你为座上宾。” 李衍:这是什么思路? 想直接把他这个移动书库带上? 他还没说话呢,阮将军就大着嗓门道:“羌北王休得无礼,这是我大楚的皇子,怎可去你们羌北!” 阿赤容烟在思索把李衍弄去羌北的可能性。 当质子,不可能。 授课先生和座上宾也不行。 若是能给她当王夫,不就一辈子只能待在羌北了吗? 阿赤容烟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出了口,又补充道:“本王可以亲自去向大楚皇帝提亲,你到了羌北后,可受本王的同等待遇,可在羌北自由行走,如何?” 阮将军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李衍有些哭笑不得,这阿赤容烟挖人才,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连王夫的位子都给出来了。 他抱歉道:“恐本皇子无福消受羌北王的美意了。” 阿赤容烟立刻追问:“为何?本王容貌上乘,身手也好,予你当妻,你不亏。” 李衍如实答她:“不是亏不亏的问题,皇姐应该同你说过,本皇子有心疾,自幼病体孱弱。羌北苦寒,本皇子身体恐撑不住。” “这是个麻烦!”阿赤容烟略一思索,“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羌北以北的天山有火莲,据说可以治愈心疾。你若同意去当本王王夫,本王可去为你取来。” “火莲?”李衍这些年看的医书不计其数,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一味药。 阿赤容烟还要再劝,陆小宁先一步挡在了李衍的面前,沉声道:“羌北王,你莫要再诓骗十一皇子。那火莲只是个传说而已,羌北没人见过。” 传闻,羌北以北的天山有雪莲,凤凰飞过天山,因思念爱侣,日日啼血,把雪莲染红,就变成了火莲。 火莲对心病有奇效。 但那只是传闻。 被戳破小心思的阿赤容烟噗嗤笑了出来,朝李衍道:“但你们的十一皇子好像真信了呢。” 李衍白净的脸瞬间涨红:他确实有些信了,毕竟有心疾的是他,总希望哪天能痊愈的。 阿赤容烟觉得他反应有趣,笑得更欢了。 李衍耐着性子将她送出城,阿赤容烟翻身下马,看着他,眉目依旧带笑:“十一皇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用力一扯缰绳,带着一大车物资走了。 李衍回头,笑脸一收,朝陆小宁道:“方才买了什么,全记账,回去找户部核销!”两国和谈,总没有叫他这个出力的人买单的道理。 银子虽不多,但必须便宜爹付。 陆小宁眼角抽了抽:阿赤容烟还是看走眼了,十一皇子一如既往的抠门。 作者有话要说 100-110 第 101 章 签到 李衍回城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陆小宁:“那火莲真只是传说?” 陆小宁点头:“羌北没人见过它,我也曾去过天山脚下,连雪莲都罕见……”更别说什么凤凰,火莲了。 李衍郁闷,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陆小宁瞧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好笑,然后就真笑出声了。 不料李衍突然回头,逮了个正着。 陆小宁闭嘴,抿唇,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李衍时不时就回头看她一眼,确定她没再笑后,脸上的燥红才褪了下去。 两人回了将军府,就同阮国公商量回京的事。阮将军还要镇守边关,没办法回去,只能让受伤的阮国公陪同他们回京复命。 但在进京之前,李衍还要去看看他的外祖父一家。 他娘说,他外祖父一家就是被贬到北疆充军做苦力的。他问过阮国公了,阮国公道:“流放过来的人都在潞城南边的山坳里砸石头。这些石头砸下来,都是用来加固城墙的。十一皇子不必特意过去,你们从潞城出发,就会经过那。倒时候让人将许大人一家喊来见一见便是。” 李衍一听,也行。 于是让人备了马车,又在城里买了些御寒的衣物和吃食。晚膳时,他同李明嫣提起要回京都的事。李明嫣明显忐忑了起来,李衍安抚她道:“皇姐,别担心,你是大楚的功臣,父皇会优待你的。” 听他提起建宁帝,李明嫣垂下的眼睫里有恨意一闪而过。 当夜,她没怎么睡好,一闭眼就是卫皇后的死,和她这些年在羌北所受的屈辱。 子时末,厢房的窗户被风吹开,大朵大朵的雪花飘了进来。 寒气侵袭,李明嫣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心里的冷意比北疆的雪更盛! 次日一早,雪还在下。 阮国公那边早就收拾妥当,等了许久也不见李衍过来,就派人去过请了。派过去的将士粗鲁,嗓门又大,房门被他拍得砰咚砰咚响。陆小路一把拉开门,吼道:“吵死了!” 将士正想吼回去,就见李衍走了出来。他浑身裹得密不透风,原本瘦削的身体也变得厚实,只有一双澄澈的眼睛和冻得泛红的鼻头露在外面,显得很是夸张。 那将士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站到一旁等他出去。 李衍刚出了房门,就瞧见李明嫣和陆小宁朝着这边过来。 两人穿得也算厚实,李明嫣脸上还有伤,头上就戴了幕离。 李衍怕她看不清楚路,伸手过去扶她。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退完后她神情微僵,然后喊了声:“十一……” 李衍只当没注意她的动作,冲她笑了一下:“皇姐,我们上马车吧,不然来不及到下个城镇了。” 四人一起往外走。 李明嫣和陆小宁一辆马车,李衍和陆小路一辆马车,阮国公单独一辆马车。 马车还没动,就有不少百姓自发的聚集到将军府两边的道路上,挥手送行。 “十一皇子,公主,一路走好!” 李明嫣看着护送他们出城的百姓,忐忑的心情稍稍安定。 一行人出了潞城,一路往南,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流放的矿石场。 矿石场的大门是用石头搭建的,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阮国公那边的护卫走到大门口,掏出令牌给守门的首领看。 那首领立刻挥手放行。 一行人进了矿石场,矿石场的前面是一排排石头搭建的矮屋子,石窗没有封死,大片的雪花从缝隙处往石屋里钻。北风呼呼的刮,看着都让人觉得冷。 领他们进来的守卫,让他们稍等,然后快速跑去喊人了。 李衍下了马车,趁这等人的功夫拉开系统签到,然后获得了矿石场的完整地图。 石屋再过去,应该就是流放的人劳作的地方了。 他走到他外祖父住的石屋往窗户缝隙里看,里面还算干净,被褥虽然旧,但还算厚实。 他娘寄来的银子和衣物应该是有一部分到他们手里的。 他又等了一会儿,很快便见到了他的外祖父、外祖母和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姨。 李衍挨个喊了人,许母见到他老泪纵横,想抱抱他又不敢太过冒犯。 许父年过半百,两鬓头发都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纵横沟壑,和养尊处优的建宁帝相比,像是差了辈分。 李衍虽从来没见过他们,但血浓越水,对他们天生就有股亲近感。 许父劝了两句许母,才问李衍:“你母妃如何了?” 李衍连忙道:“我母妃很好,已经是妃位了。外祖父放心,我和娘会尽量想办法让父皇赦免你们的。” 许父连忙道:“无碍,无碍,我同你外祖母几个一切都好。你母妃年年都有托人送东西和银钱过来,因着你们的关系,这里的管事也对我们格外关照。我们就在石矿周边打打杂,没做什么辛苦事的。你同你母妃好好的就成,不必管我们的。” 扶着许母的许织绣眼里却全是期盼。 她被贬到这里时才五岁,对京都没多大的印象,但大家都说京都好。 她就想去看看。 她好奇的打量面前华贵的马车,风吹起马车帘子的一角,露出一张带着伤疤的美人脸。 她呀了一声。 马车帘子突然哗啦一声被严严实实的盖上,吓了许织绣一大跳。 许父许母也好奇的看了过去,许父迟疑问:“马车里的是……” 李衍:“马车的是我皇姐,我接她回京都。” 许织绣眼睛瞪眼,惊讶问:“是长公主吗?我先前听人说她去和亲了。” 许母扯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 许织绣讪讪。 李衍转移话题道:“外祖母,外祖父,我给你们带了些东西,若是缺什么,你们就让矿场的人去路程找阮将军,他会帮忙置办的。” 许父连忙推辞,李衍温声道:“外祖父不必客气,您若是再推辞,天就要黑了。” 待许父收了东西,李衍朝他们道别,然后同陆小宁换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他视线落在李明嫣身上。 她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依旧安静的坐着。李衍递了块糕点过去,她接过,道谢,然后默默的吃了起来。 待手上的糕点吃完了,她突然开口问:“十一,你现在出宫建府了吧?” 李衍点头又摇头:“我也不知算不算,皇姐走后我又大病了一场。钦天监的人说,我不宜待在宫里。我娘和赵娘娘就求着父皇把我送去了皇觉寺,在那一待就是三年。前些日子四哥和七哥下江南,我听他们说起边关战乱的事,很担心你,就偷偷跟着送粮草的队伍追到了边关……” 李明嫣抿唇:“也就你还记得我……” 李衍忙道:“还有大皇兄 也记得你的,他写信来说,他时常派人去棠梨宫打扫的!” 李明嫣记起曾经他们三人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日子,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但也仅仅是一秒,然后又问:“父皇可有立太子?” 李衍摇头:“还没有,具体的我也知道得不多。”即便不去打听,他也知道四哥和三哥斗得很凶。 李明嫣眼眸暗了暗:“父皇是什么意思,他都过了知命之年……” 这话李衍还真不好答。 他保持沉默。 马车走走停停,两个多月,回到京都时,已经接近年关。 早就有信差快马加鞭的赶到京都来报信了,是以,李衍他们到时,鸿胪寺的人已经站在城门口迎接。 李衍都没来得及跑,就被一路把他们护送进了宫。 两人见到建宁帝时,李衍依旧没动,倒是李明嫣行了个跪拜大礼。 建宁帝亲自下来将她扶了起来,连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李明嫣眼泪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下,扶着他的手,哭道声音嘶哑:“父,父皇,儿臣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儿臣以为自己会死在羌北……” 她哭声凄楚,哭得整个清心殿的人动容。 建宁帝再见她单薄瘦削,露出的腕骨和脸上都有伤口,不禁多了几分怜悯。安抚道:“好了,朕知道你委屈,如今你又立了大功,朕明日早朝会下旨昭告天下,让你以后享有亲王待遇,替你修建长公主府。” 李明嫣又跪下叩谢圣恩。 建宁帝连忙拉住她:“别跪了,长公主府修建好之前,你还是先住在棠梨宫。你身上有伤,先回去歇着吧。” “谢父皇。”李明嫣俯了俯身,然后跟着汪全身边的小太监往外走。 李衍也要跟着她走,就被建宁帝喊住了。 李衍无奈,只得转身。 建宁帝上下打量他,没好气道:“都几年了,还置气呢,瞧见朕都不知道喊人?” 李衍不情不愿的喊了声:“父皇。” 建宁帝蹙眉:“怎么不喊爹爹了?” 李衍垂眉敛目:“从前小不懂事,现在大了,不能不懂规矩。” 建宁帝都被他气笑了:“那怎么不见你跪?” 他说完 ,李衍就真要跪。 建宁帝拖住他的手,无奈道:“好了,还要气到什么时候?” 李衍觉得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道:“三年前,父皇说过让儿臣病好了,可向您讨要一样东西,这话还作数吗?” 建宁帝点头:“自然作数,你想讨要什么?” 李衍:“儿臣这次去边关,瞧见外祖父他们了。外祖父年纪和父皇一般大,看上去却和阮国公一般迟暮。儿臣想求父皇,赦免外祖父一家。” 他说完,建宁帝大大松了口气。 其实卫尚书被流放时,许家一家就可以赦免了。但当时大长公主因为恼恨李衍,死咬着许家不肯放。 后来发生太多事,许家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建宁帝:“这事好办,朕即可下旨,因你促成两国和谈有功,特赦免许郎中一家。待他回来后,依旧任户部郎中一职,你看如何?” 李衍摇头:“人回来就好了,外祖父身体不行,就让他颐养天年吧。”户部现在是四哥的地盘,三哥的人处处针对户部。 夺嫡结果没有出来前,许家还是哪边都不要沾的好。 建宁帝点头:“行,都按你说的办,这些可满意了?” 李衍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建宁帝无奈:“也就你敢和朕讨价还价,好了,你母妃朕已经派人接回宫里了,还有你的府邸,抽空也去看看,若是不喜欢,朕再让老十给你改改。” 李衍诧异:“儿臣的府邸是十哥建的?” 建宁帝点头:“他主动请缨,说是儿时答应过你,要给你建府邸的。如今他在工部任职,正要派上用场。” 李衍欢喜:“那儿臣先去见我娘了。”说着礼节都忘了,抬步就往外走。 建宁帝难得见他喜气洋洋的模样,心情也莫名跟着好了起来。 待李衍走了,他笑容顷刻收敛,回头看向还站在那的阮国公,问:“十一在北疆,可有给国公惹麻烦?” 经历了和谈一事,阮国公对李衍印象不错,他实话实说:“没有,十一皇子聪慧,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同羌北王和谈也丝毫不怯场,处事也极为周到。” 建宁帝像是自己被夸了,心情舒畅得紧。 他继续问:“那长公主呢?她一路 上对朕可有怨恨?” 阮国公摇头:“长公主自从回来后,性子似乎变了,少言寡语,想来受了不少苦。但和谈时,她还是向着我们大楚,向着皇上的。” 建宁帝沉吟:“你信中说长公主和那新继位的阿赤容烟关系颇好?” 阮国公点头:“臣向长公主身边的两个护卫打听过,听闻,长公主和亲期间,曾救过那阿赤容烟。这次和谈,若没有长公主,恐难促成。听那阿赤容烟的意思,只要长公主在一日,她就不会同大楚开战!” 建宁帝:“她的话可信否,不会又如她父兄一样出尔反尔?” 阮国公:“臣在战场上,曾同她交过手,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呈上签订的协议书,又拍手让人抬了一大箱东西上来。 “这是阿赤容烟的诚意,协议书内还有她的亲笔信。”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箱笼少见的宝石,还有一些羌北的特产。 建宁帝看了协议内容又拆开阿赤容烟的信看了。那阿赤容烟虽是女子,但一手大楚字写得飘逸洒脱,言辞恳切,诚意十足。 建宁帝甚为满意,然后朝汪全道:“你现在让人给长公主送些布料、首饰头面过去。” 汪全领命,匆匆去了。 只是才行到后宫,就瞧见李衍和李明嫣在说话,旁边还站着大皇子。 汪全也不敢过去打扰,就远远的等了一会儿。 很快,李衍朝着二人摆手,往钟粹宫的方向去了。 大皇子同李明嫣转身往棠梨宫去了。 两人多年不见,也丝毫没觉得陌生。大皇子温声道:“我听说你同十一来了,就匆匆过来了。”他四下看了看,问:“伺候你的清冬呢?” 李明嫣周身气息一下子变冷,双眸如冰如刀,压抑着声音道:“她死了……”代替她去犒劳羌北勇士,死得很惨很惨。 连尸骨都没找到。 大皇子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道歉。 李明嫣摇头:“无碍,我已经不难过了。”她现在心里只剩下仇恨。 大皇子正想再宽慰她两句,迎面就和容嫔撞上了。 容嫔看到她很是诧异,退后两步,掩唇轻笑道:“本宫当是谁呢,长公主还真从羌北回来了?”她从前在凤栖宫当差时,没少受 卫皇后的打骂,如今少不了要奚落李明嫣两句。 “哎呀呀呀,瞧着也真是可怜。身上都是伤,长公主在羌北受了不少罪吧?” 任凭她如何嘲笑,李明嫣一点反应也无。 大皇子不欲听容嫔说话,拉住李明嫣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容嫔转头,看着他们二人,继续嘲讽:“要本宫说,长公主一个嫁过人的妇人,住在宫里委实不合适。”她身边的宫婢跟着掩唇偷笑。 李明嫣要回头,大皇子制止她的动作,回头警告道:“容嫔,是父皇让皇姐住宫里的,你若是有意见,到父皇面前去说便是,不要在这惹人厌。” 容嫔当即就不高兴了,出言讥讽:“本宫还没说大皇子呢,您都老大不小了,比长公主还不适合住宫里呢,也不怕惹人闲话。” 若是能出宫,谁不想出宫? 大皇子还没说话,李明嫣先甩开他的手,走到容嫔面前,一巴掌将她扇到了地下,骂道:“不过是本公主母后宫里爬床的婢女,也敢嘲讽本宫。”她如同看个死人一样的看着容嫔。 容嫔被她的气势所摄,也只敢捂着脸瞪着她。 李明嫣冷哼一声走了,大皇子一路将她送到了棠梨宫,才道:“容嫔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李明嫣自然不会往心里去,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她现在想要的是权,而不是像她母后一样,整日困在后宫,同这些吃饱了撑着的女人勾心斗角。 她抬头,盯着大皇子,问:“大皇弟,先前你说的,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我这边,现在还作数吗?” 大皇子顿了一下,继而毫不迟疑的点头:“算。” 李明嫣眸子里的冷意这才稍稍减少。 他们这边的冲突很快便被汪全报到了建宁帝那。 建宁帝听闻后,对李明嫣的愤怒颇为意外:原以为这个女儿去和亲后,心思深沉了许多。看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城府。 对容嫔的观感更一下子降到了谷底:老大是他扣着不让出宫的,明嫣和亲才回来,又是他特许留在宫里的。 容嫔这是在打他的脸啊! 容嫔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建宁帝这挂上了号,然而容嫔却浑然不觉。 她最讨厌别人提 自己的出身,李明嫣一个被弃了的公主不仅打了她,还踩了她的痛脚。 她回去后,越想越气,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暗暗想着要如何拉踩李明嫣一下,消消气。 待到了大年宫宴上,趁着建宁帝夸赞李明嫣的功夫。容嫔就故意提起李明嫣的婚事,娇笑着对建宁帝道:“皇上,公主立了大功,如今回来,形单影只也不是个办法。不若给公主选个驸马,后半辈子也好有人疼爱。” 她这话一出,淑妃和阮贵妃就跟着附和:“对啊,皇上,宫里其他的公主都出嫁了,您是该操心操心长公主的婚事了。” 卫家和卫皇后是淑妃和阮贵妃联手扳倒的,如今李明嫣回来了,还日日在她们面前晃,瞧着委实难受。不若嫁了人,走得远远的自在。 李衍和大皇子同时朝屏风另一处的李明嫣看去。 李明嫣低眉垂首,看上委屈又难过。 李衍忍不住了,直接起身道:“父皇,皇姐才刚回来,不急着商议婚事。” 阮贵妃立刻反驳他的话:“十一皇子此言差矣,长公主如今都二十五了,翻过年就十二六,如何不急?” 李衍争辩:“皇姐的情况不一样。” 淑妃浑不在意道:“如何不一样?不过是丧夫另嫁,我们大楚的公主尊贵,犯不着守丧。长公主若是要嫁,让皇上给她挑最好的人家便是。” 许妃正要帮腔,坐在建宁帝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赵娘娘先不悦道:“淑妃,贵妃还有容嫔,你们三个是吃饱着撑着吗?长公主嫁不嫁关你们屁事?着急忙慌的把人塞出去做什么?是挡着你们哪条道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一顿扫射,被点名的三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其余宫妃暗自憋笑:听赵皇后骂人还真是爽啊! 阮贵妃气不过,看向建宁帝娇声告状:“皇上,臣妾等也是好心,皇后娘娘说话也太过粗俗!” “好了!”建宁帝一如既往的维护赵娘娘,“今日家宴,不提这个,来,吃菜。” 阮贵妃咬牙,怨毒的盯着赵娘娘看。 赵娘娘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一点不耽误。 这事宫宴上也没再提,哪想第二日,建宁帝就将李明嫣叫到了面前,单独问她:“嫣儿,你自己是如何想的?若你愿意, 父皇当给你挑个好驸马?” 先前要和亲,是为国,现在请父皇准许自己做选择。”李明嫣跪了下去,双肩颤抖:“儿臣不想嫁人。” 建宁帝眉目微动,走下御案,将她扶了起来:“不嫁就不嫁,父皇只是问问你意见而已,不必如此。”他原也就试探一下。 明嫣如今有了亲王待遇,虽没了实权,但是若是有了夫家,难免是下一个大长公主。 不嫁人也挺好。 皇家自会供养她。 李明嫣起身,道谢过后,又小声迟疑的问:“父皇,今日儿臣能否同十一出宫,儿臣想一起去看看十一的府邸?” 建宁帝点头:“你想去便去,朕不是说了,你今后可以随时进出宫。” 李明嫣眉间的愁绪总算消了些。 从清心殿出来,就跟着李衍和大皇子出宫了。 三人直接去了李衍的府邸,那府邸挨着皇城极近。出宫后,行不到两百米就到了。府邸也极其奢华,连门口的牌匾都镶了一圈金边。 走到里面,亭台楼阁、廊桥水榭,十步一景,五步一画,漂亮的过分。 在前面领路的十皇子边同李衍介绍,边炫耀问:“如何,小时候答应你的都做到了吧?” 李衍连连点头:“好漂亮的房子,十哥花了不少心思吧?” 十皇子挺起胸脯:“还好还好,也就熬夜画了十天房屋构造图,然后又花了三年才建好吧。” “辛苦十哥了。”李衍好奇,“只是,父皇哪来的银子啊?”建这么一座房子,应该要不少银子。 没记错的话,便宜爹很缺银子。 十皇子:“父皇牙缝里挤的。”还有就是搜刮了文武百官,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李衍夸张道:“那牙缝还真大,连门匾都镶了金边。” 十皇子连忙道:“这我就要说了,那门匾的金边可是我掏的银子。” 李衍哈哈笑了起来,大皇子也跟着轻笑,他身边的李明嫣眼里也有了点笑意。 四人看完屋子,十皇子就提议去集英楼吃饭,他请客。 李衍道:“你都给我门匾镶了金边了,哪还能让你请,我请吧。” 十皇子惊异的瞧着他,忍不住问:“十一,怎么瞧着你出去一趟,大方 了许多?” 几人又是一顿笑。 到了集英楼,李明嫣特意戴了幕离。 十皇子过去询问小二还有没有雅间,小二连声抱歉:“对不住几位,这个点雅间已经满了,您看二楼临窗的位子行吗?” 十皇子看向李衍几人。 李衍没什么意见,他多年不回京都,没什么人认识他。大皇子压根没出过皇宫,自然也无碍。李明嫣带着幕离,也没说什么。 于是四人跟着店小二往二楼去。 待在靠窗的位子坐下,等茶水的功夫,就听见隔壁桌的人在议论公主回京的事。 起初话题还正常,说着说着就说起公主想选驸马的事。 有人好奇问:“这的假的,那羌北王不是才死,大长公主就要选夫婿了?” 那先挑起话头的人猥琐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是公主,自然和我们平头百姓不同。哈哈哈,就是不知道哪个敢娶她了!” “都是老女人了,去了羌北肯定被糟蹋过了,谁敢娶啊!” 尽管声音压得极低,他们这桌还是听到了。 李衍几人脸色都很难看:选驸马的事,昨夜只在宫里提及了,怎么会传到宫外? 他们同时看向李明嫣,李明嫣突然起身,朝着楼下走。 李衍几人忙追了上去,路过雅间时,李明嫣又突然停住了步子,李衍他们也赶紧刹住步子。 雅间内,传来赵世杰肆无忌惮的笑声:“说不定是怀了羌人的种,才急着找驸马呢!” 李衍脸黑,伸手推了一下雅间的门。 雅间的门吱嘎一声开了,雅间里的人齐齐朝门口看来。赵世杰一眼便认出了十皇子,目光再落到李衍身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 先是狐疑,继而蹙眉,然后看向李衍身上披着的梅枝狐裘斗篷,终于将人认出来了。 他顷刻脸色煞白。 他身边的一群狐朋狗友还在骂骂喋喋:“你们谁啊,谁让你们乱开门的!” 有一个要起身过来骂人,就叫赵世杰一把扯了下去。 那人狐疑看向赵世杰,赵世杰哆哆嗦嗦道:“十,十一皇子……” 这群纨绔瞬间想起当年在‘改造营’被李衍支配的恐惧。 几乎是本能,集体跪滑。 边道歉边甩着自己嘴巴子,说他们什么也没说。 李明嫣冷笑:这些人,当初送她去和亲时将她夸得天花乱坠,现在百般嫌弃她的嘴脸就有多可笑。 若是她死在羌北了,还会有人赞她大义,为国牺牲。 她回来了,反而人人都不待见她,嫌弃、唾弃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2 章 签到第102天 赵世杰他们再怎么求饶,还是被李衍叫人打了一顿,然后扭送到刑部去了。 这事闹得挺大的。 李明嫣回宫后,悄无声息的挂了脖子,幸而被宫婢及时发现,禀告给了建宁帝。 建宁帝带着太医匆匆赶到棠梨宫,李明嫣看到他,只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也不说话。 建宁帝安慰她道:“好不容易从羌北回来了,莫要再做傻事。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和亲前,她寻死,建宁帝可以不管不顾。但现在,她关系着两国的和平,还不能死。 待建宁帝走了,李明嫣眼泪立刻止住了,她朝宫婢伸手,宫婢立刻拧了温热的帕子过来。李明嫣擦完哭花的脸,又狠狠擦了几遍被建宁帝扶过的手臂,然后压低声音问那宫婢:“你散播消息的时候没叫人瞧见吧?” 她宫里伺候的五个武婢都是从前卫家的家生子,被家被抄后,她选出来去和亲的。和她在羌北同生共死,一起杀出来的。 婢女摇头:“没有,奴婢很谨慎。”她们在羌北王庭小心惯了。 李明嫣点头:“你们先下去吧,若是有人来瞧,就说本公主身体不适,睡下了。” 宫婢点头,端着铜盆下去了。 建宁帝回去后,就将宫宴那日提起要给李明嫣找驸马的阮贵妃、淑妃和容嫔都喊到了面前。 问她们为何这事会流传到宫外。 他神情太过吓人,阮贵妃一口否认,委屈道:“皇上,臣妾不是那般多嘴之人,那夜也就顺着容嫔提了一句。湛儿到现在都不肯选妃,臣妾哪有空再去管明嫣公主的事。”她身边的人向来嘴严,也决计不会出去乱说的。 建宁帝又看向淑妃,淑妃也附和:“是啊,皇上,臣妾也是顺着容嫔提了一句。衡儿才刚娶亲不久,策儿也要相看了,臣妾也没那个闲心出去说三道四的。臣妾身边的人,从昨日到今日也没出去过啊。”她看向容嫔,“倒是容嫔,今日一早就让宫婢给她娘家兄弟送了东西过去。” 容嫔自小家贫,才被卖进宫当宫女的,她的两个兄弟家境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先前过得紧巴巴,险些又开始卖儿卖女了。容嫔当上娘娘后,年年都得接济那一大家子。 年前年后接济得尤其勤快,为此还受了宫里其他的娘娘不少嘲讽。 她今早让大宫女出去的事,整个后宫都知道吧。 容嫔连忙辩解:“臣妾没有,臣妾也只让大宫女给我两个哥哥送钱,送完就回来了。” “没有?”建宁帝冷冷盯着她:“那先前长公主第一日回宫时,你在御花园拦住她奚落怎么说?” 容嫔脸色煞白:“臣妾没有,公主在污蔑臣妾……” 建宁帝直接道:“明嫣没有找朕告状,那日的事汪总管都看到了,原原本本回来告之朕了。就因为她打了你一巴掌,戳了你的老底,你就嫉恨她,在宫宴上故意提及选驸马一事,想叫她丢脸是不是?” “臣妾没有!”容嫔慌忙跪下,蹭过去想抱建宁帝的腿,“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没有!”她百口莫辩。 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被李明嫣设计了。 从一开始,她撞到李明嫣开始,李明嫣就故意激怒她,戳她痛脚。估计那个时候,李明嫣就知道汪公公在她身后吧。 容嫔急道:“皇上,一定是长公主,是长公主故意陷害臣妾。她怨恨臣妾在凤栖宫的时候勾引了您,皇上……” 建宁帝一脚踢开了她,骂道:“你是觉得明嫣会自己散播自己的消息,让他人去羞辱她?但凡是个女子,还要脸面,都不会这么做!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非议皇家大过,来人啊,把容嫔拖出去,杖责五十!” 容嫔很快被御前侍卫拖了下去,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大。 阮贵妃和淑妃听得心惊胆战。 建宁帝看着她们二人警告道:“今后后宫之中,不准任何人非议长公主,听到了吗?” 两人连连点头。 容嫔当了这个替罪羊,五十棍下去已经奄奄一息,然后就直接被丢到了掖庭。是生是死就看她的造化了。 之后建宁帝又下令鞭挞了赵世杰等以及集英楼内一干非议公主的人,并让刑部查抄了集英楼。 纵使长公主不洁,但非议皇家就是对他的大不敬。 建宁帝绝对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皇权。 待赵世杰等人鞭挞完后,他又直接将几个罪魁祸首送去边关从军。 赵左都尉也因为教子无方,被建宁帝在朝堂上公然训斥。 赵左都尉一把年纪 了,被骂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随后,建宁帝又命翰林院的人起草了一幅赋,用来向世人称赞李明嫣和亲后又促成和谈的功德。 此事才告一段落。 建宁帝让汪全把表好的赋连同赏赐一次送到了李明嫣宫内,并告之她处理结果。 李明嫣甚是感动,收了东西后,小声同汪全道:“本公主能去向父皇道谢吗?” 她眼睛还红红的,态度小心翼翼。 汪全想到以往明朗大方的李明嫣,心里一时有些感慨。语气里难免就带了些同情:“长公主,随老奴来吧。” 李明嫣跟着汪全到了清心殿,建宁帝正在批奏折。 李明嫣跪了下去,眼圈红红的朝他道谢。 建宁帝忙搁了笔,走下去扶她:“好了,这事本就是你受了委屈,你为大楚牺牲巨大,又立下汗马功劳,他们本就该尊重你!” 就在这时,外头通报四皇子来了。 建宁帝让他进来,四皇子进来时,看到李明嫣,惊讶了一瞬,立马朝她行礼:“皇姐。” 李明嫣点了点头,退到一边。 建宁帝问:“有何事?” 四皇子把户部的折子呈上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皇姐的公主府和巡防营扩建都要银子,户部让儿臣来问问,该先拨哪边?” 建宁帝看看还站在旁边,刚受了委屈的李明嫣,这个时候总不好说先给巡防营。于是道:“先拨给公主府,巡防营那边迟个一年半载再扩建也无碍。” 四皇子点头,然后告退。 李明嫣也紧跟着告退,追着四皇子身后走了。 建宁帝揉揉额头,继续回去批改奏折。 只是不到一个时辰,三皇子又匆匆来了,询问为何巡防营的扩建费用给了李明嫣去建公主府。 建宁帝不悦:“你这是在质问朕?” 三皇子抿唇:“儿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军务是国家要务,巡防营扩建当先于建造公主府。皇姐暂时先住在宫中也无碍的。” 建宁帝拧眉:自从这个儿子接手巡防营以来,深得巡防营上下将士的心。 如今天下太平,为何执意要扩建巡防营! “朕既准许了你扩建巡防营就不会反悔,怎 么,一时半刻都等不了?”建宁帝恼怒:“还是你觉得你皇姐对社稷的功劳,不值得你礼让?” 三皇子据理力争:“父皇,这两件事如何能混为一谈?军务是军务,皇姐是皇姐。她可以晚些住进府邸,但巡防营的将士却不能幕天席地!” 建宁帝拍桌:“那就将巡防营多出来的人手派到其他衙门,五城兵马司,刑部、大理寺都缺人!巡防营也可以不扩建!” 他难以忍受任何势力的扩张! 三皇子被他赶出去。 建宁帝揉着两鬓,头又在隐隐作痛。 汪全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忙询问要不要传太医。建宁帝摇头:“都是吃干饭的,要他们有何用?” 自从私库的银子被盗后,他就时常头疼。 一想起年年亏空的国库,头就更疼了。 太医左看右看,什么办法都试了,还是不顶用。 该疼的还是疼,尤其是生气过后。 建宁帝隐隐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了。 看到自己几个儿子一天比一天高大,站在他面前都比他高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重。 他原以为自己的喝骂吓退了三皇子,哪想第二日,三皇子党的折子如雨后春笋,一份接一份的往上递。 说来说去都只有一个目的——要以军务为重! 向来和三皇子党不对付的四皇子一派,这个时候却出奇的保持沉默。 看着建宁帝和三皇子党周旋。 建宁帝周旋了三日,头疼欲裂,心力交瘁,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火。 然后头疾越发的严重,已经疼到连带眼睛也胀痛难忍。 他干脆称病罢朝三日。 赵娘娘还以为他装病呢,没想到是真的病了。太医喊来了一波接一波,最后整个太医院都在长庆殿了,也没能把建宁帝的头疾看好。 阮贵妃和淑妃心忧,在旁边垂泪,嘘寒问暖的。建宁帝不耐烦,将人打发走了,并下令不许其他嫔妃来看。 李衍对着建宁帝的脑袋又摸又看:便宜爹不会脑袋长瘤子了吧? 系统也没有扫描功能啊。 建宁帝伸手将李衍的手打开,蹙眉问:“不会看就走远点,别在这碍眼!” 跪了一地的太医后背冒汗,连十一皇 子也看不好,看来他们要倒大霉了。 李衍其实是能给便宜爹施针的,但便宜爹显然不信任他的医术。系统奖励的止疼药也可以给便宜爹吃,但帝王用药,都有讲究。他没办法说出止疼药来源的情况下,便宜爹肯定不会吃。 就算吃了也治标不治本。 建宁帝头疼难忍,就在他要发怒时,外头李明嫣求见。他刚想骂人,汪全小声道:“皇上,公主说,她有办法缓解您的头疼。” 建宁帝一顿,改口道:“让她进来吧。” 李明嫣被请了进来,正要行礼,建宁帝不耐道:“你有什么法子治朕的头疾?” 李明嫣点头,走到建宁帝面前,伸出手,在建宁帝太阳穴处轻轻按压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建宁帝只觉得一阵阵清凉沁人的香气往五官里钻,纠在一起快要爆炸的头皮瞬间松弛下来。他闭眼长长舒了口气,声音也温和了许多:“这是什么手法?” 李明嫣回他:“在羌北和亲时学的……” 一个公主,去学伺候人的手法,想也知道有多屈辱。 屋子里的人眼神都微微起了变化,对李明嫣多了几分同情。 建宁帝先前还有些后悔为了一口气,把户部的银子先给了李明嫣建公主府,这会儿不仅不后悔,还觉得应该。 当初让李明嫣去和亲,确实有些卫家和卫皇后的缘故。现在看来,这孩子是半点没受到卫家人的影响,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纯善。 建宁帝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了。” 李明嫣不说话,默默的替他揉着太阳穴,幽幽冷香熏得他晕晕欲睡,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赵娘娘朝一众跪着的太医挥挥手,太医们如释重负提着药箱赶紧跑了。 然后李衍和赵娘娘也走了出去。 寝殿里安静,李明嫣坐在床头继续揉按,指尖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将建宁帝整个包裹。 睡梦中的建宁帝思想一片混沌,梦里好像瞧见了一片摇曳的花海。那花海里的每一朵花都散发着冷香,那香气侵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越发的沉溺其中…… 他最终陷入深度沉睡。 李明嫣唇角微微翘起…… 好戏才刚刚开始。 宫妃互相倾轧,兄弟不睦,姐 弟猜忌,一切的罪过都起源于这个她喊了二十几年父皇的人,那就直接从他下手吧。 李明嫣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 一刻钟后,她从寝殿里出来,见到外间的赵娘娘后,规矩的行了礼。 赵娘娘朝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往里间走。待到了床边,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转瞬即逝。 赵娘娘眼眸转了转,又看了眼沉睡的建宁帝:她总觉得有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想不通就不想了。 她只是有些遗憾:这长公主还真是不记仇,怎么没疼死这个狗皇帝。 随后的三天里,李明嫣都随侍在建宁帝左右,就连在清心殿批阅奏折也不例外。 建宁帝只要头疼,就喊来李明嫣揉按。 这法子虽不治本,但治标。 只是这样,也比疼得不能做任何事强。 李明嫣性子安静了许多,只要建宁帝不问她话,她就能安安静静的站一整个午后。 建宁帝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想来这也是在羌北被苛待的后果吧。 建宁帝心烦的把面前的折子往边上一丢,又开始揉眉心。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明嫣上前给他揉着太阳穴,难得多问了一句:“父皇又碰见烦心事了?” 建宁帝靠在椅背上,闭目,混沌的脑袋听见她的声音就清明了几分,忍不住就回了:“又是找朕要银子的!”前段时间老四才下江南筹了些银子,这群人就整日像个饿死鬼投胎,整日伸手就要钱钱钱。 建宁帝这几年都快被国库空虚的问题折磨疯了。 大长公主真是好手段,死了都不让他安生。 想到这个,他又忍不住试探李明嫣:“当初你祖母真没有同你说卫家宝库的下落?” 李明嫣疑惑:“十一当初不是找到卫家宝库,上交给了父皇吗?” “十一是给了。”建宁帝眉头又深蹙了几分:“但数额不对……”具体怎么不对,他也不明说。 李明嫣也没问:“那儿臣就不知了。” 幽幽的冷香从她的指尖散开,建宁帝一直以来的怀疑突然就打消了:“也是,你外祖母连你母后都没告之,哪里会告之你。” 李明嫣试探道:“户部缺银子,父皇不如找十一想想办法,十一 聪慧,挣银子也是一把好手,定能帮到父皇的。” 建宁帝这才想起李衍挣钱的天赋来,先前因为李衍的身体,他一直没舍得劳动这个儿子。 如今人都回来了,瞧着精神也还好,是该为国分忧了。 他让人去宫外将李衍喊了来,彼时李衍正躺在自己的王府内钓鱼,听说建宁帝唤他,还挺惊讶,提着一尾鱼就进宫了。 建宁帝颇为嫌弃道:“让你进宫就进宫,还提这玩意来做什么?”池子里养的鱼能吃吗。 李衍哦一声,解释:“这鱼是送给我娘的。” 建宁帝无语凝噎:感情这鱼不是送给他的! 他轻咳两声,问李衍:“先前你四哥和七哥下江南的事,你知道吧?” 李衍点头:“知道,四哥说是去筹粮筹银子的,所以儿臣才追着送粮的队伍去了边关。” 建宁帝还没说话呢,李衍就狐疑的盯着他,拉长语调问:“不会国库又空了吧——” 建宁帝刚张开的口噎了一下,和李衍对视。 李衍扶额:“所以父皇是因为银子的事烦得头疼?” 建宁帝依旧看着他。 李衍被他看得发毛:“您喊儿臣来做什么?”他猜到了什么,连忙道:“儿臣穷!” 瞧见这一毛不拔的德行,建宁帝就无语。 若他没钱,其他几个皇子不成穷光蛋了。从小到大,就他坑的银子和金银玉器最多。出去送给他外祖一家和建设冷宫、掖庭的银子,平日里也没见他奢靡。 李衍见他不信,又连忙补充道:“京都的胭脂铺儿臣早关了,真没银子!” “没找你要银子!”建宁帝蹙眉,“算了,朕还是让你四哥去江南想想办法吧。” 李衍连忙阻止他:“别别别!”说来说去还是想薅他羊毛呗。 四哥去江南,除了找他要还能找谁? 建宁帝狐疑的看着他,李衍眉心轻拢:“咱们皇家也不能逮住一个地方薅,四哥说江南那边已经答应每年拿出一部分银子上缴国库,又每年替朝廷筹集边关的粮草,再去江南不合适。” 建宁帝调侃:“你何时这般为他们着想?”他记得先前,这孩子可是可劲薅他的羊毛。 李衍厚颜无耻道:“儿臣一直这般为他们着想 ,先前在宫里,娘娘们老是送儿臣东西,儿臣后来也不好意思总去她们那吗。” 建宁帝挑眉:“那你说不去江南筹银子,国库怎么办?” 李衍祸水东引:“北上啊!” 建宁帝:“北边前两年旱灾颗粒无收。” 李衍:“那没办法了,找文武百官要吧。父皇为了国库,尚且勒紧裤腰带,殚精竭虑,没道理他们活得比您还滋润。” 建宁帝觉得有道理:“那要如何要?”他总不能在早朝上,直接让所有人慷慨解囊吧。 那些朝臣各个老奸巨猾,平日里最会哭穷。 李衍想了一下:“要不儿臣明日办个乔迁宴?您给儿臣撑撑场子,让文武百官都来?宴席银子您出,收的礼金您七我三?” 建宁帝:“宴席朕出,你还得三成?” 李衍讪讪:“这不得儿臣豁出脸面去吗?还得劳心劳力……” 建宁帝:“只是一场宴席也不够充盈国库。” 李衍挨个数:“办完乔迁宴,再补办十五的元服宴,元服宴后再补办不在京都的三年生辰宴,再把我娘请出来,给她也办个生辰宴,还有皇姐的接风宴,儿臣的大病初愈宴,还有父皇的寿辰……总之能办的酒席多了去了。” 建宁帝连同身后的李明嫣都听得目瞪口呆。 待李衍一口气说完后,建宁帝总结了一句:“你收三成确实应当。”这是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接连办这么多宴席。 建宁帝是被国库空虚逼得没法了,最后居然鬼使神差的同意了李衍的建议。 待李衍拿着办宴席的银子出了清心殿,仔细一想,又觉得办酒席实在太累,他这身体恐撑不住。 不若分一成银子,把宴席事宜承包出去,自己得两成,当个甩手掌柜,岂不更好。 这样想着,他就在物色人选。 快出宫门时,正巧碰见埋头往宫里走的十皇子。 李衍喊了他一声,他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看清是李衍后,有些圆胖的脸立刻笑开了:“十一。” 李衍问他:“方才埋头想什么呢?差点撞墙上去了。” 提起这个,十皇子又愁眉苦脸起来,迟疑道:“在想等一下怎么像父皇要钱?” 李衍:“要钱做什么?” 十皇子:“工部兴修水利,建造屋舍都需要银子。我已经连续好几次上折子了,也不见父皇批复。下头的人又天天催……”他只能再来试一试了。 李衍心说:怪不得便宜爹发愁脑袋疼呢,朝廷六部还有其他衙门,天天伸手要钱的日子确实难受。 大长公主这招釜底抽薪确实狠! 李衍凑近他,神神秘秘地问:“我这里有个事给你做,能弄到你工部缺的银子,你干不干?” 十皇子狐疑:“什么事?” 李衍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十皇子瞪大了眼,迟疑问:“这不好吧?” 李衍摊手,开始甩锅:“原本我也不想干的,老是这样,实在丢脸。但父皇下了令,我也得为国分忧不是?” “我只问你,干不干,你不干我找七哥去了?” 十皇子一想,若是自己不干,还得掏银子吃席,实在不划算。 于是一咬牙,点头:“干!”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3 章 签到诶103天 从后面过来的七皇子远远瞧见他们二人凑在一起奸笑,扯着嗓子就吼了一声:“你们两个在干嘛呢?” 十皇子心虚,立刻退开两步,语气有些慌张:“没什么……” “没什么?”七皇子走近,围着他们两个转了一圈,“我瞧着就有什么。” 十皇子看向李衍,李衍皮厚,直接道:“我们在商量我府上乔迁宴的事,我想让十哥那天帮我统筹接待宾客。” 七皇子蹙眉:“你不是已经搬进去住了?还办什么乔迁宴?” 李衍:“本来我也不想办的,但父皇说,我身体弱,最好办一办,冲冲喜气。” 七皇子吃醋:“父皇连你这个都要管?” 李衍转移话题:“到时候七哥也要来吃喜酒啊。” 七皇子不搭腔,李衍问:“七哥不会是舍不得送礼不想来吧?”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七皇子无语,瞪着他道:“你又不天天办宴席,就那么一次,我怎么也会送的。” “那就好。”李衍乐呵呵的。 十皇子在一旁憋红了脸。 待七皇子走后,两人才一起出了宫。十皇子直接去了李衍府上,很快把宴席的酒水和宾客都拟了一份名单,问李衍:“你看看如何?” 李衍看了一遍,道:“酒水普通一些就是,反正那些大人也不是主要来吃席的。至于宾客名单,我先呈上去给父皇看看吧。” 他让陆小宁把名单送进宫,顺带让人问问便宜爹还要加哪些他漏掉,但家底丰厚的大人。或者有没有家境特别困难的大人要剔除出来的。 毕竟,以他接下来要办酒席的次数,太穷了恐吃不消。 名单呈上去的时候,李明嫣也在。 建宁帝匆匆扫了一眼后,倒没什么要加的,但这剔除官员…… 他额头又开始疼,李明嫣上前替他揉按,他淡声道:“十一这孩子就是心善,既然要请吃席还是要一视同仁。单独留几个大人不请,难免有瞧不起人的嫌疑。且他年岁尚浅,又没怎么在京都呆过,怎知那些人不是在装穷?若实在撑不住,定会找朕哭诉的。” 李明嫣心中冷笑:好个一视同仁,就不怕适得其反。 她温声细语:“依父皇所言,不仅这些大人要请,皇子 们也是要一起请的,皇子都一起请了,那些大人总不好不去。” 那声音混合着冷香直入建宁帝肺腑,建宁帝觉得在理,于是把宾客名单递还给陆小宁:“回去告诉十一皇子,京都凡是有品级的官员全部请,老三、老四几个也一起请了。” 守在几步开外的汪全静静的听着,眉眼微抬,看向李明嫣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皇上似乎近日太过依赖长公主了。 从前谁的意见也不听,现下居然能听长公主的意见了? 就在他看李明嫣的同时,李明嫣突然回头,和他目光对上了。 汪全吓了一大跳,连忙低眉敛目,避开她的目光。 李明嫣唇角翘起,继续替建宁帝揉按太阳穴。 陆小宁匆匆出了宫,把得到的回复告知了李衍。 李衍无奈,便宜爹都这样说了,他一个拿钱办事的,能怎么办。 于是次日,全京都的文武百官就全收到了十一皇子的乔迁宴请帖,小到各个部门最小的官吏也没放过。 众人受宠若惊,早朝后又得知皇帝当日也会去。宴席当日,纷纷提了重礼前去祝贺。 李衍就站在自己的王府门口,让管家拿着礼单高声唱和,务必让来他府上的所有官员以及经过他门口的所有百姓都能听得到谁谁谁送了什么。 宴席的酒席普普通通,建宁帝近几年崇尚节俭,倒也说得过去。 起初,所有官员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宴席。席间,还能谈笑风生,把酒言欢。 但回去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十一皇子府,又送了请帖过来。 这不是才刚吃完席,怎么又吃? 补过元服的宴席? 元服还能补过? 但皇帝要亲自给十一皇子补过,帖子都送到了,他们能不去观礼吗? 去观礼了能空手吗? 不能。 吃完第一次有第二次,吃完第三次又来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一个月之内他们在十一皇子府生生吃了十次酒席…… 而且每次酒席都清汤寡水的,素得过分。 问就是皇帝崇尚节俭。 屁,肚子里没油,荷包日益减少。 想不去吧,十一皇子直接把帖子送到了府上 ,吃席当日特意派人上门请,说是给足了面子,实际是架着人去吃席。 文武百官叫苦不迭。 连带其余几个皇子也有苦说不出,本来花钱就大手大脚的七皇子直接被掏了老底,吃饭都只能去四皇子府上蹭,要不找他母妃补贴一些? 淑妃一提要给他找媳妇,他连连摇头:自己都快饿死了,再来一个养不起啊! 要是再生个娃娃,不得把他的娃娃也饿死! 他都决定了,再没脱贫之前,绝对不娶妻生子! 在吃到第十五次席时,七皇子忍无可忍,直接杀到了李衍府上,逮住他就骂:“你是想银子想疯了吧?天天办酒席,烦不烦?” 李衍摇头:“不烦,烦的是十哥。” 七皇子一噎:感情那日在宫里,这两人鬼鬼祟祟的在商量这勾当呢? 七皇子指着他,气得原地转了两圈,警告道:“总之,你不准再办酒席了,再办我就去父皇那告你!”真的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衍耸肩:他也没办法啊,办到第十场时,他就进宫问过便宜爹,是不是可以收手或者换人来干这缺德事了。 便宜爹也不知道发什么颠,态度强硬的要榨干每一个官员的每一滴血。 还委婉的同他道:“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估计国库刚被搬空的时候,便宜爹就想过要盘剥文武百官。 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七皇子见李衍没有收手的意思,气得当真要跑进宫告状。才在宫门口就被四皇子拦住了。 四皇子将人拖进了马车,才压低声音警告道:“你莫要多事。” 七皇子蹙眉:“这怎么能算多事?十一太过分了,父皇肯定会管的。” 四皇子提点他:“没有父皇的准许,十一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敛财?” “怎么不敢?”七皇子还没反应过来,“他连各宫娘娘的银钱都敢盘剥,当年在冷宫都敢把御花园薅光了,还有他不敢干的事吗?” “而且,父皇准许他敛财做什么?”他说完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不说话和他对视,看着看着,七皇子突然闭嘴了。几息后,突然问:“你的意思是,是父皇要敛财?” 四皇子点头。 七皇子 疑惑:“父皇敛财做什么?国库又缺银子了?”在得到四皇子肯定的回答后,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不是,先前我们下江南,不是弄了银子回来冲国库吗?” “只是那么点银子如何够?”老七不知道,四皇子是知道的,当初国库都被卫家搬空了,父皇的私库又不翼而飞。公里宫外都缺银子,这些年难北水患旱灾和边关战乱又没断过,缺银子很正常。 当初第一次父皇让他想办法充盈国库时,就隐晦的提到过朝廷官员和世家手里有银子。 他在朝堂上还未站稳脚跟,不想得罪文武百官,当那个出头鸟,给三哥的人留下把柄。于是才把目光转移到江南富庶一带,没什么背景的商贾身上。 父皇这是逼急了,找了十一来当这个出头鸟。 十一是他们这些皇子里头最闲散的一个,病弱没实权。只要有父皇护着,怎么折腾,怎么被人参对他都没什么影响。 但若是老七跑去参十一,估计就要被父皇记上一笔了。 七皇子听四皇子一通分析,后背隐隐冒汗:得亏他四哥及时拉住了他。 “那,那老十帮忙十一办酒席,会被人记恨?” 四皇子:“他就是一个采买的,能碍什么事。”况且,老十那一门心思只在木工上,也没往上爬的心思,记恨他也无用。 七皇子哭丧着脸:“可我真没银子了,再吃席就要住大街上去了。”他眼珠子转转:“要不我下次还是别去了,反正我不去,十一也不能强迫我去。” “不,一定要去。”四皇子抿唇,“你不去,就会有官员效仿,那就是在破坏父皇的计划,父皇能给你好脸色。” 七皇子欲哭无泪:“那怎么办?”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有人比你更着急,会先去找父皇的?” 七皇子疑惑:“谁?” 四皇子:“自然是那帮武将。” 七皇子眼眸微亮:“你是说三哥那帮人?” 四皇子点头。 七皇子立刻一副坐等看好戏的表情。 事实也如四皇子所料,建宁帝对文臣武将虽没有偏颇。但武将手里的银子普遍是没有大楚积累多年的文臣多。 文臣都开始叫苦了,武将就是真苦了。 三皇子 和阮国公府还好,依附他们的一群武将连续吃了十几次席后,各个裤腰带都快勒到脖子上了。 困难得紧。 武将直率,直接就找三皇子去哭穷了。各个把自己描述得比城西的乞丐还惨,就差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求着他去同十一皇子好好说说,别再办酒席了。 四皇子能看明白的事,三皇子也能猜到一二,这事估计找十一也没用,还让十一为难,关键症结只怕在他父皇那。 三皇子劝慰他们道:“若实在不想去吃席,不去便是。” 几个武将迟疑:“那皇上那……”会不会给他们穿小鞋啊。 三皇子:“天子当有容人之量,你们不必担忧。” 他们回去后,细细想想觉得还是不妥。 次日,干脆集体上折子弹劾了李衍。以文官为首的四皇子党一言不发,静静等着建宁帝发话。 建宁帝只当没听到,就让那些弹劾的人跪在那,直到散朝也没喊他们起来。 这维护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第二日,武将们接着弹劾……到了第三日,建宁帝终于忍不住发飙了,直接将带头的赵左都尉拖下去打了一顿。 赵左都尉边挨打还要边嚎。 建宁帝听得头疼,提前下了朝。他坐在清心殿内,却迟迟静不下心,狂躁的想发怒,头顶一根筋突突的跳。 直到李明嫣过来后,给他揉按了头部,他才平静下来。 他体恤这群武将,不曾将他们和文官区别对待。这群武夫却听不懂人话一样,偏要与他为难,从来不体恤他的难处。 再看看那群文官,同样是吃席,总不见他们有意见? 建宁帝嘴上没说,心里难免对这群武将起了不快。 过了两日,他直接将李明嫣的生辰又提上了日程。 众武官见找三皇子没用,直接去找了正在养伤的阮国公。阮国公虽在家中,但也知道这事的。 天子有不当之处,做臣子的理应劝解。 他思索再三,决定去找皇帝太傅一起进宫劝诫。 不巧的是,萧太傅染了风寒,大夫还在府上。 阮国公只能自己进宫去了。 建宁帝见到他时还是客客气气的,搁笔询问:“阮国公身上的伤可好了 ,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 阮国公一撩袍角就跪下了,行了大礼后,朝建宁帝委婉道:“皇上,近日皇城中的宴席太过频繁,文武百官的兜里比脸还干净。您若是再操办长公主的生辰宴,恐怕不妥。” 他说完,建宁帝的脸就冷了下来:“有何不妥?长公主为大楚和亲,又为和谈立下汗马功劳。她回大楚的第一个生辰宴,如何办不得?” “臣并非针对长公主。”阮国公解释,“牧民放牧尚要休养生息,文武百官也需喘口气,再过不久又是皇上寿辰了……” 建宁帝始终阴沉着脸问他:“独独留着长公主的生辰不办,天下百姓要如何看待朕?” 阮国公:“也不是独独留着长公主的生辰不办,皇上寿宴过后,其余的宴席当免则免。” “当免则免?”建宁帝继续冷脸,“是文武百官的意思,还只是那几个在朝堂上参十一的武官的想法?亦或是你阮国公的想法?” “皇上!”阮国公觉得近日建宁帝越发偏激,他极力劝谏道:“老臣是为您着想啊!” 建宁帝不满:“为朕着想?让你们掏几个钱,你们就受不了了?那你们日日找朕要银子时,怎么不为朕想想?” 阮国公蹙眉:“这能一样吗?臣等找皇上要银子,是军需,是国事!您若执意要办宴席,恐会引起朝廷的动荡?” 建宁帝隐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脸彻底冷了下来。他额头青筋突突的跳,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沉声道:“阮国公,朕念你劳苦功高,你现在给朕出去,朕就当你今日没来过!” 阮国公不仅没出去,反而直挺挺的跪在那:“今日,皇上若不给个准话给老臣,老臣就跪死在这殿内。”在他印象里,建宁帝虽固执,但不是不听劝的人。 平日里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只是要求不要频繁办宴席而已,依照皇上的聪慧,不会为了国库寒了忠臣的心。 但在建宁帝看来,阮国公就是当初的大长公主。在居功自傲,在威胁他。 古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子连命都是君主的。只是一点银子而已,就用死相逼,这就是不忠的表现。 他也不管阮国公身上还有没有伤,就那么让他跪着。 阮国公足足跪了两 个时辰,人都跪得有些恍惚了,还是不肯起来。 建宁帝整个人开始焦躁,理智在爆发和克制的边缘来回拉锯。 他头更疼了。 偏偏这个时候三皇子来了,建宁帝捏着手忍耐着,让他进来。 三皇子一来,也跟着阮国公跪下了,张口便道:“父皇,您这是要逼死那些武将们。再这么下去,他们只怕出席您寿宴的体面衣衫都拿不出一件了!” 御座上的建宁帝眯眼:“你这意思,是朕的寿宴也不要办了?” 三皇子摇头否认:“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儿臣的意思是,寿宴可以办,但就不必拘泥于礼轻礼重。父皇仁爱天下,定也会体恤百官。”他迟疑两息又补充道:“儿臣知道国库缺银子,但武将也缺银子……” 被戳破心思的建宁帝突然发怒,直接抄起御案上的砚台就朝他面门砸了下去。怒骂道:“你知道国库空虚,还跑来质问朕?你四弟尚且知道替朕分忧,充盈国库。你呢?整日知道伸手向朕要银子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这话?” 三皇子一时间被砸懵了,连额头被砸流血了也没动一下。在他印象里,父皇是不会轻易动怒的。 怎会突然就暴怒了? 事实上,建宁帝非常能忍。他当皇子那会儿,忍着太后和康王,成为皇帝后,忍着卫家和卫皇后。 一步步都是忍过来的。 如今他突然不想忍了。 突如其来的怒气将一旁伺候的汪全也吓了一跳:皇帝近日,似乎越来越容易暴躁了。 他忙让人去将长公主请了来 “皇上!”阮国公挡在三皇子前面,头埋得更低了,“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 建宁帝一下子跌坐回了御座上,头疼的几乎要裂开:他没办法息怒! 他死死瞪着阮国公和三皇子,双眼几乎充血。 就在他快克制不住自己时,李明嫣快步走了进来。她径自走到建宁帝身边,指尖抚在了建宁帝不断跳动的太阳穴上。 一股冷香顺着她指尖散开,建宁帝深吸一口气,处在爆发边缘的怒气总算压下去了一些。 李明嫣温声道:“父皇,不过是个生辰而已,不办便不办吧,儿臣没关系的。” 跪在那的三皇子和阮国公都 微微诧异,但都没敢抬头。 建宁帝脑袋的疼痛总算缓了过来,又深吸一口气后道:“君无戏言,朕即说了要给你过生辰,岂有食言的道理。” 李明嫣继续劝他:“父皇,只要您有心,儿臣就很高兴了,真的不必。您若为了儿臣和阮将军、三弟伤了和气,儿臣即便过了这个生辰也不会开心的……” 方才还固执己见,怒气冲天的建宁帝听李明嫣这样说,态度居然软化了,叹了口气道:“委屈你了……” 李明嫣懂事的摇头:“不委屈。” 然后建宁帝就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阮国公和三皇子等了一会儿,抬头去看,就对上了李明嫣的眼睛。 两人皆是一愣,就瞧见李明嫣朝他们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走。 阮国公和三皇子这才悄无声息的起身,然后又悄无声息的出了清心殿。 待走远了,三皇子才掏出帕子擦了一下额头,然后问阮国公:“外祖父,你没事吧?” “无碍。”阮国公摇头,沉吟片刻后,小声问:“湛儿,你有没有发现你父皇近段时间有些不对劲?” 三皇子蹙眉,回想方才的情形,点头:“好像很容易暴躁,从前父皇再生气都不会这样……是不是头疾影响了?前段时间父皇头疾很严重,皇姐时常给他点按穴位才缓解……” 他越说眼神越暗淡:父皇从前从未如此疾言厉色的斥责他,还动了手。 两人走了一段路,三皇子还未出宫,就被阮贵妃宫里的人请了去。 阮贵妃瞧见他被砸破的额头,心疼的紧。找来太医给他包扎过后,单独把他叫到一边,斥道:“先前那群老臣找到你的时候,你何不去找十一皇子说说。他同你关系好,你好好同他说,他必会听你的。这样就犯不着惊动你外祖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祖父古板正直,又护着那群老将。如今惹怒了你父皇,可如何是好?” 三皇子沉闷:“儿臣不想十一为难。” 阮贵妃恨铁不成钢:“你不想他为难,他就能让你为难。他连着办宴席前,怎么不想想会连累到你?” “不关十一的事!”三皇子咬牙,“是儿臣沉不住气,就算没有十一,这事也迟早会发生。”十一的手段算是温和了,若是父皇亲自下手, 估计文武百官会更惨。 他面色沉郁:“儿臣只是想不通,父皇怎么好似变了一个人,连外祖父也责罚!” 阮贵妃捻着茶盖的手一顿,眼神也阴郁起来:先前她一直以为,只要太子和卫家没了,皇上就一定会立湛儿为太子的。 皇上一直以来给她的信号也是这样。 但近年来,皇上冷眼看着她和淑妃斗,丝毫没有要立太子的意思。 显然,她和淑妃都被当枪使了。 该死的十一皇子没死,以皇上对他的宠爱,恐还是想为十一皇子铺路。 她眉眼冰冷,警告三皇子道:“你不必难过,你父皇本就薄凉。今后莫要再冲动了,也别和十一皇子走太近!” 三皇子听她提李衍,眉头微微蹙起,又不想和她起冲突,只得敷衍的点头:“知道了,儿臣宫外还有事,就先走了。” 淑妃瞧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没听见去。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实诚的儿子,太过重义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让春桃把三皇子送出去。 春桃领命,领着三皇子往瑶华宫外走。待走到重华附近时,老远便瞧见十一皇子往这边来了。 春桃正想避开,三皇子先喊了声:“十一。”声音里的沉闷一扫而空。 还加快步子朝李衍走了过去。 春桃有些郁闷:三皇子方才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贵妃娘娘的话啊,瞧见十一皇子还是会摇尾巴。 呸,她在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4 章 签到第104天 李衍瞧见他也颇为诧异,待走近了指着他脑袋问:“三皇兄额头怎么了?” 三皇子摇头:“无碍,你这是要去哪?” 李衍回他:“去找父皇。” 三皇子提醒他道:“父皇正在发脾气,你还是莫要去了。” 李衍一下子反应过来:“你额头是父皇砸的?” 三皇子垂下眉眼,没搭腔。 “是因为吃席的事?”李衍沉默两息,道:“三哥,有时候不要太较真,忍忍就过去了,你看四哥就很能忍。”父皇再盘剥官员,也有个限度,总不能真把人逼死。 三皇子就是不太能忍。 他摇了摇头:“算了,你走吧,我出宫还有事。” 李衍看着他走远,心里活络起来。 三哥虽勇猛,若论起心性和筹谋远不及四哥。阮将军虽劳苦功高,但这些年都在边关,京都的人脉和势力比之萧太傅还是要差上许多。 当看萧太傅近日称病就能看得出来,心思和四哥如出一辙。 两人争储的话,三哥只怕不是四哥的对手。 偏偏两人都对那个位子有意。 这题无解。 他叹了口气,继续往清心殿去。他进去的时候,建宁帝靠坐在御案上,闭目拧眉,李明嫣正在给他揉按头部。 汪全冲着他嘘了声。 李衍眸子转了转,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等。等了一会儿,他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闭目的建宁帝豁然睁开眼,瞧见他坐在那,连忙道:“来了怎么也不说?” 李衍弯着眼笑:“刚到,父皇头又疼了?” 建宁帝坐直了身子,不悦道:“还不是叫你三哥给气的,年纪越大说话越无状!” 李衍忙从衣袖里递过去一份单子,转移话题道:“父皇,这是近日承办酒席官员送的礼单,您瞧瞧。” 建宁帝接了过去,匆匆扫了几眼,心情总算好了许多。他把礼单收好后,又朝李衍道:“你皇姐的生辰宴暂时别办了。” 李衍惊讶,先抬头看了李明嫣一眼,然后问:“怎么突然不办了?” 李明嫣温声道:“是我同父皇说不想办的。” 李衍猜得到可能和三哥以及阮国公有关,但这样皇姐会不会委屈? 他正这样想着,建宁帝就朝李明嫣道:“委屈你了。” 李明嫣很懂事的摇头:“不委屈。” 建宁帝同李衍又说了几句,明显精神不济的模样,就摆手让他下去。 李衍先去了他娘和赵娘娘那,他走后没多久,阮贵妃就来求见了。 汪全进去通报后,出来的却是李明嫣。 阮贵妃微微诧异:“怎么是你?” 李明嫣朝她行了一礼,温声道:“贵妃娘娘,父皇今日心情不好,您还是下次再来吧。” 阮贵妃眯眼,盯着她瞧了两秒后,叹了口气道:“长公主也莫怪本宫父亲提你生辰的事,实在是十一皇子做得太过,连带你生辰宴也没办法办。” 李明嫣:“生辰年年有,不差这一回。” “话是这么说。”阮贵妃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若卫皇后还在,也不至于如此。” 听她提到自己母后,李明嫣眼眸微眯,周身气息危险:“你没资格提我母后!” “本宫不提就是。”阮贵妃嗤笑:“只是可怜公主至今都被蒙在鼓里,还在维护自己的仇人。” 李明嫣拧眉:“你什么意思?” 阮贵妃掩唇,压低声音道:“公主还不知道吧,当年本宫同淑妃去围堵你母后和那两个孕妇,是十一皇子通风报信,让人提前告之了本宫,本宫又提前告之了皇上,你最信任的人一开始就在算计你!” 李明嫣看着她挑拨离间的嘴脸,觉得有些好笑:“是吗?贵妃娘娘不会以为转嫁仇恨,你和淑妃娘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阮贵妃嘴角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反问:“你什么意思?” 李明嫣唇角翘起:“本公主的意思是,你和淑妃都得给我母后陪葬!” 她眼神如淬了毒的刀。 这一瞬间,阮贵妃毛骨悚然。 阮贵妃盯着她:“就凭你?” 李明嫣冷哼一声,一个眼神都没改她,转身进了清心殿。 阮贵妃想追进去,就被守在门口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她暗自咬牙,回去的路上心绪始终难平。 她挑拨不成,反而连着做了几天噩梦。梦里都是卫皇后死不瞑目,以及她浑身是血、拽住自己不放的场景。 阮贵妃生生被吓醒,醒来后就询问这几日皇帝都去哪了? 春桃道:“皇上近日没有来后宫,听说头疾又犯了,都是明嫣公主在旁伺候。” 阮贵妃心情立刻又复杂起来:这李明嫣自从和亲回来后,似乎并不如表面的柔顺小心,整个人深沉的可怕。 她总觉得李明嫣是个变数,就让春桃时刻盯着李明嫣的动向。 春桃盯了一上午后回来道:“长公主午后同大皇子出宫了,具体去了哪奴婢也不清楚。” “和大皇子出宫了?”阮贵妃微微惊讶,这两人关系似乎一直很好…… 这两人会去哪? 阮贵妃好奇,李明嫣也同样好奇。 今日她从建宁帝那出来,就瞧见大皇子在外头等她了,让她陪着出宫去个地方。 李明嫣想不出他有什么地方要去的,出宫后问了一遍,见他不说,也就没继续问了。待到了李衍的王府,李明嫣笑道:“来十一这里你直说就是,犯得着同我兜圈子?” 大皇子掩唇轻咳,无奈跟着笑:“十一不让我说。” 两人下了马车,并排往里走。 才进去,陆小路就迎了出来,神情跳脱,语气活泼:“大皇子,长公主,我阿姐和阿衍哥哥在里面等着你们。” 陆小路引着两人往后院走,待走到李衍的住处时,又瞧见站在木梯上摆弄大红灯笼的陆小宁,以及在木梯下瞎指挥的十皇子和李衍。 两人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木梯上的陆小宁难得恼怒,恼道:“到底是左还是右?” 十皇子坚持:“就是往右,十一眼神有问题,你别搭理他!” 然后陆小宁就把灯笼往左挂了,跳下来一看,灯笼居然是歪的。 她无语的看着李衍,李衍摸摸鼻子,扭头四顾,看到李明嫣和大皇子时,连忙转移话题:“哎,皇姐,皇兄,你们终于来了!” 李明嫣看着廊下还在摇摆的红灯笼,问:“今日什么日子,还挂红灯笼了?” 李衍让开一条道:“皇姐进去里面就知道了。” 李明嫣隐隐猜到了什么,等她走到偏厅,瞧见紫檀圆木桌上摆着的蛋糕时,她眼里也有了笑意:“都说了不必过生辰,你们还特意准备了?” 李衍引着她坐 到了主位:“皇姐会来的第一个生辰宴自然要办的,他们不给你办,我们一起过也是一样。” 陆小路熟络的招呼其余人落座,一桌七个人,坐得满满当当。 李衍在蛋糕上插了根蜡烛,点燃,然后让李明嫣许愿。 这环节李明嫣并不陌生,她十三岁生辰的生辰蛋糕就是十一送的。当时母后瞒着她直接将蛋糕丢了,她为此难过了好久。 时过境迁,心里难得有暖意流过。即便她已经过了相信许愿的年纪,依旧双手合十闭眼做祈祷状。 待她吹灭了蜡烛,十皇子连忙问:“皇姐,你许了什么愿望?” 李明嫣轻笑:“说出来就不灵了。”其实她压根没许愿,愿望这种东西,靠自己双手挣就行了,用不着许。 十皇子嘀咕:“不说出来好像也不怎么灵啊……”反正他从小到大都许愿了,一样都没灵验过。 李衍瞪了他一眼,他乖乖闭嘴了。 七人围着桌子吃了一顿饭,十皇子因为工部有事先走了。之后李明嫣和大皇子要回宫,李衍亲自把两人送到了大门口,看着两人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李明嫣手里拿着好几份礼物,险些滚到脚底下了。幸而大皇子伸手接住,把它摆放到马车的小几上。 李明嫣问:“你们怎么还提前备了礼?” 大皇子:“前几日十一来同我们说,我们就备下了。” 李明嫣:“就是阮国公去见父皇的那日?” 大皇子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呢,马车突然趔趄一下,小几上堆放的礼物还是滚到了地上,滚了两个圈险些滚下马车。 李明嫣反应迅捷,直接用脚尖勾住了。脚尖一抖,那礼物就抛到了她手心。 与她平日表现出的柔弱无害形成鲜明的反差。 大皇子微微诧异:“皇姐身手好像比从前更好了。” 李明嫣扯了一下嘴角,掀开车帘子往外看。有人摔在了马路中间,险些被马匹踩到。 那人挣扎着要爬起来,就被赶来的三皇子一脚踩在地上,见挣不开后,他连连求饶。 三皇子把人拉了起来,一抬头,就和李明嫣还有大皇子对上了。 他眉头微蹙,拉着人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车帘子放下,大皇子这才回神,语气有些惋惜:“父皇真将三弟贬到巡城指挥处去了?” 李明嫣点头:“嗯。” 自从上次三皇子和阮国公顶撞建宁帝后,建宁帝就有意无意的针对起朝中的武将。稀释了阮国公的兵权不说,又以巡防营需要整顿为由,将巡防营一部分的人调到其他衙门去了。 巡防营的人怨声载道,都去找三皇子诉苦。 三皇子心里本来就不舒服,在朝堂上连着被建宁帝训斥几次后。只顶撞了一句,就被建宁帝撤去了巡防营统领的职务,发配到京都巡城处。 巡城处还不如五城兵马指挥处,要日夜负责京都内的治安,管的事又多又杂。像这种当街抓贼的事,时有发生,就算夜里有突然事件,也得出动巡逻。 一个皇子,来管这些破事,属实叫人难堪了。 不过,三皇子做得还挺认真。 马车刚要走,又被人拦住了。 有人在外恭敬道:“长公主,大皇子,四皇子殿下请你们上茶楼一聚。” 李明嫣蹙眉,掀开侧边的窗帘往茶楼看,就看到二楼撑开的窗口处,四皇子和七皇子正往这边看。 三人视线交汇,李明嫣放下车帘子,吩咐车夫快走。 那拦车的下人瞧见马车直直朝他冲了过来,险些没吓死。待马车呼啸而过,那下人愣了愣神,才匆匆回了茶楼,躬身朝四皇子道:“主子,长公主没搭理小的!” 四皇子摆手,那小人赶紧下去了。 七皇子恼怒道:“皇姐这是什么意思?她和大皇兄走得近,能去十一那,四哥特意去请她,她居然不来?” 四皇子坐在窗口,静静抿了口茶,又给他倒了杯茶:“莫要无礼,她是长姐,对大楚又有大功,不来也不能说什么。” 七皇子愤愤不平:“她就是仗着这点和父皇的愧疚,才这般目中无人!”自从皇姐回宫后,就日日陪在父皇身边,连十一都比了下去。 见到他们,压根都不带正眼瞧的。 四皇子提点他:“皇姐她是女子,你的心思应该放在三哥身上。” 提起三皇子,七皇子气才顺了些。顺势在四皇子对面坐下了,眉眼飞扬道:“四哥果然料事如神,三哥果然沉不住气去找父皇了, 如今落到看大街的下场,真叫人痛快!”从小到大,那李湛除了和皇姐不对付,最喜欢招惹他。 他早盼着对方倒霉。 四皇子放下茶盏:“别高兴的太早,下个月就是父皇寿宴,听闻阮贵妃备了大礼,三哥那边也必会有所动作。说不定很快就能重新得父皇青睐。” 近日父皇心思多变,连他也有些摸不透了。 毕竟,卫家还没倒时,比起他,父皇更喜欢三哥。 七皇子抿唇:立长立嫡,只要三哥在,太子之位就轮不到他四哥。 他咬牙:“不会了,一定不会再青睐三哥了!” 他一定会让三哥去不成寿辰。—— 帝王寿宴时大事,即便文武百官已经穷得叮当响,但这这件事上也绝不敢含糊。 皇宫开始筹备寿宴开始,群臣也开始琢磨着要送皇帝什么礼。既能显示出诚意,也不至于让自己倾家荡产。 到了皇帝寿宴那日,整个后宫都忙碌起来了。 满宫华彩,热闹异常。 文武百官从辰时开始,就陆陆续续进宫参加宴饮。戏台子早已经搭好,皇帝后妃皇子公主们还未来,戏台子上已经咿咿呀呀开始唱上了。 李衍同十皇子一起进宫的,十皇子自下轿起就一直在看他空空如也的手。待到了内廷,实在忍不住了才问:“十一,你没打算送礼给父皇吗?”亦或是礼物藏在身上了。 李衍厚颜无耻道:“我先前收的礼金早就送给父皇了,那份大礼父皇应该很喜欢。” 十皇子啊了一声,然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锦盒:相比较他自己雕的木雕,十一送的确实更值钱。 他担心自己送的礼太轻,到了御花园就四处张望。想看看其他皇子送了什么。 找了一圈,只看到大皇子和四皇子。 大皇子身子骨不好,他母妃不让他靠近。四皇子今日带了四皇子妃过来,他也不好意思过去。于是扭头问李衍:“三哥和七哥呢?他们两个怎么还没来?” 李衍也四处看了看,摇头:“不知道啊,三哥不是被父皇派去巡城了?不会今日还在上职吧?” 天子寿辰,普天同庆。 应该不至于。 李衍刚想往大皇子那去,四皇子带着自己皇子妃朝这边 过来了。他喊了句十一,然后看了看他左右手,也问了一句:“你的贺礼呢?” 他身后的四皇子妃朝着李衍和十皇子微微俯身。 李衍两人点头,算是回应,然后道:“贺礼在我娘那。” 十皇子眼睛瞪大,扯了一下李衍,用眼神问他:方才你不是说已经送过了吗? 李衍用眼神会他:逗你呢。 十皇子有些无语,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一幕落在四皇子妃眼里甚是有趣,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李衍这才收敛,转头问四皇子:“七哥呢?” 四皇子摇头:“不知道,昨日他同我说,会晚些过来,估计是睡太晚起不来吧。”他笑道,“我已经让人过去看了,不急,三哥不也没来吗,说不定就一起来了。” 早就过来的阮贵妃也注意到三皇子没过来,连忙派了身边机灵的小太监出去查看。 那小太监一路走得飞快,才出□□,就和四皇子身边的小厮撞在了一起。他跌了出去,将进宫来贺寿的兵部侍郎给撞得一个趔趄。 手上的贺礼直接摔了出去。 兵部侍郎吓得要死,发现贺礼损坏后,拉着那小太监就不肯放。 四皇子身边的小厮见此,低头快步从两人身边路过,然后一路出了宫。 一刻钟前,宫外西城大街。 三皇子带着几个兵抓了几个逃犯后,才匆匆回府换了衣裳,带上贺礼,骑上快马往宫里赶。 他跑得太快,右侧方直接冲出来了一辆马车,双方直接就撞上了。 三皇子连同腋下夹着的寿礼一起跌下了马背,对面的马车也直接歪倒在地,发出巨大的砰咚声。 马车开裂,七皇子从里面爬了出来,看到三皇子就骂:“李湛,你不长眼是不是?大街上的纵马,想谋杀啊?” 三皇子赶着去贺寿,没空搭理他。伸手去捡贺礼就要走,七皇子见他如此,气得冲过来就去揪他衣领:“你撞了我就想走?门都没有!” 三皇子不耐烦,伸手将七皇子的手拽开:“你再不走,寿宴就要迟到了!”他近日本就不得父皇喜欢,若是寿宴再迟到,恐会被人扣上不孝的名声,更惹父皇厌弃。 他这边着急,七皇子不依不饶又缠了上来:“少拿这个忽 悠我,你今日撞了我,至少也给得我个说法,否则别想走!” 七皇子就是诚心想拦着他的:任凭阮贵妃再如何讨好父皇,只要三哥不出现,都白搭。 先前他故意让刑部的人把几个逃犯放了出去,故意拖李湛,没想到他李湛的动作还挺快! 那只能他自己来拦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三皇子的战力。 三皇子甩手,直接又将他丢回了破损的马车上。 他痛得龇牙咧嘴,但下一秒又扑了过去抱住三皇子的大腿,嚎道:“有种你就打死我!” 三皇子觉得他简直有病,揪住他后脖领用力扯了两下都没扯开。 两人正纠缠着,突然插进了一道声音:“哎呦喂,七皇子,三皇子别打了,寿宴快开始了,你们赶紧进宫吧!” 七皇子抬头,就瞧见他四哥身边的侍从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三皇子方才落在地上的贺礼。 侍从把贺礼还给了三皇子,然后又伸手去拉七皇子:“七皇子,快随奴才进宫吧,四皇子到处在找您呢。” 七皇子有些懵:四哥找他做什么,不是说今日他来拖住三哥? 反正父皇从来就不待见他,他能拖住三哥,寿宴迟到也是不亏的。 他还未被拉走,三皇子就夹住贺礼翻身上马了。 七皇子急得跺脚:“你等等!”以三哥的速度,别对方没迟到,他自己迟到了。 那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他当即解开了车夫的马,骑上马就走,徒留车夫和四皇子身边的侍从在跺脚,大喊:“七皇子,您的贺礼!”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宫,然后又一前一后下马进宫。 三皇子脚程快,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内廷御花园,寿宴开始的最后一刻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建宁帝朝他这边看过来,然后就瞧见了气喘吁吁,头发凌乱、浑身脏污,朝着这边百米冲刺的七皇子。 建宁帝拧眉,喊了声:“老七!” 所有人都朝着七皇子看去,那一瞬间的压迫感太强。七皇子惊得左脚和右脚打结,一个刹车不及时,直接飞扑了出去。 他整个人像个大号的鱼雷,从十皇子桌面上砸了过去,然后滚过大皇子的桌面,直接砸在了李衍的桌面上。 发出更大的声响! 李衍整个人被邻桌的三皇子护着往后靠了靠,手上的筷子都吓掉了。 好半晌嘴巴才合上,看着浑身上下被撞得青紫的七皇子,颇为同情的问:“七哥,你没事吧?” 七皇子痛得龇牙咧嘴:他看起来像没事的样子吗? 现在肯定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父皇杀人的眼神,和他母妃恨不得掐死他的目光了。 还有四哥,应该对他很失望吧。 七皇子思索来思索去,决定所幸装晕。于是他眼一番,两腿一伸,晕了过去。 淑妃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四皇子也跟着起身。 建宁帝眉头几乎打结,阮贵妃抿着唇看好戏,三皇子缓了口气,坐在了那灌了口酒,暗骂: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建宁帝要开口让人把他抬下去时,李衍从袖带里摸出一枚银针,直接扎进了七皇子的人中。 七皇子惨叫一声,直接蹦跶起来了,他刚想骂李衍来着。抬头四顾,就发现整个御花园的人,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家眷,还有皇子公主后妃娘娘们,和今日的寿星主人公,他的父皇大人,都齐齐盯着他…… 现场诡异的安静。 七皇子脚趾扣地、头皮发麻,只想原地升天! 他拧眉盯着李衍,用眼神在骂他:要你多事啊!会点医术了不起啊!扎你个娘娘腿! 李衍耸肩,指尖的银针又动了动。 七皇子瞳孔放大,后缩脖子,就听见建宁帝一声喝问:“老七,你来说说,这又是哪一出?” 七皇子回头,缓缓和建宁帝对上。 御坐上的建宁帝沉眉冷目,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七皇子知道:今日他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必定要被重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记者提问:请问看到你七哥,你想到什么? 李衍:《猫和老鼠》里面的傻狗。 第 105 章 签到第105天 七皇子用尽自己二十几年积攒的智商,脑袋飞速的运转,支支吾吾一阵后果断伸手指向三皇子:“是三哥,都是三哥!儿臣赶着进宫给父皇贺寿,三哥骑马冲出来就将儿臣撞翻了!儿臣急急忙忙的追进宫才会搞成这个样子的!” 对就是这样,他死咬住李湛不放,就算挨罚,也有人陪着他一起挨罚。 三皇子连忙起身辩解:“父皇,儿臣原本打算进宫贺寿,但刑部有逃犯逃出,儿臣临时去抓捕逃犯,匆匆赶来时才同七弟撞上。但七弟不知怎的,不管不顾拉着儿臣就是不肯儿臣进宫。” 这话说的,难免让人怀疑七皇子故意不让三皇子进宫。 七皇子恼了,嗓门拉高,震得旁边的李衍耳膜都生疼。 “什么叫就是不让你进宫?你撞了我一句道歉都没有,扭头就跑,我能不拉住你吗?” 但建宁帝深知他的尿性,反问他:“贺寿?寿礼呢?” “寿礼?”七皇子四下看看,瞬间惊慌。 寿礼他忘在马车里了。 他求助的看向淑妃,淑妃扶额,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七皇子又看向他四哥,四皇子侧头,余光瞟见隐在御花园暗处朝他招手的侍从,以及侍从手上的和寿礼。于是起身,朝建宁帝道:“父皇,小七昨夜就把贺礼交给儿臣了,让儿臣带进宫给您。”说着他拿出自己那份贺礼先呈了上去。 七皇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建宁帝喝道:“老四,你少给他打掩护。昨夜给你的,你总不说他直接让你挑的礼?自己没手,要你送进宫来?” 四皇子被噎了一下,有些无奈。 建宁帝继续盯着七皇子:“你三哥追逃犯迟了情有可原,那你说说,你迟了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因为他要等着堵李湛啊。 七皇子正努力找理由,一旁的阮贵妃就抿唇轻笑:“总不可能是睡晚了吧?那七皇子就太不上心了,明知今日是您父皇寿宴还如此……” 七皇子急着辩解:“儿臣没有!” 淑妃也帮他说好话:“是啊,皇上,臣妾昨日还叮嘱他务必早到,他定然不般这心大的。” “叮嘱了还敢如此,就是故意的了?”建宁帝拧眉,不耐烦再听他叨叨,直接下旨道:“既然 迟了,就不必参加寿宴了。你现在回你的王府,闭门思过一个月,罚俸半年!” “父皇!”七皇子急了,又看向淑妃和四皇子。 四皇子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再争辩了,赶紧走。 父皇近日脾气越来越大,这个时候再吵,后果可能更严重。 七皇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然后留下满地的狼藉,当着群臣的面一瘸一拐的往御花园外走去。 那背影看上去即凄惨又可怜。 他一走,寿宴重新恢复热闹。有宫婢和小太监迅速过来收拾寿宴上的残局,李衍就往三皇子那边靠了靠,侧头就瞧见三皇子一截脏了的衣摆。 他扯了扯三皇子,三皇子低头,也瞧见了那截脏了的衣摆。见李衍要动手给他清理,他连忙把袍子拉到另一边,压低声音道:“无碍的,就是摔下马的时候沾到泥土了。” 李衍眼眸微睁:“还摔下马了?没受伤吧?”马那玩意儿,他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不是不敢,而是身体条件不允许。 三皇子摇头,冲他露出一口白牙:“你皇兄我皮糙肉厚,能有什么事!”他拿起寿礼,仔细检查:“倒是这寿礼,一同砸到了地上,别弄坏了。” 李衍目光落到寿礼上,跟着他看了一圈,突然讶异问:“这寿礼跟你一起砸到了地上,怎么一点灰尘也没有?” 经他一提醒,三皇子也注意到了。 他仔细回想,先前他摔下马的时候,那贺礼滚了几圈,直接摔进了一片浅淡的水污内,不可能连点灰都没沾上。他又把贺礼来回翻转检查了一遍,确实是自己的寿礼盒子。 外表一样,那就确认里面。 三皇子立刻解开寿礼盒子检查,李衍也低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锦盒看。锁扣打开,一只蛇头探了出来,还嘶嘶的吐着信子,差点没吓死他。 三皇子眼疾手快,啪嗒一声就把盒子盖上了,那一截没来得及收回的蛇信子还在外面疯狂的抖动。 邻桌的十皇子听见动静,轻咳了一声,问:“怎么了?” 三皇子摇头,将锁锁死,用袖子将锦盒盖住了,摇头:“没事。” 十皇子又询问的看向李衍,李衍也跟着摇头:“没事。” 十皇子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突然又凑近了一点,小声问三皇子:“三哥,你打算送什么寿礼啊?”他从进御花园就一直憋着想问,这下终于能开口了。 这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衍把他推开:“你送你自己的就好了,问了还能换寿礼不成?” 十皇子一想也是,于是又正襟危坐,吃起席来。 一旁的三皇子却脸色发白,难看的紧:寿礼是他亲自挑的,是一件刻了麒麟图腾的圆形羊脂玉璧。今日出门前他还仔细查验过,怎么会变成一条剧毒的蛇? 他又开始回想从挑选寿礼后到现在的每一个过程。 寿礼似乎只有方才进宫前,和老七撞在一起滚落在地时,离开了他的视线。 然后寿礼就被老四的侍从捡了起来,还给了他。 起先他只以为是老七想故意拖住他,不让他进宫贺寿。却原来,老七只是用来迷惑他的工具,掉包寿礼才是老四的目的吧。 他眸色变冷,抬头看向斜对面坐着的四皇子。 若不是十一发现了异常,他待会直接把寿礼献上去,真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会有多惨。 尽管建宁帝生肖是蛇,但送他一条剧毒的活蛇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这和行刺无异! 寿宴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行刺,就算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不会这样蠢,但事实摆在眼前,父皇绝对不会放过他。 储位之争,光明正大的来抢,他决计不会说什么。 但老四这样未免太狠。 这是想至他于死地! 他看向四皇子的同时,四皇子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还朝着他遥遥举杯。 三皇子冷漠的移开眼,然后看向阮贵妃。 阮贵妃接收到他的眼神,立刻让身边的春桃过来。春桃过来后,三皇子朝着她耳语了几句,她回到阮贵妃身边后,小声道:“三皇子说寿礼出了问题,让娘娘另外给他备一份礼。” 寿宴已经开始,群臣已经在献礼,待他们献完礼后,几个皇子公主就要献礼了。 时间紧迫。 阮贵妃立刻吩咐春桃:“去本宫寝殿将本宫前些日子亲手绣的金刚经拿来,记得用锦盒装好,别弄得太潦草!”临时找不到太过宝贵又特殊的东西,不如献爱心。 那金刚经是三皇子亲手所抄,虽然是她绣的,但只要字迹是三皇子的。献上去的时候,往孝心上靠,总能讨到好的。 春桃匆匆去了。 她一走,淑妃那边的宫婢也跟了出去。 三皇子注意到淑妃的宫婢往这边过来,伸腿就绊了那婢女一下。那婢女手上还端着酒水,一个趔趄,酒水就直接朝着李衍洒过来。 三皇子一惊,想伸手去拉李衍,正在和李衍说话的李明嫣就先挡在了李衍面前,整壶的酒水全洒在了她的裙摆上。 那婢女吓得要死,扑通一声跪下就朝李明嫣疯狂的磕头:“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淑妃蹙眉,暗骂对方没用。 阮贵妃隐隐得意。 “你怎么走路的?”李衍蹙眉看着李明嫣:“皇姐,你没事吧?” 李明嫣倒是好脾气的摇头:“算了,寿宴人多,她许是没注意。衣服脏了,去换一条就是了。”说着,她提起裙摆要走。 李衍起身:“我陪皇姐一起过去吧。” 他才迈了一步,就被大皇子拉住了:“十一,皇姐去换衣裳你跟去不合适,在这等着吧。” 李衍一想也是,于是又坐了下来,朝李明嫣道:“那皇姐快去快回,别错过献礼了。” 李明嫣点头,带着自己的两个婢女走了。 半刻钟后,春桃先捧着锦盒回到了寿宴之上,阮贵妃问她:“你没弄错吧?” 春桃摇头:“没错,奴婢再三确认才放进锦盒里的。” 阮贵妃还是不放心,伸手开了锦盒来确认。只是她刚看到明黄色的经卷,淑妃就喊她:“贵妃姐姐,轮到您向皇上贺寿了。” 阮贵妃忙把经卷往里推了推,把锦盒盖上,推给了春桃。 春桃会意,将锦盒隐在了宽大的袖子里,走到三皇子身后跪下。再把锦盒塞给了三皇子,并小声告知他里头的物件,以及阮贵妃交代的话。 他们说话的功夫,李明嫣已经换了裙子过来了。这次她直接走到建宁帝身边站着,群臣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朝她看去。正好没人注意三皇子这边。 待春桃走后,三皇子低头去看锦盒。 汪全就开始宣唱:“诸皇子给皇上拜寿——” 大皇子先上去了,献上自己亲手种的一盆长寿松。那松树造型奇特,赏心悦目,甚为好看。 建宁帝对大皇子没什么期待,对他送的寿礼要求也没那么高,至少他瞧着这盆长寿松还挺喜欢。 这么多年了,对着大皇子这张脸倒也没那么厌恶了。瞧见他瘦得过分的身体时,甚至还关心了一句:“你这身体要细细养着才是,没得比十一瞧上去还差。” 群臣看看大皇子又看看十一皇子。 确实,十一皇子出宫三年,不仅没死,气色还明显好了。反而是大皇子,瞧着就没好过,一咳嗽起来,身体好像随时要碎掉。 瞧着让人揪心。 大皇子被关心后,脸上浮现笑意:“多谢父皇关心。” 贤妃娘娘在一旁顺口道:“皇上,绪儿年纪也大了,是该成家立业了,您看这大皇子妃的人选?”若要成亲,必定不能再住在宫里的。 贤妃娘娘对这出宫建府一事格外的执着。 建宁帝方才舒展的眉眼明显淡了下来,把盆景放下后,问大皇子:“绪儿是如何想的?你想娶亲?” 皇帝一问出口,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文武百官都紧张起来:大皇子不得宠就算了,身子骨还差得要死,看着比十一皇子还容易挂掉,嫁过去不是守活寡。 万一大皇子点了头,皇上又乱赐婚,不是害了自家女儿一辈子? 贤妃才不管这些,她考虑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只要能出宫,怎么都好的。 她拼命朝大皇子使眼色,然而大皇子压根没看她,只躬身朝建宁帝行了一礼,摇头道:“不必了,儿臣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就不祸害人家姑娘了。”他再清楚不过,父皇不会想要任何冯家人的血脉。 他一旦点头,恐怕先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建宁帝显然很满意他的回答,假意训斥他道:“你既无意娶亲,只说就是。什么叫祸害人家姑娘,朕的儿子什么人配不得!” 大皇子:“父皇教训的是。” 建宁帝摆摆手,紧接着三皇子捧着锦盒上前,跪下后将锦盒呈上,高声道:“儿臣亲手抄写了金刚经一份,再由母妃亲自刺了绣,每日放在床头祈福一万遍,祝愿父皇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建宁帝自从有头 疾后,最喜欢听见的一句话就是身体康健,三皇子的这句贺词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脸上总算又有了笑意:“难得你有孝心,这浮躁的性子还能静下心替朕诵经祈福。” 其他嫔妃面上不显,心里却都在想:这一万遍祈福还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她们说十万遍都行。 汪全见皇帝高兴,赶紧上前接过了手里,打开锦盒摊到建宁帝面前给他看。 明黄带着佛香的布料呈现在建宁帝面前,建宁帝伸手拿过经卷,打开。 一节漆黑三角的蛇头探出了经卷…… 饶是建宁帝在沉稳,也差点没吓死,手一哆嗦,直接将经卷丢了出去:“来人啊,救驾!” 他大喊出声,身边的护卫齐齐抽刀,紧张的护在他身前。文武百官也骚动起来,起身往这边看。靠近他的阮贵妃更是直接吓得往后躺倒,倒是赵娘娘一如既往的镇定。 经卷砸到地上,滚了两下,完全摊开了。 寿宴上所有人就看到一条吐着信子,已经死掉的蛇被一枚虎头钉,钉在了经卷上。还未干枯的蛇血一点一点的从蛇头上往下沁,明黄的经卷染上难闻的腥味…… 看到那蛇头的一刹那,李衍就不淡定了:怎么回事?三哥不是去换了寿礼吗?怎么又出来一条死蛇? 十皇子也诧异:方才问三哥,三哥就不肯说,面色也有点奇怪,这死蛇不会真是三哥放的吧? 有胆小的女眷前一刻还点着脚看呢,下一秒就吓得尖叫。随即很快意识到场合不对,高高的调子一下子就压了下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文武百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谁不知道建宁帝的生肖是蛇,三皇子的生肖是老虎。皇帝寿辰,在金刚经里藏着用虎头钉钉死的蛇,这不是在诅咒皇帝吗? 建宁帝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至极,盯着三皇子怒目而视:“这就是你送的金刚经?你每日对着它诵经究竟是想祈福还是想诅咒朕?” “儿臣没有!”三皇子本能的看向阮贵妃,阮贵妃脸色已经惨白一片,正扭头瞪着春桃。 春桃也被吓傻了:她明明仔细检查过的,怎么会? 她仔细回想从御花园去瑶华宫,再从瑶华宫到御花园的整个过程:经卷并未离开她的手啊! 阮贵妃 咬牙,扑通一声跪下了,朝建宁帝道:“皇上,湛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寿礼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建宁帝冷脸:“如何就有人做手脚了?方才他自己说,他亲自抄写,并每日捧出祈福的?除了他还有谁能在经文里放蛇。”难怪他近日头疼频繁,太医又找不到原因,都是因为诅咒吧。 建宁帝这一刻出离的愤怒,并且偏执的认为事实就是这样。 阮贵妃辩解:“皇上,湛儿又不傻,怎么会挑寿辰之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做出这种事?” 一旁的淑妃插话:“谁知道呢,近日三皇子频繁顶撞皇上,又被皇上贬到巡城处了,怀恨在心也说不定呢。” “你闭嘴!”阮贵妃朝她喝骂。 淑妃悻悻闭嘴,然后看向建宁帝:“皇上,臣妾说的是实话。那金刚经就三皇子和贵妃姐姐碰过,不是三皇子难道是她自己不成?” “淑妃娘娘,你别血口喷人!”三皇子阴沉着脸,“寿礼可不止我和我母妃碰过,还有七皇子和四皇子的侍从也碰过!”反正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但老四和老七要害他是事实。 干脆谁都不要想好,全拉下水算了。 淑妃急了:“三皇子,别敢做不敢认,你胡乱攀咬什么?” “本皇子没胡说!”三皇子开始捋思路,“父皇,方才七弟追着儿臣进寿宴您也瞧见了,他亲口说进宫前,我们撞在了一起。儿臣的寿礼就是那个时候掉的,随后七弟拉着儿臣不放,是四哥的侍从赶过来,把寿礼捡给了儿臣。这事京都街上的百姓都瞧见了,寿礼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被掉包的,是七弟和四弟联合起来想陷害儿臣!” 一直没说话的四皇子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三哥,原来你进宫前故意撞老七,是像当初的五弟一样,打着让老七背锅的主意?” 他这一开口,现场所有人都想起几年前,五皇子勒死卫子陵,让七皇子背锅的事。 先入为主,所有人一瞬间都觉得,这七皇子真真是个倒霉催的,怎么啥坏事都能碰上! 连建宁帝也这么认为。 四皇子继续道:“我不过是瞧见老七迟迟没到,让侍从过去喊他了。方才十一和老十在这也听见了,我从头到尾压根不知道他和你撞上了,如何能掉包你的寿礼?” 所有人又都看向李衍和十皇子,连建宁帝也看了过来。李衍没说话,十皇子心眼实,直接点头道:“四哥是瞧见七哥没来,才让侍从去看看情况的。” 四皇子的话被佐证,这一定程度上就验证了三皇子在说谎。 三皇子还要说话,建宁帝就冷冷喝道:“你闭嘴!” 三皇子不甘心,又喊了声:“父皇!” 建宁帝头又开始疼了:“说了让你闭嘴!” 三皇子知道,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他提高声音道:“父皇,儿臣敢以性命发誓,儿臣绝对没有要诅咒您的意思!” “朕让你闭嘴!”建宁帝脑袋像是要裂开的疼,控制不住自己,抄起桌上的酒壶就朝三皇子脸上砸了下去。 阮贵妃大惊失色,起身就去挡,酒壶直接砸在了她后背。力道之大,直带着她向前倒去。 “母妃!”三皇子惊呼,及时伸手接住了她。 阮国公是再也坐不住了,出列后,直接跪到了母子两个面前,朝着建宁帝就以头磕地:“皇上明鉴啊!三皇子向来孝顺,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只是不凑巧,他刚说完,十皇子身边伺候的宫婢就突然尖叫一声,跳开了。 十皇子吓了一跳,待低头一看,就看到自己脚边有一条剧毒的蛇在嘶嘶吐着性子。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拉李衍,没想到李衍已经被大皇子拉跑了。 于是他边跑边喊:“母妃有蛇蛇蛇!!!!” 他好怕这玩意啊! 那毒蛇受了惊吓,开始到处乱窜。寿宴上尖叫连连,宫婢太监、大臣及一种女眷吓得全部乱跑,更有甚者直接跳到了摆宴席的桌子上。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声:“那蛇好像是从三皇子的座位上爬出的!” 跪在地上的三皇子惊慌的回头去看:那蛇他明明锁死了,藏在桌子底下的,怎么会跑出来?” 汪全护着建宁帝后退,连忙招呼着御前侍卫过来逮蛇。 那蛇许是受了惊吓,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建宁帝面前。建宁帝本就头疼难忍,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御座上。就在那蛇要攻击建宁帝时,三皇子想也没想,直接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将那蛇一分为二。 冰冷的蛇血渐了建宁帝满脸,他放大的瞳孔里是三皇子关切的脸,以及他左手上明晃晃的刀。 建宁帝突然就想起了大长公主临死前的那句诅咒:“本宫诅咒你,迟早众判亲离,死于至亲之手!” 在三皇子伸手要过来扶他时,他惊的一下子就打开了三皇子的手,然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朝御前侍卫喊:“快,快把这个逆子关进大理寺!” 御前侍卫上前缴了三皇子的刀,将他捉住。 三皇子也不反抗,只是不可置信,继而难过又受伤的看向建宁帝…… 父皇方才那眼神,是以为自己要弑父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6 章 签到第106天 侍卫要把三皇子架走,阮贵妃抱着三皇子的腿,不肯他们动,朝着建宁帝哭求道:“皇上,事情还没查清楚,您怎么能将他关入大理寺?” “皇上,湛儿方才救了您啊!您不能如此!” 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妃,此刻哭得可怜无助。 建宁帝头疼欲裂:“贵妃若再替老三求情,就同他一起去大理寺吧!” 阮贵妃瞳孔颤了颤:早知道皇帝绝情,万万没想到他过完河就拆桥。 阮国公连忙过去拉她,示意她别说了。 最后,三皇子被押入了大理寺。 好好的一场寿宴弄得一团糟,七皇子被关了禁闭,三皇子更是直接关到大理寺去了。 百官散场,后宫人心惶惶。 三日后早朝,四皇子一党就开始揪住三皇子的错处不放,要求建宁帝严惩三皇子。甚至有人直接说三皇子想弑君,嚷着绝对不能姑息。 对三皇子口诛笔伐。 阮国公联合一群武将开始反击,痛斥萧太傅离间天家父子之情,枉为人师。 同时又纷纷替三皇子求情,讲述三皇子有多孝顺有多崇敬建宁帝这个父亲,企图唤起建宁帝心里最后一点的怜惜。 双方斗得不可开交。 建宁帝自从寿宴回去后,就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再加上他们这么一吵,他头无时无刻都在疼。 整个人就爆发了,直接下令将三皇子党的两个官员拖出去打死。 血腥味让他隐隐兴奋,他白天夜里都难以入睡。太医令过来给他开了舒缓安抚的药物后还是没效。直到李明嫣开始给他揉按太阳穴,他才安静下来。 但梦里又开始光怪陆离,他梦见了年轻时的康王,梦见了少女事情的卫皇后。他伸手去牵卫皇后时,年少的卫皇后一下子变成了临死前的卫皇后。她拔下头簪,死死的抵住他的咽喉,大声的诅咒他,众叛亲离,亲缘丧尽,不得善终…… 很快卫皇后的这张脸,又变成了大长公主那张冷沉的脸,那张脸七窍流血,嘴巴一张一合:“本宫诅咒你,迟早众判亲离,死于至亲之手!” 建宁帝吓得连连后退,然后一把雪亮的刀锋划开了他的喉咙…… 他一下子就吓醒了,坐在龙榻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明黄的龙帐 随风晃动了两下,外间的汪全急匆匆的跑来,跪在地上,急切地问:“皇上,您怎么了?” 建宁帝后背一层薄汗,黏腻的难受。 他起身,汪全立刻让伺候的人过来。待洗漱一番后,汪全才小心翼翼道:“皇上,贵妃娘娘还跪在外头……” 建宁帝脸一下子又沉了下来,汪全立刻闭嘴了。 他揉着额头,第一句便是问:“明嫣呢?” 汪全立刻去把李明嫣找了来。 寝殿里点起了熏香,建宁帝躺到了软榻上。李明嫣默不作声的开始给他揉按额头。 这一按就按了两个时辰,建宁帝睁开眼睛,李明嫣还没停下动作。 他长长舒了口气,才哑声道:“还是女儿贴心,你那几个皇弟除了十一,没一个让朕省心的,一天天的巴不得气死朕!” 李明嫣继续安静的按着。 建宁帝又道:“文武百官也是,上朝就吵得朕头疼!” 文武百官吵,还不是因为建宁帝一直关着三皇子。不放也不杀,双方自然就开始博弈了。 等了一会儿,他直接把问题抛了出来:“明嫣,你说说,老三要如何处置?” 李明嫣温声道:“儿臣先前去和亲,一路上遭遇了连番刺杀,三弟一直护着儿臣,从未后退。儿臣认为,三弟赤忱,寿宴上虽有错,但罪不至死……”虽然她知道,李湛只是为了完成皇帝交给他的任务才护她。 当初这事,建宁帝也知晓,但最后由于没有证据,就不了了之了。 “苦了你了。”建宁帝想了一圈,当初和亲是老三去送的,能去破坏和亲的人,似乎昭然若揭了。 这群人,他还没死呢,一个个就打起来了。 他因为寿宴上的事和近日频繁做的梦,始终忌惮老三。 不想杀又不能放,那就赶得远远的吧。 冷香在鼻尖萦绕,建宁帝又渐渐睡了过去。半个时辰后,李明嫣从长寝殿出来。 寝殿外站着一群宫婢太监和守夜的侍卫,廊下灯光昏暗,阮贵妃就跪在那,听见声音连忙抬头。瞧见是李明嫣后,又继续挺直了背脊。 廊下习习凉风吹得她抖了一下。 李明嫣双手交握,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一刻钟后,阮贵 妃终于忍不住了,再次抬头看她,冷声问:“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李明嫣唇角微微翘起:“没什么意思,就是陪贵妃娘娘站一会儿罢了。” 阮贵妃拧眉:分明是在看自己笑话才对! 她咬牙:“从前的恩怨是从前的恩怨,长公主去和亲遭遇刺杀,湛儿可是拼死护住你。望长公主这个时候莫要落井下石!” 李明嫣轻笑:“贵妃娘娘这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公主有仇必报,有恩也会铭记。父皇那,我可是求了情的。” 阮贵妃狐疑的看着她。 李明嫣抬抬下巴:“更深露重,贵妃娘娘还是回去吧。你要知道,你就算跪死在这也无济于事。”父皇都可以一剑捅了他的发妻,阮贵妃这颗棋子算什么。 阮贵妃低头,不再搭理她。 李明嫣嗤笑了声,又进了寝殿。 次日,早朝时分,寝殿的门终于开了。 阮贵妃惊醒,立刻跪直了身子,翘首以盼。 身着龙袍的建宁帝走了出来,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道:“你回去吧,老三今日就能放出来。” 阮贵妃惊喜,连忙叩谢圣恩。 但早朝过后,圣旨传达下来,她整个人都傻了。 建宁帝下旨,让三皇子去北疆戍边,没有他的圣旨不得私自回京。 这和贬去北疆有什么区别? 正是夺嫡的节骨眼上,眼看着建宁帝一年比一年老,身子骨又弱了许多。三皇子一旦去了边关,这就无异于将皇位拱手让了出去。 她匆匆出宫去了三皇子府,她去的时候,阮国公已经在那了。 关了几日的三皇子衣衫也没换,胡子拉碴的,眼睛全是红血丝,满面憔悴。 阮贵妃扶着他上下打量过后,确认他没有被动用私刑,才放心下来。然后又急切的朝阮国公道:“父亲,现下可如何是好?” 阮国公拧眉:“圣旨都下了,能如何?” “可是!”阮贵妃心中怒火翻涌:“我们好不容易搬倒了卫家,湛儿怎么能这个时候走?” 阮国公叹了口气:“皇上近日脾气越发古怪,也许,这个时候走也不一定是坏事。谁说当了太子就一定能走到最后?先让湛儿去边关吧,你大哥在那会护着他的。”他又安慰三皇子道:“你去了北疆也莫要气馁,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去北疆历练历练也好!” 三皇子点头,想了三日,他也算想通了:只要父皇不待见他,猜忌他,他再怎么争也是惘然。 不若先去北疆。 他反过来安慰阮贵妃道:“母妃,你别难过了。反正儿臣小时候就想去北疆,您就当这件事推迟了吧。” 阮贵妃想起三皇子小时候,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事情哪能这么算的。 三人说着话,外头已经有人在催三皇子上路了。 这是一刻钟都等不了。 三皇子随便收拾了几件细软,就踏出了三皇子府。阮贵妃和阮国公想送三皇子到城门口,三皇子拒绝了。 他不喜欢离别的场景,他希望再回来的时候,他的亲人能站在城门口欢欢喜喜的迎接他,而不是现在满面愁容。 他翻身上马,一路跟着护送的禁卫军出了城。才到城门口就瞧见了李衍的马车停在那。 他勒停了马,马儿来回的踱步,打着响嚏。 李衍掀开车帘子跳下了马车,把手里准备好的包袱递给他:“这里头是我准备的一些吃食和散碎的银两,你拿着。” 三皇子接过包袱,从里面掏出装银子的荷包还给李衍:“吃食可以留下,银子就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北疆也用不上。” “你真不要?”李衍抿唇,“我难得大方一回的?” 三皇子轻笑:“确实难得,回来请我喝酒便是。” “好吧。”李衍在后背掏了一下,掏出一把小弩递给他:“这是我防身的东西,你拿去吧,里头的钢针如果用完了,可以去铁匠铺照着打。” 三皇子心说这么小的弩能顶什么用,但既然是李衍送的,他还是收下了。 “你回去吧。”三皇子说完,一甩马鞭,疾驰而去。 这是李衍第二次到这来送别了,他挺讨厌北城门的。他回头问陆小宁:“你说我不会来第三次吧?” 陆小宁肯定的点头:“你外祖父他们快回来了。” 李衍:“……”好吧,他把这茬忘记了。 他回头,就瞧见四皇子站在城楼上,两人四目相对。李衍一句话也没说就上了马车。 马车入城,四皇子又从城楼上下来了。他拦住李衍的马车,车夫为难的问李衍怎么办? 李衍掀开车帘子和四皇子对视,语气平淡:“四哥可是有事?” 四皇子拧眉:“你是不是认为,你四哥的寿礼是我换的?” 李衍声音依旧冷淡:“四哥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四皇子辩解:“寿宴上,我瞧见阮贵妃的婢女给老三寿礼了。你该问问阮贵妃,为什么寿礼里有那些东西。” 李衍:“三哥人都走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夺嫡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又没怪他的意思。 犯得着堵在这,同他解释? 他吩咐车夫快走,车夫挥动马鞭,四皇子这才让开。 马车缓缓行了起来,马车里的李衍拧眉思索:寿礼确实是阮贵妃准备的,阮贵妃不可能害三哥,那里面的死蛇谁放的? “小宁,你注意到寿宴那日有什么不对劲吗?” 陆小宁仔细回忆,迟疑道:“春桃去取寿礼的期间,长公主也走了……” “皇姐?”李衍抗拒往她身上想,“可是皇姐是因为被泼了酒才去换衣裳的。而且,棠梨宫和瑶华宫在两个方向,皇姐若是要在寿礼里做手脚时间上来不及。” 陆小宁无情的戳穿他:“你是不想怀疑长公主吧?办法总比困难多,只是换衣服的话也不必去棠梨宫。”虽然她也不想怀疑长公主,但李衍问起,她还是会说。 “长公主在羌北三年,虽受了很多苦,但性子也变了许多。她没有你想象的弱,不需要你去小心翼翼的保护。” 能从狼窝里杀出来,会是什么善茬。 就是她也变了许多。 李衍眉头几乎打结,就在马车快到他府邸时,他突然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往宫里去。 —— 与此同时,阮贵妃先一步回到了宫中。 饶是三皇子和阮国公已经安慰过她,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形,她这才有空,把被贬成三等宫婢,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的春桃喊了来,问她:“你再仔细回忆回忆,寿宴那日你来取寿礼,真没有异常?碰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春桃跪在地上,面色苍白,仔细回想了一下后才道:“奴婢,奴婢只碰见 了长公主……” “长公主?”阮贵妃是知道李明嫣去换衣裳的事,当时还是因为湛儿ban了淑妃的宫婢一下,她才会去。 “长公主也没有同你搭话?” 春桃摇头:“奴婢过来时候,同长公主撞了一下,她扶了奴婢一把,奴婢道完谢就走了。全程长公主和她的婢女都没有碰到寿礼。” 没碰到并不代表没偷换。 阮贵妃又问:“那你记得是什么时候撞见的?撞见的时候她可有换衣裳?” 春桃想了一下,点头:“大约半刻钟左右,在景阳宫附近撞见的,当时长公主已经换过衣衫了。”她记得很清楚,长公主在宴席上穿的是一件月白宫装,撞到她时,穿的是淡紫色衣裙。 阮贵妃咬牙:若是李明嫣去棠梨宫换衣服了,压根不会碰到春桃。最有可能的是李明嫣随便找了处就近的宫殿换了衣裳然后特意去堵春桃。 至于春桃说长公主没有任何举动,她是不信的。 这件事,只有李明嫣最可疑。 且卫家和卫皇后的事,她都有份。 阮贵妃越想越气,于是,她带着人亲自去了棠梨宫。 棠梨宫的门紧闭,她身边的小太监敲了许久才敲开。 阮贵妃积攒了一肚子火气,一进去就冷着脸问:“李明嫣呢?” 宫婢回她:“公主在书房。” “还不快带路!”阮贵妃一路到了书房,书房门口守着几个武婢。 阮贵妃进去她们没拦着,但阮贵妃身后的婢女却被拦了下来。 “公主好大的架子,拦着本宫的婢女不让进是什么意思?”阮贵妃看向端坐在窗台边上的李明嫣。 李明嫣已经备好了茶水,气定神闲的看向她:“本公主不喜人太多,而且,待会怕贵妃难堪。” 阮贵妃拧眉:“本宫能有什么难堪?” 李明嫣倒了杯茶水给她,转移话题问:“贵妃娘娘过来有何贵干?” 阮贵妃这才想起正事,冷眼盯着她问:“公主寿宴那日可是故意去堵春桃的?” 李明嫣和她对视:“贵妃娘娘其实是想问,三弟的寿礼是不是本公主换的吧?” 阮贵妃沉着脸。 李明嫣唇角翘起:“寿宴那日,七弟是故意去 堵三弟的。然后四弟趁机将寿礼换了,那寿礼里是一条剧毒的蛇。但十一太好心,提醒了三弟,三弟才会找贵妃娘娘另备寿礼。” “本公主瞧着四弟和三弟实在没用,就顺手帮了他们一把。” 她说得如此轻飘飘,阮贵妃却恨不能掐死她:“你这是承认春桃的寿礼是你换的了?” 李明嫣丝毫不避讳的点头:“是。” 阮贵妃端起桌上的茶水就想往她脸上泼。 李明嫣先一步站起来,朝着她就是一巴掌。 阮贵妃手里的茶被打飞了出去,茶杯砸在地上碎成数块。 巨大的声响吓了书房外,瑶华宫的宫婢一大跳。他们想往里冲,就被守在外头的武婢止住了。 里头的阮贵妃还不知晓外头的动静,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明嫣:“你敢打本宫?” 啪! 李明嫣又补了一巴掌,讥讽道:“本公主想打你还要挑日子不成?” 阮贵妃瞪着她:“本宫是贵妃!” 李明嫣往前逼近一步:“贵妃也是妾,本公主是嫡公主,如何打不得你!” 阮贵妃被逼得连连后退,手撑着身后的置物架上。置物架一个没稳住,噼里啪大摔了一地。阮贵妃直接向后倒去,摔在了一堆的瓷器中,手心被扎得生疼。 她突然有些惧怕李明嫣的眼神,刚想大声呼救,就被李明嫣拿瓷片抵住了脖子。 阮贵妃瞬间惊恐:“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李明嫣冷笑,“想报复你!你应该知道本公主活着回来后,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她眸色冷冽,里面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阮贵妃丝毫不怀疑她会下手。 她开始有些后悔来找李明嫣了,她惊慌道:“本宫,本宫的婢女就在外面,本宫来你这,许多人都看到了。你现在杀了本宫,你也跑不了的!”她试图拿建宁帝来恐吓李明嫣:“你杀了本宫,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李明嫣手上的瓷片又往前递了一点:“那试试?” 阮贵妃的脖颈被划破,黏腻的鲜血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淌,尖锐的疼痛让她止不住的发颤。 她顾不得自己手心的伤口,双手去握住李明嫣的手,试图阻止她下一步的动作, 她颤声求饶:“长公主,你住手,住手……” “这就疼了?本公主在羌北所受的疼,比你这个疼上千倍百倍!”她整个手心都染上了阮贵妃的血,眼里的癫狂叫阮贵妃害怕。 阮贵妃抖着声道:“又不是本宫让你去羌北和亲的,要怪你就怪皇上,要杀你也去杀皇上!卫家是皇上除的,你母后也是皇上杀的。你为难本宫算什么本事?” “且湛儿送你去北疆,一路上拼了命的护你,你就是这样害他的?” 就在阮贵妃以为她会被李明嫣割喉而亡时,李明嫣突然把手上的瓷片一丢,嘲讽道:“你倒是比本公主母后有觉悟!” 阮贵妃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气。 李明嫣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冷声道:“若不是看在三弟和亲路上相护的情谊上,你以为他还能安然的离开大理寺天牢去往北疆?”她顺手把帕子丢了,“实话告诉你,父皇已经对三弟起了杀心,你们阮家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卫家!” 阮贵妃面色惨白。 李明嫣瞧着她:“圣旨都下了,你就乖乖接受,莫要再跑到本公主的面前发疯。若是再有下一次,本公主一定弄死你!” 房门被打开,阮贵妃浑身发抖的走了出去。瑶华宫的下人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吓得要死,连忙上前扶着她,问她怎么回事。 阮贵妃抓住宫婢的手都在发颤,努力肃声警告:“本宫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今日就当本宫没来过长公主这,听见了吗?” 几个宫婢连忙点头,扶着阮贵妃走了。 李明嫣走了出去,感觉到左侧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她扭头,就瞧见李衍和陆小宁站在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李明嫣愣了一秒,随后问:“你都听见了?”她知道李衍耳力过人。 李衍点头,声音有些干涩:“三哥的事真是皇姐做的?” 几个武婢很有眼神的撤离了,远远的注意着这边。 李明嫣也不想瞒着他,点头:“对。” 李衍又问她:“贬三哥去北疆,也是皇姐的主意?” 李明嫣很平静的反问他:“这样不好吗?以他的脑子,和李衡斗,最后落不过一个死字。如今边关安定,又有阮将军坐镇。只要他安静待着,就能活了!” “还是说,十一想看他被李衡弄死?亦或是被父皇猜忌,哪天像五弟一样被处死?” 李衍很早就这样想过了:去边疆,确实是三哥最好的选择。 他又继续问:“那皇姐回来是想报仇?” “仇肯定是要报的!”李明嫣语气幽幽,“我还想要大楚的江山!” 李衍眸色幽暗:这是要参与夺嫡的意思了? “皇姐想当皇太女?” 李明嫣反问他:“怎么?你觉得不行吗?十一,从前你同我说过,女子亦可称帝的!阿赤容烟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本公主想要权,想要没人能轻视我践踏我,想要高坐明堂,做这头顶的天!” “皇姐!”李衍劝她:“你想好了,一旦踏出这一步,不是你死我活,你活着回来不容易,我不想你死!” “我活着回来不是为了苟活!”李明嫣眸色坚定:“我宁愿死在那位子上,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她心意已决,李衍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7 章 签到第107天 女子要夺权可比男子难多了。 就是当年鼎盛的冯太后和后来风光无两的大长公主也不敢有当权的念头。 李衍抿唇,同李明嫣道:“依照父皇的性子,不管皇姐如何努力,他都不可能册封你为皇太女的。” 就算皇子都死绝了,便宜爹也只会过继。 说句不好听的,他想当太子都比皇姐容易。 时代的局限性就是如此。 李明嫣神色淡定的回他:“这可不一定。”羌北王不也没想过把王位传给阿赤容烟吗。 事在人为。 不给她就抢好了。 李衍疑惑:“什么不一定?” 李明嫣还没回答,汪全身边的小太监就匆匆来了,朝着李明嫣行了一礼后,急切道:“长公主,皇上头疾又复发了,汪总管让奴才来请您过去呢。” 李明嫣应了一声,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李衍一眼,这一眼仿佛在说:你看,父皇离不开我。 李衍蹙眉:近几个月,父皇似乎是真离不开皇姐,连夜里有时也侍奉左右,清心殿处理政务的时候更不用说。 而且近日便宜爹的脾气也暴躁了许多。 实在太过反常…… 整个太医院和他都没办法缓解便宜爹的头疼。皇姐若只是单纯的揉按穴位,真的能立竿见影? 先前他不愿意深想,现在不得不想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衍日日往建宁帝的面前跑。时刻注意着他的衣食住行,盯着李明嫣给他揉脑袋。连续盯了半个月,一丝异常也无。 反倒是建宁帝时不时就调侃他:“朕当你有了王府就不喜来朕这了,近日是怎么了,日日都能瞧见你。”他心情难得的舒畅。 李衍讪讪:“儿臣不是想尽尽孝心吗?奈何皇姐太能干,儿臣只能刚看着。” 建宁帝听他这么说来了兴趣,朝他招手道:“那让明嫣教你,你来给朕按按。”他还从未享受过李衍的伺候,一时还挺新鲜。 李衍听话的走到李明嫣身边,询问她:“要按哪些穴位?” 李明嫣同他说了一遍,然后李衍就接替了李明嫣的位子,照着揉按了起来。只是没揉几下,建宁帝眉头就促了起来,道:“还是算了,这方面你还真不如你皇姐。” 李衍面上带笑,心里却奇怪得紧: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手法、穴位都没有错,要说力道不一样也不太可能啊。 为何只有皇姐按得有效? 还有什么他疏漏的地方。 李衍又被建宁帝赶到了座位上坐着,建宁帝靠坐在龙椅上闭目休息,李明嫣就很自然的拿起御案上的折子开始读。 李衍就那么看着,有宫婢端了茶水上来。他接过,抿了一口,一股冷香一闪而逝。他忍不住问那宫婢:“这是什么茶,闻着味道很特别?” 宫婢连忙道:“是江南进贡的雨前龙井。” “雨前龙井?”他记得没错的话,这茶是十二商会里的钱老板进贡的。这茶他尝过,没有这股子冷香。 他怀疑是自己方才接触了便宜爹才留下的味道,于是又嗅了嗅自己的指尖,没闻出任何异常。 他抬头去看李明嫣,李明嫣依旧在安静的念折子。 空气里是浅淡的龙涎香,殿内静谧又和谐。 很快,一道脚步声插了进来。 汪全带着四皇子进来了,四皇子看到李衍微微诧异,待看到正在读奏折的李明嫣时,忍不住蹙起眉头。 建宁帝睁开眼,问他:“有何事?” 四皇子这才回神,朝建宁帝俯身一礼:“父皇,户部的账目已经盘过了,账本在这,请您过目。” 他将账本高举,汪全连忙伸手过来接过,放到了建宁帝面前。 待建宁帝翻看过后,夸赞道:“不错,朕这么多儿子里,就数你最能干。” 四皇子眉眼染上欣喜,然后多问了一句:“父皇,三哥去边关后,巡防营指挥使的位子空了下来。小七正好闭门思过结束,不若让他去巡防营历练历练……” 巡防营主要负责京都内外的安全,地位仅次于禁军了。若是巡防营给了七皇子,那四皇子党就如虎添翼,三皇子就彻底出局了。 建宁帝眸子里的笑意明显淡了下来,李明嫣适时插话道:“以七弟的性子恐不适合接管巡防营,大皇弟瞧着更合适一些。” 四皇子拧眉:“大皇兄那身体如何能管巡防营的那群武将?” 李明嫣轻飘飘的反问他:“至少大皇弟从不胡来,巡防营是京都重要守备军,让七弟去管不怕他弄得乌烟瘴气? 父皇的寿宴就叫他搞砸了。” 四皇子面色冷凝,一时间还真没办法反驳。 他看向建宁帝:“父皇,小七年纪不小了,您应该给他个机会。” 李明嫣唇角轻扬:“年纪是不小了,不如先成家?父皇,不如给七弟找个皇妃,说不定就成熟了。” 四皇子还要说,建宁帝就道:“明嫣说的在理,老七那性子还是先成家吧。至于巡防营,让老大过去瞧瞧也无碍。他身子骨再弱,也是天家皇子,那群武夫还能欺负他不成。” 早在四皇子提出这个问题时,建宁帝就想了一圈。老三已经贬去了边关,巡防营再交给阮国公的人肯定不合适。交给老七,这不等于壮大萧家这个外戚,那更不行。 如今在面前的皇子也就老大,老十和十一,老十在工部做事,整天忙得和陀螺一样,性子又轴,肯定不合适。 至于十一…… 建宁帝看向李衍:这孩子不是生病就是在生病的路上,虽个子已经长高了,但到底不及弱冠……巡防营那地方多苦啊,别伤着他了。 老大身体也弱,但这些年瞧着也还好,和太后闹翻了,又没母族势力。派个他信得过的副将看着,让老大去巡防营冲门面,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就行。 省得老四这帮人一直惦念着那位子。 见建宁帝主意已定,四皇子知道不能再说了。他沉着脸瞥向李明嫣,李明嫣只当没看到,继续给建宁帝整理折子。 四皇子眼神又定在那堆折子上:父皇近日对皇姐似乎太过倚重了! 建宁帝见他迟迟不走,蹙眉问:“可还有事?” 四皇子摇头,退了出去。 他走后没多久,又有几个大臣过来议事。李衍借口要去他娘那,出了清心殿。很快,李明嫣跟着他身后也出来了。 李衍诧异:“皇姐不用跟着父皇吗?” 李明嫣摇头:“我也要回棠梨宫一趟,一起走吧。” 两人并排往前走,李明嫣身上干净舒爽,连脂粉香也无,更别提什么冷香了。 李衍几乎以为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察觉到他一直在看自己,李明嫣回头冲他笑了一下,问:“你外祖父,外祖母是不是要回来了?” 李衍回神:“应该就这几日吧 ,我娘要同我一起出宫去迎接。” 李明嫣温声道:“他们流放北地多年不容易,十一要多陪陪他们,有亲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李衍以为她想起了大长公主和右相,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分别后,李衍就去了钟粹宫。 许妃瞧见他来,忙问:“小宁呢?你怎么没带她来?” 李衍解释:“外祖父他们不是要进京了吗,小宁和小路去帮忙收拾许家祖宅了。” 许妃笑道:“这两个孩子就是好,贴心。” 不一会儿,赵娘娘也来了。 李衍同她们说起建宁帝的事,疑惑问:“你们有没有发现父皇近日脾气变得古怪暴躁了?” 许妃点头:“倒是有一点。”不过也只是有一点,她向来是温温柔柔的,建宁帝对着她很难发脾气。 赵娘娘近日接触建宁帝最多,其实她早发现了端倪,也发现了李明嫣的不对劲。 但李明嫣手段高明,她细查后没查出任何不妥之处,甚至比她下绝子药还要高明。 那冷香连建宁帝本人都没察觉,也只有李衍这狗鼻子能闻得出来了。 如果李明嫣只是单纯的动狗皇帝,其实赵娘娘是乐见其成的。她故意打着马虎眼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父皇脾气本就不好,从前是被大长公主压着而已。现在卫家没了,年纪一上来,暴躁点难免的。” “年纪上来,暴躁点难免的?”李衍暗自揣测,不会是到了更年期吧? 话说,男人有那玩意嘛? 赵娘娘观察他神色,又补充道:“且他头疾严重,从你出宫那会儿到现在都好几年了,痛的时候没杀人已经算好了。” 他蹙眉:“父皇近日对皇姐好像很倚重。” “你别小看头疾,疼起来真真要命的!太医院查不出毛病,亏得你皇姐能舒缓他的头疾。”赵娘娘话语一转,又道:“你父皇多疑心思沉,你也是知道的。他迟迟不肯立太子,不就是怕被夺权吗?他不信任任何皇子,唯有你皇姐是个女子,能依仗的只有他,倚重点不是应该的吗?” 赵娘娘的话有几分道理。 但李衍总觉得哪里有漏洞:便宜爹似乎不仅仅是倚重皇姐,还有点顺从皇姐。 顺从这个词似 乎也有些不准确。 他应该去问问陆小宁的,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李衍回到王府就去了药房,开始尝试着调配复刻方才闻到的冷香。 说是香也不确切,更像新雪初融的味道。 干净凌冽不易察觉。 现在是夏日,去哪去找雪花? 皇家冰库里好像有冰,若是再加上别的东西调配,应该能模拟出大概的味道。 他立刻让管家拿着自己的腰牌进宫去取冰,等冰取来后,他就窝在药房里一整日都没出来。 白芷去敲门,他也没应。 直到陆小宁过来敲门,他才喊了句请进。 门开了,陆小宁端着晚膳进门。李衍让她把房门关上,然后神神秘秘的朝她招手。 陆小宁狐疑,顺手关了门,把晚膳放到旁边的小几上,然后坐到他面前。还没说话,李衍就递了个琉璃瓶过来,示意她闻一下。 陆小宁试探的将脸凑过去,嗅了嗅,浅淡新雪的味道飘入鼻尖。 她抬头看了看李衍:“什么意思?” 李衍问她:“你在羌北闻到过这种味道吗?” 陆小宁疑惑:“这不就是雪的味道?羌北的冬日到处都是这种味道。” 李衍:“你再闻闻?” 陆小宁又凑近了些,深深嗅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闻出来。她问李衍:“你到底想让我闻什么?” 李衍自己又闻了一下,他明明能闻出雪里面还有股冷香,为什么陆小宁闻不出来? 难道是浓度不够? 是了,寻常人没有他的嗅觉灵敏,肯定要浓度大一点才能闻得出来。 他又往琉璃瓶里滴了点花汁进去,再次让陆小宁闻。 这次陆小宁刚吸口气,眉头就促了起来,脱口而出:“寒枝花?你怎么有这种花?” “寒枝花?”李衍追问:“什么是寒枝花?” 陆小宁陷入不好的回忆:“是羌北特有的花,生长在极寒之地,是羌北王族才能有的花。这花寻常人根本闻不出来,除非是掉进了花田,或是提炼出花枝才能闻出极淡的冷香。” “这种花的花汁可以减轻伤痛,羌北的勇士在战场上受伤才能得到羌北王的赏赐。但服用过量的话,可以致幻,会让人会飘 飘欲仙,如坠美梦。”她曾亲眼见过羌北王和羌北王子服用寒枝花后癫狂的丑态。 李衍面色冷凝:听着怎么像是罂粟? 但生长环境似乎又不同。 他又问:“那这寒枝花可会让人变得暴躁易怒?” 陆小宁摇头:“不会,阿赤容烟说过,服用过量的寒枝花后,除了致幻,还会让服用的人顺从、依赖种花的人。时日越久,那人就会陷入沉睡,血液会成为寒枝花的养分,死后尸体上会长出新的寒枝花。” 李衍疑惑:为何他父皇暴躁易怒?难道是他猜错了? 陆小宁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迟迟没说话,想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你是怀疑长公主给皇上用了寒枝花?” 李衍点头,把今日的事同她说了一遍。 陆小宁也有些疑惑:“听你这么说,长公主应该是把寒枝花的花粉藏在了指尖。如果只是少量,皇帝只会慢慢嗜睡和顺从,根本不会暴躁易怒!只有强行戒断才会出现强烈的反应,比如,浑身的骨头会像有蚂蚁在啃咬,会冷得每个毛孔都冒寒气。” 李衍又问:“那会不会是头疾影响?” 陆小宁拧眉:“不太可能,如果只是头疾,寒枝花是可以缓解的。” “你给皇上把过脉了吗?” 李衍点头:“查不出任何问题,甚至脉搏都没表现出异常。” 陆小宁迟疑两息后,还是道:“长公主也曾服用过此花,当时也查不出异样,还是阿赤容烟提醒了我们……”羌北王嫌李明嫣的脾气又臭又硬,把人打伤后又假意让人送来寒枝花药膏。 李明嫣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药膏,强制戒断后,每日身体骨头里都像是有蚂蚁在啃咬。 她是亲眼见过李明嫣有多痛苦的。 能把自己手上身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恨不能用刀把骨头挖出来挠……她到现在想起来都不忍心…… “皇姐也服用过?”李衍抿唇:“那皇姐现在再接触那花岂不是又容易染上?” 这玩意和罂粟也没啥区别了。 陆小宁:“应该会有一定的影响吧,月上中天寒气最盛时影响最大。如果你想验证,可以十五晚上去棠梨宫看看。” 李衍神色凝重,明日似乎就是十五了。 这晚,他直到凌晨才睡过去。 第二日,就焦躁不安的进了宫,借着要看望他娘的由头留在了钟粹宫。 本来皇子元服后是不可以留在宫里过夜的,但除了被拘在宫里的大皇子外,李衍似乎是那个特例。 钟粹宫也始终留着他的屋子。 他忐忑的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月上中天,待整个皇宫都陷入沉睡后,他才出发往棠梨宫去。 他走的正门,守宫门的小太监瞧见他来甚为诧异,行了一礼后,连忙问:“这么晚十一皇子怎么过来了?” 李衍问他:“皇姐呢,睡了吗?” 小太监为难:“长公主已经睡下了,要不您明早再来?” 李衍没搭理他,径自往李明嫣的寝殿去,边走边道:“本皇子深夜来,就是有急事。”他走到寝殿门口,门口的武婢立刻拦住他,小心翼翼道:“十一皇子,长公主已经睡下了。” “本皇子不进去,你们去将皇姐喊出来。”说着他就站在前殿门口等。 武婢为难,互相看了一眼,还想再劝。 寝殿的门突然开了,李明嫣披着外裳站在那,朝他看过来,问他:“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李衍上下打量她,见她并无异常,才松了口气。然后道:“我傍晚去了父皇那,汪公公说你申时末就匆匆走了,瞧着脸色不太好,我担心你生病,就过来看看。”说着还拿出随身的布袋,“你瞧,我连药都带了。” 李明嫣面上带笑:“我当是什么急事,你放心,我无碍的,许是午膳吃坏了肚子,就匆匆回来了。” 李衍从布袋里掏出治肚子的药:“肚子不舒服的话吃这个。” 李明嫣接过:“好了,我会记得吃的。天色已晚,你快回去休息。” 李衍点头,同她道别后,走了。 待确定他已经走远,李明嫣勉强维持的平静瞬间瓦解。她整个人站立不稳,扶着门框一下子就滑了下去。 两个武婢吓得要死,连忙将她扶进了屋子。还未到床榻上,她就痛得受不了,一下子跌倒在地,直接将手边的屏风给扑倒了。 人也跟着跌倒在地。 两个武婢再次伸手去扶,就被李明嫣呵斥:“别碰我,都出去!” 两个武婢面露不忍,但又无可奈何。 待寝殿的门重新关上,李明嫣痛得蜷缩成一团,寒气往她四肢百骸游离。 明明是夏日,她却似被埋在万年不化的冰雪里,冷得透骨。 寒枝花的花粉就在床榻之上,只要她爬过去就能够到。 李明嫣浑身的骨头都在痛,她眼眶凸出,唇角都咬破了血,努力克制着不动。 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她三年都过来了,比这还难受都熬过来了。 就一晚上而已,她熬得住。 唇角的血不住的往下滴,李明嫣呜咽一声,张嘴就要去咬自己的手腕。 一截白净的手腕先伸到了她嘴边,李明嫣要咬下去的动作一顿。抬头,就见冷光里蹲着的李衍。 李明嫣一下子怔住,随后像鸵鸟一样将自己团成一团。 李衍瞧见他这样,既心疼,又难受。 连忙从药袋里摸出止疼的药给她,她不张嘴,他就强硬的撬开她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然后起身去倒了杯水,给她灌下去。 李明嫣呛得连连咳嗽,李衍将她扶到塌边坐下,然后抽出银针给她施针。 半个时辰后,李明嫣总算好受了点,但浑身还是痒,身上寒沁沁的冷。 她裹紧被子,上下牙齿都开始打架,抖着声问:“陆小宁告诉你的?你如何去而复返了?” 李衍哑着声道:“方才触到你的指尖了,冷得过分。” 李明嫣暗自懊悔:还以为瞒过去了。 李衍劝她道:“皇姐,就算你想夺权,也不必用这种方式。那寒枝花损人不利己,你能戒断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再继续了。” 李明嫣眼神冰冷:“我能依仗的只有这个了,你放心,只是一点花粉而已,不会上瘾的。”她计划过的,若从没接触过花粉的,只是这么一点不至于上瘾,她是染上过的,反应才强烈了一些。 而且一个月就一天,她能受得住。 她看向李衍:“还是说,你担心父皇?你想告发我吗?” 李衍抿唇:“你知道我不会……你现在停手,父皇只是用了一点,不会察觉的。” “不可能!”李明嫣摇头,“父皇有头疾,他舍不下的!若只是我给他用的一点花粉,戒断是不会有反应,顶多会觉得冷。但赵皇后也对他用了药,赵皇后的药似乎和寒枝花起了反应,才会让他暴躁、易怒,若不接着用药他一定会疯。” “赵娘娘?”李衍惊骇:“赵娘娘对父皇用了什么药?” “这你就要问赵梅枝自己了。”李明嫣嗤笑:“也许是断子绝孙的药吧,不然为何都这么多年了,后宫一个孩子也没添!” 她不知自己的一句玩笑就是真相。 李衍神情凝重:这下事情就难办了。 他拧眉问:“若继续用药,父皇会有什么后果?” 李明嫣咬牙:“会顺从我,会嗜睡,也许有一天就一睡不醒了。但人总归要死的,睡死过去,总比瞧着自己儿女自相残杀好!” 李衍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便宜爹虽利用过他,但对他算得上很好很好。 他不希望皇姐出事,也不希望赵娘娘出事,便宜爹最好也别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8 章 签到第108天 寒枝花和罂粟终究有不同的地方。 他希冀的问:“但凡是毒药,肯定有解药的。阿赤容烟有没有同你说过,什么能解寒枝花的毒?” 李明嫣淡声道:“没用的,没有解药,我在羌北多年都没找到。” 李衍抓住她的字眼:“没找到就是有了,是什么?” 李明嫣看着他:“火莲,阿赤容烟应该和你说过吧。火莲属火,可以抗寒而生,同样也能驱逐寒枝花的药性,但那只是传说……” 又是火莲! 李衍咬牙:看来他势必要去一趟羌北了。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心疾亦或是为了解皇姐和便宜爹的这个局。 他安抚完李明嫣就出宫了,没有回自己的王府,而是直接去了陆府。 陆小宁已经睡了,又被他从床上挖了起来。 她披着外裳坐到他对面,喝了口冷茶清醒了一下,才问:“如何?长公主真的给皇上下药了?” 李衍神色凝重的点头,然后问她:“皇姐说,火莲可以解寒枝花的药性,是不是真的?” 陆小宁点头:“但那和火莲能治心疾一样,只是个传说,没人见过火莲。” 李衍:“我想去一趟羌北。” 她看着瘦削病弱的李衍,默了默:“那里不适合你去……” 李衍没接她的话,继续道:“你把你知道的羌北告知我吧,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陆小宁看着他,再次确认:“你真要去?” 李衍坚定的点头。 陆小宁:“我陪你去吧。” 李衍:“不用,你好不容易回来的。” 陆小宁问他:“我若不陪你去,许姨会放心让你去吗?” 李衍:“我会骗我娘说要去江南一趟,卫含薇那里,我会打好招呼。” 陆小宁:“就算去江南,你一个人去,许姨也不会放心。”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不会放心。” 李衍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陆小宁颇不自在的扭头。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别扭,于是又回头和他对视,努力摆正语气:“反正我和小路的命是你的,你在哪,我就去哪。” 李衍蓦的笑了一下,认真说:“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欠我的早还清了,但若是你要同我一 起去,那便去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什么时候讨回来都可以。” 陆小宁眼睫眨了眨,心里暖暖的,也冲着他笑了一下。 李衍起身,陆小宁跟着起身,要送他。 李衍温声道:“不必送了,初一十五跟着我呢。” 陆小宁点头,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日,李衍就进宫和他娘说起要回江南一趟的事。 许妃讶异:“你外祖父,外祖母和小姨他们就要回来了,你不等他们?” 李衍为难:“实在没办法了,卫含薇那边传话来说,江南出了点事,我需得过去处理。” 许妃还是不放心,李衍就把陆小宁搬了出来:“小宁也一起去,她功夫高又细致,您就放心吧。” 许妃一听陆小宁也要去,果然放心了不少。她终于松了口:“等你外祖父他们来了,我会去解释。” 李衍:“那父皇那?” 许妃轻笑:“让赵娘娘帮你去说。” “娘,你最好了!”李衍伸手去抱她。 许妃嫌肉麻,把他推开:“行了行了,待会去肉麻你赵娘娘。”她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磕磕绊绊,终于长大了。 若是再能成家立业,儿孙满堂,她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她似乎太贪心。 许妃转头就去找了赵娘娘,把李衍的意思传达了。赵娘娘生怕他会管李明嫣的事,听说他要去江南还挺高兴的。 立刻就去找了建宁帝,说是李衍想去江南,顺带让他去给自己求一道平安福。 建宁帝颇为诧异:“才回来没多久,怎么又要回江南?”这兔崽子不会一去又不回了吧? 赵娘娘道:“还不是为了您,十一瞧着您头疾老是复发,就同臣妾说,想去皇觉寺再求一串安神佛珠给您。” 建宁帝心里熨帖,嘴上还要说:“这事让侍卫去办就行了,他身体不行,舟车劳顿的,万一又病了怎么办?” 赵娘娘:“他想去就让他去吧,这事心诚则灵。侍卫求的佛珠,哪有他亲自求的好。” 建宁帝估摸着李衍又想出去玩,于是笑着点头道:“好吧,你告诉他,半年之内必须回来,没得玩野了性子。再隔两年 也要娶亲了,朕能看到他成婚生子,心里才算安慰。” 一想到李衍小时候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团,建宁帝就觉得神奇。 李衍让他真正有了养孩子的感觉。 赵娘娘皮笑肉不笑:自己那么多儿子都不管,管十一生不生孩子做什么。就算将来十一真有了孩子,也不见得能疼到哪里去。 她心里这样想的,嘴里还要奉承:“皇上说的是。” 李衍去江南的事就这么定了,原本建宁帝还想派侍卫保护他的。但李衍坚持要自己去,建宁帝想着初一十五在他身边,又有腰牌护身,就随他去了。 李衍回去后,就命人开始收拾东西。 东西收拾到一半,管家就匆匆跑进来说,四皇子来了。 李衍只得让陆小宁看着下人收拾,他自己出去见客了。 茶水上来,四皇子四下看了看,问:“能屏退下人吗?我有话同你说。” 李衍挥手让伺候的婢女下去,待确定人都走光了,四皇子才压着声音问:“十一,你没察觉父皇近日不对劲吗?如何就能一走了之?” 李衍眸色微闪,故意含糊道:“什么不对劲?我瞧着父皇挺好,能吃能睡,方才在宫里还同我说笑呢。” “父皇也就对你和颜悦色。”四皇子拧眉道,“我不信你没发现父皇近日脾气暴躁易怒,还过分依赖皇姐。” 李衍到处找理由:“国库空虚,朝廷的事又多,父皇发脾气难免的。至于皇姐,她能缓解父皇的头疾,会依赖也正常啊。若是你有这手艺,父皇也会依赖你的。” 四皇子拧眉:“但让皇姐读奏折,今日又带着她上早朝,就有些过了。” 李衍问:“所以你们早朝又吵起来了,然后又挨父皇骂了?” 四皇子讶异他如何知晓的。 李衍轻笑:“你们天天吵,父皇头疼,能不带皇姐吗?”他看着四皇子,“四哥,三哥已经去边关了,难道皇姐你也要忌惮?你想想她为大楚的付出,和亲的三年。是你,你能忍受得了吗?” 四皇子沉默了,良久无言以对。 最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他才走,大皇子就来了。看见李衍,忍不住问:“四弟找你有事?方才在门口碰到,他神色好像不太好。” 李衍摇头:“他同我说皇姐的事。” 大皇子问:“为着今日父皇带皇姐上早朝的事?” 李衍点头,不想再提这个,转移话题交代道:“大皇兄,等我去江南后,你帮忙照看一下皇姐,别让她做得太过。” 大皇子很默契的知道这个‘太过’指的是什么。 他点头:“你放心吧,早去早回。”他说完,又咳嗽起来。 李衍担忧的瞧着他:“我给大皇兄的药吃完了吗?”这些年,大皇兄的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 大皇子缓了口气,才笑着同他道:“还没呢,无碍的,可能是近日太热了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瞧着时辰不早了,李衍同他道别后,带着陆小宁上了马车。 待马车出了城门,大皇子才回了宫。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李明嫣已经等在那了。 廊下的薄荷从最初的十几盆已经发展到五六十盆。李明嫣正在给它们浇水,碧绿的薄荷叶迎风舒展。 她看到大皇子来,随口问:“十一走了?” 大皇子点头:“从南城门出去的,因该会绕道北上。他让我看着你一点,别太乱来。” 李明嫣放下水壶,坐到了廊下的茶桌上,轻笑道:“他明知道你同我是一伙的,还让你看着我?” 大皇子坐到她身边,问她:“你将他支走,确定羌北安全吗?” “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快马送信去给阿赤容烟了,她会帮忙照看十一的。再者,三弟在北疆,他也会注意十一。”她兀自倒了杯水,拿起来抿了一口:“十一聪慧,又有陆小宁跟着,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大皇子叹气:“他在京都只会为难。” 李明嫣垂下眉眼:“十一心善,接下来我们要动真格的了。他在,四哥难保不会利用他,我也难保不会想求他帮忙。走得远远的,对他才最好。” 大皇子也明白这个理,所以在知道李衍要去羌北后才没有劝他。 李明嫣继续道:“十一此去羌北,一来一回,少说要半年。我们得在这半年里,把四弟和淑妃一党彻底扳倒。我会尽全力控制住父皇和禁卫军,你把巡防营那边控制住了。只有这样,我们赢面才大。” 大皇子点头:“你放心,我会 尽量办好。” 两人又密谈了片刻,李明嫣就被建宁帝喊去了。 建宁帝精神不济,斜靠在软榻上假寐。李明嫣默不作声的给他揉按头部,一阵阵寒气往建宁帝的经脉里钻。 半合眼的建宁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睁眼问:“十一出城了?那孩子不会又在念叨朕吧?” 他也没想李明嫣回答,继续问:“这会儿到哪了?哎,说是去给朕求安神符,定又是想着去玩了。” “孩子大了就是心野,改明儿给他娶个王妃,看他还老往外头跑吗……” 建宁帝絮絮叨叨的,马车里的李衍无端打了好几个喷嚏。 陆小宁连忙把备用的薄外裳递给他,李衍摆摆手:“大夏天的,哪用得着这个。” 陆小宁不放心,又倒了杯温水给他:“润润嗓子吧,这一路还很长,千万不能病倒了。” 李衍这边已经和卫含薇打好了招呼,卫含薇收到信后,就吩咐沿途的商户准备好换乘的船只和马车。 两人乘马车行了几日,就换船北上,半个月后又重新换了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入秋前赶到了北疆。 两人到了潞城后,直接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人瞧见李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三确认后,赶紧去军营找了三皇子。 三皇子得到消息,上马就飞驰而来。在客厅瞧见李衍时,眸子都亮了,走过来短暂的抱了一下,然后放开他,蹙眉问:“边关苦寒,你又跑到这来做什么?” 李衍有些累:“能先给口水喝,给张床躺一下吗?” 三皇子这才一拍脑门,赶紧招呼府上的人准备吃食和床榻。 两人吃饱喝足后,先去睡了一觉。 待李衍醒来,已经日近黄昏,三皇子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李衍隐瞒了李明嫣和建宁帝的事,只说自己来找火莲。 三皇子一听说火莲能治愈心疾,当即表示:“还有这好玩意,只要能治愈你的心疾,别说羌北,就是上刀上下火海也是要走一趟的。” 三人商量着要如何去羌北,三皇子道:“江南那边运来的种子到我们这边了,原本过两日就要找人运到羌北那边去。既然我们要去找火莲,就随运种子的使者一起过去吧。” 李衍: “也别等过两日了,就明日吧。当初我答应阿赤容烟要派几个种植熟手过去授课,我和三哥就以教授先生的身份去吧。” 三皇子点头:“那我去安排,多带几个好手过去。” 自从和谈后,北疆还算平静。 阿赤容烟也很守信,从不来犯,每次他们送种子过去,还会回敬些牛羊马,对待大楚的使者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点三皇子还算满意,但阮将军还是有些担心,同两人建议道:“阿赤容烟已经见过十一皇子了,再加之你们找火莲需要她的帮助,身份也没必要隐藏。三皇子的身份还是不要暴漏的好,一次去两个皇子,万一有事,大楚容易被人拿捏。多派几个好手过去,有任何问题发信号求救,本将军马上带人去救你们。” 李衍笑道:“不必这么严肃,人多了反而碍事。羌北王是个明事理的,不会怎么样。” 他手里有龙纹腰牌,自然怎么说怎么好。 阮将军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次日,三皇子命人将种子全部装车,点了二十几个人,同李衍还有陆小宁一起出了潞城。 出了潞城后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李衍拉开签到系统签到【滴,检测到宿主已离开大楚境内,即将开启新的地图。系统等级不够,宿主是否升级系统?本次升级需要四万两白银,升级后,宿主可获得随机大礼包一份。】 四万两? 这是明晃晃的打劫啊。 李衍吐血,险些从货车上跌下来,同行的车夫拉了他一把。 三皇子和陆小宁立刻驱马上前,询问他怎么了? 李衍连连摆手,讪笑道:“草原风大,没坐稳。” 三皇子无语:“你这是多瘦?光长个不长肉?等到了羌北王帐,让羌北王宰一整只羊给你补补。” 陆小宁怕他真摔下去,干脆和赶车的车夫换了位子,边赶马边注意着他。 李衍瞧她驾马轻车熟路的,忍不住问:“你还会这个?” 陆小宁点头:“嗯,在羌北一直住在马圈,什么都学会了。” 李衍悻悻闭嘴。 但还快,脑海里不断弹出的提示音,让他没办法想陆小宁的事了。 【滴,宿主是否需要升级?升级后可奖励羌北完整清晰的地貌图,可获得 稀有卡,可赠送升级大礼包哦。】 这句话一直在闪屏,来回滚动,滴滴的响个不停。 狗逼系统,又在诱惑他氪金! 他一路都在纠结,狗逼系统就变着花样诱惑他。 最后他一咬牙,和狗逼系统沟通【打个折呗,我只有两万两,要不要?】 他刚说完,袖带里的两万两就没了。系统又是叮咚一声响【滴,系统升级中,已为您升级为云昭大陆签到系统。检测到宿主已经进入羌北境内,介于您只向系统只提供了一半升级款项,所有奖励一律减半。奖励生命值20,羌北地图半张、羌北动植物图鉴半本、羌北人物关系图鉴半本、定位卡半张、物品转移卡半张。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解锁全部羌北活地图,在羌北境内连续签到……】 李衍不等系统播报完,就粗暴的关了系统。 什么狗屁系统,全部奖励一半有什么用。就不能少奖励一些,奖励一整个吗? 正在驾车的陆小宁见他频频蹙眉,忍不住问:“怎么了?” 李衍摇头,把风衣一裹,有些郁闷的说:“草原风大,吹得脸疼。 陆小宁一手握缰绳,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巾递给他:“用这个裹住脸,应该会好些。” 李衍好奇问:“你哪来的?” 陆小宁:“就怕你用得上,顺手带的。” 李衍眼角抽搐:“还是算了吧。” 陆小宁直接塞到了他手里,然后继续赶车。李衍一手裹住风衣,一手捏着丝巾,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骑马跟在身后的三皇子乐了,哈哈笑出声来,劝他道:“让你裹上就裹上吧,羌北风沙大,日头又毒。别来一趟脱一层皮,回去黑得你母妃都不认识你了。” 李衍宁死不肯裹,干脆直接用风衣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然后往货车上一靠,闭目养神去了。 货车摇摇晃晃的,他眼睛闭着闭着还真睡着了。 三皇子和陆小宁生怕他摔了,干脆让原来的车夫继续赶车,陆小宁坐在旁边看着他。 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就有羌北军过来接洽。他们在车队上插上王旗,周遭的马匪瞧见后,远远的就避开了。 风吹草地碧连天,牧民赶着成群的牛羊从不远处经过,时不时还传来几声狼叫 ,猎鹰在高空盘旋。 天黑后,羌北军搭起了帐篷,燃起了火堆。 陆小宁把提前准备好的雄黄和驱虫粉洒在了帐篷外,又检查了一遍帐篷的前后左右才坐到火堆旁。 李衍正在烤肉,见她过来,递了一串羊肉过去,夸道:“做事还真是细致。” 陆小宁脸上也有了点笑意:“草原蛇虫鼠蚁多,得细致点。夜里容易有狼群,帐篷不能有缺口,子时过后,温差会很大,我们需得喝些烈酒暖身。”她看向李衍,“我单独给你灌个汤婆子,要是夜里还冷,就挨着三皇子睡吧。” 三皇子看了陆小宁一眼,颇为好奇的问:“陆姑娘不是一向沉默寡言?怎么对着十一这么多话?”平日里瞧见他们都是肃着脸,对着十一比他母妃还唠叨。 陆小宁和他对上,脸上的笑一秒淡了,别过脸吃自己的东西。 见三皇子还要追问,李衍塞了一串烤肉到他嘴里:“饿了吧,吃肉。” 三皇子一口将肉咬掉,李衍紧接着又塞了一把到他手里:“来,还有。”递完烤肉就递了壶酒过去,“喏,烤肉配烈酒。” 三皇子边吃着烤肉边喝烈酒,一下子就将方才的事抛到脑后了。待他转头去和同行的将士侃大山时,李衍又默默把烤好的羊蹄子递给了陆小宁,然后又单独递了小瓶的烈酒过来。 陆小宁默默的接过,坐在火堆旁盯着李衍和三皇子有说有笑。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冷月高挂,草浪连绵。 从前陆小宁只觉得羌北荒凉,今夜看,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一行人说笑了半个时辰,就各自回了营帐。 临时搭建的帐篷有限,众人又担心不安全,大多都是好几个人挤一个营帐。 三皇子和李衍睡在一块,陆小宁就睡在他们对面的羊毛毡子上。 李衍从来不知道,他三哥打呼噜能有这么响,简直能把帐篷顶给掀翻了。 他没喝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恨不能一脚把他三哥踢醒了再睡。 连续翻了几次身后,黑暗里突然传来陆小宁压低的声音:“怎么了?” 李衍压低声音回她:“没事。” 隔了一会儿,陆小宁又小声问他:“要不,你到我这边睡?” 李衍想了 想,还真拉了被子,摸到了陆小宁身边。然后躲在靠里的一侧,小声道:“你睡吧,我睡相很好的,绝对不会乱动。”然后把被子一卷,捂住耳朵,背对着陆小宁睡了过去。 陆小宁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继续睡。 他睡相果然很好,到了白天,依旧是裹成粽子的模样。 三皇子站在他面前,转了好几圈,有些困惑的挠头:就一晚上,十一怎么从他那滚到这边来的? 李衍被外头的声音吵醒,他睁眼,瞧见三皇子,困倦的打了个哈切问:“陆小宁呢?” 三皇子:“早出去了,在外头收拾东西呢。”他盯着李衍爬起来,问:“你昨晚怎么睡到陆小宁这了?” 李衍没好气道:“你打呼噜像打雷,你说我怎么睡过来的?” 三皇子讪讪,摸了摸鼻子,顾左言他:“快起来,要出发了!” 李衍怕了起来,随便洗漱完,就掀开帐篷出去了。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露了出来,一望无际的草原被染成了金色,铺面而来的壮阔有种震撼人心的美丽。 这是李衍从未看到过的场景。 待他再要细看,地平线上突然冲出一队马队,呼啸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朝着他们过来了。 三皇子上前两步,跳目远望。 李衍也眯着眼眺望。 陆小宁和其余人同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去,没一会儿,马队就跑近了。护送他们的羌北军突然兴奋的高喊:“是王,是我们的王!是羌北的中庭王!” 马队越跑越近,待离他们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打头的人勒停马。 马儿四蹄用力,嘶鸣站立。 马背上的阿赤容烟长发高挽,红裙飞扬,单手勒住马绳。上百个人中,她独独瞧见了李衍,朝他笑得肆意欢快:“李十一,我们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9 章 签到第109天 阿赤容烟翻身下马,朝着李衍走来。 离李衍还有三步远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将两人隔开。 阿赤容烟不耐,伸手用力想将面前碍事的人拨开,只是她连续两次发力,对方都纹丝不动。 她略微诧异,终于抬头正眼看了面前的人,然后就对上三皇子那张硬朗锋利的脸,她蹙眉:“你哪位?” 三皇子总觉得这女人不怀好意,语气还不好,根本就懒得搭理她。 阿赤容烟眼神变冷,眼看着她要动手,李衍及时绕开他三哥,笑着打圆场:“羌北王,这位是大楚的教授先生,你万不可以伤了他。” 三皇子拧眉:谁伤谁还不一定呢。 阿赤容烟一听是教授先生,面色这才缓和了点。上下打量一番三皇子后,继续蹙眉:“你确定不是护卫?”瞧着这一身腱子肉,宽肩长腿大高个,虽然穿了文人服饰,但怎么看都没有半点文人气质。 三皇子终于开口了:“羌北王瞧在下哪里像护卫?” 阿赤容烟看看他,再看看李衍身后的一众护卫:嗯,确实不太像。 她态度恭敬了几分:“那请问先生大名?” 三皇子:“阮三。” 阿赤容烟轻笑:“既是教授先生,想来阮先生懂很多了。走走走,我们先回王帐,您同本王聊聊秋日你们大楚都种植哪些作物。” 幸好三皇子来之前被李衍恶补过种植知识,他兜里现在还揣着一本《四季时令》呢。 他翻身上马,应邀同阿赤容烟聊了起来。 李衍顿时松了口气:果然,对付阿赤容烟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另一个同样博学,身体还倍棒的教授先生。 三皇子还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自家好弟弟卖了,还在继续努力证明自己的真才实学。 队伍继续赶路,随着日头的渐渐升起,阳光强烈的刺眼。李衍终于裹上了陆小宁给的丝巾,余光瞥了陆小宁一眼,在确定她没笑后,才心安理得的躺倒在一堆谷物中。 陆小宁不动痕迹的往右边挪了挪,挡住直射过来的阳光。 一行人临近申时初才到达羌北王庭。 说是王庭,其实就是一个个华贵的帐篷组建起来的帐篷群。四周设了高高的木栅栏,栅栏四周挂了王旗。四周是 一网无际肥沃的草地,和成群的牛羊。一大群牧民看到有人过来,都跑到部落入口处去欢迎他们的王。 李衍听见声音,连忙将丝巾从脸上摘了下来。车队缓缓驶近王庭,两侧是欢呼的牧民,和好奇盯着车队看的小孩子。 有人认出了陆小宁,牧民里头冲出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边跟着车队跑,边问:“你是小宁哥哥吗?” 有大人过来拉那小孩,训斥道:“阿古达,你认错人了,这是大楚来的贵客,她是位姑娘。” 那叫做阿古达的小男孩,这才注意到陆小宁的打扮,似乎确实是一位姑娘。 他腼腆的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 待车队进去了,李衍轻声问陆小宁:“你认识他?” 陆小宁点头:“三年前那小孩差点被狼叼走,是我追了十里路将他抢回来的,他后来还偷偷给我送过两回吃的。” 她只是提了一句,但李衍已经能想象到当时有多苦。 他笑着问:“那你当初回大楚的时候,他有没有哭鼻子?” 陆小宁点头:“倒是哭了。”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阿赤容烟就走了过来,朝李衍道:“李十一,一起进去吧,王帐里备了酒席。” 李衍颔首,同他一起进去,其余人也跟了进去。 阿赤容烟坐在了主位,三皇子、李衍和陆小宁还有同来的大楚侍卫坐在一侧,羌北几个将领和勇士坐在了他们对面。 酒菜上桌,众人举杯畅饮。 阿赤容烟频频越过前面的三皇子和李衍搭话,三皇子有意阻拦,却被对面的羌北勇士拉过去一起喝酒,缠得脱不开身。 阿赤容烟干脆直接坐到了李衍的身边,朝他举杯:“李十一,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没想到这日来得这样快。” 李衍略微有些诧异:方才一路上,阿赤容烟不是同三哥聊得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又压根不搭理他三哥了。 他笑笑,反问阿赤容烟:“羌北王如何知道我要来,还亲自来迎了?” 阿赤容烟笑道:“昨夜梦见王帐里有凤凰盘旋,就猜到有贵人要来。” 这种鬼话,李衍是不信的。 侍女给李衍倒了杯马奶酒,陆小宁连忙伸手阻拦,冲阿赤容烟道:“他有心疾,沾 不得酒。” 阿赤容烟拍手,立刻又有婢女递来一壶花蜜水。她亲自给李衍满上,递到他手里:“这可是本王亲自替你准备的。” 李衍道谢后,接过了花蜜水抿了一口。 就在这个时候,阿赤容烟突然问:“李十一,你去而复返,亲自到了羌北。是不是回去就后悔了,想回来当本王的王夫?” 他的话太过直白,李衍呛得连连咳嗽。 陆小宁连忙去拍他的背,李衍喘匀了气,放下酒杯后,才朝阿赤容烟道:“羌北王既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还故意为难我做什么?” 阿赤容烟瞧着他面红耳赤的,觉得很是有趣:“本王如何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李衍直接和她挑明:“羌北王别和我绕了,若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如何知道来的是我?又亲自过来迎接了?” 阿赤容烟慢条斯理的喝着酒:“何以见得本王知道来的是你?” 李衍:“这花蜜水要提前几日采摘酿制才行,若不是知道我有心疾,不能饮酒,如何会提前准备?”他轻笑,“是凤凰入梦,还是皇姐提前告知你了?” 阿赤容烟叹了口气:“太过聪慧了可不好,你这身体,估计就是多思多虑,才如此病弱。”她看向被几个勇士围着的三皇子,调侃道:“你得学学贵国的三皇子,你瞧他身体多好,一看就是个心眼少,吃睡不愁的人。” 李衍诧异,皇姐连三哥的身份也透露给阿赤容烟了:“所以,你一路上都在套我三哥的话?” 阿赤容烟点头:“起初还以为他敢站出来,总会有两把刷子。但一路谈过来,他只是在照本宣科,对农事和生产狗屁不通。你临时给他恶补也掩盖不住他通身的杀伐之气。” 李衍:“羌北王聪慧。” 阿赤容烟:“既然我们俩个都聪慧,不如强强联合?” 李衍哭笑不得:“羌北王若一定要一个王夫,何不找我三哥,他身体好,骁勇善战,身份地位比我还高。” 阿赤容烟不屑:“在羌北,身体好,骁勇善战的勇士一抓一大把。身份地位本王从不在乎,本王只在乎这个人是不是博学,是不是精通农事。” 感情就是想找个人给她打理后方,规划草原呗。 “本王觉得,你最合适。” 李衍继续喝自己的花蜜水:“我身子骨不行,说不定过两年就死了。” 阿赤容烟紧追不舍:“两年也够你教会羌北牧民种植纺织了,无碍的。” 这都是什么话? 李衍够无语的:“羌北王,我是大楚皇子,不可能会到羌北与你成亲。” “如何不可能?”阿赤容烟不解,“你有心疾,既不能继承大统,又没办法协理朝政。闲散富贵人一个,到羌北不正正好?” 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了? 李衍干脆起身坐到了陆小宁这边。 阿赤容烟要跟过来,陆小宁冷脸,伸手挡住她。 阿赤容烟是见识过陆小宁身手的,这人完全是个不怕死的。 非必要的时候她不想和陆小宁对上。 她退两步,耸肩:“好吧,既然你无意,我们就公论公。十一皇子的私事,本王恐也没办法帮忙了。” 这意思是,不会帮忙找火莲了? 宴席散场,喝得醉醺醺的三皇子被抬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帐篷内。 待羌北人一走,陆小宁就拧眉:“传闻火莲在羌北以北的天山,那里地势险峻,冰洞缝隙又多。没有阿赤容烟帮忙,我们外人很难过去。” 李衍拉开脑海里的地图查看了一遍,依旧只解锁了一半,地图涵盖羌北王庭,但天山山脉不在其中。 阿赤容烟如果真不肯帮忙的话,凭他和陆小宁几个,还真没有办法上山。 两人正发愁呢,醉死过去的三皇子突然翻身坐了起来,试探道:“要不十一假意娶了她,待她带我们去了天山,我们再直接回大楚。只要去了大楚,她就不能耐你何了!” 李衍吓了一跳:“你没醉?” 三皇子不屑:“就他们几个人也想灌醉本王?本王千杯不醉!” 李衍:“你的法子肯定不行,不说欺骗感情不好,成亲是要洞房的……” 三皇子挑眉,实话实说:“也许,她和你成亲,并不想洞房,也没什么感情,只是想把你留在这而已。” 李衍:“……” 是个人都看出来了:阿赤容烟只把他当移动书库,毫无感情可言。 三人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王帐外就战鼓擂响,号角齐鸣,喊杀声震天。 三皇子和陆小宁立刻警觉,一个护着李衍,一个走到帐篷外查看情况。 隔壁帐篷里的二十几个护卫也匆匆跑出来,护在三皇子左右,举目探查外面的情况。 四下火光乱闪,除了纷杂的马蹄声,就是喊杀声。 三皇子伸手拉过朝着这边跑来的阿古达,蹙眉问他:“外头怎么了?” 阿古达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无所谓道:“你们不必紧张,每个月都会有几次的,我们的王会保护我们的。” 这说了等于没说。 一群人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跑远。半个时辰后,持着马鞭的阿赤容烟匆匆回来了。 李衍和陆小宁也迎了出来,询问她怎么了。 阿赤容烟看上去甚为恼怒:“还不是本王的那两个叔叔,左庭王和右庭王。不满本王继位,逮住机会就来偷袭!” 偏偏这两个人像是属泥鳅的,她打对方就跑,她回撤对方就偷袭。 弄得她烦不胜烦。 有心想去灭了这两个老混账,他们又一个东一个西,打了这个,另外一个绝对会偷家。 于是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年,折腾得阿赤容烟一肚子的火。 接下来的几日,那两个老混账就没消停过,导致阿赤容烟压根没空搭理使团这边。 没人搭理,李衍他们也没闲着,借着传授种植技术的功夫,询问牧民关于火莲的传说,以便从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陆小宁则和阿古达那般孩子玩在一起,也顺便问起火莲的事。 所有人都说祖辈有人见过火莲,但他们这辈还活着的人,谁也没亲眼见到过。 李衍不死心,想着就算真没有人见过火莲,总有人见过寒枝花吧。若是能亲眼瞧见这花,说不定不用火莲他也能找到中和这花寒性的解药。 然而,也没有人见过寒枝花。 李衍略有些失望,就听身后有人道:“你们不必打听了,寒枝花是羌北的圣洁之花,只生长在天山的半山腰。天山是羌北的圣地,四处都有猎鹰寻守,除了羌北王族,普通牧民是没有办法靠近那里的。” 李衍和陆小宁回头,就瞧见阿赤容烟靠在他们身后两米远的护栏处。 阿赤容烟满脸疲惫,显然才打了一架回来。 饶是这样 ,她还有空开李衍的玩笑:“所以,李十一,你要不要做本王的王夫?” 李衍无奈:“这真做不了,能换一个条件吗?” 阿赤容烟:“不能!” 陆小宁神色冷凝:“阿赤容烟!” 两人视线对上,一时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跑了过来,递了一封请柬给阿赤容烟。 阿赤容烟拆开扫了两眼,就把请柬直接丢到了地上,甚至还踩了一脚,大骂道:“两个老混账是异想天开还是觉得本王疯了?前脚刚来偷袭王帐,就邀本王去参加采青节,还下请柬,谁给他们的脸!” 李衍问她:“什么是采青节?” 阿赤容烟正在气头上,没答。 陆小宁回应他:“羌北的秋收节,和大楚的舞狮采青有些像。一群羌北勇士爬上木架子搭的高台,抢扎成团的苏丹草,谁抢到了就能有赏赐和羌北王亲自赐予的勇士弓。” “他们请羌北王去,应该没安什么好心。” 李衍再次问:“在哪举行?” 阿赤容烟冷笑:“从前在中庭王庭,今年定在三王交界的地方,这不明摆着有诈吗?” 羌北三王,中庭王的势力最大,占地也最广。左庭王和右庭王当年是和老羌北王斗输了,才被驱赶到羌北荒凉的地界去的。 三王交界的地方,其他二王眨眼就能到,阿赤容烟过去,得走几天。 一旦去了,这不等于羊入虎口? 所以,阿赤容烟不可能去。 李衍眼眸微闪,出声问阿赤容烟:“如果我能帮你把左庭王和右庭王全部拿下,羌北王能否帮我们去找火莲?” 阿赤容烟挑眉看着他:“你?拿下左右庭王?” 这白净病弱,斯斯文文的,如何拿下? 李衍点头。 阿赤容烟:“本王不是同你说过,火莲只是个传说,天山上可能什么都没有。” “这你就别管了。”李衍继续问她:“就问你同不同意?” 阿赤容烟来了兴趣:“可以,你说要如何做?” 李衍:“捡起请柬,去参加采青节。” 阿赤容烟不可置信:“你和那两个老混账是一伙的吧?” 李衍挑眉看她:“羌北王不敢去?” 阿赤容烟知道他在故意激她,但无关上当,她就是想一次性弄死那两个老混账。 与其日日被骚扰,不如赌一把。 “有何不敢!”阿赤容烟捡起那被踩了一脚的请柬,话语一转,道:“那你说说去了采青节之后呢?要如何拿下他们?” 李衍冲阿赤容烟招了招手,阿赤容烟不明所以,凑了过去。 然后看到李衍张开了手,一阵风吹过,阿赤容烟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瞪大眼,惊恐的盯着李衍。 李衍笑眯眯的瞧着她。 阿赤容烟:这使的是什么妖法? 半个时辰后,阿赤容烟终于能动了。她上下打量李衍,然后又瞧了瞧他的手,颇为警惕的坐远了些。 李衍笑道:“你不必紧张,不过是用了些药粉而已。本皇子看着虽弱,但若是给我机会,我能放倒整个羌北王庭。” 阿赤容烟重新审视他,对他无害的外表有了新的认知。 这点发现,让她既戒备又兴奋。 李衍继续说:“所以,要想同时拿住他们两个,需得打入他们内部。我的毒再加上你们的周密计划,胜算还是很大的。” 阿赤容烟野心蓬勃,立刻将几个心腹大将叫到了李衍的帐内,开始商讨才清节事宜。陆小宁、三皇子及三皇子带来的二十几个护卫也在。 众人围着李衍一顿商议,直到子夜方才散去。 两日后,阿赤容烟带着一队护卫队出发往三王交界的地方赶。 李衍、陆小宁和三皇子一众人都换上了羌北的服饰。 连续赶了三天路,终于到了指定的地点。 那里已经搭建好了围场,高高的木架子已经竖了起来。围场内正在赛马,热闹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接到信的左庭王和右庭王只派了自己的副将过来迎接。一行人进了围场,立刻被一阵歌舞丝乐声吸引。 李衍往看台边上瞧去,就见十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围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两个中年男子在挑逗,扭动。那两个中年男子左拥右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其中一个舞女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酒杯,右边的男子就大怒,一把揪住她头发往桌角磕,直接把舞女磕得头破血 流,惨叫连连。 其他舞女瞧见这场景,手上的动作也不敢停,僵硬颤抖的继续舞动。 李衍几人齐齐蹙眉,心里没有来的生出厌恶感。 阿赤容烟直接出声:“叔父,既然你们玩的开心,那本王就走了!” 左庭王朝右庭王使了个眼色,右庭王这才放开抓着的少女,冷哼道:“既然都来了,再走就没意思了!” 阿赤容烟大喇喇坐到了空着的座位上,摆手让那群舞女下去。 那群舞女瑟缩,怯怯的瞧着左右庭王。 左右庭王让这些女人留在这,就是为了羞辱阿赤容烟,如何肯他们走。 当下就笑道:“怎么,容烟侄女不喜她们跳舞,不若你来跳一段,叔父就让她们下去?” 阿赤容烟皮下肉不笑:“叔父今日是邀本王来采青的,还是来打架的?本王不介意现在就弄死你们!” “你!”右庭王拍桌。 “好了!”左庭王开口打圆场,朝阿赤容烟道:“既请了你过来,说话就别太冲!”他挥手,那群舞女才如释重负的跑了。 双方这才暂时偃旗息鼓。 李衍这才紧跟着阿赤容烟身后落座,他坐稳后,立刻拉开签到系统签到,然后开始查看周遭的地图。 围场内正常,但围场外一公里处的左右都埋伏了人马。他粗粗数了数,按人头算,左右共两千兵马。他们只带了三百人,两千对三百,这是下了血本啊。 他刚朝阿赤容烟打了个手势,那边左庭王注意到他,就肃声问:“容烟,你身边这位是?” 阿赤容烟介绍道:“这位是本王请的智囊。” 右庭王上下打量李衍后,嗤笑:“女人做事果然上不得台面,请的智囊也是个小白脸,图脸好看有什么用!” 李衍还没生气呢,阿赤容烟先冷下了脸:“阿隆叔父,本王敬你才喊你一声叔父,别在这打起脸充长辈,张口就胡咧咧!” 右庭王一把将自己怀里的女人推倒,起身故意从对方身上踩过,冲着阿赤容烟吼道:“老子本来就是你的长辈,怎么,杀兄弑父,如今还想连老子一起宰了?” 阿赤容烟又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双方身边的护卫同时抽刀。 左庭王也跟着站了起来,对着阿赤容 烟怒目而视。李衍连忙起身劝架:“大家都消消气,今日坐在一起就是要好好谈谈三族休养生息的事。大家原本是一家,整日打打杀杀的多不好,苦的是各自的牧民,何必呢!” 阿赤容烟冷哼:“本王倒是想和平相处,不然今日就不会来,倒是两位叔父,不待见本王!” 右庭王拧眉:“你弑父杀兄叫我们如何待见你?” “弑父杀兄?”阿赤容烟像是听了个笑话,“你们两位做的恶事还少吗?用活人祭祀,剥人皮做鼓,烹煮孩童,哪样不比本王残忍?本王弑父杀兄是在替天行道!” 右庭王暴怒:“弑父杀兄就是大过,总之我们两个不服!” 阿赤容烟拧眉问:“那你们如何才肯服?” 左庭王指着围场中央的高台道:“羌北重勇士,只要你今日能战胜场上的一百个勇士,登上高台采青成功,本王与你阿隆叔父就不会再去找你的麻烦!若你今日采青不成功,就请让出中庭王的位子!” 李衍看向高台之下,台下整齐站着一百个赤着上身,肌肉结实的成年男子,一看身手就不弱。 这群人明显是经过专门训练的,爬高架肯定是一把好手。 若在高架之上,这群人群起而攻之,就算阿赤容烟身手再好,双拳也难敌两百只手。 阿赤容烟拧眉,迟迟没接话。 左右庭王得意,继而冷笑:“怎么?容烟侄女这是不敢?”只要她敢上去,一定让她死在高架上。 阿赤容烟似乎被激怒了,喝道:“如何不敢?本王就没再怕的,不过这些勇士全是你们的人,本王也要带一个人一起,且要加重赌注,得苏丹草者另外得纹银两万两!” 左右庭王目的就是把阿赤容烟骗上高架,才不管赌注是多少。 他们关心的反而是她要带谁。 于是拧眉问:“那要带的是哪个?” 阿赤容烟喊了声:“小宁!” 陆小宁立刻往前一步。 左右庭王同时打量起陆小宁——女的,眉眼虽冷冽,但过分单薄。 等于好欺负。 呵呵,阿赤容烟是太自信还是太自负! 一百个勇士面前,就带这么个玩意儿,简直找死! 他们不知道的是,连阿赤容烟碰上不怕死的陆小宁都要退避一二! 当初逼杀老中庭王父子时,陆小宁以一己之力,生生替李明嫣挡出了一条血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0 章 签到110天 阿赤容烟和陆小宁从看台上下去,走到了那一百个勇士中间。 两人在女子中身量都不算矮,但在一群人高马大,肌肉虬劲的勇士中间就显得极其弱小、单薄。 尤其是陆小宁,一把腰还没对方的大腿粗。 左庭王和右庭王唇角皆是露出嘲讽的笑,那一百个精心选出来的勇士即便见识过阿赤容烟的勇猛,此刻也全然没把两个女人放在眼里。 随着号角声响,阿赤容烟和陆小宁同时一个箭步冲上了高架。两人身轻如燕,几乎是眨眼就窜出了数米。上百个勇士紧随其后,伸手就去抓她们两个的腿。 陆小宁想也没想,抬脚就踹,下面的勇士像是下饺子似的往下砸,然后又前仆后继的重新往上爬。 阿赤容烟单手抓住横梁,甩手就是一马鞭,扫下去一大片后。有人扑上来拽住了她的马鞭,困住了她的双脚。她一时挣脱不得,喊了声:“小宁!” 陆小宁眸色凌厉,单脚勾住木杆,几乎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从桅杆下穿行而过。然后单手攀住阿赤容烟对面的桅杆,从空隙处钻了出去,冲着抓住她脚踝的两个勇士裆下就是两脚。 两人面容扭曲,吃痛之下齐齐松手,往下滚的时候,直接把爬上来的勇士又带下去了一波。 砰砰砰,地上被砸出几个深坑,巨大的响声震得高台摇晃不止。 陆小宁抓住阿赤容烟的马鞭,一脚将马鞭尾端的男人踢得背脊咔嚓作响,直接朝着看台上砸了下去。 砰咚,右庭王面前的席面直接被砸翻,陶瓷碗碟乒乓碎了一地,酒水和点心滚得到处都是。 浓烈的酒香在空气里弥散开。 右庭王和左庭王吓得同时后撤,俯在右庭王脚下的女人尖叫连连。 李衍和三皇子也被陆小宁的生猛惊得屏住了呼吸。 北疆跟来的一众护卫盯着高台之上纵身跳跃的陆小宁,双目圆凸,表情惊悚:先前他们还一直顾着这位是个女子,沿路多有照拂。 这这这,打起架来如此生猛! 这是脊梁骨都踢断了吧。 地下的人还在哀嚎不止,李衍看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立刻带着人把那人抬了下去。 然后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架之上,带着几个护卫四处 游走,悄无声息的把李衍给他的药撒在了水瓮里、食物里、马厩里…… 隐在暗处的初一十五也换了一身行头,混进了左右庭王的兵马里。 待三皇子转了一圈回来,高架上的人还在下饺子。陆小宁和阿赤容烟已经爬到了高架的三分之二处。 那些勇士明显急了,直接亮出藏在袖子里锋利的刀。那刀刃在耀目的日头下闪着森森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阿赤容烟一个不注意,左腿肚被划了一刀,鲜血渗出裤腿。她整个人一下子悬空挂在了高架之上,下面的人趁她身形不稳,疯狂的攻击她。 眼见着又有刀子破空而来,陆小宁倒挂回去,夺下就近一个男人手里的刀,横刀挥手,如洪流席卷而过。 一片惨叫声响起,阿赤容烟周遭的勇士砸落了一地。但也恰恰是这个空挡,就有十几人从另外一方向往高架上去了。 眼见着那些人离扎成红绸花的苏丹草只有几步之遥,左庭王和右庭王激动的全部站了起来,双眼放光的盯着最顶部瞧。 李衍也跟着站了起来,和三皇子等人齐齐往高架上看。 阿赤容烟仰着脸,眸光落在那红绸花上:不管了,拼了! “陆小宁!”她喊声刚落,马鞭就直接朝着陆小宁的腰甩了出去。 几乎是马鞭甩过来的瞬间,陆小宁就接力往上,踩在阿赤容烟的肩膀上一跃而起。 两人像从前无数次配合杀敌一样,无比默契。 马鞭在空中划过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陆小宁高高的跃起。手攀住第三节高杆,然后双脚倒立,在爬到高处的男人即将伸手去够那红绸花扎成的苏丹草时,她双脚脚尖勾住红绸花,腰部发力,再顺势往下一摆。 红绸花那突然射出无数的钢针,若陆小宁是用手去取的,当即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偏偏她是用脚勾住的,还下划了个半月,这就导致刚要过来抢苏丹草的十几个勇士被射了个正着。 那钢针的速度太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将人射了个对穿。鲜血从高架上四溅,高架之下像是落了一场红雨…… 围观的众人惊呼出声,齐齐后退数米。 李衍先发制人,朝左右庭王喝道:“你们竟然在苏丹草里藏暗器,是想暗杀我们王吗?” 右庭王冷哼,用力将自己手上的酒杯摔了。 高架之下突然燃起大火,火苗随风助涨,眨眼之间就窜出老高。完全是想要将高架上所有人全部烧死的架势,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位子比较低的十几个勇士很快就被火舌吞没,他们尖叫着从高架上滚落,完全成了一个火人,在地上扭曲、翻滚,最后僵直不动。 场面太过残忍,连守在围场的左右庭王的将士一度都不忍心。 而左右庭王两个人却在哈哈大笑,指着高架上的阿赤容烟大声嘲讽:“女人就是女人,轻易就中计了,你以为上去了还能下来?” “弑父杀兄的畜生,就等着被活活烧死,告祭长生天吧!” “是吗?”李衍身后的三皇子突然发难,一脚将护在右庭王身前的护卫给踢飞了,然后单手直取右庭王的脖梗。 三皇子身后的护卫除去四个守在李衍身边,其余十六个齐齐往左庭王那边攻去。 左庭王拧眉大喝:“快,快将这群‘两脚羊’全都拿下!” 埋伏在围栏内的步兵全都抄家伙一拥而上,然而,他们跑了不到三米,全都到地不起,捂着肚子在地上哀嚎。 埋伏在一里外的骑兵看到这边浓烟四起,立刻就冲杀了过来。马蹄声如浪潮涌动,眨眼之间便到了近前。只是离围场还有百米远时,身下的马儿突然来了个急刹车,齐齐低头吃起草来。 任凭马上的将士如何拍马屁股,如何抽马鞭,都是纹丝不动,好似蹄下的方寸之地有仙露灵芝,就是不动。 马上的将士干脆弃马提刀而来,才刚到围栏两米开外。围栏突然整个燃起大火,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火圈,将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完全隔开。 外面的人马急得骂娘,左庭王气得跳脚,指着身边的人大骂道:“你们这群蠢货,只让你们在高架底下埋火油,你们在围栏外放火油做什么?” 躺在地上哀嚎的蠢货们甚是冤枉,空气里弥漫的明明是酒气的味道,他们还以为是宴席上的酒水打翻了才这么浓的酒味。 阿赤容烟带来的人马立刻抽出弯刀,直接冲杀进场。 左庭王眼见情形不对,忙让身边的人去把事先埋的磷粉给点了。 磷粉点燃的那一刻,大量的白烟在场上弥漫 开。幸而李衍让这边的人提前准备了湿布巾捂住口鼻。 火舌还在不断的往上窜,高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有火星子往下掉。 陆小宁已经到了阿赤容烟近前,两人在高架上摇摇欲坠。 李衍拧眉:所有的计划都很完美,他是万万没想到左庭王和右庭王这两个老混蛋,连自己的一百个手下都不顾了。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他从袖带里翻出飞爪,就被看台上横冲直撞的人冲得连连往后退,压根瞄不准。 李衍喊了声初一,烟雾中伸出一条手臂,接过他手里的飞爪,然后用力一抛,牢牢抓住了高架的最高端。 陆小宁反应很快,把外裳一脱,横在钢索上就划了下去,阿赤容烟紧随其后。 她刚落地,右庭王就被三皇子一脚踢到了她脚边。 阿赤容烟想也没想,一马鞭圈住右庭王的脖颈,用力反抽提起。陆小宁顺带补了一脚,将墩厚的大块头直接踢进了呼呼燃烧的高架。 右庭王的惨叫声瞬间冲破云霄! 高架噼里啪啦的作响,陆小宁反手拉住阿赤容烟就跑。待她们跑出高架范围,高架轰然倒塌。 陆小宁和阿赤容烟同时松手,然后就地滚了几个圈,险险的避开了砸下来的火棍。 现场喊杀声一片,左庭王的护卫护着他将围栏火圈强行破开一道口子,随后冲了出去。 埋伏的人马迅速聚拢,护着左庭王往北逃跑。 一阵风由南往北吹过,吹散了浓烟,吹软了左庭王的双腿。 他扑通一下子倒地,双手双脚不听使唤的颤抖。 砰砰砰…… 他身边的护卫一个接一个的倒地,然后瞬间倒了一大片。 左庭王刚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条马鞭就临空飞过来,勒住他脖颈,然后一只脚将他踩进了满是草料的青草里。 左庭王双手撑地,用力挣扎了两下,踩着他的那只脚纹丝不动。他气得大骂:“阿赤容烟,作为阿赤王的后人,你怎么能忘祖背德,在食物和草料里下毒?你如此作为,不怕被长生天怪罪吗!!” 羌北内斗再严重,都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绝对不会在食物、水源和牛马的草料里下毒。 左庭王和右庭 王防着阿赤容烟带人马过来,防着她埋伏他们,就是没防着她会下毒! “你不怕遭整个羌北的牧民唾弃!” 阿赤容烟脚下用力,将他一边脸都捻进了泥地里。嘲讽道:“你不知道大楚有句古话,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们不是天天那女人那女人的乱吠?本王弑父杀兄都干了,还差弄死你们这帮畜生?” “弄死你们别说下毒,就是直接把你们当寒枝花的花肥都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阿赤容烟双手用力,就要勒死对方。 “住手!”李衍被陆小宁护着赶了来。 阿赤容烟回头,拧眉盯着他:“李十一,你什么意思?” 阿赤容烟带来的一队人马朝这边包围过来。 李衍上气不接下气的,把手里的苏丹草递给她:“两万两赏银!” 他还等着银子开启羌北的全部地图呢。 至少天山那一片的地图得开启才行。 阿赤容烟有些无语,然后手下用力,直接将人勒死了。 李衍:“……” “都说了赏银……” 阿赤容烟擦了擦手,然后看向他:“本王的大队人马马上到,等本王直捣两个老畜生的老巢,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 李衍眼睛一下子亮了,人一放松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陆小宁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他。 最后,还是三皇子背着他去了临时搭建的帐篷休息。 左右庭王都已经死了,他们的人马全部被阿赤容烟集中到了一起。不服的就杀了,投降的缴械不杀。 首领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反抗的。 大部分的人都归顺了阿赤容烟,只有一小部分左右庭王的死忠护卫宁死也不服阿赤容烟一个女人,咬舌自尽了。 埋伏在十里开外的大队人马很快赶了来,阿赤容烟留了一小部分人看守俘虏,然后又带着大队的人马直捣左右庭王的老巢。 陆小宁立刻就要跟上去,李衍一把拉住她问:“你手臂受伤了,去哪?” 陆小宁言简意赅:“要银子,抄家肯定有银子。” 李衍:“别去了,两万两银子,你就算去了也扛不回来!” 陆小宁反问他:“你不 是想要?” 李衍指指她的手臂:“先包扎吧,你放心,银子我一定会向阿赤容烟讨要,少不了。” 陆小宁这才坐了下来。 李衍拿着一瓷瓶的药看着她,她也看着李衍。 两人互相看了几秒,李衍略有些尴尬,抬了抬手臂:“上药。” 这里又没有婢女,伤的又是手背背后,似乎只能他上药了。 陆小宁抿唇,背过身去,褪下了手臂上的衣裳。 她左臂上除了刚添的一条细小的伤口,其余全是密密麻麻的旧伤,有几条疤痕像是蜈蚣,丑陋恐怖。 显然是在羌北三年留下的旧伤。 李衍目光触及到那些旧伤,心口莫名酸胀,边给她上药边道:“三年前,我娘说你是自愿跟皇姐走的,其实是在替我还皇姐人情吧?” 陆小宁眸光闪了闪,没接他的话。 李衍继续道:“其实你不必如此,今后也不必为了任何人去做危及性命的事。”他把药膏收好,捡了件衣裳给陆小宁披上,“就像今日,事先不是交代过你,危险的事让阿赤容烟去做,你那么拼命做什么?白白受了疼!” 陆小宁抿唇:“你说过要努力转移他们注意力的,而且采青的人有赏银两万两。人都上去了,总不好叫阿赤容烟捡了便宜!” 李衍知道她倔,也不想再说教了。 把药膏塞到她手里后,温声道:“你休息会儿吧,我守在边上。” 陆小宁点头,捏着药瓶斜靠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许是太累,不一会儿她还真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外头火光窜动,喧闹声不绝于耳。 陆小宁转身,正要下榻,就瞥见李衍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上,正在数银子。 整整两大箱,银光闪闪的银子。 陆小宁坐直了身体,出声问:“阿赤容烟回来了?” 李衍数银子的手没停下,点头回应她:“嗯,早一刻钟前回来了,现在应该在吃庆功宴吧。” 陆小宁问:“你不去?” 李衍摇头:“我又不会喝酒,去那做什么?不是说了要守着你的吗?”吃酒哪有银子香。 等回去王帐后,他偷偷把这些银子拿去升级系统,奖励的东西和羌北地图补全后,他才 好找火莲。 他刚数完两大箱银子,营帐的门帘就被人掀开了。 李衍还以为是他三哥,没想到是端着饭菜的阿赤容烟。 他略微诧异,连忙把银子收了起来。起身轻咳两声问:“怎劳羌北王亲自送晚膳过来?” 阿赤容烟声音里都透着愉悦:“应该的,十一皇子帮了本王大忙,本王自当亲自过来感谢。” 李衍略微诧异:先前不是一直李十一,李十一的叫,现在怎么改称呼了? 她说着把晚膳放到塌边的小桌子上,然后把一双筷子递给李衍。 李衍伸手要过来接,前一秒还笑容可掬的阿赤容烟突然变了脸。筷子横卧,就朝李衍脖颈捅去。 陆小宁瞳孔放大,直接把李衍扑到被子里,双手撑在他身侧,一个旋身,抬腿后踢,踢掉了阿赤容烟手里的筷子。 阿赤容烟侧身,徒手就去抓李衍的腿。 陆小宁抱着李衍滚了一圈,然后抬手去挡阿赤容烟的手。同时大喝:“你做什么?” 阿赤容烟一句话不说,在她手要抓到她的手腕时,弯腰后空翻,捡起地上的筷子,朝着才爬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李衍疾射而去。 两根筷子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射来,陆小宁回身,只抓住了一根筷子,然后惊恐的看着另一根筷子直奔李衍的咽喉。 李衍退无可退,后脑勺直接贴在了身后的帐篷上。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两条黑影窜了出来,一人将李衍拉开,一人接住了筷子,回手就朝阿赤容烟射去。 那速度又急又快,生生削掉了她一截发丝。 阿赤容烟滚了一圈,险险避开。 在那黑影又要冲过来时,她单手撑地,连忙摆手:“停停停,本王输了,本王不打了,本王就是闹着玩的!” 黑影压根没听她的话,单手直取她的面门。 “初一!” 幸而李衍喊了他一声,他这才撤力,改掌成拳,直接砸在了阿赤容烟的肩头。 阿赤容烟砸在了入口的帐篷上,然后滑落下来,滚了两圈,连连咳嗽后才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捂住一侧肩膀,有些无语道:“有没有搞错,都说了本王是闹着玩的,还下这么重的手!”说完又咳出一口血来。 陆小宁冷脸:“方才你下 手可不像闹着玩的!” 招招都是死手! 阿赤容烟擦了擦嘴角:“不这样,如何逼出十一皇子身边的高手?”白日,她从高架上下来,就注意到李衍身边好像有高手护着,当时烟尘太大,她没看清。 才起了试探的心思。 李衍被她逼得差点心脏病发,连忙摸出药丸吃了几颗。脸色很不好道:“羌北王当真只是为了逼出本皇子身边的高手?” 阿赤容烟耸肩:“不然呢?” 她目光在初一和十五身上圈巡,意味不明问:“十一皇子身边只有这两名高手吗?” 李衍反问她:“那羌北王以为本皇子会带多少人?” 阿赤容烟用似是开玩笑的口吻道:“十一皇子聪慧异常又心计深沉,还是个用毒高手,仅凭一己之力就助本王拿下左庭王和右庭王,这等能力实在让本王惧怕。若再带了许多高手,本王怀疑您下一个灭的就是羌北王庭!” 她面上带笑,故意试探的问:“十一皇子该不会不是来找寒枝花,而是和大楚皇帝演戏,想不战而取羌北吧?” 李衍深吸了几口气,总算将不安分的心跳给压了下去。没好气道:“羌北王多虑了,本王的毒要近距离接触,在你没防备的情况下才有效。羌北既已和大楚签订了永不开战的协议,大楚就会说话算话。只要你们不挑事,大楚就决计不会破坏和平!” 阿赤容烟站了起来:“那本王就放心了!” 李衍冷脸:“本皇子却不怎么放心羌北王,今夜的事,本皇子希望不会再发生,不然就不止一拳这么简单了!” 阿赤容烟自觉是有不妥的地方,又郑重道:“口头道歉未免太没诚意,本王愿再奉上一万两,以表歉意。” 李衍方才冷淡的脸一瞬间柔和了,眼角眉梢甚至带了点笑:“羌北王的诚意本皇子感受到了,只是试探一二,不打紧。初一、十五,你们下去休息吧,羌北王就是闹着玩的。” 初一、十五嘴角抽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这主子,还真是那个什么改不了吃什么! 心疾或许比贪财的毛病还好治。 陆小宁扯了李衍一下,示意他收敛一些。 阿赤容烟眼睛微眯: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李十一很爱财。 这样一个人才,暁之以情留不下来,不若以财帛诱之。 阿赤容烟唇角翘起,看向李衍:“本王营帐中还有许多战利品,你可否要去看看?你若看中哪个,哪个就送你。”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衍会答应时,李衍摇头:“不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羌北王记得把赔礼的一万两送过来就成!对了,明日我们尽快回去吧,羌北王该兑现承诺,带我们进天山,寻火莲了。” 阿赤容烟嘴角的笑僵住:爱财不贪财,很好! 本王更欣赏了呢! 不就是天山嘛,火山都陪你们走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 110-120 第 111 章 签到第111天 阿赤容烟很讲信用,回去就将银子送过来了。 加之前的银子整整三大箱。 第二日,一行人收拾妥当,拔营回了羌北王帐。 待回到王帐后,李衍让人把三箱银子抬到了他的帐篷,趁着无人的时候升级了系统。升级后,系统总算把扣掉的奖励全都还了回来,羌北所有的地图也补全了。 他拉开天山的地图查看。 然后就看到一个红红的警告标志,标志下弹出一行提示:此区域为高危险区域,不适宜人类活动,请宿主尽量远离该区域。 李衍不死心的拉近查看,天山的路况倒是看得清楚,但山上的矿脉、动植物一概不显示。 不显示就不显示吧,好歹有个线路图,能避开大部分的危险。 他继续翻开羌北动植物图鉴图鉴,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终在最后一页看见了火莲的介绍。 【火莲,极阳之花,通常生长在天山山脉阳光充足的阳面,或是雪上之巅。可中和寒枝花的寒性,也补齐心脉缺失。离地不久即枯萎,采摘后可用寒枝花汁液浸泡其根茎,可保数月不凋谢。】 李衍欣喜:图鉴上有这东西,看来火莲并不是传说。 他让人传话给阿赤容烟,让她找两个长口的琉璃瓶过来。 阿赤容烟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等她忙完,就带着两个琉璃瓶来找了李衍几人,顺带还带了一幅天山周遭的地形图和天山向导。 她把琉璃瓶摆到桌上,询问李衍:“你要这个做什么?” 李衍如实回答:“用这个装火莲。” 阿赤容烟觉得好笑:都不知道有没有火莲那玩意,琉璃瓶就准备上了。 李衍示意她坐下来谈。 她刚要坐到李衍身边,陆小宁就防备的先坐了过来,将两人隔开。 阿赤容烟顿了一下,眼眸犀利的盯着陆小宁,陆小宁和她对视,互不相让。 三皇子还不知道那晚阿赤容烟袭击李衍的事,看了两人一眼,不耐烦道:“还说不说了?” 阿赤容烟自知理亏,只能做到陆小宁边上,其余人依次落座。 阿赤容烟拿出地图摊开给众人看,脸确实朝着李衍的,逐一分析给他听:“从王帐往北一直走,大概要走四 五天才能到天山,天山脚下有天池,四周有草木和动物。有三条路能上山,越往上就越冷,行到半山腰处就常年冰雪覆盖,到了山顶更是云深雾绕,积雪难行。本王也只到过半山腰的寒枝花田,但那都是既定的路线,要想找火莲,必定是要满山找的。” 向导是羌北王族的巫医,往年都会陪着羌北王族上山取寒枝花。 整个羌北就他去天山的次数最多。 他沉吟道:“我的阿耶确实同我说过,曾见过火莲,但这次很可能无功而返。尊贵的客人,你们一定要去吗?” 李衍毫不迟疑的点头:“一定要去!”这东西关系着三条人命,他是一定要去的。 众人商议好要准备的东西和明日出发的时辰就各自散去了。 次日卯时,天将将亮,李衍就坐上了早准备好的马车往天山脚下赶。 陆小宁手臂还有伤,就陪着他一起坐在马车内了。 三皇子和他的护卫队,还有已经被发现的初一、十五护在马车左右一同前行。 阿赤容烟频频回头看向初一、十五,走了一段路放缓了步子等李衍的车架。待和初一、十五就差几步距离,她开始套两人的话。 她太好奇大楚的暗卫了。 但初一、十五就像块木头,别说回答她的问题了,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阿赤容烟讪讪。 一旁的三皇子嗤笑一声:这些暗卫连他的话都不听,她一个外族还想套近乎,想屁呢。 阿赤容烟回头眯眼瞧他,三皇子毫不畏惧的顶了过去。 阿赤容烟冷哼一声,抽了马儿一鞭子,直接跑到最前面去了。 一行人走了近三天才到达天山脚下。 山脚下有好几个湖泊,碧绿碧绿的,犹如镶嵌在地上的玛瑙。湖泊的四周生长着笔直绿柏,柏树间有几只鹿停留在那往这边张望。 天空万里无云,猎鹰在高空盘旋一圈后,落到了巫医的肩头。巫医拿出一块肉干喂了它,它又挥动翅膀飞走了。 巫医和阿赤容烟下马,朝着身后道:“都下马吧,前面要上山,只能步行了。” 三皇子等人翻身下马,陆小宁和李衍也陆陆续续下了马车。 烈日当空,烤得人脸难受。 李衍带了一 件薄斗篷,将整张脸都盖住,手里还拿了一件厚斗篷。 众人纷纷取下早就准备好的御寒衣物、水、食物、绳锁等东西往山上走。 阿赤容烟和巫医走在最前面,李衍、三皇子和陆小宁走在中间,初一十五护在他们左右,之后跟着这次带来的三十几个护卫。 还有一部分人留在山脚下等着接应。 山脚下的路还算平缓,只是越往上就越冷。众人把御寒的衣物都穿了起来,三皇子伸手拉着李衍,李衍拉着陆小宁一同往上走。 再往上,树木渐渐减少,空气也变得稀薄了。 李衍开始有些呼吸困难,他坚持走了几步,脸有些不正常的憋红。 三皇子还没发现,陆小宁先停了下来,询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李衍大力喘了几口,点了点头。 三皇子这才发现不对劲,喊了前面的阿赤容烟两声。阿赤容烟和巫医停下来看向李衍,眉头不自觉就蹙了起来。 阿赤容烟建议道:“李十一,你有心疾,不若就留在这吧,我们上去找就行了。” 陆小宁扶着李衍坐到一旁休息,连忙从他的袖带里拿出药丸给他服下,也劝道:“你就待在这吧,有我和三皇子上去就够了。” 三皇子跟着点头。 李衍吞下药丸,总算好受了点,他抿唇朝陆小宁道:“是我要找火莲,怎好叫你和三哥去冒险。” 三皇子不悦:“你和我分什么彼此?我既来了,就是要拿到火莲的。你别上去了,没的碍事!” 陆小宁瞪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摸摸鼻子:“也不是碍事……” “好了,你们继续走吧,我在这等你们便是。”李衍无奈,他这破身体,确实很碍事。 他从袖带里掏出两个琉璃瓶递给阿赤容烟,交代道:“到了半山腰先找到寒枝花,把花汁挤进琉璃瓶里,待找到了火莲,把火莲泡在花汁里带下山。” 阿赤容烟惊异:“你找本王要琉璃瓶就是为了这事?”她问完接过琉璃瓶,又疑惑的往他袖口看:“你什么时候带了这玩意上山,火莲为什么要放在寒枝花的枝液里泡着?” 这语气,像是笃定他们一定会找到火莲似的。 李衍喘均了气:“你别管,让你这样带下来变这样 带下来就是。” 阿赤容烟还要问,陆小宁先从她手里接过了一个琉璃瓶,然后朝李衍点头:“知道了。” 李衍也自动忽略阿赤容烟,又交代三皇子道:“三哥,越到山顶越要注意,你们前进时步子小一些,也莫要大声交谈,否则容易引起雪龙翻身。” 俗称雪崩。 三皇子点头:“你放心,这些我们都晓得,你在这照顾好自己便是。” 最后,初一十五留下来照看李衍,其余人继续跟着阿赤容烟往上走。 不一会儿,众人就走没影了。 李衍在光秃秃的雪山上坐了一会儿,越坐感觉越冷。初一、十五像个没事人一样,直挺挺的站在他两侧。 他裹了裹身上厚厚的斗篷,拍了拍地上:“你们两个也坐下吧,别干站着。” 初一、十五互看一眼,这才坐到了他旁边。 李衍从布袋里掏出三块酥饼,一人分了一块,然后边啃着饼,边拉开脑海里的系统签到。 【滴,检测到宿主首次在羌北天山签到成功。生命值+10,奖励天山未来三天天气预测实况,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连续签到天山,爆出更多奖励哦。】 李衍无语,谁没事天天来天山签到。 能来一次都是迫不得已。 他查看了今日的天气,很好,是个晴天。 但山顶和山下的温差也太过巨大。 他继续拉开天山的地图,然后翻出系统面板里仅剩的两张标记卡,标记了陆小宁和他三哥的位子。 很快地图上显示了一前一后两个红色移动的圆点,圆点沿着既定的路线到达了半山腰,然后停留了一阵,就继续往上走了。 李衍看了一刻钟左右,脑袋有点沉,就退出了系统,开始观察四周。 他这个位子大概是在天山的四分之一左右,这里的气温,寻常人还是能接受的。 从此处俯瞰山脚下,当真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感觉。 脚边有碎石滚落,初一看了一眼,没太在意。紧接着又有几块石头松动,往下滚。扑簌簌的响声越来越频繁,徘徊在高空的猎鹰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朝着山顶俯冲而下。 李衍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抬头四顾后询问初一、十五:“你们有没有听 到什么声音?” 初一十五拧眉,俯身以耳贴地细细聆听。 还不待他们听出个所以然来,晴天一阵巨响,涛涛白浪滚滚而下,狂风席卷,冰块四溅。 “雪崩了!” 李衍万万想不到千交代万交代,还是碰见最糟糕的情况。 李衍大喊出声,初一十五几乎本能的腾跳而起,两人一左一右提起李衍往后连退数丈。 三人被雪浪掀翻在地,险险的摔在了洪流边上,雪粒子只埋住了他们的半截腿。 初一十五先爬了起来,然后把李衍从雪地里拉了出来。 李衍惊恐回神,立刻拉开系统查看陆小宁和他三哥的位子。 陆小宁和他三哥的红点都在半山腰的位子不动了,看情况应该是被埋在雪底下了。 李衍立刻催促初一、十五:“快,快带我上山!” 初一十五拧眉,十五建议道:“十一皇子,要不你先和初一下山,属下先去探查一二?”这种情况下很可能会发生第二次雪龙翻身,极度不安全。 找火莲虽然重要,但主子的安全是第一位。 李衍摇头:“不行,你们不知道小宁和三哥在哪?” 初一十五觉得自家主子去了也肯定不知道,但李衍坚持要去,他们只能照做。 李衍没办法自己上去,又要速度,初一十五两人就轮流背着他上山。 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刻钟后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的东侧一片狼藉,还有细雪和石块在往下滚。抬头四顾,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零星的几朵寒枝花在风雪中摇曳。 地图上显示,陆小宁应该就是被埋在这片雪的下面。他对比了一下自己站的地方,埋得不算很深。 而他三哥的红点离他更远更深一些。 只能就近原则,先挖近的了。 他蹲下,伸手就去挖地上的雪。 初一、十五惊了,连忙伸手去拉他。李衍避开两人的手,催促道:“快,陆小宁应该被埋在这下面!” 初一、十五将信将疑,抽出随身的短剑,用剑柄就开始挖。 李衍边挖边盯着地图上看,以便随时调整挖的位子。 三人连续挖了五分钟左右,终于看到了一节黑色的斗篷。李 衍大喜过望,也顾不得双手的疼痛,更加卖力的刨了起来。很快就将陆小宁从雪地里刨了出来。 陆小宁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连睫毛上都堆了一层厚厚的冰碴子。手里还死死护着一只装着寒枝花枝液的琉璃瓶。 李衍搭上她的脉,发现她脉搏已经没了,显然是被埋的时间太久,窒息了。 他立刻把陆小宁放下,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就在这时,半山腰的雪又开始往下滚,三皇子的红点跟着雪一起往下移动。 李衍着急,有些后悔上山了,边给陆小宁按压胸口,边吩咐初一、十五道:“你们快去救我三哥,他跟着雪滚了下去,往东南方向五百米处,深五米,旁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 初一朝十五道:“你先去,我看着主子!” 李衍催促:“你们一起去,无比找到我三哥!” 两人虽然疑惑他为何知道得这样清楚,但看他语气急切,还是快速跟着他指示的方向追了下去。 好在余波没一会儿就停了。 李衍继续给陆小宁按压胸口,他双手颤抖,眼眶通红,嗓音都是颤的:“陆小宁,你别死!” 他不该带他们来的,虽然皇姐和父皇重要,但三哥和陆小宁也同样重要。 用两条人命去换火莲,实在是不值。 李衍双手发软,呼吸开始急促。他连续摁压三十次后,又深吸一口气给陆小宁做人工呼吸。如此反复几轮,就在他快坚持不住时,陆小宁呛咳出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无力的垂下。身体不自觉的卷缩成一团,瑟瑟发起抖来。 李衍喜极而泣,眼泪夺眶而出。 他伸手搭了一下陆小宁的手腕,脉搏有了,但身体其冷。 他将人扶了起来,用自己厚重的斗篷将两人紧紧裹住,然后虚弱的大口呼吸。 他好像要发病了。 李衍撑住一口气,摸出药丸吃了。然后虚弱的拍拍陆小宁的脸,弱身喊她:“陆小宁,陆小宁,别睡,别睡……” 陆小宁陷入一片混沌里。 然后被人大力一推,直接丢进了冰水里。她好似回到了掖庭的洗衣池那,别人一遍又一遍的往冰水里摁。浑身都冷得打颤,她不能呼吸。 然后就晕了过去。 有人不断拍打她的脸,喊她的名字…… 她长睫颤了颤,眼睛睁开,又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十一皇子又救了她。 “陆小宁!” 李衍又连续喊了几声,陆小宁终于清醒了些。她记起他们在天山上,快爬到山顶的时候,突然就雪崩了。 她嘴唇张了张,声音虚弱又无力:“三皇子和阿赤容烟呢?” “阿赤容烟不知道。”他在地图上查看他三哥的红点,还在动,虽然范围很小,但可以肯定,三哥还活着。 “三哥在下面,初一、十五已经去找他了。” 李衍陆小宁扶靠在一块大石头边上,从腰上解下水囊递到她唇边:“水还是温的,你喝一些。” 陆小宁顺从的喝了两口,然后看向他的眼睛,弱声问:“你眼睛怎么了?” 李衍把水囊塞给她,揉了把眼睛道:“雪粒子溅到眼睛里了。” 陆小宁没拆穿他,抱着水囊休息了一会儿。等终于恢复了点体力,才道:“方才在山上,我们瞧见火莲了,但在悬崖边上。三皇子伸手去够,脚下的石头松动了,然后整个山巅的雪倾斜而下。我努力去拉三皇子了,但没用……”她和三皇子一起被冲了下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也没注意其余人。 等再醒来的时候,她就看到李衍了。 她眉眼染上喜色,苍白的唇角也微微翘起:“真的有火莲,你的心疾有救了!” 都这样了,还想着这个。 她说完,神色又暗淡了下来:“就差一点,那火莲就不见了!” 李衍安抚她道:“没关系,只要知道天山上有火莲,下次来也是一样的。” 陆小宁:“可是,我们只找到了一株,万一它好多年才长一株呢?”她看向神色恹恹,眉间病白的李衍,神色又激动起来。 “好了!”李衍无所谓的笑道:“能找到是运气,找不到也没关系。你能站起来吗,我们下山去找三哥。” 陆小宁感觉好了很多,李衍伸手去扶她。她这才记起自己手里的琉璃瓶,惊慌问:“我手里抱着的琉璃瓶呢?” 李衍已经将它放进系统空间里了,于是安抚她道:“我先放起来了,被管这些了,我们还是先下山吧。” 陆小宁点头,勉力站了起来,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 上山积雪很厚,又冷又滑。 没走几步,李衍突然脚下打滑,直接往下滚去。陆小宁大惊,本能的伸手去拽他。 两人一起往下滚了数米,陆小宁右手死死掰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两人就像破布风筝一样垂挂在半山腰。 李衍也不敢随意乱动,脚下努力找到能落脚的点。 待站稳后,一阵风吹过,浅淡的冷香直往两人的五官和四肢百骸窜。两人被吹得熏熏然,都有些想睡。 是寒枝花的香味! 李衍警觉,立刻屏住呼吸,侧头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巨石悬崖的侧面盛开着大片纯白如冰晶的花朵。花朵之下一具已经冻住的老鹰尸体,那尸、体像一个巨大的培养皿,直挺挺透明的花茎透体而出,透明能看到脉络的叶子随风轻扬。那寒枝花的花瓣薄而柔软,花心饱满,像是吸饱了动物的血液,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迷人的幽幽冷香。 李衍无端的联想到建宁帝的安静的躺在龙榻上,身上开满寒枝花的画面。 那张威严的脸转而又变成李明嫣那张明嫣又柔弱的脸。 冷风习习,花朵摇曳。 这场景诡异而惊悚。 而寒枝花的尽头,生长着一株怒放的火莲,像是一团火,似是要将这诡异的花全部都燃烧殆尽。 “火莲!” 李衍双眸发亮,示意陆小宁看过去。 陆小宁稍稍往他这边侧头,然后也看到了在寒枝花尽头摇曳的火红花朵。 她小心翼翼的往外挪,下面的李衍惊慌问:“你要干嘛?” 陆小宁没有丝毫犹疑道:“摘花!” “你疯了!”李衍不可思议,“那花距离太远,我们先下山,等确定所有人都安全了,再挑个时候过来。” 陆小宁继续往外挪,在李衍的惊呼声中,一下子腾空挂在了悬崖边上,双手攀住巨石,双脚脚尖去够那火莲。 李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双眼紧盯着陆小宁绷直的手看:“陆小宁,你快回来!”他心口砰砰直跳。 陆小宁丝毫不受他的影响,尝试的几次,双脚终于勾住了那朵火莲,然后用力往上一提。整个人倒挂着翻到了巨石之上。 李衍垫着脚努力朝上看,焦急喊:“陆小宁!” 等了几息后,陆小宁从巨石之上探出头来,把手里握住的火莲递给他看:“给你……”火莲在日头下摇曳,衬着她眉眼里的笑意越发灿烂。 这一刻,她整个人都如同手里的火莲一样在发光。 李衍心脏狂跳,伸手接过了那朵火莲花。 陆小宁小心翼翼从巨石的另外一边绕了下来,然后伸手过来拉李衍。 李衍一手握着花,一手握住她的手,小心挪过了狭窄的山壁,重新站到了上来的山道上。 待确定安全了,他腿一下子软了下去,然后陡然滑跪了下去。 陆小宁吓了一跳,双手接住他,也跪了下去。揽住他的后背,惊慌问:“怎么了?” 李衍说不出话,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一天天的,太刺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2 章 签到第112天 陆小宁伸手在李衍身上摸索,摸到药瓶后,赶紧从里面倒出药碗给他服下。 然后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她不通医术,只能确认他还活着。 山风刮过,山上彻骨的冷。 必须得想办法自救。 她拉过斗篷裹紧了李衍,努力想将人背起来下山。奈何她身体也虚得很,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两人还一起摔了。 李衍的后脑勺磕在结实的冰块上,陆小宁连忙伸手抬起他的头,抱在怀里揉了两下。 仿佛这样就没磕到似的。 她抱着人抬头四顾,忽然瞥见山顶下来了几个人。衣衫脏污,头发凌乱,看上去甚是狼狈。 她招手大喊:“羌北王!” 阿赤容烟定睛一看,连忙奔了过来,她身后的十几个人也赶紧往下跑。 走的近了,才看到一行人里,有巫医,有羌北护卫和大楚的护卫。 阿赤容烟见李衍躺在地上人事不知,惊慌问:“李十一怎么了?” 陆小宁言简意赅:“发病了,快将他背下山!”山上太冷,寻常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有心疾,本就畏寒的李衍。 阿赤容烟连忙冲着身后的人招手,大楚的护卫先下了来。瞧见李衍这副样子,都吓住了,神情凝重的跑过来背人。 他们一挪动李衍,李衍的斗篷都散开了,手里一直握着的火莲露了出来。 陆小宁这才想起李衍上山时说的话:火莲采摘下来后,要马上用装有寒枝花汁液的琉璃瓶保存。 她叫停了要背李衍的人,伸手在他身上翻找起琉璃瓶。 阿赤容烟瞧见那火莲,眸光闪了闪:“你们居然采到了火莲?是山上掉下来的那朵吗?”雪崩发生的一刹那,她明明见到那朵火莲随着雪浪一起坠了下去。 陆小宁边找琉璃瓶边摇头:“不是,我们在上面的山壁上找到的。” 阿赤容烟又问她:“你在找什么?” 陆小宁:“找琉璃瓶。”十一皇子明明说在他身上的,怎么会没有? 难道是方才情况危急,琉璃瓶在她没注意的情况下掉了? 阿赤容烟从身后掏出个琉璃瓶递过来:“用本王的吧。” 陆小宁这才记起他们上山的时候带了两个琉璃瓶,她手上 一个,阿赤容烟也有一个。 她道谢后,快速接过琉璃瓶,把火莲小心翼翼放进了瓶内。然后盖好瓶盖,把琉璃瓶背到了背上,同背着李衍的护卫一起往山下走。 阿赤容烟问起三皇子,陆小宁道:“应该被雪浪推到下面去了,初一、十五已经在找了。” 一行人往下走了五百米左右,终于远远的瞧见了初一、十五。 两人还在奋力刨着雪。 阿赤容烟连忙带着人跑了下去,问他们:“阮三呢?” 初一肃声道:“应该在下面,地下有敲击声。” 众人凝神细听,还真的在呼呼风声里听见有规律、敲击石头的声音。 阿赤容烟带头,几人沿着声源用力挖,挖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终于在石块的夹缝里看到了还活着的三皇子。 雪崩发生的那一刻,阿赤容烟和巫医带着护卫向两边散开躲避。羌北和大楚各自损失了几名护卫。去摘花的三皇子首当其冲踩空被冲进了雪浪里,陆小宁拉了他一把,也被同时带了下去。 冲到半山腰两人被拍到了旁边,陆小宁在外面一点,三皇子靠近雪崩的中心,又被再次冲了下去。 好在冲到下面被一块巨石拦住,石块和山体形成了夹角,隔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最小面的缝隙和外面有个可以呼吸的小口,三皇子虽然没窒息,但左脚被石头卡住,失血过多。被抬出的时候已经很虚弱,腿也没办法站立。 他看见趴在护卫背上一动不动的李衍时,被冻僵的脸上出现慌乱:“十一,十一怎么了?”他拖着腿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又扑倒了下去。 幸而几个护卫及时架住他,把他架到了李衍身边。 他伸手拍拍李衍病白毫无血色的脸,看到他衣襟上的血迹时,更慌了:“他在山下,怎么跑到山上去了?” 陆小宁来不及解释,肃声道:“人还活着,先下山,下山让他缓一缓。” 一行人小心翼翼往山下走,好在雪崩没有再继续。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众人终于到了山脚下。山下守着的人正打算组织人进山找人,瞧见他们下来,既惊喜又兴奋。 赶紧围了过来,把人迎到山脚湖泊另一边的帐篷里安置。 巫医先替李衍把了脉,确定他只 是心疾复发才安心过去救治三皇子和其余人。 李衍还昏睡着,身体暂时也不适合舟车劳顿,于是一行人再天山脚下住了两日。第三日清晨,他醒了片刻,一醒来就问:“我三哥呢?” 得知三皇子无碍后,又昏睡了过去,之后醒醒睡睡。情况不算好也不算太差。 李衍脑海里的血条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下掉,好在过去的十八年里积攒的血条够多,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但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雪崩后,他觉得好累,好想再睡一会儿。 阿赤容烟、陆小宁和三皇子商议过后,决定先回中庭王帐。 三皇子左腿骨裂,不能骑马,只能和李衍一起坐马车回去。 陆小宁在马车里照顾他们两人。 一路上,三皇子都忧心忡忡的,时不时就看李衍两眼。看了两天,他忍不住问始终不发一言的路小宁:“你说,十一会不会有事啊?”他一直记得太医院的人说过,十一活不过成年。 这个成年不会是指弱冠吧? 陆小宁坚定道:“他会没事的!” 她似是说给三皇子听,又似是自言自语:“他有好几次都比这次严重,这次一定也没事的!” 三皇子一想也是:十一自小不是在吐血就是在吐血的路上。比这夸张的情形多的去了,元服前一年都快死了,还是照样活过来了。 这次也会吉人天相。 果然,到了王帐后,又修养了几日,李衍明显缓过来了。醒的时候就变多了,渐渐也能吃些东西。 三皇子每天拄着拐来看他。 室内点了充足的碳火,李衍裹着被子坐在羊毛毡子上,看着他的腿道:“你们一个个的这么拼命,是想吓死我啊?” 三皇子狐疑问:“你是吓得病发的?” 李衍捂着胸口点头:主要是被陆小宁吓的,当时看她吊在悬崖边上,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这身体也真是个废物! 又过了两日,李衍提出要回大楚。陆小宁什么也没说,开始准备收拾东西。三皇子还是不太放心,询问他是回北疆潞城还是要回京都。 李衍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要回京都。”他在这多待一日,皇姐和便宜爹那就无法挽回了。 三皇子看 看他虚弱的模样,不赞同道:“这怎么行,从潞城到京都千里之遥,又赶上入冬。你这身体,没得在半路撂担子了!” 从天山回来,都快十日了,李衍这身体也不见好,时醒时睡的。 阿赤容烟也劝道:“十一皇子是嫌本王招待不周还是羌北哪儿不好,要着急忙慌的回去。你这身体,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本王要如何向大楚交代?要不还是晚上一两个月再回大楚,或者所幸在羌北过冬,等明年春暖花开再回去也可。” 这是越说越远了。 李衍摇头,坚决不待了。 三皇子无可奈何,还是随了他的心意,吩咐护卫开始收拾东西。 只是好巧不巧,当天夜里羌北就下起暴雨。一场龙卷风毫无预兆的席卷了整个羌北草原,连中庭王帐也被波及。 暴雨当晚,李衍的帐篷都险些吹走了。 三皇子这个单腿病残半夜爬起来双手用力拉着帐篷,初一十五也跑过去帮忙。 陆小宁冒着暴雨,匆匆冲了进来。 头发凌乱的吓了三皇子一大跳,他拐着腿让开一条缝,有些无语问:“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做什么?” 陆小宁冲进帐篷,看向床上的李衍。 这么大的动静,他躺在床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陆小宁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拍了拍李衍的脸颊。他眼睫颤了颤,依旧没有醒。 陆小宁又伸手握住他的掌心,掌心冰凉,怎么都感觉不对劲。她回头大声问三皇子:“十一皇子方才醒过没有?” 风太大,三皇子有些听不清,连续啊了两声。 陆小宁又问了一遍,他才道:“没呢,今早到现在一直都没醒,这样瞧着不行啊,要不要再去请巫医来看看?” 羌北这边只有巫医了,而且瞧着医术不怎么样。 陆小宁总觉得不太对劲,虽然从前李衍也昏迷过。但一旦醒了,就不会一直这样嗜睡。 这模样,倒是有些像中了寒枝花的毒。 想到这,她心里就是一咯噔。 开始仔细回忆他们近日来经历的事,可以肯定的是,上天山之前,李衍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问题就出在上天山之后…… 上天山后,李衍唯一一次接触寒枝花 是在半山腰的峭壁边上。但那次只是闻到了寒枝花花粉的味道,她也闻到了,但她过后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就算李衍的身体比较差,只是闻了一次,也不至于就一直睡着。 她虽在羌北呆了三年,但论对寒枝花的熟悉程度肯定不如阿赤容烟。 她得去问问。 她豁然起身往帐篷外走。 三皇子吓了一跳,扯着嗓子问她去哪。 陆小宁一言不发,很快消失在暴雨里。 王帐乱成一团,龙卷风将羊圈卷开了,羊群受惊,四散逃窜。这些羊都是牧民过冬的食物来源,羊一跑,牧民也顾不上什么大雨龙卷风了,都赶紧出去赶羊。 阿赤容烟接到消息,亲自带着人马去帮牧民赶羊。 陆小宁没找到人,干脆去王帐等了。 她进去后没多久,守着王帐的侍卫轮岗。守岗的侍卫匆匆跑回去看自家的羊,也忘记同换岗的侍卫交代王帐里还有人。 半个时辰后,阿赤容烟匆匆回来了。她手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巫医边跟着她身边跑,边无奈道:“先前在天山手臂就受了伤,大晚上的怎么还跑出去了。羊跑了,让其他人去找就是,犯得找您一个王亲自过去找?” 手心长长的口子还在渗血,阿赤容烟随意甩了一下,无所谓道:“这么点小伤不碍事,那些羊是牧民们过冬的口粮,能不紧张吗。” “别不把小伤当回事。”巫医上前抓住她的手给她清理伤口。 两人走到王帐门口,守门的侍卫立刻撩开帐门。 阿赤容烟眼睛盯着巫医包扎的动作,边往里走,边随口问了一句:“李十一那没事吧?药性你可得掌握好,别叫他上瘾,把人拖住就行。” 巫医点头:“您放心,决计不会叫他上瘾的。就算以后要戒断也只会身体发寒,不会叫他察觉。就算他察觉了,也定会以为是自己在天山嗅到了寒枝花花粉导致的,不会怀疑到您头上的。” 巫医清理完阿赤容烟的手,正要去拿屋子里的药箱,抬头就瞧见站在王帐内置物架旁,一动不动,眼神冰冷,浑身滴水的陆小宁。 他瞬间惊恐,脚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阿赤容烟察觉出不对劲,蓦的抬头去看。在看到陆小宁的一刹那,她瞳孔也 瞬间放大。 怎么会? 外头的守卫都是死的吗? 这么一个大活人! 都怪这天气,外头声音嘈杂得她都没听出帐篷里有人! “陆小宁!你听本王……”她话还没说全,陆小宁从置物架上拔出弯刀就直刺她胸口。 弯刀寒光闪闪,几乎承载了陆小宁所有的怒气,刺出了要将人洞穿的气势。 阿赤容烟一把推开巫医,双手夹住了刀刃,声音拔高:“陆小宁!你再动手本王就不客气了!” 陆小宁眸光冷冽,手腕翻转,刀刃刮着阿赤容烟受伤的手腕。 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阿赤容烟吃痛,瞬间松手。 陆小宁手上的动作不停,直劈她面门。 阿赤容烟继续后退,那一刀就劈在了王帐之上,牢固的王帐被劈出一个窟窿,冷风往王帐里灌。 外头的守卫听见声音,全部冲了进来。 然后就看到陆小宁发了疯似的,追着他们的王横劈竖砍,丝毫不留余地。 王帐里的东西被劈得稀巴烂,看上去不像是闹着玩。 众侍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巫医气得跺脚骂道:“还不快救王!” 阿赤容烟抽空喝道:“全都不准动!” 也就是这一分神的功夫,她肩胛骨就被砍了一刀。 阿赤容烟忍着疼顺着刀背滑了过去,伸手抓住陆小宁的手腕,声音里也有了怒气:“陆小宁,李十一还没怎么样,你这样未免太冲动!” 陆小宁眼里杀意不减,声音冷得如同羌北冬日的冰锥:“冲动!你动他之前,就该想到后果!” 她从来不是冲动的人,但人都有底线! 她一脚踢在阿赤容烟的腿弯,阿赤容烟也恼了,起身一手肘撞在了她的手臂上。 陆小宁一步也未退,反手就侧劈。 阿赤容烟连连后退,抽出马鞭,朝她甩去,精准无误的套住她持刀的手,然后用力一拉。 陆小宁被拉得一个趔趄,长刀脱手而出。她几乎没有思考,单手拉住马鞭就朝着阿赤容烟冲去,双手直取她面门。 完全是近身肉搏,不要命的打法。 阿赤容烟失去了马鞭的优势,连着交手数十招后,就被陆小宁完全压制 了。前胸后背,脸和手臂被接连揍了好几下。 每一下都拳拳到肉,压根没有留手。 阿赤容烟连连后推,直接被陆小宁揪住衣领抵到了帐篷壁上。整个王帐都跟着晃了晃,她后背被戳得生疼。 陆小宁拔下头上的银簪就要往她眼睛戳去,阿赤容烟一下子握住了那簪子,咬牙喝道:“陆小宁,你想清楚,一旦杀了本王,你们恐难走出羌北!羌北和大楚也将开战,两国的百姓将永无宁日!” 陆小宁往前用力的手顿了顿,死死盯着她。 阿赤容烟继续道:“还有李十一的命,本王死了,李十一也不能活着出羌北!” 陆小宁手松了松:确实,如果今日阿赤容烟死了,羌北的将士一定不会让他们回到大楚。 她可以杀出去,但左腿骨裂的三皇子和昏迷不醒的李衍绝对离不开。 阿赤容烟见她神情有所松动,又连忙道:“本王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拖住李十一,不让他回京都而已。你该知道,李明嫣在京都在干嘛,他回去只会为难!” 陆小宁声音冰冷:“不管李明嫣在做什么,你都不该用伤害他的方式达到目的!当年李明嫣被寒枝花折磨的情形,你应该最清楚!” 阿赤容烟辩解:“本王当然清楚,也没人比本王更了解这花。巫医对李十一用的量微乎其微,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顶多戒断的时候会全身发寒。” “全身发寒!”陆小宁厉声质问:“他与旁人不同,他有心疾,自小就体寒,你再用寒枝花。他就算不死,也决计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轻松。若是寒气进了心脉,你拿命来抵吗?” 阿赤容烟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陆小宁继续质问:“是李明嫣让你这么做的?” 阿赤容烟连忙否认:“不是,她只是让本王拖住李十一。但李十一实在太过聪明,又一心要走,本王只能用了寒枝花……” 陆小宁心中郁气难消,手腕使力,银簪一横,直接在阿赤容烟的脖子上划了一道。 鲜血从阿赤容烟的脖颈低落,王帐里的护卫和巫医齐齐上前两步,急声喊道:“王!” 阿赤容烟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她看向退开陆小宁,很是抱歉道:“这下你消气了?” 陆小 宁冷冷盯着她,眼里的杀意并没有减退。她抿唇道:“你若再敢动他,就算在羌北,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所有人都相信她一定说得出做得到。 阿赤容烟眼神复杂:“你当初那样护着李明嫣,本王以为你也会为她拖延一二。” 陆小宁:“我护着李明嫣,是因为十一皇子要我护着她。” 阿赤容烟有些不可思议:“陆小宁,本王佩服你。但一个女子为了一个男子做到如此,并不是什么好事。本王不希望你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你对附庸的定义什么?”陆小宁觉得可笑:“我做事向来只凭自己心意!”她陆昭宁从来不是谁的附庸,只是会记得别人对自己的好。 说完,收了发簪,转身就走。 侍卫和巫医连忙散开让她出去,然后看着她消失在雨幕里。 陆小宁先去自己的帐篷换了一身衣裳,收拾了自己一番。然后抱着自己的东西去了李衍的帐篷。 龙卷风已经过境,暴风雨也渐渐停歇。 三皇子终于拉严实了门帘,正要拐到塌边,就见陆小宁见来了。 他讶异:“你方才是去换衣服了?怎么脸上有伤口?瞧着像是被人打了?” 陆小宁信口道:“方才出去摔了。” 三皇子哦了一声,然后就见她把自己的物品摆到了柜子里,又拉了一张小榻到李衍的塌边,开始铺被子。 三皇子不明所以,看了初一、十五一眼,问他们:“她这是要干嘛?” 初一、十五摇头。 待陆小宁躺到了榻上,三皇子蓦的瞪大眼,舌头都有些打结了:“你,你该不会要睡在这吧?” 陆小宁睁眼瞧他,然后点头。 三皇子无语:“那本皇子睡哪?” 陆小宁:“三皇子依旧睡自己的榻,如果你介意,可以去我的帐篷里睡。” “不是!”三皇子看看她又看看依旧睡着的李衍:“男女授受不亲,你睡在十一边上,会不会不太好?” 陆小宁:“三皇子不必把我当女子。” “这怎么能不当?”三皇子一条腿拐了两下,焦躁道:“你为什么要睡这?” 陆小宁:“照顾十一皇子。”她不能再给阿赤容烟半分可乘之机。 她方才就思考过了。 以十一皇子的谨慎,阿赤容烟要下寒枝花的花粉,必定是趁着他在天山昏迷时下的。回来后,巫医每次给十一皇子看诊时,肯定也下了寒枝花的花粉。 她不会医术,也没有李衍的嗅觉灵敏。 既然不放心阿赤容烟,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了。 守在十一皇子身边,绝对不让任何羌北的人接近他。 待他醒来,他们就立刻启程回大楚。 她实在是累了,闭眼假寐。 三皇子看看她又看向初一、十五:“不是,她在这,你们方便吗?” 初一、十五点头,也睡到了自己的榻上。 三皇子挠头,拐了几下:难道真的只有他觉得不自在? 或许是他太婆妈了? 三皇子一咬牙,也在自己的榻上躺了下去:哎,还别说,几个人睡一屋,还挺有安全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3 章 签到113天 帐篷外滴滴答答的下着小雨,雨水顺着帐篷往下滑,发出沙沙的细响。 李衍浑浑噩噩的,一直在做梦。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梦见建宁帝和李明嫣身上开满了寒枝花,一会儿就梦见陆小宁挂在悬崖峭壁之上。 他想伸手去拉,陆小宁就直接坠入了粘稠的寒枝花汁液里。 李衍一下子就吓醒了,他睁开眼,就看见睡在小榻上近在咫尺的陆小宁。 外头浅淡的光亮透过天窗照了进来,李衍恍惚了一下,环顾四周,发现还是在自己的帐篷内。 所以,是陆小宁担心他身体,才睡了过来? 也着实为难她了。 暴风雨过后,天着实有些冷。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拉了一下陆小宁的被子,等把被子拉到她肩头时。 陆小宁就醒了。 然后两人大眼瞪大眼,互相看了一会儿。 李衍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还不等他转移话题,一颗脑袋就凑了过来,狐疑问:“你们两个在干嘛?” 三皇子好奇的看看他又看向他拉住陆小宁被子的手,疑惑问:“你还冷?她的被子不厚,要不我的被子给你?” 他一说,李衍还真觉得有点冷,他淡定的收回手,朝三皇子点了点头。 三皇子立刻把他还热乎的毯子抱过来给他盖好。 李衍拥着被子,瞬间觉得暖和多了。 三皇子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道:“定是在天山冻着了。”他说着自己也打了个哆嗦,“当时我被埋在雪堆里时,都快被冻成冰雕了,这受伤的腿到现在还寒沁沁的难受。” 两人说话的功夫,陆小宁爬了起来,整理好小榻后,就往外走。 李衍目光落在她身上,连忙问:“你去哪?” 陆小宁回头道:“给你煮粥?” 三皇子拧眉:“粥让厨子煮就好了,你去煮什么?” 陆小宁只道:“我煮的,放心些。” 李衍入口的东西和药,都需得她把关才行。 她煮粥也只煮李衍的,三皇子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这个伤员有些多余。 如此过了三日,李衍精神越来越好了,嗜睡的状况渐渐减轻。 阿赤容烟来看了两次, 都被陆小宁冷脸赶走了。 以阿赤容烟的脾气,居然一句话也没说。 李衍觉得有些不寻常,他靠坐在床头若有所思:天山上虽然冷,但只是受了惊吓病发的话,依照他以往的经验,不至于睡这么久。 除非他在山壁上时被寒枝花的香气侵染了。 但陆小宁也闻了寒枝花的香味,甚至随身带的琉璃瓶里也有寒枝花的汁液…… 难道是因为他身体差,抵抗力不行? 他拿出藏在身侧的琉璃瓶,都过了十几日了,里面的火莲依旧鲜活。 陆小宁见他拿出火莲,终于把那日在天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先前那个琉璃瓶呢?当时我到处找,都没找到。” 李衍思绪被她打乱,淡声道:“大概不注意掉了吧……”其实就在他系统空间里。 他转移话题问:“这个琉璃瓶是你问阿赤容烟讨要的还是她主动给你的?” 陆小宁:“我在翻找你的琉璃瓶时,阿赤容烟给我的。” 李衍摇晃一下琉璃瓶,里面透明的寒枝花汁液在流动。他又问:“取这些枝液的时候你有没有动手?” 陆小宁摇头:“没有,都是巫医动的手。”溶液的浓度太高,没有防范措施的话,很容易上瘾。 李衍拧眉,问她:“你有没有觉得近日我太过嗜睡?好似中了寒枝花的药性。”而且更加畏寒了。 陆小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同时闻到了花香,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如此严重。 陆小宁原本不打算告诉他的,没想到他一清醒了就这样警觉。只能把阿赤容烟强留他的事说了,只是略去了她找对方拼命的过程。 李衍眸色转冷:他回去为难是他的事,阿赤容烟万不该给他下这类似于毒品的花。 他没办法忍受。 他抿唇没说话,陆小宁没说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大楚。 这次陆小宁的动作比谁都快,恨不能东西都不要了,立马就走。 她收拾到李衍床下的两个大木箱子时,眉头突然皱得死紧。起身看着李衍,李衍回看她:“怎么了?” 恰在此时,三皇子撩开门帘进来了。 陆小宁扭头问进来的三皇子:“十一皇子睡着的期间,有没有人进 过你们帐篷?” 三皇子也连忙问:“怎么了?” 李衍暗道不好,还没得来及阻止,陆小宁就把床底下的木箱子拉了出来,踢开给三皇子看:“里面的银子,全没了!” 三皇子惊愕,继而气愤:“哪个天杀的,连十一的银子也敢偷?” 他想了一圈:“我们从天山回来,十一身边一直都有人跟着。不可能有人瞒得过初一、十五把银子偷走了。去天山前也不可能,那只能是去天山后了!” 他们的人不会动李衍的银子,那一定就是羌北的人。 三皇子分析完,李衍深以为然的点头。 得到肯定的三皇子当即就要去找阿赤容烟讨个说法,陆小宁也跟了出去。 彼时,阿赤容烟正在忙着牧民灾后重建的事,听到三皇子的质问后,眉头拧得几乎打结。 她承诺会给三皇子一个交代。 安抚完三皇子后,立刻把他们去天山期间守着李衍营帐的侍卫和负责王帐安全的副将喊了来。询问他们这期间可发现有人去过李衍的帐篷,或近日有没有人突然有了大量的银两。 众人想了一圈也没发现异常。 阿赤容烟又扩大了调查的范围,同时让手下把王帐所有人的帐篷都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银子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她拧眉沉思,但这表情落在陆小宁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陆小宁冷眼质问:“这又是你的新手段?” 相处久了的人都知道李衍爱财的毛病,藏了他的银子,他可不得好好找找吗。 阿赤容烟冤枉至极,但有下药的事在先,她现在是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 “本王敢作敢当,但这事真不是本王做的!” 三皇子虽然听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但他只知道银子不会无缘无故的飞走。他对着阿赤容烟怒目而视:“当初舍不得给银子就直说,如今使这么下作的手段,是左庭王和右庭王的人头不值钱,还是你阿赤容烟继承了老羌北王的无耻?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你这般很难让本王相信羌北和大楚能永久和平!” 阿赤容烟被怼得心梗,偏偏没找到银子她还反驳不了。 先前李衍的事,她本就理亏,如今这事总不好不给个交 代。 在找不到银子的情况下,阿赤容烟只能捏着鼻子又找出三万两银子还给了李衍。 这银子不能走公账,只能从她个人的私库里出。 加上之前给李衍的三万两银子,她足足给出去了六万两。 她把银子亲自送到李衍手里,看着榻上病歪歪的李衍时。她在重新考虑想让李衍当王夫的想法了。 这人再聪慧再博学,也是个吞金兽。 更别提活不了几年还要日日吃药。 阿赤容烟亲自把一行人送回了北疆潞城,待到了城门口临分别时,她驱马走到马车侧边,看着李衍道:“十一皇子,抱歉。” 这是在为给他下寒枝花的事道歉? 李衍淡声道:“你不必抱歉,我帮你摆平了左右庭王,你帮我拿到火莲,很公平。至于皇姐那边,她的事是大楚皇室的事,本皇子不希望你再干预。否则,大楚和羌北的和谈条约得改改了!” 阿赤容烟拧眉:“李十一,本王可以答应你,从你踏出羌北的这一刻开始,本王就决计不会再管你们大楚皇族的事。” 李衍:“羌北王,请记住你说的话!” 车队缓缓驶进了潞城。 阿赤容烟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看着缓缓闭合的城门,又无声说了声抱歉。 然后一甩马鞭,带着人马潇洒离去。 马车里的李衍打了几个冷颤,身上又一阵一阵发寒。待回了将军府,补充了物资后,他又重新坐上马车准备回京都了。 三皇子一路将他送出了潞城另一边的城门,语气颇为伤感道:“才一个来月你就要走了,下次再见不知要什么时候……” 李衍坐在马车窗口瞧他,温声安慰他道:“很快的,三哥迟早要回京都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一定会回去的。 三皇子见他这么郑重的模样,蓦然笑出了声:“我又不是想回京都才同你说这些,北疆挺好,人简单百姓淳朴。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说话也不用小心翼翼。” 如果没有他母妃在京都,没有外祖父他们的期盼,他宁愿待在北疆。 李衍看着他还包成粽子的左腿,提醒道:“伤好之前还是不要喝酒了,我已经提醒阮将军要看着你了。” 三皇子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故作不 耐道:“哪有做弟弟管哥哥的,我这点小伤有什么要紧。倒是你,回了京都,立刻把火莲用了,等你心疾痊愈,以后再来北疆,我请你喝酒。” “好。”李衍点头,他一直没说这火莲是给便宜爹和皇姐找的。 三皇子催促他快走。 马车帘子放了下来,李衍抱着手炉坐稳,马车缓缓驶离城门。 待出了城门口,陆小宁回头,三皇子还拄着拐站在原地看着。 他们走陆路行了几日,再次乘船往江南渡口赶。半个月后,在丘陵渡口和早就已经等在那的卫含薇会合。卫含薇把从皇觉寺求来的几道平安福交给他,又给他看了近几个月的账目后,同他道:“朝廷倒是下令准许商户之子科举了,但侄子辈的不可,且要参加科举需得有进士之身举荐,江南那些商贾都觉得条件太过苛刻,几次让奴家来找你……” 李衍:“科举放宽非一日之功,能让商户之子参加科举已是不易,同他们说慢慢来吧。” 卫含薇点头,又亲自把他送走了。 只有他们就一路坐马车往京都赶,一场秋雨一场寒,临近进京都城已经入快入冬。 即便李衍已经裹了厚厚的裘袄,抱了手炉,还是冷得受不了,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寒,唇也都冻得发白。 再这么下去,只怕他又要发病了。 陆小宁坐在了他对面,把所有能用的毯子都给他盖上了。 他还是冷得牙齿打颤,陆小宁只能伸出手不断的给他搓着手心。 她的掌心很热,温度通过李衍的手心传到心脏处。他总算好受了点,哆嗦着问:“应该快进京都了吧?瞧着这天气,估计要下雪啊。” 下雪倒不至于。 京都的冬日要到十二月才下雪,现在才十一月呢。 陆小宁估摸着是李衍体内的寒枝花寒性在作祟。 若是能现在服用了火莲,应该就能一劳永逸吧。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十一月十四,终于进了京都。 车马刚进城,李衍就被十皇子神神秘秘拦了下来,拖到了他车内。 十皇子的马车改造过的,又舒适又暖和。李衍坐在里头总算好受了些,这才疑惑问:“十哥怎么知道我从南城门进?” 十皇子压低声音道:“许妃娘娘告知我的,她让我今日到南城门口来迎你,把你偷偷带到许大人府上。” “去我外祖父府上?”他更加疑惑了,“是我王府有什么事吗?” 十皇子凑近他:“淑妃娘娘前几日被打入冷宫了,四哥现在还跪在父皇的寝殿前求情呢。七哥听说你近日要回来,就日日去你府上堵你。许妃娘娘说,这事你别管,让你先去许大人府上躲躲。” 李衍眼睫颤了颤,问:“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淑妃娘娘怎么就被打入冷宫了?”他记得淑妃很是讨便宜爹喜欢的。 十皇子继续道:“淑妃娘娘说赵皇后给父皇下了药,才导致皇宫多年无子嗣,父皇头疾越来越严重。还拿出了赵娘娘用药的证据,并且还有人证。哪想那人证临时反口,说是淑妃娘娘逼迫他诬陷皇后娘娘的。” 事情居然牵扯到了赵娘娘。 李衍瞬间紧张。 十皇子喘了口气,接着说:“父皇找太医令来验,也没查出任何问题。淑妃娘娘说太医和皇后娘娘里外勾结,要找宫外的神医来验,就是先前你病重,淑妃找来给你看诊的那个。他说父皇体内寒气凝结,心脉和脑部经络都受损严重。再暴躁下去,恐会发疯。他当时说得特别严重,父皇都信他了,就让他着手诊治。结果他几根银针下去,父皇就晕了过去,太医救治了一整日才醒过来……” “父皇醒来后很生气,认为淑妃想谋害他,就将神医处死,淑妃打入冷宫了,任凭四哥和萧太傅如何求情都没用!” 李衍连忙追问:“那皇后娘娘呢?” 十皇子:“皇后娘娘委屈,说要剃度出家,父皇不准。” 李衍松了口气,又问:“父皇晕过去的时候,皇姐在场吗?” 十皇子点头:“自然在,自从你走后,父皇一天也离不开皇姐,日日上朝都带着皇姐呢。听说有时候折子上的批注都是皇姐代为批注的。朝中大臣多有不满,御史台的大人都谏了好几回了,萧太傅更是在朝廷上公然怼了皇姐好几回。但父皇一概不听,还把所有参皇姐的人骂了一顿,甚至还下旨赦免了卫大人,估计卫大人很快就能进京了。” “淑妃娘娘检举皇后娘娘的时候,皇姐还替皇后娘娘说话了。七哥气不过,跑到宫里辱骂了皇姐,还因 此被父皇杖责了。他觉得是皇姐从中作梗,还同我说皇姐给父皇下了降头。父皇从前最宠爱你,七哥知道你要回来,定是要同你说皇姐的事,让你帮忙他母妃求情呢。” “你不知道七哥缠人的时候有多烦,许妃娘娘怕你为难,就让你先去许府躲躲。” 李衍也不想被他七哥缠上,于是决定先去许府歇脚,明日一早再把火莲送进宫。 只是马车还未行到许府,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七皇子逼停了。 十皇子拧眉,压着李衍不肯他动。 他掀开马车帘子,像是没事人一样问:“十哥,你拦我的马车做什么?我还要去工部做事呢。” 七皇子对着他怒目而视:“你走开,我知道十一在里面。四个城门口我都派人盯着了,十一上了你的马车。”陆小宁直接驾马回了陆府。 十皇子拧眉,知道这事抵赖不了了。他劝七皇子道:“七哥,十一身体不好,你的事你自己解决就是,不要找十一。” “这不关你的事!”七皇子恼怒,伸手去拽十皇子。 道路两边的百姓生怕被波及,都躲得远远的,但吃瓜的心情又让他们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十皇子也有些恼了:“七哥,你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 七皇子依旧不肯松手,十皇子正要动手时,李衍将车帘子彻底拉开了,朝着七皇子淡声道:“大马路上的,你是要干嘛呢?” 十皇子见他出来了,蹙眉问:“不是让你不用出来,你怎么……” 李衍拍拍他的肩:“没事的,你先回工部吧,我还是随着七哥先回我府上。” 他坚持,十皇子也无法,只能自行先回了工部。 李衍上了七皇子的马车,马车才刚动起来,七皇子就迫不及待道:“十一,你再不回来,父皇就要被皇姐害死了!” 李衍拧眉:“七哥,慎言,皇姐如何就要害死父皇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七皇子声音提高,“父皇从前有多忌惮皇姐你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只因为皇姐去和了一次亲,就事事都依着皇姐?” “七哥!”李衍眯眼,“什么叫只和了一次亲,你知道在两国交战的情况下,一个和亲的公主要遭受多少委屈吗?你不该将皇姐的牺牲说得如此轻飘!” “我现在同你说的不是这个!”七皇子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我说的是皇姐逾越了,她甚至动了御笔朱批。以父皇的性子,决计不可能让一个女子如此的。皇姐她一定是给父皇下了降头,或是用了蛊虫。你想想,自从她回来,父皇的头疾越来越严重,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明显就是病了。” 李衍反问他:“那你有证据吗?空口无凭,若是被父皇知晓你又在外面编排皇姐,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十一!”七皇子没有证据就开始亲情绑架,“你就一点都不关心父皇吗?他从前可是最宠你的。知道父皇病了,你还无动于衷,你有没有心?还是不是人!” 李衍拧眉:“我本就有心疾,是个心脏不健全之人,你就当我没心吧!” “你!”七皇子气得胸口起伏,“好好好,父皇真是白疼你了!白眼狼一个!”说完他喝停马车,然后让李衍下去。 这里是南城,离李衍的王府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李衍又畏寒,身体又虚,大冬天的把他丢在这个地方是想冻死他? 这是丝毫不念他当初的救命之恩呢。 李衍下了马车,坐进了对面的茶楼。 初一守着他,十五立刻回去喊了陆小宁。不一会儿,陆小宁带着陆小路出现了。 李衍这才重新上了马车,同陆小宁道:“去我府上吧。” 陆小路一路上将七皇子骂了个狗血淋头,李衍听着他叽叽喳喳,郁猝的心情才好了许多。 陆小路依旧一副女装,领口系得高高的,冬日直接用一条素色的围脖把喉结遮了起来。虽长得眉清目秀,但瞧着总觉得奇怪。 于是道:“小路,你不是想学经商吗,要不你明年去江南跟着卫含薇吧,这样就可以直接换回男儿身了。” 陆小路双眼晶亮:“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学经商?”他倒不介意穿女装,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很开心。 李衍点头:“只要你姐同意就行。” 陆小路又看向陆小宁。 陆小宁温声道:“他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就好,我不会干涉。” 陆小路脸上全是压不住的喜色,扭头同李衍道:“要不我下个月就去江南吧?” 李衍轻笑:“随你。” 马车一路回了十一皇子府,李衍疲乏得很,吃了点东西直接睡了。 陆小宁不放心他,让陆小路先回去了,她留在王府照看一二。 李衍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次日,他早早起来后,就收拾妥当,拿着火莲进宫了。 陆小宁也跟在他左右。 宫里的奴才瞧见李衍回来了,都很诧异。 他一路行到长庆殿外,就瞧见还跪在那,面色苍白,唇角开裂的四皇子。 按照他十哥的说法,他四哥已经在这跪了三日了。 四皇子也瞧见他来了,眸子只睁了睁就继续跪着了。 李衍越过他,直接走到了长庆殿门口。门口的小太监已经换了新的,他并不认识。 但小太监显然是认识他的,见他过来,连忙进去通报。 汪全没出来,李明嫣倒是脚步急切的出来了。 看到李衍,上下打量他,确定他没事才松了口气。她也万万想不到阿赤容烟会给十一用寒枝花。 她的目光越过李衍,看向了跪在那的四皇子。 担忧的眼神一秒又犀利起来。 呵呵,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当初她跪在这儿的时候,她的好四弟也是路过她看着。 跪有什么用,一点用也没有。 她把李衍让了进去,李衍跟着他走到内室,很快就见到了躺在榻上,合衣闭眼的建宁帝。 他上前两步担忧问:“父皇不是醒了,怎么又睡着了。” 一旁伺候的汪全道:“皇上自从被那庸医扎晕后,就时辰睡不醒。” 李衍拧眉:这是寒枝花入了经脉的表现。 他找了个由头,将汪全支开后,从陆小宁手里接过琉璃瓶,同李明嫣道:“我找到了火莲,你和父皇一人服用一半,寒枝花的药性就彻底解了。皇姐不必再受噬骨之痛,父皇戒断后也不会发现你做过什么。” 李明嫣看也没看那火莲,只是盯着建宁帝,唇角翘起:“但我觉得父皇这样很好啊。” “皇姐!”李衍压低声音警告她:“这寒枝花不是什么好东西,大楚境内,绝对不能有这东西存在!” 这东西与毒品有何异! “你想当皇太女我不反对,但寒枝花的毒你必须解,并且答应我 今后也不能再用!” 这东西一个不好就会祸国殃民。 李明嫣这才看向他手里的火莲。 两个月了,这琉璃瓶里火莲还依旧鲜活。 她不说话,李衍就当她默认了。于是让陆小宁取来他的药箱,打算把火莲直接用了。 他打开琉璃瓶的盖子,伸手把火莲拿了出来。 还不等他欣喜,前一刻还鲜活娇艳的火莲,无端的在他手里枯萎了。 李衍眼里的光随着那花瓣的凋谢一点点的变暗。 他看向陆小宁,陆小宁也同样的震惊:“怎么会?” 火莲离开寒枝花的汁液应该能存活片刻等到入药的。 一路上都没事,怎么会直接凋谢了? 这可是他们千辛万苦,差点丧命才摘回来的。 李衍有些接受不了,他捏着火莲的根茎发愣了片刻。目光突然转向盛火莲的琉璃瓶,瓶子是他准备的没什么问题。 那问题就出在寒枝花的汁液了。 陆小宁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凑近琉璃瓶的瓶口。一股冷香夹杂着一股奇异的草木香往他鼻子里窜。 他恍惚了一瞬,立刻挪开鼻子。 这寒枝花汁液里加了别的东西,才导致火莲枯萎了? 寒枝花的汁液是阿赤容烟准备的。 他想起离开羌北时,阿赤容烟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抱歉! 她说的抱歉不是因为给他用了寒枝花,而是在火莲上做了手脚? 阿赤容烟是算准了寒枝花会上瘾,除非到了用药的时候,否则一路上,他们不会轻易打开琉璃瓶,更不会作死的去闻寒枝花的汁液? 想通这点,他胸口蓦的绞痛起来。 那先前她还答应他不再管大楚皇族的事? 是了,她说的是从他踏出羌北的那一刻开始。这火莲的事,早在天山那会儿就已经做下了吧。 究竟是皇姐让她这么干的,还是她野心勃勃,想让父皇死。 亦或是让皇姐带着寒枝花回来,都只是想祸害大楚? 好,很好,阿赤容烟!!! 李衍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戏耍,真真快要气死了! 而远在羌北的阿赤容烟,站在高高的天山之巅俯瞰天山脚下茫茫的大雪,心想:此时此刻,李十一应该已经发现火莲不对劲了吧。 他定是恨死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4 章 签到第114天 李衍几乎将手里的残荷梗捏成碎片,他死死瞪了片刻。 花谢的那一刻,李明嫣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淡声道:“谢了就是天意,你莫要再强求了。” 李衍抬头看着她,眼眸波动:“你早知道会这样?” 李明嫣看着他:“你不该带它回来的,若是在天山,你就将它用了,它至少还能有点用。”她愿意是想让阿赤容烟留住十一,顺带想办法把火莲给十一用了。 没想到人没留住,火莲也没给他用。 李衍语气里都是失望和恼怒:“我早知道你是想支走我,我也如你所愿走了。你怨恨父皇我不说什么,但为何你不能给自己一条生路?” 他一路走来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过。 “我如何没给自己生路?”李明嫣眼神坚定:“寒枝花的药性,我能戒掉第一次就能戒掉第二次!”最后死的只会是她那个好父皇。 在建宁帝死之前,她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以便她顺理成章的继位。 萧淑妃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就该轮到外头跪着的那位了。 她看向李衍:“十一,你应该在江南多待一些时日的。” “皇姐!”李衍提高声音,“你把事情相得太简单了!”他见过戒毒的人,第一次戒掉都不容易,第二次第三次,骨子里都会被毒品浸染,就算闻不到味都会想。 哪里就容易了? 李明嫣淡声道:“生死有命,就算戒不掉也是我的命!” “好好好。”李衍在原地走了两步,“生死有命!从今以后,你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管。但若是你再把寒枝花给第三个人用,我别怪我不认你这个皇姐了。” 李明嫣肃声道:“我有分寸。”她知道寒枝花危害,不会乱用。 眼见着姐弟两个要吵起来了,床上的建宁帝突然醒了。他先看到李衍的背影,待看到他斗篷一角绣着的梅枝时,一下子就认出了李衍,语气颇为激动的喊:“十一?十一,是你回来了?” 他撑坐了起来,李衍不再理会李明嫣,连忙转身过去扶他。 “父皇,是儿臣回来了。” 建宁帝紧蹙的眉头舒张,常年阴郁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你终于来了,朕还以为你在江南玩野 了,不想回了呢。” 他看上去精神不济,连两鬓都生出了些许的白发。 明明几个月前,看起来还老当益壮的人,瞧着一下子老了许多。 李衍心中憋闷,面上还要带笑:“怎么会,儿臣求到了平安符就回来见父皇了。”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枚折好的平安符递到了建宁帝手里:“有了这个符,父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建宁帝捏着那符纸,心里颇为触动:“朕这么多儿子里,也就你最孝顺最体贴了,他们一个个的都巴不得朕一病不起!” 有小太监端了药过来,李明嫣坐到床边,一口一口的喂建宁帝。 建宁帝不耐,直接端过碗往嘴里灌。 李明嫣在一旁小声问:“父皇,四弟已经在外面跪了很久了……您要见他吗?” 原本还好好的建宁帝突然发狂,直接把药碗砸了,吼道:“不见!让他滚!” 药汁溅了李衍一鞋面,他后退两步。 建宁帝就开始砸寝殿里的其他东西,有小太监被花瓶砸到,不小心发出了声音,就被下令拖出去砍了。 “父皇!”李衍要出声阻止。 “滚!”建宁帝似乎不认识他了。 李衍还要过去,就被汪全拉了出去。 汪全瞧着也心力交瘁,把他拉到寝殿门口后,小声劝道:“十一皇子,皇上生气的时候,您千万别去劝。皇上现就只听长公主的劝,没得连累了您!”现在,连他这个伺候了半辈子的老人都得靠边站。 里面的打砸声还在继续,李衍知道便宜爹已经完全被寒枝花左右,劝也不顶用,只得从寝殿退了出来。 外面,四皇子还跪着。 李衍路过他时,他突然抬头,哑着声问李衍:“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你可怜皇姐,就不顾惜父皇了吗?” 李衍低头和他视线对上:“那你要我怎么做?帮着你弄死皇姐,然后你当太子?” 火莲已经没了,强行让父皇戒断寒枝花,他会疯、会死得更惨烈。 已经这样了,只能顺其自然。 四皇子眸色波动,依旧不承认自己的野心:“慎言,我从未说过要当太子。” 到现在还这般虚伪做什么。 李衍不欲再同他多说,加快步子走 了。 他直接去了钟粹宫,才到宫门口就被胖橘扑了个正着。险些将他扑倒了,幸而白芷及时过来扶住他。 胖橘冲着他喵喵叫了两声,然后拿猫脑袋蹭了蹭他的领口。 李衍的心情这才好了些,撸了撸它的背脊,才侧头问白芷:“你们给小橘吃了什么,不过两个月好似又胖了。” 还不待白芷开口,许妃先迎了出来,上下打量他后,嗔怪道:“是你瘦了而已,怎得怪它胖了?让你下江南,不是让你去吃苦的。挣再多的银子,身体垮了也不行。” “是是是!娘说的是。”李衍连连讨饶。 许妃还不肯放过他,继续问他:“不是让你待在许府先不要进宫,你怎的今日就来了?还直接去了长庆殿那边?” 李衍抱着胖橘跟在她身后往里面走,软和了语气道:“父皇病了,都回京了总不好不看的,没得让人说不孝。” 许妃:“皇宫内外哪个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常年病着,你称病不出,也没人会说你的。且你父皇近日性情阴晴不定,他除了长公主,并不需要你。长公主和四皇子闹得正凶,你这个时候出现,委实不是时候。要不,你现在再回江南去,等京都时局稳定了,再回来?” 她真是这样想的。 她的十一活着就好,既然没有夺位的想法,那就躲得远远的。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当个闲散王爷就好。 “娘,我才刚回来!”李衍陪着她在暖阁里坐下,故意抿唇道:“您这是嫌弃我了?” 许妃:“你知母妃不是这个意思,你要实在不愿意去江南,就去你外祖父那带着,替母妃我尽尽孝心。近段日子也别进宫了,你几个皇兄皇姐找你,你也别搭理。” 李衍看着他娘紧张的模样,只得点头答应。 见他一点头,许妃立刻就要让白芷将他送出宫。李衍哭笑不得:“娘,我还得去看看赵娘娘呢。” 许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是该去瞧瞧赵娘娘了,她这次险些被牵连,还险些撞柱自证清白,幸而长公主替她说话了。你是她自小抱大的,瞧见你她兴许能高兴些。” 李衍带了许多江南的特产回来,留了一部分给他娘外,又让陆小宁送了一部分去给大皇子。然后才亲自提着东西去看了赵娘娘。 赵娘娘显然一点都没受到这次风波的影响,正在宫里听小曲呢。两个小宫婢咿咿呀呀的戏腔婉转,赵娘娘边打着拍子边吃着葡萄。 李衍喊了她一声,她抬眼看过来,好像也没有多高兴。挥手让闲杂人等退下去后,才颇为吃味道:“你对狗皇帝倒是上心,进宫先去瞧了他,也不见先来瞧瞧本宫,本宫真是白抱大你了。” 魏嬷嬷朝李衍行了一礼,倒是慈眉善目的同他笑道:“十一皇子,您终于回京了,娘娘日日念叨着您呢。”说着立刻又让宫婢把准备好的糕点端了上来,“您尝尝,娘娘听闻您一早进宫,特意让人备下的。” 这些糕点都是李衍小时候爱吃的。 赵娘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嘴硬心软。 李衍在她旁边坐下,端着糕点吃了起来,边吃边夸道:“嗯,好吃,还是赵娘娘宫里的东西最合我的口味。在外头都吃不好,您瞧我都瘦了。” “你啊!”赵娘娘对他很是无奈,“好吃你多吃些便是,小厨房还有,待会再打包带些回去。”她朝外头看了看,又问:“小宁呢?她不是同你一起进宫了吗?” 李衍放下糕点,喝了口水才回她:“是同我一起来了,我从江南带了些特产,让她拿去给大皇兄了。” 提起大皇子,赵娘娘就蹙眉:“你若是不想参合进夺嫡里,也少同大皇子往来吧。你走的这些日子,大皇子接了京都的巡防营。起先大家都以为他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他直接拿下了巡防营。现在整个巡防营的将士估计只认他不认三皇子了。” “他是个有手段的,同长公主走得很近。” 李衍早知道大皇兄也参与进来了。 父皇寿宴那会儿,不就是大皇兄故意拖住他,皇姐才有机会去掉包寿礼的吗。 还有那活的蛇,当时三哥将它放在了宴席案台之下。三哥的左边是他,右边就是大皇兄。 大皇兄和皇姐要好,他帮皇姐也无可厚非。 他一直未提起过这事,只当不知。 如今赵娘娘提起来,他就不得不说点什么了:“我知道的,所以我才让小宁送东西过去。” 赵娘娘观他神色,叹了口气又忍不住道:“你看似没心没肺的,其实你这孩子最重情。许是小时候接触的人少,别人对你的 一点好,你都牢牢的记着,总想着回报。” “十一,生在皇家,夺嫡是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你不能阻止他们的想法,也不能干涉他们去挣命!至于你父皇,弄成这样是他活该。他若是立了太子,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建宁帝的皇位也是千辛万苦从众多兄弟手里夺来的,他太过贪恋权势,太狠心,也太多疑,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你什么也别想,也别掺和,暂时也别进宫了。去许府好好陪着你外祖父外祖母,实在不行就继续去江南待着。本宫去向皇上讨一块封地,将你封在那别回来了。” 赵娘娘和许妃是一个想法:只要李衍身体健康,好好活着就行。 甚至,连他娶妻生子都没想过。 李衍知道她们都是真心为他着想,不管别人怎么变。他娘和赵娘娘对他永远都不会变。他亲昵的冲着赵娘娘笑:“知道了,我晓得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他又在朝露宫坐了一会儿,待陆小宁回来后,两人才一同出宫了。 马车上,李衍抱着胖橘,靠坐在柔软的车璧上,看上去兴致缺缺。 陆小宁倒了杯温水给他,小声道:“大皇子让我转告你,近日别进宫了。还有,卫大人卫博霖还有几日就能到京都,让你避着他一些。” 大皇兄虽帮着皇姐,心里倒还是护着他的。 他揉了揉眉心问:“大皇兄身体可有好些?” 陆小宁摇头:“瞧着不太好……” 如果说李衍是吊着一口气,但不发病的时候多少有点少年人的活气。大皇子是完全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活气,看上去暮气沉沉又病入肺腑。 李衍叹了口气:他、大皇兄和皇姐,昔日最要好的三人,好像病丧三人组。 没一个瞧着好的。 马车走出宫门有些距离,一阵北风起,他又忍不住将自己缩进厚厚的容貌斗篷里。 整个人只露出一张脸,一遍又一遍的撸着胖橘。 胖橘都快叫他撸秃了。 喵喵叫了两声。 陆小宁看了他片刻,轻声安慰:“火莲没了就算了,皇上和长公主都有自己的命,你也什么都别想,别难过了。” “我难过什么。”李衍将胖橘抱了起来,搓了搓,“我这破身子, 能活着就行。想太多,没得心累。”他瞧着她,“我带你去见我外祖父外祖母。” 陆小宁眼眸动了动:“见许大人,许夫人?” “你先前在潞城也是见过他们的。”李衍瞧她神色有些古怪,凑近问:“怎么?你不想去?” 陆小宁难得局促的后仰,脑袋紧紧的贴着车璧,眼睛乱窜:“怎,怎么会……” 李衍觉得她反应挺好玩,一路上时不时的就看她两眼。 陆小宁抬头去看他时,他立刻又低头撸猫。 陆小宁刚要开口说话,他就叫停了马车。 陆小宁疑惑的看着他,李衍把胖橘塞到了她怀里,温声道:“见长辈总不好失礼,去玉容斋挑些礼过去吧。”说着他就下了马车。 陆小宁看看怀里的胖橘,胖橘也扬起猫脑袋盯着她看。然后特别乖的喵了一声,蹭了蹭她的手心。 柔软的温度烫了她一下,她本能的缩手,继而又学着李衍的样子将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起来。 很快,李衍就回来了。 店家帮他把东西送到马车上,林林总总一大堆。他把每件礼物分门别类,待归置好后,顺手递了个盒子给她。 陆小宁疑惑,李衍把手伸了伸。 她继而诧异:“给我的?” 李衍点头。 陆小宁单手抱着猫接过,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条渐变红的围脖和一件雪青色长裙,底下放了一套红珊瑚步摇首饰。 搭配得刚刚好。 陆小宁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局促问:“送我这些做什么?”她把东西推还给李衍,摇头道:“这些我用不着的。” “怎么用不着。”李衍又把东西推了回去,“只要是姑娘家都用的着,你也不用总是一身黑,快年底了,穿喜庆点。” 陆小宁只得收下,眉宇间染上些许喜色。 李衍瞧着她高兴,心里也畅快了许多。 这段时日是他着相了,还要劳他娘和赵娘娘来劝他。放开了眼界,这世间有许多开心的事。 比如花钱,比如送别人东西,又比如和家人相聚。 许父、许母听闻他来,亲自出门迎接了。一瞧见他就乐呵呵的,许母上来就拉住他的手,说他瘦了,拉着他进正厅用膳。 “满桌子的菜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做的,喜欢吃什么就敞开了吃,不够外祖母再吩咐厨子去做。” 许母说完又看向李衍身后的陆小宁:“这位是?” 李衍笑道:“她是陆小宁,陆文忠陆大人的女儿,就住在你们隔壁。” 许母哎呀一声,又拉着陆小宁上下打量:“这是昭宁啊,都长成个漂亮的大姑娘了。你满月那会儿,我还抱过你呢。”她说着又拉过许织绣道:“还有你织绣姐姐,也抱过你,还险些把你摔了。” 许家被流放的时候,陆小宁正好一岁。 压根不记事。 但许母说起这些的时候,她还是会心一笑,然后喊人:“许奶奶好,许爷爷好,织绣姐姐好。” 她一笑,清冷的面容就显出几分乖巧来。 许母瞧着甚是喜欢,拉着她坐到了桌上,询问她李衍小时候的事。 陆小宁随意说了几件,就将许母逗得开怀大笑。 李衍生怕陆小宁将他小时候到处坑钱的事说了出去,连忙让下人去把马车上的礼物拿过来,然后挨个送给了他外祖父、外祖母和小姨三人。 二老只要是他送的东西都喜欢,只是觉得他太破费了。 倒是许织绣,不是很喜欢他送的胭脂水粉,反而一直盯着李衍手里的胖橘看。 她自小在边关长大,性子比之许妃这个姐姐要活泼直率得多。想要她就直接问:“这猫瞧着好可爱啊,能把它送给我吗?我一定会对它很好很好的!” 许母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别乱开口。 许织绣不为所动,继续盯着胖橘瞧。 胖橘都叫她瞧得生气了,喵喵叫了两声,把小胖脸埋在李衍的臂弯了。 李衍安抚的摸摸它背脊,朝许织绣道:“胖橘不行,它自小跟着我长大的。要是小姨喜欢猫,等过几日带着你去西市转一圈,那里有卖幼猫的,都很可爱。” 许织绣问:“为什么要过几日?” 李衍解释:“西市那边不是日日有卖猫的,只有开市的时候才会有。” 许织绣哦了一声,眉眼弯弯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也要买一只漂亮的猫。”抱着肯定好舒服。 怎么会有猫这么可爱的小动物呢。 李衍住在许府的这 几日,许织绣几乎日日过来逗胖橘,每次过来都给胖橘带小鱼干。 但胖橘吃了她的东西,就是不给她抱。 许织绣眼馋得紧,日日提醒李衍要去买猫的事。 又过了几日,西市的猫狗市场终于开市了。李衍就带着许织绣过去了,怕她一个女子跟着他不自在,还把陆小宁一起叫上了。 许织绣一进猫舍就走不动道,看那只都觉得可爱得紧。最后一口气买了三只小猫回来,一只黑煤球,一只雪团子,一只小奶橘。 都是刚出生不久的幼猫,看上去可爱极了。 喵喵叫的时候,人心都给它们叫化了。 许织绣看看那个看看这个,眉眼里都是喜色。三只小喵在马车里的小几上喵喵的叫,胖橘就蹲在李衍脚边,仰着肥硕的脑袋好奇的打量它们。 马车突然一个急刹车,雪团子直接滚了出去,幸而陆小宁眼疾手快,直接将它捧在了手心。 李衍拧眉,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朝里面喊话:“十一皇子,好像是长公主。” “皇姐?”李衍自从上次从宫里出来后,就没出过许府,也没听见宫里的消息了。 皇姐在街上做什么? 他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就看到李明嫣站在卫府的门前翘首以盼。身后卫府大门上的封条已经没了,头顶的牌匾和红灯笼都焕然一新。 过了一会儿,一辆青棚小马车哒哒的行了过来。 马车停在了卫府门口,一个身着补丁麻衣,两鬓泛白,走路微跛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了。 他侧脸映在晨光里,眼角延伸出深深的沟壑,从前容光焕发的脸也变得死寂刻板。 赫然是从前在朝堂上风光无限的卫尚书——卫博霖。 从大长公主和右相被赐死,他被流放已经有好些个年头了。 如今回来,已经物是人非。 他一步步走向昔日荣耀繁盛的卫府,步子沉重又凄惶。 李明嫣站在卫府的旁边之下,眼眶蓄泪,直愣愣的看着他。 舅侄两个相顾无言,李明嫣声音哽咽,喊了声:“舅舅……” 李衍不想看到这场景,催促着车夫快走。 马车从卫府门前驶过,棚顶四角垂挂的王府标志格外醒目。 李明嫣看了一眼,收了情绪,又朝卫博霖道:“舅舅,先进去吧。” 卫博霖点头,时隔多年,再次踏进了卫府。 卫府的大门被关上,卫博霖看着已经翻新过的一转一瓦,眼眶也不禁红了,哑着声问她:“你舅母呢?她还好吗?” 李明嫣:“子陵表哥死后没多久,舅母就有些疯癫。外祖母和外祖父被赐死后,舅母就在牢里面撞死了……” 卫博霖同卫夫人是少年夫妻,两人相依相伴二十多载,感情甚笃。 听闻卫夫人的死讯后,卫博霖终于失声痛哭。 本以为已经铁石心肠的李明嫣听见他哭,眼泪也不自觉跟着啪嗒啪嗒的掉。 她边哭边继续道:“外祖母死前,我曾去见过她。她让我等你回来,舅舅,如今卫家只剩下我们二人了……” 卫博霖抬头,眼眶充血:“我走后,卫家是如何没的?” 李明嫣把他走后的事,一一说了,说到大长公主死时,说到卫皇后被一刀贯胸时,她的眼眶也开始充血。 交握的手都在颤。 卫博霖眼神一点点的变冷,他看着卫家正厅的方向,颤声道:“明嫣,不止你父皇,那些欺辱卫家的人都该死!”他眼里是毁灭一切的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5 章 签到第115天 卫博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上交了卫家宝库。 当初大长公主虽将宝库的钥匙作为陪嫁给了卫皇后,宝库具体的埋葬地点,却只告诉了他。 这也是作为卫博霖的最后一个保命底牌,或是东山再起的资本。 建宁帝难得龙心大悦,在李明嫣的怂恿下,将卫博霖官复原职了。 至于后来的户部萧尚书,直接被降级,补了户部左侍郎的缺。 这一举动引起了萧太傅和四皇子党的严重不满,建宁帝不上朝,他们就直接陪着四皇子跪到了长庆殿的门口。 皇帝不出来,不给个说法,他们就打算饿死。 大群官员在长庆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寝殿的门打开。所有人都以为是建宁帝出来了,但出来的是长公主李明嫣。 李明嫣站在台阶之上俯视他们,冷声开口:“诸位大人还是回去吧,圣旨已下,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臣等要见皇上!”萧太傅起身,怒瞪着李明嫣,“皇上这几日一直未上朝,身体究竟如何了,也该让臣等知晓!” 他要上前,李明嫣伸手拦住他:“萧太傅,父皇下旨不准任何人打扰,你是想抗旨吗?” 萧太傅恼怒:“究竟是臣想抗旨还是长公主想挟天子以令群臣?” “萧太傅!?本宫是君,你是臣,说话要注意分寸!”李明嫣唇角讥讽,“你现在集结这些大臣在长庆殿外是想逼宫吗?” “我们何曾有逼宫的意思?”萧太傅咬牙,“反而是公主太过跋扈,牝鸡司晨,岂有此理!” “牝鸡司晨?”李明嫣面上的笑一秒收敛,刷的一下抽出御前侍卫的刀,架在了萧太傅的脖子上:“萧太傅,你有种再说一遍!” 原本跪着的大臣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拦李明嫣:“长公主,不可!” “长公主,您怎可随意诛杀恐吓朝廷大臣!” 已经有官员以头抢地,朝着长庆殿内大喊:“皇上啊,您出来瞧瞧,长公主是如何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他喊着喊着已经开始嚎哭了。 李明嫣不耐烦,一剑将对方的官帽给削去了大半。 那官员还以为自己脑袋没了,吓得眼睛瞪圆,两股战战,一下子跌倒在地。 其他官员看到这一幕都心 里发怵,没想到李明嫣真敢动手。 “长公主!”萧太傅被彻底激怒了,他不管不顾的往长庆殿内走。 他就不信了,他是天子师,长公主还真能伤了他! 李明嫣还不真怕这种自视身份的,就算她今日动了手,也是他们擅闯在先。 今日不震慑住这群老东西,还当她是那个没有任何依仗,只能和亲的公主。 她横剑就要动手,一直没说话的四皇子突然上前,单手直接握住了她的剑刃,警告道:“皇姐,擅自诛杀大臣可是大罪!” “大罪?”李明嫣嗤笑,“他们辱骂本公主就不是大罪了?无诏擅闯父皇寝殿就不是大罪了?” 两人在较劲,剑刃割在四皇子手心,一阵阵的疼。 有鲜血顺着他手腕滴了下来。 萧太傅瞬间紧张:“四皇子!” 其余四皇子党也担忧的看着。 四皇子面色发白,紧咬着牙关不松手。 李明嫣看着这一群大臣和满手鲜血的四皇子,蓦的笑出声:“瞧你们紧张的,本公主还不至于六亲不认。” 她手一松,剑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下,面上又恢复了柔和带笑的模样:“四弟既然想见父皇,那便进去吧,至于其他大人,还是散了吧。” 她说完,让开了一条道,示意对方可以进去了。 四皇子拧眉,盯着李明嫣看了两秒,然后迈步走进了长庆殿。 李明嫣紧跟着他身后走了进去。 萧太傅还有其他大人想进去,就被御前侍卫给拦住了。 众人只能看着寝殿的门又重新关上。 四皇子一进去,立刻有太医上前给他包扎手心。他急于见建宁帝,本不想理会。 李明嫣温声道:“还是包扎一下吧,免得冲撞了父皇。” 四皇子想到近一年来,建宁帝暴躁的脾气,终于耐着性子等太医包扎完。 等太医包扎完,他才继续往内室走。 榻上的建宁帝听见声响,睁眼问:“是明嫣吗?” 李明嫣温声应他:“父皇,是儿臣。”说着走到塌边,扶起建宁帝。 建宁帝靠坐在床边上,拧眉揉着额角:“外头怎么吵吵嚷嚷?” 李明嫣立刻道:“是萧太傅带着几 个大臣闹着要见父皇,儿臣出去打发他们了。” 建宁帝的脑袋又开始疼了,他瞥见站在那的四皇子,冷声问:“你怎么在这?谁让你进来的?” 眼见着他要发怒,李明嫣连忙道:“父皇,是儿臣让四弟进来的。他跪在那已经有好多日子了,瞧着实在可怜……” 建宁帝这才勉强压住了怒火。 四皇子瞧着这一来一往,心下凉沁沁的。但有些事还是不得不谏。 “父皇,卫大人因贪污户部的银子才被贬,如今只是把该找回来的银子找回来了。直接将他官复原职实在不妥,而且萧大人在职期间并无过错,无端被顶替多少有些寒了老臣的心,请父皇收回成命!” “并无过错?”建宁帝睨着他:“在职期间不思进取,不想办法充盈国库,还劳你一个皇子两下江南,这还是没有过错?” 四皇子努力替他说话:“父皇,充盈国库并不是官员的职责。且,国库空虚,是卫大人之过,卫大人不该起复!” “你在教朕做事?”建宁帝操起床头矮几上茶碗就砸了下去。 茶碗砸在了四皇子的腰腹,茶水顺着他藏青的衣袍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建宁帝额头青筋凸凸的跳,又开始剧烈的疼。 李明嫣连忙上前帮他揉按额头,并轻声安抚道:“父皇,您息怒,太医都说了,您最好不要生气。” 建宁帝胸口起伏,指着四皇子骂道:“这一天天的,巴不得朕死,这能不生气吗?” “你母妃想害朕,你也不想朕好过,只是个官员的认命,就劳你们一群人来逼朕!”他将矮几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来。 碎石茶壶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四皇子撩开袍摆,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父皇息怒,是儿臣错了,您千万保重身体,儿臣这就让外面的大臣回去。” 他认错太过干脆,李明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她这四弟倒是比那三弟会看眼色。 建宁帝这才平缓的呼吸,闭眼骂了声滚。 四皇子恭敬的行了一礼,起身往外走。 汪全立刻过去送他。 待两人走到外间,快到寝殿门口时。四皇子才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汪公公,父皇身体到底如何了?” 汪公公眼 眸微闪,欲言又止,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李明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汪公公,父皇睡着了,你进去守着吧,本公主送四皇弟出去。” “是。”汪公公心头一凛,庆幸自己方才没有乱说话。 他快速退了下去。 李明嫣淡声提醒他:“四弟,父皇的身体状况你也瞧见了,还要单独向汪总管打听做什么?” 四皇子看着她,眉头拧得死紧:“皇姐,我并未得罪过你,当初卫家和你母后的事也是阮贵妃牵的头,我母妃只是顺从。你为何处处针对我们?” “你母妃只是顺从?”李明嫣嗤笑:“淑妃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性子!” “你少推脱责任,我母后和卫家的事,你们谁也脱不了干。阮贵妃和三弟已经遭报应了,总不能厚此薄彼,放过你们!”她对应的四皇子一字一句道:“况且,和亲的路上,你那样照顾本公主,本公主当回敬一二。” 一句话成功让四皇子如芒在背,他咬牙:“是三弟同你说的?和亲刺杀,并不是我指使的。” 李明嫣打断他的话:“好了,本公主没空听你解释。以后少到父皇面前晃,以免你死的太快。”她唇角带笑,看着他还在渗血的手心。 寝殿的门打开,四皇子撑着脸走了出去。 萧太傅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小心问:“怎么样了?” 四皇子摇头,淡声道:“都先散了吧。” 萧太傅压低眉眼,朝其余大人摆手。其余十几个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先散了。 待只剩下四皇子和萧太傅,两人出了宫门。萧太傅才继续问:“如何了?” 四皇子抿唇,小声道:“父皇看着状态不太好,再继续进言只会适得其反。先静观其变吧,户部如今是萧家的户部,就算卫博霖回来,也未必能掀起风浪。” 萧太傅沉着脸:看来要随时做好皇帝有意外的准备了。 四皇子先把萧太傅送了回去,然后又折返回了自己的王府。 回了府上后,他就借口养伤,暂时先待在王府不出了。 七皇子听闻他受伤,急匆匆的就来了,看到他受伤的手,恼道:“皇姐太过分了,父皇寝殿前也敢拔剑!” 四皇子倒是没多在意自己的手,他提 醒七皇子道:“近日你也莫要进宫了,在我想到法子破局前,更别去招惹皇姐。” 七皇子愤愤不平,想到近日来李衍的避而不见,又骂道:“亏得父皇那样疼十一,十一就是不肯帮忙,连我的面都不肯见了。我瞧着他同皇姐就是一伙的,当初若不是他把皇姐迎了回来,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四皇子眼神暗了暗,最后还是道:“他既表明了态度,你就别去找他了。” 七皇子咬牙:“那母妃怎么办?难道就让母妃一直待在冷宫受苦?” 想到淑妃,四皇子心里也不好受,但又无可奈何。 “父皇还在气头上,母妃那你先别管了。冷宫现在看管不比从前,让人注意点就行。”他思虑片刻道:“卫博霖那边近日恐会作妖,你避着他一些。” 七皇子又憋屈的回去了。 他也确实按照四皇子所说的,没有进宫,没再继续去找李衍。 但一想到淑妃,他就难受。 他一难受,就跑去酒楼喝闷酒了,喝到有些难受时,就见一辆马车从街道上过。 车帘子掀起一角,卫博霖那张沧桑的脸露了出来,又很快消失了。 七皇子压低眸子:卫家的人出门不坐卫府的马车,而是坐不起眼的青棚小马车,如此低调,难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付了酒钱,带着人跟了出去。 那青棚小马车从南城门出发,一路往十里坡去了。马车里的人下来,提了一打纸钱和黄纸到了四座坟前,开始烧起纸钱。 山风刮过,黄纸的灰尘被吹得四散飞扬。 卫博霖坐在坟前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就搁在那擦拭墓碑。 看这天,夜里就会下雨,墓碑肯定会脏。 七皇子搞不明白有什么好擦的。 大长公主一家都死了那么久了,估计早就投胎去了。 七皇子身边的侍从却有些可怜起这卫尚书了:当初风光无限的卫家人,死后无一人祭拜,前几年还被盗墓贼光顾了。若不是长公主回来,估计墓碑都找不到了。 流放回来,家里空荡荡的也挺惨。 主仆几人又守了一会儿,临近天黑时,终于见卫博霖动了。他重新坐上了马车,没有回城,而是直接去了南城的 一处别庄。 别庄内外都有护院把守,卫博霖在里面待了一会儿,等到天将将擦黑时,他才从里面出来。 待卫博霖走后,七皇子又盯着那别庄看了许久。 卫博霖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还一呆就是一个时辰? 里面是藏了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七皇子心里痒痒的。 他硬生生等到了子夜,里面的人放松了警惕,才爬树进去了。 别庄不大,他很轻易就摸进了卫博霖待的院子,然后从窗户里面翻进了房间内。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座博古架后面发现了一个密室。 他让护卫注意着外面,然后自己进了。进去后,就发现十几个大木箱子。 他将木箱子打开,霎时间被一片金灿灿的光晃花了眼。 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玉器古玩还有字画,有几样是他特别眼熟的,他曾在父皇的私库里见到的东西。 他瞬间激动了,把所有的箱子都一一打开。十几箱全是金灿灿、明晃晃的,全是大内私库的东西。 就是父皇曾经丢的私库。 卫家居然还私藏了父皇的私库! 他是知晓当初私库丢失父皇有多生气的。 卫博霖和皇姐这下完了。 他正兴奋着,外头的侍从就提醒他别苑那有动静了。 七皇子赶紧跳窗出去,潜伏到庄子外。 很快,别庄那亮起了火把,有车马停在了庄子外面。一箱箱的私库金银被搬上了马车,然后朝着南边官道驶去。 七皇子暗自焦急:东西若是运走了,他还怎么弄死卫博霖! 他估摸了一下,总共三辆马车,三个车夫和六个护院。他这里带了一个侍从,四个护卫。 这四个护卫都是他精挑细选挑出来的高手,若是挑个好时机,好地点,应该能把东西截下来。 想到这,他带着人沿着小路追了上去。没多久就到了一处林子里,最前头的车夫停下来去林子里撒尿,其余车辆了也停下来。 七皇子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个护卫跟着车夫钻进了密林里。没一会儿,那护卫就扮成车夫走了出来。 天太黑,也没人注意他。 他走到马车边上,突然倒地, 浑身抽搐起来。 其余人不清楚什么状况,纷纷凑过来看。一把石灰粉撒了出去,在几人的惊叫声中,七皇子带着其余几个护卫冲了出来,然后将几人连同三车私库金银一起拿下了。 七皇子原想将人和货物一起弄进城,但又怕打草惊蛇。 想起南城外还有他的一处别庄,于是把人和货一起弄了过去。 天一亮,城门开了,他就直奔四皇子府。将他四哥拉了出来,一路上神神秘秘的,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自己的别庄。 四皇子了马车,边走边疑惑问:“你一大早的,将我喊来做什么?” 七皇子带着他一路去别庄的正厅,正厅里整整齐齐摆了十几个木箱子。 四皇子更加疑惑了,抬头看他。 七皇子拍手,几个护卫立刻上前将木箱子打开了。 四皇子被晃花了眼,伸手挡了一下,待再多看了两眼,也同样震惊:“这,父皇的私库?” 七皇子点头。 四皇子连忙问:“你从哪弄来的?” 当初私库丢失时,朝廷内外查了大半个月都没查出个结果。都成了一桩悬案,如今出现在这,怎么不叫他震惊。 七皇子颇为得意,把他如何发现卫博怀的别庄,如何趁夜截马车的事情一一说了。 他说完,四皇子神色就凝重起来。 卫博霖不是卫子陵,怎会如此不小心? 那么多人,没发现小七进了别庄,没发现小七跟着,这么重要的东西还轻而易举的被小七截了来? 这一连串的事,倒像是一个局,故意等着小七去跳! 四皇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连忙问:“你抓到的人呢,拉过来看看。” “关在柴房了。”七皇子立刻让护卫去把人带过来。 然而,柴房里空无一人。 “怎么会?”七皇子还在疑惑呢。 四皇子面色突然巨变,吩咐几个护卫道:“立刻把这些金银从后门运走,随便找个地方丢都没关系,总之不要和七皇子沾上任何关系!” “四哥?”七皇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四皇子拉着往别院外走。 “四哥,发生了什么?这么好弄死卫博霖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要?” 四皇子来 不及和他解释,加快了步子出门。然而,刚拉开别院的大门,就见大皇子带着巡防营的大队人马和兵部尚书守在了别院外面。 七皇子看到这么多的人,终于也反应过来了,脸色瞬间煞白:他中计了,卫博霖是故意拿父皇的私库在钓他。一旦他把私库劫了,就来个瓮中捉鳖! 车夫和押运私库的护院都没了,对方可以直接说私库是他偷盗的。 以他父皇现在的脾气,若是这罪名坐实了,他都可以想象出自己有多惨了! 偏偏他还把他四哥拉了来! 七皇子光想了一圈,后背已经冷汗涔涔…… 他惊惧又愤怒,死死的瞪着站在门前的大皇子:他居然和皇姐也是一伙的! 七皇子要上前,就被四皇子拉住了。他将人挡住,神态自若的问:“大皇兄,大清早的,你带这么多人来我的别庄有何贵干!” 七皇子着急,连忙道:“是我的别庄,四哥不是早将它送给我了吗?” 四皇子拧眉看着他,七皇子不肯后退。上前一步和他并排面对众人:“大皇兄,你来就好了,还带巡防营的人和兵部尚书来是什么意思?” 一阵寒风吹过,大皇子单薄的身子晃了晃,裹紧斗篷咳嗽了两声,直至把脸都咳红了,才缓过一口气,看着他们二人道:“巡防营昨夜接到举报,说是有人偷运了几车东西到这边来。近日兵部正好有一批兵器失窃,兵部尚书就同我一起过来查了!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到了四弟的别庄……” “我们人既已经来了,势必要进去搜查一二的。四弟,你应该不介意吧?” 四皇子还没说话,七皇子先急了,整个人挡在正门口:“不可,这是皇子别院,你们仅凭有人举报就来搜查,置皇家威严于何地?” 兵部尚书眯眼:“七皇子,皇城外,巡防营皆可查。您执意阻拦,莫不是真和兵部丢失的兵器有关?” 七皇子只想着拖延时间,让护卫快些把那些装着私库的木箱给弄走。于是蛮横不讲理道:“本皇子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总之,没有父皇的口谕,你们休想搜本皇子的别院!” 四皇子这个时候也不说话,就由着七皇子蛮横。 大皇子只是看着他笑了一下,那笑冷淡又渗人。 七皇子如芒在背,总觉得要不好。 果然,下一秒,几个护卫和三辆马车就被人从后门处赶了出来。有人高喊道:“大皇子,沈尚书,别院的后门有人鬼鬼祟祟的运箱子出来!” 几个护卫也是面色发白,惊慌的看向四皇子和七皇子。 十几个箱子被抬到了别院大门和大皇子带来的人马中间。 兵部尚书朝着箱子一步步的走近,第一个箱子被挑开,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三个…… 大量私库的珠宝呈现在众人眼前,初升的日头直射过来,金灿灿的晃得人眼疼! 兵部尚书惊骇,瞪着四皇子和七皇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皇子慢条斯理的上前,拾起木箱子里的一只龙头玉雕,意味不明的看向四皇子:“四弟,你来说说,父皇多年前丢失的私库,如何在你的别院?” 这么多人看着,人赃并获。 四皇子隐在袖子里的指骨都在发白…… 这次,估计他真的输了…… 只是,输得如此莫名其妙,他委实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6 章 签到116天 最后,四皇子和七皇子连同私库里所有的金银都被带到了建宁帝的面前。 建宁帝好不容易感觉身子骨好了些,又因为私库的事大动肝火了。 他盯着跪在面前的四皇子和三皇子,厉声质问:“人赃并获,你们还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七皇子大声喊冤:“父皇,这些东西不是儿臣偷盗的,是卫博霖!儿臣看到他把私库的金银藏在他的别庄里,想运走来着。儿臣这才去将私库抢了回来,然后大皇兄和兵部尚书就来了!” “儿臣和四哥是被冤枉的,是卫博霖故意陷害儿臣!” 跪在他们身后的卫博霖老泪纵横,深深拜服:“皇上,老臣冤枉。私库被盗时,老臣已经远在流放之地,如何能私藏您的私库。老臣知晓,老臣这次回来官复原职,是动了四皇子一党的利益,但七皇子也不能空口白牙的诬赖老臣。若您一定要指认老臣,请拿出物证人证!” 物证被他劫了,人证不翼而飞。 七皇子百口莫辩,眼睛都气红了。 四皇子到了现在,依旧镇定。 他抬头问卫博霖:“卫尚书昨日可有去祭拜大长公主,可有去别庄?又可是七皇子说的时辰回城的?” 卫博霖一一点头承认,阴阳道:“两位皇子若想陷害臣,自然会派人盯梢。依微臣看,皇上的私库在大内,也只有四皇子才有这个能耐能将私库弄出来。然后藏在宫外多年,就等着用来陷害微臣。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巧被大皇子和兵部尚书撞见了!” 比起被流放的卫博霖,确实四皇子和七皇子更有作案的嫌疑。 建宁帝冷眼盯着他们二人。 七皇子急了,指着卫博霖大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么说有证据吗?不也在空口白牙的污蔑我们!” “七弟,你何必这么激动!”站在建宁帝身边的李明嫣淡声道:“依七弟所说,私库是你抢回来的,那抢回来的第一时间,你为何不把私库上交朝廷或是禀告父皇?而是同四弟意图转移私库?” 七皇子懵了:他当时抢了私库,不能直接运进城,也不能直接来找父皇,第一时间自然是想到告知他四哥,向四哥炫耀。 他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出来,四皇子拧眉看向李明嫣:“皇姐慎言,我们并 非在转移私库,是意识到卫大人想陷害我们,才让人把小七抢回来的私库还回去。” 一直没说话的大皇子开口了:“四弟最是知道近年来,父皇因为私库的事情有多忧心了。既是抢了私库,遇到事情的第一时间,居然是想着保全自己,而不是把私库还给父皇?” 可以说,建宁帝的头疾就是因为私库被盗才开始的。 四皇子和七皇子的做法,委实让建宁帝寒心。 偏偏这个时候,卫博怀还在旁边阴谋论:“兵部的兵器丢了,四皇子又拿了私库。私囤兵器和钱财,难道是因为皇上倚重公主,就想造反不成?” 这帽子扣得委实有点大,但架不住建宁帝疑心重。 他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头疾,一会儿想到大长公主和卫皇后的诅咒。 老五的死和老四有关,老三的放逐也和老四有关……如今皇子里头,也就只剩下老四这么一个能干的…… 建宁帝越想心越沉…… 四皇子被他看着,也越来越心惊。先开口道:“父皇,休要听卫尚书信口离间,儿臣矜矜业业,这么多年来都在为朝廷,位您着想,决计没有任何不轨之心!兵部的兵器丢失,是兵部的责任,儿臣还没蠢到跑到兵部去偷盗。” 七皇子也帮腔:“是啊父皇,四哥是您看着长大的。四哥不像儿臣这般顽劣,自小到大都懂事明理,最听您的话了。你说要充盈国库,他就下江南去筹钱。北方旱灾您心忧,也是四哥去摆平的,您头疾,四哥日夜忧心,到处寻访名医。父皇,四哥是最敬重您的儿子了,您万不可以听信谗言啊!” 这番肺腑之言,听在建宁帝耳里,却越发的猜忌。 江南北地,到处都有老四的影子。朝中官员现在也大部分听老四的吧,当看这一年请封老四当太子的折子有多少就知道了。 老四深得文武百官的心,前几日都会带官员过来逼宫了! 建宁帝盯着四皇子,眼神阴鸷:“老四,朕给你个辩驳的机会。不管这私库是不是你挪走的,你说说,你既已发现了私库,为何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告知朕?而是把私库运走?” 长庆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四皇子身上。 四皇子抿唇:那种情况下他把银子呈上来就是现 在的局面,他若把银子及时运走了,才有一线生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事怎么说都是他有私心。 仅仅是有私心这一点,在现在的父皇心里就可以无限被放大。 他朝着建宁帝重重磕了个头,然后直起背脊,淡声道:“父皇,私库不是儿臣偷盗的,儿臣无愧于心。若你执意认为儿臣有罪的话,就治儿臣的罪吧!” 七皇子眼睛瞪大,觉得自家四哥疯了。他隐在袖子里的手用力去拽四皇子的衣袖。 四皇子不为所动,依旧直挺挺的看着建宁帝。 建宁帝面沉如水:“你这是连解释都懒得解释?还是说,你认为你大皇兄,兵部尚书、卫尚书还有朕,联合冤枉你了?”他胸口起伏,想着措词:“你这是对朕的不满?还是在控诉朕的颠倒是非?昏庸无能?” 四皇子又朝他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跪伏在地:“儿臣不敢,在儿臣心中,父皇永远是小时候儿臣仰望的存在。儿臣敬您、重您也相信您。也请父皇相信儿臣,儿臣绝对没有偷盗私库!” 李明嫣和大皇子互看一眼。 好一招以退为进,不愧是他们的好四弟,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这么冷静。 若是从前的建宁帝,还真会被他打动。 但现在的建宁帝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冷脸:“你既不辩驳,就是有罪了。偷盗国库是死罪,你虽是皇子,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就幽禁到北城的青云台,无诏不得外出!” 四皇子长睫微颤,心下荒凉:父皇当真凉薄…… “父皇!”七皇子急了,双膝并用,蹭上前几步:“父皇,您不能这样对四哥,四哥为您为朝廷做了多少事,您不能这样对他!”在他眼里,四哥当真很好很好了。对父皇尽心尽力,对朝廷鞠躬尽瘁。 忠诚尽职,谦冲内敛。 没人比四哥更好了。 这样好的四哥,父皇怎么忍心…… 七皇子眼眶通红,又往前蹭了几步。 建宁帝拧眉瞧着他:“你四哥对朕对朝廷有恩,连朕不能处罚他,是吗?”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七皇子疯狂摇头,开始把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是儿臣,私库是儿臣劫来的,也是儿臣拉四哥去看的,不关四哥的事。 一切都是儿臣做的,您要罚就罚儿臣吧!” “小七!”四皇子冷脸呵斥他,“你闭嘴!” 这事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能保住一个是一个,这傻子还往上顶做什么。 七皇子不肯闭嘴,伸手去拽建宁帝的衣摆:“父皇,求您了!四哥都是被儿臣连累的,让儿臣代替四哥幽禁吧!都是儿臣的错,都是儿臣的错!” 一旁的卫尚书淡声道:“七皇子,您何必呢?私盗私库这么大的事,可不是您能做出来的!” “你闭嘴!”七皇子对着卫尚书怒目而视:“明明偷盗私库的是卫家,父皇,您不记得大长公主搬空国库的事了?那时卫皇后还活着,说不定就是她和皇姐还有卫家余孽里应外合偷的私库!” “七弟!你就算再急着开脱也不能诬陷我!”李明嫣委屈拭泪:“你总不说,国库是你母妃和四弟还有萧太傅一起搬空的。卫尚书被流放后,国库可是萧家再管,国库的银子无端出现在了私库,私库里的宝贝却不翼而飞。怎么算都是萧家和四弟的嫌疑最大吧!” “这又关我外祖父什么事!”七皇子心中郁气难消,“李明嫣,别以为你去和亲受委屈了,所有人都欠你的,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小七!”先前还淡定的四皇子是真的急了,伸手用力拽住七皇子,企图让他闭嘴。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轻重。 他是想死在这张嘴上吗! “父皇!”李明嫣后退两步,故作害怕的落泪。 “够了!”建宁帝冷冷的瞧着七皇子:“私盗私库这事你也跑不掉!口出狂言,目无尊长,皇家没有你这种不孝不悌的子孙。朕看你不必为谁抵罪,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贬为庶人吧!朕不想再在京都看到你!” “父皇!”四皇子拉住七皇子,强硬的逼他跪下磕头道歉。 “父皇!小七没有坏心的!您知道的,他说话做事向来不过脑子!您打他罚他都行,贬为庶人责罚就太重了!” “小七,快向皇姐道歉!” 七皇子梗住脖子就是不道歉,四皇子真真要被他气死了! “你快道歉!” “够了!”建宁帝被吵得额头青筋暴起:“自小到大,他没有一次觉得自己有错!你松开他,别逼朕不念父 子亲情,罚他罚得更狠!” 四皇子摁住七皇子的手终于松开了,他恼恨这个弟弟,却又无可奈何。 就那么看着倔强的七皇子被御前侍卫拖了下去。 惨叫声接连不断的响起,皇宫内外人人惶恐。 四皇子一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棍子打懵了,怎么不过几日的功夫,四皇子就被幽禁,七皇子就被贬为庶民了? 萧太傅听闻消息后,直接厥了过去。 等醒来后,他就急匆匆赶到四皇子府,问四皇子究竟怎么一回事? 府上还有建宁帝派来押送他的禁卫军,四皇子也不好多说,只压低声音道:“输了而已,外祖父不必再做什么,等我走后,和舅舅立刻辞官致仕,什么也不必管了。” 萧太傅想到建宁帝近日疯癫的模样,也不禁心灰意冷。 他眼眸暗淡,本就苍老的身子骨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 “那七皇子?” 提起七皇子,四皇子就蹙眉:“小七受了重伤,暂时趴在榻上动不了,劳烦外祖父将他一并带回崇州吧。母妃和我这个当兄长的不在,他若是以后不听话,您尽管让舅舅管教他就是。” 萧太傅眼神沉郁:“苦了你了,青云台难熬,你撑着点。” 四皇子轻笑,安抚他道:“不苦,不过是换个地方读书而已,外祖父知道的,只要有书,我能一坐一整日。”他指着身后五大箱书给萧太傅看。 萧太傅想起四皇子小时候。 才三岁的孩童,别家孩子都在哭闹的年纪,他却对萧府满书房的书感兴趣。整日坐在他的太师椅上,缠着他教他识字。 五岁就能作诗,七岁就能成赋。 少年老成,聪慧机敏。 这样一个好的孩子,皇上怎么就不珍惜了! 萧太傅拍拍他的肩,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跟着禁卫军把他送上了北城思过山青云台。 回来后,萧太傅就一病不起。 这次是真的病了。 心力交瘁,郁气难舒,病得十分严重。 太医来瞧过了,都连连摇头。 萧太傅之子直接上了折子,替他告老还乡。自己也借着床前尽孝的由头提出辞官致士。 建宁帝立刻就 批了。 辞官第二日,萧家举家出城,顺带将被打得半死的七皇子带走了。 一夕之间,京都就变了天。 皇帝常年头疾疯癫不管事,又倚重长公主。卫博霖重新掌管了户部,从前四散的卫家势力,以他为中心,重新汇聚。 四皇子党的官员从萧太傅辞官后就开始重新站队,墙头草很快投靠了长公主一派,不听话的,要么被贬,要么因为各种理由入了狱。 不仅是四皇子党,三皇子党也被波及。 卫博霖借着兵部兵器被盗一案以及私库案的由头,排除异己,清除敌对势力。对曾经打压过卫家的官员更是手段狠厉,伺机报复。 朝中官员怨声载道,不少人上折子状告卫博霖,但都被李明嫣拦了下来。 有人就将主意打到了李衍这,求见不成就到处偶遇他,企图说服他帮忙把折子直接呈到建宁帝面前。 李衍直接装病,闭门不出。 恰在此时,公里来了圣旨。说是体恤李衍身子,让他再下江南皇觉寺去养病,无诏暂时不用回京了。 圣旨下得突然,众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怎么会突然让十一皇子走。 但李衍知道,这圣旨估计是皇姐下的。 怕他会插手朝堂之事。 于是他婉拒了要护送的御林军,独自带着陆小宁、初一和十五下了江南。 四人先走官道,之后改乘了船,原本是要一路去姑苏和卫含薇还有陆小路他们会和的。但在途州境内时,突然天降暴雨,河水水位暴涨,浪花溅得三尺高。 行船不安全,四人就弃了船上了岸,继续走陆路往姑苏去。 狂风过境没办法继续行路,四人临时找了一家客栈歇脚。陆小宁撑着伞下了马车,然后回头,油纸伞微微前倾。 李衍从马车里下来,下马车时险些摔了,幸而陆小宁扶了他一把。 门口的店小二瞧见一个男子还要一个姑娘扶着,忍不住多打量了李衍两眼。 李衍面色潮红,轻咳一声,松开陆小宁的手站稳了,往客栈里走。 陆小宁立刻跟了进去。 初一牵着马跟着另一个店小二走了,十五拎着几人的行礼跟着走进店内。 小小的客栈内因为下雨人满为患 ,李衍他们进去问的时候,整个客栈只剩下一间大通铺。 而且大通铺里还已经住了三个人。 陆小宁、初一、十五是无所谓,三人齐齐看向李衍。 陆小宁问:“要不再找找其他客栈?” 掌柜的在旁边泼凉水:“别找了,近日途州有庙会,加之今日突降大雨,所有的客栈都满了,只有我们这一家还有通铺,您不住估计待会都没地方住了。” 初一要出去给李衍找,李衍瞧着外头的瓢泼大雨,一把将他拉了回来:“算了,就住通铺吧。” 他给了一锭大银子给掌柜的,交代道:“通铺不许再塞人了,棉被换厚实一点的,多灌两个汤婆子,酒菜弄好一些的。” 若他不交代,这些无良商家肯定会把通铺当猪圈,能装得下就往死里装。 掌柜的见到银子,没开眼笑的,立刻从柜台里出来,亲自带着几人去了一楼后堂的通铺。 等到了门口,掌柜的敲了敲门,朝里面喊了两声。很快门从里面拉开,来人不耐烦问:“做什么?”待看到掌柜身后的李衍时,就愣在那儿了。 “十一?” 李衍往里面探头,住在里头的三人居然是萧太傅父子和七皇子。 这是什么运气? 李衍暗道倒霉,萧太傅不是早好几天就出发往崇州去了吗?而且途州和崇州也不顺路吧,怎么会在这碰上。 掌柜的见他们认识,当即脸上就笑开了花:“哎呦,诸位都是熟人呢,那就更好办了。”他冲着七皇子道:“这位客官,要不你们挤挤?” 七皇子又窘迫又羞赧。 同是皇子,如今他落到这般境地,实在不太想见到李衍。 他看看外头的天,还是默不作声的让开了一条道。只是走路的时候,腿有点跛,一看被杖责的伤就没好。 陆小宁三人都齐齐看着李衍。 李衍摸摸鼻子,走了进去。 身后暴雨还在下,马匹也在马厩里了,连银子都给了,还能怎么招? 好在通铺里面还算干净,店小二进进出出的开始铺床。李衍四人就尴尬的坐在木桌旁等着。 通铺最右边的萧太傅不住的咳嗽,看上去情况很不好。萧太傅之子萧崇明忙前忙后的照顾他,瞧见李衍他们 也只是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七皇子一声不响的躺到自己的铺子上,爬上去的时候因为有伤,险些摔了,幸而萧崇明拉了他一把。 三人看上去凄凄惨惨的,很是可怜。 再对比李衍这边,虽然同样住的是通铺,但被子柔软,饭菜可口。 菜香味飘得到处都是,七皇子侧身,拉过被子,捂着脑袋不动了。 陆小宁瞅了一眼,回头碗里就多了块排骨。 她看向李衍,也不再关注旁人,然后继续吃饭。 饱餐一顿后,一行人收拾妥当就睡下了。 原本陆小宁怕李衍被挤着,让他睡最左侧的。但李衍坚持让她睡最里面,他挨着旁边睡,初一、十五再挨着他睡。 睡到半夜,门锁发出细微的响声,陆小宁、初一、十五同时睁开了眼睛。 一阵烟味从外渗了进来。 陆小宁一把将李衍拉了起来,压低声音道:“有人放火,醒醒!” 初一、十五同时一脚踢在了房门上,结实的房门应声而倒。 巨大的响声将半梦半醒的萧明昌和七皇子给吓得蹦了起来。两人迅速起身,萧明昌去查看萧太傅,七皇子跛着脚拐到门口看情况。 还啥都没看清楚,一柄瓦亮的刀就劈了进来。 七皇子吓了一跳,连连回退,爬上了李衍的床。 里面太黑,冲进来的黑衣人想也没想就乱砍。 睡迷糊的李衍终于清醒过来,一脚将七皇子踢了下去。 外头的火光漏了进来,黑衣人终于看清楚了地上的七皇子,追着他就砍。 萧明昌见状,丢下萧太傅操起凳子就朝着黑衣人头顶砸了一下。饶是这样,黑衣人也没搭理他,继续追着满屋子滚的七皇子砍。 明显就是冲着七皇子来的。 廊下的火被雨水砸灭,屋子里又重新陷入黑暗。 黑衣人看不见七皇子,又是一阵乱砍。人没砍到就被陆小宁一脚从窗口踢飞了出去。 黑衣人爬起来,刚想继续往里冲,初一就拎着他的后脖领砸了出去。 一时间,屋外杀得日月无光。 还缩在角落的七皇子心中沉郁:皇姐还真是狠心,还不肯罢手,他们都转道往途州来了,还紧追着不放! 今日若不是十一恰好也在这,估计他们三人就被烧死在这了。 黑衣人打了一阵,见情形不对,立刻抬起他们被杀的同伴跑了。 李衍几日也瞧出来这群人是冲着七皇子来的。 第二日,天一亮。 一行人一早收拾东西就跑了,等跑出了二里地,马车突然停下来,初一跳下马车,从马车底下揪出了狼狈不堪,满脸污泥的七皇子。 李衍诧异:“你怎么在车子底下?” 七皇子郁闷,他只是快坚持不住了,动了一下,就被发现了。 他仰头看着李衍:“昨晚上那群刺客是冲着我来的,若我继续跟着外祖父,只会连累他们。” 李衍无语:“所以你就跟着我?” “我的命不是命?” 七皇子扫了一圈他身边的几个人:“你有人护着,不会有事。” “怎么就不会有事了,我有心疾,经不起吓。”他朝七皇子道:“你现在就走,别跟着我!” 李衍示意初一赶紧走,七皇子爬起来就往马车上爬。 李衍一脚将他踹了下去,马车跑了起来,七皇子一手拉住马鞍,就那么被拖行了数百米。 他后背连同腿部都被拖得鲜血淋淋,李衍坐在车辕上就那么看着。 心里默数他什么时候松手。 然而,七皇子倔得和头牛一样,就是不松。 这是想让他背上杀兄的罪过? 李衍拍拍初一的背,马车重新停下。 七皇子还是不肯松手,眼睛一直盯着李衍看,哀求道:“十一,从前都是我错了,求你念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再帮我一次吧。就一次,这次过后,我再也不缠着你了。” 他见李衍还是不为所动,忙单手从怀里摸出几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这个给你,你不是最喜欢银子吗?你就帮帮我?” 李衍蹲在车辕上,叹了口气:“到了下个城镇,我会给你弄个假身份,再给你易容,你拿到路引就赶紧走!” 七皇子长松了口气,把银票塞到他手里。随后艰难的爬了起来,坐到车辕上。 马车缓缓驶过前面的一方小树林,小树林里隐着的刺客互相看了两眼,待马车走过之后,立刻飞鸽传书去了京都。 京都卫府,管家匆匆拿着信鸽到了书房,卫博霖看了信后,冷漠道:“一并杀了就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管家刚要转身,他又冷声交代道:“这事若是长公主知晓了,你们就都别活了!” 所有欺辱他们卫家的人都该死,偏偏长公主还妇人之仁,故意把李衍这个罪魁祸首支走就算了。宫内不动赵皇后和许妃,宫外还护着许府。 就在这时,书房外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舅舅是不想让本公主知道何事?” 管家僵在那儿,后背冷汗涔涔。 李明嫣摆手,管家赶紧走了,顺带将书房的门关上。 卫博霖沉着脸起身:“明嫣怎么来了?” 李明嫣盯着他,冷声质问:“舅舅,回答我!你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晓的?” 卫博霖抿唇,迟迟没回答。 李明嫣突然就怒了:“我说过了,谁都可以动,不要动十一!” 卫博霖没办法理解她:“明嫣,你忘了子陵是怎么死的?你母后是怎么死的?还有你,因何和亲?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没有十一皇子的从中推波助澜?” 李明嫣:“我看得分明,从头到尾十一都无辜,你不要牵扯他!若不是十一迎我回来,你如何会站在这里?” 卫博霖恨铁不成钢:“好好好,就算所有的事都不关他的事。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公主,若想继位,其他皇子还在,你就名不正言不顺!就算继位了,其他皇子还在总是个威胁!” “所以,您要我向我父皇一样,为了那个位子六亲不认,把所有的兄弟都赶尽杀绝?”李明嫣冷冷看着他,“那杀完那帮兄弟之后呢,下一个是不是轮到舅舅您了?” 卫博霖后退两步,心中惊骇: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7 章 签到第117天 李衍还以为带着七皇子一起,一路上会腥风血雨。 还暗暗为自己‘贪财’的毛病懊悔,没想到走了几日,一切风平浪静。 李衍觉得蹊跷,七皇子却把这归功于初一、十五和陆小宁强大的战力。 在养好伤前,他暂时是不想离开李衍的。 而且,这江南,他只认识李衍。 就像迷路的小狗崽,稍微立李衍远一些,他就慌张了。 好在,李衍也没急着赶他走。只是给他看病要银子,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要银子。 才不过十日,他带出来的银子已经给出去了七七八八。 七皇子咬牙:再这样下去,只怕他离开李衍后,就要露宿街头了。 到了第十五日,他实在拿不出钱来了。 李衍就把路引往他面前一丢,没什么感情的道:“喏,路引给你弄好了,待会找小宁易容,易完容赶紧走!” 七皇子抿唇,打开路引看了一眼,连日来的委屈终于爆发了。把路引往李衍面前一丢,蹭的站了起来,恼道:“李衍,我好歹也是你七哥,你事事都要收银子就算了,弄个路引,都没问过我的意见,你取的什么名?”他脸气得通红,“你去给我改过,我不要这个名字!” 取了什么名字能让他这么生气? 初一、十五往砸在桌面上的路引一看,差点没绷住——萧大嘴。 别说,这名字很贴切。 李衍依旧坐着,很不客气道:“爱要不要,改名字衙门要收钱,你还有钱吗?” 七皇子眼睛都气红了:“要钱你早说啊,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他宁愿少吃两顿,也不要这么一个破名字跟着自己。 就算只有一阵子都叫他难受。 李衍摊手,十足的渣男发言:“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七皇子捏着拳头,看看他身后站着三个人,忍了又忍,咬牙问:“要多少银子才肯给我改?” 李衍朝他伸手:“一百两。” “好,那你等我几日,我挣了银子就给你。”在自小锦衣玉食的七皇子看来,一百两都不算银子。 他很快就能挣到。 他先去了镖局,但是走镖一去就是几个月,没有人愿意用他。也出不起他要的价钱, 委婉的将他请走了。他从镖局出来后,就去书斋给人抄书。书斋的掌柜起初见他生得富贵,还是愿意让他试试的,但看过他狗刨似的字后,直接黑脸,将他轰了出去。 七皇子不信邪,学着去卖艺。他功夫是不错的,能单手碎大石,高空走独木。但奈何他拉不下脸皮吆喝,尽管比别人卖力,但得到的赏银少之又少。 还被逼着交了一成的保护费。 之后他又去了酒楼给人当伙计,因为受不了客人的鸟气被炒了鱿鱼。去码头搬货物,因为包工头克扣了他一半的银钱而大打出手,最后被包工头带着人群殴了。 李衍就坐在码头边上的茶铺子里干看着。 包工头打够了,淬了他一口,骂道:“什么人,受不了气就不要出来做事,哪个码头不抽银子?”说完还踹了他一脚,将他怀里的银子全抢了,才招呼着一帮兄弟兴高采烈的走了! 七皇子浑身是伤的蜷缩在地上,脸肿得已经不能看了。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李衍打着伞蹲在了他面前,淡声问:“还改名字吗?” 七皇子看着他和他身后站着的三人时,只觉得难堪至极,哽着声质问:“李衍,你是不是一早就想看我的笑话?” “哪能啊!”李衍脸上带笑,“你第一次当平民百姓,做弟弟的不得给你上一课?长个的同时也要长脑子,没了淑妃娘娘和四哥,没有人能一直护着你。今后脾气别太冲,该低头的低头,不该嘴贱的时候别嘴贱!” 七皇子恼怒:“谁不长脑了,谁嘴贱了?” 李衍耸肩:“到现在了还死鸭子嘴硬,从小到大,你不嘴贱我能砸你脑袋?你不嘴贱,能因为卫子陵险些冤死?你长了脑袋,四哥能被你害得幽禁?以他的聪明,他若是想拿你这个蠢货抵罪,现在被幽禁的就是你了。”比起幽禁,被贬为庶至少还有自由,“偏偏你还不知道他在护着你,在父皇面前还要据理力争,现在好了,轮到这般田地,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 七皇子本来就觉得愧对四皇子,从小到大,四哥不知道给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如今又因为他的过错,满盘皆输。 而四哥一句责备他的话都没有。 李衍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他整个人都快叫巨大的愧疚感弄崩溃了。 偏偏李衍还在说:“文不成武不就,抄书也抄不好,一身力气,搬货都没人要。你说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废物?不然,做弟弟的真担心你哪天饿死了……” 七皇子受不了了,用力一捶地面,瞪着他吼道:“李衍,你又比我好的了多少?你除了吐血,卖乖还会什么?不也是废物一个,事事都要父皇护着?你要是没有皇子的身份,定是比我还不如!” “我与你可不一样。”李衍啧啧两声:“我救你,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教你生存之道,你也这般。算了,你在这待着吧。”他左右看看七皇子被打得淑妃都可能认不出来的脸,嗤笑道:“瞧着这张脸应该也不需要易容了。”说着他起身,往回走。 陆小宁立刻跟了上去。 七皇子不服气,正想冲着李衍的背影吼‘哪里不一样了’。就见不远处过来了两辆马车。 马车驶近,两辆马车上分别下来一人,朝着李衍屈膝行礼。 这两人他都认识,其中一名女子是多年不见的卫含薇,另一人是姑苏的韩老板。 曾和他关在隔壁牢房几日过,他再熟悉不过了。 对方对李衍点头哈腰,喊了句什么。 他眯眼努力分辨,好像是——燕大家! 七皇子瞳孔放大,被打肿的双眼又落到了李衍的背影上。那背影高瘦单薄,捧着手炉缩在一团柔软的细绒大氅里,不疾不徐的神态与当年在知州府上看到的背影一般无二…… 所以,十一就是燕大家? 燕大家就是十一? 几个皇子里头,三哥出宫建府就去了巡防营,四哥更是能力超群,就连老十都在工部混得如鱼得水。如果十一是燕大家的话,那就真的只剩下他是废物了……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七皇子努力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要去追,想问个清楚。但李衍一行人已经上了马车,马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直接将他掀翻在地,片刻的功夫就消失在雨幕里。 七皇子趴在泥泞里,雨水顺着发丝滴进他眼睛。他眼睛干涩又生疼,红得不像话。 码头来来往往的百姓从他身边经过,没一个人回头看他一眼,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七皇子了。 他确实是个废物…… 雨越下越大,李衍掀开车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后路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同坐在马车里的卫含薇眸子转了转,轻声问:“要不要找人注意着七皇子?” 李衍把车帘子放下,摇头道:“不必了,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还能活不下去的话,就不如死了。” 卫含薇就当自己没开过这个口,继续沉默的坐着。 陆小宁提起茶壶,给二人的杯子满上,车厢里茶香氤氲。 待到了姑苏燕府,卫含薇立刻询问李衍是否要看账本。李衍摇头道:“舟车劳顿的,还是先歇息几日吧。” 卫含薇诧异:“您这是准备在江南多待几日?” 李衍:“应该是常住,具体要看京都那边的形势。” 他这样说,卫含薇就懂了。立刻吩咐管家该采买的采买,把燕府布置得舒舒服服的。 防寒保暖的东西统统用上,总之得让李衍好好的过个冬。 哪想李衍只在姑苏一带待了个把月,就北上去拓展商道了。 南北通商的事,朝廷半年前就下了旨意。只要有朝廷发放的特许令,南北往来都可以给与便利,赋税也能减免一成。 特许令也就南边十二商会的人和李衍手里有。 这次走商,李衍还带了刘老板和韩老板一起,两人负责挡酒,李衍负责洽谈。至于陆小宁,负责挡住往他身边扑的莺莺燕燕,除了带初一、十五,还带了许多高手护航。 一行人在北地待了两个月,初步让十二商会站稳了脚跟。 临近年关,北地下了大雪。 李衍冷得实在有些受不了,就打算启程回南边过冬。 出发前一日,北地巨贾岳家家主特意宴请一众人在家中吃席。 席过一半,岳家后宅突然闹了起来。有侍女匆匆回来,朝着岳家主耳语几句。 岳家主拧眉,将人赶了下去。 李衍正要也想回去,就道:“若是岳家主有事,尽管去忙便是。” 岳家家主连连摆手,大声道:“没什么要忙的。” 李衍指指方才出去的侍女,岳家家主爽朗一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女吵着要去京都参加东宫会试。” “东宫会试?”李衍几人诧异,韩老板先开口问道: “何为东宫会试?” 他们只听过科举会试,还从未听过什么东宫会试。 岳大家见他们表情,微微有些诧异,抬头问李衍:“燕大家和朝廷关系匪浅,怎么还不知道?皇帝一月前不知怎的,立了和亲归来的长公主为皇太女。这皇太女一上来,就提了个了不得建议,要从全国各地选拔有才能的女子进京当官。凡是年满二十的女子,不论出生,不论容貌,都可以到国子监参加策论考试。皇太女亲自阅卷,和会试一样选前三甲,授官身。其余有才能者可入东宫当幕僚,来日看情况授官。” 众人恍然,李衍哦了一声,笑道:“我们先前从江南一路过来,路上甚少打听其他事,到了北地也没怎么出过门。听岳大家解释后才知道。” “也难怪。”岳家家主看着李衍笑道,“燕大家畏寒,甚少出门,也就这几天的事,城门口到处都贴了告示呢,你们明日出城也能看到。”他说完,又拧眉,“小女自从听说那个什么东宫会试后,就整日吵着要去京都。你们说,一群女人能搞出来什么东西?女子当官,闻所未闻,老夫瞧着不靠谱,就将小女关了起来。” 其他的话岳家家主也不敢多说,但自从这长公主成了皇太女后,朝廷就一团乱,连带他们这些商人都受到了影响。 可以见到,这东宫会试也是在瞎搞。 刘老板和韩老板没敢接这话:他们商会里的卫老板也是女子,做起生意来可比他们厉害有手段得多。他们在她面前就是孙子,平日里屁都不敢放一个。 再说燕大家身边这个陆姑娘,生气的时候,一掌能把人脑袋拍碎了。 他们哪敢瞧不起女人啊。 果然,下一刻,一直没说话的陆小宁开口了:“岳老板,既然令千金想去参加,你何不给她一个机会?您的女儿也就未必不如男儿郎。” “燕夫人,话是这么说。”岳家家主纠结:“但岳某还是希望她能成婚生子,嫁个好夫郎,最好能像燕大家这样的。” 李衍呛咳,捂唇,脸都咳红了。 刘老板和韩老板干笑着没说话。 岳家家主有些茫然的问李衍:“可是老夫说错了话?” 陆小宁刚要解释他们的关系,李衍就抢先道:“没有,岳家家主自有你的考量,反正都是为了岳 姑娘好。” 岳家家主连连点头。 酒宴过后,一行人告辞,从岳府出来,坐上了马车。马车行了一段距离,陆小宁还是忍不住问了:“你方才为何不让我解释?” 李衍:“我们都要回姑苏了,解不解释有什么关系?” 陆小宁抿唇:“你也觉得岳姑娘不该去京都参加东宫会试?” 李衍看着她:“你想去?” 陆小宁一瞬间有些尴尬,眼睛转了几圈就是没看他。 李衍轻笑:“方才在酒宴上,你眼睛都亮了。” 从前小路不肯认真读书的时候,陆小宁就恨不能自己是个男儿身,替陆小路读书科举。 她读书确实也有天赋又肯刻苦,又同他在上书房偷学过一点时间,这么多年了,也没间断读过书。 以她的才学,要想脱颖而出其实很容易。 只不过她动武的时候比较多,功夫也一等一的好。所有人见到她的第一印象都觉得她是个武夫,和文采诗词完全不搭。 这次陆小宁没有否认:“我确实想去,待在你身边虽好,但我也有自己的事想要做。我想入大理寺,想要世上再无冤假错案!” 陆家的冤案,还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李衍沉默两息道:“你若想去,我自不会反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小宁看着他:“怎么说?” 李衍解释:“皇姐才被册封为皇太女,根基不稳,她启用女子为官,此举动了大楚乃至历朝历代几千年来的制度,又试图撼动所有男子在家中的地位。不要说其他党派的大臣,就算是她那一派的大臣也不会轻易同意的。” “方才你也听见了,连岳家主都不同意,大楚其余的乡绅士族和平民百姓的想法一时间都扭转不过来的。你现在去,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说不定就成了活靶子,下场不一定好,先观望观望吧!” 陆小宁迟疑:“可是,机会与风险并存,现在去说不定收获最大。” 李衍提醒她:“现在去也会卷入党派之争,皇姐若是继位我自不会反对的。一旦她没继位,你必死无疑!”他看着陆小宁,很认真道:“我不希望你有事。” 他眼睛干净而纯粹,倒映着陆小宁的影子。 陆小宁心脏快 速跳动了两下,然后转开目光,轻声道:“听你的便是……” 事情也确实如李衍所想。 李明嫣一提出东宫会试的计划,就遭到了文武百官的集体反对,唯一赞同的只有卫博霖了。 卫家一派的人碍于卫博霖的威严,没敢说反对,但心里还是不愿意和女子同朝做事的。 但李明嫣坚持,还趁着建宁帝糊涂,将皇榜发往了大楚各地。 最先看不下去的就是御史台。 几个御史联名弹劾李明嫣未果后,两朝老臣的周御史趁着建宁帝接见他的功夫,直接死谏,撞死在了建宁帝面前。 周御史倒地不起,死不瞑目,鲜血流了一地…… 建宁帝看到那血,仿佛受了刺激,突然发狂,举剑在寝殿里乱砍起来。 内侍们连忙通知了李明嫣,李明嫣和大皇子匆匆赶来,怎么也拦不住发狂的建宁帝。 大皇子还因此受了伤。 直到建宁帝砍累了,昏了过去,李明嫣才松了口气。 她屏退众人,坐在床榻边上细细打量建宁帝,疑惑呢喃:“我明明每日都有下寒枝花的,父皇应该一日比一日困倦,然后沉睡,怎么会突然发狂?” 只有尝试戒断的时候才会发狂。 大皇子安慰她道:“父皇许是受了刺激,寝殿外有禁卫军守着,你手里有禁卫军的调令,不必太过忧心。皇姐该忧心的反而是朝中的文武百官,今日御史台的人敢闹事,明日其他官员就敢效仿,你不必太过心慈手软。” 李明嫣:确实,近日阮将军和赵左都尉带头罢朝,各地官员反对的折子也如雨后春笋全递到了御前。 她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如今父皇突然发狂,她监国,那帮大臣更会闹了。 之后她恐抽不开身日日看顾父皇。 李明嫣揉揉眉心,朝大皇子道:“只是禁卫军守着父皇我还是不安心,近日要劳烦你看顾父皇一二了。” 大皇子点头:“皇姐放心,您尽管去处理前朝的事。” 李明嫣起身出了寝殿,汪全很快端着药碗过来了。 大皇子让人将建宁帝扶靠了起来,亲自一勺一勺喂他的药。 喂了两勺,就捂唇咳嗽起来,然后勉强继续喂。 汪全担忧问:“大皇子,要不奴才来喂吧?” 大皇子和善的摇头:“不用,父皇病重,做儿子的本就该尽孝。如今四弟和三弟还有其他几个弟弟都不在身边,我只能多照顾一些了。” 汪全看着他受伤的右臂,心中颇为感慨:从前皇上那样对大皇子,大皇子还如此孝顺…… 他小心翼翼的问:“大皇子方才怎么与长公主一起过来了?” 大皇子温声道:“在御花园碰到了,瞧见长庆殿的奴才,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待给建宁帝喂完药,他又小心翼翼的给建宁帝盖好被子,然后就坐在旁边看起书来。 时至深夜,他时不时就咳嗽两声,汪全劝他先去休息。 大皇子道:“本皇子还是不太放心父皇,今夜就先守着吧。” 汪全见劝不动,就在龙榻的不远处置了个小榻让他休息,自己则带着人守在了外间。 夜里,建宁帝睡得极不安稳,明显噩梦缠身。 大皇子拖着病体细致的照料,连汪全这个老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次日,天蒙蒙亮,建宁帝一下子惊醒,爬坐了起来。 汪全听见动静匆忙进来,拧了帕子给建宁帝擦脸,擦手。 大冬天的,建宁帝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屋子里的烛台依次被点亮,建宁帝眯了眯眼,心脏还是跳个不停。 汪全小声问:“皇上,您是做噩梦了吗?” 建宁帝沉默两息点头:他又梦见了卫皇后和大长公主,她们在找他索命。 他近日身体好像越来越不行了。 他看向汪全,虚弱的问:“汪全,你说,卫皇后说朕会众叛亲离,会死于至亲之手,这个至亲会是谁?” 他的那么多儿子,死的死,贬的贬,囚的囚,病的病,谁还能杀他? 汪全老眼动了动,小心翼翼,试探道:“也许,卫皇后说的至亲不是诸位皇子……” 建宁帝拧眉:“那是谁?” 汪全不敢往下说了,恰在这个时候,李明嫣来了。她先喊了声父皇,然后朝着建宁帝靠近。 行动间明黄的公主裙裾上绣着的四爪金龙张牙舞爪的扭动,朝着他扑来。 建宁帝被那龙气所迫,微微眯眼,盯着李明嫣看。 明嫣姓卫,是大长公主嫡亲的血脉。 他近日怎么会糊涂到立明嫣为皇太女? “父皇?你可有好些?”李明嫣到了近前,见他蹙着眉头,于是问:“可是头疾又犯了?儿臣替你揉揉?” 她伸手,建宁帝本能的躲开。 昨夜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个声音在不断的提醒他:长公主会害他! 李明嫣见他躲开,微微讶异,蹙眉问:“父皇怎么了?” 建宁帝摇头,待李明嫣再次伸手过来时,他便没躲了。 只是这次似乎摁的没效果,他脑袋依旧很疼,骨头里似乎有蚂蚁在啃咬。 但却比往日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收尾中…… 有些情节如果从男主视角去写,配角就会太潦草,显得敷衍,之后视角会回到男主身上。 寒枝花的设定就是会上瘾,会听从种花之人的指使,所以皇帝才会什么都听长公主的,甚至立长公主为皇太女,可以说,他并不清醒,这和他之前睿不睿智无关。 还有就是长公主,她去和亲后,可能心计和手段成长了,但对于治国,她并不擅长。再加之有母族的仇恨在,在朝堂上也不能一碗水端平,会偏袒卫博霖。 第 118 章 签到第118天 建宁帝克制着,待李明嫣走后,他终于忍受不了身体的疼痛晕了过去。 候在外面的太医连忙进来看诊,待看完后也不许出长庆殿,就在偏殿的耳房等着。 大皇子日夜都过来照看,期间,建宁帝噩梦不断,一会儿梦见大长公主,一会儿又梦见卫皇后,最后梦见李明嫣坐在他的龙座之上,冷笑的看着他。 天将将擦黑,建宁帝满头大汗的醒来。他脑袋几乎要爆炸,体内一股暴虐的情绪急于释放。 他回想自从李明嫣回来的种种,眼神越来越阴鸷。 他可能中了李明嫣下的蛊,一种浑浑噩噩,听从他人指使的蛊。 他明显能感觉得身体被掏空,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 汪全见他痛苦,连忙询问他要不要请李明嫣过来。 建宁帝摇头,弱声朝汪全道:“近日辛苦你了,往后朕的状况不必让长公主知晓。” 汪全浑浊的老眼睁了睁,颇为激动,屏退众人后,试探的问:“皇上,您终于清醒了?” 建宁帝微微点头。 汪全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压低声音哭道:“皇上,老奴以为您,以为您会被长公主一直控制……” 建宁帝闭了闭眼:“你也发现了?” 汪全点头,然后开始哽咽道:“自从你头疾复发开始,就离不开长公主了。长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又时常莫名其妙的就睡着了。长公主成了皇太女后,您的状况就更糟糕了。长公主就以您要休养为由,将您拘在长庆殿内,拒绝朝臣见您。也不许奴才出长庆殿,又把奴才手下的人全调到别处去了。不仅暗卫听长公主调令,连禁卫军统领和御林军统领也换成了卫家旧部,更是不许后妃过来探望。” 眼看着建宁帝一日比一日睡得久,他真怕哪天建宁帝就一睡不醒了。 “公主也是念着奴才伺候皇上多年,又听话才没将奴才弄走!奴才终于盼到皇上您清醒了!” 汪全泪涕连连,很是悲痛。 建宁帝忍着头疼问:“十一呢?” 汪全立刻回答:“皇上几个月前下旨,让十一皇子去皇觉寺别苑养病了,无诏不得回京。” 建宁帝恍然记得好像有这么一件事,但这决计不是他的本意。 几个皇子, 老三在边关,老四被幽禁,老七被贬成庶人了,老八在皇陵,老十去了地方督促水利,十一在皇觉寺,也只有老大还在宫里,并且时常过来照看他。 突破口似乎在老大那。 他又问汪全:“你觉得大皇子如何?他知晓公主对朕下蛊的事吗?” 汪全细细思索:“大皇子自小同长公主要好,长公主忙于前朝事务,就让大皇子来看着您了。瞧着并不像知道公主动了手脚,有好几次还向太医询问皇上的状况,瞧着甚是忧心。近几日照顾也是尽心尽力,先前长公主险些将奴才处理了,也多亏大皇子帮奴才说话。” 就是四皇子问他的那次,他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 “大皇子待会会过来守着皇上,要不奴才试探试探他?”他说出这句话时候就做了死的准备,若大皇子和长公主是一伙的,他可能就人头不保了。 建宁帝点头,挥手让他退下了。 丑时一刻,大皇子准时来了。 建宁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走近替建宁帝捏了捏被子,然后照例询问起建宁帝的情况。 汪全拧眉,小声道:“皇上瞧着不太好,大皇子,奴才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大皇子和缓道:“汪总管有话尽管说便是。” 汪全四下看看,确定内室没有闲杂人等,才继续道:“皇上这病好似离不得长公主,近日长公主没来,皇上的病就越发严重。而且,皇上也过于听长公主的话了。长公主从羌北回来,不会是掌握了某种秘术……” 大皇子越听眉头拧的越紧,沉声问:“汪总管是怀疑皇姐对父皇用了秘术?父皇才病得越来越严重?” 汪全点头:“不然依照皇上的性子,就算立您当太子,也断不可能立一个公主为皇太女,更何况大长公主和右相是被皇上赐死的,卫皇后也是死于皇上之手……” 大皇子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不可能,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大恶也,皇姐断然不会如此对父皇的。” 汪全稍稍安心:看来大皇子可能不知道公主做下的事。 能帮他们传递消息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就在这时,榻上的建宁帝轻咳两声,虚弱的喊了声:“十一……” 汪全立刻禁了声,上前两步将建宁帝扶了 起来,小声道:“皇上,是大皇子来了。” 建宁帝的目光聚焦在大皇子脸上,终于清醒了几分,虚弱道:“是老大啊。” 大皇子连忙将他扶靠了起来,开始给他喂药,动作一如既往的细致。 建宁帝喝完药,叹了口气道:“朕这么多儿女里头,没想到最后病重,陪在身边的只有你了。”他看着大皇子,声音里满是愧疚:“从前因为你长得像康王,朕不喜你,多有薄待你,你不怪朕吧?” 这个儿子向来深居简出,他接触也甚少,还真有些拿不准他的性子。 大皇子拿了帕子给他擦唇角,温声道:“怎么会,儿臣从未这样想过。父皇后来不也对儿臣很好,准许儿臣出溪云宫去上书房读书,准许儿臣出宫游玩,还让儿臣掌管巡防营。做儿子的对父亲只有感激,侍疾是应该的。”他眉眼温润,语气真诚,瞧着毫无攻击性。 建宁帝这才想起他还掌管着巡防营的事,又问:“先前你发现老四私藏私库的事,是哪个告知你的?” 大皇子:“是兵部尚书追查盗兵器的贼人到了城外巡防营,请求儿臣支援,儿臣才同他一起去城南。父皇怎么问起这个,是觉得四弟的事有蹊跷?” 老四想当太子一事他早就知道,盗私库的事未必是假,但卫博霖肯定在其中使了力。 建宁帝摇头:“朕几日病得有些糊涂了,连怎么册封你皇姐为皇太女的事都忘了。”他揉揉额头,叹了口气,“你皇姐毕竟是女子,前朝被她弄得一团乱,实在不像话。若你和明嫣两人,朕更属意你为储君。” 大皇子眼眸微微睁大,里面有光华流转。 建宁帝眼神压了压:果然,谁都想要他这个位子。 大皇子提醒他:“父皇,皇姐已经是储君了。” 建宁帝拧眉:“她若做不好,储君也可以废。朕瞧着她不如你,偌大的巡防营被你管的很好。你较她也孝顺许多,你若愿意,朕就让汪全去召集心腹大臣,拥你为太子。” 大皇子纠结,踟蹰,半晌没答应:“父皇,容儿臣考虑考虑……”说着他又咳嗽起来。 建宁帝暗自嫌弃他的优柔寡断,跟着轻咳两声道:“朕想见皇后,绪儿能否让皇后过来一趟?” 大皇子为难:“可是皇姐说,父皇需要 静养,不许旁人过来打扰,儿臣可以去传话,就不知皇后能不能进来。” 建宁帝看上去很累:“算了,皇后若是不能来,就让汪总管去给朕带一句话。” 大皇子点头:“这个儿臣可以帮忙,待会汪总管跟着儿臣出去就可以了。” 建宁帝说完这些已经累极,就闭眼躺下去休息了。 大皇子起身,朝汪全道:“汪公公,皇姐还在清心殿,您现在跟本王出去吧,到了朝露殿快去快回。” 汪公公眼眸微亮,跟着大皇子身后出去了。 他出了长庆殿后,先去了趟朝露宫,随意传了一句话。回来的时候顺带招来了暗卫首领。 暗卫首领趁着半夜无人的时候,潜进了长庆殿内,将守夜的大皇子打晕,然后跪到建宁帝面前等候吩咐。 建宁帝靠坐在床榻边上,肃声道:“自今日起,你们除了朕的话,不必听长公主的任何话!”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份手谕,“月影,你派人快马加鞭去江南皇觉寺找十一回来,越快越好。” 月影接过手谕后,建宁帝又递给他另外一份手谕,同时还附带一份名录,吩咐道:“这些都是可以信赖的大臣,告知他们,十日后,长庆殿外,清君侧!” 月影收好东西,快速消失在长庆殿内。 寝殿内重新恢复寂静,‘不小心’靠着门柱睡着的内侍突然醒了过来,听见内殿有动静,连忙进去伺候。 里面紧接着传来建宁帝的怒吼声和内侍求饶的声音,很快那内侍被拖了出来,脚下蜿蜒出一道血痕。 血腥气叫人难受,歪在屏风的小榻上睡着的大皇子轻微的移动了一下脖子。 内心嗤笑:他的好父皇还是一如既往的会画饼,利用他真是利用得心安理得。 属意他当太子? 这简直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他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睡。 次日一早,他出去长庆殿时,就碰见了已经候在外头的李明嫣。 大皇子咳嗽了两声,温声问:“皇姐来了,怎么也不进去?” 李明嫣转头看他,淡声问:“大皇帝昨夜带汪总管出了长庆殿?” 大皇子丝毫不慌,她问他就直接承认了:“嗯,父皇想让他出去,我就带他出去了。” “父皇想让他出去?”李明嫣拧眉:“父皇清醒了?” 建宁帝发狂的消息,她昨晚便知道了,这不得不让她重视。 照理说只有强行戒断才会发狂,但她一直有给父皇用药,寒枝花并没有断,怎么会出现戒断反应? 难道是因为赵皇后许久没给他下过药了,只剩下寒枝花的药性,药效又发生了变化? 这似乎有些牵强。 大皇子回她:“父皇确实清醒了,昨夜还套我的话。” 李明嫣眸色微闪:“他什么时候清醒的?” 大皇子:“大概第一次发狂后就清醒了,这几日估计回过味来了,在想法子对付你。他想将汪公公带出去,我自然顺了他的意。” 李明嫣拧眉:“那个老货,早该杀了,汪全出去后去了哪?” 大皇子:“联系了暗卫营,他让暗卫首领去联系在宫外的心腹大臣,想清君侧。”他自动略去了父皇让暗卫找李衍回来的事。 “清君侧?”李明嫣冷笑,“清的是本公主?” “本想让他安安静静的睡过去,偏生选痛苦的死法!”李明嫣惋惜的叹了口气,“那本公主只能成全他了。” 她看向大皇子:“近日若是汪全想出去,你让他出去便是,本公主倒要看看,这宫里还有多少他的内线。宫外的人他爱找就让他找吧,找出来多少个,本宫就杀几个!” 她早就怀疑各党派内都混进了建宁帝的人,不然就一个朝堂怎得如此难搞! 把人杀了,正好她选的女官可以补上。 大皇子讶异:“你就不怕找出来的人手握兵马,直接冲进宫?” 李明嫣不屑:“怕什么?宫内的禁军和御林军已经被我控制,宫外的巡防营在你手里,兵部、礼部、户部、吏部和京兆尹都在我舅舅的控制之下,他能动的无非就是暗卫。宫外若是有兵马杀进来,就将他们放进来,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 大皇子补全她的话:“就说他们造反,杀了父皇,皇姐反而可以顺理成章的继位?” 李明嫣唇角翘起,看着他:“怎么,你舍不得父皇?” 大皇子抿唇,李明嫣肃声道:“你想想他是如何对你的,他若不死,你这辈子只能困死在宫中!” “我知 道的。”大皇子点头,“我只是怕十一听到消息后难过,他说过,年底会回来见父皇的,还有一个月就快过年了……” 提到李衍,李明嫣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她沉声道:“有什么好难过的,再难过的情绪,时间久了,都会缓和的。” 大皇子抿唇:“皇姐,要不你下旨,让十一回京吧,反正大局已定。” 李明嫣摇头:“还是不了,让他在江南过个好年,待一切稳定后再回来吧。到时候随他想待在他的王府,还是想去江南,我会给他封地,保他一世无忧。” 接下来京都肯定会很混乱,难保她顾忌不到的时候,舅舅会趁机下手。 不若等她腾开手了再回来。 “我会让舅舅密切注意宫外的动静,清君侧当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父皇的人进宫后,舅舅就会让兵部的人封锁宫门,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跑出宫去。” 大皇子点头,又问:“那父皇这,我还要不要继续盯着?” 李明嫣:“自然要,父皇狡诈,我担心他还有后手,你替我留意着。他若问起我,你半真半假的说给他听便是,不要叫他怀疑你了。” 说完,她眉头依旧紧拧着。 大皇子眉头微挑:“皇姐既然已经想好对策了,还在为何事烦心?” 长公主看着外头已经大亮的天色,沉声道:“本公主在想,父皇为何清醒了?”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当天夜里,她寒枝花的毒又发作了。 她才警觉,是寒枝花出了问题。 她拿出藏在暗格里的寒枝花花粉,用力嗅了一口,骨头里的痒意一点也没有消退。 寒枝花的花粉被人掉包了。 她手里的只是普通的花粉。 掉包的人定是知道她体内的余毒半个月才发作一次,所以利用这个时间差,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让父皇清醒了。 她忍着疼,目光扫向自己寝殿里的几个人:这些人都是同她在羌北杀出来的,没有理由会这样做…… 会是谁呢? 李明嫣疼得几乎昏厥,只能张口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 同一时间,建宁帝也因为体内寒毒发作,整个人都处于疯癫的状态。 寝殿里被打砸得什么都不剩,内侍 又死了好几个。 甚至想上前的太医都被建宁帝一刀销去了半个手臂,直到禁卫军合力将他摁住了,寝殿里的人才得以喘息。 被绑在床上的建宁帝还是不安分,不断的嚎叫挣扎。直到晕了过去,才终于安静。 汪全看得眼泪直流,大皇子让他先下去包扎一下手臂,然后依旧守在了龙床边上。 半夜,建宁帝又被噩梦惊醒。 大皇子见他眼神清明,就知道寒枝花的药效过了。 他将人扶靠了起来,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建宁帝抖着手接过,只觉得自己指骨里都在疼。 待缓了口气,才哑着声开口问:“你前日带汪全出去,你皇姐可有问你?” 大皇子眸子闪了闪,一五一十的回:“问了,皇姐还问儿臣父皇的情况,为何总是发狂?” 建宁帝眯眼:“你如何说的?” 大皇子:“儿臣也不知父皇如何发狂,汪总管想出去儿臣便带他出去了。” 建宁帝:比老七强一点,不算太蠢。 “你同朕说说近日朝廷发生的事吧。” 大皇子点头,坐在龙榻边和他说起朝廷内外的事。但他说得都挺含糊,都是些连百姓都知道的大事。 建宁帝拧眉:“就只有这些?” 大皇子继续点头:“儿臣平日除了去巡防营就是回宫,再有就是照顾父皇,并没有去上朝,知道的也不算多。”说完,他又咳嗽起来。 建宁帝跟着咳了几声,意味不明道:“朕道你同明嫣的关系好,她宁愿用女子为官,也不曾提议让你上朝听政。” 大皇子抿唇。 建宁帝再次问他:“上次朕说属意你当太子,是真心实意的。朕身边只剩下你这么一个皇子了,你可有想好,愿不愿当大楚的太子?” 大皇子犹疑。 建宁帝从龙榻里侧的安格里拿出一份明黄的圣旨递到他手里,忍着浑身的疼痛,温声道:“这是昨夜朕拟好的一份圣旨,你瞧瞧。” 大皇子接过圣旨展开,明黄的绢布上,清清楚楚写着立大皇子为太子。 若他接了这份圣旨,那就表明了态度,就是和皇姐彻底决裂了。 他的好父皇还在试探他? 大皇子看着 那圣旨,神色挣扎。 建宁帝继续道:“绪儿,你想清楚,你皇姐是女子,就算当了皇帝终究是要成亲的。难道你想大楚的江山将来落到外姓人的手里?” 大皇子最后还是伸手接了圣旨,抿唇抬头,声音都在颤:“父皇,那皇姐那?” 建宁帝伸手拍拍他的肩:“过几日,会有朝臣进宫求见朕,到时候你皇姐必会阻拦,你在宫外,拖住卫博霖即可。” 大皇子点头,捏紧了手里的圣旨。 天黑沉沉的压下来,当晚就下起了大雨。 大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架势,连着下了数日。护城河开始涨水,西城地势较低的地方也开始涨水。京都的百姓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水,骂骂喋喋的同时都忧心起来。 巡防营的士兵暂时从城外迁到了西城,帮忙转移救助百姓。 作业的过程中,不小心撞翻了卫家马车,马车内的卫博霖左腿被摔伤,暂时只能歇在家中不能动弹。 形式严峻,赵左都尉、五城兵马指挥使和大理寺陈大人连夜进宫面见圣上。 他们身后,还跟着黑压压的三千兵马。 李明嫣站在内宫,高高的城墙上,看着暴雨中悄无声息行进的敌人,唇角讥讽,问身边的大皇子:“守宫门的金吾卫是父皇的人?” 大皇子点头:“嗯,这几日探查的情况看来,四个宫门的金吾卫全是父皇的人。” 再加之汪总管近日在宫里的运筹,若李明嫣没有提前知晓,恐真的会栽。 北风呼啸,有内侍急匆匆爬上了城楼,同李明嫣道:“长公主殿下,皇上方才又发狂吐血,看着快不行了。汪总管让奴才过来请您!” 李明嫣摆手,内侍赶紧退了下去。 她朝大皇子道:“皇弟,好戏要开场了,你同我一起过去吧。” 大皇子点头,两人坐上轿撵,沿着最近的宫道到了长庆殿门口。 长庆殿内埋伏的暗卫屏息等待。 她停在内殿门口就不进去了,内侍颇为着急,催促道:长公主殿下,皇上快等不及了,您快些进去吧!” “聒噪!”李明嫣反手抽出身后禁卫军的刀,将那内侍抹了脖子。 鲜血从刀刃上滴落,一旁的大皇子看着她冷峻的面容,右眼皮不断的在跳。 大雨里最先出现几个人影,赵左都尉、五城兵马指挥使和大理寺陈大人最先冲到近前。 他们看到宫灯下立着的李明嫣和她手里雪亮的刀,都是一惊。 赵左都尉最先开了口:“长公主,在皇上寝殿前亮刀,您是想弑君杀父吗?” 李明嫣懒得和他们啰嗦,轻嗤一声道:“你们既是奉了命来清君侧,还啰嗦什么?你们带进宫的三千兵马呢?快将他们喊出来,让本公主瞧瞧,他们有什么能耐清君侧!” 赵左都尉、武城兵马指挥使和大理寺陈大人皆是一惊。 眼看着事情败落了,赵左都尉摆手,藏在阴暗处的三千精兵立刻朝着长庆殿围了过来。 李明嫣看着赵左都尉,啧啧两声道:“赵大人,本公主一直以为您是三弟的人,没想到居然是父皇的人?还有兵马指挥使周大人,您弃了卫家后不是投靠了本公主的四弟吗?怎么也成了父皇的人了?”她扫了一圈三人,漫不经心的问:“父皇的心腹应该不止你们三人吧?若谁能提供更具体的人员名单,本公主可以饶谁不死!” “长公主好大的口气!”赵左都尉冷笑:“您毒害囚禁皇上,今日自身难保,如何饶臣等不死?” “是吗?”李明嫣哐当一声把刀丢了,随着刀具碰到地面发出的声响,长庆殿以及长庆殿四周的楼宇上出现密密麻麻手持弓箭的禁卫军和御林军。 被围在中间的三千兵马丝毫不慌,赵左都尉、五城兵马指挥使和大理寺陈大人也是神情淡漠。 “长公主还不知道吧,禁卫军统领也是皇上的人,他不过假意顺从你而已。” 赵左都尉说完,禁军的箭羽突然调转方向指向了李明嫣。 李明嫣只有御林军,卫博霖又被截在宫外,这一战必死! 正当几人得以时,又听见李明嫣轻笑了声。 “是吗?”她话音刚落,站在禁军统领身后的左副统领突然抽刀朝禁军统领砍了下去。 咕噜噜的头颅落地。 左副统领一挥手,禁卫军所有的箭羽又同时对准了长庆殿外的三千兵马。 站在李明嫣身边的大皇子眼眸微转: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下赵左都尉几人和三千兵马是真的慌了。 还不待他们再说什么,李明嫣丝毫不含糊的就下令放箭。 箭羽截断暴雨,飞驰而至,长庆殿外瞬间惨叫连连。 皇宫内外听见这声音都忍不住抖了抖。 惨叫声还在继续,大皇子看向李明嫣,问:“皇姐早知道禁卫军统领是皇上的人?” 李明嫣看着大皇子,微笑:“大皇弟不也早知道了吗?” 大皇子蹙眉:“皇姐何意?” “何意?当本公主是傻子吗?”李明嫣再次抽出身后人的刀,架在了大皇子的脖梗上,眸光凛冽似淬了冰雪:“那大皇弟接了圣旨却不告知本公主是何意?偷偷换了本公主的寒枝花又是何意?” 冰冷的刀刃贴着大皇子温热的皮肤,她若一个侧手,刀刃估计就能划开他的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9 章 签到第119天 李明嫣对面前的人失望至极。 她想了一圈,能自由出入棠梨宫的只有她最近的人。除了她身边的几个武婢,就是十一和这个大皇弟。 但十一远在皇觉寺,那只有大皇弟了。 她一直认为,这宫里,除了十一,就是大皇弟最懂她。 从前她受母后冷落,他就开解她。 她难过,他就安慰她。 她要去和亲,他就和她说,和亲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只要她努力,迟早有一日会回大楚的。 她回大楚,人人唾弃。也只有他和十一,一如既往的待她。 她要夺权,他助她、护她、替她出谋划策。 李明嫣很庆幸有这么一个好兄弟,从来没想过他会背叛的。 她眼睛通红,眼中红血丝浮现。 但刀刃下的大皇子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温声反问她:“皇姐只是因为寒枝花和圣旨怀疑我?” “也许寒枝花是别的什么人拿的也不一定,至于圣旨,若是我告知你了,你是不是早就拿刀指着我了?” 长庆殿前的箭雨和惨叫丝毫没影响到他们二人。 李明嫣持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咬牙道:“你还要狡辩!我早知道你和太后暗中往来!当初你借着十一的事,假意和太后闹翻,就是为了去掉父皇的疑心吧?” 太后能远遁皇觉寺隐忍二十几年的人,怎会轻易被十一气到,还为此和想扶持的大皇子闹翻了。 现在想想,哪里都是疑点。 “还有我母后的事,当初谋划送那两个孕妇出宫。这事只有你、我和十一知晓。十一带着人出去,最担风险,透漏出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只有你……”李明嫣深吸一口气,怒瞪着他:“只有你!” 当时她一叶障目了,以为李绪没有任何利益牵扯,又和母后无仇无怨,根本不可能这么干。 “你还不承认吗?” 大皇子没有丝毫避讳的和她对视:“我有什么好不承认的,同样是皇子龙孙,那个位子皇姐都可以觊觎,我为何不能?” 李明嫣手腕微微用力,他的脖颈立刻有血渗出:“那今日我们是不死不休了?” 大皇子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脖梗,甚至声音里还带了点笑:“也不是非不死不 休,或许我们可以打个商量。以我的身子骨,可能也活不了多长的时间。要不那个位子让我先做,等我死后,就让给你?” “倒是个好主意!”李明嫣嗤笑,“可惜我体内有寒枝花,不一定活的比你长,让不了!” 大皇子问她:“阿赤容烟不是传信来说,她在继续找火莲吗?” 李明嫣:“火莲那东西,你以为是路边的草,我若等不到呢?” 大皇子遗憾的叹气:“所以,真的只能不死不休?” 他话落,箭雨停歇,长庆殿外已经死了一大片。一马当先的赵左都尉中了一箭,趴在地上人事不知。五城兵马指挥史也没好到哪里去,后背中了两箭,拄着剑,人还是清醒的,只有大理寺陈大人还好好的站着。 大皇子看向对面屋顶站着的禁卫军左副统领,喊道:“刘左副统领,皇姐说只能不死不休,可如何是好?” 刘左副统领眼眸犀利,拉弓搭箭对准李明嫣。他一动作,他身后的禁卫军及李明嫣身后的禁卫军也齐齐抽刀对准李明嫣。 禁卫军一动,御林军也立刻持刀和他们对立而战。 御林军统领咬牙,朝着刘左副统领骂道:“你不是大长公主的家臣吗?” 刘左副统领冷笑:“在成为大长公主家臣前,鄙人母家信冯,我母亲就是被大长公主斩草除根的!” 居然是冯太后娘家的人! 李明嫣眼睛眯了眯,盯着大皇子:“就算禁卫军是你的人,你又有几分胜算?你的巡防营可是被卫尚书堵在了宫外!”她舅舅在宫外,不止是为了防止父皇的人出去,也是为了拦截巡防营的人。 大皇子挑眉:“皇姐似乎忘了,巡防营的人在西城,西城连着西直门。除了宫门,还有掖庭可以长驱直入。” “掖庭?”李明嫣眼神终于有所波动:“掖庭不是十一的地方?” 大皇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父皇若要掖庭令放行,他敢不放吗?” 雨声渐停,远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很快,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 巡防营大队的人马出现在禁卫军之后,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又训练有素,单从气势上就能碾压御林军。 两方人马很快便打了起来,李明嫣手又紧了紧,肃声道:“快让你的人停 下,不然本公主杀了你!” 只是没想到大皇子比她还疯,听了她的话不仅没有让人停下,还突然朝着她手里的刀撞过来。 李明嫣大惊,连忙收刀。 也就是在这收手的一瞬间,李明嫣身后的禁卫军一拥而上,抽刀向她扑来。 李明嫣反应极快,一脚将面前的禁卫军踢飞,几人又瞬速围过来,将她逼进了建宁帝的寝殿。 大皇子不紧不慢的跟了进去,然后缓缓关上寝殿的大门。 隐在寝殿里的暗卫也加入围杀的队伍,前殿的东西被砸得稀巴烂。 在里面伺候的宫女和小太监吓得尖叫连连,全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听见声响的建宁帝忍着头疼提剑走了出来,汪全边跟着他跑,边劝:“皇上,危险,您莫要过去!” “走开!”建宁帝额角青筋暴突,用力推了汪全一下。 汪全撞在身后的屏风上,直接晕了过去。 李明嫣被十几个人围困,眼睛都杀红了。她举刀格挡,就被侧面冲过来的护卫一脚踢到了地上。她蓦的吐出一口血来,身上的伤口也开始疼。 偏偏这个时候寒枝花毒又发作了,她浑身发寒,骨头里似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手已经拿不稳刀了…… 手持长刀的禁卫军和暗卫再次围了过来,李明嫣只能躺在地上一步也动不了。 建宁帝提剑冲了过来,目眦欲裂,直直朝着李明嫣胸口捅去…… 李明嫣抓在地上的手用力,双眼里印着建宁帝恐怖扭曲的面容,以及寸寸下落,闪着寒光的剑尖…… 寒光在离她胸口还有两寸的距离停下来,之后再不得寸进。 她讶异抬头,就见方才还狰狞的建宁帝双目圆睁,嘴角冒血,胸口被一柄刀从后背直接贯穿了。 建宁帝不可置信,回头去看。 身后,大皇子稳稳的握住刀柄,又往前送了两寸。 被捅的位置和方式,居然和卫皇后的一模一样。 建宁帝一口大血喷了出来,喷了李明嫣满脸。然后扑通一声倒地,死不瞑目。 寝殿里的暗卫和几个禁卫军都惊愕的看着满手鲜血的大皇子。 大皇子连连呛咳,手上的刀直接砸在了李明嫣的脚边。 李 明嫣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大皇子终于咳够了后,然后直起腰看向面前的禁卫军和暗卫,拿出圣旨:“父皇已死,本王手里有册封太子的圣旨,外面全是本王的人,你们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几个禁卫军和暗卫互看一眼,然后朝着他单膝跪地:“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皇子唇角翘起,继续道:“长公主李明嫣毒害皇上,赵左都尉、武城兵马指挥使和大理寺陈大人今夜带兵进宫清君侧。惹怒长公主,长公主怒而杀了皇上,自己也遭你们围攻致死,听见了吗?” 几人看着地下还有呼吸明显活着的长公主一眼,然后齐齐点头,开始睁眼说瞎话:“听见了,长公主杀了皇上,长公主亦身死!” “很好。”大皇子弯腰右咳了几声,然后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宫婢和小太监,摆手。 禁卫军和暗卫立刻上前,将哭着求饶的几人拖走了。 寝殿的门重新打开,殿外已经安静下来,御林军也死伤大半,剩下的一半,一部分降了,一部分人被压在了地上跪着。 大理寺陈大人和五城兵马指挥史谢大人见寝殿的门打开,连忙上前问:“大皇子,皇上如何了?” 大皇子示意他们进去看,他们进了寝殿,看到已经死透的建宁帝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悲痛大哭。 大皇子将方才的说辞说了一遍,然后拿出圣旨递给他们看:“父皇打算清君侧前,就知晓自己凶多吉少,特意留了圣旨给本王,册封本王为太子。如今父皇已死,本王当继位,立刻替父皇发丧。” 大理寺陈大人和五城兵马指挥史谢大人边抹眼泪,边打开圣旨,然后就僵住了。支支吾吾几句后,抬头看向大皇子:“这这这圣旨上好像写着册封十一皇子为太子……” 大皇子拧眉,目光落在两人捧着的明黄卷轴上。 圣旨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册立十一皇子为太子。 大皇子眼神空洞一秒,他抢过圣旨后确认了好几遍,上面写得就是大皇子。 是了,圣旨上只写了大皇子并没有写他的名字。 大字可以变成一字,前面那个字若是少了几笔,也能变成十一两个字。 他知道父皇是在利用他,万万想不到父皇会在圣旨上做手脚。 连骗他都不愿意用一点真心! 果然,从头到尾,他都是多余的。 大皇子呵呵的笑了两声,大理寺陈大人和五城兵马指挥史谢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心惊。 大皇子看着两人身后,喊了句:“十一……” 两人齐齐回头,身后一柄薄刀从两人咽喉划过。 扑通,两人死不瞑目的倒地。 圣旨砸在了地上,被鲜血染透。 大皇子捡起地上的圣旨,又看向地上死不瞑目的建宁帝,眸子里全是凉薄。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摔在屏风上的汪全醒过来,看见地上被捅穿的建宁帝,整个不敢置信。跌跌撞撞的跑到建宁帝身边,肿着老眼,边哭边喊:“皇上,皇上啊……”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何事?”他看向寝殿里唯一还站着的大皇子,然后又看看躺在血泊里,面色白得吓人的李明嫣。 大皇子把圣旨隐到袖子里,颤着声解释了一遍,又道:“大理寺陈大人和五城兵马指挥史谢大人为了护着父皇,也被杀了。父皇临终口谕,令本王继位。” 皇上曾经写过圣旨给大皇子汪全是知晓的,建宁帝没同他说过圣旨里面的小心机,他也就默认了大皇子的话。 汪全失声痛哭。 待受伤严重的赵左都尉也被人搀扶了进来时,他就跪伏在地,大声喊道:“皇上驾崩了!” 赵左都尉当场就愣在那,扑通一声也跪下了,然后跟着痛哭流涕。 大皇子摆手,立刻有人过去收敛寝殿里的尸首。 建宁帝被安置在了寝殿的龙榻上,长公主被暗卫抬走了。 除了留下一拨人清理长庆殿外,禁卫军左副统领很快又带着巡防营的人出宫,内外夹击,将守在宫门口的卫博霖一党围杀了。 宫外惨叫声不断,许多百姓和官员都听到了动静,但谁也不敢出门来看。 直到三更棒子响,宫门外才彻底恢复平静。 皇宫钟楼的钟声响了九下,钟声在雨夜远远的传开。宫里的娘娘们全都惊醒了,宫外的文武百官听见钟声赶紧起身,整身束袍,匆匆往宫里赶。 不出一个时辰,所有人都知道宫里发生了宫变。长公主杀了皇帝,然后和大理寺陈大人、五城兵马指挥史 谢大人同归于尽了。 大皇子临危受命,将继位为帝。 文武百官跪到了长庆殿外,心里疑窦丛生。 皇上素来不喜大皇子,这么多皇子里怎么偏生选了大皇子?而且只有口谕,并没有圣旨? 阮国公第一个出来质问:“大皇子,皇上遗言,只是您的片面之词,仅凭你一句话,就想继位,如何服众?” 大皇子并不恼,连声咳嗽过后,淡定道:“那汪大总管的话和赵左都尉的话呢?他们二人宫变时都在场。” 被点名的汪全站了出来,哑声道:“皇上确实曾经写过一份立太子的圣旨给大皇子,奴才当时就在现场。也是皇上让大皇子今夜过来清君侧的。” 赵左都尉也连忙道:“皇上给臣的秘信里也有提到大皇子,说是大皇子会配合臣等清君侧。” 阮国公继续问:“那圣旨呢?” 大皇子:“圣旨被皇姐毁了。”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份破损,染血的圣旨。” 整个圣旨被烧掉了一大截,正好盖玉玺的地方和重要信息的地方没了。 跪着文武百官指指点点,质疑声不断。 大皇子继续道:“当时情况混乱,长公主逼本王交出圣旨,本王拼死才保住这么一点。” 圣旨材质特殊,少掉的笔画,若是临时添加,一看就能分辨出来。 大皇子只能出此下策了。 阮国公拧眉:“圣旨没了,那玉玺呢?皇上可有将玉玺交给殿下?”但凡皇位传承,玉玺都是很重要的存在。 在文武百官来之前,大皇子就搜查过玉玺了。但寝殿里没有玉玺,他分明记得玉玺放在父皇床头的。 那玉玺很可能是父皇或是皇姐藏了起来。 大皇子冷了声:“阮国公在御前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皇上让本王继位,你在这不满,是想让三弟继位,还是想自己继位?” 这一顶帽子扣得好大。 阮国公连忙跪下,沉声道:“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合理质疑!皇位继承关乎大楚安稳,必须得慎重!” 大皇子也冷了脸:“自古立长立嫡,皇后膝下无子,父皇立本王合情合理,还是阮国公觉得本王不贤,想抗旨?” 阮国公:“臣没有这个意思!” 大皇子摆手,禁卫军和巡防营的大批人马就齐齐上前两步。大有谁再敢逼逼一句,就让他血溅三尺的打算。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昔日病弱寡言的大皇子做事如此凌厉! 面对长庆殿冲天的血腥气,文武百官终于低头了。 朝着大皇子叩拜下去,三呼万岁! 很快,冯太后带着一大群后妃匆匆来了,长庆殿内外哭声连成一大片。 其中,赵皇后哭得最大声。 宫里挂起了白绫和白灯笼,汪全和礼部官员开始忙前忙后准备皇帝的葬礼。 整个皇城也挂起了白幡,青楼楚馆全部歇业,茶楼酒馆也都低调的取消了聚会和宴席。京都百姓全都换上素服,戒酒戒肉不许荤腥。 婚丧嫁娶一律延期。 皇帝驾崩的消息开始向大楚各地辐射。 远在京都外的三皇子、十皇子和李衍开始往回赶。 新帝继位,国号为天合,继位大典等建宁帝葬礼过后再办。 李绪收敛了锋芒,在建宁帝停灵的棺椁前守了一整日。 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安静的坐着。 守在他身边的老嬷嬷忍不住提醒他:“皇上,太皇太后让您抓紧找玉玺。” 李绪抬眼,瞟了那老嬷嬷一眼,老嬷嬷立刻禁声。 继位大典上是无论如何都要有传国玉玺的。 宫变后,他就问过汪全了。 汪全回忆说,宫变前夕还瞧见玉玺了。以皇上当时的身体,不可能亲自去藏玉玺,又没让他和暗卫帮忙藏。 那玉玺很可能是长公主藏的。 李绪借着扫除长公主余孽的名头把宫里宫外都翻了一遍,但都没找到玉玺。 守了一整夜灵后,他支开冯太后的人,带着暗卫去了一趟被空置许久的凤栖宫。 他让暗卫守在了凤栖宫外,独自进了卫皇后的寝殿,然后打开床榻下的密室,走了进去。 密室内伺候的两个宫婢朝他行了一礼,然后出去了。 被困住手脚的李明嫣也终于清醒了。 她缩在床榻的角落,盯着缓缓靠近的李绪,冷声质问:“为何还要留本公主性命,既然赢了,为何不杀了本公主?” 李绪坐到床榻边上,伸手将李 明嫣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温声道:“皇姐,我只是想当皇帝,并不想乱杀无辜。” 李明嫣呸了声:“不想乱杀无辜?你明明有后手,却看着本公主射杀了五城的兵马和大理寺、都尉府的人!” 李绪:“皇姐也说了,那是你射杀的,关我什么事?”那些人都是父皇的人,用着总是不顺手的。 而且,这一年,大楚已经够飘摇了,经不起再次的动荡。 要想坐稳那个位子,适当的心狠是必要的。 这是冯太后这么多年来一直教给他的道理。 “少在我面前装纯良,你连父皇都毫不犹豫的捅了!”和他比起来,她还是不够狠心,不够疯。才会迟迟没弄死父皇,自己登基。 才会在方才,李绪朝她刀口撞来的时候收了手。 提到建宁帝,李绪眸子里的情绪冷了几分:“他该死!既然不想要我这个儿子,当初就不该生下我!我会让他看到,我有多优秀,我才是最适合当皇帝的那个!” 他看着李明嫣:“所以,皇姐,告诉我玉玺在哪吧。” 李明嫣扭头闭目,不再搭理他。 李绪继续劝她:“皇姐,你都输了,还藏着玉玺,何必呢?你执政几个月,朝廷上下被你弄成什么样了。你也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当皇帝。你交出玉玺,我保证,会继续实施你的新政,会让天下女子入朝为官……” 李明嫣浑身发寒,牙齿开始打架,浑身的骨头,似是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咬。 这次的寒毒发作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不过片刻,她整个人已经痛得蜷缩成了虾米。 痛苦的程度远比第一次戒断反应更大。 李绪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喊了声皇姐,李明嫣已经痛得无法说话了。 她头发丝和睫毛上都覆上了一层冰霜,后背却疼得大汗淋漓。 李明嫣痛苦的呜咽,眼睛都几乎要哭出血来。 李绪起身,要去喊人来,李明嫣紧紧拽住他的衣摆不肯放,眼里都是对寒枝花的渴望。 抓住他衣袍的手指骨用力到指甲渗血。 怎么都不肯松开。 她太高估自己了,她实在太痛了…… 李绪试图掰开她的手,但毫无所用。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换掉的那瓶寒枝花花粉,淡声道:“皇姐,你想清楚,若是你能戒了寒枝花的毒,我会放你出去。给你改名换姓,送你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若是你挨过这次,还想要它,你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他将装有寒枝花花粉的盒子放在了她够不着的地方,然后抽出匕首,截断了自己的衣袍,走出了密室。 李明嫣捏着那截衣袍,死死的瞪着不远处的盒子。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对李衍说过的话:她一定能戒得掉的,一定能,她能戒掉第一次,就能戒掉第二次…… 李明嫣将自己唇都咬出了血。 但,她真的好痛! 她输得彻彻底底,为什么还要忍。 她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幻境里,她还是三岁稚子。母后还很喜爱她,笑着同她招手:“明嫣,过来母后这里……” 李明嫣的眼角疼出了眼泪,指尖缓缓伸向了寒枝花花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0 章 签到第120天 长庆殿里还挂着白幡,先皇并未下葬。是以,新帝李绪住在了长寝殿旁边的长泽殿。 李绪从凤栖宫出来,径自回了长泽殿。 长泽殿的正殿内灯火通明,十几个宫婢太监候在外面,见他过来纷纷朝着他行礼。 小太监匆匆走进他身边,小声道:“太皇太后来了,早在里面候着了……” 李绪眸色微闪,踏入殿内。果然看到坐在首位上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身边的婢女和夕嬷嬷齐齐朝着他行礼,他摆手,一派温和:“皇祖母怎么来了?” 太皇太后放下茶盏,看向他,不咸不淡问了一句:“去哪了?宫里还乱着,怎么迟迟不归?” 这话里话外带了诘问。 李绪坐到她旁边,回她:“去了趟凤栖宫,孙儿想着皇姐会不会把玉玺藏在那了,特意过去找找。” 太皇太后蹙眉:“这种事让禁卫军去便可以了,你现在是九五之尊,亲自跑去像什么话。你身子骨本就不好,万一有个好歹,哀家多年的筹划岂不付诸一空?” “皇祖母教训的是。”李绪态度很是恭敬。 太皇太后显然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玉玺之上,她思索片刻后,突然道:“你说,玉玺有没有可能是先帝让暗卫送去给十一皇子了?” 李绪眸色微暗:“不可能,父皇素来重权,他没死,玉玺绝对不可能交出去的。且那日暗卫离开时,朕瞧见了,手上并没有类似玉玺的物件。” “如何不可能?手上没有,并不代表身上没有。”太皇太后想起李衍曾经的所作所为,眼中就杀意迸现:“先帝病重,就让人去找了他,给你圣旨是假,想让他继位才是真。李衍又素来狡诈,这人你不得不防。” 大皇子:“皇祖母,十一有心疾,且他也志不在皇位。” 太皇太后嗤笑:“在外人眼里,你也病重,也志不在皇位,如今不也成了皇帝?人心隔肚皮,你怎知,他没有想夺位的心思?”就是她自己,不也借着身体不适,在皇觉寺和宫中待了许久。 生为皇子,只要皇位在那,就没有不想要的。 大皇子沉默后继而点头:“皇祖母教训的是。” 太皇太后肃声道:“既然皇上也觉得哀家说的对,那现 在就下旨,让暗卫去截杀十一皇子,万不可以让他进京了。” 大皇子握住茶杯的手微微捏紧,淡声问:“皇祖母真是因为十一有威胁想杀他,还是因为十一曾经对康王的牌位不敬才想杀他?” “绪儿!”太皇太后冷脸:“哀家所做的都是在为你着想,但你似乎有事瞒着哀家。” 大皇子抿唇。 太皇太后盯着他,问:“那道册封圣旨呢?” 大皇子长睫微压:“是长寝殿内的几个禁卫军告知皇祖母的?”当时他烧毁的那道圣旨是假的,建宁帝给他的圣旨还好好被他收着。 “皇帝别管谁告知哀家的。”太皇太后不满,“留着圣旨就是个祸患,十一皇子也是个祸患。你现在就将圣旨拿出来给哀家,然后下旨截杀十一皇子!” 她见大皇子抿着唇没搭话,于是又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道:“为君者,切忌心软。你当上皇帝的那一刻,你与他便不再是兄弟,而是君臣。你要想江山稳固,死一部分人是必要的。绪儿,莫忘了皇祖母这些年对你的教诲!” 这是在拿恩情裹挟他? “孙儿时刻都没忘记皇祖母的扶持之恩。”大皇子语气真挚,亲自给太皇太后斟了杯茶:“皇祖母莫要动气,朕这就让人去取圣旨。” 他说完,又无端的咳嗽起来。 太皇太后看着他病瘦的面容,蹙眉道:“你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也不行。这样,等过几日,哀家替你挑两个懂事的女子照顾你。” 大皇子点头应承,把茶水亲自递到了她手边:“皇祖母挑的自然都是好的,孙儿不孝,又要劳烦您了。” 太皇太后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你知道便好,你比你皇叔听劝,聪慧,是个好孩子。” 李绪双眸含笑,看着她把茶水喝了下去。 等了会儿,小太监匆匆来了,捧着锦盒跪在了两人面前。 李绪拿过锦盒,打开给太皇太后看了一眼。 太皇太后撑着额头,人显得没什么精神,一副困倦了模样。 李绪连忙关切的问:“皇祖母,您怎么了?” 太皇太后摇头:“无碍,可能是方才过来时吹了风,又等许久……” 李绪放下锦盒,伸手去扶她:“都是孙儿的不是,要不皇 祖母先回去长寿宫休息?” 太皇太后点头,还不忘提点他:“方才同你说的那事,你要记得……” 李绪点头。 夕嬷嬷伸手扶过太皇太后往外走,太皇太后身边的小太监立刻捧着锦盒跟着往外走。 还在凤撵上时,太皇太后就困得不行。待到了长寿宫,夕嬷嬷问她是否需要请太医,她摆摆手,直接就睡下了。 窗外风雨飘摇,长寿宫内白绫浮动。 第二日,夕嬷嬷迟迟不见太皇太后醒来,就撩开帐幔去喊。 但喊了许久,也不见人醒来。 床上的老人睡得太过安详,安详得让人害怕。 夕嬷嬷忍不住就伸手探了一下她的呼吸,然后就被吓得跌坐在地。 两秒空白后,才大哭出声,嚎道:“太后,太后殡天了!” 长寿宫整个乱了起来,有机灵点的宫人匆匆去禀报了新帝,很快李绪带着太医匆匆赶来。经过太医的诊断,太皇太后是因为年老自然亡故,算是喜丧。 先帝还未下葬呢,太皇太后就死了。 前朝后宫也没人觉得奇怪,毕竟已经快到古稀之年了,像她那辈的老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多她一个也正常。 从前不就一直病着,甚少出长寿宫吗。 但只有贴身伺候太皇太后的夕嬷嬷觉得奇怪:太后称病都是装的,其实身子骨别提有多硬朗。更别提现在大仇得报,心里松快,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 怎么好好的就一睡不起了? 而且,她清理太后遗物时,也没瞧见那夜皇上给太后的圣旨。 夕嬷嬷有些怀疑新帝,不然为何太皇太后逼迫完新帝回来,人就没了。 但看着新帝跪在太皇太后灵前,恭敬孝顺的模样,以及和康王相似的面容上。 这话她就只能烂在肚子里。 李绪守了一夜后,身体实在撑不住。不住的咳嗽,夕嬷嬷连忙过去扶他,劝他道:“皇上,您要保重身体,太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有什么闪失的。” 李绪朝她摆手,待喘匀了气,才道:“夕嬷嬷,如今皇祖母已经故去,你若是想出宫,朕就让人送你回老家安享晚年。若你想留在宫中,朕当以长辈之礼待之。朕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有什么话都可直说。” 他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润。 夕嬷嬷俯身行了一礼:“奴婢还是回老家吧,太皇太后薨了,这宫里也没什么好值得奴婢留恋了。” 李绪点头,喊来奴才吩咐了几句,就回去长泽殿歇着了。 他到了寝殿,福宝立刻捧着锦盒送到了他面前。 李绪接过锦盒,打开里面的圣旨看了一遍,确定完好无损后,才将圣旨又放回了锦盒。然后将锦盒连同圣旨一起放到了自己床头的暗格内。 待做好这些,他又问福宝:“那几个禁卫军处置了吗?” 福宝点头:“已经处置了,太后身边那些婢女要如何处置?” 李绪:“夕嬷嬷你让护卫护送她回老家,养老的银子给够。其余的愿意去守陵的送去守陵,不愿意的全部放出宫去。”他说完,又连连咳嗽,整个咳得站都站不住了。 福宝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过来扶他。心疼道:“皇上,您身体都这样了,做什么非要去替太皇太后守灵?十一皇子给您的药呢?” 李绪坐到龙榻上,边喘气边摆手:“无碍。”他身体已经亏空严重,吃药已经不顶用了。 福宝接过温水递给他。 李绪润了润嗓子,才又道:“皇祖母扶持朕一场,又教朕为君之道,朕总得送她一程。” 他本可以留她安享晚年,但太皇太后的手伸得太长。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时刻控制他的行踪,还企图命令他做事。 选两个妃子放在他身边,是知晓他身体不行了,赶紧生个小太孙出来,她好垂帘听政吗? 太皇太后不死,冯家的势力和禁卫军就永远不会真正听他的。 他只会是提线木偶。 他夺皇位,不是为了当个傀儡皇帝。 他是要所有人看到,大楚在他的治理下欣欣向荣。 太皇太后一死,朝廷完全在李绪的掌控之中了。 玉玺实在没办法找到,就先伪造一个假玉玺。反正到时候登基大典,他也只需要捧着玉玺登上高位,那些大臣也不敢上前查看玉玺的真伪。 新帝登基大典的日子已经确定,太皇太后的丧事也不好推后,礼部的人商议过后,又征求的新帝的意见。最后决定把新帝和太皇太后的丧事一起办, 然后同时分开葬入皇陵。 先帝出殡的日子将近,在外修水利的十皇子最先赶到。他向来对皇位没有什么感觉,谁当皇帝都一样,只要别碍着他造房子就行。 看到穿着龙袍的大皇子时,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下拜了。 很快三皇子也快马加鞭的赶到了京都,他先在城门口看到了阮国公。阮国公将他迎进马车,拧眉同他说起宫变当天的事,最后沉声道:“老夫怀疑大皇子的皇位来路不正,不然,为何只有遗言,圣旨也被烧毁,连玉玺都拿不出来。” 三皇子连着赶路,浑身都疲惫至极,眼里也全是红血丝。他揉揉眉心道:“外祖父,皇位已定,父皇和皇祖母下葬在即,就不用再争这个了。” 阮国公细细观察他的神情:“你就这样认命了?” “不是认命。”三皇子长出一口气,“大皇兄既然能继位,必然是已经控制了整个京都内外,没必要争了。只要他是个好皇帝,我觉得挺好。” 至少比老四和皇姐当皇帝好。 老四和皇姐当皇帝,他们这帮兄弟不一定有活路,但大皇兄素来温良,就算登基了,也不会对他们这些兄弟怎么样。 他既这样说了,阮国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道:“随你吧,只要你将来不要后悔就成。” 三皇子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后悔的。他在北疆待习惯了,这几年过得挺畅快的。 三人里面,反而是李衍最后到。 建宁帝派去找李衍的暗卫去了皇觉寺后,扑了个空。幸而李衍早有交代,说是要去北边,暗卫又往北边赶,完美的和从北边回来的李衍错过了。 李衍是一直乘船南下的,直到途州下了船,才知道建宁帝薨逝的消息。 虽然知道没了寒枝花,建宁帝逃不过一死,但遽然知道这个消息,他心脏还是受不住,病倒了。 于是刚下了船,陆小宁又带着他立刻返回京都。 经赶慢赶,终于在建宁帝出殡前两日赶到了宫里,见了建宁帝最后一面,棺材才彻底合上。 几个皇子一起守灵,李衍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李绪下旨强硬的带回了钟粹宫。 太医过来给李衍整治过后,嘱咐他一定要好好休息。否则恐撑不到先帝下葬了。 待太 医走后,李绪坐到了床边上,温声道:“父皇已死,你莫要难过了,你的身体要紧。” 李衍抬头问他:“大皇兄,外头的人都说是你配合父皇清君侧了,你是一直以来都想当皇帝吗?” 寝殿里香薰袅袅,内殿安静至极。 李绪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南下许久,自从皇姐成了储君后,各地州府的变化,和百姓的日子你也瞧见了,你认为皇姐适合当皇帝吗?” 确实不适合。 这是所有人都看出来的事。 李绪继续道:“朕虽同皇姐关系要好,但也是大楚的皇子。皇姐纵容卫博霖陷害忠良,诛杀大臣,将朝廷上下搞得一团乱。再由着她继续下去,大楚危矣。” “朕有这个能力当皇帝,为何不夺下它?” 这是句实话。 从进京以来,看公里宫外一派井井有条,和文武百官对大皇兄的恭敬,也能瞧出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李衍无话可说:就算大皇兄不夺位,以皇姐的做法,确实也坐不稳皇位。 李绪安抚他道:“你先休息一晚,明晚朕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李衍疑惑。 次日夜里,李绪将他带到凤栖宫密室时,他就知道了。 他万万想不到皇姐还活着,只是活着和死了也没区别了。 她安静的躺在铺满绒毯的白玉榻上,面容苍白,长睫轻合,似是睡着了。 李绪温声解释:“父皇死了,皇姐的命是断然不能留下的。朕只能让她假死,藏在这密室里。但她寒枝花毒发作,尝试了几次都扛不过去,就服用了寒枝花花粉……” 那日,他把寒枝花粉放在了李明嫣够不着的地方。 李明嫣伸手过去,也没够着。 她忍了几日,最后差点咬舌自尽。 李绪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将寒枝花花粉给她了。 李衍上前替李明嫣把脉,发现沉睡的李明嫣脉搏很平和,不似随时要凋谢。 依照阿赤容烟的说法,中了寒枝花陷入沉睡后,不到三个月就会枯萎,然后身体里会长出花苗。花苗再以尸体为养分开出寒枝花,就像他从前在天山看到的秃鹰尸体一样。 “你是给皇姐用了什么药吗?” 李绪摇头:“没有,但不管如何,这是好事。朕会派人去羌北天山继续寻找火莲。”虽然皇姐曾说过,阿赤容烟在继续替她找火莲,但她如今都不知道皇姐还活着:“朕就是怕,她以以皇姐没了为由,阻扰朕的人去找火莲,重新和大楚开战?” 亲兄弟姐妹尚且能反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实在信不过阿赤容烟。 李绪继续道:“大楚被皇姐弄得一团糟,若此时开战,粮草和国库都不足!” 先前卫博霖交出的宝库解了建宁帝的燃眉之急,之后李明嫣成了皇太女,就在各地大肆修建女学。为了让百姓送自家的女儿去读书,女学的甚至提供书籍和住宿,由朝廷拨款补给大部分的束脩。 不过短短半年国库就花出去了不少。 提起阿赤容烟,李衍眸子就冷了:“大皇兄尽管去找便是,羌北虽幅员辽阔,但生产力落后,和大楚长期开战,他们也受不了。若阿赤容烟真有那个胆量开战,倒是给了大楚理由灭了他们!” 想起李衍曾经过去羌北,对羌北极其熟悉,李绪终于放心了不少。 待两人走出了凤栖宫,李绪又同他道:“父皇下葬后,你就待在京都别走了,整日奔波,对你的病很不好。朕会封你为亲王,你可随时进宫陪朕。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下棋种薄荷。” 李衍摇头:“不了,我要上皇陵去陪着八哥,替父皇守一年的陵。”他实在不孝,没能解了父皇寒枝花的毒,也没能给他送终。 唯一让李衍欣慰的是,即便大皇兄当了皇帝,他们之间也没有疏远。 李绪叹了口气:“你不必自责,当时那种情况,没有火莲,你待在宫里也是惘然。你想去守皇陵朕自不会反对,但山上苦寒,你母妃和赵皇后恐不会同意。” 李衍很肯定的说:“她们会同意的。”她们素来尊重他的意见。 如李衍所想,即便他娘开始不太乐意,但听说初一、十五和小宁都跟着时,还是勉强同意了。 赵娘娘更不必说,甚至想和李衍一起出宫去守陵。 但一想到狗皇帝死了,还要她守着,她就难受,最后终究也没去成。 建宁帝和太皇太后下葬的那日,送葬队伍直接从宫门口排到了西城门。 满京都的百姓都出来观望。 李衍和一众皇子徒步出了城后,就坐上了挂满白幡的马车内跟着棺椁一路前行。 纸钱铺了满地,缟素随风翻转。 行到半路,天就下起小雪。 到了皇陵山上时,小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山间松木覆上一缕白,天地都仿佛在哀鸣。 八皇子一身孝服跪迎棺椁,饶是穿了很厚的冬衣,看上去依旧清瘦,眉眼依稀有小时候的影子。 待棺椁和大队人马过去后,李衍下了马车,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八皇子抬头看向李衍,纯善的眉眼里有了欢喜:“十一……”对于建宁帝的死,他是没多大感觉的。自他出生起,就没见过建宁帝几面,之后又一直在皇陵。 对建宁帝微薄的印象也是惧怕。 李衍点头应声,同他并肩往皇陵的入口走。 走到三皇子和十皇子身边后,两人止住步子,等着礼部的人主持下葬仪式。 前面有人喝唱,几个皇子齐齐跪了下去。 算计了一辈子的建宁帝被埋入了皇陵,皇子们默默的看着,然后下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待下葬结束后,李衍就跟着八皇子走了。 八皇子看着他,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三人和大大小小的物件。再听说李衍要来和他守陵时,满眼都是震惊:“你要来同我住?” 李衍很认真的点头。 八皇子企图让他知难而退:“皇陵很苦的,要自己挑水劈柴,生火做饭,还要自己挖野菜打野味。” 李衍:“听起来还挺有趣的。” 八皇子:“……” 冬去秋来,李衍在皇陵住了一年有余,然后皇陵的茅草屋变成了两层小木屋,夜里还能躺在木屋的屋顶看星星。 木屋的门前打了水井,柴火被初一、十五码得整整齐齐,单薄的被子全被陆小宁换成了厚厚的棉絮被。 李衍在木屋门口种满了梨树,这个季节梨花盛开,风一吹,梨花簌簌落下。 原本他是想种桃花的,但八皇子说皇陵一片红不好。 昔日苦寒的皇陵,生生弄成了世外桃源。 来送东西的福宝见到这场景,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 八 皇子将他迎进了木屋,福宝依次行过礼后,让人将东西抬了进来。 李衍问起他娘和赵娘娘的近况,福宝乐呵呵的道:“许太妃和赵太后一切都好,就是自从皇上遣散先帝后妃,又放了大批宫女太监出宫后,她们二人有些无聊。” 建宁帝死后,那些后妃待在宫里也是等死。 愿意出宫的,李绪就放她们出宫了,先帝后妃,即便出了宫也是不能嫁人的。 但也比在宫里好。 后宫空了下来,又节省了一大笔开支,一举两得,挺好。 福宝说完,又从袖口掏出一份举荐信交给陆小宁。 陆小宁疑惑接过。 福宝同她解释:“这是皇上嘱咐奴才要交到陆姑娘手里的,皇上说,陆姑娘有大才,又有理想,当需要它。” 陆小宁拆开看了,才知道这是一封进国子监的举荐信。只要她年底考核能过,明年就可以和大楚所有人男子一样参加会试科考。” 陆小宁惊喜:“皇上开了女子恩科?” 福宝笑着点头:“大楚所有的女子今后都可以同男子一样读书参加县试乡试和会试。但陆姑娘是由皇上亲自举荐去的国子监,可直接参加明年开春的会试。前提是陆姑娘自己有本事过国子监的年终考核,并拿到甲等成绩。” 李明嫣虽然最终也没把玉玺交出来,李绪还是继续保留了各地的女学,改善了她想法上的许多不足,一步步实施下去了。 陆小宁转而看向李衍,眸子璀璨。 李衍冲着她笑了一笑。 两人同时想起了先前在北地的谈话。 夜里李衍在木屋前搭了烤架,陆小宁、八皇子还有初一、十五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烧烤。 八皇子拿出自己酿制的梨花白,没喝几口就醉了,其余的全进了初一和十五的肚子。 两人到没有醉,但架不住八皇子会撒酒疯。平日里看起来纯良无害的一个人,喝醉了,要初一、十五两人才能勉强摁住。 两人将八皇子架去了屋子,八皇子扒着门框喊李衍,傻笑道:“十一,来斗地主啊!我要继续给你抄斗地主秘籍,我不要你银子……” 他这记忆力还停留在他们小时候呢。 李衍强行掰开他的手,哄道:“ 好好好,你先去睡一觉,睡起来了,我就让你抄写,好不好?” 八皇子一听,乖乖就去睡了。 李衍让初一、十五也去睡。 待两人走后,他一转头,就见陆小宁上了木屋屋顶。 他吭哧吭哧的爬了上去,爬到最后一节时,身体晃了晃。陆小宁及时伸手拉住了他,然后稍稍一用力,李衍就坐到了她一起。 两人并排坐在木屋二楼的屋檐上,从这个位子往下瞧,有些高。 李衍有些恐高,稍稍往陆小宁边上靠了靠。 陆小宁轻笑:“你别往下看,往上看就不怕了。” 李衍挽尊:“谁说我怕了。” 陆小宁又笑了一声。 他俊脸薄红,抬头看天,就看见漫天的星斗和横跨天际的银河。 星子明亮,似乎伸手可摘。 微风佛面,梨花摇落。 陆小宁温声道:“我明日一早就走,你在皇陵要照顾好自己。” 李衍嗯了声。 陆小宁继续道:“衣服都给你收到床头柜了,若是不小心勾破了,你就让初一或十五送回京都给我缝吧。” 李衍:“那有些远,初一、十五勉强也能缝的。” 刚从八皇子屋子里出来的初一、十五僵在当场:这个,他们还真勉强不了。 他们的手只能劈柴、砍树和舞刀弄枪。 陆小宁侧头看着李衍:“我的意思是,你若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李衍哦了一声。 陆小宁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继续同他看星星。 初一、十五坐在木屋的木栏上抬头看着两人。 胖橘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屋顶,蹲到了李衍的边上,仰着猫脑袋往上看。 次日一早,天还雾蒙蒙的。陆小宁收拾好行装,带上木门往山下走。 夏日的山涧空气清新,鸟语花香。 快到山脚下时,远远的见山下官道旁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四角垂铃,初一、十五立在马车旁。 陆小宁微愣,还有几步远时,站在那看着那马车。 她迟迟没有动作,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身月白梅枝袍的李衍抱着胖橘,坐到了车辕上,冲着她笑:“愣在那做什么,快上马车啊?” 陆小宁迟疑:“你这是?” 李衍眉眼弯弯:“同你一起回去。” 陆小宁满脸问号,李衍解释道:“昨夜我问过初一、十五了,他们说,打死都缝不来衣裳。来回送衣裳给你也麻烦,不如同你一起回去。” 陆小宁有些无:“说实话!”他堂堂皇子,哪用得着穿破衣裳,昨夜不过随口一说。 李衍哦了一声:“我想过了,从前我去哪你就跟去哪。这次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他看着她,重新郑重其事的问:“陆姑娘肯不肯我跟?” 作者有话要说 120-130 第 121 章 签到121天 陆小宁素来淡漠的脸染上几分笑意,走了几步,上了马车。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往西城门去,待进了京都,王府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管家急急忙忙准备了接风宴,然后又询问李衍是否要差人进宫禀报许太妃和赵太后? 李衍摇头:“不必了,本王待会还有事,晚点自己会进宫。” 待两人洗去满身的疲惫后,李衍原本打算送陆小宁去国子监,但她坚持自己去。 李衍就随她了,待她出门,转而去了趟许府。 许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许母正将许织绣往马车里推。许织绣同样抱着猫,一脸不情愿的想下来。 母女两个拉拉扯扯,半天没走。 李衍好奇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掀开马车帘子问:“外祖母,小姨,你们在干嘛?” 许母瞧见他来甚是高兴,连忙道:“十一回来的正好,你小姨要同林御史家的公子相看,你能否陪她去一趟?” 许织绣一听,当即苦了脸:“母亲,十一才回来,要不今日就不去了?” 许母蹙眉:“你这孩子,都和林家约好了,总不好无姑爽约的。” 许织绣辩解:“怎么能叫无故爽约呢,我家十一回来了,这是大事。派人去告之一声,林家可以理解的。” 许父从里面出来,肃声道:“十一可以不去,你必须去。这都是你推的第几个了,莫不真以为为父不知你的心思?” 许织绣抿唇不说话。 许父继而看向李衍,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十一,你先进来,别搭理你小姨。” 李衍看看他,又看看闷闷不乐的许织绣,温声道:“要不,我还是陪小姨去一趟吧,反正也无事。” 他下了马车,坐到了许织绣的马车里。 初一、十五帮忙驾车,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驶向城南的半烟茶楼。 马车内,胖橘被许织绣的三只小猫围着蹭蹭,喵喵的叫个不停。 胖橘特别高冷,窝在李衍腿边,压根不搭理三小只。 李衍刚想伸手去抱喵喵叫的雪团子,胖橘立刻跳到了他怀里,然后蹭了蹭,窝着不动了。 李衍失笑,揉了揉胖橘的猫脑袋,问对面依旧愁眉苦脸的许织绣:“小姨不愿意嫁人?” 许织绣摇头:“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许多年都浪费在了流放之地。才刚自由呢,还不想成亲。但父亲母亲好像不这样想,他们觉得自己老了,怕我今后没有依靠。” 她如今都二十六了,寻常人家的女儿,十六七已经嫁人了。到了她这个年纪,孩子都老大了。 父亲、母亲想给她寻个好人家的心,她也能理解。 “谁说你没依靠了。”李衍看着她,“你还有我娘和我呢。” 许织绣这才笑了起来:“就是,我还有姐姐和外甥呢。” 两人到了半烟茶楼,店小二连忙迎了上来,笑着问:“二位客官喝茶还是找人?” 许织绣报了雅间的门牌号,店小二引着两人就往楼上去。 到了二楼雅间,许织绣带着婢女先进去了。 李衍则带着初一、十五去了隔壁雅间。 说是隔壁雅间,其实也就隔着一架屏风,两边能互相听得见双方的谈话。 李衍听墙角的自然没发出声音。 倒是许织绣那边,一坐下,等了不到一刻钟的林大公子就不悦的提醒她:“许姑娘约的是申时一刻?” 许织绣自觉迟到不对,连忙赔不是:“抱歉林公子,家里有些事耽搁了。” 林大公子对她的家世不感兴趣,上下打量她过后,直接道:“我们二人也见过了,本公子对许姑娘还算满意,不知许姑娘对本公子印象如何?” 瞧容貌和气度还算可以。 许织绣问他:“听闻林大公子发妻去年才故去,我想问问,你现在续弦,心里可还有她?” 林大公子很坦荡:“自然是有的。” 许织绣拧眉:“既然还有,为何要续弦?” 林大公子实话实说:“家中有老母需要侍奉,有幼儿需要照料,本官需要一个正妻。” 许织绣提醒他:“你当打听过了,我自幼被流放,才回京都没多久,不通诗文没什么教养,可能配不上你。” 林大公子点头:“本官自然知道你配不上本官,所以成亲后,本官有几个要求。第一,要孝顺我母亲,恪守妇容妇德。第二,不能要孩子,要视本官的两个孩儿如己出。”他看向许织绣怀里的猫:“第三,本官不喜欢猫,成亲后,林府不许有猫。” 他自觉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这头的许织绣和屏风另外一边的李衍已经快要裂开了。 这是找妻子,还是找伺候他全家的免费奴才? 连个人的兴趣爱好都要剥夺! 许织绣干笑两声,委婉道:“林大公子,我们两人可能不太合适。团团、秋秋和雪雪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要求您视如己出,但你容不下它们也不行!” “荒唐!”林大公子拧眉看着她怀里的猫:“许姑娘,三只畜生而已,怎能比作孩子?” 许织绣起身要走,林大公子蹭的站了起来,提高音量道:“许姑娘,依照你年纪、经历和家世,已经很难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了。我们林家是御史之家,愿意娶你,你算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还如此态度,是想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做老姑子?”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后的屏风给砸了个正着。 同来的家丁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要去扶自家公子。 扶了半天都没拽动人,扭头一看,就见两个黑面煞神踩在屏风上。 林大公子被压在屏风下哎呦哎呦的惨叫,二楼的茶客听见动静全朝着这边看过来。 林家的家丁大声质问:“你们谁啊,敢动我们家公子,我们家老爷可是林御史!” 李衍抱着胖橘绕了出来,家丁见他浑身上下贵气非凡,忍不住后退两步。 李衍蹲到还在惨叫的林大公子面前,淡声问:“你决定和许家结亲前,也当打听过。许家有个皇太妃在宫里,还有个皇子外甥,你林家是什么东西,敢这样羞辱皇亲国戚?” 林大公子因着他爹的关系,在御史台谋了个小职。他是认识李衍的,如果说是从前盛宠的十一皇子,他兴许会害怕。 可此一时彼一时,先帝已经死了,十一皇子被直接发配到皇陵守陵了,明显就是失宠了。 林大公子咬牙威胁他道:“十一皇子,就算您是皇子,也不能无故殴打朝廷命官。您这样对本官,本官一定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李衍无语:“这叫打你了,你既是要参本王,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他起身,朝初一、十五摆手。 初一、十五一脚将屏风踢飞,然后提溜起那林大公子就打。 惨叫声从二楼不断传出来,李 衍递给匆匆跑上来的掌柜一锭银子,就拉着许织绣走了。 茶楼的人看到李衍都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许织绣倒没有多生气,但有人为她出头,她还是挺高兴的。 待回了许府,许父许母听到林家公子的所作所为,当真气到了。许母拍桌道:“那周夫人还说林家大公子重情重义,又有官职在身,是个好夫婿,怎么说出如此羞辱人的话来!下次碰到,我定是要好好说说林夫人。”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去找林家人的麻烦,林御史就先带着自家被打得不成样子的儿子去宫里告御状了。 福宝亲自来请了李衍,说明了情况。 许家人后悔死让李衍陪着许织绣去相看了,李衍安抚了二老,跟着福宝进宫了。 福宝边走边同他道:“十一皇子不必担心,皇上定然是向着你的,您过去走个过场就好。” 御史那帮人整日烦得要死,仗着皇上性情好,天天瞎逼逼。 李衍既然敢打人,自然就没担心过。 他到了清心殿内,就听见那林大公子跪在御前,在大声控诉他。 说他目无法纪,说他仗着身份殴打良臣,说他欺人太甚…… 李衍走近,朝着龙坐上的李绪行了一礼:“大皇兄。” 林大公子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瞪着他,一张脸肿得和猪头没什么两样。 李衍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林大公子更恼怒了,指着李衍呜呜呜的告状,偏偏嘴巴被打歪了,说话含糊不清的。 龙坐上的李绪咳嗽两声,问李衍:“十一,具体什么情况,你说说。” 李衍就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然后道:“大皇兄,是林大公子先侮辱我小姨在先,也不能怪我打他。” 李绪点头,然后看向林御史:“林爱卿,你都听见了。林大公子若不是真心娶亲,就不该去相看。既是相看了,说出的话也太让人不适。十一是朕的亲弟弟,许姑娘是十一的小姨,自然就是朕的小姨。林大公子言语羞辱他,无异于在羞辱皇家。茶楼里那么多百姓都看着呢,您再来告御状恐不太合适。” 林大公子拧眉看着李衍:不都说十一皇子失宠了才去的皇陵,当今皇帝怎么好像挺喜欢这个弟弟? 尽管林大公子知道 皇帝在偏帮李衍,但还是不甘心,咬牙道:“皇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臣并没有在羞辱许姑娘,只是在陈述事实,她年纪确实大了……” “逆子,你闭嘴!”林御史上前,一脚将自家儿子踢翻了。 摔在地上的林大公子有些懵:他爹听说他被打了,不是兴冲冲就带着他进宫了吗? 不帮他讨公道,还踢他做什么? 林大公子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家父亲,林御史压根都没瞧他一眼。抬头看向静静看戏的李绪,俯身道:“皇上,犬子嘴贱,臣建议拖下去杖责三十。” 这些后辈不知道皇上和十一皇子的关系如何,他们这些老臣可是知晓的。 当年在不眠山狩猎,皇上可是豁出性命替十一皇子挡了老虎。 那是过命的交情,找皇帝告十一皇子的状,这不是找死吗? 林大公子听到自己父亲的话懵了,李衍也有些诧异的盯着林御史。 直到林大公子被拖了下去,林御史的目的才终于暴露了。 他跪到了李绪面前,高声道:“皇上,犬子虽有错,但他有一句话没说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该选秀扩充后宫了!” 李绪呛咳,缓过来一口气后,才道:“选秀劳民伤财,不妥。” 林御史显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那就先娶皇后,后宫空虚,总不好一位娘娘都没有。您有人照顾,做臣子的才能安心……” 林御史压根不管在外惨叫的儿子,一直逮住李绪叨叨叨个没完。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李绪充盈后宫,开枝散叶。 这件事,自从李绪继位三个月后,朝臣们上奏的折子就没停歇过。 李绪头疼,揉揉额头看向李衍,冲他眨了一下眼。 李衍立刻会意,捂着胸口慢慢蹲了下去。 李绪故作惊慌,起身询问:“十一,你怎么了?心疾又发作了?快快快,福宝,快扶十一皇子去找太医!” 守在门口的御前侍卫匆匆进来,抬着李衍就走。李绪面露担忧,跟在李衍身后就走。 兄弟两个配合得天衣无缝。 “皇上!”林御史话还没说完呢,清心殿内人就没了。 他看看空了的龙座,一拍大腿,往外走了。 待看到已经挨打结束的儿子,咬牙道:“下次,你再去让十一皇子揍一顿,我就不信了逮不住皇上!” 林大公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这真是他亲爹吗? 别人坑爹,他坑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腰椎特别疼,实在有点受不了了,更新少一点缓缓。收尾阶段,会日更的。 笔芯,爱你你们哦。 第 122 章 签到第122天 李衍被送到了长泽殿,几个御前侍卫和小太监退了下去。寝殿里只剩下兄弟两个和福宝。 李衍从床上翻坐了起来,兄弟两个互看一眼,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只是笑着笑着,李绪就连连咳嗽起来,咳得面色都开始发白。 李衍连忙伸手去拍他的被,忧心问:“大皇兄,你怎么了?” 福宝连忙递过来一方锦帕,李绪接过,捂住唇,蓦的咳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在手帕上绽开,他的面色也白得吓人,瞧上去比李衍还要不好。 “怎么咳血了?”李衍伸手就要去替他把脉。 李绪灵巧的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笑着摇头道:“不碍事的,老毛病了。太医日日过来请平安脉,不过是操劳过度。” 似乎怕他还不信,李绪又补充道:“你自己也时常咳血,比朕这个严重多了,这么多年了,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李衍:这能一样吗? 他咳血都会掉生命值的,是因为一直在签到和有银子买生命值才一直活着。 若是换了旁人,早死了几百次了。 李衍嗔怪道:“大皇兄还知道自己操劳过度,你身体不好,就该注意点。”他又看向福宝,训道:“你们贴身伺候的,也不知道劝劝自己的主子!” 福宝委屈:“十一皇子,主子的事,奴才哪能劝得住啊。长公主留下一堆烂摊子,皇上自从继位起,就日夜操劳,光是每日的奏折都能看到深夜。奴才劝了好多回了……” 新皇从继位起,就勤勉于政,克修己身。对朝廷所有党派一视同仁,不偏颇不袒护。 朝乾夕惕,事无巨细,亲为裁断。 是大楚有史以来,最为勤勉的皇帝了。 能力眼界和手段远胜于长公主,甚至比建宁帝还要出色。 至少国库空了,新帝不会打大臣的主意。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文武百官从对李绪的不看好,到真心实意的臣服。 李衍还要说,李绪开口替福宝解围了:“好了,朕的事他们确实劝不住。但若是你劝,朕还是能听得进去一二的。” 李衍无奈的笑了:“大皇兄这是留我?” 李绪点头:“朕若不开口,恐你又要下江南了。你也瞧见了,朕 事务繁忙,身边没个帮衬的人实在不行。今后你就留在朕身边,遇到难缠的大臣也能帮着挡上一二。再者许太妃和赵太后也无聊,你也可时常陪陪她们。还有陆姑娘,你不想看到她科举高中了?” 一样样的说下来,李衍是不得不留下来了。 他叹了口气:“好好好,大皇兄说得在理,我留下就是了。” 李绪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当晚,李衍就陪在了他身边,帮忙一起批阅奏折。直至深夜,李衍都睡着了,身边人还在孜孜不倦。 一早起来,李衍又陪着去上朝。 李绪特意让人在金銮殿给他置了一把椅子,让他跟着听政。 文武百官瞧见他,都跟见了鬼一样。 但好在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饶是这样,他也觉得累。 而且朝堂上时常意见不合,动不动就能吵起来。 李衍开始有些佩服李绪的好脾气和忍耐力,尽管身体不适,整个早朝居然从头听到了尾。 下朝后又同几个大臣到清心殿议事,这一议就过了午后。若李衍不提醒,他估计能留大臣吃午膳,然后继续议事。 休息片刻后,又开始召见御林军、禁卫军统领,问询宫中事宜。 之后就开始批奏折直至深夜。 这十足的工作狂啊,比997还卷。 李衍光看着都觉得累。 眼看着李绪边批奏折边咳,李衍忍不了了,把他面前的奏折一合,道:“皇兄当下一道圣旨,让那些大臣挑重点讲,不要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上奏。这般看下去,不得累死!” 李绪温声道:“国事无小事,你若是觉得累,先去睡吧,朕再看片刻。” 李衍劝他:“明日看也是一样。” 李绪伸手去拿折子:“明日还有明日的事,过了一日便少了一日。”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什么叫过了一日便少了一日? 李绪见他拧眉,笑道:“你别多想,一寸光阴一寸金,人这一辈子,可不是过一日便少了一日。许是朕前半生过得太清闲,当了皇帝后就注定要操劳。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你不必忧心。” 话是这么说,可过劳容易猝死,尤其是大皇兄这身子骨。 这话他是不好讲 的,他坚持要李绪去休息。 李绪拗不过他,终于放下了折子,睡前又同他道:“十一若真的担忧朕,就替朕多分担些。” 这还真分担不了,看奏折上朝议事都是皇帝该干的事。 他有分寸。 但李绪显然不打算放过他,每每将他带在身边,都会刻意让他帮忙看折子,同他分析朝廷的局势和天下的局势。上朝时冷不丁会问他的意见。大臣议事时也会让他在一旁,即便他困得睡着了,也会让他在清心殿睡。 这模样倒是像将他当做皇储来培养。 李衍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他干脆装病借口躲在他母妃的寝殿。 许是宫里无聊,贤太妃一改从前小心谨慎的性子,日日跑到他娘宫里打吊牌。 再加上赵娘娘和顺太妃,四人凑了一桌。 四人玩着玩着,贤太后就说起皇帝选秀的事。她甚是忧心道:“哀家都提过几次了,朝臣也没上折子,都一年多了,就是不见他选妃,这可如何是好?”自己儿子的身体,她最清楚不过。 万一有个好歹,恐后继无人。 许太妃安慰她道:“这种事急不来,皇上继位时日尚短,他应当是想先稳固好江山再娶亲。” “如何不急?”贤太后拧眉:“十皇子都有王妃了,连十一皇子身边都有个陆姑娘,偏偏后宫空虚……” 顺太妃建议道:“皇上政务繁忙,还不知有人伺候的好处,要不您选几个女子进宫,借着陪伴您的名义,让皇上多接触接触,说不定他就愿意选妃了。” 贤太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回去后就让人出宫去只会文武百官了。 第二日,就有三个官家姑娘进宫了。 容貌、性情、家世都个顶个的好。 贤太后借着生病的由头,将李绪请了来。李绪一看到她身边的三个含羞带怯的女子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他冷着脸让福宝将三人请去别处,然后看向榻上的贤太后:“母后如果太闲,就去皇觉寺清修,朕没空陪着你闹!” 贤太后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气闷道:“母后也是为了你身体着想,你政务繁忙,如何能没人伺候?” “为了朕身体着想?”李绪冷笑,“当年母后给儿臣下药时 ,怎么不为朕想想?”他如今这身子骨,还有什么用。 “你还是怨恨母后?”贤太后哀怨的看着他。 李绪不说话,那态度就是怨恨了。 贤太后开始哭哭啼啼,闹着干脆死了算了。 李绪就看着她作,眼神冷漠得紧。 在看到贤太后一头撞在床头柱子上后,他直接出了长寿宫。还没走出多少路,就开始不住的咳嗽,大口大口的血呕了出来。 福宝要去请太医,李绪摇头,肃声道:“不必了,太后那请太医过去看。明日一早,让御林军护送她去皇觉寺,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回宫!” 饶是他如何瞒着,但身体终究是诚实的。 李绪强撑了一年多的身体,终于爆发了,彻底病得起不了床。 李绪始料未及,也不敢叫太医过来看,就独独喊了李衍过去。连朝臣这边也只是说小病,很快便能上朝。 李衍替他把过脉后,神色凝重得半天没说话。 这是绝脉——大皇兄恐命不久矣了。 倒是李绪,反过来安慰他:“你别难过,朕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李衍鼻子发酸,红着眼看着他:“什么叫一时半会死不了,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何还要那般勤勉?当皇帝也可以偷懒的,不然要那帮朝臣做什么?” 李绪轻笑:“朕想做个好皇帝,想让文武百官和世人提起朕,嘴里都是夸赞。” 李衍心里难受:“大皇兄已经做得很好了。” 李绪笑容苦涩:“朕总觉得时间不够,想做得再好一些……”他话还没说完,又连声咳嗽起来。 李衍连忙伸手拍他的背:“大皇兄,你别说话了。我给你施针……”就算不能救他的命,也能让他好受点。 他恨不能把血条分大皇兄一些。 但没用。 他抽出银针快速扎了李绪的几个血道,李绪整个人才好受点。待吃了他开的药后,人就疲惫的躺下了。 李衍担心他的病情,一夜都没怎么敢睡。 临近天亮时实在受不了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但一觉醒来,李绪已经去上朝了。 李衍暗骂了声:还真是个不要命的! 他坐上轿撵,坐到了金銮殿上。 满朝的文武这次反应比李绪想象的还要激烈,他们许是也知道皇帝的身体不行,齐齐跪地请求皇帝选妃。 各个哭得像是死了亲爹亲娘,以头抢地:“皇上,您若是不选妃,臣等就跪死在这!” “皇上,国家要安定,首先后宫要安定,你迟迟不选妃,老臣们心忧啊!” “皇上,请您尽早选妃,生下皇储,臣等才能早日安心啊!” 其中林御史嚎得最大声。 李绪坐在龙座上,扫过一个个宁死不肯起来的朝臣,冷声问:“你们是担忧朕突然没了,大楚后继无人?” 这话谁敢接啊。 众人安静了一秒,李绪冷笑:“你们放心,朕就算死了,也得册立皇储先。” 众人面面相觑:皇帝连后妃都没有,皇储从哪里来? 难道是从皇帝的几个兄弟里面选? 文武百官从四皇子想到十皇子,很统一的都把总是吐血,吐来吐去还没有死的十一皇子排除在外了。 龙座后的李衍却隐隐预感到大皇兄让他留下的用意了。 待李绪下了朝,又咳出了血。 李衍上前扶他,恼道:“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怎么就不要命了。 没有人比李绪更想活着了。 但他身体已经被他母后的一碗碗药耗空了。 饶是李衍的医术再高明,也只能勉强将他的命拖到了来年入春。 又是一年柳絮飘飞的季节。 李绪突然想回曾经住过的溪云宫看看,他提出来,李衍就带着他去了。 兄弟二人亦如从前,一个躺在廊下晒日头,一个提着水壶在给满院的薄荷浇水。 李衍浇了一会儿,李绪就喊他:“十一,别忙了,过来陪朕说说话。” 李衍坐到他身边,李绪从怀里摸出暗卫和禁卫军的调令放到他手里,温声道:“暗卫那边朕已经嘱咐过了,禁卫军那边,冯家的人朕也替你剪去了。调令你收好,朕会下旨立你为皇太弟。” 李衍仿佛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连忙想把调令还给他:“皇兄,我不行的。我身体也不好,日日上早朝熬夜批奏折,会折寿的。” 李绪轻笑:“你福泽深厚,定不会有事。” 李衍继续 推脱:“我恐处理不来那些棘手的政务,要不这皇位还是给三哥或者十哥吧?” 李绪不理会他:“跟了朕这些日子,朝廷内外你应该都熟悉了。而且,朕瞧出来了,十一聪慧,处理事情独到,那帮朝臣不是你的对手。” 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道:“这皇位早该是你的……” 李衍不解。 福宝捧着个锦盒过来了,李绪亲自把锦盒交到了他手里,示意他打开看看。 李衍打开锦盒,锦盒里躺着一份被血气浸染的圣旨。 他疑惑,李绪虚弱道:“打开看看。” 李衍放下锦盒,拿出圣旨,慢慢的打开,圣旨里的内容清晰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他震惊,随后目光落到了圣旨最下面的落款上:“父皇下的圣旨?” 李绪点头:“对,父皇下的圣旨。皇姐逼宫期间,父皇就下了这道圣旨,还令暗卫去找你了,他想传位于你。是朕将圣旨藏了起来,瞒过了世人,登基为帝。朕窃了你两年的帝王之位,它早该是你的了。现在,朕完璧归赵……” “大皇兄……”李衍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遗照一事,只要大皇兄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李绪又咳了两声,然后看着他:“所以,这皇位必须是你的,你若不想朕死不瞑目,就不要拒绝。” 这两年来,他心里始终压着这件事。 李衍捏着圣旨,朝他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李绪蓦的笑了,虚弱道:“十一,那边还有朕种的一排薄荷,还没长出来,你继续替朕浇浇水可好?” 李衍把圣旨收好,点头。 然后又提起水壶过去给他浇薄荷。 李绪盯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当年小小的孩童捧着薄荷送给他的情形。 他唇角翘起,仰头看天,柳絮飘飘扬扬的落下,落在了他发间、长睫、衣角……他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天合两年春,继位不过两载的新帝猝然崩逝。 传位于皇太弟,先皇十一子。 文武百官震惊不已,随即哭得比死了爹娘还惨:怎得偏偏是十一皇子那病秧子? 就他那走一步吐三次血的身体,能撑得过两年吗? 他们大楚不会死了一个皇帝又要死一个皇帝吧? 还有就是,就十一皇子那泼皮无赖的劲,他们不得被玩死! 大楚,完了! 一想到这,文武百官哭得更大声了,百姓也痛哭不止,史官在史书上记上一笔:‘天合帝在位期间,孜孜以勤慎自勉,明君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3 章 签到第123天 长泽殿的正殿白绫飘飞,李衍跪坐在棺椁前守灵。 许太妃和赵太妃都差人来瞧过他了。 福宝一双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将膳食端到李衍面前后,小声道:“十一皇子,皇上先前同奴才说,生死有命,您陪他走一程他已经很高兴,望您切莫难过。” 李衍点头:“嗯。”也许大皇兄也和他一样,在另一个世界活了过来。 福宝见他依旧跪着,声音都哽咽了:“皇上还说,希望他死后随便找个地方葬了,不用葬入皇陵……” 李衍终于有了点反应:“不入皇陵?” 这有点困难,可也不是不能办到。 在钉棺前先把人弄出来放到冰棺内,待一切稳定了,再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将他葬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实施,新帝停灵三天后,京都就传出十一皇子皇位来路不正,传位的圣旨上盖的玉玺是假的,真玉玺不知所踪。 满朝文武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如果玉玺是假的,别说十一皇子的皇位不作数,就是当初天合帝的皇位也很可能来路不正。 这可是大事。 但新帝刚死,群臣又不能直接诘问。不问又不安心,于是在阮国公的带头下,文武百官齐齐进宫,跪在了长泽殿外,请求李衍拿出传位的圣旨和玉玺给众人当众验明。 福宝急得不行,李衍也拧眉,他拿出父皇给他的圣旨和大皇兄给他的圣旨一对比,发现确实有些不同。 父皇圣旨上的玉印印记较深,且中间一横缺了一块。但大皇兄拿给他的圣旨玉印浅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连贯顺畅,一气呵成。 一旁的十皇子也看出了不同,神情顿时无比凝重,他小声询问:“十一,现下可如何是好?” 李衍抬头看向福宝,福宝支支吾吾后,才道:“当初皇上继位,玉玺就已经不见了。先帝已死,皇上也问过长公主了,但长公主咬死不说。皇上无法,就找了个匠人,临时刻了一块玉玺。” 皇帝玉玺是用整块和田玉雕刻而成的,工序繁复,耗时及长。 李绪临时雕刻,玉选的是白玉,工序删减了,耗时短,和真的玉玺自然也有区别。 只不过他继位期间,甚少下圣旨,就算下了圣旨,也是当场宣 读后,就收了起来。 所以一直没人发现。 至于现在是谁传出去的,也无从考证。也许是被放出去的哪个宫人,也许是冯家哪个被剪去的羽翼。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玉玺确实是假的。所以皇兄给他的圣旨也算是假的。 文武百官现在就在长泽殿外等着看他的圣旨和玉玺。 他若是将父皇给的圣旨拿出去,自己的皇位肯定毋庸置疑。但这样一来,大皇兄的皇位就来路不正。 大皇兄就是窃国贼,那么努力得来的明君就会没了。 所以,父皇的圣旨他不能拿出去。 他得想办法找到真正的玉玺。 找东西这一道,没有人比他更擅长了。 李衍同初一耳语了几句,初一立刻出了长泽殿,往后宫去了。 紧接着十五护着他出去了,福宝立刻也跟了出去。十皇子忧心忡忡,紧随着他们身后出去。四人一出现,跪在外面的文武百官立刻激动了,纷纷起身,要求他拿出圣旨和玉玺。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远远的盖过了李衍的声音。 李衍蹙眉,十皇子就先一步挡在了他身前,对着众人怒目而视:“你们吵什么吵?不知十一有心疾,仗着人多欺负他是不是?大皇兄都还未下葬,你们就聚集在这,是想造反吗!” 阮国公拧眉:“十皇子,此言差矣。若圣旨和玉玺是假的,您都比十一皇子有继位资格。臣等是为了大楚的江山着想,如何就说得上造反了?” 十皇子瞪着他:“本王一点也不想当皇帝,你们若为了大楚着想,就不该此时过来逼迫十一,造成朝廷动荡!” 文武百官:“我们只是想看一眼传位圣旨和玉玺,若这些东西都是真的,十一皇子怎么就不敢拿给臣等看了?” 十皇子到底是嫩了一点,这么多年又少在朝廷,一张嘴怎么也吵不过十几张嘴。他被逼得节节后退,连带李衍都差点被他带倒了。 幸而十五扶了两人一把。 就在群臣激愤声,一道身影风卷残云般的掠了过来,一脚将最前面,全力输出的林御史给踢飞了。 林御史啊的一声惨叫,朝着身后飞去。以阮国公为首的武将倒是闪得块,快速站到了边上。文官们就有点惨,被砸了 个正着。 长泽殿前瞬时倒了一大片。 又是一片哀嚎声起,文官们满地乱爬,整官袍的整官袍,捡乌纱帽的捡乌纱帽,笏板砸得到处都是。 还不待阮国公抬头,一把雪亮的刀就横在了他脖颈。然后数千个禁卫军团团将他们围住。 阮国公面色变了变,看向来人,肃声问:“赵太后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娘娘冷笑:“哀家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看不惯你们欺负小十一!怎么,阮国公是看十一没有外家,想强行将这皇位夺了给三皇子?” 阮国公拧眉:“太后娘娘慎言,这关三皇子什么事?” 赵娘娘才没功夫跟他绕,嗤笑道:“这本来确实不关三皇子的事,阮国公逼宫前要不要问问三皇子的意思?别好心办坏事,到头来,他还会怨恨你!” 阮国公心思百转:谁都知道三皇子和十一皇子的关系好,大皇子继位,他那外孙尚且不争,十一皇子继位他更不可能争了。可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如果他也不帮忙争一把,那皇位就真的和三皇子彻底无缘了。 “赵太后慎言!文武百官只是想看看玉玺和传位圣旨怎么就逼宫了?”阮国公一发话,其余官员也跟着附和。 “本宫说你们逼宫就是逼宫!”赵娘娘的刀往前递了一寸,“阮国公,你别倚老卖老,再叽叽歪歪,哀家可不客气了?” 阮国公恼怒:“怎么,赵太后还想将臣等全杀了?” 赵娘娘挑眉,横眼一扫:“未尝不可!你知道的,本宫可不是个讲理的!” 阮国公一辈的老臣自然知晓,这赵太后还是梅妃时就硬刚过鼎盛的卫家,刺杀过卫皇后。 围杀大臣的事她还真做得出来。 阮国公和她对峙,她突然就不耐烦了,再次一脚将人踢飞了。阮国公只觉得腹部剧痛,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砸在了刚爬起来的林御史身上。 赵娘娘横刀站在那,朝禁卫军摆了摆手。 上千个禁卫军齐齐抽刀,朝着文武百官一步步逼近。这架势,别说文臣就是武将也吓得够呛。 要知道,这是皇宫,到处都是禁卫军和御林军。十一皇子病弱管不了事,如果赵太后真要杀他们,他们还真没办法反抗。 太后就是太后,把 他们都杀了之后,再对外说一句他们逼宫。纵使他们家族的人会为他们讨公道,但他们死了也就真死了。 他们来的意图,可并不是找死。 眼看着赵太后没有收手的打算,文武百官这才终于想起了她身后的李衍,皆大声求救起来。 “十一皇子,您快劝劝赵太后!” “十一皇子,后宫不得干政,赵太后如此嚣张行事,您得管管啊!” “十一皇子,赵太后今日若是杀了文武百官,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室?如何看待您?” 李衍连连咳嗽,当做没听到。 直到有人跪地大喊一声:“皇上——您管管赵太后吧!” 李衍这才慢悠悠拨开挡在面前的十皇子和逼近的禁卫军,拉住赵娘娘,做起了老好人:“太后娘娘,算了算了,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屁的以和为贵!”赵娘娘恼怒:“这帮蠢货就是瞧你好欺负,哀家可不是好惹的,不杀几个人泄愤,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说着提刀就要上。 群臣吓得齐齐往后躲了躲,李衍看起来气力不济,但还是极力挡在了她前面,继续劝:“太后娘娘,他们已经知错了,今日就是一时冲动,消消气。本王保证,他们不敢再造次了。” 他伸手去拿赵娘娘手里的刀,群臣屏气凝神,不敢发一言。 赵娘娘到底是给李衍几分面子,放下了刀,禁卫军也齐齐收了刀,但依旧虎视眈眈的围着他们。 李衍这才转身面向群臣,同他们好声好气道:“本王现在无暇理会杂事,一切等大皇兄下葬后再说。大皇兄下葬后,本王必会拿出传位圣旨和玉玺给百官仔细看看,你们意下如何?” 爬起来的林御史不满:“先皇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他话还没说全,赵娘娘就一刀将身边的禁卫军一条手臂砍了下来,怒瞪着他:“你再说一遍!” 她说着就要去看林御史,李衍连忙伸手去拦她,然后朝着林御史使眼色。 林御史看着满身鲜血,痛得满地打滚的禁卫军就是一个哆嗦,垂眉顺眼往后退了退。 所有人都是一个心思:赵太后这个疯子,发起疯来连自己人都砍,砍他们还不是顺手的事。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 你,最后有人道:“那也行,若是皇上下葬后,十一皇子还拿不出玉玺和传位圣旨,恕臣等不能奉您为帝!” 李衍点头:“诸位方心,今日就先回吧。” 禁卫军让开一条道,文武百官互相搀扶着朝宫外走。脚步之快,生怕慢了一脚,赵太后就提刀追上来了。 待人走得干干净净,赵娘娘踢了一脚还在地上乱滚的禁卫军:“好了,起来了,把你的假手捡走,地上收拾干净。” 那惨叫的禁卫军一秒从地上爬了起来,招呼着把长泽殿前收拾得一尘不染,然后瞬速退了下去。 赵娘娘这才看向李衍,朝他炫耀道:“怎么样?哀家收到你的信就赶过来了,演得不错吧?” 李衍朝她竖起大拇指:“赵娘娘威武!” 只是他脸色过于苍白,赵娘娘脸上的笑收敛,同他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老在这守着了,再守下去,你母后该来陪着你了。”她心疼的摸摸李衍的肩:“这才几天,人都瘦了一圈了,待会哀家砸点核桃给你熬点粥,好好补补。人有精神了,才有精力去找玉玺。” 李衍点头:“我知道的,这边我会让十哥帮我守着。” 两人转头看向十皇子。 他身后的十皇子眨眨眼又眨眨眼,到现在整个人还是懵的。看看李衍,又看看赵娘娘,然后目光又落到了远去的禁卫军身上:所以,方才赵太后和十一是在演戏?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将文武百官吓唬走了? 他从来不知道十一这样狡诈…… 不不不,十一这是急中生智! 呜呜呜,他方才真的要吓死了好嘛。 他真以为赵太后要大开杀戒,血洗文武百官!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4 章 签到第124天 文武百官虽走了,十皇子还是焦躁不安,在灵堂前来回走了几遍,絮叨叨的问:“怎么办?皇姐死了,父皇也死了,汪公公已经出宫颐养天年……”他看了看停在正中的棺椁,“大皇兄也没有了……” 连个问的人都没有,这玉玺要到哪里去找? 李衍弱声道:“这你不必担心,你替我守好大皇兄的棺椁,玉玺我去找。” 今日的办法只能拖住一时,没找到玉玺什么都惘然。 他先去长泽殿的偏殿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感觉人终于活过来了。 初一候在床榻旁轻轻喊了他一声,他拉开帐幔看过来,问:“阮国公可有其他动作?” 初一轻声道:“如殿下所料,阮国公回去后边找了阮贵妃一党的官员入府谈话,恐反应过来昨日是您在吓唬他们。随后阮太妃身边的大宫女春桃偷偷去了阮国公府,属下立刻远,只隐约听见他们提到了拖住三皇子……” 大皇兄继位时,他三哥尚且没有反应。若他继位,他三哥必定是不会有意见的。 阮太妃和阮国公必定是怕他三哥回来不好行事,所以想方设法想拖住他三哥。 他偏不让两人如了意。 李衍:“既然他们要拖住三哥,我们就去截住拖住三哥的人,务必让三哥能顺利回京。” 其实,最好去北疆的人选是小宁。但小宁现在在国子监,虽殿试因为大皇兄的死推迟了,小宁作为考生还是不能参与这件事。 他思忖后同初一道:“你亲自带着人跟在阮国公的人身后去,待他们截到三哥后,你们方可以动手支援。” 初一领命去了。 宫人们听见他起身,鱼贯而入。 李衍起身,洗漱吃了早膳后才拉开系统面板,调出整个皇宫的地图。 然后在系统背包里找了一圈,从一堆千几百怪的奖励里拿出标记卡,用在了玉玺上面。 地图上有个红点闪了两下,最终出现在了赵太后的朝露宫。 李衍颇为诧异:玉玺居然在赵娘娘那? 从大皇兄继位起,整个皇宫都在找玉玺。赵娘娘没提,应该是也不知道玉玺在她那。 他细细看了红点,红点好像动了一段距离,然后还在上下晃动。 这是什么情况? 赵娘娘如果不知道玉玺在朝露宫,那朝露宫的宫人也是不知道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玉玺它动了? 李衍带着十五亲自过去查看。 朝露宫的宫人见到他纷纷行礼,他摆手,顺着红点一路找到了后花园的凉亭。 凉亭四周梅树爆了新枝,凉亭内传来哐哐哐的声响。 宫婢拿着个铁坨坨正在用力砸核桃,砸了半天核桃都没开。 赵娘娘不耐,撸袖从宫婢手里接过铁坨坨:“你让开,哀家来砸!” 许太妃提醒她:“你小心些,别砸到手了。” 赵娘娘信心满满:“不就是个核桃吗?哀家还奈何不了它了。”她说了要给十一熬核桃粥的。 赵娘娘用力砸了下去,核桃应声而碎。她眉开眼笑的,把核桃肉放到碟子里,然后一抬头,就见凉亭几步开外,李衍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惊讶起声:“十一,你怎么来了?”说着,就把手里的铁坨坨往石桌边上一放,拿去垫桌脚了。 李衍眼角抽了抽,走进了凉亭。 许太妃也跟着起身:“十一,饿了吧,核桃快砸好了,母妃去给你熬粥。”说着端起石桌上的核桃。 “先不急着熬粥。”李衍屏退凉亭内外的宫婢小太监,然后示意十五把压在石桌下的铁坨坨给拿了出来。 赵娘娘和许太妃看着那摆在桌面上的铁坨坨都是满脸问号。 李衍问:“赵娘娘,这东西哪来的?” 赵娘娘撇嘴:“先前你父皇病重,让汪公公送过来的,还送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哀家瞧着这东西结实就拿来垫桌子了。” 当初大皇子找玉玺的时候,知道汪全来见赵娘娘给她送了许多东西。就命人吧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唯独,漏掉了这个垫桌脚的铁坨坨。 连赵娘娘自己也忘记了,今日砸核桃的时候看到,顺手就拿了。 她看向李衍:“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父皇居然将玉玺给了赵娘娘。 李衍一言难尽:“里面有玉玺……” “玉玺?”赵娘娘和许太妃还有魏嬷嬷同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你确定里面有玉玺?”赵娘娘将那铁坨坨拿起来左看右看,又摇了摇,“听不见有 响动,好像是实心的。” 李衍伸手,她将铁坨坨递了过去。 李衍打量一番后,将东西递给十五:“有些像当初装陆家账本的玄铁。” 初一看过后,点头:“确实是,若玉玺真在里面,应该是特意打造成玉玺的大小,严丝合缝的包裹,所以才没有响动。”他转了几个方向,在上方的边缘发现一个小孔:“这应该是锁孔,打开应该就能拿出玉玺了。” 许太妃:“那钥匙呢?” 细长条的钥匙? 李衍又拿出一张标记卡,但使用后,皇宫地图压根没有显示钥匙的位置。又继续拉出京都地图使用标记卡,然后发现钥匙居然在皇陵。 想来是和父皇一同下葬了。 虽然知道了钥匙在哪,可总不能挖开皇陵去拿钥匙。别说动静太大,会被发现,李家的皇陵,一旦合上了,本来就只能进不能出的。 里面还有大量的机关,压根挖不通。 十五和李衍互看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飞贼燕小乙。 当年他们找燕小乙开玄铁盒子的时候,燕小乙瞧着年纪也不大,应该还活着。 李衍继续使用标记卡,在大楚的境内搜寻燕小乙的下落,居然在江南途州一带发现他踪迹。 李衍观察了一日,绘制出了他大概会出现的线路,还有固定会带的地方。然后飞鸽传书给卫含薇,让他发动江南的全部人脉,务必将燕小乙捉住以最快的速度送来京都。 卫含薇的办事速度很快,接到李衍的消息后。立刻召集了十二商会的人和周遭官府以及黑白两道的人在各个据点围堵燕小乙。 已经金盆洗手的燕小乙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是出门逛了个庙会,就被人五花大绑的送到了卫含薇面前。 燕小乙连连喊冤,说自己是良民。 卫含薇拿出画像核对了他身份后,将他昔年做过的事,一一说了一遍。 燕小乙眼神暗了暗,猜测是哪个仇家找上门了。 他正思索着脱身之计,卫含薇就同他道:“你不必紧张,也别逃跑,只是有个老朋友想请你帮忙。” “老朋友?”燕小乙眼珠子转了转,忽而想起昔年在京都被两个变态围补的情形,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待被人打 晕,装进了货箱,一路从江南运到了京都。再次出现在掖庭狱时,他都快崩溃了。 跪在十五面前给他磕头:“小的喊您大爷成吗?小的都跑出了京都了,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真的金盆洗手了!” 这是非得逼他跑出大楚的地界,去当牧民吗? 十五看着他身后,燕小乙终于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然后就看到捧着一个铁坨坨的李衍。他视线下移,又注意到李衍衣摆内衬明黄的袍角,心中便是一凛。 李衍把手里的铁坨坨递到了他手里,温声道:“打开它。” 燕小乙吭哧就是一顿倒腾,打开后也不敢看里面的东西,双手奉上给李衍。 李衍打开玄铁盒子,盒子内部是用整团柔软的蚕丝包裹,拨开蚕丝,果然看到里面躺着的玉玺。 他拿出玉玺细细查看过后,确定是真的玉玺,然后重新看向燕小乙:“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个合理的要求,现在你可以说了。” 燕小乙都快哭了:“能从此以后再也不找小的了吗?”他心脏真的受不了,万一等他七老八十,又来这么一次,他铁定就死在路上了。 李衍沉吟:“倒是可以,你把开锁的技术教会本王,本王保证再也不去打搅你了。” 这是要求没讨到,还倒贴他一门手艺? 万一贵人学不会,他不是一直要被困在这噩梦般的后宫? 燕小乙倒是想拒绝,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只能含泪教了李衍两日,得了李衍的一个承诺,然后脚底抹油跑了。 这次他一定要跑得远远的! 李衍模仿着大皇子的笔记重新写了一封圣旨,然后盖上了玉玺。 还有五日就是大皇兄下葬的日子了,但愿一切都能顺顺利利。 然而,事实往往不能尽如人意。 离天合帝下葬还有三日时,阮国公再次集结了文武百官聚集在了长泽殿前。 这次同来的还有阮太妃。 他们来势汹汹,大有不看到圣旨和玉玺,杀了他也不走的架势。 阮国公和阮贵妃是怕夜长梦多吧,连三天都没办法等了。 这次吓唬估计不顶用了。 不过,也不用吓唬了,他手上已经有了玉玺和真的圣旨。 这群人终究是做无用功。 赵娘娘接到消息,也带着许太妃匆匆赶来了,同阮太妃对峙着。 李衍拧眉看向阮国公:“阮国公,你就连三日都不肯等吗?” 阮国公眯眼看着他:“十一皇子,三天后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呢,您趁早将玉玺拿出来,文武百官都好安心。皇上的葬礼也需要您住持,您以什么身份住持却很重要。若您名不正言不顺,岂不辱没了皇上。” 赵娘娘冷哼:“那阮国公认为谁才名正言顺?” 这话明显就有陷阱,若是他们直接回答了,岂不是有窜位的嫌疑。 阮太妃淡声道:“若十一皇子名不正言不顺,那自然有其他皇子继位。自古立长立嫡,但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最小的!” 赵娘娘无语:“你只说让三皇子继位好了,弄这么大动静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赵太后!你别曲解哀家的意思!”阮太妃对着她怒目而视,“你说再多都是惘然,哀家只想看到传位圣旨和玉玺。”她看向李衍:“十一皇子,这两样东西你是拿还是不拿?若今日拿不出来的话,就是默认有鬼。文武百官都不会服你!” 林御史跟着喊:“对,请十一皇子拿出传位圣旨和玉玺!” 他一喊,其余几个御史也跟着激动,其余文武百官也开始催。 李衍捂唇咳嗽,朝福宝伸手。 福宝立刻从锦盒里拿出圣旨,恭敬的递到李衍手上。 李衍将圣旨摊开,展示给众人看:“你们不是要看圣旨吗?那诸位就看自己了,传位圣旨在此!” 文武百官立刻没料到他近日如此干脆,先愣了一下,继而都凑过去看。其中林御史最靠前,他将圣旨从头到尾,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最后激动道:“圣旨,圣旨是真的!” 说着他立刻带着御史台的人跪了下去,朝着李衍大喊:“吾皇万岁万岁岁!”他们这群老头,是嘴轴,同时也是最忠心的人。 阮贵妃眼睛瞪大,来来回回看了那圣旨好几遍,依旧没找出错:“不可能……” 冯太后身边的嬷嬷明明说过玉玺是假的,那圣旨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伸手去夺圣旨:“哀家要仔细看看!” 只是她手还没碰到圣旨,赵娘娘就一巴掌将她扇到 了地上,嘴角都扇出了血。 她抬头怒瞪着赵娘娘,就在这个时候,有太监高喊:“三皇子到——” 所有人齐齐回头看去,就见一身戎装的三皇子风尘仆仆而来。 阮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然后立刻看向阮国公。 阮国公冲着他摇头:明明派出去的人回信说,已经劫到了三皇子,皇帝下葬亲,三皇子不可能赶回来的。 人,近日怎么就到了? 阮贵妃一狠心,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往自己脖颈划了一道口子,然后把簪子丢在了地上,捂着伤口凄然的看着朝着她走来的三皇子:“湛儿,你总算回来了。你的好十一弟伪造圣旨,还想杀了母妃!” 赵娘娘想骂人:他娘的太不要脸了。 阮国公也适时插话:“这圣旨上的字迹,瞧着确实像新的,应该不是皇帝所写。”他看向还跪在那的林御史:“林大人,您应该最清楚皇上的笔迹,当拿出皇上手书再比对一二!” “不必对比了!”三皇子上前,步履带着杀伐之气,文武百官匆匆让开一条道。 三皇子走到阮太妃面前,伸手扶起了她,然后扯下戎装下的一截干净的袖子,细致的替她包扎伤口。阮太妃和阮国公的眼眸一下子都亮了。 赵娘娘和许太妃眯眼看着他的动作:三皇子一旦顾惜阮太妃不会和十一对上吧。 只有李衍自始至终都平和的看着三皇子,待三皇子转头过来和他对上时。他甚至扬起了唇角:“三哥,你终于回来了。” 三皇子点头,然后又弯腰捡起阮太妃的簪子。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将簪子插回阮太妃发间时,他眼不眨的在自己左脸颊划了一道。 鲜血顿时顺着簪子落到了地上,划得力道之深,足可见骨。 “湛儿!” “三皇子!” 阮太妃和阮国公一党齐齐惊呼。 “三哥!”同一时间,李衍也惊呼出声,忙在袖子里掏出止血的药,要给他治疗。 三皇子摆手,示意他不用管,然后看向阮太妃一字一句道:“大楚律法,凡身有残疾和面容有损毁着不可为帝。母妃若是还觉得不够,儿臣就将自己的膝盖骨打断!”说着他就挥簪往自己的膝盖骨插去! 阮太妃心脏都快吓出来,再也顾不得捂自己的脖子,伸手就去夺三皇子手里的簪子,哭求道:“湛儿,湛儿,是母妃错了,是母妃错了,你别冲动!” 她知道,自己儿子向来言出必行,这一簪子下去,估计今后都只能不良于行了。 她求救的看向阮国公,惊到的阮国公也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去夺他手里的发簪。 他一动手,三皇子立刻停止了动作,任由他把发簪拿了过去。 阮太妃想给他处理脸上的伤口,三皇子挡开她的手,任由血滴滴答答的往下砸。然后坚定的单膝跪在了李衍面前:“吾皇万岁万万岁!” 阮太妃明白,自己儿子这是在用脸上的伤逼自己放弃夺位。 她咬牙看向阮国公,阮国公一党终于妥协,齐齐朝着李衍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泽殿前,三呼万岁的声音排山倒海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5 章 签到第125天 群臣散去,阮太妃要来拉三皇子,李衍先将人带进了长泽殿的偏殿。 他拿出金疮药给三皇子敷上,又拧了帕子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心里感慨万千:“三哥,我让你顺利到京,不是为了让你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助我。” “我这是彻底断了我母妃和外祖父的念想。”三皇子接过他手里的帕子大咧咧道:“以你医术这点疤不算什么的,你千万别让它好得太快,男人有点疤是英勇的象征,北疆的将士都以这个为荣。” 对将士来说,身上的伤疤就是他们的荣耀。 李衍把药塞到他手里,淡声道:“如果三哥想当这个皇帝,我可以让给你的,但要一年后。”他特别真诚的看着李湛:“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在试探你。” 他现在若是立刻让了,不但大皇兄死不瞑目,文武百官以至于天下人都会觉得大皇兄的皇位来路不正。 三皇子惊恐:“一年后?一年后你不会也死了吧?”这皇位也太恐怖了! 李衍连呸三声:“你想什么呢,我会长命百岁!”他在说正经事,被三皇子这么一打岔,心里那点愧疚都被弄没了。 三皇子翻了个白眼:“不死你传什么位?既然大皇兄将皇位传给你了,它就是你的。往后切莫说什么让不让的话了。” 李衍嗯了声。 三皇子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母妃自小就告诉我,父皇属意我当太子,我将来也一定会是太子。从前我也这么认为,还为此很努力的学习,连讨厌的功课也完成的很好。可在边关久了,我前所未有的畅快。我发现我对皇位并没有那么执着,那也许是我母妃和阮家的执念,但不是我的。只要将士和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谁当皇帝我都无所谓。” “所以,十一,在其位谋其职,你要向大皇兄一样当个好皇帝。” 李衍也想当个好皇帝,可好皇帝是拿血条换的。光他这一个月劳心劳力的,血条就掉了好多。若不是他从前在江南积攒了打量的财富和签到,估计现在都去见大皇兄了。 他严重怀疑大皇兄是因为太过勤政才提前没了,若是让大皇兄好好养,说不定能多活好几年。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被钉死在皇位上了。 李衍转移话题:“三哥,要不你从边关回来帮我吧 ,我一个人恐不能做好。” 三皇子很认真的说:“不必了,我喜欢待在北疆。不过,我倒有一事相求,我想将我母妃带去北疆。”他母妃争了一辈子,突然让她放弃,她心里肯定过不去这个坎。 不若将人带去北疆,也许她心境会开阔许多。 李衍点头:“这算不得什么事,待大皇兄下葬后,你就可带着阮太妃回去。但阮国公这次带头逼宫,我登基之后,必定是要削掉他的国公之位,才能保皇家威严。” 三皇子深明大义:“你不必顾忌我,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李衍说完,又问:“羌北那边,阿赤容烟有没有什么动静?” 大皇兄在世时,最担忧的就是阿赤容烟会借着皇姐的由头出兵,扰乱边境。 三皇子摇头:“没有,阿赤容烟没有任何动静,除了每年按时来大楚拿粮食,没有提过皇姐一句。” 李衍很是奇怪,先前阿赤容烟能为皇姐拖延他,他还以为对方知道皇姐‘死’了,会有所动作。 皇姐沉睡两年,但容貌体态没有任何变化,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如此。 也许羌北除了寒枝花,还有其他什么神奇的东西,能令皇姐中了寒枝花而不死。 并且阿赤容烟在毁火莲前就猜到了这种结果,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三皇子和李衍谈完后,就去了瑶华宫。李衍也不知他和阮太妃说了什么,总之三皇子出宫后,阮太妃就亲自到他面前致歉。 是不是心甘情愿他无从知晓,但双方面子上算过得去了。 李衍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借口身体不适,让她走了。 三日后,大皇子下葬,棺椁同样被葬在了皇陵。也就是当天夜里,李衍让暗卫带着大皇子的尸身去了东城葫芦山,将他葬在了葫芦山山顶向阳的南面。 用的是最普通的棺椁,小坟包没有姓没有名甚至没有刻墓碑。周围开满了不知名的小野花,不用一个夏日就会爬满小坟包,然后在月光下自由自在的摇曳。 他跪在小坟包面前,朝着它连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敬了几杯李绪生前最喜欢喝的清茶。红着眼圈道:“大皇兄,你自由了。”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万能的系统,若你真的有灵,也让大皇兄带着系统重生吧。 去他那个时代也好。 大皇兄一定能活得很好很好。 做完这一切,他跟着暗卫一起下山,走了一段距离,回头。月光下,小坟包完全和山体融为了一体,就算仔细看也很难察觉出异样。 之后一行人下了山,没有惊动守城的将士,直接去了西直门。 西直门的门口处站了一个人,月色下,那人面容冷清。 赫然是在国子监等待殿试的陆小宁。 马车停下,李衍探出头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陆小宁从身后拿出一盏一闪一闪的琉璃灯,举到他面前:“萤火灯,去城外捉的,传说,萤火虫会照亮亲人回家的路……” 李衍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伸手擦了一下眼睛,然后接过那盏萤火虫灯,温声道:“你快回去吧,殿试好好考。” 陆小宁点头,转身走了。 待人影不见了,马车才进了掖庭狱。 当夜,李衍宿在了长泽殿,其余的灯火全熄了,只有萤火虫的微光在长夜里一闪一闪的亮着。 天合帝下葬七日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所有流放之人,除去杀人放火大逆不道的,一律减刑。四皇子解除幽禁,七皇子恢复皇子身份,重回皇子府…… 百姓大赞新帝仁慈。 四皇子和七皇子重获自由的那一刻,相携进宫谢恩。 七皇子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也黑了,见到李衍也规规矩矩的,没有再口无遮拦。四皇子整个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幽禁不仅没使他沉郁,反而更恬淡平和了。 他朝李衍拜谢:“多谢圣上额外开恩。” 李衍笑容和煦:“四哥不必太见外,今后朝事上,还有许多需要依仗你的呢。” 四皇子推脱:“臣刚被解禁,只想回王府好好看看,恐暂时不能替皇上分忧了。” 李衍点头:“无碍,是该回去好好看看。萧太妃已经去皇觉寺,四哥有空也可去看看。” 四皇子和七皇子眼眸微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若不是十一,他们兄弟两个恐永无相见之日,他们的母妃也只能老死在冷宫。 兄弟两个深深拜伏,然后告退。 两人从宫里出来,四皇子细细打量完七皇子问:“外祖 父和舅舅近些年还好吧?” 七皇子点头:“还好,当初外祖父和舅舅辞官后,一路被皇姐的人追杀,是十一救了我们。之后可能也是十一和当地官员打了招呼,他们对外祖父都颇为照顾。” 自古夺嫡失败都没有好下场,即便你是天子师,德高万众。 七皇子决口不提当年他怕连累外祖父跟着李衍走的事,也没提他这么多年所受得苦。 他四哥被幽禁这么多年比他可苦多了,他不是当年动不动就会找人告状的小孩了,不该把不好的情绪带给家人。 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团聚后,就同七皇子一同下了江南去见萧太妃。 登基大典后,李衍第一日上朝。 福宝早早喊李衍起来,李衍没怎么睡饱,他困得睁不开眼,起身的身后,系统面板的血条在一个点一个点的往下掉。 待到了金銮殿,文武百官已经全等在那了。 福宝唱和之后,众人俯首下拜,三呼万岁。 李衍坐到龙座之上,眯眼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很困,睁不开眼。 李衍抬手,喊了句平身。 吏部尚书立刻出列,奏请道:“皇上,先帝已经下葬,殿试应该提上日程了。” 李衍点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往年试题都由读卷官出试题,殿试前一日由天子亲定题。但此次科举有女子参加,又是同天子一同长大的女子。 大臣们忧心,就殿试形式的改革吵了起来。吵来吵去话题就引到了李衍身上,大意是让他避嫌。 但文武百官又不明说,李衍严重怀疑他们是吵给他看的。 他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只能用手支着额头,斜靠在龙坐上,企图让自己舒服些。注意力却集中在系统面板的血条上- 1、-1、-1…… 他这状态真像不断在掉血的大BOSS,就等耗空血槽了。 李衍疲惫的揉揉眉心,福宝注意到他的动作,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了。 他摇摇头,拧眉不语。 想到今后还要上朝,开小会,批奏折,他就一阵心梗……难怪父皇会头疼。 他这是用命在龙坐上耗啊。 文武百官吵了一个时辰也没个结果,李衍看着面板里的 血条,耐心都快耗尽,突然就起身了。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文武百官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李衍。林御史眼见着他要走,连忙开口问:“皇上,还在上朝,您要去哪?” 李衍停住步子,捂住胸口看向众人:“朕瞧着你们还没吵完,就先回去歇着了。你们继续吵,不用管朕,待吵出个结果,派人通报朕一声就行。” 文武百官:他们就是吵给皇帝看的,正主不在,他们还吵什么吵。 林御史不满道:“皇上,先皇也体弱,但先皇早朝从来不这样。” 李衍眯着眼看着他:“看来林御史很怀念先皇,要不你下去陪先皇?” 这下没人敢说话了。 李衍走得心安理得,待到了偏殿,他就拖了鞋躺到了早就铺好的软榻上,边撸胖橘,边交代福宝道:“你去看着他们吵,不吵出个结果,不许他们停下,不许他们走!” 他当初跟着大皇兄上朝时,是亲眼见过这帮老家伙有多能吵,又有多拖朝的。不治治他们这个毛病,每次早朝岂不是要耗死。 福宝点头,然后绕出偏殿,重新回到了金銮殿上。站在已经空了的龙坐上看着文武百官:“皇上说,让诸位大人继续讨论。杂家听着,待会转述给皇上。”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是对大楚未来的担忧:皇上身体如此之差,连早朝都撑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早朝还在继续,诸位大人只能继续讨论。 就这样耗到了午后,原本争吵不休的文武百官终于吵不动。 口干舌燥,肚子里空空如也,饿得心慌。 这个时候,吃饱喝足的李衍终于出现了,懒懒的斜靠在龙榻上,问:“怎么没声了,继续讨论啊!” 皇上都发话了,他们当然得继续。 只是他们没讨论多久,李衍又捂着胸口走了,临走时虚弱道:“诸位大人若是吵出结果了,就写份折子递上来,朕心慌得受不了,得去找太医了。” 众人顿时无语了:又来!哪有这样当皇帝的?早朝怎么能说走就走了?不看着他们吵怎么裁夺? 金銮殿上没人说话。 福宝扫了一圈,笑意盈然道:“诸位大人继续吧。” 这一晃又到了傍晚,有人要出去 ,就被御前侍卫拦下了:“皇上交代,还是早朝期间,还未散朝,诸位大人不能贸然离开。” 文武百官:“……” 这都快晚上了,哪有早朝上一天一夜的? 看来今日不给出个殿试改革的具体意见,这朝是散不了了。 众人又熬到了亥时,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原本吵吵嚷嚷的众人意见达到了高度的统一,迅速写了两份折子呈了上去。 很快折子被打了回来,福宝传话道:“皇上说太复杂了,看不懂。” 文武百官:看看看,这就是从前不好好读书的结果,连折子都看不懂。 他们只能改掉文绉绉的毛病,简练再简练,然后将折子又呈了上去。 不到两息折子又被打了回来,福宝继续传话:“皇上说殿试太繁琐了,他有心疾,恐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文武百官绞尽脑汁,把能去掉非必要的环节都去掉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改了五次,在文武百官的膀胱都快被撑爆时,皇帝终于松了口,宣布下朝。 文武百官立刻狂奔出宫。 第二日早朝,李衍刚喊平身。诸位大人一句废话也没有,又事说事,有折子上折子,然后迅速退朝。 原本一个时辰的早朝,生生缩短到了一刻钟,生怕多耽搁一秒,皇帝的心疾又犯了,又把他们晾在金銮殿上一整日。 好好的一个早朝,把所有人都上怕了! 哎,有个身体不好的皇上就是麻烦! 从前先皇也不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6 章 签到126天 殿试定在新皇登基三日后举行。 殿试的前一日,国十几个阅卷官商量出议题后,请李衍亲自裁决。 李衍为了避嫌,并未亲自拟定议题,而是在几个议题里面勾选一个作为考题。 同时又令十皇子同国子监祭酒一行人一同管理考场。 殿试当日,所有人考生在宫门南门集合,礼部官员点完名统一分发考试要用的白纸和物品,然后再由鸿胪寺的官员领着入宫,至两仪殿参考。 这一日,李衍都不用人喊,早早的起来到了两仪殿。 诸位举子到了近前皆是垂眉敛目,然后按照规矩下拜,生怕触怒了圣言颜。 李衍喊了句平身,目光从最前面的陆小宁身上扫过,然后朝礼部的官员摆手:“开始吧。” 参考的考生按照座位依次坐好,礼部尚书亲自分发策论考卷。 考生开始认真作答,考场落针可闻,考至中途,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有几个考生忍不住寻声望去,就看到宝殿之上,天子懒散的斜靠在御座上,身下铺了褥子,手里抱着猫,悠闲的圈寻着现场。 完全一副富贵窝里的小公子模样。 考生微楞,就叫十皇子的一声轻咳拉回了神,立刻垂眉敛目接着答题。 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坊间传闻。 传闻新帝是太上皇的十一子,出身便有心疾,自幼在冷宫里长大,时常吐血。 方才瞧着身体确实不太好。 还传闻,新帝和去年入国子监的陆昭宁一同长大的…… 陆昭宁能特许以女儿身参加科考,这次科考状元是不是内定了? 几个考生余光又瞟向陆昭宁,据国子监的人说,这位陆姑娘是有真才实学的…… 国子监小测中很是出类拔萃,年底考核也是第一。 瞧着是个飒爽的,应该不屑舞弊。 然而,接下来的殿试流程表明,是他们多想了。 他们考完后,考卷就被‘监考’大臣收了上去,然后现场糊名。糊掉名字后再由礼部的官员分开誊抄。最后由礼部尚书亲自一张一张考卷的读,现场十四个阅卷官挨个打分,从0分到10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最后取平均值为这个考生的最终的分数。 之后御前的对答也是,考生和皇上对答完后,由十一个阅卷官根据考生的临场反应,答的好话当场出分。 两项分数相加,最高分者为状元。 而且全程都不用考生回避,直接出结果。 先前从殿试到传胪,足足需要四五日。过程之繁琐,效率之低让人发指。 这次的殿试,场面之刺激,前所未有。 全程皇帝都只是看着,没有过多的干预,保证了最大的公平公正。 最后的结果传到内阁周大学士手里时,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迟迟没有宣读。 李衍坐直了身子,拧眉提醒他:“周大人?诸位学子还等着呢?” 两仪殿内桌椅已经撤了下去,考生已经按照原来的站位站好,皆目光灼灼的盯着周大学士手里的结果。 周大学士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名:“甲第一,京都陆昭宁;一甲第二,淮阳薛子章;一甲第三青河姚温良……” 名次唱完,听了全程的所人学子,排名似乎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又在意料之外。 但无可否认,这次殿试的结果是最公平公正的。 陆小宁被钦点了状元,所有考生看她的目光既钦佩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居然让一个女子给比了下去! 阅卷官和监考官此刻心情也极其复杂,先前先帝延续长公主的政策,继续开办女学,又举荐陆昭宁去国子监。他们心里其实一百个不乐意的,都等着看笑话,然后好和世人说‘你们看,女子能成什么大事’、‘女子怎么能为官’。 好顺势和新帝提出关闭女学。 但陆昭宁居然一举夺魁,直接中了状元! 此次殿试这么多男儿郎,居然无一人压过她。 简直是将他们这些文武百官的脸丢在地上踩了,郁闷、难受、难以启齿。 殿试结果当晚就传了出去,第二日,一甲三人插花披红,状元着红袍,榜眼、探花用彩花,由御林军亲自护送跨马游街。 道路两侧人满为患,这一日,京都所有的女子都出来瞧热闹,瞧见高头大马上的陆小宁,眼睛里全是光亮。 原来女子除了嫁人,还能读书、考状元、做官,能受百姓拥戴,能得帝王和天下人的肯定。 这 一日过后,京都和大楚各地空荡荡的女学,突然多出了许多女学生。邻居家的男孩子再敢嘲笑她们,她们就能挺着胸口很骄傲的说:“你们别瞧不起人,陆状元也是女子!” 当然,这是后话。 跨马游街结束后就是琼林宴。 这宴会赵娘娘和许太妃花了不少心思,文武百官都出席了。 他们一改昨日对陆小宁的冷淡,宴会上异常热络,时不时就有人过来敬她酒,热络程度远超榜眼和探花。 陆小宁虽不喜这种场面,但也不会当面表露出来。 但凡有人过来敬酒,她一声不吭就喝了。这些人似乎有灌她酒的意图,这点连探花和榜眼都看出来了,李衍自然也看得出来。 很快,白芷提着酒壶绕到了陆小宁身边,趁着给她倒酒的功夫,压低声音同她道:“这酒是小主子备下的,让您着点,这些大人明显就在灌你的酒,宫外在等着捉婿呢。” 陆小宁眸子睁了睁:“我是女子……” 似乎不符合‘婿’这个要求。 白芷:“您是状元,谁不想娶个状元夫人,这京都大龄未娶的公子或是鳏夫也不少。” 这些朝廷官员无非就是打了一个主意:只要陆小宁嫁人了,就算是女状元也得在家从夫。 不能压他们一头。 陆小宁无语,冷声道:“就算不换酒,也没人能喝得倒我! 她在羌北苦寒,每次受不住的时候都是喝烈酒熬过来的。 这酒量慢慢也就练出来了。 宫里的酒还真喝不倒她。 白芷又偷偷塞了颗解酒药给她:“小主子说,有备无患,您收着便是。”说着放下酒壶,起身往李衍身边去了。 陆小宁也朝着李衍看过去,李衍恰好也看过来,朝着她笑了一下。 陆小宁捏着酒杯的手动了动,面先薄红。 她对面的几个官员互看一眼,都觉得她应该是酒气有些上头了,于是起身,又过来敬她的酒。 陆小宁来者不拒,当当她一个人就喝倒了一大片。 待宴席末尾,许多官员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探花郎和榜眼过来和陆小宁打招呼,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宫。 陆小宁看了眼龙座 上,李衍已经离开。 她点头,跟着两人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出了宫。 夜风清扬,月明星稀。 三人在宫门口告别,陆小宁好心的提醒了两人一句:“夜路不好走,两位担心有匪徒劫人。” 探花和榜眼也不是蠢人,往年会试之后就会有人榜下捉婿。今年会试时,朝廷一再出现变故,才无人无心来干这事,如今殿试结束,天下太平,少不了又有人动了心思。 两人朝陆小宁道了谢,然后各自坐上了来接的马车。 陆小路还在江南没赶回来,陆家,只有陆小宁一人。 并没有人来接她,而且,以她的身手也不需要任何人护送。 那些人如果敢来捉她,她能将人都捉了,挂到城楼上去。 她穿过东城门牌坊,粼粼月光披洒下来,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细到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而且不止一伙人。 陆小宁只当不知,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她以为对方会动手时,前面转弯的拐角处缓缓驶近,苦药香随着夜风往这边散。 陆小宁微愣,停了下来。 身后的脚步声估计也看到了这辆马车,也没动静了。 马车驶到她身侧缓缓停了下来,车帘子掀开一角,一只玉白的手伸了出来,温润的声音也随之而至:“陆状元郎,天黑路远,我送你一程可好?” 陆小宁讶异:“你怎的来了,方才不是还在……”宫里? 她瞧着人都走了。 马车里的人继续道:“从西直门出来的,特意在这候你,上来。” 她情不自禁的弹了弹满袖酒香,蹙眉道:“你闻不得这味……” 马车里的声音含了点笑意:“无碍,宴会上闻着也没什么。”说着那玉白的手又探出了一些,拉着她的袖子往上带,他怀里的猫因为他的动作,喵呜一声叫。从马车里一下子窜到了车顶。 陆小宁被带上了马车,马车调转方向,继续前行,然后一路到了十一皇子府。 马车里的人下来,乌云掩盖了月华,廊下昏黑,什么也没看清。待乌云散去,十一皇子府的大门已经关上。 跟在身后的人守了一夜,也没见两人出来。 原本打算捉人的几家人互看了一眼,揉揉眼,又揉揉眼:他们没看错吧,那是皇上的胖猫,皇上的手,皇上未登基的府邸? 陆状元郎一夜未出来? 皇上和陆状元有一腿? 是了是了,皇上和陆状元青梅竹马,又同生共死过,经常同进同出,年纪又相仿,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先前只觉得两人身份悬殊不太可能,但现在怎么看怎么都像已经有两腿了! 文武百官都炸了。 流言开始在百官中传开…… 文武百官都觉得,皇帝定是见过的女子太少,陆昭宁即便中了状元,但也是掖庭奴才出身,怎么配得上天子! 像他们这样清白人家的女儿,才配进宫为妃。 林御史觉得,皇上该选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7 章 签到127天 陆小宁第一日到翰林院报到,翰林院的院士对着她笑了笑,什么也没敢安排她做。她兀自找了些文书来看,时不时就有目光投到她身上。她看过去时,那些目光又瞬速转开。 整个翰林院的人似乎在排斥她,又在热烈的讨论她。 陆小宁拧眉,继续看手里的文书。 她看完后,就抱着文书往翰林院的藏书阁去。走到藏书阁最里侧的书架时,恰巧碰见了在里面誊抄的探花郎薛子章。 陆小宁本没打算过去,薛子章朝她招招手。 陆小宁眸色微闪,走了过去。 薛子章左右看了看,见周遭无人,才压低声音问:“你昨夜是不是同皇上在一起……”他想了一个合适的词,“秉烛夜谈?” 秉烛夜谈? 昨晚上琼林宴,已然累极,谁有空秉烛夜谈。 陆小宁:“是在一起,没秉烛夜谈,只是睡觉。” 薛子章嘴巴张成了0形:“睡,睡……觉?” 看他这表情,突然察觉自己的话有歧义。陆小宁连忙补充道:“各睡各的。” 薛子章大大松了口气,继续道:“外头有些关于你和皇上的流言……你还是避讳一些吧……”他神色一言难尽。 陆小宁眸色转冷:“你也知是流言,何须避讳。”若她因为这个原因就和李衍疏远了,她都觉得莫名其妙。 “哎呀,总之你不想被特殊对待,就听我一句劝。”薛子章神色纠结:“你是女子,皇上是男子,男女有别,君臣有壁,当避嫌的时候要避嫌。” 陆小宁反问他:“你同皇上一起,是否要避嫌?” 薛子章:“我是男子。” 陆小宁拧眉:“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是女子。”她把书放下,转身就走。 薛子章叹了口气:可不是吗,说来说去,就因为她是女子。 他还听说,今日群臣准备上折子让皇上选妃呢。 今日早朝,皇上该头疼了吧。 但显然薛子章不够了解当今新帝。 李衍可不是太上皇,或者他大皇兄,从来不会惯着没事找事的人。 林御史在金銮殿下跪着,情绪激动的说着皇帝必须选妃的必要。 李衍斜靠在龙椅上,听着他叽里呱啦说 一大堆,注意力却全集中在自己的系统仓库内。然后一个个开始翻自己这些年签到和抽宝盒奖励的物件。 他记得好像有一本百官后宅秘闻录,翻了片刻,终于翻了出来。他翻到林御史那一页,然后拉开:嗯,林御史在外面是个话痨,没想到家里是个妻管严。曾经因为睡觉打了个呼噜,被林夫人一脚踢下床,踢得左胸骨断了一根…… “皇上,皇上!”林御史说得慷慨激昂,一抬头见李衍在发呆,忍不住就提高了嗓音:“皇上,您该选妃了!” 李衍终于从八卦里回神,微微掀开眼皮看他:“林御史说选妃,是想朕选几个?” 文武百官见他这样问,顿时都觉得有了希望。林御史更是神情激动,高声道:“自然是多多益善,皇家开枝散叶乃是大事!”后宫自太上皇故去,就一直空着。天合帝不听劝,总算有个听劝的了。 “多多益善?”李衍挑眉,故作不解:“那林大人至今为止为何只有一妻?” 林御史理所当然的道:“皇上是天子,自然与臣不同。” 李衍:“如何不同?天子亦是人,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而且林御史看上去比朕身子骨强壮,朕若多多益善,你不多多益善,委实说不过去。” “这这这……”林御史一想到自家夫人,后背都吓得开始冒汗了:“臣现在说的是皇上选妃的事,皇上缘何扯到臣身上?” 李衍叹了口气,看向群臣:“看来林御史也觉得自己的‘多多益善’荒谬,众爱卿看到了,非是朕不想选妃,林御史不能身体力行的说服朕。” 这下所有人看向林御史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罪人。 林御史郁猝:说好的一起劝皇上呢,到头来都变成了我的不是! 林御史:“那张尚书、周学士、武侍郎家中也有好几个妻妾,皇上不能总盯着臣!” 被点名的几人虎着脸瞪着林御史:这种私事是可以拿到朝堂上来说的吗? 李衍分得很清:“朕问的是林爱卿,你最积极、声音最洪亮,当是这次带头劝朕选妃的,自然该先给朕做个好示范。怎么,还是你觉得自己说得不对,是在忽悠朕选妃?”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林御史面色涨得通红:“臣绝对没有忽悠皇上!” 李衍直接 抬出杀手锏:“既没有忽悠,那散朝后朕就让人挑几个美人送到你府上吧。” “皇上!”林御史后背已经冷汗涔涔。 李衍丝毫不理会他,摆手让福宝去办了。 林御史一看福宝走了,整张脸都白了:他夫人就是闻到他身上的味不对,都能剥他一层皮,若是去了十个美人…… 他已经不敢想了,一激动,直接吓晕了过去。 “呀,林御史这是怎么了?”李衍连忙喊人,立刻有御前侍卫过来抬人,李衍交代道:“把人抬到林府,就同林夫人说,林大人听闻朕要送他美人,激动得晕了过去!” 林御史很快被抬走了,文武百官多多少少都听过林夫人的凶悍,集体为林御史默哀了两秒。 幸好,打头阵的不是他们。 皇上既不想娶太多,那先娶一个皇后总可以接受吧。 于是,兵部又刘尚书站了出来:“皇上,您既然觉得多多益善不合适,不如就先选皇后吧。有皇后照顾您,臣等就放心了。” 天合帝在世时,朝臣也多次提过立后的事。但无一例外都被一口回绝了。就在他们以为李衍也会一口拒绝时,李衍一反常态的开口了:“那刘尚书觉得哪家的女儿可堪为后?”他盯着刘尚书,道:“朕要听真话!” 他说完,在系统仓库内翻出一张‘真话卡’,点击使用。 使用对象——兵部刘尚书。 刘尚书早就打好腹稿,尽管他也想直接推自己的女儿当皇后,但这事还要委婉。 他尽管和所有的大人一样,把自己的女儿先送进宫让皇上选。 然而,他张口就是:“自然微臣的女儿最合适。”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齐齐看向他:真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衍来了兴趣,哦了一声,继续问:“那不知刘尚书的女儿合适在哪?具体说来听听。” 其实刘尚书说完先前那句话,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不知怎的,李衍一问,他又忍不住把肚子的话全倒了出来:“臣的女儿生的花容月貌,比之云侍郎那什么第一美人的女儿好看太多了。臣的女儿文采斐然,比周大学士那第一才女女儿有才情。且性情温婉,善解人意,臣自认为比礼部江大人的女儿更贤惠……” 他巴拉巴 拉把满朝官员家适龄的女儿都数了个遍,每个都得罪得透透的,他越想停下就越停不下来,越说越想哭了。 他是疯了吧,纵使心里这样想的,也不能全说出来啊。 他这么多年的为官之道,突然被狗吃了吗。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点名的官员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吏部云侍郎立刻就怼了回去:“刘尚书,你自己眼瘸,别带臣的女儿!” 周大学士也恼了,怒瞪着刘尚书:“令千金文采有多好,现在让她来同本官女儿比比!” 礼部江大人最气:“看刘尚书自己刻薄的德性,你女儿能贤惠到哪儿去?就算想让自己女儿当皇后,也不该如此厚颜无耻,简直令天下人嗤笑!” 一个个的都对刘尚书怒目而视。 刘尚书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但一听见他们回怼,就忍不住骂了回去。说话之难听,只恨不得把这么多年没说过的脏话全都来一遍! 但双拳难敌四手,刘尚书再怎么吐国粹,也就一张嘴。群臣群起而攻之,同时指着他鼻子骂。 金銮殿上乱成一团,去而复返的福宝想出声制止。李衍摆手,示意他不用管。 他就斜靠在高高的龙座上,静静的欣赏着众人的叫骂。 其实朝堂上这些官员,有时候和市井里的泼妇骂街没什么两样。 骂人这回事,谁最不要脸谁就能赢。 但显然,刘尚书还是要脸的。 他在众人的围攻下,气得胸口起伏,心口一阵一阵的疼,咚的一声就掩面倒下了。 围着刘尚书的文武百官集体散开,虎了一跳。 李衍也猝然起身:“快,还不快将刘尚书抬到偏殿去,快让太医过来诊治!” 待刘尚书被抬走后,李衍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众人:“纵使刘尚书说得有什么不对,诸位也不能当着朕的面将他骂死!若他今日死了,诸位都有份!” 文武百官额头都突突的跳,气恼的同时又未免担忧。 众人生怕刘尚书真的一命呜呼了,一时都忘记这个话题是谁挑起来的了。 众人回去焦急的等着刘尚书的消息,没等来刘尚书的消息,反而等到了林御史被自家夫人拿刀追了十条街的劲爆八卦! 听闻林府去了十个美人,林府上 下乱成一团。 林御史别说再提选妃的事了,他都想先选一个歪脖子树挂上去。 皇帝不学无术,是一点都不干人事啊! 林御史这边的事还没完,刘尚书就被御林军送回了刘府。性命是无碍的,但躺在床上起不来,目测半个月是上不了朝了。 在朝堂上对骂是一回事,但把人气出大病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谁也不想往后结个仇家,于是众人纷纷提着礼品上刘府探病去了。 刘尚书看到他们心里虽然还有气,但此刻也平静了不少。 和他对骂的几个官员主动说了几句软话,刘尚书也软化了态度。 众人说了几句,又说到当日早上的事。慢慢的,总算有人回过味来了。 他们好像应该可能被皇上耍了。 众人气得要死,周大学士道:“明日再来过,明日早朝我们万不可以再中皇上的圈套了。不管他说什么,问什么,我们都只揪住他选妃的事不放。” 礼部尚书江大人担忧问:“皇上有心疾,我们逼得太紧,他不会又犯病了吧?” 文武百官都见识过李衍吐血的场面的,要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周大学士沉吟:“明日见机行事,要是皇上脸色不对,我们立马不提了。” 众人此时就一个心情:哎,和一个不学无术,身体病弱还不要脸的皇帝斗智斗勇好心累,好无奈! 大楚历代皇帝里也没有这样一个难搞的。 难搞的李衍此刻正在长泽殿边撸着猫,边翻看那本《文武百官秘闻录》。 哇哦,这比唱戏还精彩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8 章 签到第128天 李衍看到一半,白芷就过来说他娘在宫里等他,让他过去一趟。 他合上书起身,跟着白芷过去了。 去的时候赵娘娘也在,自从贤太后走后,两人显得有点无聊,一个在团线团,一个在绣花。 胖橘见到线团,眼睛就圆了,一下子跳到了赵娘娘的桌边,伸出爪子去够那线团。 赵娘娘将线团丢到桌上让它自己玩,然后起身笑吟吟道:“瞧你这两日逗那帮老顽固挺高兴的,你悠着点儿,别真把人给气死了。” 李衍笑着回:“哪能啊,他们命硬着呢,不折腾几下,就得来折腾我了。” 许太后起身,白芷立刻过去帮她收拾好东西。 她拉过李衍坐到桌边,欲言又止后还是问道:“宫里宫外传你和小宁是怎么回事?” 李衍就着一边的冒险团开始逗猫,后知后觉的问:“都传了些什么?” 许太后瞧着他一言难尽,实在有些说不出口。赵娘娘见她那纠结的表情,劝道:“你说你操这么多心做什么,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当知道宫里人嘴碎。十一和小宁都是有主见聪明的孩子,有没有一腿他们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 李衍被赵娘娘豪迈的话惊得眼皮直跳:什么一腿两腿的,他人还在这呢,就不能委婉点。 许太后也觉得自己太过操心,叹了口气道:“娘就是关心你……”从前她想自己的儿子健健康康就好,如今又想儿子能有个人照顾。 如果这个人是小宁,她就更开心了。 但自家儿子这身体,如果是小宁,又有些拖累对方。 她心里急啊。 瞧儿子这一问三不知的模样,看来问了也白问。她又转而问:“小宁呢,怎么不见她进宫?”从前可时常会进宫看她和赵娘娘的。 李衍:“小宁现在在翰林院做事,是朝廷命官了,哪能日日进宫来陪您啊,她忙着呢。” 许太后不满:“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修撰,怎么可能忙到一点时间都没有,莫不是被人欺负了。你这个皇帝也上点心,该照顾的要照顾着点。” 李衍点头:“是是是,母后说得是。” 许太后接着道:“哀家让人做了些糕点,待会你给她送点过去,让她有空过来瞧瞧哀家。” 李衍继续点头,生怕他母后再打听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拿到糕点后就赶紧走了。 他乘着御撵一路往外廷的翰林院去,快到翰林院时,他就下了御撵,示意福宝不要声张,提着食盒从后门进去了。 他拉开脑海里的地图,标记了陆小宁的位子,然后利用地图一路避开人,往翰林院的藏书阁去。 到的时候,藏书阁门口守着两个侍讲,看到李衍时,立刻就跪下了。正要说话,李衍就嘘了声,温声交代道:“守着门口便是。” 两人互看一眼,默契的起身退下,继续守在了门口。 李衍从福宝手里接过食盒,示意他也守在门口,然后一路沿着地图的红标往藏书阁最里面走。走了没多久,就在最里面靠窗户的地方瞧见了坐在案桌前发呆的陆小宁。 他走近,陆小宁听见声音抬头,瞧见是他微微讶异,起身见礼。 李衍连忙伸手虚虚扶了她一下,笑道:“怎得还客气起来了。” 陆小宁:“您是君,我是臣,见礼是应该的。” 李衍在案桌前坐下,示意她也坐:“我不同你说这些虚的。”他把食盒推到她面前:“怎么一个人在这,翰林院已经闲到让陆状元在这发呆了吗?亏得方才我还在母后那说你很忙,忙得没空去瞧她呢。” 陆小宁抬眼:“许姨让我去瞧她了?” 李衍轻笑:“怎么,现在不自称臣了?” 陆小宁抿唇不说话,李衍把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糕点摆到他面前:“母后让我送来的,趁热吃吧。” 陆小宁拿起一块糯米糕咬了一口,香香甜甜的,一如既往的可口。 李衍盯着她两颊鼓鼓,片刻后才道:“你我一同长大,又一起经历了许多,即便你入了仕也不用同我客气。宫里宫外的闲言碎语你也不必在意,有任何事都可以同我说。现在我是皇帝,可以给你撑腰!” 陆小宁吃完手里的糕点,看向他:“那能将我调到大理寺吗?如你所见,翰林院太闲了,只能让我在这发呆。”她说话算委婉了。 说完又立刻问:“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如果太麻烦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按照惯例,新科状元、榜眼和探花郎入了翰林院都要待满三年,考核过后才决定要留任还是放 到别的地方去。 才待几天就放去大理寺,确实没有这个道理。 但一直闲在翰林院,陆小宁又实在受不了。她宁愿去大理寺从最下等打杂的做起,至少觉得自己这么努力是个有用的人。 而且,她的第一目标就是进大理寺。 李衍一口答应:“不麻烦。”他还是那句话:“朕是皇帝,当皇帝不就是为了一言九鼎,庇护亲人吗?一个调令而已,这点私朕还是能徇的。” 他语气戏谑,陆小宁忍不住笑了两声,双眸里终于有了光亮。 就在这时,一本书吧嗒砸在了地上,有人呀了一声,然后扑通跪在了地上,声音都紧张到磕巴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衍和陆小宁同时回头看去,跪在那的探花郎薛子章头埋得更低了,心里却在疯狂骂自己:倒霉催的,没事来这做什么,该不会搅扰了皇上的好事,被责罚吧。 但李衍出乎意料的平和,看着他温声问:“这位是探花郎吧,不用跪着了,过来一起坐下吧。” 薛子章身子抖了抖,赶紧捡起地上的文书,依言跪坐到了两人身边,但头依旧低着,不敢冒犯圣言。 李衍开口问:“方才怎么没瞧见探花郎?” 薛子章立刻回道:“方才微臣在二楼整理文书,并不知晓皇上来了,下来是来找陆状元问几个文书的问题。” 陆小宁朝他伸手,他立刻把文书递了过去,然后李衍就看着陆小宁替薛子章解答问题。 藏书阁很安静,薛子章全程绷着身子,什么也没听进去。待陆小宁回答完了,他赶紧接过文书起身,朝着李衍又是一礼:“皇上,无事的话微臣就退下了。” 李衍点头,温声道:“去吧。” 薛子章立马退了下去,待到了藏书阁二楼,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皇上瞧着还挺好说话的,和陆状元之间的相处好像也挺寻常。 嗯,也不能说寻常,他们二人之间太过熟稔了,不似君臣。 薛子章不敢再往下想,时刻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楼下的李衍等陆小宁吃完糕点,才道:“你这几日有空去看看我母后和赵娘娘吧,即便入了仕,后宫你也可以随意进出。待会我的诏令会下到翰林院,明日你就可以去大理寺报到了。” 陆小宁点头,起身送他。 李衍到了门口,福宝朝陆小宁俯了俯身,算是见过礼了。然后护着李衍避开人又一路沿着后门出去了。 全程都没惊动翰林院的其余人。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读看了陆小宁,心里活动已经很丰富了。待陆小宁一进藏书阁,其中一人立刻跑去把皇帝来过的事告之了翰林院的众学士。 翰林院的人集体震惊,待再接到陆小宁的调令时,看陆小宁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陆状元郎和皇上果然有一腿,这才在几天,就直接调到大理寺去了? 大楚开国以来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这事很快就传开了,原本打算次日上早朝继续劝李衍选妃的一帮大臣耐不住了。 立刻纠集了七八个人进宫面圣,要求李衍收回调令。 李衍压根不见他们,问就是心疾犯了,起不来。 几个大臣又来从前对付先帝的那一套,说是李衍不出现就跪死在那。 然而,他们跪到半夜,也没人搭理他们,连走过的宫婢小太监都不看他们一眼,仿佛当他们不存在。 跪得委实没多大意思。 时至子夜,周大学士先站了起来,迟疑着商量:“要不,我们先回去,明日早朝再来?”新帝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他们纵使撞死在御前,可能新帝都不会看眼。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吓得捂住心口吐血,反过来骂他们太吓人。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憋屈。 这官是一天都不想当了。 几人起身往宫外走,走到宫门时,却被告之宫门关了,没到时辰不开。 “几位大人要不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晚,要不还回清心殿前跪着?” 周大学士怒了:“荒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等是为朝廷事忧心,大半夜的怎么能让我等露宿宫内!” 守宫门的将士没好气道:“既然诸位大人也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又何必进宫为难皇上?这不是诚心找不痛快吗?” 好好好,居然在这等着他们呢。 几人气得要死,来回踱了几步,正想着要如何是好呢。宫门外突然传来马儿的嘶鸣声,紧接着有人高喊:“北疆急报,速速开门!” 很 快,沉重的宫门被打开,一个腰间别着黄旗的血人高举手里的竹封急报,一路从他们身边卷过。 宫门外的马匹早就累得倒地不起,一阵血腥气扫过,冗长漆黑的宫道上只听得见跑动起来的哒哒脚步声。 声音的回响叫人心慌。 周大学士几人神色同时凝重了起来:北疆急报?北疆出事了? 几人也不出宫了,折身又往宫里赶。 还不等几人赶到清心殿,护送阮太妃出宫的护卫又浑身是伤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待他们赶到清心殿时,就见之前声称心疾犯了的皇帝冷着脸坐在御前,神情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很快他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就在三皇子回京奔丧,阿赤容烟趁着拿种子的机会,突然带兵突袭潞城。阮大将军毫无防备,战死。羌北军已连占三城,阮家军死伤无数,撤往蓼城死守。 同一时间,三皇子和阮太妃在前往北疆的路上又被高手伏击了,三皇子为救落水的阮太妃下落不明。 众人惊骇:好个阿赤容烟!果然和她父兄如出一辙,都是奸诈之徒! 该来的还是来了,阿赤容烟一直没动静,当是先前都在积蓄力量。 阿赤容烟是一早就计划着要入主中原,还是真因为皇姐的死才这么干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养虎为患了。 当初真应该直接毒死她! 李衍企图用标记卡去找三皇子的位子,但一无所获。 标记卡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那只能说明他三哥凶多吉少。 他抿唇,立刻让初一带一队暗卫去找三皇子,同时连夜召集文武百官商议抗击敌军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9 章 签到第129天 连夜进宫的文武百官还当李衍又想折腾他们,待到了宫内,看到周大学士几人,知道事情的始末后,神色也凝重起来。 兵部尚书提议道:“阮老将军熟悉北疆,可让他带兵前往。” 李衍第一时间自然也想到了阮老将军,他拧眉道:“阮老将军自从被削爵后就病了,方才朕派人去瞧过了。他听闻阮大将军战死,三皇子和阮太妃失踪的消息,就突然中风,恐起不来了!现在,朝中还有谁可以领兵?” 其实如果可能,李衍更想御驾亲征。他去过羌北,满朝文武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羌北的形势、地貌和他们的战术。 而且他的系统能给战事带来很大的帮助。 但他现在是皇帝,又刚继位,文武百官显然不会让他去冒险。 他扫了一圈,放眼整个朝堂,除了阮家,有资历和本事的武将好像都在皇姐和卫博霖手里折损得差不多了。 朝廷一时半会还真无人可用。 众人商讨片刻后,赵左都尉想到自己儿子还在北疆,站出来请命:“臣愿意领兵前往北疆平乱!” 赵家祖上本就是武将,赵左都尉自己年轻时也领过兵,是个练家子。长公主那会儿清君侧也是他带队先冲进了皇宫,他请命,文武百官都觉得合适。 李衍自然就准了。 只是赵左都尉领兵十万前去平乱,才去了数月就败给了只有三万兵马的阿赤容烟,并且被对方活捉,对方叫嚣着要让大楚拿两座城池去换,不然就杀了赵左都尉。 消息传回京都的时候,朝野震惊。 十万兵马败给了羌北的三万兵马,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阿赤容烟竟如此骁勇善战! 城池是不可能给的,李衍提出要御驾亲征,立刻就被文武百官给拦住了。 在他们心里,新帝就是个肩部能抗手不能提,时不时就吐血晕倒需要人照顾的病秧子。 别敌军没打退,皇帝出征的路上又死了。 内忧外患,那大楚就完了。 巡城指挥裴霁跪了下去:“臣愿意领兵前往!” 然而,就在此时,金銮殿外进来了一人,高喊道:“臣也愿意领兵前往!” 所有人都回头朝来人看去,就见已经是正六品大理寺寺正的陆小宁缓步而来。 百官拧眉,有人喝道:“大胆!陆寺正你一介六品官,如何能进金銮殿?” 随即又想到她进来没有被任何侍卫阻拦,必定是皇帝默许她在宫中行走的。 于是众人又纷纷看向御座上的李衍。 李衍也没料到她会来,微微拧眉,但还是道:“诸位大人,国之存亡之际,就不要计较官阶问题,且看看陆寺正怎么说!” 往日没事喜欢吵吵闹闹的朝臣此刻也不得不听陆小宁说两句。 陆小宁跪到大殿之上,朝李衍道:“皇上,微臣少时曾困与羌北,对羌北地形和阿赤容烟都极为熟悉。对羌北军的作战部署和手段也颇为了解,没有人比微臣更适合领兵出征!” 她此话一出,还跪着的裴霁就立刻道:“陆寺正就算当了官也是个女子,女子如何能领兵?” 百官跟着附和:“就是,自古就没有让女子领兵的道理,我们大楚是男人都死光了,才要一个女子出去杀敌!” “既都是官,分什么男女?再者女子如何不能领兵?”陆小宁环顾群臣,“阿赤容烟也是女子,但你们拿她束手无策!” “你,大胆!”兵部尚书喝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阿赤容烟乃蛮夷,已经算不得女子!” 陆小宁拧眉:“不管她算不算女子,我军大败是事实。大楚已经损失十万兵马,又耗费大量财力物力,难道你们想继续同羌北耗下去,还是想大楚继续节节败退?” 裴霁冷哼:“说得你有多厉害一样!你一介女子,是去了就能打败阿赤容烟,还是能夺回所有的城池?” 陆小宁:“没有人能保证必胜,但我若出马,必定比裴指挥使稳当,论智谋和武学,我皆在裴指挥使之上!” 她这样说裴霁就不服气了,论智谋,他确实比不上状元之才的陆小宁。但若论武学,他三岁就习武,十岁就能单手碎大石,会怕一个有三脚猫功夫的女子? 当然,这是在他没见识过陆小宁杀敌的场面的情况下,才这样认为。 他怒瞪着陆小宁,随即朝李衍道:“皇上,微臣请求与陆寺正比试一场,若微臣输了,就赞同陆寺正去北疆!若她输了,她需 得磕头向微臣道歉!” 李衍知道,就论功夫而言,裴霁绝对不是陆小宁的对手。他认真看向陆小宁,问:“你当真要比?” 他问的是,你当真要去北疆? 他知道陆小宁想证明自己,但此去北疆责任重大,一旦兵败,她可能连官都不能当了,还会沦为朝廷上下乃至大楚百姓口中的笑柄。 那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若换了裴霁去,败了便败了,有赵左都尉在前,没有人会去责难他。 这就是差距。 陆小宁迎着他的目光,坚定的点头:“比,微臣求与裴指挥使一战!” 两人对视两秒,李衍最终点头,群臣立刻散开。 裴霁和陆小宁起身,相对而立。裴霁容长、脸大高个,陆小宁过分纤细,两人从体型上几步对称。 文武百官都不看好陆小宁,就连裴霁也是看轻自己对手的。 他大喝一声冲了过去,双手握拳,直冲陆小宁面门。还因为怕对方躲不过,没有使全力。 然而,陆小宁轻飘飘的躲了过去,然后一个过肩摔,将人砸在了地上。 砰咚一声,整个金銮殿都在震动。 殿内寂静无声,裴霁难堪的爬了起来,面色涨红,喝道:“再来,方才我是让着你,这次必不会手下留情了!” 说着又一个扫堂腿就朝陆小宁扫了过去…… 砰砰砰!!!! 不管裴霁起来多少次,都被陆小宁三招内打趴下了,最后被狠狠摔出了五米远,砸进了挤在边上的百官中,怎么也爬不起来。 百官看陆小宁的眼神瞬间都入煞神临世。 这身手干净又利落,连不会功夫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才是手下留情的那个。 若真动真格的,分分钟弄死裴指挥使! 这这这,看不出来啊! 现在一打量,光站在那,就杀意凌然! 陆小宁扫过众人问:“诸位对我领兵出征可还有异议?” 裴霁还躺在地上哎呦叫唤,文武百官沉默着不说话。 陆小宁再次看向李衍:“皇上,诸位大人都没有异议,请准许微臣领兵出征!” 李衍轻叹了口气,然后道:“陆昭宁接旨,朕封你为正五品武毅将军,即可点兵前 往北疆迎敌!”他声音不大,但金銮殿所有人都听见了。 陆小宁跪下,高声道:“臣领旨!” 文武百官皆看着她挺直的背影,为国而战,不论身份,不论性别,此刻没人敢轻视她。 当夜所有人都退下后,李衍单独将陆小宁留了下来。从怀里摸出随他多年的龙纹玉佩,交到她手里:“这个给你,有了这个玉佩,你可以调动北疆任何人马,万事可先斩后奏。” 陆小宁捏紧玉佩,点头。 眼看天快亮了,李衍终身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拥住了她,小声道:“战事重要,你的命也同样重要,活着回来……阿宁……” 陆小宁身子僵了两息,慢慢伸手回抱住他窄瘦的腰身,然后收紧。 殿内静谧,伺候在一旁的福宝见此情形,忙低头退了下去。 次日一早,陆小宁点兵从北城门出发。裴霁作为副将,兵部左侍郎作为监军一同前往北疆。 李衍亲自去送,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待队伍走远了,才拉开脑海里的地图,标记了陆小宁的位子。 地图上的红点一点点动了起来,然后越走越远…… 只要红点在动,陆小宁就当安然无恙。 见他站了许久,不住的咳嗽,福宝连忙上前道:“皇上,回宫吧。” 李衍点头,待回了御撵才嘱咐十五道:“立刻让暗卫传信给小路,让他从江南回来。” 十五点头,匆匆去了。 他转头又吩咐禁卫军统领:“你派一队人马去京都内外搜集制作烟花和爆竹的原料送到宫里来。” 禁卫军统领一句废话也没问,领命就去了。 李衍回到宫中不久后,禁卫军统领就把东西送了来。 李衍在后宫找了一处空置的院落,让人把院子里多余的东西全清楚了。然后摆了好几张大桌子到大殿里头,翻出系统给的火药配方,开始研究炸药。 这配方他先前就有,但一直觉得威力太大,一个不好会祸害百姓,就一直没研究过。 现在,他不得不研究了。 想到边疆的战事,他研究起来就没日每夜的,连带早朝不是迟到就是早退,要不就干脆不出现。 宫里时不时就传来砰砰砰类似于爆竹炸裂的声音,只不过比爆竹 声更大。 大臣心焦,打听的一圈,听闻皇帝在大肆采购爆竹和烟花的原料,就认定他在玩闹了。 北疆正在打战,都这个节骨眼上,皇上还只顾着玩,难道真是天要亡他们大楚。 文武百官进宫去觐见,全被赶了出来。众人商量一圈后,只能找来沉迷造房子的十皇子,让他去劝皇帝。 饶是十皇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道北疆战事吃紧。 他很顺利的进了宫,待到了空旷的留仙宫内,就见几个小太监围在一起,嘀嘀咕咕。 他走进,正要问皇帝在哪。那几个小太监突然大喊一声就跑开了,焦黑的地面上只剩下一个在滋滋冒着火星子的黑色圆球。 十皇子好奇,正要凑过去仔细看看,就听见李衍一声吼:“十哥!” 十皇子直起腰,刚抬头朝李衍看去,李衍身边的十五就掠了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带出数米远,然后扑倒。 砰咚!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火星子四溅,饶是他们躲得够快,十皇子的发顶还是被溅出来的火星子烧掉了一节。 伺候的宫人吓得要死,连忙提了一桶水朝着十皇子兜头泼去。火瞬间熄灭,十皇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耳膜里还在嗡嗡作响,身上滴滴答答淌着水珠,熏黑的脸看看不远处被炸出的大坑,又看看匆匆走近的李衍,茫然问:“十一,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他都快吓死了。 若是十五没拉他,他现在估计已经身首异处,躺在那坑里了。 李衍蹲到他身边,确定他无事后才道:“我在研制一种叫‘火药’的武器,十哥觉得用它来炸羌北大军如何?” “炸羌北大军?”十皇子眼睛瞬间亮了:“原来你躲在宫里这么久都是在研制这个?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李衍唇角翘起:“有,十哥,我们去凉亭里说。” 十皇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到了凉亭内,就瞧见凉亭的桌上摆着几张图纸。 他一看到图纸就来了兴趣,凑近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问李衍:“这是什么图纸?”他从未见过。 李衍:“大炮构造图。” “大炮?”十皇子也从来没听过这个词:“那是什么东西?” 李衍:“ 可以放方才火药的东西,能瞬间射出百米远,十哥能照着图纸做出来吗?” “百米远?”十皇子已经能想象到羌北那些蛮夷被炸飞的场景了。他信心满满地点头:“只要图纸够详细,就能!” 李衍唇角翘起:有个手工一绝的哥哥就是好。 十皇子匆匆的来,然后拿着图纸又兴冲冲的就走了。 群臣万万想不到,十皇子不仅没劝皇上,还同皇上一起胡闹起来。 说是给皇上造什么新奇的玩意,花费了不少人力和财力。 众人扼腕,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陆小宁去后没多久,北疆就传来捷报。赵左都尉丢失的两城被成功夺回,赵左都尉也被救回。 也算给了他们点安慰。 从前觉得陆将军配不上皇上,这样一看,好像也勉强够得上。 之后两军对垒,迟迟没分出胜负,这一耗就耗到了年关。 边关兵器和粮草都告急。 文武百官顿时又急了,想到连连亏空的国库就头疼。纵使陆昭宁在英勇,没钱没粮没兵器怎么打? 这阿赤容烟就是算准了长公主会瞎折腾,皇帝无用吧。 李衍先前看过国库和私库,尽管大皇兄在位期间已经尽力去填补,但还是不够。 赵左都尉那次出征国库拨了一次银两就没剩下多少了,加之十皇子那造大炮又要银子,这次陆小宁又打的是持久战,再这么下去大楚恐会元气大伤。 李衍将十皇子找了来,询问他大炮的进度。 十皇子拧眉:“还在改进,有一出不是很明白,再给为兄一点时间,为兄一定造出大炮给你。” 李衍也想给他时间,但北疆那边等不了了。 ‘玩闹’数月的李衍难得上了一次朝,他看着金銮殿上不安的朝臣,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君王气度:“钱和粮还有兵器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朕已经命工部在加紧铸造兵器。至于钱和粮,朕会令江南十二商会去筹集。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各司其职,安抚民心。” “江南十二商会?”周大学士出列,“皇上,从前这商会都是四皇子去接触的,这次是否也要请四皇子出马?” 李衍摇头:“不用,四皇兄幽禁多年,和江南十二商会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这事朕 会另外让人去办。” 他既是这样说了,定是已经有人选了。 群臣也不好说,然后各自去忙各自的。 上朝后的第二日,李衍就病了,看样子还病得不轻。 隔着珠帘都能听见他连连咳嗽的声音,他斜靠在榻上有气无力交代诸位大臣道:“朕恐是感染了风寒,不宜早朝,你们若是有事可到长泽殿来见,也可去寻赵太后或是十皇子。” 众人摇头:哎,皇上果然是个靠不住的,看来还得靠他们自己。 他们还是该筹银子的筹银子,筹粮草的筹粮草吧。 待文武百官走后,长泽殿关闭。福宝身边的小太监走到塌边伸手拍了拍摊在榻上的人,温声道:“起来了,人都走了。” 方才还病弱无力的人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抬头邀功:“皇上,我方才做得不错吧?” 李衍点头:“不错,待朕出宫后,你就照着今日的模样模仿便是,脸上的妆容别卸了。有福宝和赵娘娘帮你遮掩,没人会察觉的。” 那帮老臣素来知道他身体差,不学无术,定然都不指望他了,也就不会没事找事一定要见他。 就算见到‘他’,以陆小路的易容术,若不细看是不会察觉的。 试问,朝臣谁敢一直盯着天子瞧? 陆小路连连点头:“皇上放心去北疆吧,我一定不负众望。” 李衍直接从掖庭西直门出了宫,待出宫后,他坐上马车就直接换了一身常服。到了十皇子府,然后坐着十皇子的马车出了南城门。 待他要换乘马车,十皇子道:“十一,此去北疆,你一切小心。” 李衍点头:“知道了十哥,先前让你铸造的那批弓弩我先带去边关,改良的炸药我也先带一部分过去。你这边一旦改良好大炮,就立刻运到北疆来。” 十皇子:“你放心,很快就能改良好。”其实大炮已经做出来了,只是先前实验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总是哑火。 两人分别后,李衍坐上了十五准备好的马车,带着一队暗卫匆匆赶往江南,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卫含薇处。 修整了半日,卫含薇带他去瞧了筹集的粮草和军饷,然后神色凝重道:“这几年皇位更替太快,赋税变化也大,加之江南水灾频繁,又是秋 冬季节,并不好筹粮。我也只能弄来这么多了,再多的,恐要您亲自出马。” 她到底只是个副会长,面子没有燕大家的大。 于是李衍又以燕大家的身份重新召集了南北十二商会的成员,以发国债的方式筹集了大量的银两。 他这边一有动作,朝廷那边很快得到了消息。 文武百官拿着这事去问还在病重的‘皇帝’,皇帝直接说是自己的授意。 文武百官顿时松了口气,心说皇帝也不是一无是处,居然能让这南北巨贾燕大家听从皇家的指示。这比当初四皇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充盈的国库厉害多了。 屏风后的陆小路暗暗得意:那是,皇上自己能不听自己的吗! 李衍筹集了银两,一部分让陈知州运往了京都国库。一部分运去北地,找岳家家主帮忙筹集了足够的粮草,然后一通运往北疆。 他跟着运粮的队伍行了数月,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边关蓼城。 他发现,他怎么赶路,再怎么难受,顶多掉血,血条没掉完前,是怎么也死不了。 李衍放心了,进城就直接去了蓼城知州府邸,亮出圣旨给守门的士兵。士兵见他手里的圣旨,吓了一跳,齐齐跪下后,立刻打开府门将他迎了进去。 将军府里只有兵部左侍郎在,他见到李衍也吓了一跳,正要下跪。李衍及时制止了他,道:“朕现在以粮草监军的身份过来,你我同级,不必下拜。往后在人前也只称呼朕为许先生。” 这是不许声张的意思了? 皇上是偷偷来的? 兵部左侍郎眼神闪烁,恭敬的退到了一边,示意侍从快些上茶水。 趁着上茶的功夫,李衍又问:“陆将军和裴副将呢?” 兵部左侍郎神色凝重:“一早阿赤容烟就在城门口叫嚣,陆将军和裴副将出去迎敌了!” 李衍茶水也没来得及喝,起身道:“走,陪我去城楼上瞧瞧。” 兵部左侍郎吓得要死,连忙阻止:“皇上,您龙体重要,万万不能去城楼上!” 朝中上下谁人不知,皇上有心疾,就是个玉雕的人儿。风吹怕倒了,磕碰怕碎了,受惊怕吐血。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皇上捣乱。 李衍淡淡的瞧了他一眼,不 知怎么的,兵部左侍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带着他往城楼上走。 北疆的风冷冽刺骨,别说李衍,就是兵部左侍郎登上城楼的那一刻,脸也被吹得生疼。 然而,守城的士兵一动不动,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在大楚的边境。 李衍爬上城楼,跳目远望,城楼下喊杀声一片。兵器相交的铿锵声刺人耳膜,浓重的血腥味到处弥散。 陆小宁一身黑衣银甲在混战中冲杀,很快便和红衣覆甲的阿赤容烟相与。 阿赤容烟有意避开和陆小宁的正面冲突,她后撤数步,身后便有二十几个羌北勇士骑马同时围了上来。 那二十个羌北勇士皆是铁骑银枪,银枪尾部还嵌了弯刀,呈扇形不断的攻击陆小宁。长枪攻击上半身,弯刀攻击马儿腹部以下。 不靠近不近身,围困消耗陆小宁。 一看就是刻意针对她研究出的战术。 除了围困陆小宁的人,其余羌北军明显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队形和战术都十分考究。 看来,阿赤容烟为了这一战,这些年做了不少准备。 十五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了一句,很快有士兵抬着一大箱弓弩上来了。 李衍身边的暗卫齐齐献身,足足有三十个,呈一字排开。拿出弓弩,拉弓上膛。 李衍摆手,三十个弓弩同时发射,齐齐瞄准羌北的勇士。 这些暗卫都是训练有素,箭术一等一的高手。 利剑射出,顷刻犹如数万道寒光疾驰而至。 围着陆小宁的羌北勇士瞬间毙命,集体摔下了马背,嘴角有黑血渗出。 阿赤容烟神色变了变,随后大喊一声列阵! 数千个羌北勇士立刻掏出别在腰后的盾牌,叠成扇形将羌北军护着中间,形成了密不透风的盾墙。 盾墙银光闪闪,折射着日头的光辉,照得城墙上的人睁不开眼。 李衍伸手格挡那刺目的光。 阿赤容烟站在阵中央,仰头越过高高的城墙看向他。 那态度,比几天前更加肆意张狂。 仿佛在说:你看,你的弓弩,本王早也有对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0 章 签到第130天 李衍适应了强光后,才看向被围在中间的阿赤容烟。 阿赤容烟仰头高喊:“李十一,本王就知道你会来,我们又见面了!” 大楚王室姓李,排行十一,那不就是当今圣上吗? 她一嗓子吼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陆小宁和一众大楚的将士也抬头往城楼上看,恰在此时,李衍被风雪吹得连连呛咳,扶着城墙面色都涨红了,一副随时要倒下来的样子。 大楚众人:这是他们的皇帝陛下没错了。 李衍平缓呼吸后,都没搭理阿赤容烟,朝陆小宁道:“陆将军,你们先回城!” 陆小宁和裴副将立刻带着人后撤,羌北的人想追,立刻就有箭雨射了下来。 阿赤容烟摆手,示意自己的人别追了。然后朝着李衍高喊道:“李十一,既然来了,我们谈谈?” 李衍这才看向她:“和你这种出尔反尔之人有什么好谈的?” 阿赤容烟:“本王何曾出尔反尔,本王说过,长公主在世时绝不侵扰大楚,但你们围杀了她!” 李衍见大军已经撤回城内,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就扭头往城楼下走。 他边走,城外的阿赤容烟还在喊:“李十一,本王今日给你个面子,先撤回去。明日辰时,城外五里坡,我们谈谈……” 待他到了城楼之下,城门恰好关闭。 陆小宁和裴副将朝着他下拜,众将士也紧跟其后,齐齐朝着他下拜。 李衍快走几步,托住了两人,示意所有人起来:“诸位辛苦了,行军期间,见到朕不必行此大礼!”然后又朝陆小宁道:“先回知州府上,同朕说说北疆详细的情况。” 陆小宁点头,嘱咐先锋官将受伤的将士待下去包扎修整。交代了一番守城士兵后,就随着李衍去往知州府上。 知州知道了李衍的身份,惶恐过后,连忙问陆小宁是否要备酒菜。 陆小宁摇头:“暂时不必,我们有事要聊,别让人进来打扰即可。” 随后,陆小宁将李衍带进了她平日处理公务的房间,房间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北疆地形图,房子中央摆放在一个模拟沙盘。 陆小宁一句废话也没有,走到沙盘边上,同李衍道:“阿赤容烟这次是有备而来,她的军队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而且许多战术都是针对大楚边军和我的。他们先前应该是借着拿粮的事在北疆境内安插了探子!” 李衍拧眉:“所以,她当年和谈那会儿已经在密谋了?” 陆小宁:“不确定是不是那个时候已经打了这个主意,但肯定不是长公主没了才起的意。我夺回蓼城和明水城时,这里的百姓都很好,阿赤容烟并没有大开杀戒,也没有为难他们,好像只是为了夺城。” 对待潞城、宣城和鄞城也同样是这样。 只是限制了百姓的进出自由。 李衍又问:“那赵左都尉呢?” 提起他,裴霁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沉声道:“赵大人之所以这么容易兵败,是因为阿赤容烟俘虏了赵世杰,用赵世杰引诱他出去。赵世杰最后在乱军中被砍死,赵左都尉虽然被救了回来,但一条腿也没了……现在在知州府上修养……” 陆小宁神色凝重:“北疆的天素来很冷,但今年的冬日比往年更冷,都翻过年了。积雪还一直没有化,还隐隐有再下雪的趋势。这次来的将士都是临时征调过来的,比不得常年在羌北的阮家军。再这么和阿赤容烟耗下去,只怕不用他们打,我们人先冻死一大半了。” 李衍:“这你不用担心,我来之前已经筹集了足够的粮草、棉衣和碳火。而且,这次来除了带了弓弩,还带了一样东西,是阿赤容烟绝对想不到的,足够打乱她的阵脚!” 他刚说完,蓼城知州就匆匆来敲门。 裴霁连忙起身去开门,蓼城知州递过来一封信,朝李衍道:“这信是方才羌北猎鹰送来的,信封上有羌北王的玉印。” 李衍接过,信封上除了有羌北王的玉印,还有几个大字‘李十一亲启’。 李衍打开信,陆小宁微微偏头,看向他手里的信。 信里面的内容简单直接,大意就是让李衍明日辰时出城一见。 这是想和谈的意思? 裴霁一看到那信的内容后就用力一拍桌面道:“诡诈之人,又想耍什么把戏!”他想了一圈,随即双目圆瞪:“难道是在城外设了埋伏,想截杀我们圣上?” 李衍把信直接丢到旁边的炉火里烧了, 火苗一下子窜了上来,很快便化作了灰烬。他淡声道:“那倒不至于……”他有系统,但凡有人靠近他,他都能知晓。 更何况阿赤容烟知道他身边有很多高手,他自己又极擅长用毒。 “她当知道,就算打下去,她也灭不了大楚,只能两败俱伤,想求些好处罢了。” 裴霁立刻道:“她想得倒美,还想要好处!不将她打回天山喝西北风,老子就不信裴!” 他嗓门出奇的大,震得陆小宁和李衍的耳膜都难受。两人齐齐都往旁边靠了靠。然后陆小宁才开口问:“你要去赴约吗?” 李衍点头:“去,怎么不去,她阿赤容烟敢单刀赴会,大楚的皇帝又岂是孬种!” 他来北疆的路上已经接到了十哥信,大炮已经改良好了,炮弹也已经装车一起往这赶了。 他们再拖延几天时间,就能不损一兵一卒将阿赤容烟连同羌北军一同弄死。 他眼神变冷:“正好,朕还有个问题要问她!” “什么问题?”裴霁不明所以。 李衍自然不可能告之他,起身朝他道:“裴副将也累了,都先下去休息吧。陆将军,你先带朕去瞧瞧赵左都尉。” 陆小宁跟着他起身,开门带着他出去了,屋子内只剩下裴霁一人,他喊了两声,然后挠挠头,也赶紧起身走了。 说是陆小宁带路,其实是李衍在前面走。等李衍停下,陆小宁才发现他没去赵左都尉那,而是到了她平日休息的卧房。 陆小宁对于他的本事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好像天生就能感知方位和准确的找到想找的东西或物件。 李衍推开门,朝她道:“你先去睡一觉吧,今日阿赤容烟是不会来犯了。接下来的事我来部署,等你醒来,我再同你细说。” 陆小宁的双眼都是红血丝,整个人也瘦了许多,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怎么睡的。 李衍的到来一下子让她松懈下来,尽管世人都说新帝病弱,但她就是安心。 陆小宁点点头:“嗯,你也别忙太晚,早点休息。” 李衍点头,看着她合上房门,才转身去了赵左都尉的屋子。 赵左都尉躺在榻上,一条左腿从膝盖以下全没了,被包扎的地方全是血迹。人还昏睡着,额头在发着热,这样还活 着还真是个奇迹。 一旁照顾的大夫神色凝重道:“小的实在已经尽力了,赵左都尉的伤还是反反复复的……” 李衍坐到塌边,伸手去拆包扎的伤口。 大夫吓了一跳,连忙出声阻止:“皇上,不可……” 李衍摆手,示意他禁声。 大夫立刻闭嘴,然后眼睁睁看着李衍解开了赵左都尉包扎的伤口。那伤口化脓边缘已经腐烂,一看就是感染了。 他若不来,恐怕这命是保不住了。 李衍从系统仓库里拿出一管麻醉剂想给赵左都尉用上,但看了看边上紧张的大夫,又把麻醉剂放了回去。然后调出系统里的‘痛觉转移卡’,写上了赵左都尉和阿赤容烟的名字。 之后他又拿出一把锋利的刀,消毒后,开始给赵左都尉去掉腿部的腐肉。 他手看上去瘦,但动作又稳又利落。 场面太过血腥,大夫看着都忍不住心颤。但平日里连换药都能痛醒的赵左都尉,此刻一点反应也无。 就像睡着了。 若不是眼皮在动,大夫都要以为人已经死了。 待李衍给他止了血,用了抗感染的药,再重新包扎后,赵左都尉依旧一点反应也无。 大夫很好奇,但也不敢多问。 李衍起身,又从袖子里掏出自制的金疮药和抗感染的药递给大夫,交代道:“每日给他换药的时候用,伤口不要碰水。” 大夫连连点头,然后目送他离去。 李衍整个人也很疲惫,看着自己系统面板上不断-1、-1、-1的血条,揉揉眉心,去了知州事先准备好的屋子休息。 与此同时,远在宣城,正在和部下复盘今日战事的阿赤容烟突然感觉自己左膝盖骨一阵剧痛。好似有人在拿刀一点一点剜着她的肉,疼得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她不想部下看出自己的异常,咬牙挥退了所有人,然后喊来了巫医。 巫医进来时,她整个人蜷缩在榻上,后背额头都已经大汗淋淋,摆在床头的枕头都叫她咬破了。 巫医大骇,替她把了脉后,确定没有中毒,才问:“王哪里不舒服?” 阿赤容烟牙关打着颤,指了指自己的左膝盖骨:“有人在挖本王这里的肉,疼!” 她 闭了闭眼,疼得已经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巫医仔仔细细替她检查了一遍膝盖骨,膝盖处完好无损,没有磕碰也没有受伤,没有任何异样…… 但瞧自家王上的模样,又是真疼!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巫医只能开了点止疼的药给阿赤容烟敷上,但一点用处也没有。 待那阵剜肉的疼过去后,阿赤容烟只觉得自己腿还在一阵阵的疼。 巫医小声的问:“莫不是王体内的蛊虫在作祟?” “不可能!”阿赤容烟不耐的挥手让巫医出去,然后闭眼缩在榻上熬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日清晨,那疼才消失得无隐无踪,好似她的错觉。 阿赤容烟一夜没睡,李衍倒是一夜香甜。待醒来时,陆小宁已经在他屋子里了。 他起身,揉揉总算不那么困倦的眼睛后才问:“你怎么不喊我?” 陆小宁走到他身边,见他已经穿好了外裳,很自然的拿起搭在架子上的绒毛斗篷给他披上,温声道:“皇上是瞒着朝臣过来的吧?那帮老臣若是知道您来,定会气得半死!” 李衍唇角翘起:“总归气不死。” 两人坐到桌边,桌上已经摆上早点了。陆小宁递过筷子给他,李衍目光却落在她双手的手腕上。 那双手旧疤未消又添新伤,一道一道的,虽都不重,但纵横交错。 李衍从袖口里掏出药膏,拉过她的手给她一点点的抹上。冰凉的触感让陆小宁忍不住缩了缩手,她有些局促道:“无碍的……” “什么无碍!”李衍抬头看她:“你自己没有抹药吧?” 陆小宁抿唇:“没时间……” 李衍:“你没时间我有,以后你受伤就到我这里来,我替你上药。” 陆小宁胸口的跳动蓦的加快,她生怕李衍察觉出异样,赶忙把手收了回来,又捡起筷子递到他手上:“你用膳吧,药我自己抹就行。” 两人一个在抹药,一个在用膳。 待李衍用完膳,就开始同她说起午后去见阿赤容烟的计划。 一谈起正事,陆小宁就恢复了以往冷肃的神情,显得极其认真。 她是不太赞同李衍去赴阿赤容烟的约。 “阿赤容烟狡诈,我恐她会 伏击你。” 李衍温声道:“先前在羌北,左庭王和右庭王伏击我们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能清楚的知道他们的方位。若是我想,没人能伏击我,我能知道方圆几里内所有靠近我的人。” 陆小宁对于他这个能力也很好奇,但从未问过他。 今日见李衍主动提起,她就多问了一句:“连多少人都知道?” 李衍点头:“知道,我从未来过蓼城,但我知道蓼城的所有部署。” 陆小宁没继续深究,转而问:“昨日你说有事要问阿赤容烟,是什么事?” 李衍眸色幽远冷淡:“问问皇姐事,皇姐一直昏迷不醒,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怀疑阿赤容烟对皇姐做了什么手脚。” 陆小宁:“她估计不会告诉你。” 李衍:“问一句也不吃亏,而且,我想拖延开战的时间,我在等十哥。” 陆小宁:“十皇子?你等他做什么?” 李衍解释:“我让十哥做了另一批武器送到北疆,有了那样东西,战争就能尽快结束!” 陆小宁好奇:“什么东西?” 李衍:“□□和大炮。” 没见识到这东西,他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于是道:“明日你同我去见阿赤容烟便是,同时安抚住裴霁他们,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陆小宁自然是信任李衍的,她从李衍的住处出来后,就找到裴霁和几个心腹大将,商讨了接下来的几日战争计划。 主旨就一个字——拖! 这一讨论就直接到了午后。 陆小宁让裴霁镇守蓼城,自己亲自带队同十五等人把李衍送出了城。 一出城,李衍就拉开了北疆的地图,然后标记阿赤容烟的位置。 他细细观察了一遍,阿赤容烟周围并未有埋伏,但在他们头顶有好几只鹰隼在徘徊,似乎在观察他们。 李衍抬头看了一会儿,陆小宁肃声道:“这是羌北人养的鹰隼,用来传递消息和监视我们的。阿赤容烟大概也怕我们有埋伏,才放它们出来巡逻。” 这东西,飞得又高又远,寻常箭矢根本射不到它们,可比哨兵好用一百倍。 李衍冷声道:“射不到,就用毒。” 陆小宁拧眉:“它们压根不下来,如何用 毒?”先前有好几次伏击,都是因为这鹰隼透漏了他们的位子才失败的。 她简直恨透这玩意了! “把毒带上天啊。”李衍朝十五耳语了几句,十五立刻招来一个暗卫说了两句。 暗卫得令,调转马头就走。 一行人继续朝五里坡前进,很快便瞧见空旷、覆满白雪的矮坡上搭建了一个临时的草棚,草棚内除了围炉煮茶的阿赤容烟、巫医和她的四个勇士,别无他人。 李衍下了马车,陆小宁翻身下马,两人连同十五还有六个个暗卫一同走到草棚内。 草棚内水汽氤氲,清冽的茶香从茶壶里面飘出。 阿赤容烟学着大楚人的礼仪,替李衍和陆小宁各斟了一杯茶后才道:“李十一,这是你们大楚上好的碧螺春,用天山的雪煮出来的,你尝尝。” 她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虽正常,当面色显得有些苍白,脸下黑眼圈也浓重。 李衍知道,必是昨晚那痛觉转移卡起了作用。 他坐到了她面前,嗤笑道:“羌北王不喝马奶酒,改喝大楚的茶了?文人墨客才懂品鉴的东西,你们羌北蛮夷能喝得来?” 阿赤容烟丝毫不在意他的讽刺,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细细品了两口,笑道:“若是在苦寒的羌北,自然是马奶酒更暖身。但若是在这北疆城中,茶也是喝得惯的。我们羌北人并非天生不会喝茶,只是环境使然。” 李衍眼眸微眯:“羌北王这意思是想留在北疆城中?” 阿赤容烟放下茶盏:“不是留,是在这生根。” 李衍声音冷了下来:“大楚对羌北还不够友善?给你们种子,教你们种植、纺纱、织布。你们不知感恩,非得抢?” 阿赤容烟叹了口气:“本王也不想这样,但种子种在羌北大地的那一刻,本王就知道,不是羌北的民众不努力,而是羌北的地压根不适合种植。羌北苦寒,连同土地也冷硬艰涩,只适合用来放牧。百姓要想安居乐业,就只能迁徙。” 她每每进入大楚地界,看到城中百姓的富饶,就想起羌北百姓祖祖辈辈不断迁徙的辛劳。 “大楚幅员辽阔,北疆离大楚都城数千里远,远不及羌北离这里近。本王只需要十城,作为羌北百姓的栖息之地。只要你愿意给,本王保证,对这十城的百姓就如羌北的百姓,今后再也不战!” 李衍和陆小宁都要叫她的话给气笑了。 连他们身后站着的暗卫都听不下去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觉得自家的地不肥,就要抢邻居的地。还敢厚着脸皮说,反正你家的地多,也管不过来,要不给点给我种吧。 我保证好好种。 但凡能给她的都是脑袋有问题! 李衍冷眼瞧着她:“要不羌北王归顺大楚,所有羌北民众融入北疆,和大楚百姓通婚,生下的后代也改大楚的姓氏,从此自称大楚人?这样你们照样也能安居乐业,种田纺织,岂不更好?” 阿赤容烟拧眉:“没有人会放弃自己的祖先和姓名!” 李衍强势回怼:“也没有一个皇帝会放弃自己的臣民和领土!” 阿赤容烟睨着他:“你这意思是不允了?” 作者有话要说 130-140 第 131 章 签到第131天 “自然是不允的!” 这毋庸置疑。 李衍看蠢货一样的看着阿赤容烟。 阿赤容捏着茶杯的手收紧:“李十一,再打下去对你没好处的。”她神色幽深,“国库已经被李明嫣挥霍的差不多,朝中武将也死得差不多了。继续打下去,你又缺钱又缺人,拿什么和本王耗?说不定你不小心死在了这,皇位就是你其他几个皇兄的了。” 李衍没回她,而是盯着她问:“你当初送皇姐回大楚是真心的,还是早就有预谋?” 阿赤容烟在此事上倒是问心无愧:“本王是真心送她归国的,她是本王的知己。” 李衍继续问:“那给她寒枝花的花粉呢?” 阿赤容烟:“只是为了让她自保。” 李衍眸中冷冽:“你说谎,你真这么为皇姐考虑,若今日大楚的皇帝是皇姐,你会发兵夺城吗?” 阿赤容烟:“若今日是李明嫣当皇帝,或许她会同意本王的提议。大楚损失十座微不足道的边陲之城,换取长久的安稳有什么不好?” 甚至说不上损失。 边陲十城对于羌北人来说是栖息之所,但对大楚来说,却是生产力低下,还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来看护的地方。 不如将它们划出去。 “不足道的边陲之城?”李衍无语至极:“大楚不管是谁当皇帝,也不允许外族拿去一砖一瓦!” 阿赤容烟见他还不肯退让,终于拿出了杀手锏:“江山你不在意,那你的命呢?”据她所知,李十一十分惜命和爱财。 李衍拧眉。 阿赤容烟:“当初在天山,一共发现了两朵火莲。其中一朵随着雪崩掉了下去,它在本王手里。” 陆小宁眸子亮了亮,看向李衍,李衍也微微诧异:“你当初在朕的火莲里做手脚就已经找到另外一朵火莲了?” 阿赤容烟摇头:“没有,是你们走后,本王在天山上找到的。李明嫣心知就算她服用了火莲,恐命也不长久,就托人带信给本王,让本王继续找火莲,这火莲本就是她想给你的。但你们杀了她,现在本王用它来换十城,十城换大楚皇帝一条命,值不值?” 李衍盯着她的双 眼:“你明明知道皇姐没死,你这花可以救她的命,你却拿它来同朕换城池。你口口声声说皇姐是你的知己,虚伪至极!” 阿赤容烟眸色微动,没否认。 显然在她心里,羌北的利益高于一切。 “你不必拿这话来堵本王,她那样躺着死了和没死有什么区别?”阿赤容烟深吸一口气,“本王是羌北的王,其次才是李明嫣的知己。” 李衍嘲讽的笑了两声,原本还想问问阿赤容烟对皇姐做了什么,才导致皇姐成了活死人,看来现在也没必要问了。 他起身,带着人就往外走。 阿赤容烟站了起来,威胁道:“李十一,你现在走了,本王明日就会举兵攻打蓼城!”他们羌北虽然苦寒,但地缘辽阔。就算打输了,最多就退回到天山。大楚的兵马受不得天山的寒,是绝对没办法追过去的。 李衍回头看她,轻笑了一下。随着他的笑,一阵寒风吹过,凛冽的风雪味吹进草棚内。 巫医立刻警觉,以袖掩面,提醒阿赤容烟:“他用了毒。” 阿赤容烟遽然起身,后退两步,倒出药丸吞了进去,拧眉盯着李衍:“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居然下毒?” 李衍耸肩:“你们不是早有准备吗?又毒不死!” 阿赤容烟确实早有准备,她知道李衍善毒后,这几年在中原找了好几个善毒和解毒的大夫,又让巫医跟着研习。 这点毒确实奈何不了她。 阿赤容烟咬牙:“本王若是死了,你定会后悔!” “真是好大的脸!”李衍嗤笑:“今日后悔的恐怕是你。” 阿赤容烟拧眉:“本王后悔什么?” 李衍抬头看向自己来的路,不远处来了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拽着一根细丝,细丝拉拽着一只高飞的风筝。风筝越飞越高,直至飞到和鹰一样的高度。 天空碧蓝,在他们头顶不断的有鹰隼来回徘徊。 阿赤容烟的目光在那风筝和鹰隼之间来回看,眸色突然变了几变,反应过来李衍要做了什么,大喊道:“不好,快召回鹰隼!” 她身后的勇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听到她的吩咐,还是立刻吹响了骨哨。 然而,到底是晚了。 方才还在天空徘 徊的鹰隼们突然齐齐往下栽了下来,然后一头插进了结实的雪地里。 甚至翅膀都没扑腾一下就没声息。 这些鹰隼都是阿赤容烟从小养到大的,陪着她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争。 它们都是羌北的勇士,也是羌北的重要的巡查兵。 阿赤容烟的脸色瞬间难看,盯着李衍咬牙切齿:“李十一!” 她忍了又忍,是有些后悔今日来见李衍了。 她早该知道,李十一看着病弱,其实就是个硬骨头! 阿赤容烟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李衍嘲讽的看着她:“怎么?羌北王不要你那些畜生的尸体了?它们好歹跟着你开疆拓土,当真是绝情啊!” 雪面被阿赤容烟踩得吱嘎作响。 身后的李衍音量提高:“十五,帮忙羌北王把这些畜生就地掩埋了吧,别让它们曝尸荒野。” 十五点头,立刻带着人开始刨坑。 羌北的几个勇士有些忍不了,转身怒吼,就想去找李衍的麻烦。 阿赤容烟回头厉声喝道:“巴古尔,回来!有仇战场上报!” 巴古尔几人忍得面部肌肉颤抖,怒瞪李衍一眼,到底是跟着阿赤容烟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远去了。 待他们一走,李衍又重新坐回到了草棚内,把石桌上的茶杯丢了。从袖子里拿出两个杯子重新摆上,然后继续烧水,朝陆小宁道:“过来坐。” 陆小宁回头去看还在挖坑的十五几人,有些不明所以。 李衍倒了杯热茶给她,又喊了一声:“坐吧,阿赤容烟已经被气走了,今日是不会再回来了。你忘了我说过,周遭有风吹草动,我都会知晓。” 陆小宁疑惑:“既然阿赤容烟走了,十五他们还继续埋鹰隼做什么?” 李衍扬起唇角:“不是埋鹰隼,是在埋火药。” “火药?”陆小宁听他提起过两次,委实有些好奇:“这武器到底有多厉害,要埋在地下?” 李衍想着怎么打比方,扫了一眼他们坐的草棚,才同她道:“看到这个茶棚了吧,一包火药,能将它夷为平地。” “夷为平地?”陆小宁惊疑不定,跟着他坐在草棚里看着外头茫茫雪色,以及十五几个人忙碌的身影。 一行人 直到午时才回到蓼城,待他们走后,茫茫雪地里又出现了一个人,他在地上刨了一会儿,刨出了几只死鹰,然后很快又消失在草棚附近。 鹰隼的尸身很快被摆到了阿赤容烟的面前,巴古尔肃声道:“王,他们埋的就只死鹰。” 阿赤容烟看了那几只死鹰的惨状,拧眉问一旁的巫医:“中的什么毒?有办法解毒吗?”总不能他们以后都不能用鹰隼探路了。 巫医带着羊皮手套翻看了一阵,然后道:“只是普通的毒,可以解。鹰隼长期喂养香荆芥的叶子就能抗这种毒,但难保李十一不会下别的什么毒,最好的办法就是防止他们用风筝。” 这次是他们大意,没有下次了。 阿赤容烟看着那几只死鹰心里隐隐有种不安,她揉揉眉心,挥手让人把死鹰拿下去。然后又朝巴古尔道:“把所有的将士都叫来,李十一狡诈,我们再商议商议明日攻城的对策。” 次日,天蒙蒙亮,羌北大军就压境而来。 三万兵马,声势浩荡,齐齐逼过来的时候,连大地都在震动。 守城的士兵被马蹄踏出的雪粒子吹得清醒了几分,心惊的同时立刻吹响号角…… 战鼓雷动,裴副将匆匆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阿赤容烟一马当先,仰头高喊:“陆昭宁,出来迎战!” 然而,她喊了许久,都不见陆小宁出来。 巴古尔大声道:“大楚的皇帝是属乌龟的不成?出来迎战!” 眼看着大楚军没有迎战的意思,城楼下的人越骂越脏。但任凭他们如何骂,城楼上依旧只有面目狰狞的裴副将。 巴古尔看向阿赤容烟,问:“王,他们当缩头乌龟,怎么办?” 阿赤容烟挥手,示意攻城。 攻城木刚抬出来,城楼上就出现了成排的弓箭手,紧接着箭雨倾斜而下。 羌北军再次列阵,三万兵马聚集在一起,盾牌齐齐向上。刚列好阵,上百串红色的带着火星子的东西就从天而降。 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居然是鞭炮。 阿赤容烟无语:雕虫小技,这是无计可施了吧? 她刚这样想着,骑兵的马儿就被脚下一阵噼里啪啦的乱炸吓到了,开始不听使唤的到处逃窜,刚列好的阵瞬间乱成一团。 虽是雕虫小技,但有点用。 阿赤容烟脸黑,喝道:“捂住马耳朵!” 眼看着火箭再次飞射而下,骑兵一时之间不知道先捂马耳朵还是先砍开箭矢的好。 第一日攻城在一团乱中匆匆结束。 阿赤容烟带着大军退居五里之外安营扎寨,连夜商讨对策。 第二日,羌北军所有的马匹都提前堵住了耳朵,再次来到城外攻城。 这次陆小宁出现了,一句话也没说,手一挥,大量的巨石砸了下来。 羌北军散开躲避石头,一堆人马强行突破到了城楼之下,开始用力撞击城门。 裴副将带着人全力堵住城门,有好几次都请命想杀出去。 但李衍坚决不同意。 裴副将只觉得窝囊,转而找到陆小宁,咬牙问:“我们何不打出去?先前几次战役,阿赤容烟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陆小宁眸色冷静:“但我们也没占到便宜,你不记得姚先锋是怎么死的了?皇命就是天命,让你守城便守城。”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阿赤容烟才是最优解。 裴副将拧眉:“打战哪能没有伤亡,皇上他不懂打仗,等人攻进来我们就被动了!” 陆小宁坚持:“等!” 她相信李衍。 商战都能打得漂亮,这次也一定能赢得漂亮。 裴副将一甩袖,扭头又继续去坚守城门。 城门的缝隙处涌出大量的雾气,雾气中颗粒让人止不住的呛咳,饶是羌北人已经做过防毒措施,还是被呛得连连咳嗽,攻城的力道一下子慢了下来。 阿赤容烟连续攻城五日,都没攻进去,次次都被无足轻重的小手段逼退了。 夜里,羌北大军的帐篷内。 巴古尔拍桌道:“王就是过于谨慎,那大楚的王都是些小聪明,当初能拿下左右庭王就是靠王和我们的英勇。明日攻城管他使用什么计谋,尽管打进去就是!” 阿赤容烟转动着护腕:他们这次确实拖得太久,得加快速度了。 第六日,阿赤容烟做了万全的准备,带着大军再次攻城。 这次又猛又瞬速,被撞多日的城门摇摇欲坠。 阿赤容烟骑在乌黑的宝马上,气定神闲的高喊:“李十一, 你还不出来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若不敢打,就献出十城!” 守在城门之上的裴副将整个人精神紧绷。 十五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些龟裂。 阿赤容烟话落,李衍终于出现了。 他一身素色底衣,整个人拢在一袭月白狐毛斗篷里,手里捧着个雕花手炉,清俊的面容没有丝毫的焦急之色。 长身玉立,当真好风景。 阿赤容烟略觉得可惜:这样的人物居然要和她为敌。 李衍冲着她微微一笑,容色若绽开的血梅花:“朕若是开城迎接,羌北王刚进城否?” 阿赤容烟高声回应:“如何不敢进?” 李衍:“那羌北王稍等片刻……”他扭头看向匆匆而来的十皇子,小声问:“东西都运过来了?” 十皇子点头:“都运到了,陆姑娘已经在疏散百姓了。” 李衍又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裴副将:“裴霁,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裴霁脸涨成了猪肝色,盯着十皇子运过来的几架奇形怪状的炮台看:这就是圣上等的东西?这东西对三万大军?开玩笑呢?” 放人进城,不是找死吗? 他站着不动,李衍眸子微眯了眯,一股寒意从他身上掠过。 裴霁经受不住,一咬牙,终于扭头下去了。 城门缓缓打开,城门口空无一人,大大方方的朝着羌北大军敞开。 门口的羌北军见此情形反而愣了,犹豫着不敢上前。齐齐扭头看向高头大马上的阿赤容烟。 巫医微微凑近些,小声提醒她:“王,恐有诈!” 阿赤容烟眸色转了转,拧眉看向城楼上的李衍。李衍也正看着她,唇角带笑,调侃道:“怎么,不敢进?”他摇摇头,“羌北王也就这点胆色,你若是不进,朕就关门了?” 阿赤容烟盯着李衍身边的十皇子,眸色微暗,在猜测他的身份。 “怕你个鸟毛!”就在这时,巴古尔大吼一声:“羌北的勇士们,冲进去,踏破蓼城,活捉大楚皇帝!” 他吼完,率先冲了进去。他一动,他身后的上千羌北铁骑齐齐跟着冲了进去。 “巴古尔!”阿赤容烟神色变了变,“谁让你擅自行动的!” 然而 ,巴古尔根本没听到他的话,数千兵马已经呼啦啦的冲了进去。 里面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箭已经在弦上了,阿赤容烟还在观望。 隔了片刻,杀出一人,一枪将冲进去的巴古尔给挑飞了出来,砸在了阿赤容烟的脚边。 正是陆小宁。 先冲进去的几千人马被围困在里面,正被大楚军的人困杀,明显是中了埋伏。 陆小宁长枪横挡,站在高旷的城门口,盯着阿赤容烟冷笑:“有胆子就进来!” 原本担心有诈的阿赤容烟见此情形反而不担心了,用力一甩马鞭,大喊道:“冲!” 陆小宁挑起长枪也冲上去,随后两方人马战成了一团。 阿赤容烟又开始用先前的战术围困陆小宁,陆小宁明显不敌,被挑翻在地。 城内的裴副将大喊:“快关城门,陆将军,先杀他三千兵马!” 陆小宁就势一滚,就往城内冲。 这半年,阿赤容烟同陆小宁战了十几次。陆小宁是个难得的对手,她做梦都想将陆小宁斩于马下。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跑了。 阿赤容烟一甩马鞭就想缠上她腰身,陆小宁转了两圈,顺着她马鞭旋转,然后一脚跨进了城门。 城门缓缓关上,眼看就剩下一条缝隙了。阿赤容烟眸色微睁,想也没想从马背上飞了下来,整个人跟着闪身进去了。 然后一鞭子将要关城门的几个大楚将士给抽翻在地。 城门再次大开,城外的羌北勇士拍马冲了进来,追着往城内撤退的陆小宁等人就跑。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大开的城门再次缓缓关上。 还在城外的巫医和剩余的一万兵马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追进城的阿赤容烟也发现了不对劲:这城太空了,街道上除了屋舍,没有一个百姓,连大楚的军队也没有多少,只有还在‘逃命’的陆小宁一行人。 她心生警惕,勒停马头,扫了一圈,大喝道:“穷寇莫追,回去先擒住大楚皇帝!” 陆小宁从来都不当逃兵的,她似乎是为了诱敌深入。 大队的人马调转马头往回跑,跑到城门口时,发现城门已经关闭。城门口堆积着大量的石块,根本就出不去了。 阿赤 容烟眸色变冷,仰头往城楼上的李衍看。 李衍也看着她,笑道:“羌北王,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阿赤容烟冷笑:“李十一,你以为就你这么点人能留下本王吗?本王有三万大军,各个骁勇善战!”她身后站着黑压压的羌北大军,各个怒瞪着李衍。 李衍挑眉:“能不能留得住试一试就知道了。”他看了眼十皇子,十皇子摆手,十几架炮台立刻被推了上来,对准城内的羌北大军。 羌北人还从未见过这玩意,也不惧这东西。 大炮被点燃,引线滋啦啦的响。仔细一看,似乎有些像烟花或是先前拿来炸他们马匹的鞭炮。 阿赤容烟嗤笑一声:雕虫小技! 她丝毫没放在心上,脚下用力一蹬马背,同时甩出马鞭,就朝城楼上飞掠而去。 与此同时,炮弹的燃线到了底。砰咚一声响,炮口都跟着震了震,一个巨大的东西朝着她袭来。 她本能觉得危险,旋身往旁边闪了一下,还是叫一片灼热的东西擦伤了面颊。 待她滚落在地时,她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落下了一道惊雷,上百个精壮的羌北勇士连同他们身下的马被同时炸飞。 瞬间火光四散,人肉飞溅…… 其余马儿纵使堵住了耳朵,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吓得四散逃窜。 热浪一层一层的铺散开,阿赤容烟以手掩面躲避热浪,待她再回头时,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到处是散落的人手,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阿赤容烟双目圆睁,恐惧一点一点占据了她的心头。 这是什么东西,威力超出了她平生所见! 更本不是人能抵抗的。 大楚有了这东西,他们还怎么打? 她爬起来朝着因为被马掀翻在地,同样惊恐的羌北大军大喊:“快,将城门口的大石头搬走,冲出去城去!” 当务之急,保命要紧。 她有一种直觉,今日若冲不出去,估计羌北就要覆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2 章 签到第132天 阿赤容烟刚爬起来,耳边又是几声砰砰砰,巨大的爆炸声将往城门口冲的羌北军炸得倒地不起。 再勇猛的武士在大炮面前都不堪一击。 随着爆炸声的继续,整个北城门口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 阿赤容烟耳膜被震得生疼。 城门口巨石太多,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挪开,继续冲只会死得更多。 她立刻转身往来的路跑,大喊道:“往城里跑!”城里至少有躲避的地方。 所有人都跟着她往前冲,炮声追在身后响。就在他们快跑进另一条街道时,前面又突然发生了爆炸。 冲在前面的将士躲闪不急,直接被炸飞了。 阿赤容烟连退数步躲避,眉头拧得死紧。爆炸处燃起大火,火光的另一处,陆小宁带着大队的人马堵在那,弓弩手连成排,随着她的手落下,箭雨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 这次,羌北军再也没有办法列阵,连盾牌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箭上带了火油,惨叫声连成片,中箭的将士整个人被烧找了,翻滚到别处,又连带其他将士一起点着了。 明明是大雪连天的冬日,整个城内温度却异常灼人。 阿赤容烟回望整个场面,心里也有一把火在烧: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想好了一切对付大楚军的对策。为了这场战役,甚至学了很多中原的知识,连李十一善用的毒也没放过。 她看向城楼上的李衍:问题都出在李十一身上! 所有的变数都是因为李十一来了,还带来了这么恐怖的东西。 如今这种局面,只有擒住了李十一,才有机会脱困。 她想也没想,转身又往回跑去,常年跟着她征战的几个先锋立刻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护着她一路前行。到了城墙之下,然后以身体做肉盾,将她抛向了城楼。 眼看着她就要攀上城楼,十几只短箭擦着她面门飞过去。她在半空中又找不到落脚点,只能强行甩出马鞭圈住城楼上的旗杆,然后整个臂膀发力,落在了城楼之上。 一上去,一大群士兵就冲了上来,将她逼得节节后退,距离李衍足有数百米远。 城楼狭窄,更何况李衍身边还 有暗卫护佑。她想抓住人,压根不可能。 城外的巫医瞧见她,激动得大喊:“王!”待看到她胳膊受了伤,又连忙喊道:“快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王进去的那一刻,他就察觉中埋伏了,再听见城内巨响,已经猜测到可能不好。 大量的兵马朝着阿赤容烟冲来,她奋力拼杀,还是被逼到了角落。她扭头看向城内死伤无数的羌北勇士,纵使不忍心,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做出决定。 她咬牙,甩出一鞭子后,决然的从高高的城楼上一跃而下,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巫医的马背之上。 炮火紧追着她过来,又是砰砰砰几声巨响。阿赤容烟用力一夹马腹,朝着宣城的方向冲。 剩余的一万大军也跟着她逃命! 随着几声爆炸声响起,羌北军又死了一大片。 陆小宁和裴霁追上了城楼,裴霁大喊道:“他娘的,别让她跑了!” 陆小宁直接从城楼上跳了下去,找到一匹无人的战马就追。裴霁也想跳,但被十皇子抢先拉住了,朝着他喊:“从城门走!” 裴霁立刻转头往城楼下走,待大军搬开大石块,就带着军队冲了出去。 大军紧跟在陆小宁身后,追着羌北残部而去。 经受了大炮的摧残,没有阵型的羌北军被大楚军追得丢盔弃甲。 阿赤容烟一路跑到城外五里坡附近,又被一根横出来的绳索截翻了战马,跑在前面的人直接栽进了雪地里。后面的人刹不住马蹄,从前面的人身上碾了过去,然后也往前栽去。 阿赤容烟和巫医一同栽倒在雪面上,一只已经冻僵的鹰隼脑袋露了出来。他们听到了嘶嘶嘶的声响,像是引线燃着的声音。 阿赤容烟骨子里已经对这种声音惧怕,拉起巫医就跑。 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眼真真看着被她拉着的巫医被炸飞,手里只剩下一直鲜血淋淋的手臂…… 她的双眼一下子充血:好个李十一,昨日毒杀她的鹰隼时就早有预谋,居然在五里坡附近也埋了东西! 她的人还找过了,居然什么都没发现! 这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态度! 她咬牙,果断放弃了那手臂,翻身上马,继续带着幸存下来的人没命的往前跑。 六千兵 马,待快跑到宣城城门口时,已经剩下不足一千人。 这是羌北史上打过最惨烈的战! 这都不能算打仗了,是大楚对他们单方面的屠杀。 她仰头看向宣城的守城官,大喊道:“快开城门!” 宣城、鄞城、潞城三成的守城官都是羌北的人,起初看到冲回来、狼狈至极的阿赤容烟等人时,险些没认出来。 直到阿赤容烟大吼一声,才认出她的声音。 正要开城门时,就瞧见大楚攻过来的一万人马。守城官揉了几次眼睛,朝着阿赤容烟结巴道:“王,大楚,大楚的军队杀过来了!” “快开城门!”阿赤容烟又没眼瞎,不用回头也听到了动静。 守城官连忙让人去开城门。 只是城门开启的一刹那,大楚的大军也接踵而至,一剑将开门的士兵射了个对穿。 陆小宁一马当先,长、枪直捅阿赤容烟的后背胸口处。 阿赤容烟旋身而起,脚尖榻在马背之上,身体腾空,左手扒在了城楼上凸起的石块上。然后右手马鞭甩出,故技重施再次套住了军棋桅杆,借力想攀升城墙。 陆小宁也从自己的马背上跃起,伸手一下子抓住了阿赤容烟的脚踝。 阿赤容烟一个用力,脚上的靴子脱落。 陆小宁想也没想,长、抢的枪头直接嵌入了墙体之内,然后踩在抢身上翻上了城墙。 她一上去,阿赤容烟的马鞭就朝着她面门甩过来。陆小宁侧身躲过,单手缠住了马鞭,用力一扯。和阿赤容烟僵持在了城楼围墙的边缘上。 烈烈风声作响,两人一黑一红的衣摆被吹得乱窜。 裴霁带着大楚军杀进了宣城,宣城百姓四散逃跑,看到是大楚的人时,又喜极而泣。 朝廷没有放弃他们。 城楼上的将士惊慌一瞬,长枪齐齐攻向陆小宁。 陆小宁冲到阿赤容烟近前,拉着阿赤容烟的马鞭,转了一圈,勒住她脖子,整个人从城墙上滑落,吊在了城墙之外。 强烈的风吹开她发丝,陆小宁双手用力,阿赤容烟被她勒得整个人后翻,大半的身体悬在了城墙之外,后背抵在城墙凸起的石块上,整张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连忙伸出双手去拉自己的马鞭,大力 之下脖颈得了一丝空隙,总算好受了点,但也无法摆脱陆小宁的桎梏。 大楚的士兵已经冲上了城楼,羌北的守城人也来不及去救他们的王,只能举起手里的武器迎战。 双方僵持许久,一驾马车卷着雪粒子从远处驶近。 赶车的十五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子,李衍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车辕之上,围在兜帽里的面色清俊苍白。 他仰头看着被勒住脖颈,半个身子悬空的阿赤容烟,从身后缓缓拿过一驾弓弩,上膛扣动扳机…… 阿赤容烟倒挂的瞳孔里出现他冷峻的脸,在看清楚他动作的一刹那,终于慌了,大喊出声:“李十一,你不能杀本王!本王身体里有同命蛊,本王死了,李明嫣也活不成!” 李衍扣动扳机的动作微微停顿…… 阿赤容烟继续道:“羌北有一种子母蛊,只要母蛊的载体还活着,就能延续子蛊的载体续命。当初李明嫣回去时,就怕自己戒不掉寒枝花的花粉,本王体内有母蛊,她体内有子蛊。本王活着她才能活着,只要你能拿火莲回去,她就还有救!” 也就是说,想李明嫣活,就要保她阿赤容烟的命! 但留着阿赤容烟是个祸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纵使他想保皇姐,但作为大楚皇帝,他不能放过肖想大楚领土的土匪! 李衍继续扣动扳机。 阿赤容烟有些绝望,连声音都有些尖锐了:“李十一,本王若是死了,她就会成为寒枝花的养料!” 李衍闭了闭眼,扣动扳机,三支寒光闪闪的箭擦过风声,分别射进了阿赤容烟的百会穴、眉心、喉间……她瞳孔扩大,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北疆的天,李衍冷漠的脸和漫天的血红…… 眉心的血点一点一点的散开,嘴角的血怎么都止不住往外冒。 她双手无力的垂下,系在后背的竹筒因为压力散开,一只琉璃瓶从里面滑了出来,从陆小宁脸颊擦过。 琉璃瓶里的火莲娇艳欲滴,瓶子底部的寒枝花溶液不住的晃荡。 陆小宁瞳孔瞬间也放大,松开绞住勒红双手的马绳,调转身就去捞那琉璃瓶。 琉璃瓶若是破碎,火莲染上脏污,必定就会凋谢。 这是十一治愈心疾唯一的希望! 然而,她终究是慢了一步,琉璃瓶先砸到了地上,磕在了血地里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寒枝花的枝液弥散开,冷香四溢,火莲落地的一瞬间,花瓣一片一片的凋谢。 与此同时,大楚皇宫凤栖宫的密室内。 榻上鲜活如同睡着的李明嫣身体里发出一个个的嫩芽,那嫩芽不断的吸食骨血,然后长高长大,叶子开始舒展……在榻上的人干瘪下去的一瞬间,开出最纯洁美丽的花…… 花枝摇曳,整个密室内冷香浮动,和羌北天山上的寒枝花遥相呼应。 李衍放下手里的弓弩,轻声呢喃:“如你所说,皇姐那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把弓弩交给十五,然后跨下车辕,一步步走向捧着花梗,红着眼圈的陆小宁。 陆小宁听见脚步身,仰头看他,脸上身上全是血,战袍破损处也在渗血。 向来肃静的面容上落下泪来,声音哽咽道:“阿衍,火莲,没了……”她双手颤抖,整个人激动到抽搐,摇摇晃晃仿佛要跟着那花一起凋谢。 她的状态很不正常,应该是琉璃瓶破损的一刹那,闻到了寒枝花的香味。 李衍走过去,跪在她面前,伸手揽住了她,将她的额头靠近他胸口处。 然后手上银针悄无声息的扎在了她后背的穴位上,手缓缓抚摸上她的背脊,顺着她的发,温声安抚:“阿宁,无事的。” 陆小宁额头抵在他胸口,双眼紧闭,睡了过去,双手却依旧死死捏着那凋谢的花梗。 陆小宁做个了长久的梦,她梦见当年去羌北和亲时,第一次听到火莲的传闻。然后想法设法跟着阿赤容烟去了天山,那次没有掉进冰窟差点冻死。她在山顶找到了火莲,鲜活摇曳的火莲…… 她一下子醒了过来。 醒了之后才知道宣城、鄞城和潞城已经被收复,残余的羌北军全被看管了起来。 她急于去找火莲,接着带军清扫羌北的功夫,又山了一趟天山。 然而,现实和梦境相反,她依旧没有找到火莲。 她站在天山之上,沉默了许久,然后淋了火油,一把火将所有的寒枝花都烧了。 她下了山,李衍坐在天山脚下的马车里等她。 整个人缩在厚厚的狐毛斗篷里,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手炉,冲她笑了笑,故意逗她:“别难过了,我心疾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若是心疾好了,那般朝臣还不把我当牛使。我这病啊,是富贵病,是挡箭牌,朝中谁给同我逼逼,我就吐血给他看……” 他俊白的脸上笑意清浅,陆小宁突然伸手抱住他的。 李衍愣了愣,没再继续说下去。 陆小宁头埋在他肩头,语气坚定道:“皇上,纵使没有火莲,微臣也会让你长命百岁!你只管高坐明堂,所有的风雪微臣都会替你挡!” 李衍向来慌忙的胸口突然加快跳动,陆小宁伸手一下子推开了他,问:“哪里不舒服?” 李衍捂住胸口摇头:“没,没有哪不舒服。”他伸手将陆小宁拉上了马车,弯着眼笑道:“我们回家吧?” 马车缓缓驶离天山。 天山的半山腰火红一片,寒枝花燃烧殆尽,灰烬深入冰面。 冰面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秃鹫停在了缝隙处。一双鹰眼透过冰层往下看,层层冰面之下,一颗莲子正在发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3 章 签到133天 阿赤容烟战死,羌北大军全部覆灭,羌北只剩些老弱病残。 羌北虽归顺大楚,但羌北民众对大楚军的仇视情绪较强,北疆时局还不算稳定。 李衍册封裴副将为镇北大将军,同时留下了一半的兵马,让他先留在北疆驻守,待找到三皇子后,再调他回京。 裴大将军有些郁闷:三皇子都失踪那么久了,万一死了,他不是调不回京都了? 调不回京都,当了将军也没意思啊。 皇上难道是因为两军交战时,起初自己看轻了他,才故意将他留在北疆的? 他还想衣锦还乡,回去吹吹牛皮呢。 但他算是见识过李衍的厉害了,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忤逆。 李衍似乎看穿他的想法,盯着他幽幽道:“朕来北疆的事,裴爱卿万万不可透漏出去,不然以后就待在北疆吧。” 裴大将军欲哭无泪:他知道皇上不是说着玩的,皇上不是先帝,有本事是真有本事,混账也是真混账。 “皇上方心,臣一定好好收住北疆,等待三王爷归来。” 李衍拍拍他的肩,冲着他笑了一下。 裴大将军被他笑得后背发凉,连忙转向陆小宁:“陆将军一路保重!” 陆小宁点头,冷淡的一句话也没说。 他看着单薄的陆小宁,真心觉得,人不可貌相,巾帼不让须眉。 没有陆将军,他这次恐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现在是真心服陆小宁。 若是回了京都,再有哪个不长眼的说陆将军配不上皇上,他第一个冲上去和对方拼命。 大军终于开拔,离开了北疆。 一路上因为有赵左都尉这个病号和李衍这个病秧子,军队走得并不快,沿途遇到驿站都要停下休息。 离北疆越远,天越暖。尽管李衍一直坐在暖和的马车内,但几个月的奔波和担惊受怕,还是让他病倒了。 还连着吐了两次血,离京都还有一半距离,到了充州境内时。李衍又发起了高烧,实在不能再走了。 陆小宁只能吩咐大军停下来。 这么多大军进城实在不好,于是她干脆吩咐众人安 营扎寨,在最近的山林休息。 营地湿气重,怎么也不如民房暖和。陆小宁就带着李衍单独寻了山下的一户人家借住。 借住的人家只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在,她上下打量陆小宁,又看看她身后的马车,警惕问:“你们有马车,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天黑前一定能入城的,怎么还用来借宿?” 陆小宁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的血腥味和肃杀之气实在太重了。 是个人都能觉察得出来。 陆小宁正要解释,马车里就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她冷肃的脸上顷刻染上急色,快步走到马车边上,掀开车帘子小声问:“你要不要紧?吃药了吗?要不要喝些热水?” 她说话时,身上那种冷肃的气质一下子就散了。 那姑娘好奇的往马车里瞧了瞧,然后提醒她道:“姑娘,你夫君病重,城里才有好大夫。” 陆小宁愣了一下,正要解释,李衍就探出头来,温声道:“我本就是大夫,只是赶路犯了心疾,受不得山间的寒气,我夫人才想着借宿。我们会付银子的,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那姑娘被李衍的好容貌和文雅惊了一下,又见他们是夫妻,终于拉开木门让他们进去了。 小院子里被收拾得很干净,几只小鸡在院子里啄米,一只大黄狗匍匐在院子里,看见有人过来,立刻站了起来要吠。 女子及时喝住了它:“阿黄!” 大黄狗立刻又趴了下去,当做没看到他们。 墙头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灶房还燃着烟火,袅袅的迷香从里面飘出来。 女子把两人引到西厢房,边铺床边道:“这间屋子是我夫君在住,你们先将就一下,我去给你们弄点米汤暖暖胃。”她说完就先出去了。 榻上收拾得干净,还烧了炕。李衍躺上去,终于觉得脚趾末端能暖和了。 他疲惫的揉了揉眼,陆小宁替他掖了掖被角,温声道:“十五在屋顶,你安心睡,我去看看除了米汤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吃的。” 李衍点头,闭上眼,倦怠的睡了过去。 陆小宁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然后径自去了灶房。路过院子时,那条大黑狗又抬起狗脑袋看了她一眼,估计是知道她不好惹,立刻又趴下装死。 她一步跨进灶房 ,女主人正在捞饭,灶台边上摆了四个大海碗。 陆小宁从怀里摸出几粒碎银子给她:“能劳烦姑娘再炒两个小菜,午饭再炖点鸡汤给我……”她吞吐了一下,继续道:“我夫君。” 女子也没扭捏,收了银子,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也不必姑娘姑娘的叫,你叫我阿鱼吧,我夫君就这样叫我。” 陆小宁点头:“那劳烦阿鱼姑娘了。” 阿鱼冲她笑了一下,打了四碗米汤,其中一碗堆得满满的。 陆小宁本能的去拿堆得满的那碗,阿鱼就把另一碗推到了她的面前,讪讪道:“那碗多的是给我夫君的,他是个粗人,平日干活多,吃得也多,不好意思啊。” 倒是个会体谅人的。 “无碍。”陆小宁拿了另外两碗,顺口问:“你家夫君在城里干活?” 阿鱼摇头:“不是呢,我家夫君只是个猎户,他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平日都是靠打些野味补贴家用。昨夜在山上弄了几个陷阱,今日一早就上山了,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回来了。先前不让你们进来,是他不太喜欢家里有陌生人。屋子更不让人动的,待会他回来我同他解释一下吧。” 陆小宁点头:“那多谢阿鱼姑娘了。” 两人端起早点,正打算出去,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以及大黑狗激动的犬吠。 两人都是一惊,忙放下了碗跨出灶房去看。就见一个背着弓箭的高大身影单手拽住十五的脚踝,用力拉拽。而一身黑衣的十五则双手攀在木屋的横梁上,用力蹬脚,企图将拽住他脚的人踹掉。 阿鱼见此,立刻从柴垛之上捡起一把柴刀,朝着十五就冲了过去,大喊道:“夫君,我来帮你!大胆贼人,光天化日的偷到我家来了!” 陆小宁惊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阿鱼,解释道:“都是误会,那是我家仆人,负责照看我夫君的。快让你家夫君住手,别伤着他了。” 阿鱼惊讶:“你家仆人?”她虽然觉得奇怪,但觉得陆小宁是个好人,还是伸手去拽那高大的男人。 男人不耐,恶声道:“哪家仆人会鬼鬼祟祟蹲在别人家屋顶照看主人?我瞧他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一用力,直接将十五砸在了地上。 十五面部扭曲,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陆小宁觉得奇怪:按照以往的情况,若是有人对十五动手,十五决计不会任由别人打的。 直到那高大的男主人转过头来,陆小宁才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她惊讶又惊愕,刚想喊三皇子又注意到边上的阿鱼,于是改口道:“三哥,你怎么在这?” 阿鱼口中所说的夫君,就是三皇子。 他脸上那道疤还没淡去,显然失踪后就没用过李衍给的药了。 三皇子听见她的称呼拧眉,不悦道:“乱认什么亲戚,我们家不欢迎你们,你们快走!” 旁边的阿鱼听见陆小宁的称呼也愣了一下,随即眸色暗了暗。 陆小宁蹙眉看着三皇子,问:“你不认识我?” 三皇子不耐的摇头。 这是失忆了? 所以初一一直找不到人,是因为三皇子失忆,换了身份,在山里当猎夫了? 阿鱼见陆小宁一直看着自家夫君,步子稍微移了移,企图挡住她的视线。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夫君一直同我住在这山下,并没有什么亲戚?” 陆小宁眸子里不复温和,看着阿鱼的视线里带了点逼视:“阿鱼,你确定你夫君一直同你住在山下?而不是他受了伤,你捡到了他?你是在横河下游捡到他的吧?” 阿鱼瞬间慌了,抿唇不说话。 陆小宁越过她又看向三皇子:“三哥,十一找了你许久,他现在就在你屋子里,你去见见他,他看到你肯定高兴。” 此刻的三皇子完全不认识陆小宁他们,他很不高兴:“都说了让你们离开我家,我家不欢迎你们!”他一听自己的屋子里还有人,立刻大跨步走到自己屋子门口闯了进去。 他最厌恶别人碰他的东西。 他非得将占了他屋子的人丢出去,然后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门砰咚被踢开,陆小宁和十五互看一眼,几乎是同时跟了进去。 站在院子里的阿鱼咬咬牙,最后也跟了进去。 三皇子冲了进去,瞧见一个脑袋背对着自己,正要伸手将人揪起来。就见那人被吓醒了,揉揉眼睛自己勉力靠坐了起来,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向他,然后迷迷糊糊的喊了声:“三哥?你怎么来了? 显然,李衍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梦到自己小时候,同三皇子一同住在瑶华宫时的情形。 三皇子愣了愣,觉得面前的人无比熟悉。待听到李衍咳嗽,他本能的就去顺李衍的背,顺口就道:“十一,你怎么又病了,是不是心疾又犯了?吃了药没?”他伸手从李衍的袖带里摸出一个玉白的瓷瓶,从里面倒出药丸喂到了李衍嘴里:“快把药吃了。” 李衍吞了药丸,呛咳了两声。 三皇子连忙看向门口:“阿鱼,拿些水来给十一……” 他说完,就和阿鱼眼对眼,愣在那儿了。 他为何对床上的人如此熟稔? 还知道对方袖带里有药? 知道他有心疾? 三皇子头开始疼。 阿鱼的面色越来越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4 章 签到第134天 屋子的气氛一时凝结。 半合着眼的李衍突然问了一句:“水呢?” 三皇子这才收回目光,淡声道:“你再等等,我亲自去取。” 他一动,李衍跌靠在了木床上。硌人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他伸手,一下子拉住三皇子的衣裳,眸子里是惊喜:“三哥?” 三皇子回头,看他的眼神很是陌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在山中渡日,并无兄弟姐妹。” 李衍蹙眉,上下打量他。 三皇子将自己衣袖从他手里拉出来,温声道:“我去给你取水。” 他走了出去,门口的阿鱼也紧跟着他往外走。 待脚步声走远,李衍才看向陆小宁,虚弱问:“我没烧糊涂吧,方才那是三哥吧?” 陆小宁点头:“是三皇子,但他好像失忆了。而且现在和阿鱼姑娘是夫妻。” “失忆了?还成亲了?”李衍惊讶,“他好好的怎么就失忆了?” 陆小宁猜测:“大概是掉进横河撞到脑袋了吧,或者脑袋进水了?” 李衍:这也太狗血了吧。 三哥因为失忆,换了姓名,所以系统标记的时候,才找不到人? 陆小宁:“三皇子现在好像挺排斥我们的,方才还和十五在外头打了一架。你若直接同他说身世,他恐也不会信。但他就算失忆了,对你的关心也是本能,反正我们会在这住几日,你好好同他说。” 李衍拧眉。 很快,三皇子端着温水进来了,他亲自喂到李衍嘴边。 李衍道了声谢,然后急促的喝了两口,又呛咳起来。 三皇子连忙给他顺背:“慢点,又没人跟你抢。”他态度称得上亲切了。 端着早膳进来的阿鱼瞧着这一幕,微微抿唇:夫君向来粗心,都从未这样关心过她。 她把早膳放到了塌边的桌上,喂完水的三皇子回头,朝她道:“阿鱼,把我的早膳也端过来吧,我瞧着这位兄弟面善,同他一起用些。” 阿鱼为难:“夫君,这位公子病重,要不你还是不要打扰他吧。” 她话落,李衍温声道:“无碍的,我也想同三哥好好说说话。” 阿鱼拧眉,终于又去取了早膳。 三皇子拧眉:“怎么又喊我三哥?” “因为你就是我三哥。”李衍瞧着他:“难道你没觉得我眼熟,和我相处太过熟稔吗?” 三皇子:“熟稔是一回事,我自小就生活在这山里,真不可能是你三哥?” 李衍不慌不忙的问:“你说你自小就生活在这山里,有谁能证明吗?” “这还要怎么证明?”三皇子不理解:“阿鱼就能证明啊,你们可以去问阿鱼。” 李衍:“那除了阿鱼姑娘呢?这山里就你们一户人家,三哥能保证阿鱼姑娘说得就是真的吗?” 三皇子拧眉:这山下确实只有他和阿鱼,他总觉得李衍的话有漏洞,但又觉得合情合理。 阿鱼把早膳端来,三皇子就同李衍在屋子里用起早膳来。 三皇子发现,自己对李衍的饮食习惯了如指掌。而李衍对他的一些小习惯也很清楚。 不仅不嫌弃李衍碰他东西,连李衍在榻上用饭,他也没有一句屁话。还生怕粥太烫了,时不时就提醒他用慢一些。 细心程度连他自己都觉得诡异。 说他和李衍没有关系,他都有些不信。 待早膳用完后,李衍就躺下休息了。他替李衍掖了被子,就收拾碗筷出去了。 阿鱼见他出来,连忙接了碗筷放到灶房的热水里,开始清洗。 三皇子在边上帮忙收拾灶台。 阿鱼瞥了他一眼,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你先前不是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要将他们赶走,怎么又没动静了?” 三皇子随口道:“瞧那许公子病得挺重,就让他们住吧。” 阿鱼:“……” 三皇子又继续道:“对了,他畏寒,待会再把家里的那床新被子给他送去,别让他冻着了。” 阿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那被子是给你的……” 三皇子浑不在意:“我体热,去年冬日不也没用上吗?你先给他用,我不碍事。” 阿鱼抿唇:“你不是不喜别人碰你的东西?” 三皇子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的洁癖,但很快又开玩笑道:“他又不是别人,都喊我三哥了,我虽不是他哥,也该照顾一二。”提起这个,他 又问:“对了,阿鱼,这山下怎么就住了我们一户人家?我父母是怎么亡故的?我好像记不太清了。”他好像只记得自己和阿鱼是邻居,两人出生变定了娃娃亲,父母都是早亡。 他们年前成了婚。 阿鱼眸色幽暗,继而嗔怪道:“周叔周婶不是去山上捡野蘑掉下山崖没的吗?你怎得忘了。” “是吗?”三皇子恍然:“恐日子久了,忘了。我们当去祭拜他们的,你父母也是。对了,他们的墓在哪?” 阿鱼神色略僵。 三皇子疑惑:“你也忘了?” 阿鱼连连摇头:“怎么会,待他们走了,我便带你去。”她生怕对方再问,于是道:“你去捉只□□,他们给了我些银子,说要杀只鸡给许公子补补。” 三皇子一听是要给李衍补身体,立马就去了。 很快便把鸡拔毛处理干净,然后提到厨房交给阿鱼。还特意嘱咐道:“他有心疾,吃不得太油腻的,鸡油就别放进去了。” 阿鱼哦了一声,开始炖汤。 三皇子在院子里劈着柴,春寒料峭的,他只着了一件单衣。挥动双手的时候,后背后、双臂的肌肉遒劲扎实。额头鬓角因为劳作沁出了细汗。 阿鱼拿了帕子走过去要替他擦汗,三皇子本能的后退两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接过帕子问:“鸡汤熬好了吗?我闻着味了。” 阿鱼点头,三皇子擦完汗后交代道:“少放些盐,弄清淡些。” 阿鱼小声道:“我留了一小碗给你,待会你进去喝了吧。” 三皇子摇头:“不用了,全端给许公子吧,我瞧着他太虚,得好好补补。” 阿鱼眸子微暗: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心软,将那两人放进来了。 她把鸡汤端到李衍的屋子,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外走。 陆小宁追了出来,温声道:“阿鱼姑娘,你这里可有汤婆子?我夫君体寒,夜里没有这个恐睡不暖。” 阿鱼摇头,很是排斥她:“乡野山涧,哪有那等娇贵的东西。许公子若是睡不暖,明日便走吧。” 说完,她就快步走了。 陆小宁看着她的背影拧眉:这个阿鱼,对他们的敌意很大。 入了夜,阿鱼抱了被子去了西厢房,回来后又开始整理自己 的床铺。 三皇子开门进来,从柜子里拿了被子就往地上铺。 阿鱼抿唇,瞧着他道:“夫君,地上凉,你还是上来睡吧。” 三皇子摇头:“无碍的,我皮厚。” 阿鱼提醒他:“我们是夫妻,同睡一起是应该的。” 三皇子瞧了她一眼,她目光灼灼的瞧着他。 尽管他有些别扭,还是又把被子塞回到柜子里去了。然后走到塌边,脱了鞋子正要上榻,门就被敲响了。 阿鱼走过去开了门,就见陆小宁站在门口。她拧眉,问:“怎么了?” 陆小宁探头往里看了看,瞧见三皇子后,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哥,十一怕冷,你体热,今夜能不能麻烦你去陪他睡,我同阿鱼姑娘睡?” 阿鱼觉得莫名其妙,还没开口阻止,三皇子已经套了鞋子起身了,边披衣边往外走:“不麻烦,我这就过去。” 他经过房门口时,阿鱼轻轻拉住他的袖口,眼里满是委屈。 三皇子拍拍她的手,嘱咐道:“你早些睡。”说完,他很快去了西厢房。 陆小宁走了进来,朝阿鱼笑笑,然后随手带上了门。 阿鱼没搭理她,先翻身上了床,背对着她闭眼。 陆小宁脱了鞋袜,睡在了外侧,朝她后背看了一眼,看到她脖颈处似乎有东西,于是伸手往她脖子探去。 背对着她的阿鱼突然转身,单手捏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到几乎将她的手骨捏碎,冷声问:“你想做什么?” 陆小宁扯了一下嘴角:“阿鱼姑娘力气挺大,虎口处还有薄茧,你以前练过功夫?” 阿鱼立刻松开了她,随口道:“乡野村妇,哪里会什么功夫,不过是常年拿刀杀鱼宰鸡留下的老茧罢了。” 陆小宁轻笑:“阿鱼姑娘为何要骗人?” 阿鱼拧眉,压低眉眼:“我骗什么了?我确实不会功夫!” 陆小宁:“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阿鱼姑娘为何要骗你夫君。你当初在横河捡到他时,就早该想到他的家人会找过来。” 阿鱼坐了起来,恼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夫君同我青梅竹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陆小宁看着她:“是吗?这话你信吗?” 阿鱼怒瞪 着她,然后起身,从柜子里抱了被子出来丢到地上。 陆小宁没有丝毫意见的睡了上去。 一夜睡到天亮,第二日,陆小宁一睁眼,就瞧见枕头上放了几粒银子。阿鱼坐在她对面,语气冰冷道:“今日你们就走吧,我们家庙小,容不下想拐带我夫君的人。银子我也不要了,就当昨日白招待你们了。”说完,她就起身往外走。 待走到门外,三皇子也已经起来了。正背着竹筐往外走,阿鱼连忙迎了上去,问:“大清早的,你去哪?” 三皇子理所当然道:“去山上找找有没有野山参,给许公子补补气。” 阿鱼连忙拉住他:“你还是别去了,方才陆姑娘说他们今日要走。” “阿?”三皇子疑惑问:“可昨夜许公子说,他们要在这多住几日。” 阿鱼:“许是他们改了主意。” 三皇子拉开她的手:“那你先做早饭给他们吃,让他们等我片刻,我挖到野山参就回……”说着背着竹篓赶紧出门了。 “夫君!”阿鱼站在原地,眉头拧得死紧。 身后突然有风声袭来,阿鱼本能的侧身躲避,一粒银子掉在了脚边。 她阴沉着脸转身,就瞧见陆小宁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捏着两粒银子。 “陆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宁收了银子,拍拍手道:“阿鱼姑娘好身手,能躲过本将军偷袭的人不多。” 阿鱼眉头一秒松开:“陆姑娘说笑了,都说了我不会功夫,我不过是恰好动了一下……” 陆小宁冷笑:“羌北的死士怎么可能不会功夫?” 阿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吗?脖颈下方纹的寒枝花怎么说?”陆小宁一步步逼近:“我曾在羌北为质,见过阿赤容烟身边的死士,他们身上都会纹羌北特意的寒枝花。” 阿鱼手覆上自己的脖颈,温和懵懂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你昨晚偷看了?” 陆小宁没接话。 阿鱼声音冷涩:“我只想做个普通人,你们为何要苦苦相逼?” 陆小宁:“苦苦相逼的不是我们,你告诉我,三皇子是怎么失忆的?是你故意让他失忆的?” 阿鱼没回答她的话,抬手就朝她脆弱的脖颈攻去。 陆小宁动也没动,任由她掐住了脖梗。 她觉得不对劲,拧眉看着陆小宁。见陆小宁盯着她背后瞧,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也跟着回头看去。 就瞧见背着竹篓的三皇子站在院门口,他身边是十五。 阿鱼一下子慌了,松开掐住陆小宁的手,结巴问:“夫君,你,你怎么回来了?” 陆小宁咳嗽两声,脖颈上的掐痕清晰可见。 格外的刺目。 三皇子瞧着她,拧眉问:“阿鱼,你是羌北人?” “我……”阿鱼连忙否认:“我不算是。” 三皇子:“什么叫不算是?” 阿鱼咬唇:“我是大楚人,后来才去了羌北。”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我不是你夫君对不对?” 阿鱼坚持:“你就是我夫君!” 三皇子:“那我怎么记得我是大楚的三皇子?” 阿鱼的脸一下子白了:“你都想起来了?” “不对,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先前她的夫君一直表现在正常,也就和那人呆了一晚上。 三皇子:“你别管我怎么想起来的,你只告诉我,我母妃是不是你杀的,还有,我的失忆是不是和你有关?” 阿鱼向前走了两步,连忙解释:“没有,你母妃不是我杀的。是阿赤容烟让我们去截杀你们,若不是我弄出动静让你察觉,你怎么可能有机会跑掉?后来他们沿着横河搜寻你,也是我将他们全杀了,把你藏起来的。”她又向前走了几步,语气艰涩:“夫君,我从未想过害你!你失忆不过是偶然!” 身后有声音传来:“真是偶然吗?那我怎么记得,羌北有一种秘术叫做摄魂术?可以通过不断的暗示修改人的过往?”他签到羌北王帐时,奖励的羌北百科全书里就有记载。 听见声音的阿鱼蓦的回头,死死瞪着虚靠在西厢房门口的李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5 章 签到第135天 李衍也看着她,咳嗽两声后,问:“我只是好奇,你是羌北死士怎么会不认识我和陆将军?” 阿鱼眸色冷冽:“现在认识了。” 她不认识大楚的皇帝和陆将军有何好奇怪的。 她原来就是大楚的人,十六岁那年随爹娘被流放到潞城南边的矿石场。爹娘来了没多久就死在了一次矿难中,矿场管事的要把死掉的人直接丢到乱葬岗去喂野狼。 她说什么也不同意,抱着爹娘的尸体不肯放手。管事的不耐烦,抽着带刺的鞭子企图将她一起打死。 就在这个时候,被贬至边关的三皇子出现了。他缴下领头的马鞭,沉声道:“为人子女,当尽孝。人都死了,何必再为难。给她两口薄棺,将人好生安葬吧。” 说完,他又从袖带里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了她,指着她被抽得青紫的脸道:“女孩子,还是不要留疤的好。这个药效果很好,你拿去吧。” 那个时候彷徨无助的阿鱼握住那瓷瓶,仿佛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忘记了哭泣,一直盯着那背影看。 她听见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喊他三皇子。 后来,矿石场领头的想欺辱她,她用尽办法逃出了矿石场。 她没有身份没有名碟,只能东躲西藏。 逃出去的第二日为了躲避追捕,无意中躲进了装有种子的车队内。 待她在出来时,人已经到了羌北。 那时长公主和陆将军已经归国了,阿赤容烟的死士也在和阿赤那父子对抗中死得差不多。 她因为无父无母又是逃犯,被阿赤容烟选中入了死士队伍。 之后一直被关在天山以北接受残酷的训练,学成后就被阿赤容烟派往中原到处搜寻厉害的大夫和善使毒的人。 李衍和陆将军再次去天山取火莲时,她也没见过他们二人。 直到一年前,她接到第二个任务,就是在中原境内截杀三皇子。 她不是个合格的死士,她杀过很多人,却唯独对这个曾经给予自己温柔的人下不了手。 她不想他死,就只能让她的同伴死。 于是,她杀了所有的同伴,将他藏了起来。 李衍看着她,又问:“阿鱼姑娘曾经见过我三哥?”一个死士不可能无缘无故救要截杀的对象,还为了截杀对象将自己的同伴都杀了。 阿鱼没回答他的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李衍再接再厉:“既然能救我三哥,又同我三哥以夫妻相称,必定是喜欢我三哥的。不若就将我三哥的摄魂术给解了吧?” 阿鱼惊愕的看着他,随即又回头看向已经走进院子的三皇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声音里带了质问:“你什么都没想起来?你同他们一起设局诈我?” 阿鱼眼眶一下子红了:“我是你娘子!同你朝夕相处,你居然为了个相处一日的人,算计我?” 三皇子沉默,算是默认。 他醒来就记得阿鱼是自己的未婚妻,但这一年来,就算两人成了婚。 他对她始终亲近不起来。 相比较李衍,虽只相处了一日,但他仿佛认识对方十几年,天然就对他信任。 觉得这样一个面善的人绝对不会骗他,他身上也没有任何好被骗的。 而事实也如李衍所说,是阿鱼在骗他,似乎还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导致他忘记过往的。 他盯着阿鱼,很认真的问:“阿鱼,我想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你能告诉我吗?” 阿鱼问他:“那你知道后,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三皇子实话实说:“我不确定。” 阿鱼眼泪低落,突然暴起就朝着李衍攻去。在她看来,都是因为李衍出现了,她的夫君才会偏向李衍来算计他。 似乎只要李衍不在了,李湛就会变得正常,也永远只会是她的夫君。 她一动,陆小宁和三皇子就同时动了。 陆小宁挡在了李衍面前,去接她的掌力。三皇子怕她伤害李衍,本能的一掌拍在她左侧肩膀,直接将她打出数米远,跌倒在灶房边的柴火上。 柴火噼里啪啦的砸了一地,其实这一掌对方收了力道的,也没有多痛。可阿鱼就是难受,就是委屈,她看着三皇子,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到底是相处许久,三皇子有些慌了,有些不知所措。想去扶她又生生止住了步子,只轻声喊了句:“阿鱼……” 阿鱼默不作声的爬了起来 ,问他:“你今日是非要知道自己是谁吗?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同他们一起杀了我吗?” “不会。”三皇子一口否认,“你对我很好,我不会伤你。但我不想当个没有过往的体现木偶!” 陆小宁也劝她:“阿鱼姑娘,你确定现在的李湛是曾经你喜欢的李湛吗?” 阿鱼想起自己曾经见到的李湛:铠甲银刀,满身义气。 现在的青年一身粗布衣裳,双目迷茫。 陆小宁继续道:“你若真的喜欢他,就不该折断他的羽翼,将他困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里。” 阿鱼心颤,看向李湛。 李湛眼里的求知和渴望烫得她垂下了眼。 她颤声道:“好,摄魂术我解。” 三皇子欣喜,看向李衍。李衍从陆小宁身后出来:“那阿鱼姑娘可要我们准备什么?” 阿鱼摇头,朝三皇子道:“你同我来吧。”说完转身就往她自己屋子里走。 三皇子立刻跟了上去,李衍几个也跟着进去了。 阿鱼示意三皇子躺到榻上去,待三皇子躺好后。她从衣柜最里层翻出一节短香燃了起来,那香里有淡淡的冷香。 李衍立刻警觉,正要动作。阿鱼就道:“这香里只有少量的寒枝花,紧剩下这么一根了,其余的都被我毁掉了。它配合摄魂术使用只会助眠催幻,你们不必紧张。” 饶是如此,李衍和陆小宁还是屏住了呼吸,时刻堤防着。 香燃起来后,阿鱼从袖口掏出一只精致的金铃铛,铃铛在三皇子眼前摇晃了几下,随着她的说话声,三皇子的眼皮一点一点沉重下去。 然后眼前开始走马观花的出现原本属于自己的记忆,他记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父皇抱着他骑马,母妃温柔的哄睡,十一同他住在一起。记起父皇寿宴上,自己被贬谪,记起在北疆戍边喝酒的日子。记起他曾经救过一个女子,还将十一给的药给了她。 那女子抬起脸,赫然是阿鱼的脸。 记起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划伤了自己的脸,记起带着母妃会北疆途径充州地界的一处小树林时,有颗带血的石子踢进了马车内。 他警觉有埋伏,行了不过百步远就被人围杀。 他带的护卫死了,春桃死了,他极力护着母妃逃跑,被 人一路逼到了横河边上。母妃替他挡了一刀,掉进了横河。他紧随着跳了下去,跳下去之前,他一把抓下了其中一人的面巾。 高眉深目,是羌北人。 那日横河上风大浪急,饶是他如何抓住母妃,还是叫浪冲散了。他额头磕到了巨石上晕了过去,随后被冲到了岸边。 他昏昏沉沉,瞧见两个黑衣人朝自己靠近,然后那两个人突然倒下了。 阿鱼模糊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但很快,阿鱼又走了,待再回来时,周遭都是血腥味。 他嘴里被喂了一颗药碗,药丸顺着他的喉咙渗入他的五脏六腑,他灼烧的身体得到安抚。 待再醒来时,人就已经在一方小山下了,周遭荒无人烟,寂静无声。 他记得自己叫周展,父母双亡,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叫阿鱼,两人即将成婚…… 短短的一截香,他仿佛把自己的一生重新过了一遍。三皇子的右手紧紧揪住被子,眉心紧锁,紧闭的眼角流下泪来。 李衍不放心,上前两步,喊了声:“三哥?” 三皇子缓缓睁开眼,看向阿鱼,声音艰涩问:“我母妃呢?” 阿鱼:“阮太妃淹死了,他们沿着横河下游找了一圈,找到了阮太妃的尸体。我不便带着她,就将她葬在了横河边上,立了一块无字石碑,不是很显眼。” 三皇子道了句谢。 阿鱼看着他:“你不必谢我,你还记得当初也曾给我父母棺椁下葬吗?”她生怕对方不记得,又从腰际摸出当初对方送她的瓷瓶,眼神里满是期待:“这个,你还记得吗?” 三皇子点头:“记得。” 阿鱼的眼眸一下子亮了。 然而,下一秒三皇子就道:“你走吧,我不伤你,从此以后只当我们没有见过!” 阿鱼刚亮起来的眸子一下子又暗了:“夫君……” 三皇子警告她:“我不是你夫君,我是大楚的三皇子,我姓李名湛字长庚。” 阿鱼抿唇:“相处许久,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三皇子看着她:“喜不喜欢又如何?即便你是大楚人,但也是羌北的死士。” “羌北灭国了!”阿鱼咬牙:“你若这般在意,我挖掉身后的寒枝花可好?” 三 皇子:“我不在意,你挖不挖以后都同我没关系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往后你兀自珍重!”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临到门口,拉了李衍一把:“十一,我们走吧。” 李衍瞧了陆小宁一眼,然后跟着三皇子走了。 阿鱼颓然的坐在榻上,盯着自己手里的瓷瓶。 陆小宁逆着光站在门口,淡声道:“阿鱼姑娘,羌北亡了,你已经不是死士。目光就不要纠结在一个男人身上了,待你出了这片山林,外头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阿鱼抬头看她,目露不屑:“那你呢,你和大楚皇帝夫妻相称,你的目光不也一直追着他吗?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陆小宁:“我与你自然不同,我看着他,是因为喜欢,但决计不会因为喜欢去抹杀他的过去,将他困在狭窄的天地。我要他高坐明堂,藐视天地。我帮他助他,也是在助我自己,我是大楚的陆将军。阿鱼,你现在是自由身了,忘掉过往,为了自己活一次。” 她朝阿鱼伸手:“你手上的瓷瓶给我吧。”仿佛只要将瓷瓶给她了,就是放下了过往。 阿鱼眸子充血,死死瞧着她,然后将她赶出了门,砰咚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陆小宁叹了口气,快步出了院子,走到马车旁。 马车里的李衍探出头来问:“瓷瓶没要回来?” 陆小宁摇头:“没有,她不肯给。” 三皇子催促李衍:“快些走吧,一个瓷瓶,你犯得着吗?” 李衍摸摸鼻子,讪讪:他可不是小气,就是怕那姑娘睹物思人想不开而已。 马车行了起来,十五驾着马车,陆小宁骑马跟在马车边上。快要拐过路口时,三皇子掀开车帘子,回头看了眼道路尽头的小木屋。 李衍忍不住开口:“三哥对阿鱼姑娘……” 他还没说完,三皇子就放下了车帘子,瞪他道:“我是大楚的三皇子,决计不可能和羌北的死士有任何瓜葛。”提起羌北,他蹙眉问:“先前我去集市卖野味时听人提起羌北和大楚开战了。方才阿鱼又说羌北灭国了,这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同我说说?”他这一年里在山中不知日月,过得浑浑噩噩,生为大楚皇子,在国家最危难时没有援手,着实叫他难受。 李衍气力不济,实在不能一口气说给他 听,于是道:“我找个人来同你说吧。” 三皇子疑惑:“谁?” 他刚问完,马车就挺了下来。 李衍再次掀开车帘子,示意他往外看。 三皇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就看见官道上班师回朝、密密麻麻的北疆大军,以及站在大军最前面的十皇子和被人推着的赵左都尉。 众人见到他也很惊讶:皇上不是去山里人家休息了一晚,怎么就把失踪许久的三皇子弄回来了? 众人朝李衍行了礼后,又朝三皇子行礼。 十皇子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他,然后很激动的一把抱住了他:“三哥,你没死啊!” 他太过热情,三皇子都闹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同他这样亲厚了。 眼看着十皇子还想挤几滴眼泪,李衍轻咳两声,同他道:“好了,大军还要继续赶路,你别耽搁行程。你上来,同三哥好好讲讲近日朝廷和北疆发生的事。” 十皇子爬上了马车,马车行了起来。他好奇的盯着三皇子问:“三哥近一年是被抓进山里当野人了?怎么穿成这样,外头的事还一概不知?” 此刻的三皇子布衣布鞋草皮帽子,一张脸因为长期在山上打猎而俊黑,胡子拉杂的。若是围上个草裙,还真有几分野人的味道。 三皇子轻咳:“此事说来话长,就不说了。老十,你还是先同我说说朝廷和北疆的事吧。” 十皇子:“……”朝廷和北疆的事说来更长。 好吧,谁让他是做弟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6 章 签到第136天 十皇子说了一路,尽职尽责说得十分详细,嘴巴都快说干了。歪靠在一边榻上的李衍适时递过来一杯温水。 待他缓了口气,三皇子问:“你说的大炮,当真有那么厉害?” 十皇子点头:“当然,你是没瞧见,羌北被炸得毫无还手之力,阿赤容烟直接战死了!”他语气炫耀:“这全是十一想出来的武器,我们研究了许久才研究出来的!” 三皇子颇为讶异:“十一,你是如何想出来的?”印象里,十一好像只对医术感兴趣。 李衍打着哈哈道:“就,日夜忧心边关战事,突然做梦梦到了……” 三皇子和十皇子眼眸都睁了睁:这是能梦到的? 三皇子担忧问:“这东西若真如此厉害,若被有心人仿了去,恐会动摇江山。” “拿出图纸前我就已经想过了。”李衍认真道:“□□和大炮的图纸只有我和十哥知道,帮忙制作的宫人也只知道其中单方面的工序,是不可能仿制的。我只留了两家大炮在羌北城墙上起威慑作用,其余的全运回京都,藏在皇宫大内了。非大乱不会再用到它们。” 三皇子这才稍稍放心一些,他又道:“待我去横河边上挖出母妃遗骸葬于皇陵,我就回北疆去,那两架大炮我会好好守着,羌北那边也会好好管着。” 李衍:“三哥不必急着回去的,阮太妃那,你不得为她守孝?” 三皇子:“我放心不下北疆……” 李衍:“边关有裴将军守着,我瞧着他挺喜欢北疆的,让他多守些时候也无妨。” 远在北疆日日期盼快点找到三皇子的裴霁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三皇子沉吟:“再说吧,先找到我母妃。” 大军沿着横河一路往上,终于在横河下游的某一处浅滩找到了阿鱼所说的无字碑。 三皇子亲自动手将阮太妃的尸骨挖了出来,李衍命人找来一口上好的棺材,一路跟着进京了。 离京都不远时,三皇子带着阮太妃的棺椁停了下来,同李衍道:“大军得胜回朝,不能叫我母妃的事给搅合了。我就在徐城等,待大军的接风宴过了,我再扶棺入城。” 李衍觉得这样最好不过, 他点头:“那三哥保重,莫要太难过了。” 三皇子嗯了声,看着他病倦的面容,担忧道:“你莫要忧我了,你的身体得好好养养。莫要再乱跑,回京后,事情能交给那帮大臣处理的都让他们来。”他看向陆小宁,“陆将军,你得多劝劝十一,若他不听话,便告诉许太后和赵太后。” 陆小宁心想:两位太后娘娘只会惯着他,哪里能管得住他。 李衍讪讪:“三哥放心,不用我母后和赵娘娘,小宁就能管住我。这次回去,我会好好修养的。” 他头顶的血条虽然在不断的-1、-1,但长度够长,一时半会死不了。 身体太虚,不能到处签到打卡,就回去坑那帮老顽固吧。 反正这次充盈国库他们也没出什么力。 待三皇子走后,十皇子扶着李衍上了马车,小声嘀咕道:“你就骗三哥吧,赵太后和许太后都管不了你,陆将军能管住你?”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李衍靠着软榻笑笑:“你这就不懂了,我愿意给她管,她自然能管得住。” 十皇子:“那也要陆将军愿意管啊,她还要管北疆大军,哪有空管你?” 李衍:“那你问问她有没有空管我?” 十皇子无语:“这种事要怎么问,你自己问她便好了。” 两人在马车里嘀嘀咕咕,马车一侧的车帘子突然被掀开,骑在马背上的陆小宁探头往里看,肃声道:“皇上,你身体不适,还是少说话,多休息。十皇子,你出来,快入四时城了。” 十皇子眼睛眨了眨:这就管上了? 李衍催促他:“你快出去,再交代大军一遍,不要将朕在这消息透露出去。” 十皇子点头,赶紧出去了。 一行人入了城,修整了一夜。 待再次启辰,李衍就同陆小宁道:“我恐要先回宫了。” 陆小宁点头:“你这个做皇帝的,是该先回宫。你身体不适,我入城那日,你不必亲自来迎,庆功宴露个面就好了。” 李衍点头,命十五加快马车行进的速度,带着几个暗卫先悄无声息进了京都。 他出时是从掖庭西直门出的,这次还是偷偷从西直门入。他的马车才入了掖庭,掖庭令就亲自过来迎了,问了几句安,只听见马车 里传来几句咳嗽声。 掖庭令也不敢多说,连忙退到了一边。 马车都没停,从掖庭一路经过后宫,往长泽殿去。 后宫的娘娘们都被放了出去,小宫女太监也减了许多,空置多年,如今四下寂静,一路行来也没碰到几个人。 直到他们到了长泽殿,陆小路才接到消息。鞋也没来得及穿,就从龙榻上跑了下来,眼巴巴的跑到门口抱着他裤腿就开始嚎:“皇上,您终于回来了。您不知道,我这几个月睡不着吃不香,日夜提心吊胆的……” 李衍精神不济,将他巴拉开。 福宝连忙上前引着他往里走,边走边小心翼翼问:“皇上可要沐浴用膳?” 李衍点头。 福宝立刻让人去准备了,待他沐浴完出来。换下龙袍的陆小路就凑到他身边,小声又恐惧道:“皇上,您要不先去看看凤栖宫那位……” 李衍眸色暗了暗,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轻声问:“凤栖宫那边怎么了?”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二。 陆小路瞳孔遽缩,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密室里的那位开花了,伺候的两个宫婢闻到花香突然发狂,我让人将她们锁了起来……密室也锁了起来,之后再也没有让人靠近过那里。”那飘飘欲仙发癫的场景实在太恐怖,那两个宫人明显对那花上瘾了,被抓住了还要用力挠门,想冲进密室。 李衍揉揉眉心,淡声道:“今夜凤栖宫走水,整个凤栖宫寝殿烧毁殆尽,记住提前支开周边的宫人。” 若不想寒枝花的香气祸害他人,只能如此了。 陆小路点头,迟迟没走。 李衍瞧着他问:“还有事?” 陆小路讪讪:“我还未用早膳,能同您一起用完早膳再回吗?”说着他可怜兮兮道:“您也知道的,我阿姐不在,陆家没人给我做饭。” 反正也是要用饭的,李衍不介意多一个人,他点头示意他坐下。 陆小路打蛇随棍上,立刻朝福宝道:“那麻烦公公多添一双筷子了,菜就我平日里吃的那几样就好了。” 福宝眼角抽了抽,恭敬应了一声,出去了。 他走后没多久,以林御史为首的几个官员就匆匆来了。隔着屏风拜见了李衍,李衍揉揉眉心, 疲惫问:“你们几个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林御史疑惑:“昨日臣等求见,皇上不是说让臣等今日早膳后再过来么?” 李衍瞟了陆小路一眼,陆小路凑近他,压低声音解释:“那几个老头忒烦,我就随口敷衍了他们几句……”他也不知李衍今日恰好回来了啊。 李衍:还真是巧。 他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朝屏风后的几人道:“朕今日疲累,你们明日再来吧。” 文武百官听闻陆将军即将班师回朝,正振奋着呢。想同皇帝商议迎接事宜和庆功宴的事,连着求见了两日,皇帝都说没空。今日好不容易见了,居然又让他们回去。 哪有这种道理! 疲累是假,又装病骗他们是真吧! 林御史痛心疾首,跪地道:“若您真的病了,臣等自当体谅,但您一天吃五顿,一顿能吃三碗饭,二十几个菜,这哪里是病了,是嫌老臣们烦吗?” 一天五顿?一顿能吃三碗?二十几个菜? 李衍幽幽的上下打量陆小路,然后目光定格在他平躺的肚皮上,无声的问他:这就是你说的几个月睡不着吃不香?怎么没撑死你? 陆小路讪讪:正在长身体嘛,没办法…… 李衍闭了闭眼,不悦道:“身为臣子,窥探内廷之事,你们是活腻吗?” 林御史连忙请罪:“臣等也是担忧皇上的身体,您已经称病几个月不见臣等,不理朝政了!”大楚开国以来,就没有哪个皇帝如此的。 李衍:“朕说了,身体不适,你们听不懂吗?” 然而,他刚说完,几个宫人就端着二十几道美味佳肴鱼贯而入。福宝跟着一起过来了,见林大人几个跪在那,还特意俯了俯身,然后绕到屏风内,把菜肴一一摆上,又低声问:“皇上,这些够吗,还有什么需要的?” 林大人几人的目光幽幽,连眼神都带了控诉。 李衍差点没气得心脏病发,看向福宝:“怎么这么多?” 福宝小声解释:“陆公子平日里就是要吃这么多。” 陆小路见李衍看过来,缩了缩脖子,呵呵笑了两声:“方才我说照旧,您也没意见啊……” 李衍磨牙,气得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咳咳咳,呕—— 动静大的吓得福宝连连喊太医,陆小路也顾不得吃了,连忙伸手给他顺气。 寝殿内血腥气弥漫,林御史等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赵太后和许太后匆匆赶来时,看到已经昏过去的李衍,气得将林御史几个拖出去打了一顿,然后让他们跪在长泽殿外反省。 林御史几个顶着烈日跪在殿外,厚重的朝服下还在不断的渗汗。 几个人都后悔不迭,互相埋怨起来:哎,皇上不就多吃了点吗?他们做什么嘴贱要去说! 皇上不仅体弱、不要脸还小气。 怎得说吐血就吐血,说晕倒就晕倒? 这下好了,还不知要跪到什么时候! 大军班师回朝的接见怎么办?接风宴又怎么办? 几个大臣在外跪着,寝殿里的陆小路也十分懊悔。跪在李衍床前举手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吃那么多了。 若是阿姐知道他把皇上气吐血了,非得剥了他的皮。 李衍吐血其实也不完全是气的,主要还是近几个月的舟车劳顿。 他朝陆小路摆手:“好了,你吵得朕头疼,先回陆府吧,你阿姐过两日变回来了。” 陆小路一听他姐要回来,既高兴又怂怂,见李衍实在不欲多说,连忙起身往寝殿外走。 许太后和赵太后也没多留,只让太医和福宝随时候着,就回去了。 唯有林御史几人,在长泽殿外从天明跪到天黑,又从天黑跪到日头初升。 辰时后,周大学士连同户部尚书匆匆来了,跪在长泽殿外替林御史几个求情。 李衍召见了二人,周大学士先把林御史几个骂一顿后才道:“皇上,林御史也是担忧您的身体,心急了些,才口不择言,您这次就饶过他吧。眼看着陆将军就要归朝了,这个节骨眼上总不好叫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卿跪出毛病来。” 李衍揉揉眉心:“也是,陆将军得胜回朝,不能落了她的面子。” 周大学士刚松了口气,李衍又道:“先前朕研制大炮火药,国库银子花费去了不少吧?这次陆将军以及诸位北疆将士的接风宴……” 户部尚书立刻道:“皇上放心,您病重期间,臣等也没闲着。北疆大乱,国库空虚,诸位大人齐心协力募集了一批银子,现已经上缴国库。这次的接风宴定然办得风风光光,定叫陆将军和北疆的将士们乘兴而归!”说着他递上了国库的账本,呈到李衍的面前。 他们算是明白了,他们这位皇帝能研制出炸药、大炮,一招制敌,本事是有的。但不能说、不能怼,更不能逼,要顺着来,得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7 章 签到第137天 被顺着毛摸的李衍在宫中养了三日,人总算精神点了。 三日后,大军在京都城外停下,陆小宁只带了一队人马和这次要进宫受赏的将士进城。 京都城内的百姓听说陆将军班师回朝,都聚集在北城门不远处的道路两旁翘首以盼。 被城门口站着了许多维持秩序的官差,北城门外,文武百官都到齐了。 如果说,先前文武百官对于陆小宁一个女子当官是排斥,现在对她就是全然接受。 大楚危难之时,满朝文武竟都不如一个女子,他们也确实不好拧巴着。 陆将军英勇无双,值得被尊重。 但这种尊重仅限于他们自己出来恭迎,若是皇帝也来了,对陆将军的看重远高于他们这些老臣的话,他们又该不舒服了。 所以李衍病了,不能出城来迎,正中了众人的意。 眼看着大队的人马往城门口靠近,六部官员齐齐上前朝陆小宁拱手:“陆将军一路辛苦!” 陆小宁翻身下马,她身后的将士也跟着翻身下马,朝着诸位大人拱手回礼。 鸿胪寺卿上前一步笑道:“陆将军,皇上本打算亲迎诸位的,但近日身体不适,故不能前来。” 陆小宁身后的一众将士都默契的不说话:皇上才同他们分开,他们自然知道皇帝身体不适,但这般大臣却不知皇帝同他们一起回的。 这样一想,皇帝好像同他们更为亲近,北疆的一众将士心里就隐隐的兴奋。 陆小宁点头:“皇上身体要紧,臣等自行回京就可。”皇上还算听话,没有强撑病体过来。 然而,下一刻,城中的百姓就骚动起来。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是御驾,是御驾来了,皇上亲自来迎陆将军了!” 文武百官齐齐惊愕回头,一驾四驱御撵驶近,御撵四周垂挂着黄缎幨帷,幨帷由四根金丝缎带系在御撵的四个盘龙柱上。盘龙柱四角垂龙头浮雕庄严肃穆,看得人心生敬畏。 维持秩序的官兵向两边散开,两队禁卫军护着御撵缓缓靠近。 这阵仗弄得着实有点大。 皇帝怎么来了? 不是病重,说好了不来吗? 文武百官心思各异之际,陆小宁已经带着羌北众将士单膝跪地高呼万岁。百官被震得耳膜生疼也连忙跟着跪下,三呼万岁。 李衍斜靠在御撵上,面色困倦,神态恹恹,一副明显精神不济的模样。但他居高临下瞧着众人时,一双睡凤眼在龙袍的映衬下居然显现出几分威严来。 他扫过陆小宁等人,肃声道:“陆爱卿大败羌北,班师回朝,是天大的功劳,朕当亲自来迎。” 他话落,福宝就上前,高声唱和:“陆昭宁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人有言,治世以文,伐乱以武。陆将军平北疆之乱,威振羌敌,稳住民心,功在社稷!朕甚嘉之,加封其为大楚长宁将军,功从一等侯,食邑三千户。归京后出任大理寺少卿一职,钦此!” 圣旨一出,众人比见到皇帝还惊讶。 这这这这,虽都知道陆小宁这次的封赏不会小,但直接功从一等侯,食邑三千户,这奖赏也忒大了! 但这是陆小宁应得的! 陆小宁的封赏下来后,福宝又依次念了对其余将领的封赏。 在场的官差以及一众百姓都听得心潮彭拜,又觉得理所当然。 保家卫国,就该重赏。 福宝宣读完后,把圣旨一收,又高声道:“诸位将军一路归京辛苦了,可先行回去见过家人修整过后,再进宫参加庆功宴!” 众将士齐齐叩谢圣恩,待所有人都站起来后。李衍朝陆小宁发出邀约:“长宁将军一路辛苦,朕当亲自送你回住处,可愿与朕共乘一驾?”说着坐直了身体,朝她伸手。 陆小宁微微怔住,不知他想做什么。朝他使了使眼色,示意这么多人看着呢。 然而,李衍好似没看到似的,依旧伸着手。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想当场上去将皇帝那只手摁回去。 然而,皇帝就像个不符管教的逆子,鬼知道摁回去后会做出什么更出阁的事。 或是当场吐血给他们看! 文武百官忍着一言不发,跟在陆小宁身后的一群武将倒是热情高涨,直接起哄,将她拥簇着推进了御撵。 御撵缓缓行驶起来,其余将士和百官都跟在御撵左右,由禁卫军护送一路前往陆府。 百姓夹道欢迎,道路边上 和两边的高楼上都在招手高喊陆将军。 陆小宁听力过人,路过一处茶楼时,二楼雅间处有几个男子在议论:“就算是女将军也是个女的,总可与皇上同坐,这不是尊卑不分吗?” 他身边的女子立刻大声嘲讽:“你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你也去打羌北试试!”周遭的女子都群起而攻之,那几个男子灰溜溜跑了。 陆小宁坐在御撵里和李衍保持半个手臂的距离,僵硬着身体用气音问他:“不是让你身体不适不用来吗?”还搞这么大的阵仗。 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她都能淡定从容,这种万人瞩目的场景她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李衍面带微笑目视前方,同样用气音道:“阿宁是大英雄,一辈子也就风光这么一回,朕自然是要来的。朕要所有百姓都记住,是你陆昭宁平了羌北之乱,保了大楚江山。” 陆小宁眸光闪烁:“你不怕我功高盖主?” 李衍微微侧目,看着她笑:“你都说了会护朕长命百岁了,朕有什么好怕的!倒是长宁将军,以后能者多劳,要多帮帮朕了!” 陆小宁轻笑了声,紧绷的身体终于恢复自然,同他一路坐到了陆府。 陆府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绸,连牌匾都是御赐的,陆小路已经站在门口等了,一看到车队过来鞭炮就响了起来。 百官看着她进去才各自散去。 之后是庆功宴,李衍和文武百官都出席了,赵太后和许太后也难得出现。 这次宴会上,百官虽对陆小宁依旧热络,但也不敢再灌她的酒。 别说身份的转变,就她这一身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杀伐之气和她身后站着的一众北疆将士,都不敢再轻慢她。 宴席上,同科进士的榜眼和探花郎看着如今的陆小宁都颇为感慨。 若不是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都想去战场上走一圈了。 所以,这长宁将军到底怎么长的? 一个女子文武双全就算了,还每样都拔尖。 这还让不让他们活了! 庆功宴上李衍又赐下了不少赏赐,当然这些赏赐都是文武百官拿去冲国库的银子。 待到宴会快散了时,李衍困倦的揉揉眉眼,朝陆小宁招手,然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道:“陆爱卿,扶 朕回长泽殿吧。” 正打算离场的文武百官都看着,北疆回来的那些个将军也看好戏似的盯着。 陆小宁见他脸色实在不好,于是走到近前,大大方方将他扶了起来,然后上了御撵,一同往长泽殿去。 待到了长泽殿,陆小宁扶着他躺倒龙榻上,正要往外走时。李衍喊住了她:“你要去哪?” 陆小宁:“回宴席上去。” “不必去了。”李衍朝龙榻不远处的案几上指了指,道:“我让你来,是想让你帮忙看看奏折,把无关紧要的给我挑出来,捡紧要的读给我听听。” 陆小宁朝小几上看去,宽大的小几上,奏折堆得足有人高。 她有些为难:“这是奏折,我看恐不好。” 李衍叹了口气:“那只能朕看了……”他挣扎着爬起来,身体虚得都打摆,一副随时要吐血的模样。 陆小宁赶紧又扶住了他,提议道:“你可让福宝读给你听。” 李衍平缓了呼吸后才道:“他识字不多,又不明白朝中局势,如何有你看得好。只是我这身体不中用,日日看这么多折子下去,只怕得吐血而亡了。阿宁说的长命百岁恐有点难度。” 陆小宁拧眉把他摁了下去:“你还是躺着吧,我看便是。” 福宝很有眼色的让宫人把案几移到龙榻边上,又点了几盏明灯,备了茶水点心。 陆小宁坐到一堆奏折中间,开始处理起来。 烛火微晃,李衍半靠在龙榻上,看着她的侧脸勾了勾唇角。 福宝带着伺候的人退到了外间,内殿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猫叫。 李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直到亥时他醒来,陆小宁还在看奏折。 他才道:“休息吧,明日再接着看也是一样。” 陆小宁舟车劳顿的,也确实困倦。她打了一个哈切,起身。李衍又道:“宫门已经关了,你就在宫里住下吧。” 陆小宁想了想道:“那我去师父那。” 李衍:“赵娘娘已经睡下,你就不必去叨扰她了,就在长泽殿睡。”说话的功夫,福宝已经命人抬了一张小榻放在离龙床不远的地方。 陆小宁看看他,又看看那小榻。 李衍挑眉问:“怎么了?先前我们在羌北一张床上都 睡过,你还介意?” 陆小宁摇头:“我什么都没带。” 李衍:“宫里先前不是有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去取了。长泽殿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人你也可以随便吩咐。毕竟还有许多奏折和事务要帮忙处理,恐今日后住在这里的时日不会短。” 陆小宁:“……” 不短是多长? 李衍捂着胸口咳嗽两声,陆小宁立刻递了水过去。然后认命躺到了小榻上去,闭眼自我催眠:只要皇上长命百岁就好,只要皇上长命百岁就好。 烛火熄了好几盏,困倦的陆小宁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衍让人点了安神香,然后在袅袅香气中也安心的睡下了。 另外一边,宴席上的文武百官抱着吃瓜的心情等了许久,也不见陆小宁从内廷出来。 宫人这边已经开始提醒他们该出宫了,出宫后的文武百官们还是不甘心,找了人守住宫门。 然而,直到天亮,陆小宁还是没出来。 这这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回京的第一日,还是在庆功宴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就急不可耐的将人叫走了? 难道先前传闻是真的。 皇帝和长宁将军真的有两腿? 众人又开始发散思维: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先前长宁将军出征后,皇上就病了。许不是装病,是害了相思病? 一日不见如何三秋? 这样的猜测在陆小宁连续两个月都住在宫里,并且和皇帝同时出现在朝堂上后,越演越烈。 新的,更离谱的谣言又诞生了,从官员之口很快便传到了京都内宅,又从内宅之中传到了百姓之中。 不出三个月,所有京都的百姓都知道皇帝和长宁将军、现任大理寺少卿关系匪浅。 传着传着甚至出现了化名的戏文和话本。 京都传得轰轰烈烈,整日公里宫外两头跑的陆小宁忙得脚不沾地,倒是没听到什么谣言。 再说了,也没有几个不怕死的敢传谣传到正主面前。 而另一个当事人在宫里,即便听见了传言,也之当作不知。 文武百官觉得总是这样也不是个事,若皇上真喜欢长宁将军,直接将人娶了当皇后也没什么。 皇帝那么 作,是个离经叛道的,他们奈何不得,也就长宁将军能制得住他。 若长宁将军为后,不仅不能天天拿他们的小辫子。他们还能拿历朝历代的规矩和礼教说事,让长宁将军帮忙选妃广纳后宫。 助皇室开枝散叶本就是皇后的指责。 打着这个算盘,以六部为首的官员就进宫刺探皇帝的口风。林御史更是直接,见到李衍张口就道:“皇上既是喜欢长宁将军,何不直接封她为后?否则您夜夜与她秉烛夜谈,有损您二人的清誉。” 李衍放下折子看着他们,疑惑问:“先前你们不是嫌她是罪臣之女,曾入掖庭,现在如何这般说了?” 礼部尚书立刻道:“皇上,先前是臣等偏见,长宁将军文韬武略,功在社稷,可堪为后!” 其余人纷纷跟着附和。 李衍双眸略弯,颇为羞赧道:“这种事朕如何好提,不若你们帮朕去问问长宁的意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把皮球踢给了李衍:“皇上,这种事要不还是您自己去问吧?” “过几日便是重阳节,您可以约长宁将军去登山……”他们想到皇帝有心疾,恐不宜登山,于是又改口道:“或是去游湖,趁着秋色无边,正好问问。” 李衍表情为难。 众人又道:“皇上放心,游湖的位置臣等都想好了。就在南城碧湖,船和一应东西臣等也会准备好,您只要出现,张口就好了。” 李衍:“这倒不用,租船和席面朕让人去准备,你们给朕备下银子就好。” 林御史和六部大人:“……” 哎,为了大楚的皇储着想,捏着鼻子认了。 文武百官凑了数千两给李衍,李衍不动。 文武百官:真是够了,到底是谁要娶媳妇啊! 众人咬咬牙又凑了数万两,李衍才开始行动起来。 日子很快便到了重阳节那日,这日宫里也算热闹。李衍陪着他娘和赵娘娘用过午膳后,就让陆小宁陪着他出宫一趟。 陆小宁一句话也没问,跟着他就出去了。 马车出了宫,一路往南街去,待到了河边,两人就下了马车,乘上已经准备好的画舫到了湖中央。 湖中微风徐来,碧波荡漾,好不舒爽。 李衍 站在床头欣赏着湖光秋色,一站就是一刻钟。陆小宁拿了件薄绒斗篷给他,然后问:“皇上特意让臣前来是做什么?” 李衍:“今日重阳佳节,有人出钱让朕出来游湖,朕就带陆爱卿一同前来了。” “谁?”陆小宁警觉,四处扫了一圈,然后发现碧湖的四周到处都藏着人,这些人有意无意的都朝他们看来。似乎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连探花郎薛子章也在其中。 她站在画舫边上,拧眉问:“这些人无事可做吗?出银子让皇上来游湖,然后干看着?” 李衍:“也不算无事可做,他们想让朕同你说一件事。” 陆小宁疑惑:“何事?”她近日在大理寺是雷厉风行了些,查了不少大人的案子,难道是想说这件事? 李衍停顿了两秒,道:“他们想让朕问问,你愿不愿意当朕的皇后?”他说完,心脏的跳动就一点一点的加快,仿佛又要发病了。 他捏着手心的穴位,企图让心脏平稳下来。 陆小宁愣了一下,随即转开目光:“他们吃饱了撑着吗?” 李衍轻笑两声:“虽然朕也觉得他们吃饱了撑着,但若朕一直不成婚,他们就会一直催。催得朕心烦就会诱发心疾,次数多了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他回头盯着陆小宁不断闪动的眼睫,轻声问:“阿宁既想我长命百岁,又说要竭尽所能的辅助我,不若就勉为其难当我皇后,可好?” 陆小宁抿唇迟迟没有回话。 李衍静静的等着。 画舫随风逐流,岸边的文武百官伸着脖子,努力想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几息后,陆小宁转过头正视李衍,道:“当皇后就算了吧。” 李衍跳动的胸口突然就慢了下来,拧眉问:“为何?” 他能感受得到,一路走来,他们之间是心意相通的。 他们一起经历了许许多多,世上没有比他们更契合的人了。 陆小宁看着他很认真的道:“因为,后宫不得干政。” 因为后宫不能干政,若是她当了皇后,终身只能困在后宫。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8 章 签到第138天 陆小宁和他并肩站着,抬头看向碧蓝广阔的天空,声音幽远:“掖庭和皇宫的天都不如外头的好看敞亮,比起宫里,我更喜欢宫外。曾经我恨不能自己是男子,替小路去考科举。如今我是女子,也能有一番作为,怎会主动放弃现在的身份。” 她长叹了口气:“说到底,我是受了李明嫣开拓新政的福祉,得了你大皇兄延续新政的益处,我当珍惜!” 李衍听她说完,眸子亮了亮:“这么说,你不是因为不喜我才拒绝?” 陆小宁点头:“你当知我心悦你的,不然在天山,我不至于那么拼命。” 李衍雀跃,压着的胸口又开始扑通扑通乱跳:“这就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直接下旨,大婚后,与你共同执政。你虽为皇后,可自由出入皇宫,也可同朕一同上朝!” 陆小宁看着他:“你觉得朝廷那些人会同意?” 李衍:“朕不需要他们的同意,只需要他们接受即可。反正我在他们眼中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做出任何事情他们都不会奇怪。日子一久,他们发现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就默认了。” 陆小宁:“没必要拧巴着,就算共同执政,坐在高位总有看不见的地方。你在高位,我来当你在朝廷的眼睛就好。而且……”她看着李衍笑得如沐春风。 李衍疑惑:“而且什么?” 陆小宁:“而且,不成亲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不成亲怎么在一起?”李衍还没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她手里的十几粒碎银子就朝着岸边飞射过去。 躲在岸边鬼鬼祟祟偷看的文武百官猝不及防被打中,咕咚咕咚接二连三的落水。 主子们落水,身边的奴才们赶紧跳下去救人。 咚咚咚,一时间,碧湖边上和下饺子似的。 李衍哎呀一声,拉着陆小宁的手道:“你怎得用碎银子当暗器,我这有铜板……”那是银子啊,多可惜。 他还要嘀咕,陆小宁突然凑了过来,极快的在他唇边亲了一下,然后快速扯开。 李衍双眸睁了睁,侧头看她。 陆小宁也看着他,唇角翘起:“明面上的在一起。” 李衍突然了悟:“就是你不给我名分?” 陆小宁无语:“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李衍捂着胸口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陆小宁伸手扶着他:“你没事吧?” 李衍边摇头。 陆小宁伸手在他袖带里摸了摸,摸出瓷瓶递给他,然后立刻吩咐十五靠岸。两人上了马车,直奔最近的陆府。 刚被捞上来的诸位大人见主角跑了,衣裳都没来及换,就追了过去。 众人守在陆府门外想等一个结果,结果又是等了整整一晚,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早朝时,别说皇帝了,连长宁将军都没出现。 足足三日,两人待在一栋房子能做什么? 文武百官觉得有戏。 第四日,皇帝终于上早朝了。 文武百官仔细观察李衍,发现他脖子和侧脸上都有红痕,心更是放下了一大半。林御史在金銮殿上就提起了册封皇后一事,跪下就高声道:“老臣认为,长宁将军文成武德,可堪为后。” 文武百官都跟着附和。 李衍靠坐在龙椅上,整理完袖口后才扶额长叹道:“哎,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朕虽有意,但奈何陆爱卿拒了朕。朕深受打击,立后一事再说吧……” 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前几日游湖都好好的,皇帝还在陆府连住了三日。 长宁将军莫不是吃干抹净不想负责? 这还得了,众人想去劝劝陆小宁,商量来商量去,委派了和陆小宁关系还算不错的探花郎薛子章去探探口风。 薛子章万万想不到,自己一个探花郎,有一日居然会干这种妇人才干的事。他憋红了脸找到大理寺,大理寺的官差直接将他带到了大理寺的天牢内,说是陆少卿在审案,让他自己进去找。 薛子章刚走近天牢内,就听见一声渗人的惨叫。他抖了抖,强自镇定的继续往前走。 滴答滴答的水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转过宽敞的牢房很快便到了一间暗室,暗室里点了成排的蜡烛。蜡烛中央的凳子上绑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陆小宁背对着他,手里的藤条还在滴血,脚边是一桶晃荡的盐血水。听见脚步声,她回头,冷冽的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 薛子章吓得腿软,险些没 站住,幸而扶住了身旁的木架子才不至于出糗。 陆小宁见到是他,冷淡的面容柔和了些许,疑惑问:“薛兄可是有事?” 薛子章看看凳子上快咽气的人,支支吾吾的,迟迟没说出一个字。 陆小宁把鞭子递给边上的人,嘱咐道:“继续审,直到他招了为止。” 旁边的人应声,她才走了出来,朝薛子章道:“去外头说吧。” 说实话,陆小宁的态度算是温和的,但他就是莫名的有些紧张和惧怕。 这大概就是在京都和征战过杀场的将军的区别吧。 两人做了下来,薛子章犹豫半晌,委婉的问了一句:“同科进士,姚兄已经娶亲了,陆兄可有成亲的打算?”他问完又生怕陆小宁多心,又补充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姚兄很快要调任到北地了,收了你的贺礼,总想着还回去,特意托我来问问。” 姚榜眼原本还没到调任的时候,但北地刚打了一场大战,官员空缺得紧。他自己主动请缨,李衍就许了。 去了地方上,最少都要待三年吧。 陆小宁温声道:“那你转告他,回来后再想这个问题也不迟。或许可以干脆不用想了,也不是什么贵重到非还的贺礼。” 薛子章点头,很快便从大理寺出来了。 他一出来,就去了林御史府上,五部大人都在,询问他长宁将军是如何说的。 薛子章根据自己的理解翻译道:“陆少卿的意思是看看皇上的表现,也许几年后会同意 当皇后,也许可能以后都不成亲,就安安心心的当她的官。” 这这这怎么能行? 皇帝和长宁将军日日宿在一处,却不成婚,传出去不是叫人非议? 不管他们如何着急,当事人陆小宁依旧每日忙得和陀螺一样。 白日大理寺有看不完的卷宗,夜里回去长泽殿又要忙着帮李衍把奏折分类梳理。 李衍坐在她身边,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了十几本奏折就有些累了。 陆小宁侧头问他:“要不先休息一会儿?” 李衍揉揉眉心,摇头:“你这么累,我怎好先去休息。” 陆小宁温声道:“你与我不同,你有心疾,不宜劳累。我身体好,又是习武之人,不怎么累。” “胡说,是人哪里不累的。”李衍拿过她手上的折子,“昨日赵娘娘才同我说,不要仗着年轻熬夜作死,她现在都想给自己两拳呢。” 陆小宁轻笑:“我怎得听许姨说,是你小时候不睡觉,夜夜要赵娘娘抱出去在冷宫里到处溜达?” 李衍讪讪:“我那时不是在冷宫里待久了难受吗?” 陆小宁见他郁闷,又安慰道:“不过师父还同我说,就抱了一年,换你给她养老送终,值了。你看奏折太累,有空就去她们那放松放松。” 两人起身,卸了外衣,就去休息了。 长泽殿内的小榻已经撤了下去,福宝放下明黄的龙帐,就示意所有人退下。 长泽殿内烛火摇曳,殿外下了一夜的雪。 寒气顺着窗沿往前殿里钻,李衍受不得寒气,往陆小宁这边挤了挤,伸手圈住了她细瘦的腰。 许是练过功夫的缘故,她身上似有源源不断的热意。 他睡得很踏实,天亮时,宫里宫外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龙帐摇晃,身边有细碎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说话声。 李衍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伸手掀开帐幔,盯着已经穿戴整齐的陆小宁问:“这么早你又要去哪?” 陆小宁温声道:“我恐要去江南一趟。” 李衍困倦的双眼一下子就醒了,问:“可是江南走私盐矿一事?” 陆小宁点头。 李衍起身,福宝立刻过来给他穿衣。 他则道:“我已让卫含薇去查了,你何必再去一趟?” 陆小宁解释:“卫含薇毕竟不是官府的人,查起来难免畏首畏尾。我已从捉来的盐贩子嘴里问出了些消息,我亲自去,事情能更快的解决。” 李衍叹了口气:“三哥前几日才去边关,如今你也要走,岂不是又留我一个孤家寡人?” 陆小宁笑道:“如何就孤家寡人了?八皇子不是从皇陵回来了?还有十皇子,再不济还有许姨和师父呢。” 李衍收拾好后道:“一起用早膳吧,待用完早膳,我亲自送你出城。” 陆小宁问他:“不去早朝?” 李衍摇头:“那帮大臣哪有那么多话说,这早朝就该三日一朝。今日又下雪,他们都知道我定然不会去了。” 他念书时就是出了名的混账,今日若是去了,文武百官才会觉得奇怪。 陆小宁轻笑了声,随他坐到了桌子边上,早膳很快被端了上来。 李衍夹了一个蟹黄包放到她碗里:“这个好吃。” 陆小宁只咬了一口就好似反胃,呕了两声,摇头道:“大早上的不吃这么腻味了,我喝些粥就好。” 李衍随她,两人用完早膳后,直接出宫去了陆府。陆小路已经收拾好,等在那了。 不过一两年的功夫,他已经吃得人高马大,现在再易容成李衍,只怕隔着屏风都无人会信。 李衍瞧着陆小路道:“你去了江南少吃些,别吃成了个球。也别总顾着生意,也多照顾你阿姐一些。” 陆小路连连点头,心里却道:也就皇上觉得阿姐需要人照顾。 他交代完陆小路又看向陆小宁,声音温柔了许多:“你也莫要太拼,那帮盐贩子为了银子什么都干得出来,穷凶极恶的,很不好对付。去了江南卫含薇会把搜集的线索给你,十二商会和曹帮的人也能帮上忙。”说着他又从腰间解下十二商会会长的玉印塞到她手里,“这个你或许有用处,为了方便行事,你可用燕夫人的身份调查。” 陆小宁轻笑:“倒是头一次发现皇上这样啰嗦。” 李衍叹了口气:“哎,无法,人老了就是这样。”偏生他生得唇红齿白,清俊异常,故作老成的口吻抖得人忍不住发笑。 陆小宁朝他挥手:“天冷,你回去吧。今年宫宴我是不能陪你过了 ,待明年回来时,再陪你过生辰。” 李衍拧眉:“要去那么久吗?” 陆小宁点头:“走私盐矿这事牵连甚广,我想一次肃清,省得今后头疼。”她收了伞,上了马车。 马车压过地上的积雪,发出吱嘎的声响,很快便远离了南城门。 李衍裹着厚重的狐裘看了许久,才吩咐道:“回去吧。” 他回到宫内,福宝等在宫门口,匆匆过来同他道:“吏部尚书已经等在清心殿外了,皇上要不要过去瞧瞧?” 李衍懒懒道:“心疼朕的人都走了,瞧什么瞧。”吏部那老头子不就是想同他说年底官员调任考核的事吗,折子他都批下去了,还讨论个毛线。 就是吃饱了撑着! 陆小宁出京后,他就时常称病不朝。大小事能解决的事就让百官自己解决,实在不能解决的,再去单独找他。 尽管如此,令百官神奇的事。皇上似乎对每个官员的性子、喜好、隐秘和家中一些鸡零狗碎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导致他们有怨言都不敢。 翻过了年,溪云宫的柳絮开始抽芽,柳树下大片大片的薄荷开始疯长。 李衍实在太过无聊,每日签到后就窝在长泽殿里抱着胖橘看《百官秘闻录》,然后数着陆小宁回来的日子。 入了秋,湖鱼肥美,他披了件薄绒斗篷坐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钓鱼,胖橘不停的围着木桶喵喵叫,想巴拉桶里的鱼儿。 十五匆匆来报,说是卫含薇快进京了。 李衍立刻起身吩咐十五道:“你带几个人亲自去迎一趟吧,她定带来了阿宁的消息。” 先前就知道阿宁要去许久,没想到一去就是近一年。 十五点头,从禁卫军里选了一队人匆匆去了。 两日后,拖了几日早朝没去的李衍终于在清心殿接见了五部的几个官员。 五部的人难得见一次皇帝,逮住他就不放了,把整理出来的折子呈上去后,一个个的开始说起正事。 说到最后,几人同时提到了陆小宁。 吏部尚书躬身道:“皇上,长宁将军近一年,在江南实在查抄了太多官员了,再这么下去,吏部调任官员都不够过去补空缺的!” 户部尚书也附和道:“是啊,还查抄了许多商户,这样下去,今年年底上缴国库的银子肯定也会减少!” 兵部、礼部、刑部的人也纷纷附和。 李衍斜靠在御座上,挑眉问:“陆少卿查抄官员和商户,户部和吏部尚且有说法,又关你们兵部、礼部、刑部什么事了,你们三个是吃饱着撑着,过来打气助威的吗?” 兵部、礼部、刑部三位尚书,脸面立刻涨红:他们这不是人多好办事吗。 还真有这么点助威的意思。 李衍继续道:“你们学学工部尚书,他多省事啊,从部跑到朕面前搬弄是非……” 几人无语:谁不知道十皇子就是和您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能说长宁将军什么。 吏部尚书头埋得更低了:“ 皇上,长宁将军去了江南许久,也该回来了。水至清则无鱼,打压得太过狠了,臣等恐怕适得其反……” 其实就是怕自己的人被牵连进去。 陆小宁无家族无背景,办案时是六亲不认的。 几人正说着话,十五就匆匆进来禀报:“启禀皇上,陆大人派来的人已经在清心殿外候着了。” 李衍立刻起身:“候着做什么,快让他们进来便是。” 十五看看殿内五部的大臣,难得有些为难。 最后还是出去把卫含薇带了进来。 卫含薇手里提着个小摇篮,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 李衍连忙问:“可是陆少卿有信让你送来?” 卫含薇把小摇篮亲自送到李衍面前,然后跪下道:“是,陆大人还让草民送来一个惊喜给皇上。” 五部的大人好奇,纷纷往御案上的竹篮看去。 李衍上下打量摇篮,好奇的伸手揭开盖在小摇篮上的透气盖子,然后就看到一个酣睡正香,还在吧唧嘴巴的小婴儿。 笑盈盈双手无意识的摇晃了两下,手腕上的金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着实惊道了,后退两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 那婴儿估计是听到了声音,小眉头蹙蹙。眼睛都没睁开呢,嘴巴一瘪,突然就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哇呜哇呜,小嫩脸上生生挤出了一串泪珠儿。 瞬间整个清心殿内都是婴儿啼哭的声音。 这这这,怎么是个婴儿? 五部的大人也惊到了,连忙围到小摇篮里去看那婴儿。 那婴儿身上放了一块龙纹玉佩,看上去已经有两三个月大,小脸白皙,睫毛又长又翘,和李衍的眼睫如出一辙。 看看李衍又看看婴儿,心里都有了个猜测:长宁将军送来的?难道是她和皇上的孩子? 八成是了,长宁将军去江南前日日同皇上厮混,说不定出宫时已经怀了龙子。 瞧着还是位皇子…… 诸位大人是日盼夜盼,终于把皇储盼来了! 啊啊啊啊——他们大楚有后了! 他们回去定要把这事同文武百官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9 章 签到第139天 任凭几位大人如何想看看小皇子还是被请了出去。 卫含薇让跟来的乳娘将小皇子喂饱后,才命人将他抱回了长泽殿。 长泽殿内已经重新准备了个小摇篮,小婴儿吃饱后就躺在摇篮里咯咯的小,伸伸小手,伸手小脚丫子。 胖橘沿着摇篮边缘走了一圈,似乎也在观察这个小崽子。 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许太后和赵太后围着摇篮看了又看,被小团子的笑声笑得心都快化了。 卫含薇在一旁道:“这孩子已经四个月了。” 李衍惊讶:“怎么就四个月了?”不是说怀胎十月吗?小宁去江南满打满算也就十个月。她出宫那会儿肚子是平的,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 他瞅瞅摇篮里猫仔似的儿子:四个月也太小了,还没胖橘大。 卫含薇解释道:“陆少卿到了途州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 李衍在心里默算:从京都到途州怎么也得一个多月,也就是说小宁从宫里出发时就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怪不得临出宫前同她用膳,她反胃呕吐,先前都没想到这一点。 “七个月时,陆少卿追击盐贩子的途中早产,孩子险些保不住……” 当时太凶险了,多亏陆小宁早有准备,提前找了大夫随行。那孩子生出来时就比她的巴掌大一点点,她都担心养不活。 结果这孩子异常的好带,就这么挺过来了。 现在看着白白嫩嫩、健健康康的。 “早产?”李衍心口收紧:“她不要紧吧?” 卫含薇摇头:“无碍,陆少卿习武之人,底子好,养养就回来了。只是江南还有许多事没忙完,她忧心孩子在外会给人可乘之机,就让属下带着人先回京了。” 许太后连忙念了两声阿弥陀佛:“母子平安就好,母子平安就好。” 李衍瞧着摇篮里的孩子,怎么瞧都觉得太小了,忍不住道:“朕也瞧过十哥家的孩子,好像两个月就这么大了。这孩子四个月,怎么这么小?” 他眉头打结,小团子似乎察觉出他的情绪,委屈的直瘪嘴巴。 许太后连忙去哄他,又对着李衍道:“早产不能比,你当初四个月也就这么大一点……” 赵太后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你两岁的时候也没多大。儿子随老子,不是很正常吗?” 两人围着小团子又哄又笑的。 李衍一想:好像也是,他几个月大的时候好像也没胖橘大。 赵太后哄了一会儿孩子,又问李衍:“孩子都有了,小宁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当给她一个名分才是,先前朝臣不是吵着立皇后吗?不如趁机立她为后?” 提起这个李衍就苦大仇深:“朕倒是想要名分……” 赵太后眉头微挑:“此话怎讲?” 李衍把陆小宁的意思说了一遍,赵太后和许太后集体沉默了。 几息后,赵太后道:“那尊重她的意 思吧,这皇后也不是非当不可。” 许太后也没多大意见,反正现在小皇孙都有了。 两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了小团子身上,许太后道:“孩子早产,先取个小名好养活,正式的名字你慢慢想,待周岁宴再赐下也是一样。” 李衍看了看那小团子白嫩的脸,直接道:“小名就叫昭昭吧。” 许太后:“昭宁的昭?和小宁同一个字是不是不太好?” 李衍斟酌:“那就朝朝暮暮的‘朝’。” 许太后随他去了,扭头就要去抱孩子,同时道:“你平日忙,小宁回来前,朝朝就给母后和你赵娘娘照顾吧。” 赵娘娘暗搓搓兴奋:哎,后宫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然而,这小团子只要离开了李衍的视线就开始哭闹。 两人试了好几次,抱在手里是不哭的,李衍跟着她们出去也不哭,只要眼睛没瞟到李衍就开始哼哼唧唧。 赵娘娘拧眉看着卫含薇:“这孩子在江南也这般?那你们一路怎么抱回来的?” 卫含薇也一头雾水:“不会啊,朝朝很乖,只要吃饱了就不会闹,谁抱都行。” 那现在…… 众人都看向李衍。 李衍摸摸鼻子:“大概是父子连心吧。” 这属实厚脸皮了。 赵娘娘颇为郁闷:孩子认人的话就只能放在长泽殿了。 许太后顾忌着李衍的身体,除了照顾的奶嬷嬷又让红豆和白芷过来长泽殿伺候。 小团子乖得不得了,李衍看折子他就在摇篮里一眨不眨的盯着。李衍起来走动,他一双乌黑的眼睛就跟着他左转转,右转转。李衍蹲下来盯着他,他就咬着手指咯咯的笑,小短腿蹬来蹬去。 想尿尿就哼唧哼唧的,只有饿了才会大哭。 李衍小时候也有这么乖的,但他那是穿过来的,不能用婴儿的标准去看待。 他狐疑的盯着自己儿子:这小崽子不会也是魂穿吧。 他将白芷几个支了出去,蹲到小摇篮边上仔细看看。小孩子乌黑的眼睛聚焦,好像也在看他。 李衍伸出一根食指,碰了一下孩子白嫩的脸。小孩子就歪头,小嘴巴追着他的指尖跑,小手到处捞。双手抱住后他手指后就往嘴巴里塞,然后吧唧两口,口水都流出来了。 李衍惊了一跳,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这傻孩子也不嫌脏。 他掏出帕子去给小团子擦嘴,小团子抱住帕子就又开始嘬。总之,小手抓到什么都忘嘴里塞,还嘬得津津有味,小腿快乐的不停乱蹬。 李衍瞧着这孩子有些傻,应当是原装的了。 小团子看到他过来似乎很兴奋,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小脸,他忍不住将人抱了起来。 小孩子手脚并用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肩膀,小脑袋搁在他胸口一拱一拱的。 李衍的胸口好像被一团云撞了一下,软软甜甜的。一股难以言喻的喜爱之情快要跳出胸腔。 这是他和阿 宁的孩子啊。 他抱着动也不敢动,直到发现小团子啃湿了他胸口的衣衫,才把孩子重新放回了摇篮。 夜里,小孩儿瞧不见他就开始哼哼唧唧,连乳娘都哄不住。 白芷哄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李衍伸手过来道:“把孩子给朕吧,夜里就让他睡在朕身边。” 白芷纠结。 李衍道:“朝朝瞧着挺乖,应该不会闹腾。” 白芷:“……主要是怕皇上压着他。” 李衍:“……” “朕睡相也很好。” 这点白芷承认,皇上小时候睡下去什么姿势,醒来还是什么姿势。 但饶是如此,李衍还是用一个小枕头将两人隔开了。 小团子隔着枕头,歪头看着他,还挂着泪痕的眼睛一下子就弯了起来,小腿又开始快乐的蹬蹬。 李衍给他拉了拉小被子,大掌轻哄:“朝朝乖,睡觉。” 小团子卷翘的睫毛扇了两下,果然很快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醒来,他感觉手腕有点痒。低头一瞧,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正抱着他伸出去的手腕在嘬。 嗯,这习惯得改改。 外甥似舅,别长大后像他舅舅一样贪吃。 李衍让人去太医院去取了甘草来,把表皮磨得光滑后,才用一根绳子系在了小团子的手腕上,让他捧着甘草棒子慢慢咬。 甘草回甘,小团子有了甘草棒后,总算不逮住什么都啃了。 就一会 儿的功夫,已经有不少大臣在外廷求见了。 李衍知道,定是昨日五部的大人回去说了什么,这会儿文武百官恐怕都知道小朝朝的存在,好奇想进宫看一眼了。 李衍以往无事不搭理他们,有了小团子后离不得眼,更没空搭理他们了。 文武百官们在宫外抓耳挠腮的,急得都快跳脚了。 众人在宫外等啊等,等了两个月,终于等到裴将军回朝了。皇帝怎么着也得象征性的接见一下。 果然,裴将军回朝的第二日,李衍上早朝了。 众人还想着提一提小皇子的事,没想到皇帝竟然直接将小皇子抱到了金銮殿之上。 大臣们在金銮殿上议事,小皇子就躺在摇篮里,翻身趴过来,乌黑的眼睛盯着他们瞧。 像一只软萌的小松鼠。 闹得大臣们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把小皇子吓哭了。 一身戎装的裴霁看看那孩子,又看看李衍,心中也有万般好奇:怎么两年没回来,皇上就多了个孩子? 也没听说皇帝大婚啊! 这孩子哪来的? 直到李衍问他的话,他才回神,高声回道:“皇上,羌北各部都安生的很,并没有闹事的迹象!”他在军营大声惯了,这一出口声如洪钟,吓得朝朝一下子跌坐到了摇篮里,瘪嘴就想哭。 李衍蹙眉,伸手将孩子抱了起来。 文武百官都瞪着裴霁,最靠近他的周大学士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你就不能小声点?” 裴 副将委屈:他也不是故意的! 小团子一到李衍手里,就四肢并用的巴拉住他,白嫩的小脸埋在他脖颈里,蹭了蹭。然后又大着胆子回头看着文武百官,只是小手还忍不住揪住李衍的衣衫。 就这样全程听完了早朝,小神情看上去特别认真。 待散朝后,众人陆陆续续走出了金銮殿,说起小皇子都一脸欣慰:瞧上去是个健康懂事的孩子,这么小专注力就这么强,将来肯定比皇上勤勉靠谱。 被李衍折磨许久的文武百官开始期盼着小皇子长大。 出了金銮殿的裴霁终于是忍不住了,拉着走在身边的周大学士就问:“那孩子是皇上的吧?孩子母妃是谁?皇上有成亲吗?” 周大学士白了他一眼:“你出征前没听见风声?除了长宁将军还能是谁?” 裴霁大惊,咋呼道:“陆将军?怎么可能?先前在北疆也没瞧见他们有什么亲密举动啊?”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文武百官齐齐看向他。 周大学士拧眉:“什么叫先前在北疆?皇上先前有同你们一起去北疆?” 裴霁:“……” 完了完了,先前皇上怎么警告他来着? 若是敢透露半点消息就让他在北疆不要回来了。 他这才刚回来,是不是又要回北疆了? 裴霁努力自救,话语一转道:“先前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不是同陆将军去过北疆吗?我听北疆的将士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啊。” 周大学士无语 :“那都是多久的事了,以前没什么不代表现在没什么。先前陆将军同你一起去北疆,皇上就一直没上朝,想来那个时候就是害了相思,回来就同陆将军夜夜‘秉烛夜谈’了。小皇子定是那个时候有的。” 其余官员也凑了过来,巴拉巴拉说一大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当是那次游湖之后才有的……” 裴将军从不知道文武百官能有这么八卦,而且都是胡编乱造的吧。 依他看,皇上和陆将军分明在去北疆之前就有一腿了。 陆将军当时为了拿到救治皇上的火莲,可是直接跳下了城楼,连命都不要了。 皇上肯定是那个时候狠狠心动,然后彻底爱上陆将军。 一定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朝八卦团。 【正文完结】 第 140 章 签到第140天 小朝朝每日都跟着上朝,胆子渐渐就大了起来。已经不满足待在摇篮里了,朝臣在启奏的时候,他就要福宝抱着下去。 福宝为难的看向李衍,小家伙似是知道他父皇才是做主的那个,又那一双葡萄似的眼睛盯着李衍。 李衍朝福宝微微点了点头,小家伙眼睛立刻亮了,伸手就要抱抱。 福宝抱着人下去,但凡哪个大人声音大了点,或是身上有什么新奇的装饰,小家伙就盯着人瞧。 也不说话也不闹腾,就歪着脑袋盯着使劲瞧。 六个多月的婴儿,长得白白嫩嫩的,一双眼睛清透纯粹,歪着的时候简直可爱死了。 若不是碍于身份,朝臣们都想直接上手。 到了七个月,朝臣们没上手,小朝朝开始上手了。他盯着大人看完,似乎发现大家都没有伤害性,于是小手开始揪住朝臣的朝珠和乌纱帽瞧,看到好看的玉佩、腰带、玉扳指之类的,也喜欢伸手去扯。 扯下来后就拿在手里玩,玩完了还知道还给人家,简直太乖了。 文武百官起初还担心小皇子和皇上一样贪财,当小皇子把东西还给他们的时候,他们感动得都快哭了。 哎,小皇子得快快长大,让皇上当太上皇养老才行啊。 小家伙八个月时长牙了,手上的甘草棒都被咬烂了。可能是辅食吃多了缘故,对于没什么味道的甘草就不怎么喜欢。开始 想吃大人吃的东西,每次李衍用膳时,他就对着桌上的饭菜流口水。 小孩子手特别快,只是眨眼的功夫,小爪子一下子就伸到了李衍碗里,抓了口米饭就往嘴巴里塞。 李衍哭笑不得,将人抱了过来,拿出帕子细细擦掉他手里的米饭:“怎么就这么喜欢吃呢,长大了想当个饭桶呢?” 小朝朝听不懂,还以为父皇在夸他呢,啊啊啊的可高兴了。 李衍无法,给他做了许多的小熊饼干和奶香小馒头。小家伙抱着一大袋子小熊饼干可高兴了,啃了几口又往胖橘嘴巴里塞,塞完又想往自己嘴巴里放。 李衍差点没吓死,抓住他的手把饼干拿了下来,教育他道:“小猫吃过的东西你不能吃,一块给你,一块给猫猫。”然后重新拿了一块塞到他嘴里,先前那块给了蹲在边上的胖橘。 小家伙坐在龙榻上眨巴了两下眼睛,显然不太明白。 第二日天还未亮,他就爬起来,扯着李衍的衣裳啊啊啊的喊。 李衍揉揉眉心,将小团子搂进了怀里,继续躺着。 小孩子像个火炉,抱着简直不要太舒服。 小家伙挣扎了两下,从他怀里探出头,伸出小手去扯他的鼻子。 李衍把他的手拿开,小团子慢吞吞爬到他脸上,然后学着李衍平日里亲他的模样,照着他脸就吧唧一口。 亲得李衍一脸的口水。 李衍叹了口气,终于睁开了眼。 小娃娃高兴得伸手往外指,啊啊啊的叫个不 停。 这是又想上朝了? 这娃儿长得像他,好吃的劲像他舅舅,勤勉的程度像他娘。 自从带他去上了一次朝后,他就特别喜欢金銮殿。还喜欢观察朝臣,他莫不是把一个个立着会说话的朝臣当玩具了吧。 这半年,李衍上朝的频率都快赶上登基以来的总和了。 他认命的抱起小朝朝去上早朝,然后早朝上,小团子就开始拿着小熊饼干到处分。小小的手里握着小熊饼干,就往大臣嘴边递。若是有人没接,他就啊啊啊个不停。 看到人吃了,就眉开眼笑的。 李衍扶额:这孩子是把朝臣当大猫猫在喂? 大臣们丝毫不觉,每次散朝后都以谁得到了小皇子的饼干多为荣。 饶是孩子很乖,但每日带着,李衍还是有些吃不消。 赵娘娘和许太后日日过来瞧小团子,见李衍精神不济就想着孩子都大了许多,总不至于还那样认人。于是用东西哄着把人抱走了,孩子倒是让她们抱了,只是没过一会儿就要找李衍。 有一次因为许太后没及时带他回来,他自己就爬出钟粹宫了,差点没把众人吓死。 亏得有胖橘带路。 那孩子居然在前往长泽殿的路上睡着了,就撅着小屁股趴在宫道的角落里。 幸好穿得厚,不然非得着凉。 李衍将人抱了起来,小团子看到他就瘪嘴,然后抱着他的脖子用力蹭了蹭,委屈得很。 李衍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背, 又把人抱回了长泽殿。 然后把人往龙榻上一丢,跟着他继续睡。小团子精神好,哪里肯好好睡觉,手脚并用的就往下爬。 李衍捞了几次,也懒得搭理他,就让他往下爬。又嘱咐福宝道:“不用抱着他,把寝殿里尖锐的东西都拿出去,让他爬便是,他想玩什么只要不危险也由着他。” 先前觉得这孩子早产,怕他身体不好,才养得细了些。养了八个月后,李衍发现这孩子身体好的很。 男娃子,干脆就养糙一点。 爱干什么的都随他。 于是每次文武百官进宫来见李衍,不是发现小皇子在地上爬,就是发现小皇子坐在寝殿外吹冷风。更离谱的是有一次看到小皇子坐在一堆墨泥里也没人管,白嫩的小脸上全是墨点子,还抓着一团纸往嘴巴里塞。 虽然那纸团最后被福宝公公抢下来了,但文武百官都觉得小皇子太可怜了。 哎,皇上平日里疏懒就算了,连小皇子都疏忽。 没有母妃的小皇子好可怜啊。 照这么养下去,万一…… 群臣越想越觉得不行,这么懂事的小皇子万万不能被养废了。 这样一想,众人就想到了陆小宁。 这做父亲的乱养孩子,这做母亲的干脆不回来。 都是什么事啊。 眼看着小皇子快要周岁,没个正经出身怎么行。 于是大臣们又开始提议册封皇后一事。 李衍打着马虎眼:“这事,还是 得问过陆少卿的意思,要不待她回来了,你们再去问问?” 文武百官等啊等,终于在小皇子九个月时,把陆小宁盼了回来。 陆小宁进宫的那日,就在长泽殿外见到自家坐在殿外玩泥巴的儿子。 深冬的天,那孩子就坐在雪地里堆雪人,一张小脸冻得通红。小团子用力抓了一把雪,然后一个不注意往后扑倒,砸在了雪地里。 几个小太监就在旁边干看着。 陆小宁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小团子提溜了起来。然后抱在怀里拍了拍,小团子眨巴眼看了看她,然后用力挣扎起来。 陆小宁拍了他屁股两下,小团子瘪嘴,眼泪汪汪的又不敢哭,这才老实了。 她这才看向跪着的几个小太监,拧眉问:“皇上呢?小皇子怎么在外头玩雪?” 为首的太监连忙道:“皇上在前殿休憩,小皇子想玩雪,皇上说,随便小皇子怎么玩……” 陆小宁也没喊人起来,抱着儿子就往寝殿里走。 寝殿里点了碳火,暖融融的叫人每个毛孔都舒张了。龙榻上,暖被里的人正睡得瓷实。 陆小宁走过去,伸手拽了一下被子,一股冷气直往里面窜。 被子里的人一下子被激醒了,刚睁眼呢,小团子就直接扑到了他身上,紧紧搂住他脖子。 李衍被勒得连连咳嗽,这下是彻底清醒了。连忙伸手去拉小团子的手,恼道:“小朝朝,你是不是把雪往爹爹脖子里塞了?” 小朝朝无辜的眨眼, 拉开被子就往他怀里钻。 李衍连忙爬了起来,用被子将孩子裹住,然后整个抱着,坐在龙榻上看向陆小宁:“你终于回来了,瞧瞧,小朝朝被我养得好不好?” 小朝朝靠在李衍怀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陆小宁。 父子两个八分相似的脸,一个看上去病恹恹的,一个看上去软萌健康。 陆小宁本想说他两句,但想到自己出去这么久,一直是对方在照顾孩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孩子叫李昭?我名字里面的昭?” 李衍摇头:“不是,朝朝暮暮的朝,只是小名。正式的名字要到周岁那日再取。” “对了,宗人府那边过来问,小皇子的生母要怎么写?”他看着陆小宁:“你怎么想的?” 宗人令专司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册,照理说小皇子出生那日就要记上玉蝶了。但小皇子的出生和母亲一栏实在不好编纂…… 陆小宁正要开口,李衍又抢先道:“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瞧着林御史那帮老头口风有点松动。先前还找我说,只要你愿意册封为后,什么事都好商量。若是直接改了祖制,他们应该也不会反应太激烈了。” 陆小宁:“那就让他们来找微臣吧。” 她话落,福宝就匆匆来了,低头道:“皇上,林御史和周大学士几个人来了,说是同您商量册封皇后一事。” 李衍挑眉看向陆小宁:“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估计盯着你的呢。” 他松开小团子,指着陆小宁哄道:“朝朝 ,去你娘那。” 陆小宁柔和了眉眼,朝着他伸手。小团子眨巴了两下眼睛,歪头打量了她一会儿,终于伸手。 陆小宁抱着他坐到了龙榻边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支小糖人塞到他手里。 小团子好奇的舔一口,终于眉开眼笑了。 李衍穿戴整齐后,才朝福宝道:“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林御史几个进来了,看了一眼抱着孩子坐在龙榻边上的路小宁,然后快速垂下眼,跪下请安。 李衍让他们都起来,林御史才道:“皇上,小皇子眼看着快周岁了,册立皇后一事迫在眉睫。” 李衍故作心烦:“朕也知晓……”说着余光瞟向陆小宁,“可陆少卿不喜待在宫里……” 林御史连忙道:“册立皇后之后,也不是不可以出宫。” 李衍又道:“陆少卿丢不开大理寺……” 周大学士上前一步:“大理寺确实也不能少了陆大人,当了皇后也可以继续协助大理寺。之后有负责的案子,让大理寺卿呈到皇后面前便是,皇后还是要以皇上和皇子为重。” 李衍这才看向陆小宁,陆小宁只抱着孩子不说话。 周大学士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咬牙,齐声道:“只要陆大人肯为后,一切照旧就是。” 历朝历代怕后宫干政,不过是怕外戚做大,江山旁落而已。 陆家已经没有外戚了,自然就不存在这种隐患了。 为了小皇子,他们咬咬牙也是能忍 的。 此话一出,陆小宁终于开口了:“几位大人既然如此上心,那就让钦天监看看日子吧,在小皇子周岁前册封便可。” 众人欣喜,朝李衍行了礼,立刻去筹备了。 距离小皇子周岁还有三个月,钦天监算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两个月之后举行册封仪式。 册封圣旨先下达,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李衍特意写了几封信,让人送去给远在边关的三皇子。又遣人送信去了给定居江南的四皇子和七皇子。让他们务必赶回来一起聚一聚。 一个多月后,四皇子和七皇子赶回了京都。两人都是孤身前来,并未带家眷。之后在外修建水渠的十皇子也赶了回来同八皇子一起进了宫贺喜。 大婚前一日,三皇子还是没赶回来,书信倒是来了。 信里只说有重要的事要做,待事情完成了,在进京补李衍的大婚贺礼。 四个兄弟齐聚一堂,心里都颇为感慨。少了从前的针锋相对,对了几分对待亲人的温和。 四皇子温声道:“我还想同三哥说什么抱歉,没想到他居然没回来,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十皇子道:“四哥可在京都多住一些日子,三哥说不定很快便回来了。” 四皇子摇头:“恐没办法了,我母妃病重,待十一大婚后,我就要返回江南。” 十皇子又问:“那七哥呢?” 七皇子:“我自然也是要回去的。” “哎呀不提这个了。”十 皇子举起酒杯朝几人道:“我们兄弟几个难得聚聚,来喝酒。” 他想起自己幼时被七皇子气得跳脚的日子,突然觉得那时候还挺有趣。 四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畅快。又将坐在那干看着的八皇子拉进了喝酒的行列,最后都喝醉了。 次日四人都有些宿醉,好在帝后大婚,有礼部和光禄寺等其他官员张罗,他们只需要出席即可。 皇宫内外头一日就布置起来了,到处是大红的绸缎和高挂的红灯笼。 礼炮钟鼓从三更起就没断过,这一日宫门大开,文武百官都身着朝服,齐齐进宫观礼。 四皇子、七皇子几人在百官之前,看着李衍牵着新后沿着金銮殿前的石阶一步步走上高位。 看着小皇子被抱着站在帝后身侧,朝他们张望。 心中都颇为感慨:他们几个斗来斗去一辈子,谁能想到从来不争不抢的病恹恹的十一最后登上了皇位。 夫妻和睦,顺遂美满。 礼成的那一刻,百官齐齐下拜,高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衍和陆小宁下意识的就朝自家儿子看去,小团子果然被吓得一抖,紧紧抱住福宝公公,小眼睛眨巴眨。 两人都忍不住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正式完结。 专栏还有同类型的完结文《反派天花板是我爹》、《全家都穿了,就我是土著》,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哦。 番外合集 第 141 章 番外1 羌北以北的天山覆着常年不化的雪,雪山巍峨圣洁,在阳光的下熠熠生辉。 寒气绵延,半山腰处雄鹰盘旋,然后俯冲而下。 就在它要靠近时,三皇子挥刀,直接朝着它庞大的身体劈去。雄鹰尾羽被斩得簌簌落下,啼叫一声,又重新冲向高空。在山巅继续徘徊,鹰眼盯着半山腰,凄厉的啼叫声,又引来了好几只老鹰。 袁副将仰头看天,担忧道:“王爷,这样守下去也不是办法,山脚下又聚集了大批的羌北牧民,他们让我们离开他们的圣山!” 三皇子挽弓搭箭,肃声道:“派一支军队将他们驱逐,谁敢闹事就将领头的杀了。” 利箭疾射而去,那只凄厉啼叫的老鹰应声坠落,一头栽进了山顶的雪堆里。其余盘旋的老鹰吓得停滞了一秒,朝着远处飞走。 三皇子把弓箭丢给副将,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冰山缝隙。 陡峭的山隙内,一朵含苞待放的火莲迎风摇曳。火红的花骨朵上结了一层霜花,像是冰里头裹了一团火。 他们已经整整在这雪山住了一个月,先前大雪连天,险些没把人冻死。难得放晴了,这群牧民又来闹。 大楚对他们已经够仁慈了,不计前嫌又是给粮又是给过冬的棉衣,还特意请了先生来教导他们的孩子读书习字。这群人中还是有人仇视大楚,时不时就要闹些幺蛾子。 近日见他们靠近天山,就聚集在这 闹了。 若是以往,三皇子是不屑来这的。但这可能是唯一一株火莲了,他必须要守着花开。 从前许是寒枝花的庇佑,任何蛇虫鼠蚁和活物靠近火莲都会被寒枝花迷惑当成养分。如今寒枝花没了,火莲单独出现,谁都敢来惦记。 那天上的鹰更是要时时防着。 三皇子走到临时搭建的帐篷边上坐下,捧了一捧雪放到茶壶里开始煮。不一会儿就茶气氤氲,他让守着的十几个将士挨个过来喝口热茶,暖暖身。然后问袁副将:“可有找到寒枝花的踪迹?” 这火莲就算开放了,也需要寒枝花的枝液保存才从送到京都。 袁副将摇头:“先前寒枝花被陆将军一把火烧掉了,属下去羌北残部那去问过,他们手里也只有阿赤容烟赏下来的一些寒枝花粉和掺杂了枝液的镇痛膏,完整的枝液并没有。” 三皇子拧眉:若是实在找不到寒枝花,只能让十一亲自过来一趟了。 在此期间,他务必要守好这花。 这是十一唯一可以治愈心疾的机会了。 他目光又落在了冰山缝隙处的那花骨朵上……这火莲,怎么看来看去还是这么大,就是不开花呢? 他心中暗暗着急。 太阳东升西落,本就寒冷的半山腰,温度一下子又降到了谷底。 三皇子用透明的琉璃瓶将那花骨朵罩住,然后吩咐巡守的侍卫先去帐篷里休息。 袁副将看他没进去的意思,凑过来道:“三皇子,近日您也累 了。要不您先去睡,属下守上半夜?” 三皇子揉揉眉心,确实也疲惫得紧。他点头,拍拍了袁副将的肩,再三交代他要守好火莲,然后先去睡了。 待到子夜,他准时醒了过来。掀开帐篷走了出来,随后让袁副将赶紧去睡。 袁副将起身,打了个哈切,把手里的烈酒塞给他,径自去睡了。 寒风凛冽,三皇子喝了口酒,一个人靠在山壁的背风面,静静的守着。 冷月倾洒,雪山的夜静悄悄的,连一声虫鸣也无。一只灰褐的蝮蛇缓缓朝着这边靠近,一双竖瞳盯着黑暗中发出幽幽红光的火莲,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响。 三皇子微抬眼皮,从身后拿出李衍送的小弓弩,扣动扳机,准确无误扎进了蝮蛇的七寸。 蝮蛇扭曲挣扎,最后彻底没声息。 就在三皇子要放下弓弩时,左边的断崖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是冰柱碎裂的声音。 他立刻警觉,弓弩转了个方向,扣动扳机。几只短箭截断寒风呼啸而过,发出金属相撞的铿锵声。 紧接着,三个身影如鬼魅一般朝着他攻来。 “有人,快护住火莲!”三皇子提刀迎了上去,同时大喊出声。 原本已经入睡的将士立刻冲了出来,和来人打成了一团。这些人明显就是冲着火莲来的。 营地的火把亮了起来,三皇子一刀将面前的刺客劈倒在地。火光下,刺客脖颈上的寒枝花若隐若现。 三皇子眸光凌冽 :居然是羌北死侍! 来得正好,他正愁找不到人给他母妃报仇呢。 他杀得越发狠了,但死士越来越多。这些死士因为阿赤容烟的死怨恨大楚的皇帝,虽不能杀了大楚皇帝,但毁了花让李衍心疾不能痊愈,他们也是高兴的。 狠得遇上不要命的,也够呛,更何况他们还要护着红莲。 三皇子且战且退,袁副将带着众人很快成合围之势守在火莲的周围。 死士丝毫不给他们喘气的机会,几乎是自杀式的往前冲。三皇子一刀捅穿扑过来的一个死士,刀身就被死死握住。同一时间两个死士从他左右突围,手里的剑就朝火莲柔韧的根茎削过去。 三皇子眼眸凌冽,丢了刀,一脚将其中一人踢飞。然后单手就去接另外一人砍过去的剑。 剑尖击破琉璃瓶要碰到火莲花茎时,他的手险险握住了剑身,剑尖不能寸进。鲜血沿着剑尖滴答滴答,滴进了火莲的根茎。火莲颤巍巍摇晃了两下,仿佛有舒展的迹象。 打斗的几人丝毫没注意到。 被三皇子踢飞的那个死士又爬了起来,持剑朝着他后背刺来。 剑光映月,冷峭锋利。 晃动得不远处的袁副眼疼,他将大喊一声,想冲过来又被面前的死士挡住去路。 三皇子自然也察觉到了,他咬牙,手腕用力,握住的剑身断成两节。然后反手将手上的一截剑尖刺进了还握住半截剑柄死士的腹部。几乎是眨眼间,他手一松,起身去迎在背后偷袭的死士。 饶是他动作再快,到底是失了先机。若此刻全力一击,他不至于死,但肯定会受伤。 但那死士的剑挨着他手心一寸处时,突然瞳孔放大,砰咚倒地。 三皇子惊讶,抬头看去,就看到了死士身后,依旧一副农家女子打扮的阿鱼。 她只看了三皇子一眼,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提剑朝周遭的死士杀去,手法刁钻又狠厉。 所过之处,鲜血四溅。 这还是三皇子第二次瞧见她动手,和第一截然不同。 完全看不出往日丝毫的温柔。 他眼眸微颤: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就在他怔愣的功夫,解决掉面前死士的袁副将冲了过来,大声问:“三皇子,这是您请来的救兵吗?” 三皇子推开他,撕下一截袖袍裹在受伤的伤口上,提刀继续杀了起来。 袁副将也没空管这女子是从哪来得了,只知道她是友非敌。 他当即大喊一声,跟在三皇子身后杀了起来。 雪山的半山腰上杀得日月无光,连月色也染上了一丝猩红。 鲜血不断的渗进冰封,火莲的根系在滋养壮大,摇曳的花骨朵颤颤巍巍的撑开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月华落到了山底,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地上到处是死士的尸体,三皇子一众人瘫坐在染血的雪地里。 待休息片刻后,袁副将开始招呼众人把尸体抬远一些。然后走到阿鱼面前,笑着问:“姑娘……” 阿鱼压根没搭理他,径自走到三皇子面前,看着他受伤的手心,从怀里拿出瓷白的药瓶,眸光闪烁:“给你……” 那药瓶正是先前三皇子给她的那瓶。 三皇子没接,避开她的视线,扭头看向那火莲。 袁副将挠头,看看两人,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他想着方才阿鱼的援手,于是开始帮忙打哈哈:“三皇子,你看人家姑娘……” “闭嘴!”三皇子喝了一声,眸子突然睁大,往火莲的方向挪了几步,疑惑问:“这火莲,是不是要开了?” 袁副将立刻也围了过去,蹲在地上盯着那火莲上下打量。眸色也亮了亮:“好像是啊,原先就这么大一点,现在外面的花瓣都撑开了!” 三皇子低头看向还在往根茎处滴的血,恍然大悟:传说中火莲因凤凰泣血而生,传说可能是假的。但火莲可能真是靠着寒枝花捕获动物的尸体,尸体的血液下渗才长出来的。 这两种花相生相克,相辅相承。 他先前怎么就没想到给花喂血呢? 白白让他守了近两个月! 三皇子满脸欣喜,就坐在旁边守着那花。 站在他身边的阿鱼,手里的瓷瓶渐渐收紧,小声问:“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先前摄你魂是我不对,我特意来羌北找你……” 她一双眼睛浸满了雾气和水汽,神情一改方才杀人的冷漠,显得有些可怜。 三皇子始终不曾看她,目光只落在那火莲上。 阿鱼抿唇,过了半晌 才伸手擦掉了脸上的血迹,凄然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往后不会再来寻你就是!”说完丢了剑,转身往山下走。 积雪被踩得吱嘎作响,三皇子克制住回头的冲动,待那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才回头。 他脚边放着一个瓷白的药瓶,和盛了些许寒枝花枝液的了琉璃瓶。 三皇子拿起那琉璃瓶一下子站了起来,低头往山下圈寻,然而,四下只能瞧见茫茫雪色。 那单薄细瘦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袁副将突然惊呼出声:“王爷,花,花开了!” 三皇子低头回望。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那火莲花瓣时,火莲外裹着的一层薄冰化成了露珠低落,层层叠叠的花瓣一下子绽开了。花朵红的似此刻初升的艳阳,又像染了鲜血的火球,灿烂夺目…… 所有人都看向那花,连月来疲惫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欣喜和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2 章 番外2 三皇子拿到火莲后,立刻带着人返回大楚。然后嘱咐袁副将守好北疆,有任何事第一时间送信去京都,同时自己带着几个亲信快马加鞭返回了京都。 回到京都那日,艳阳高照,正好赶上小皇子的周岁宴。 李衍亲自出来迎了,兄弟二人见面,还是亦如往昔的亲热。 三皇子笑着道了一句恭喜,又道:“你做事总是这么不声不响的,才多久,妻儿都有了。” 李衍跟着笑了两声:“三哥夸奖了。” 两人进了宫门没多久,就有小太监匆匆跑了来,说是小皇子不见了。 李衍蹙眉:“什么叫不见了?今日不是周岁宴,这么多人看着如何不见了?”他出来时把孩子放在了钟粹宫,一群人围着那孩子呢。 小太监唯唯诺诺:他也不知道啊,皇上走后,他们原本咬给小皇子换衣衫来着。白芷姑姑去丝制局取了衣裳,小皇子吃了早膳就犯困。红豆姑姑把小皇子抱去睡了,然后方才去喊人时,就没瞧见人了。 钟粹宫众人急得不得了,已经在到处找人了。 不得已才出来找皇上的。 “皇后呢?”李衍和三皇子同时加快了步子。 小太监弱声道:“还在大理寺查案。” “去将皇后请回来。”李衍说完,又让福宝带人赶紧四下找找。 福宝领命去了,三皇子道:“你不必太过着急,皇宫就这么大,小皇 子肯定没出去。” 李衍点头:他真是关心则乱,他还有系统啊。 他拉开皇宫地图,用标记卡标记了小团子的位置。然后沿着线路图一直走,三皇子还以为他在漫无目的找,跟着他一起走。 走了大约一刻钟,两人在靠近重华门左侧的隐蔽的芭蕉叶下找到了那孩子。 一岁的小娃娃正撅着小屁股,手脚并用的往堵了大半的狗洞外钻。胖橘正用自己的猫脑袋用力顶小孩儿的屁股,一看就是协同作案。 这场景莫名的熟悉。 时隔二十几年,李衍想起自己初出冷宫时,和便宜爹相间时的场景。 心中一股暖意流淌。 他先是吩咐了身边的太监去钟粹宫说一声,然后才弯腰伸手捏住胖橘的后颈,胖橘起初还四爪并用的龇牙,瞧见是他后一下子怂了。缩着脖子一动不动,任由李衍将它提开。 李衍放下胖橘后,又伸手将已经半个身子在狗洞里的儿子给拉了出来。 小团子到了半空中还没回神,眨巴了两下眼睛,又看了看李衍。终于是反应过来了,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紧紧圈住他脖子,顺畅的吐出两个字:“父父……” 只有这两个字,不能再多了。 李衍应了一声,拍拍他脏兮兮的外袍,无奈道:“又调皮了,好好的从皇祖母那跑出来做什么?” 小团子好像听懂了,眨巴了两下眼睛:“父父……找……” 这是找他? 三皇子笑道:“ 这是在找你呢,这孩子还挺粘人。”他嗓门天生就大,一开口,小团子注意力就到了他身上。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小手依旧圈在李衍的脖子上。 看着那张和李衍有七分相似的小脸,不禁让三皇子想到李衍小时候。那时他也还小,母妃也还在,是个无忧无虑毫不知事的年纪。 他忍不住朝小团子伸了伸手:“来,皇叔抱。” 小团子往后缩了缩,李衍哄他道:“小朝朝,这是皇叔,父皇的哥哥,给皇叔抱一下好不好?” 小团子小脸皱成一团,思考了两秒,小脑袋轻微的点了一下,然后朝三皇子倾斜。 哪想,三皇子将人抱在手里还不到一秒,他立刻有朝着李衍扑去。 李衍吓了一跳,赶紧接住人。 他重新抱住李衍的脖子后,一副求表扬的小表情:父皇,你看,我让他抱了一下哦。 两个大人哭笑不得。 李衍将人抱好后,看向三皇子,问:“我大婚时,三哥被什么事耽搁了,怎么现在才来?” 三皇子:“很重要的事,先前不是说要补你贺礼吗,这次我将贺礼带来了。” 他身后的心腹手里捧着个长方形的木盒。 李衍好奇的打量两眼。 正在这时,出去找人的福宝回来了。瞧见他手里抱着的小皇子时终于松了口气,躬身道:“皇上,大臣们都已经到了明仪殿,都等着小皇子抓周呢。” 李衍看向三皇子,三皇子道: “别误了及时,先抓周吧,待抓周过后,再将贺礼给你。” 也好。 福宝先带着三皇子去了明仪殿,李衍则带着小团子回了长泽殿换衣裳。父子两个才换好衣衫,陆小宁就匆匆回来了,看到小团子后松了口气,连忙问:“在哪找到孩子的?小脸怎么弄得这么脏?” 李衍:“先换衣衫吧,群臣还等着抓周呢。” 趁着陆小宁换衣裳的功夫,李衍抓过小团子的小手在铜盆里搓了搓,又绞了帕子给他擦脸。 小团子坐在他怀里无比乖巧,甚至主动把脸往帕子上凑了凑。 整理好后,一家三口匆匆出了寝殿,乘了轿撵到了明仪殿。 一同折腾下来,李衍只觉得自己血槽又空了一节。他疲惫的揉揉眉心,心里倒是高兴的。 下轿后,明仪殿门口跪了一地。 李衍摆手:“都起来吧,大喜的日子,不必跪着。”他往里走,陆小宁抱着孩子同他一起。 赵太后和许太后早已经等在里面了,三人问了安,许太后才吩咐白芷道:“赶紧的,把抓周的东西铺上。” 白芷笑道:“早铺好了,就差太后娘娘添福了。” 大楚的规矩,小孩儿周岁,长辈和亲朋是要往抓周上添东西的。大多都是能拿得出手的值钱玩意,算是给小辈添福添喜。 红豆指挥着人把大圆席拿上来,上面铺了一层喜庆的红绸。许太后先取了一柄玉如意放到了红绸之上,寓意孩子今后万事如意。 紧接着 赵娘娘一把纯金的长命锁放了进去。 大臣们见此,纷纷把自己准备好的添福放到红绸之上,无非都是金银玉器、文房四宝之类的。独独李衍,拿了些糕点、弹弓、风筝、一整套银针放进去。 文武百官集体默了默:“……” 皇上果然就没有靠谱的时候,这可是大楚唯一的小皇子,怎么能让他将来有玩物丧志的可能性呢。 陆小宁看了李衍一眼,然后放了一本话本子进去。 群臣:向来靠谱的皇后娘娘也疯了吧。 之后十皇子放了个木雕进去,八皇子放了一支新采的海棠花。 三皇子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一柄小小的匕首放到里面,那匕首上镶嵌了大量的珠宝,看上去光彩夺目。 被放进圆席里的小朝朝一下子就被匕首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手脚并用,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匕首爬了过去,然后吧匕首拿在了手上,伸手在匕首凸起的宝石上扣了扣。 这,将来要舞刀弄枪? 文武百官颇为失望,但很快,小朝朝发现扣不下来宝石后,就爬啊爬,爬到李衍面前,将匕首塞到他手里。然后又爬了回去,依次拿了金锁、玉如意、金簪、银锭子……凡是值钱的都往李衍手里塞。 李衍龙袍都快兜不住了。 文武百官:这这这,小皇子这是在帮皇上敛财? 还真是皇上的好大儿! 李衍哭笑不得,在小团子再次拿着东西过来时。他连忙制止了他,将 东西全都放了回去,把人抱了过来认真道:“小朝朝,别拿给父皇,你自己喜欢什么就拿什么,知道了吗?” 小团子眨巴了两下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等李衍再次将他放下去的时候,他坐在原地,左看看又看看。 在万众瞩目中,抓起了陆小路放下去的一串糖葫芦就往嘴巴里塞,然后吧唧吧唧咬了起来。 众人扶额,继而都看向陆小路。 陆小路讪讪:他也不是故意的。 小团子咬了几口,发现咬不动,另一只手又捡起面前的玉玺,学着赵娘娘平日砸核桃的模样,抬手就给糖葫芦砸了一下。 众人虎了一跳,赵娘娘掩面:这孩子,怎么好的不学,学了这个去! 李衍生怕他砸了手,正要去拿他手上的玉玺时。小团子就把糖葫芦一丢,抱着玉玺上粘着的糖渍舔了起来。 糖葫芦滚了两圈,滚到了胖橘脚边。胖橘喵呜一声,两只肉爪抱着糖葫芦也舔了起来。 一猫一孩的动作出奇的相似。 明仪殿一时陷入死寂。 李衍捂脸:看来不能让这娃儿老是同胖橘待在一起! 这小东西,模仿能力一绝。 群臣:哎,小皇子虽然是在舔玉玺,但好歹也算抓住玉玺了。 四舍五入就算抓周抓到玉玺了吧,是个好兆头。 众人瞬间又有了盼头。 许太后乐呵呵的打着圆场:“哎呀,小朝朝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十皇子也紧跟着附和:“是呢,将来是要当皇帝的。” 众人又默了默:皇帝还没死呢,怎么就能说这种话。 若是放在建宁帝那会儿,这皇子今后能好? 李衍轻笑了声:“母后说得对,皇儿将来是个有出息的,必定是位明君。”他看向群臣,高声音、宣布:“正逢吉日,皇嫡长子聪慧,玉玺天授,赐名李锦,字乐之,入主东宫!” 文武百官哗然:小皇子才一岁,又是取字,又是入主东宫! 皇上这是打定主意将来将皇位传给小皇子了? 不,现在应该称作小太子殿下了。 然而,他们的小太子殿下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在抱着玉玺留哈喇子。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还有众皇子现代IF番外和小太子养父皇番外。 第 143 章 番外3 抓周过后,文武百官散了去。 李衍这才带着三皇子回到了长泽殿,陆小宁抱着小团子跟在身后。福宝手里,是这次抓周得来的金银玉器。 李衍遣退了伺候的宫人,才转身朝三皇子道:“三哥是送了什么贺礼,神秘兮兮的?” 三皇子唇角翘起,回头从心腹手里拿过那个木盒,放到桌上。 木盒的盖子被打开,一只透明的长玻璃瓶出现在眼前。琉璃瓶内艳丽的火莲盛放,火莲根茎处透明的寒枝花枝液在静静流淌。 陆小宁惊愕,抱着孩子上前一步。 李衍瞳孔微微缩了缩,惊讶问:“火莲?三哥从哪找到的?” 三皇子脸上全是喜色:“在天山半山腰的灰烬里找到的,那寒枝花田地下应该是有火莲种子,被寒枝花燃烧过后的灰滋养了,才生根发了芽,恰巧被我的人发现了。我守着它整整两个月,才碰到它开花。” 他只说了结果,其中的艰辛和危险是丝毫不提。 就算李衍不知有死士前去阻拦,也知道天山上气候有多恶劣。 他心中感动,但看着那琉璃瓶里的溶液又忍不住问:“寒枝花的枝液从哪里得来的?当初这花不是被小宁烧完了吗?” 三皇子摇头:“我也不知,是阿鱼送来的。” “阿鱼?”陆小宁拧眉:“她手中还有这花?” 三皇子:“具体的我也不确定,我回来时已经让将 士把江北再仔仔细细找一遍,但凡发现了这花就毁掉。下次若是碰见了阿鱼,我会再问问。”他说完,急切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现在是这花要如何入药。” 他生怕再出什么意外,这次无论如何要看着十一把这药服下。 陆小宁也看向李衍。 李衍先前就看过系统里关于火莲的用法。这花与旁的药不同,不能炮制不能熬煮,更不能捣碎了加旁的东西,似乎只能生吃。 他将用法说了之后,三皇子和陆小宁异口同声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吃!” 两人有了先前的教训都怕了,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陆小宁将孩子交给了福宝,然后就动手去拿那琉璃瓶。开瓶的那一刻,他屏住呼吸,然后直接将火莲掐断,然后立刻又盖上盖子,把花拿到了李衍唇边。大有他不吃,就直接塞到他嘴里的架势。 李衍接过火莲,扯下花瓣往嘴巴里塞,意外的发现这花瓣清清甜甜的,入口便如一湾冰泉入肺,浑身都觉得舒畅。 一旁的小团子瞧见他吃花,立刻就急了。啊啊啊的往前探,伸手要去够那花,小身板都快歪出福宝的手心了。 福宝哎呦一声:“小殿下,那东西您吃不得!” 小娃娃眨巴两下眼睛,歪头:不能吃吗,那他父皇为什么在吃? 大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继续啊啊啊啊。 李衍被他唤得有些呛住了,三皇子赶紧倒了茶给他,场面一度有些搞笑。 他赶紧坐到座椅上顺气,三皇子和陆小宁都紧张的看着他,询问他感觉如何了。 李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刚顺完一口气,脑海里的系统就滴滴的响个不停【滴滴滴,检测到宿主血条急速上涨中……】系统面板上的血条蹭蹭蹭直接拉到顶格,系统继续播报【宿主血条已满,系统奖励超级大礼包一份,将自动进行升级。本系统全名为皇子养成签到系统,现在正式更名为帝王养成签到系统。系统升级后,宿主每日需要完成帝王规定签到事宜,比如早朝签到,批阅奏折签到……若是当天没完成签到任务,系统将扣除一部分生命值……】 李衍两眼一黑,差点晕倒:什么狗屁系统,先前不是要银子才能升级,怎么就免费给他升级了? 这是嫌他这个皇帝太懒散了,才找了这么一个理由来折腾他? 系统升级后,他岂不是要日日上朝、批奏折、听群臣废话?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眼瞧着他面色发白,陆小宁急了,连忙让人宣太医过来。太医令过来后,给李衍把了脉,发现他没有任何问题,连心疾都痊愈了。 但李衍看起来昏昏沉沉的,面色浮白,整个人由内到外透着一股活腻了想杀人的郁气。 三皇子看着龙榻上的人拧眉:“花是我亲手摘的,难道是寒枝花的枝液又出了问题?” 李衍有气无力的摆手:“没问题,可能药性太猛了,需要缓缓。”这花一点问题都没有,服下去后,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胸口的那片缺失被补 齐了。向来绵软无力的身体此刻精神充沛,有股想杀人的冲动。 “你们别管我,让我睡一觉就好。”他话音刚落,系统又是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还有许多奏折没批阅,今日签到任务,批阅50份奏折。完成任务,奖励治国良策一篇,任务失败,扣除生命值20个点,下次任务量翻倍。】 准备闭眼的李衍垂死挣扎惊坐起,掀开被子就爬了起来。 陆小宁一把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李衍含糊其辞:“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奏折没批,我现在就去看看。” 陆小宁瞧着他的脸色:“你都这样了,还看什么折子。先睡一觉,折子我来看。” 李衍连连摇头:“不不不,先前精力不济,如今我心疾已经痊愈,当上进!”说着拉开她的手,走到寝殿外间的案几上拿起折子翻看起来。 三皇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看他又看看陆小宁。 陆小宁也完全摸不准他怎么了,于是朝三皇子道:“要不三哥先回去王府休息吧,这里我看着。” 三皇子点头:“你多注意着他点,那火莲的药性太过刚猛,别让他出什么岔子。” 待三皇子走后,陆小宁也不去大理寺了,就在寝殿里时刻注意着他。 然后发现,李衍说看折子是实打实的在看折子,每一份都看得特别仔细,还都给出了详细的批注。 看完折子他又开始看放在书架上吃灰的《帝王心术》,然后练了一会儿字体。 勤勉程 度远处他以往任何时候。 陆小宁坐在他对面,狐疑的上下打量他,迟疑问:“你真没事?看上去面色有些差?” 李衍摇头:“我没事。”他从袖带里拿出一瓶补气丸吃了几颗,然后随口扯谎:“我这不是心疾痊愈了,想把从前懒怠落下的事给全做了。从前你受累了,我决定,从即日起,发愤图强,做个好皇帝,给锦儿做个好榜样!”他面上不显,心里已经骂骂喋喋了。 狗逼系统,从来就不做人事! 陆小宁恍然:皇上这是在为他们的孩子考虑,想给锦儿打下一个稳固富有的江山? 她看向李衍,伸手抚上他的手臂,感动道:“难为你了,如今心脉补齐,也不必急于一时。”从前定然是因为心疾的缘故,他才过得一日算一日,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幼时家中突然遭逢巨变,可身体一直很好,可能永远也无法体会对方这种出生就注定向死而生的心境。 想到这,她越发的心疼自己的夫君。 李衍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 他心累,突然觉得还不如不吃那火莲。至少有心疾的时候,他签到打卡,生命值是不断提升的。就算很多事因为身体限制做不了,但他富有四海,怎么也不会挂掉。 现在,只要不签到,他生命值是倒退的。 他要这明君名声有何用? 天杀的狗逼系统。 李衍忙了一整日,终于累得躺下了。 陆小宁见他实在太困,就将小朝朝抱 去了钟粹宫。小团子起初是不愿意的,陆小宁好好的同他讲道理。他看看榻上累极的父皇,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陆小宁回来后,也不敢吵到李衍,命人在里间另置了一间小榻,轻手轻脚的躺下了。 不是他不想睡,实在是他一闭眼,系统面板上就不停的闪烁,提醒他还有一个系统升级的超级大礼包没有拆。 今日太过郁闷,以至于将这东西给忘记了。 狗逼系统似乎很兴奋,很想他拆这个大礼包。 他不想搭理系统,系统就一直在滴滴滴的响【滴滴滴,请宿主尽快拆开大礼包,有大大的惊喜在等着宿主哦!】 看来不拆是不能让他安稳的睡了! 李衍忍无可忍,用意念点开了大礼包。 他倒是要看看,狗逼系统能奖励他什么好东西。如果系统奖励的东西狗屁不是,他绝对能将系统骂到自闭! 大礼包在他点开的那一刻,突然在脑海里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滴,介于宿主优秀的签到表现,奖励宿主时空轮回卡三张。(标注:此卡可帮助宿主的灵魂回到原来的世界,延续另一个时空未尽的生命。)两个时空互不干扰,宿主在另一世界经历一辈子,醒来这个世界只是须臾。】 另一时空? 李衍都快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了。 他上辈子死在抢救室的时候才八岁还是九岁来着? 虽然已经记不清父母的脸了,但他突然想看看,他死后,父母是什么表情 ,有没有很难过? 他无意识的点了一下轮回卡。 卡片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他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2024年华国,澄海江滨医院豪华的单独病房内,白布盖着一具小小的身体。 一对夫妻立在床榻前,女人眼里有泪,神情哀伤却又解脱。 男人扶着她,抿唇沉默。 医院的院长弯腰鞠躬,真诚的表示歉意:“李先生、李夫人,实在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李国平摆手,沉声道:“院长不必抱歉,孩子的病,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有了思想准备。” 病房内很安静,一只胖橘猫蹲在窗台上安静的看着。在医护人员上前,准备将床榻上的人推走时。那胖橘突然喵的一声叫,直接跳到了床榻之上,将遮住尸、体的白布给扯开了。 在华国,死人是不能碰到猫的,即便不是黑猫也不吉利。 众人惊呼,医护人员赶紧伸手去驱赶那猫。 原本苍白着脸、已经死透的小男孩突然睁开了眼睛…… 靠近床榻的几个护士吓得齐齐倒退数步,捂着嘴巴不敢惊叫。 李氏夫妇也吓得贴到了墙根,李夫人喊了声阿衍,想过去瞧瞧,就被李国立伸手拽住了。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过过。 饶是见惯了无数大场面的院长也惊得心口狂跳:这这这,这孩子明明已经没有心跳,再三确认死亡了! 怎么又活过来了? 莫不是真诈了? 他侧头注意到外头的还算晴朗的天色。 直到那孩子伸手抱住了那胖橘……这是真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其他皇子现代的IF线接着李衍在现在的生活写。 第 144 章 番外4 医院这种地方,生生死死司空见惯。青天白日的,到底还是有冷静的人。 院长观察了一下李衍,立刻喊来医生和护士再给他做个全面的检查。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李衍只是假性死亡,并且惊奇的发现,他的心疾痊愈了。 院长和医院里的一众专家震惊得无以复加,又拉着李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最后对李氏夫妇真诚道完歉后,建议让李衍留院观察两日再回去。 丧事变成喜事,纵使这么多年李家夫妇和大儿子已经不是很亲厚。但面对儿子痊愈的喜讯,还是高兴的。 高兴过后,李国平还有生意要忙就先回去了。 李夫人留下来照看李衍,医院里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她去办。她交代李衍乖乖待在病房,有什么事找护士姐姐,她去去就回。 李衍乖乖的点头,从醒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他方才闭眼时,听得分明:他死了,他爸妈虽然伤心,但最多的还是如释重负。 果然,他那时直接死在抢救室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窗外一片枯黄的梧桐叶落下,飘到了窗台上。胖橘喵呜一声窜了出去,李衍喊了一声,也从病床上跳了下来,跑到窗口去看。 胖橘已经跳到了一楼的花坛边上,他连忙转头往门口跑。门口的护士正好被其他的病人叫住了,并没有瞧见他出去。 他一路跑到了医院一楼 花坛边上,胖橘已经不见了。 李衍有些焦急,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找到,又寻着记忆往来的病房去。走到二楼时,终于瞧见了往人堆里窜的胖橘。 他立刻追了出去。 追到二楼专家接诊等候区时,瞧见了一个十三四的男孩正拿着一包小鱼干在喂胖橘。 他松了口气,走了过去,有些恼道:“胖橘,你怎么乱跑?” 捏着鱼干的男孩回过头来,一张稚嫩清秀的眉眼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映入他眼帘。 对方瞧见他笑了一下,温声问:“弟弟,这是你的猫吗?” 大皇兄? 李衍愣在那:当年他在御花园的凉亭内第一次见到的大皇兄,就是这般模样。 瘦弱温和。 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大皇兄了。 李衍收拾好心中的酸涩,故作腼腆的走了过去,点头:“嗯,是我的猫。”他看向男孩,问:“哥哥叫什么?是来看病的吗?” 男孩把猫还给他:“我叫李绪,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哮喘。” 李衍笑容扩大,正要说好巧,我们同姓呢。 专家室里就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拉着他笑道:“小绪,医生看了片子,说你的哮喘没什么大问题,是季节性哮喘。走走走,快和妈妈去拿药,待会你爸爸来接你去吃饭了。” 她拉着李绪就走,也没注意到旁边抱着猫的李衍。 李绪回头,朝他挥挥手。然后在走廊的尽头,正好碰到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看到母子两个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询问女人:“小绪没什么大碍吧?” 女人连忙道:“没什么大碍,医生说按时吃药,多呼吸新鲜空气,远离过敏原就行。”她说完又提起要去拿药的事。 男人道:“你和小绪等在这,别累着了,药我去拿就是。”说着弯腰摸了摸李绪的脑袋,“小绪和妈妈等等爸爸,爸爸待会带你们去吃大餐。” 小李绪扬起笑脸,很是开心:“爸爸,我们一起去拿药吧,我想和你一起去。” 男人想了一下,看了女人一眼,最后点头。 夫妻两个拉着孩子的手渐渐走远了。 李衍眼眶蓄泪:这也算是另一种得偿所愿吧,大皇兄这辈子生在了普通、幸福的三口之家。 父母疼爱,万事顺遂。 他抱着猫往回走时,正巧碰见了匆匆来找他的袁佳慧。袁佳慧看上去很着急,看见他本能的板起脸,开口便是从前一样的口吻:“你能不能懂点事,让你不要乱跑,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你是要吓死我啊!”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点,想到儿子才死而复生,语气缓了缓,才温和下来:“算了,我们回病房吧。这两天别乱跑了,等确定没事,妈妈带你回家。” 两日后,袁佳慧亲自开车将他带回了家。 李家坐落在江城的富人别墅区,说是家,李衍对这里却极其陌生。 他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来过这。即便他无数次要求过要回来,爸妈也只会以他的病为由拒绝。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那种期待,以一种看客的心情打量着这座别墅。 嗯,没有皇宫大。 他如是评价。 别墅的正厅里传来一声嫌恶的哼声,他抬头,就瞧见小小号的七皇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帆船模型。 李衍:“……” 这家伙不会是他弟吧? 果然下一刻,袁佳慧就朝那小孩道:“小策,不许对哥哥无礼!” 李衍暗暗黑线:还真是他弟啊! 怪不得他第一眼见到七皇子就绝得对方讨厌! 现在从哥哥变成他弟弟了。 他记得这小团子三岁时去医院瞧过他,当时泼了他一身果汁,还冲着他做鬼脸。 下一秒,五岁的李策又朝他做了个鬼脸,气哼哼道:“他才不是我哥哥,衡哥哥才是我哥哥!” 袁佳慧训他:“周横是隔壁邻居哥哥,阿衍才是你亲哥哥!” “才不是才不是!”小孩子很抗拒别人分走自己的爱,他噘嘴:“让他住到医院里去,他才不是我哥哥。”说完,把玩具往桌面上一砸,噔噔噔的跑到楼上去了。 袁佳慧连忙追了上去,看样子是去哄人了。过了一会儿才从楼上下来,冲着李衍笑笑:“阿衍,你别生小策的气。你一直生病,他很少接触你,才会这样。” 李衍笑了一下:“不生气。”熊孩子嘛,揍一顿就好了。 袁佳慧看着他手里的脏脏猫,蹙眉道:“这猫,要不给它送到宠 物医院去洗洗再送来给你?”她搞不明白自己儿子为什么会喜欢这么胖这么丑的猫。 也不知这猫的公母,应该再让宠物店的人给它做个绝育。 胖橘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立刻喵喵叫了起来。 李衍安抚的摸摸它脑袋,然后朝袁佳慧摇头:“不用,我自己给它洗澡就好了。” 袁佳慧也没强求,让保姆打了温水,给他在浴室里洗。 李衍仔细认真的给胖橘清理完,又把猫猫吹干后,撸着它后背问:“胖橘,是你吗?” 胖橘自然不可能回答他,只是百无聊赖的舔了舔爪子。 保姆告之了他房间在哪,他抱着猫一路往二楼西边的房间去,快要到房门口时。隔壁房间的门突然开了,李策站在门口看着他,鼓着婴儿肥的脸警告他:“你明天就跟妈妈说,你要回医院去!”他捏着小拳头威胁,“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的脏脏猫丢出我家!” 李衍哦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 小孩子恼了,拦在他面前,大声问他:“喂,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李衍伸手把他拨开,然后砰咚把房门关上。 小李策气得要死,抱着娃娃噔噔噔跑去找袁佳慧了,撒娇要和妈妈睡。 只是睡到半夜,他突然肚子疼,呜呜的哭个不停。袁佳慧赶紧请了家庭医生过来,可医生也查不出什么原因。袁佳慧又赶紧把人送到医院去了,医院的院长都出动了,又是打针又是挂水,也没缓解。 小孩儿生生痛了一 整夜,天亮后居然神奇的好了。 袁佳慧有些摸不清头脑,也就没让丈夫赶回来。她把人带回去后,也没敢去公司,就在家看着小的。 虽然不疼了,小李策还是抱着袁佳慧不停的撒娇,他似乎是故意做给李衍看的。看到李衍进来,还冲他做了个鬼脸。 李衍就在旁边看着。 楼下的门铃突然响了,保姆跑上来说是隔壁的周小公子来看小少爷了。 不一会儿,一个十一二的男孩子走上楼来,很懂事的喊了声袁姨,然后礼貌道:“我听说弟弟病了,特意过来看看。”说着把手上的礼物放到了床头。 袁佳慧一秒露出笑脸,看上去比看李衍这个儿子还亲近。 李衍看到这男孩子的脸时,既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 能让李策这么心心念念的哥哥,除了他四哥似乎没有别人了。 从前叫李衡,现在叫周衡的小朋友。 周衡看过李策后,这才注意到床尾的他,惊讶问:“这位是?” 袁佳慧拉着李衍介绍道:“这个是小策的哥哥,阿衍。” “小策的哥哥?”周衡微微惊讶。 他们是在李衍出生后才搬过来的,并没有听说李家有两个儿子。而且,先前李伯父和袁阿姨也从来没提起过。 他朝着李衍礼貌的打了招呼:“阿衍弟弟好。” 床上的李策立刻噘嘴。 袁佳慧继续道:“小衡来得正好,阿衍过两日要去你的学校小学部去读书,你能 帮阿姨带带他吗?” 李衍惊悚:什么?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要去读书?读的还是小学? 周衡笑着点头,又问:“阿衍弟弟读几年级?” 袁佳慧:“三年级。” 李衍:“初一!”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袁佳慧微微蹙眉,看向李衍:她知道大儿子天赋好,又经常自己看书。可从来没去过学校,九岁的年纪,不得从三年级开始试一试? 她正要开口,李衍就道:“妈,去读书不是有入学考试吗?你让学校考考我就是了,如果我不能读初一,我就回去读三年级。” 他打死也不读小学! 袁佳慧想了一下,点头:“那好吧。” 周衡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原本说好那天袁佳慧和李国平都要送他去的,结果那日两人都说有很重要的事,没空送他去。就让司机带着他和周衡去了学校。 周衡在车子里就和他介绍起自己的学校,李衍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就盯着他看。 哎,他四哥无论什么时候都沉稳得和个小老头子一样。做事周到又妥帖。 “阿衍弟弟,你在看什么?”周衡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李衍摇头:“没,我在听你说话。” 周衡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到了学校后,他把李衍带到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教导主任显然被特意嘱咐过,对于李衍特别热情,拿了初一年末的语数英三门考卷给他做,还贴心 的提醒他:“做不来也没关系,咱们就再做做六年级的,慢慢来。” 李衍拿过卷子一声不吭的做了起来,一个小时后就交了卷。 教导主任起初漫不经心,批改到后面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居然全对! 这关系户居然是个天才! 教导主任立刻站了起来,看着李衍,乐得牙不见眼:“好好好,你这资质,直接进一班就行了。”他喊了一声等在门口的周衡:“班长,快带新同学去你班上。” 周衡走了进来,朝教导主任手里的卷子看了一眼。看到卷面上三个大红的一百分时,也惊讶了一瞬,重新打量了一遍李衍。 去教室的路上,他笑着问:“听袁阿姨说你一直住在医院,没上过学,怎么成绩这么好?” 李衍:“自学的。” 周衡哦了一声:“你和小策差别还挺大的,他上幼儿园每天都被老师告状。”外头的幼儿园说是快乐教育,不用写作业。 其实五岁的李策已经开始补数算和认字了。 他也辅导过李策,怎么说呢:那孩子脑袋不转弯,看见书本就犯困…… 和这位阿衍弟弟简直是两个极端。 两人一路到了初一一班,周衡和正在上课的语文老师交接了一下。李衍做完自我介绍后,全班哗然。 对他这么小的年纪能来他们初一一班都很好奇,直到听说他三门考卷全部满分就更好奇了。交头接耳,小声讨论了起来。 语文老师拍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然 后道:“新来的同学年纪小,大家多照顾照顾他。” 同学们异口同声的答应后,语文老师指着中间靠窗的一个空座位和李衍说:“你就坐那吧。” 李衍点头,走了过去坐下。 他把书包放进书桌,然后开始观察:李衡坐在了他身后,他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他前面的左侧边上坐着一个埋头在雕木头的男同学。 李衍眼睛微微睁大,伸手戳了那男同学一下。 那男同学回过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问:“干嘛?” 那张脸,分明是他十哥。 李衍有些懵:在那个世界,十哥比四哥要小三岁,怎么放到这都在一个班上了? 但想到七哥都成他弟弟了,这点惊讶也就算不得惊讶了。 他摇头,随口找了个借口:“我旁边这位子?” 萧钰随口就答了:“你同桌啊,他请病假了,十天有五天不来。”说完又回头去雕自己的木头。 然后很不幸被语文老师逮到办公室去训话了。 下课后,和萧钰同桌的同学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萧钰又要被老师逮到。他这属于累教不改,肯定又要请家长了。哎,你说,他家那么有钱,干嘛不直接把他送到科研所去研究航母啊,整天在课堂上雕航母也不是个事啊。” 周围人跟着笑了起来。 一回头,看见萧钰黑着脸站在门口。 那同学毫不在意,还在说。说着说着还调侃起了萧钰的父母。 萧钰冲上去就和他打了起来,那人一拳要打到萧钰,李衍突然起身拦了一下。那人哎呀一声,脑袋撞到了墙上,磕破了。 那人起身又要去打李衍,就被周衡拦住了。 很快有人去找了老师。 老师把几人叫到了办公室,看到里面还有矮小的李衍时,诧异了一秒,就板起脸来问怎么回事。 那受伤的男同学哇哇乱叫了起来:“是萧钰先动的手,李衍帮他打我,周衡也帮着他们!老师,我头都破了。” 萧钰急了:“老师,是林州先嘴贱拿我爸妈说事,我才动手的!” 李衍也附和:“老师,是林州先骂萧钰爸妈的。我看他林州还想打萧钰就伸手挡了一下,他自己撞到了墙上,还反过来诬赖我们,周班长都看到了!” 班主任看向周衡:“周衡,你是班长,你说说事情的经过。” 周衡:“老师,事情就是李衍说的那样。是林州先骂人的,我看见他打了萧钰还想打李衍,才去拉架的。” 两人看上去都真诚无比,又是好学生,一看就不会撒谎。 林州还要说,就被班主任打断了:“林州,每次都是你惹事,今天放学后别走,写篇一千字的检讨交上来!” 林州愤愤不平,等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去后,才阴阳怪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上辈子是兄弟呢,同气连枝,一致对外,同流合污!”说完气哼哼的走了。 看着对方气到差点撞墙的背影,李衍突然就笑出了声。 萧钰和周衡同时看向他,都有些莫名其妙。 萧钰先问出了口:“你笑什么?” 李衍摇头:“没笑什么,可能我们上辈子还真是兄弟。” 萧钰有些无语:“虽然你帮了我,也别想和我攀亲戚啊。”说完就快步走回教室了。 等他走了,周衡就问李衍:“你没事吧,下次别那么冲动,他们打架是他们的事。万一受伤,袁阿姨要担心了。” 李衍记得他和七哥第一次在御花园打架,四哥也是突然出现帮了他。 他点头,周衡又提醒他:“对了,你同桌是个留级生,身体不太好,对很多东西过敏。等他回来了,你注意点,别回头他进医院了,怪到你头上。” 李衍啊了一声:“他进医院怎么怪到我身上?” 周衡:“他爸妈很紧张他,一生病就把人接走了,一生病就换座位。所以之前他一直是一个人坐,你来了正好坐在他隔壁。” 李衍哦了一声,然后回到了座位。 连续上了三节课,有些困了。下课时,他就趴在桌上假寐。旁边的桌子突然动了一下,有个柔软的靠垫送了过来。 他摸了摸手下,然后抬头,就看见了他的新同桌:不久前才在医院见过的大皇兄。 李衍想:这世界还真是奇妙啊,有些人兜兜转转总能遇见。 难道两个世界是共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5 章 番外5 “是你啊!”李绪看清李衍的脸也颇为惊讶,疑惑问:“你才多大,怎么就上初一了?” 面前的小孩看起来也就八九岁,比他们班上的人看上去都小。 李衍反问他:“你都多大了,不也上初一?” 李绪被噎了一下,想起自己留级的事,从面颊直接红到了脖子根。 随后又释然笑了起来:“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分。”他余光瞟到李衍课本上的名字,又补充道:“连姓都一样呢,说不定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李衍哑然:“你也姓李?” 李绪点头,伸手正式和他介绍:“李绪,你的新同桌。” 李衍握了握他的手:“李衍,你五百年前的弟弟。” “你真有趣。”李绪还以为他在接他上面的话,松开李衍的手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包薄荷糖给他:“看你犯困,吃这个吧,这个薄荷味的,特别提神!” 那薄荷糖包装盒上一丛碧绿的薄荷,让李衍想起溪云宫廊下十几盆同样繁茂的薄荷。 他接过,道了声谢,然后拆开盒子,拿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含糊着问:“你怎么留级了?” 李绪把书包塞进桌子,丝毫没有因为留级有什么羞赧,平静的解释:“我四年级和初一都留级了,哮喘严重,在家修养呢。本来我爸妈想给我请家庭教师,以后直接让我出国念书的。我不想去,总是请假,读书又跟不上进度,所 以就留级了。” 李衍微微诧异:印象里,大皇兄就算没有去过一天上书房,学问也是一等一的好,甚至比四哥也不差。怎么到了现代,就读书跟不上进度了? “你爸妈对你真好。” 李绪点头:“是很好。”说完又颇为苦恼:“哎,就是太好了,生怕我在学校受一点委屈,导致好多同学都生怕挨着我。其实我的病不碍事的,我爸妈也不难讲话的。” 李衍靠近了他一些:“那以后我挨着你,你别嫌我烦。” 李绪:“怎么会。” 两人正说着话,李衍的后背被轻轻戳了一下,他回头,就听周衡问:“阿衍弟弟,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你身体要不要紧,要不要我跟老师说一声,让你在教室休息?” 李衍摇头:“我身体已经好了,医生说没问题。”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跑想跳,想熬夜喝酒吃辣条了。 周衡这么一问,李绪才想起来之前是在医院见到的李衍。连忙问:“你身体什么病啊?” 李衍随口道:“之前心脏有点毛病,不过现在一点事都没有了。” “心脏啊。”那听起来比他的哮喘严重。 李绪看着自己同桌瘦小苍白的脸色,又从书包里摸了摸,摸出一瓶VC糖给他:“吃这个吧,补充一下体力,待会体育课上不舒服就和老师说。”他上体育课都是有特殊优待的。 李衍接过,又道了声谢。 周衡看着两人的互动,颇为神奇:这两人年岁悬殊,居然能像老朋 友一样相处。 熟稔得有些过分了。 上课铃响,在班长的带领下,同学们一窝蜂的跑到了一楼的操场上。然后在被体育老师告知要跑三千米后,瞬间萎了。半死不活的开始跟着体育老师后面跑。 李衍和李绪跑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行,然后被老师特批坐在旁边阴凉处休息。 班上的同学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被罚了的林州更是愤愤不平。 李绪有哮喘也就算了,那李衍不就是矮了一点,瘦了一点,小了一点吗,为什么也不用跑啊。 林州一直盯着那边看,脚后跟就被周衡踩了一下。他回头瞪了一眼,才继续跑。 周衡边跑边往李衍那边看,李衍和李绪眉眼上扬,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只篮球临空飞了过去,周衡连忙停下,大喊了一声。 李衍直接有一阵劲风迎面而来,他推着李绪往旁边歪了歪,那篮球就擦着他面门撞到了身后的绿化带内。 他蹙眉,朝隔壁的篮球场看去,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趴在篮球场的钢丝网上,朝着他喊:“喂,初一的小学弟,帮忙捡个球呗。” 那人嗓门大,皮肤黝黑,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三哥? 李衍伸手去捡球,就被李绪拉住了。他小声道:“那是初三的云湛,校霸一个,他爸是学校的校董,经常一言不合就打架。上个礼拜就把初二的一个学弟打进了医院,你别理他。” “初三的?”这世界越来越玄幻了,他三哥都初三 了,终于是在功课方面赢过了他大哥,成了他们几个兄弟里年纪最大的。 李衍小小声道:“没事的,我瞧着他人挺好,还冲我们笑呢。”他拿了篮球就起身,走到护栏边上,跳起来把球从上面抛了过去。 “谢了。”云湛接了球,上下打量他两眼,问:“怎么瞧着像小学生?”他指指不远处坐着的李绪,“跟你哥哥来学校玩?” 李衍摇头:“不是,我是转学生,初一一班的。” 云湛诧异:“初一的?哎呀,还是个小天才,这么小就上初一了。”和他一起打球的几个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李衍也跟着笑。 云湛觉得这小弟弟还挺有意思,于是道:“行了,你过去吧,下次请你喝水。”说完又跟着同伴打起了球。 李衍坐回到李绪身边,小声说:“你看,我说他人挺好的吧,帮他捡球,他说要请我喝水。” 李绪:“看着确实不凶。” 下课后,周衡过来把李衍带去了食堂,李绪妈妈单独送饭过来了,就没跟他们一起。 倒是萧钰,特意坐到了他们对面,递给他们一人一瓶纯牛奶。然后小声道:“上午的事,谢谢。” 周衡原本想拒绝的,看到李衍很自然的接过喝了起来,他也什么都没说,接过牛奶喝了一口。 嗯,这味道,他不是很喜欢。 吃完饭后,周衡和李衍说:“袁阿姨打电话来和我说,她今天带小策出去谈生意了,赶不回来,让你和我回家。”他还以为 对方会很难受,没想到对方只是平静的哦了一声,然后就趴在桌上午睡了。 下午散学后,两人一起往校园外走。走到快出校门的林荫口时,突然有同学跑过来喊:“周衡,班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周衡诧异,问那同学:“什么事啊?” 那同学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下个月月考的事,你去了就知道了。” 周衡道了谢,问李衍:“你和我一起去,还是在这等我?” 李衍懒得走:“我在这等你吧。”他指着林荫道边上的一个小石凳:“我就坐在那等你。” 周衡点头,快步跟着那个同学走了。 李衍背着书包走到石凳上坐下,低头看着手里的薄荷糖,面前就出现了一双白底黑边的球鞋。 他抬头,林州就站在他面前,唇角翘起:“李衍,你不是逞英雄帮忙吗,我现在打你一顿,看谁来帮你!” 李衍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反问他:“你支开周衡就是为了打我?周衡也帮忙了,你怎么不去打他?” 林州给了他一个,你看我傻吗的表情。一句废话也没有,伸手就去打他。 李衍叹了口气:这傻子,以为挑了个最弱的呢。 他刚要摸出从医院里顺出来的银针,一直篮球就朝着林州的后脑勺砸了过来。 砰咚! 林州捂着后脑勺恶狠狠的回头,再看清楚来人的一瞬间,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湛哥,您怎么在这啊!” 云 湛用脚压住滚回来的篮球,用力一勾,篮球就到了手上。他嗤笑一声:“林大头,这话该问你呢,欺负小朋友?” 林州连忙摆手:“没没没,这是我同学,我就来和他打个招呼。” 云湛歪头看了眼还坐在那的李衍,然后朝他抬了抬下巴:“还坐在那干嘛呢,过来,请你喝水。” 李衍背着书包走了过去。 云湛拍拍他肩头,然后朝他身边的几个兄弟介绍:“这是我弟,以后照顾着点。”介绍完,才回头问李衍:“叫什么名呢?” 李衍乖巧的报了姓名。 云湛身后的人一阵无语:连名字都不知道就乱认弟弟了。 站在那的林州脸一阵红一阵白:看来他以后是动不了李衍这个弱鸡了。 李衍跟着云湛走到学校外头的小卖铺,只要了一杯柠檬水。 云湛看着他细细瘦瘦的手腕,拧眉问:“你怎么回去?家里没人来接?” “有人接。”李衍指着不远处周家的车给他看:“我坐邻居哥哥的车回去,三哥,你先回吧。” 云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排行老三?”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是家里的幺子。” 李衍:“听人说的,他们还说你爸是校董,你经常打架,是校霸。” 云湛脸黑:“哪个嘴碎的?” 李衍毫不心虚的嫁祸:“林大头说的。” 云湛捏扁了手里的饮料瓶,带着人呼啦啦就回去找林州了。一大群人和迎面跑回来的 周衡擦肩而过。 周衡回头看了看,小跑到他身边,连忙问:“你没撞到他们吧?” 李衍摇头。 周衡松了口气,随即疑惑说:“班主任没在办公室,我就匆匆回来了。” 李衍:“可能班主任恰好有事吧。” 周衡嗯了声,两人一起坐进了周家的车。 到了家,家里除了保姆果然没有人在。周衡让他去周家一起做作业,李衍就抱着胖橘一起去了。 周家父母也是第一次见到李衍,对他也很热情,在得知他三科都考了满分之后,都忍不住夸道:“原来还是个小天才,哎呀,那以后要多和你阿衡哥哥一起做作业。” 成绩好又乖巧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李衍点头,吃完晚饭,背着书包就和周衡上了二楼,一起做作业。 周衡发现,邻居家的这个弟弟真是聪明到了极点,他要想许久的奥数题,对方看一眼就能很快解答。还能给出两种不同的解题思路。 周衡放下笔,问他:“你先前一直在医院,怎么会这么多?” 李衍顺口道:“在医院无聊啊,从早到晚,只能看到护士和医生。他们只会让我吃药,不要乱跑。我就自己看书,透过书可以看到很多不同的世界。” 他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孤单,周衡对这个邻居弟弟突然就有些心疼:“你应该多交一些朋友。”古人说慧极必伤,可能生来太聪明了,上天才会让他身体有缺陷的吧。 李衍眉眼弯弯:“阿衡哥哥 就是我朋友啊,还有萧钰,他今天送了我一瓶牛奶,也是把我当朋友的。我同桌李绪,给了我一盒薄荷糖。”说着他掏出薄荷糖给周衡。 周衡接过他的糖,跟着笑了一下:“嗯,我们是朋友。”这弟弟太容易满足了。 袁阿姨和李伯父应该多关心关心他才是。 李衍连着在周家待了三天,三天后李策回来,袁佳慧带着小儿子回来了。 第一时间就上门和周家父母道谢,周家父母连连摆手,还道:“佳慧啊,你有这么一个儿子也不早说,真的太乖巧太聪明了,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他。以后你出去,就让他到我们家来吧,他和我们家阿衡很玩得来,我们家阿衡都想把人直接要过来当弟弟了。” 抱着玩具到处找阿衡哥哥的小萝卜头李策傻眼了:怎么才三天,阿衡哥哥就喜欢那个讨厌鬼了! 他放开袁佳慧的手,哒哒的跑到周衡面前,扬起小脑袋问:“阿衡哥哥,我出去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呀?” 周衡低头,笑着看向他,第一句就是问:“出去这么久,老师应该想你了,明天去幼儿园吧。” 李策扬起来的尾巴吧唧一声掉了下去:呜呜呜,他才不想去上学。阿衡哥哥坏,讨厌鬼坏! 两个坏蛋都欺负他。 他抱着玩具噔噔噔的跑回家了。 袁佳慧喊了两声没喊应,然后才回头朝李衍道:“走吧,回家了。” 李衍乖巧的和周家父母还有周衡道别。 回到家后,袁佳慧问起他在 学校的情况。得知他在一班后,也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自家儿子从来没考过试,能进初一都是天赋极佳,没想到直接考进了一班,还是三门满分。 袁佳慧:“我还和你爸爸商量要不要给你请个老师补补课呢,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李衍乖巧道:“不用了,听阿衡哥哥说小策在请老师补数算和认字?妈妈,你和爸爸挣钱也不容易。不如让我给小策补课吧。” 袁佳慧迟疑。 李衍接着道:“我之前一直在医院,和小策接触得少。他可能有些不太喜欢我,我给他补课,也能好好培养感情。” 袁佳慧看着自家大儿子,有些欣慰,于是点头:“好,你是个好哥哥,那小策就交给你了。” 李衍笑了一下:“可能我补课的时候比较严厉,小策肯定不会认为我是好哥哥了。” 提起小儿子的功课,袁佳慧就头疼:“当老师的,严厉一点是应该的,你只管教就是。”反正其他老师补课,这小子也不听。 李衍唇角翘起:“明天正好是周末,那就从明早开始吧。妈妈和爸爸尽管出去工作,弟弟我来管。” 第二日,袁佳慧一早就出差了。 等李策起来,只瞧见坐在餐厅,微笑看着他的李衍,和摆在他面前的一打课本。 李策小小的身板就是一个哆嗦,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三天后,袁佳慧和李国平回家了。 发现从前不爱学习的小儿子居然破天慌的拿着本书在看,还特别狗腿 的给李衍端茶倒水,给胖橘洗澡吹猫毛。 吃饭也不挑食也不用追着喂饭了,他哥哥看他一眼,他能乖乖把饭全咽下去。 睡觉也不吵不闹,和他们说完晚安就乖乖去睡了。早上自己爬起来刷牙洗脸去幼儿园,还和他说,他现在很喜欢去幼儿园。 李国平夫妇见了鬼一般,袁佳慧把李衍叫到一边,问:“你怎么教你弟弟的?他怎么变得这么乖。” 李衍喝了口水:“哦,我给他看了很多创业记录片,他大概是知道爸爸妈妈工作辛苦吧。”这小子就是欠揍,一天打三顿就老实了。 袁佳慧开始正视这个可以为自己分忧又懂事的儿子了。她笑着伸手拍拍他的肩:“还是有个哥哥好,小策也终于懂事了。过两日是你的生日,我和爸爸打算给你弄个盛大的生日宴,正式把你介绍给亲戚朋友,你看好不好?” 李衍抿唇:“要不再晚一点吧,出医院的第一个生日,我想请我的几个朋友一起来家里过。” 袁佳慧看了自己老公一眼,李国平点头:“随他的意吧。”而且,他那天也不一定有空,说不准又要出差。 袁佳慧:“那行,需要准备什么你告诉家里的保姆就行。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妈妈提前给你准备?” 李衍:“什么都可以,只要是爸爸妈妈送的,我都喜欢。” 他还真想不到自己想要什么。 说到底,他只把这个世界当南柯一梦,等他从大楚的世界醒来,这里就结束了。 他重复 跟着周衡去上学,在学校门口遇见了被父母送过来的李绪。三人一起进了班级,还没有上课,班上也和普通班一样闹哄哄的。 他座位周围围了一群男生,好像是聚在一起玩游戏。隐隐还能听见有人说什么周年庆,手办。 周衡走了过去,让他们让一让,别玩手机了。待会老师就过来了。 几个男生看是班长,赶紧把手机收了,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只有林州不为所动,继续在玩那游戏。 周衡坐到了后面,李衍和李绪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一阵悠扬的曲调从林州的手机里传来,这音乐极其耳熟。李衍忍不住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林州的手机界面上那款熟悉的游戏《夺嫡》。 他诧异一秒:这游戏居然还在呢。 身后的周衡拍了拍他背,他转头。周衡就问:“听袁阿姨说,过几天是你生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送你。” 尽管他声音不大,李绪和萧钰还是听到了,两人也凑了过去问:“过几天你生日呢?” 李衍点头:“对啊,那天你们散学后有空吗,欢迎你们去我家。” 李绪立刻点头:“有空啊,我和我爸妈说一声就行。” 萧钰也点头:“空是有的,那你要什么礼物?给你过生日,总不好空着手去。” 李衍看着林州的手机屏幕,然后道:“我想要《夺嫡》里几个皇子的全套人物手办。” 萧钰、李绪和周衡齐齐朝着林州的手机看去。手机里正弹 出一条消息【《夺嫡》手游六周年活动,官方将发售限量版6套全皇子阵容手办。自今日起,一个月内通关游戏,且成功登基的前六名游戏玩家,可免费获得全套手办。】 这款手游近几年很火,他们都听说过。 那么多玩家,一个月内要登基成为前六名的玩家,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几人都默了默,李衍笑了一下,又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送什么我都喜欢的。” 他前面的林州嗤笑一声:“想什么呢,未成年人不能玩游戏,我用的还是我哥的号。” 他刚说完,就听见窗口有人幽幽出声:“你还知道未成年人不能玩游戏呢?” 林州吓得一机灵,一回头就看见教导主任站在窗口。他吓得手机都没拿稳,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教导主任朝他伸手:“手机拿来。” 林州期期艾艾的弯腰捡起手机,递了过去。 教导主任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还没关上的游戏界面:“《夺嫡》,林州,你不好好学习,做什么梦呢?夺完嫡是不是要当皇帝?” 林州立正,高声道:“主任,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班上的同学集体哄笑。 教导主任气得胃疼,指着林州大喊:“你,写五千字的检讨,明天升旗仪式当着全校的面读出来!”说完拿着手机就走了。 林州瞬间萎了,然后回头瞪着李衍。 李衍也没忍住乐了。 林州气得磨牙 ,很想打他一顿,但一想到云湛的警告,只得咬牙坐回了座位。 李衍回去后,拿出手机打开了《夺嫡》官网,下载了手游。 然后顺利绕开了防火墙,免身份证登录了进去。 这手游显然比他从前玩过的那款做得更为精美,场面铺得更大。宫殿的布局和陈设和大楚的几乎一模一样,连很多NPC都高度重合。 他伸手在屏幕上戳了戳,然后选择了十一皇子开局。 屏幕上立刻弹出一条提示【亲爱的玩家,十一皇子出生注定早夭,您确定要选则此身份开局吗?】 李衍点击了是,游戏界面开始…… 半个月后,他顺利成为了第一个登基的玩家。 界面提示他可以领取皇子的全套手办,他填了联系方式后就去上学了。十天后,《夺嫡》手游总部的人联系他,说是前六名已经出来了。他们总裁想见见六位玩家,亲自把手办送到他们手上。 《夺嫡》手游总部也不远,就在隔壁市。 李国平和袁女士又出差去了,李衍毫无压力的就买了票去了隔壁市。 到达林氏集团总部时,竟然神奇的和周衡、萧钰还有李绪相遇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三个也借了身份证在玩这个游戏,目的就是为了送他生日礼物。 四人相视一笑,相携着走进了林氏大楼。林氏的前台看见他们四个都微微诧异,再三确认了身份和他们发出的邀约后,才将四人引进17楼的会客室。 总经理秘书也没倒茶 ,一人给他们拿了一瓶气泡水,然后说:“四位稍等,我们林总正在开会,待会就来。” 李衍几个礼貌的倒了谢,等秘书小姐姐走后,萧钰才好奇问:“总共六个名额,我们这就四个了,还有两个是谁?” 四人正好奇着呢,又一个人被领了上来。 五人面面相觑,周衡先开了口:“云湛学长?怎么是你?” 云湛走到另一边沙发坐下,大嗓门道:“怎么不能是我,我喜欢手办在学校又不是新鲜事。” 李绪迟疑:“可云学长不是喜欢海贼王手办?” 云湛:“你哪来这么多话?” 李绪闭嘴,云湛又看向李衍:“你怎么在这?”他扫了一圈四人,笑道:“还真是巧了,五个名额全在我们学校呢?你们找人带练才得到名额的吧?” 萧钰也嘀咕了一句:“你不也找人代练吗,谁也别说谁。” 云湛轻咳,转移话题问:“那最后一个呢,最后一个名额是谁,不会也是我们学校的吧?” 李衍几个摇头:“还不知道,应该快来了。” 正巧秘书小姐姐过来送气泡水,云湛就顺口问了一句。秘书小姐姐笑道:“第六位已经在前台了,应该很快就能上来。”她话落,就有人喊她去领人。 秘书小姐姐朝他们几个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去了电梯那边。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靠近。 在坐的,除了李衍,都好奇的探头往会客厅外看。两秒后,秘书小姐姐先走了进来, 然后朝身后道:“林小姐,您在里面等一下,我们林总马上就过来。” 萧钰拉了周衡一下,用口型说:“是个女的。” 周衡有些嫌弃的拉开他的手,也好奇的探头看。 一只精致的皮靴先探了进来,紧接着一个穿着皮衣机车服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她手上还拿着一个精致的头盔,扎了高马尾,脸上带了超夸张的墨镜,看上去很酷。 应该是直接骑机车来的。 女孩子很爽朗,一进门就摘下了墨镜,朝着几人打招呼:“你们好,我叫林明嫣,是这次手游大赛的第六名。” 李衍眼眶一下子湿润了:是成年后的皇姐! 他万万想到,他们几个还能在现实世界相遇。虽然他们可能什么也不记得,但都过得自由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6 章 番外6 李衍几个在会客室等了一会儿,林氏总经理就出来见他们了。看到一群还是初中的孩子时也愣了一下,随后转向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成年的林明嫣,把他的意思说了一遍。 大致意思是他们已经开发出来了《夺嫡2》,他们这六个人既然能在一个月内把《夺嫡1》打通关,对游戏的熟悉和了解程度就足够。希望他们能作为玩家的身份,帮忙内测一下《夺嫡2》,当然除了承诺的那套公仔外,是另外有报酬的。 李衍很遗憾的表示:“我们还要上学,可能没时间。” 萧钰摸摸鼻子:“我找人代通关的,可能也帮不上忙。” 其余几个纷纷以没有成年为由拒绝了。 只有林明嫣勉强同意了。 几个人从大楼出来,林明嫣带上头盔,坐上机车就要走。李衍快走几步喊住了她:“林姐姐,你是本市人吗?” 林明嫣被这一声姐姐喊得极其舒爽,再加上看李衍也顺眼,点头应了他:“是啊,你们不是本地人?” 李衍摇头:“我是隔壁江城的,那几个是我同学。” 林明嫣惊讶:“江城的?我表弟也在江城,这套公仔就是他想要,拜托我帮忙拿下的。” 李衍又问:“那你这两天也要去江城吧?我过几天生日,你来江城的时候要顺便来帮我过生日吗?”他举了举手里的手办,“我们几个也算有缘分。” 林明嫣诧异:再有缘分,哪 有初次见面就邀请陌生人给自己过生日的。 “你们是江城一中的?” 李衍点头,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给她看:“江城一中初一一班的,我叫李衍。我家住在江城隆景华庭三栋十一号,家里有爸妈和弟弟……”他哐哐哐报了一大堆。 “停停停。”林明嫣哭笑不得的打断他的话:“我还不至于担心你们几个小朋友会拐卖我,我身手一个能打十个。看吧,那天有空我就去。” 李衍欣喜,然后掏出手机:“加个V信?” 林明嫣很大方的加了,然后发动机车潇洒离去。 李衍收了手机,走到周衡身边。一旁的云湛轻笑了声,调侃道:“阿衍不得了啊,这么小就喜欢漂亮小姐姐,联系方式都要到了。” 李衍又摸出手机,朝他努嘴:“加个V呗。” 云湛别噎了一下,周衡和李绪笑出声。最后五人都互相换了联系方式。 四人都想捎李衍回去,最后李衍坐了周衡的车。路上,周衡说起生日礼物的事,他看了眼李衍手里的手办,颇为头疼:“你已经有了一套,我们肯定不能再送你这个。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我再送别的。” 李衍:“我还是不说了,不然你们又想到一块去了。随意点,你们想送什么就送什么吧。” 周衡点头,等把李衍送回家。李国平和袁女士已经带着小策回来了。 看到李衍,袁女士就上前,问:“你这是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我都快急死了!”还以 为人又像在医院一样,突然就不见了。 她眼里的担忧真切了许多。 李衍当然不能说自己买票偷偷去了隔壁市,毕竟他还小。正思忖这要如何圆过去,周衡就开口了:“袁阿姨,是我邀阿衍弟弟去同学家玩了,我们还说好阿衍弟弟生日那天过来给他过生日呢。” 袁女士松了口气:“这样啊,麻烦小衡了。” 周衡摇头,把李衍的手办从车里拿了出来:“你的东西。” 李衍接过,道了谢,就跟着父母回了屋。 回屋后,袁女士问他吃饭没,饿不饿? 李衍点头:“吃了,不饿,妈妈,我上楼了,坐车有点晕,想去休息一下。” 袁女士点头,让他赶紧上去。 他提着手办往楼上走,小李策迈着小短腿哒哒的跟在他后面。到了房门口,李衍回头。小孩子吓得抖了一下,停住步子往后缩了缩。 李衍看他那怂样,有些好笑:“一直跟着我干嘛?” 小李策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手办礼盒,有些吃味问:“礼物是阿衡哥哥送你的吗?” 李衍好心情的摇头:“不是,我自己的。” 小李策眼睛瞪圆:“你骗人,我刚刚都看到阿衡哥哥拿给你了……”呜呜呜,阿衡哥哥虽然也送过他礼物,但好像没有送过这么大的。 李衍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砰咚一声把门关上。 进屋后,他把手办礼盒放到了床头,胖橘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蹭蹭他的手心。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李衍走过去开门,低头一看。小李策手里端着一杯牛奶,小声说:“妈妈让我拿过来的。” 李衍让他进来,他把牛奶放到床边的桌上,眼睛又盯着那手办礼盒看。见李衍迟迟没说话,终于是忍不住了,又小小声问:“我能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李衍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不能。” 小孩子抿唇,眼眶红红。 李衍故意逗他:“喊句哥哥来听听,你喊了我就给你看。” 小李策脸都憋红了,最后小声喊了句:“哥哥……” 在小孩儿期盼的目光中,李衍把手办礼盒直接塞进了柜子里锁了起来。然后把空掉的牛奶杯往他手里一塞,躺到床上闭眼:“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小李策呆了呆,然后就被胖橘拱着脑袋送到了门口。 房门砰咚关上,小李策抱着玻璃杯看了看,最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坏哥哥! 李衍舒爽的躺到了床上,门外传来袁女士焦急问询的声音。小李策抽抽搭搭,什么也不肯说。 哎,果然,不是自己儿子逗起来不心疼。 君子报仇,隔了一个时空也不晚。 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响。他仰躺着,掏出来喵了一眼,看到是林明嫣的信息,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林明嫣:你具体哪天生日?】 李衍立刻打字【后天,刚好周六,我请同学 来家里过生日。明嫣姐,你要来吗?】 【林明嫣:可以,你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吗?】 【李衍:谁?你表弟?】 【林明嫣:微笑.jpg】 李衍发了个ok的表情,见对方没有再发过来,才关了手机。 两天后,他生日当天,早餐桌上。 袁佳慧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后还是李国平先开了口:“阿衍,我和你妈妈在国外有个重要的项目要谈,待会就要飞过去,可能不能陪你过生日了。”说完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推到了他面前。 李衍一点情绪波动也无,接了礼物,点头:“嗯,我知道了,爸爸妈妈放心去吧,今天我同学要来。” 袁佳慧又递了张卡给他,很是歉疚:“密码是你生日,你今天想买什么都行。我交代了保姆阿姨中午做丰盛点,好好招待你同学。蛋糕也已经定好了,待会有人送过来。” 李衍照单全收:正好,他们不在也省得同学不自在。 他故作沉郁的把人送出了家门,一转身,唇角就笑开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拿了钥匙和卡打算亲自去超市采购。 还没出门呢,就听见门铃响了。他顺手就开了门,然后就看到背着双肩包的小李策站在门口。 李衍往他身后看了看,没看到自己父母,蹙眉问:“你怎么回来了?” 小李策仰着小脑袋:“司机叔叔送我来的。” 李衍:“不是,我问你为什么回来了?你不是和爸妈出国了吗?” “我不要出国……”他看着李衍手里的钥匙:“你要出门吗?” 李衍没搭理他,跨步出了门。 小李策立刻跟上,几乎是用跑的在追李衍。 李衍打车,他就跟上车。李衍去超市,他就跟进了超市,然后趁着李衍选零食的时候,偷偷把自己喜欢的小薯片塞进了购物车里。 李衍有些好笑,也懒得管他了。 他提着一大包东西回来,小李策时不时就给他拖一下。两人顶着烈日到了家,刚进家门就瞧见沙发上坐着的周衡。 保姆阿姨小跑着过来帮他提东西,边往里走,边笑:“小衍,周小少爷都来半个小时了。” 李衍随口问:“怎么来这么早?” 周衡:“听我妈说李叔叔和袁阿姨出差了,就想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什么要帮忙的。”李衍左右看看,伸手把身后的小李策提溜了出来:“你要真想帮忙,就看着这小孩吧,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烦!” 小李策看到李衍往楼上去,又想跟着过去。 周衡笑了一下,伸手把人拉了过去,问:“想给你哥哥过生日你就直说,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小李策笑脸涨红:“我才没有想给他过生日。” 恰在此时,门铃响了。他立刻挣开周衡的手跑去开门,门外站着李绪、萧钰和云湛,三人手里都拿了不同的礼物。 低头看见他,李绪笑着问:“你就是阿衍说的弟弟吧?” 小李策眨了两下眼睛:“他和你们说过我?” 李绪点头:“嗯,他经常提起你。” 小孩子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连眼睛都弯了起来。很高兴的把三人让了进来。 三人和周衡打了招呼,才问:“寿星呢?” 周衡指了指桌上的超市购物袋:“刚从外面回来,去楼上换衣服了吧。” 很快,李衍下楼了,他拿出饮料分给几人。 保姆阿姨做了满桌的菜,招呼大家坐下,蛋糕摆了出来。萧钰伸手去插蜡烛,李衍让他在等一等。 云湛疑惑问:“还有人要来吗?” 李衍点头。 云湛想了一圈,哦了声:“不会是那天在林氏大楼遇到的漂亮姐姐吧?” 李衍继续点头:“她说她要来,应该还会带一个人过来。” 几人也不急,聚在一起说起了学校里的事。小李策插不上嘴,就缩在李衍边上听着。 快到十二点时,门铃终于响了。 阿姨连忙跑去开了门,休闲装高马尾的林明嫣提着个礼盒走路带风的进来了。她身后跟着个十三四,带着鸭舌帽的少年,手里也提了个购物袋。 她边走边道:“实在不好意思,刚才走岔了路,还是问了人才找到这。” 李衍起身:“明嫣姐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去接你啊。” 林明嫣把礼物塞到他手上:“不用那么麻烦,这不是找到了吗?” 她说完,又从身后少年手里 接过购物袋,放到了桌面上:“给你买了点饮料,待会桌上喝。” 李绪讶异:“带酒精的饮料?” 林明嫣没觉得丝毫不对:“嗯,果饮,就一点点酒味。”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云湛,好像很喜欢。 李衍也想尝尝那味,但他在这似乎没成年。他看向林明嫣身后的少年:“明嫣姐姐,这就是你的表弟吧?” 林明嫣点头,把少年拉到了前面:“他比较内向,有些害羞,我特意带他来交朋友的。阿暄,过来打个招呼。”她说着顺手把文暄的鸭舌帽摘了。 没了帽子的遮掩,文暄一下子局促起来,脸也红到了脖子根。看了几人后,伸手打招呼:“你们好,我叫文暄,是林明嫣的表弟。” 几人点头,都做了自我介绍。 李衍看着文暄那张脸和局促的神情,蓦的笑了:这不是他八哥嘛?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意外了。 他脆生生的喊:“文暄哥哥好,我叫李衍,欢迎你来我家。” 文暄憨憨的笑了。 人都到齐,李衍招呼着所有人坐下。 生日这天,李衍过得很高兴,他还偷偷喝了点果酒。小李策看到他喝,也偷偷拿了一瓶喝,结果不小心就喝醉了。 拉着他一直哥哥哥哥的喊个不停。 其他几人喝了果酒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把几人送了出去后,才让保姆阿姨把醉鬼弟弟拉走 睡觉。等他洗了澡,躺到了床上,脑袋也有点昏沉。 他从床头柜拿出那套礼盒手办,拆开挨个看了一遍后,抱着几个手办迷迷糊糊睡了。 胖橘跳到了床上,伸出爪子巴拉了一下他的脑袋。 李衍伸手推了一下,胖橘又跳到他胸前,喵喵叫两声。 他实在太困,压根睁不开眼睛。 猫的叫声越来越远,人声越来越近。陆小宁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阿衍……” 一直胖嘟嘟的手摸到了他脸上,他本能的伸手抓那只手。那小手窝在手里不像猫爪,更像是小孩子的手。他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瞧见小朝朝近在咫尺的脸,和露出的几颗小米牙。 “小朝朝?”他还没问完,小朝朝就抱着他的脸,用力啃了下来。 李衍痛得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把扒在身上的儿子扯了下来,怒道:“老子你都啃!” 小朝朝乐颠颠的笑了起来。 陆小宁伸手接过孩子,忧心问:“你梦魇了吗?怎么瞧着不对?” 外面漆黑一片,寝殿里点了烛火。 他又回到了大楚的世界。 他恍惚了一瞬,游戏外的世界于他而言,倒更像是南柯一梦了。 李衍摇摇头:“不过是梦见了大皇兄和皇姐他们……现在什么时辰了?” 陆小宁:“寅时末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她仔细看了看李衍的神色:“方才你有些不对劲,我都打算请太医了,你没有哪不舒服吧?”她又看 向李衍的胸口,担心是火莲的副作用。 实在是李衍今日的表现太诡异了:莫名其妙的勤勉,睡下后一直说梦话,怎么都喊不醒。 李衍:“我好得很,就是有些想喝酒。” “喝酒?”陆小宁一时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这大半夜的…… 她喊了福宝,让他送酒过来。 福宝立刻命人去取了,很快一壶酒就被送到了御前。 被抱在手里的小朝朝看到酒壶,兴奋的伸手要去抱。小小的眼睛里都是兴奋,显然认为是什么好吃的。 陆小宁低头看了眼儿子,又看向李衍:“要不,等朝朝睡着了,我陪你喝?” 李衍揉揉被咬疼,还有牙印和口水的脸,郁闷的点头。 两人合衣躺到了床上,中间睡着小朝朝。 李衍现在一点睡意也无,睁着眼静静的盯着床顶,同时又注意着小孩儿的动静。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感觉小孩儿没动了之后。才侧头小声喊陆小宁:“阿宁……” 她一喊,原本没什么动静的小孩儿突然又睁开了眼睛。小身板利落的坐了起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而原本说好要和他一起喝酒的陆小宁居然睡着了。 李衍默了默,想得陆小宁近日的疲惫。于是抱着儿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父子两个坐到了寝殿的外间,福宝温了酒拿上来,又备了几个小菜,躬身道:“皇上饿了吧,东西都温着呢。” 李衍点头,看着怀里亮晶晶眼睛盯着自己的儿子,又吩咐道:“让小厨房再蒸个蛋羹过来,别太咸。” 福宝点头匆匆去了。 他道了杯酒,喝了一口,一股辛辣直冲咽喉。 他呛得连连咳嗽,顾忌到内殿睡着的人,只能捂了唇压低咳嗽声。 这酒比梦里喝得果酒可呛人多了。 他刚放下酒杯,小团子伸手就往酒杯里探。 李衍预防着他呢,直接截住了他的手:“小孩子不能喝。” 小朝朝扬起小脑袋看他,嘟嘴。 哎呀,太可爱了。 李衍伸手捏捏他的脸:“真想喝?” 小团子眨巴了两下眼,点头。 李衍用筷子沾了点酒,放到他嘴边。 小团子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吧唧一下,歪在了他身上。 李衍有些哭笑不得:就舔了一口,不至于吧? 这是醉酒还是晕酒? 他把小团子抱到了内室,放到陆小宁的里侧,给他盖好小被子,然后重新坐到了外室。 福宝正好端着蛋羹进来了,左右没瞧见小朝朝,就问了一嘴:“皇上,小殿下呢?” 李衍:“醉了。” “醉了?”福宝满脸困惑,看看李衍,又看看桌上的酒壶,还以为李衍给了多少给小团子喝。饶是平时再规矩,此刻也忍不住喊出了声:“哎呦喂,皇上,殿下还小,沾不得酒!” 他打断福宝的话:“再去做几道辣的菜来。” 从前他有心疾,辛辣的东西很少碰,更是滴酒不沾。他现在要把从前所有没做过的事都做一遍。 熬夜、喝酒、吃辣……最好还能骑马。 他自斟自饮到了天明,陆小宁醒来时,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伸手扶了他一把:“你没醉吧?” 李衍摇头,突然拉住她的手道:“阿宁,我们去骑马吧!” “骑马?骑什么马?”陆小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衍拉着出了寝殿,然后直奔御马场。 御马场的人也才刚刚睡醒,听闻帝后来了,仅剩的一点困意也全没了,赶紧牵了马儿过来让两人挑选。 李衍是会骑马的,但从前只能骑着马儿慢悠悠的溜达。 此刻,他翻身上马,用力一甩马鞭,马儿飞速的奔跑起来。陆小宁生怕他有什么意外,连忙策马跟了上去。 早秋的风吹得人舒爽,长袍和发丝在晨雾里飘荡。李衍很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他越跑越快,迎着朝朝着皇宫外跑了出去。 陆小宁和他并驾齐驱,两人从东直门出,又从东城门出了城。沿着官道一直跑到了葫芦山,到了山脚下后,李衍翻身下马,拉着陆小宁爬上了山顶。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从高处俯瞰,大楚的千里江山尽收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全完正式完结了,可能之后会有福利番外。预收可以收藏一下哦,存稿后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