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安》
1. 第一章
春分刚过,天色亮得早了点,亮敞敞的春光自天上一泄而下,刚过辰时,大街上一匹马飞奔而过,行人纷纷闪躲。
那马背上的小厮,穿过过永安街牌坊,打马直入,停在一扇庄严沉肃的大门前。
门上匾额,是由太.祖圣天皇帝亲题四字:永国公府。
这偌大府邸,却是彻夜未眠,门口还亮着灯笼。
小厮甫一下马,便被门口太太的心腹婢女婆子,迎了进去,所有人都一迭声地问:“怎么样啊?”
“到底怎么样,快说呀!”
那小厮连口水未喝,口干舌燥地回:“二哥儿说,错不了,就是二姑娘!”
“是二姑娘!”
“阿弥陀佛,找回来了,找回来了!”
“平安姑娘找回来了!”
这一声声的喊,随着丫鬟们蜂拥似的跑回去,很快通报到了内宅大院。
“夫人,找回来了!二姑娘找回来了!”
大丫鬟琥珀一边跑,一边喊着。
永国公府一品诰命夫人冯夫人倚在酸枝木葡萄缠枝榻上,她额上绑着两指宽的鹿皮抹额,一手撑着下颌,一句“找回来了”,她蓦地惊醒。
原来是刚刚小憩的时候,她又梦到自己的女儿走丢的那天。
至今已经十年了。
她永远记得,那日是上元节,永国公府灯火通明,门庭若市。
这年她的小平安才五岁,穿着一身簇新的银红袄子,头上戴着一顶蜻蜓点水垂双流苏婴帽,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十分冰雪可爱,哪家夫人见了都喜欢,抱在手里舍不得撒手。
起先,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夫人们都在夸小平安:“这孩子看着就是有福气的。”
“嫂子求了这么多年,总算打动观音娘娘,把座下金童玉女送来了!”
“哎哟,可惜皇家慧眼,先把她定走了,不然将来我是要把她迎到我们府里做姑奶奶。”
“……”
冯夫人听得别说有多舒心了。
只是后来,一个黑心的婆子说外头有人卖糖葫芦,小平安最爱糖葫芦,一下被吸引了注意。
冯夫人顾着社交往来,便把孩子交给婆子和一个婢女,还给了几两银子,嘱咐小平安要什么就给买什么,防着她们不够用。
不承想,这个决定,竟成了这十年来的梦魇。
冯夫人不止一次地想,倘若她没有把小平安交给婆子就好了,倘若她自己跟着出去就好了,倘若及时封城查人就好了,倘若……
只可惜,世上没有重来的机会,她和她的亲亲骨肉从此分开。
多少回梦里,小平安在哭,可她连抱住她都做不到。
这些年,冯夫人从未放弃过寻找小平安,也曾有过以为有小平安的消息,结果弄错了的时候,将她折腾得肝肠寸断。
事到如今,突然听到“找回来了”,冯夫人反而有些茫然。
她捂着太阳穴,问琥珀:“我不是还在梦里吧,你再说一遍?”
琥珀道:“夫人,二哥儿说,这回的信息果真全对得上,而且二哥儿亲自见到人了,托小厮带话:她虽是长开了些,但大体模样,和小时候不差!”
冯夫人听罢,身体竟是一软,跌回榻上。
琥珀忙扶住她:“夫人!”
便看冯夫人睁着眼,满面的泪,一双手合在一起拜着:“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天可怜见的,我的平安……”
见状,知晓冯夫人这十年如何痛苦自责、心若槁木的琥珀,也淌下了泪来:“是了,二姑娘要回来了!”
冯夫人忙起身:“快,快去报给老爷!”永国公薛瀚一个大早就去上朝,眼下也该下朝了。
琥珀说:“夫人放心,早早打发人去了。”
冯夫人又抚鬓敛袖:“我要去接我家平安!”
琥珀又笑着扶她坐下:“夫人莫急,二哥儿这会儿正把人接回来,怎么也得十天呢!”
冯夫人转而又焦急:“十天,怎么还有十天?”
…
距京城千里之外,皖南。
永国公府庶出二公子的薛镐,此时正发愁呢。
早先他得知妹妹薛平安的消息,倒也不以为意,毕竟以前空欢喜过许多次,于是他一路吃喝玩乐,到了皖南。
可甫一见到那少女,看样貌,他就笃定,她是他走失十年的妹妹!
当即薛镐找官府调查,果不其然,那少女从前是个京城口音,身上有胎记,是被拐来这个村的,年份、岁数全都对得上,指定是薛平安!
他活了十八年,可算干成一件大事,兼之他从小喜爱这个妹妹,甭提有多激动了。
可是一盆凉水也随之而来,那就是平安如今在的这户人家,竟然关门闭户,对他们一伙人置之不理!
薛镐没那么多耐心,他踹门,大声道:“再不把我妹妹交出来,我让你们都蹲大牢去!”
屋内,妇人周氏正同儿子张大壮说:“外面那些人是什么做派,竟然如此豪横,他说是他妹妹,就是他妹妹么?”
张大壮撸起袖子:“他们再踹门,我和他们拼了!”
周氏忙拉住张大壮,说:“别!要是打出个事来,你要丢下我们么?咱们先躲着,等你爹回来……”
张大壮满肚子的火:“天杀的没娘养的,一个个无非馋妹妹好看就来认亲,指不定心里打妹妹腌臜主意!不打跑他们我难以解恨!”
周氏:“你小点声,你妹妹还睡着呢!”
张家一家在村里是猎户,院子到底不大,就两三间房子,喊个声就能传遍了,周氏声音刚一落下,就看外头,少女撩起帘子进门。
明亮的光均匀地洒在她身上,勾出少女俏丽曼妙的身形,只看她一件灰兔皮夹袄,一条褐色麻布裙子,干净整洁,再看她一张芙蓉面,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幅画,着实赏心悦目。
当年她刚来张家时,周氏就知道这孩子生得好,如今更是出落得是乡里乡外,都有她的名声。
这两年却也有人慕名而来,便如今日这般,表面认亲,实际打她的美貌的主意。
此时,她揉揉眼睛,眼珠子如龙眼核一般乌黑圆润,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周氏忙也起来,拉着她坐下:“我家平安起来了啊,来,吃馒头。”
外头还有叫嚷声,少女朝外面看了一眼。
周氏说:“不用管他们,定又是那些个纨绔,惯会骚扰人,等你爹报官回来,就能赶走他们了。”
平安眨了眨眼,她靠近周氏怀里。
是温暖的,柔软的,是母亲的怀抱。
这时,外头传来父亲张德福的声音,张德福是去县里找捕快头子,来赶纨绔子弟的,他常年在山上跑,那嗓门震天动地,十里地的野兔都得被吓去半条命,所以隔着两道门,也听得清清楚楚。
张大壮连忙跑去开门:“爹,你可算回来了!”
门刚开,张大壮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张德福是把官兵带来了,不过那些官兵,和薛镐带来的官兵,却是同一伙人,甚至把那县令老爷都请来了!
薛镐抱着手臂,昂着头,用鼻子看着他,解气地笑着。
县令是听说了薛镐的身份后,紧急跟着张德福来的,他擦着汗,忙调解:“张家的,这位确实是永国公府的二公子,人老爷是在朝里当大官的!你们家平安,是他家丢了十年的闺女,人家着急踹门,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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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镐:“就是!”
里头周氏听到了,忙走上前去,她看了丈夫一眼,张德福轻轻点头,意思是没弄错。
这回,当真是平安的家人找上门来了。
县令也跟薛镐赔笑,道:“薛公子,勿怪张家的这么紧张,这两年,没少有纨绔冒充家人认领,还好是没事。”
薛镐看这张家人秉性不坏,便也真情实意说:“我家自从丢了妹妹,祖母病了一场,父母亲皆日夜伤心难过,今日是得把我家妹妹接走,多少银钱都是使得的,也全了我们一家念想。”
张家几人,全都沉默住了。
县令斜乜一言不发的张德福,急得不行,快吱声呐!这位可是永国公府的公子!
平安姑娘是张德福五年前在山上捡的孩子。
据说平安是从京城拐来的孩子,拐子不敢在京城周边脱手,一路南下,耽误到了平安六岁,买家都嫌大,再看平安过于姣好的脸庞,身上还有胎记,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更不敢买。
如此耽误了几年,拐子见如何也卖不出去,就打算把她养在山上的庄子,过几年生得貌美如花,再卖去秦楼楚馆。
只是那拐子却不知因何事,再也没回来过。
张德福是上山打猎的时候,捡到的小平安。
当时她九岁,又瘦又弱,手里扒拉着树根吃,却什么都不记得。
他把她带回家后,周氏给她洗澡时,看到她胳膊上一个胎记,她读过一点书,觉得胎记像“平安”二字,便给她取名张平安。
五年下来,一家子精心照料,方才把姑娘养成人。
如今,平安的身份大有来头,那可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
要说他县令是七品,也是这十里八乡最大的官了,实则却连九品京官都不如,何况国公爷身上还有四品的官职!
想到这,县令不由扼腕,如果当年是他捡到平安就好了,还愁升不了官?
可惜这样天大的福运,被张家捡了去。
张家几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氏。
她打量着薛镐,薛镐生得人高马大,不比张大壮弱,他身上的衣裳是她从未见过、摸过的布料,花纹样式样样精美,仔细看,他眉眼也有一两分像平安,再有县令再三担保,看来,这回真不是纨绔闹事。
她心中先是高兴,平安的家人一直在找她,想必也是极为疼爱她的,可是忧愁却也上心——
那京城离皖南太远了,此一去,何日才能和平安重逢!
她原是最想要个姑娘的,奈何生下大壮后损了身子,调理多年也无果。
最开始丈夫把瘦弱的平安带回来,她没想着养很久的,顶多解解没有女儿的馋,可是平安实在乖巧可爱,她便真心将她当女儿,如今人家要回去认祖宗了,她既高兴,一颗心也皱巴巴的,实在难受。
她便对薛镐说:“那,大人稍等,我们得和平安说一下。”
张德福也终于开口:“总得给点时间,要接平安走,这也太……太突然了。”
张大壮那么壮实一个小伙,也红了眼圈。
见状,薛镐只好说:“行,不过快些,今日就要启程了。”他可是跟家里人说过,这就在路上了的,不能再拖延。
…
屋内,平安刚拿起一个比她脸还大的馒头。
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具体说的,她不大清楚,不过有爹的声音,是爹爹回来了。
她仔细将馒头掰成四份,一人一份刚刚好。
不过,外面好像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早上在家门口干什么,这让她隐约记起以前,人多的时候,总会抢吃的。
她拿起盘子,盖住馒头。
藏起来。
2. 第二章
平安刚做好这个动作,周氏就掀帘子进门,她笑了下,说:“怎么还没吃?”
平安看了眼门外的张氏父子,张德福和张大壮也回来了,两人没有进屋,蹲在走廊屋檐下的槛上,一个发呆,一个在擦弓。
她轻声说:“大家,还没吃。”
她说话有点慢,气息软软的,声音也软软的。
周氏心一酸,越发的不舍。
可是刚刚几步路,她也想通了,小平安身份高贵,又生得如此惊人的貌美,她若非要留她,那到底是心疼她,还是害她呢?
平安本就是老天可怜她,让她将养她几年,她终归是要回那富贵窝里去享福的。
再如何,比留在乡野好。
周氏掩去眼底的情绪,开口:“平安,你听我说,今日你亲生家人找来了,今日后,你就要和他们去你家里……”
平安愣了愣。
她知道,她不是张家的女儿,也知道,自己是山上捡的孩子,几年前,小孩们总爱笑她是野孩子,周氏会把她抱在怀里,安抚:“不是野孩子,平安不是被亲生爹娘抛弃的……”
“总有一天,他们会找到你的,他们也很想你,想和你一起过好日子。”
所以现在,他们要接她回去了。
她站了起来,细嫩的轻轻勾住周氏的袖子,用那双眼睛干净如一泓清水看着周氏,道:“一起。”
一起过好日子。
周氏哽咽住,可是张家不是那等攀富贵的小人,多年前祖父就说过,他们必须寄居在乡野,否则岂不是违背了祖训?
只是,也确实不好让这孩子独自上京,总得有个人跟着才放心,
周氏犹豫了一下,到底担心平安到京城被欺负,便说:“我和你爹有祖训压着,不好进京,先让你大哥送你进京,如何?”
平安轻轻点了下头。
…
京城,永国公府。
薛镐带着车马,走得不快,那送回薛府的信,却如战场八百里加急,恨不得一日一封,等他们临近盛京,府上又收到了几封信。
内容大体一样的,只是誊写了几份,一封送去给祖母秦老夫人,一封给父亲薛瀚,一封给冯夫人。
冯夫人这厢好不容易盼来点消息,匆匆读了信,那边,老夫人房中的大丫鬟就来请了。
冯夫人皱眉:“定是因信里的事。”
这回在信里,薛镐好似才记起般,说张家养兄张大壮跟着来了,张德福与周氏则因生计,暂留皖南。
原先薛镐托小厮带的消息,又说只带平安上盛京,如今有了这变卦,冯夫人素知这个孩子好大喜功,猜出前面他先托大,如今再找补。
至于张家养兄一道前来,她并不意外。
他们养了平安好几年,如果不是他们,平安可能都活不到现在,公府是该有所表示的。
只是,秦老夫人却不一定这般认为了。
冯夫人没再耽搁,匆匆换身衣裳,就往秦老夫人的怡德院去。
一进怡德院,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这几年,老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若小平安回来这件喜事,能让她好受点,也是家里一大不可多得的喜事。
老太太正在看经书,她一头银发篦得一缕不落,眉宇暗含威严,饶是多年不再管事,仍是让人一瞧就心生畏惧。
冯夫人走上前,福身行礼:“母亲。”
老夫人放下经书,语气倒是和缓:“春瑶刚把信给我读了,张家养兄也一起上京,你怎么看?”
冯夫人斟酌一下,小心地回:“母亲,张家于我们国公府有恩,自是要好好招待,他们想要的,无非是铺子田地,那便分给他,让他在京中安住……”
老夫人一下皱起眉:“安住?”
冯夫人合上嘴。
老夫人:“平安五岁就离了家,如今快及笄了,在乡野十年,是吃苦了十年,很可怜,可是也错过了咱们公府的教养。”
冯夫人:“母亲的意思是……”
老夫人放下经书,道:“你眼下满心满眼都是平安五岁的模样,那时候她也是乖巧的,可是这十年,你我都不知道她现下是什么样,我只怕她养出一身坏习惯、坏毛病。”
“平安有什么要格正的,首要就是隔离平安和张家,你让张家儿子在京中安住,岂不是等他扎下根,就把张家两口子都接来?咱们越和张家往来,却越跌了分,京中各家也都看在眼里,你别忘了平安身上的婚约,将来怎么才能好?”
冯夫人被她一番话说得冷汗连连,庄稼汉到底不比读书人讲道理,若真让他们安住在京城,也是隐患。
她当下改了主意,说:“那请他小住半月,再请他走,就让二哥儿在皖南安置田地财产给他们一家。”
老夫人这才点头:“这个还可以。”
出了怡德院,连日来,冯夫人的心第一次落到了谷底,就连晚饭,也没有用几口。
薛瀚应酬回来的时候,琥珀正给冯夫人揉着太阳穴。
薛瀚一边换衣裳,一边问:“今天母亲找你谈话了?”
冯夫人示意琥珀停下,她声音有点懒:“老爷,我现下在想,如果平安习性不如从前,是什么感觉。”
记忆里的女儿,一直只有五岁,那时候她可聪明了,听了两遍,就能背下诗经的一段。
孩童声音稚嫩软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听起来就像“关关啾啾,在河啾啾”,别提有多可爱了。
她一直想,如果女儿一直养在自己膝下,如今也该是京中小有名气的才女。
只是,秦老夫人一句话,又让她这几日的欢喜期待,蒙上一层阴影——
是啊,十年了,小平安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就连样貌,她也一概不知。
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却错过了女儿的十年。
翻出薛镐的信来来回回读了三遍,薛镐肚子里没有墨水,只写妹妹与从前无异,却又不说别的。
只可惜长子薛铸还在新山书院,要明天才能回来,不然薛铸去接平安,倒更让冯夫人安心些。
眼下,薛瀚明白了冯夫人的担忧,他显然是早就想过了,说:“这么多年,性子有变化自是寻常,咱们是她的亲生父母,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怕生疏。”
话是这么说,冯夫人心里又愧又担忧,又是几日睡不好。
…
隔日,一架青顶马车,慢慢停在永国公府门口,是薛铸从新山书院回来了。
薛家子嗣不算凋零,薛铸是这一辈的长子。
冯夫人肚皮里出来的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薛铸虽不是嫡子,却是自小养在冯夫人院子里,不出意外,将来要袭爵的是他。
他一下马车,先去怡德院见过祖母,再去拜会母亲冯夫人。
冯夫人问了几句在书院如何,薛铸只说一切都好,薛铸又问:“母亲,二妹妹可是五日后回来?”
提到平安,冯夫人目中微微一亮,说:“是,我正捱着日子盼着,如今大抵就快到了。”
薛铸说:“希望二妹妹一切都好,书院里的几个朋友连书也不读了,只顾问我。”
冯夫人心下不喜。
国公府是得大张旗鼓接人回来,就连圣上都听说了此事,在书房问过了薛瀚,京中的讨论是免不了的。
只是,他们议论来议论去,到底是因为平安身上的一桩婚事:早在平安一岁的时候,圣上就将薛家平安指给那位豫王殿下。
也难怪,连寒窗苦读的学子,都忍不住问薛铸了。
冯夫人便问:“他们问你什么?”
薛铸本是当笑话消遣,没想到冯夫人竟随着话题发散,他掩去尴尬,说:“也没什么,就是问二妹妹何时回家。”
其实不然,薛铸今年也有二十了,男人关心的是什么,他心里门儿清,他们话虽不直接,其实问的也是他的心里话——这么多年,薛平安还如当年容貌么?
当年,圣上就是听说薛家得了个“小仙童”,才笑着说:“朕这里正好也有一个小仙童,两个小仙童凑成一对,岂不美哉?”
这才给豫王殿下和薛平安指的婚。
薛铸记忆里,二妹妹自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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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就是个美人坯子。
可惜,模样再好的人,要是生在乡野,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又怎么能好看依旧?
要知道,豫王殿下的一举一动,都能引发所有人的注意,就因为平安与他的婚约,当年平安走丢后,便连圣上,都令禁卫军找了个把月。
因有这层关系,薛铸在新山书院读书,脸上都有光。
即使平安走丢了,他还有两个妹妹呢,圣人一言九鼎,指婚是绝不可能收回的,说的是“薛家小仙童”,没说一定要薛平安,豫王只能和薛家女成亲。
只是如今二妹妹找回来了,若她的模样比不得“小仙童”之时,定会有许多人不满这门婚事,指摘声定不断,他又该如何面对同窗们?
离开冯夫人的院子时,薛铸心事重重。
走了几步,薛铸突的听到一声:“大哥!”
薛铸回过头,原来是大妹妹薛静安。
薛静安和薛铸并非同母,是另一个姨娘生的,当年薛铸、薛镐和薛平安都在冯夫人膝下养着,冯夫人自觉精力不够,便没有养着薛静安。
再后来,平安走丢了,冯夫人更不可能养着静安、常安,家里这两个女孩就都养在姨娘那。
即使如此,往日里也不会短着她们的用处。
便看薛静安一身姜黄海棠花织锦对襟,雨过天晴色八幅湘裙,头上簪着红色的宫花,此时,她站在檐下,朝兄长笑了笑,还真完全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见薛铸停下脚步,薛静安:“大哥刚从书院回来?”
薛铸:“对,我给你和常安带了点小玩意把玩,让婆子拿给你们了。”
薛静安欣喜:“好啊,对了,平安还有几日要回来?”
薛铸:“也就这一两天了,按二弟那急性子,还不爱如实报行程,理应会更快。”
他叹了口气:“可算回来了,这么多年。”
薛静安点点头,笑道:“我也盼着她回来呢!”
兄妹二人说过话,薛静安径直去了亲生母亲林姨娘的院子,此时,林姨娘一边做着针线,手边的茶炉咕噜煮茶。
薛静安一言不发,林姨娘看了眼女儿,知晓她想的什么,道:“真没想到,平安还有一天能够回来,我原以为豫王的婚事,会落到你头上。”
不复在长兄前的自若,薛静安低着头,拧手帕,在指头搅了几下,道:“娘别说了,我心里头……”
难受。
但她不敢明说。
国公府所有人都在欣喜等待薛平安的归来,她怎么敢表示出任何一点的不愉快?
见女儿落泪,林姨娘给她倒茶,说:“哎哟乖乖,吃点缓缓,这门婚事本也不是你的,还有个常安和咱们争呢,如今二姑娘回来,常安也没得,指不定怎么气呢。”
薛静安依然搅弄着手帕。
薛平安走丢后,大家虽然嘴上没提,其实心里头都明白,公府与豫王的婚事,大抵是落到薛家庶出女儿头上。
而薛静安是家中长女,今年十五,也有人上门说亲,可门第再怎么比,不可能比得上王府。
这倒是其次,今年宫宴,她与几个闺秀走错了路,偶然瞥见豫王一面,少年当真仙姿佚貌,鸣珂锵玉,威严天成,器宇不凡,一刹让多少闺秀心中震荡。
还有胆大的姑娘,直接与薛静安说:“真羡慕你……”
几人心照不宣,她们在羡慕什么,薛静安当时便红了脸。
她私心底,盼着婚事到自己头上。
现在倒好,全落空了。
然而,不止这张令人艳羡的婚事,薛静安一想到薛平安小时候那么受宠,她心内惶惶,这让她更意识到,她只是薛家庶女。
尽管自己学足了嫡长女做派,而如今,永国公府的真正的嫡女,却要回来了。
正当薛静安擦了泪,外头丫鬟脚步匆匆,高声:“大姑娘,二姑娘回来了!老爷让速速去大门口接呢!”
薛静安一愣,怎的这么快?
林姨娘提醒她:“你双目还是红的,快敷点白粉,仔细叫人瞧出来!”
3. 第三章
如薛铸所料,薛镐行事莽撞,都到京城了,才往家里递消息。
好在薛瀚、冯夫人知晓次子的习性,虽是让给他做接人这样的大事,却也没全然放任,早早让人盯着,永国公府的马车甫一抵达京城,消息也传到永国公府。
当是时,若一滴水溅入热油锅中,永国公府上下活动起来。
圣祖御赐亲题的牌匾下,凡薛家族内祭祀、接旨、嫁娶大事才会大开的赤金檀木正门,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缓缓推开。
公家的侍卫齐齐跑来,横刀推开左右翘首围观的百姓:“退下,退下!”
“不可围观!”
“……”
不多时,大门口拥来婆子管家数位,接着,永国公薛瀚、一品诰命冯夫人双双出现在大门口,薛铸、薛静安和薛常安来的更早,除了长辈老太太,薛家人算是都出场了。
如此隆重,冯夫人私心里只怕不够。
她想让平安和和乐乐回这个家,只是,十年前小平安刚丢的时候,找孩子的动静闹太大,后来即使说她在乡下养病,却也于事无补,免不了京中一些传闻。
既然如今她回来,就得开个好头,免得被人看轻。
老太太与薛瀚,想的东西比冯夫人要更多一点,这样的开场,不止为平安铺路,还为她与豫王的婚事。
薛家要接的不止是薛家的女儿,更是未来的豫王妃,对豫王妃,便不逾制。
一时,迎在门口的众人,心思各异。
突然,公府二爷薛镐坐在马上,一身风尘仆仆,沿着永安街跑过来,大声:“父亲母亲,我把二妹妹接回来了。”
冯夫人:“人呢?人呢!”
薛镐手指往后面一指:“喏,这不就来了。”
方才薛镐来的方向,侍卫们前后护着一架马车,马车是湖蓝顶,四角垂着金色丝绦,并一块薛家牌子,随着走动,左右摇摆。
冯夫人的心,便也跟着摇摆起来了。
她攥紧了手帕,梦里梦外,她想象过无数遍与小平安重逢的画面,可此时真要重逢了,她突然有点害怕。
害怕多年夙愿,临了临了,镜花水月终成空。
似乎是察觉她情绪不对,薛瀚抬手,轻碰了下发妻的手背。
冯夫人方回过神,便看马车停下,薛铸带头,带着薛静安和薛常安与几个管家婆子,拾级而下,道:“二妹妹,一路辛劳。”
薛铸这一声后,几人便看那车帘动了动,旋即一只纤纤素手,微微撩开车帘,车中人的面貌,便逐渐显露。
少女头发浓黑如墨,梳着双环髻,扎着一双红色绸带,她额前细软的碎发,随风往左右撇开,绸带轻飘,一双秋水眸微睁,鼻子小巧细腻,朱唇如花瓣,粉面桃腮,似工笔大家细细描绘,天工巧夺,更若自然造化独一无二,天然神韵,竟是挑不出一分错。
国公府几人皆愣住。
尤其是薛铸,他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担忧都是多余。
也难怪薛镐一见她,就如此笃定这次没错,但凡见过她小时候,便能一眼认出,她就是小仙童小平安。
他侧身让位给管家婆子林阳家的,请平安下马车。
平安伸手,握住林阳家的手,探身自马车内出来。
她身量却也不短,披着玫红蝶戏牡丹大衫,并一条象牙白百褶裙,往那一站,好似所有光华都往她身上聚,气度更是飘飘欲仙,倒还真把静安、常安压了下去。
兄弟姊妹可以到府中再认,父母却是要先见过的,平安被林阳家的带到门口。
林阳家的说:“二姑娘,这位是老爷,这位是夫人。”
平安看着冯夫人和薛瀚。
从皖南出发前,周氏有和她说了国公府的规矩。
他们就是她的生身父母。
她微微低头,也算是行了个礼,口中说:“父亲、母亲。”
少女还有些不习惯,她声音轻软,咬字清楚,只是冯夫人听起来,便像是从梦里传来的,振聋发聩。
冯夫人死死抓住琥珀的手,好险才没有失了体面,却又顾不得更多,双手改握住平安的手,她压抑着泪意,不自觉地点头,又点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薛瀚心中也是大大松口气,道:“好,好,回来就好,先去拜见老太太,她也想你想得紧。”
一行十几个人乌压压往府里走。
冯夫人握着平安的手,力道怕重了,用拇指摩挲着平安的手背,她面上忍得好,只红了眼眶,手心却微微濡湿了。
平安侧眸抬眸,看着她。
冯夫人的手,和远在皖南的周氏很不一样,作为宗妇,她手上没有什么茧子,光滑柔软。
只一点都一样,也是这么温暖、有力。
公府很大,迈进大门才是开始,越过月洞门,府内粉墙黛瓦,柳条青翠,山水置景排布错落有致,两旁皆有抄手游廊,顺着左边是长辈起居住所,右边则是小辈的。
他们先往左边,过了一道影壁,方抵达怡德院,怡德院大门敞着,老太太的大丫鬟在门口相迎,那丫鬟一见平安,眼前很是一亮。
“老太太,平安姑娘来了。”大丫鬟一边笑着,一边把平安几人往正房带。
正房迎面是一架百鸟朝凤八开屏风,绕过屏风,多宝阁上花纹繁复,摆着海晏河清玉雕摆件,吉祥如意元宝金塑等,令人目不暇接。
平安看不过来,她收回目光,专注看眼前的路。
屋里桌上摆着一架复古博山薰炉,正冒着袅袅烟气,是一股沉沉的香木味,叠着屋里原有的药味,相互交错着。
平安不由轻抽了下鼻子。
座上,秦老夫人一头白发梳成髻,戴着全套珍珠头面,穿着一身深紫云霞翟鸟纹长袄,老人家身体向来不太安泰,面容有些瘦削,眉宇隐隐“川”字。
在父母的示意下,平安喊她:“祖母。”
老太太眼中深重,在见到平安的一刹,眼底也有些讶异。
薛瀚笑着说:“母亲,这就是家里二姑娘,平安,可是觉得和小时候,变化也不是很大。”
秦老夫人伸手,冯夫人牵着平安到她跟前。
她也牵住平安的手,打谅着平安,说:“变化是不大,但,也大。”
毕竟十年了,真是长大了。
秦老夫人问:“孩子,以前的事你记得多少?”
平安轻轻摇头,记得不多,偶然可能会记起,但大部分时候,是茫然一片空白。
一旁,薛镐插嘴:“祖母,二妹妹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信中写了,大家理应都知道的。
秦老夫人却还是问平安:“你还记得以前什么事?”
冯夫人:“母亲……”
秦老夫人瞅了儿媳一眼,冯夫人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有点不安地皱眉。
平安没有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寻常,她只看着秦老夫人干瘦的手。
她的脑海里,蓦地浮现临行的时候,周氏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咛:“平安,不管京城是什么样的,你只记住:有什么就说什么,想什么就说什么。”
向来常人乍然入了高门,必定是谨慎小心,谨言慎行,周氏却反其道而行,要平安能说尽说。
盖因平安心思纯然如无瑕之玉,开口的时候却不多,而京城这边并不了解她,她不说话,一旦被误解,便百口莫辩。
何况,如果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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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嫡女,畅所欲言反而惹公府不喜,那地儿倒也不如不待着。
周氏最后还说:“反正你大哥在呢,若是被欺负,就回皖南。”
张大壮听了,把自己胸脯拍得震天响:“我不会让小妹被欺负的!”
当时,平安想问,什么样才是欺负。
是不给饭吃吗?
只是看着周氏担忧的眼神,她吞下了疑惑。
而此时,面对秦老夫人的询问,平安眨了眨眼,她眼睛和黑葡萄似的,睫毛又卷又长,像是蝶翼轻然一颤,展翅欲飞。
——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对以前的回忆,最开始就是:“吃树根。”
想着,她就说了出来。
这下,别说冯夫人和薛瀚,就是秦老夫人,也都怔住。
大祁圣祖定下百善孝为先,这种风尚,在京城尤为严重,以至游子在外尚报喜不报忧之风,因为若说了难处,便有让尊长忧怖之嫌疑。
当年薛瀚外放去西北当官,日日吃一嘴沙子,给秦老夫人的信也不曾诉过苦。
如今,平安的做法,着实是他们从没想过的,可是这孩子眼神那么干净,没有怨恨,没有刻意。
她只是回祖母的问话,把还记得的事说出来而已。
这三个字也说得太简单了,她的语气,没有太大波澜,甚至应当说太寻常,完全不把这件事当做“难处”来谈。
然而,越是如此,越勾人心酸——这孩子之所以吃过这种苦头,还不是国公府把人弄丢了十年!
这十年,他们无法想象小平安怎么过来的。
冯夫人侧身擦擦眼角。
秦老夫人回过神,轻拍平安的手背,说:“你吃苦了,孩子。”
平安感觉到,手背被拍了两下。
——想什么就说什么。
她抬起眼眸,目光笔直地看着秦老夫人,这位老奶奶是她的祖母,祖母就是父亲的母亲、娘亲。
然后,她看着父亲的母亲,道:“祖母也苦。”
薛瀚和冯夫人皆一惊,平安说错话了!
老太太今年六十五,已是长寿,曾祖家和老太爷没去之前,她是京中全福人,十足的体面,当年太子妃出嫁,都郑重来请她开脸。
如今曾祖家和老太爷都仙逝了,老太太除了近年身体愈发不康健,也算颐养天年,得儿孙绕膝尽孝,哪里有苦可言?
冯夫人怕平安初来乍到,还不懂国公府的情况,这就闯祸了,她一颗心如擂鼓,刚要开口圆场,就听小辈里,一个声音状若烂漫道:
“二姐姐,祖母哪里苦了?”
冯夫人面色一黑。
说话的,正是公府三姑娘,薛常安。
平安循着声音看去,就看她长得精致好看,穿得也好看。
事实上,房中所有人,在平安眼里,都好看。
便听冯夫人说:“平安还小,只是……”
秦老夫人打断冯夫人的话,她微微眯起浑浊的眼睛,却也问平安:“哪里苦了?”
房中几人都安静下来,仿佛连博山薰炉燃烧着沉香都听得清了,薛铸、薛静安更是大气不敢出,冯夫人还想说什么,被薛瀚拦了一下。
所有人都看着平安。
平安垂眼,想了想。
少女和小时候长得很像,眉宇长开后,骨骼也不落后,从小仙童成仙女儿了,那眉宇间一抹淡然,是天然的脱俗,眼眸越干净,却也像看透的越多。
她微微抬起眼眸,咬字慢吞吞的,好像吐泡泡的小金鱼,一口咕噜一个:
“药苦。”
她吃过药,她知道,吃药好苦的。
一刹,秦老夫人笑了出来。
4. 第四章
年轻的时候,秦老夫人就不太爱笑,这几年更甚,便是念了佛法,小辈中也没有不怕她的。
因此,她唇角弧度不大,鼻间吃的一声,眉间的褶皱微微松开,少见地带了点慈和。
冯夫人呆住,薛瀚率先反应过来,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来平安是嗅到了药味,这孩子是个有灵性的。”
秦老夫人竟也点了下头。
见母亲不是责怪平安,好似还有些满意,冯夫人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又听秦老夫人又说:“既然平安回来了,就得常与别家走动。”
这回,冯夫人既欣喜又是激动,她原以为挑剔如老太太,会把平安拘在家几个月,先教好各种礼仪规矩,再带出去。
冯夫人忙说:“我知道的,母亲,明天,不,后天就开个洗尘宴如何?”
秦老夫人:“你决定。”
这时,老夫人房中的大丫鬟打帘儿入门:“老太太,药好了。”
薛铸上前一步,说:“祖母,孙儿侍奉祖母用药。”
秦老夫人哪里不知,子孙辈在她跟前没有个自在的,她本也没让他们久留的意思,茶都没上。
她看了眼平安,摆摆手,打发他们几人:“行了,我该休息了,平安刚回来,你们都去你们母亲房中,再好好认认。”
冯夫人露出一个笑容:“是,母亲。”
…
子孙离去后,怡德院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大丫鬟雪芝端着药走来,用调羹搅了搅,服侍着秦老夫人吃完一碗药。
秦老夫人方问雪芝:“你觉得怎么样?”
雪芝想了一下,说:“从前我带过二姑娘玩耍,方才见着二姑娘,既吓一跳,又高兴,她竟与从前生得差不离,一样的俊俏。”
秦老夫人低低说:“也与从前一般,不怕我。”
年纪越大,时间分隔的棱角也就越钝,十年前的事,与去年的事,好似没什么太大区别。
当时一团雪人般的小平安,曾经抓着她的袖子,也不管她冷着一张脸,直到被奶嬷嬷匆匆抱走,也一直盯着她。
好像要和秦老夫人玩一样。
只是,当年平安不怕她,是还小,如今平安不怕她,是初来乍到。
永国公府大,从前老二、老三还没分家,家中乱,旁支也远没有如今简单,秦老夫人作为长房宗妇,生生捱到近五十,才卸下担子,全权交给媳妇冯氏。
管过头了,别说孙辈都不敢亲近她,就是薛瀚,冯氏,一样畏她。
就说方才,她多问平安几句,所有人就安静如鹌鹑,冯氏更是以为她要做什么似的,又急又担心。
只是,她确实也带了几分故意,去试探平安,在这京中,可比不得皖南,尤其平安还有一桩婚事。
而这孩子的回答,倒也有趣。
人人羡她长寿好命,富贵无数,安享天年,可如今,到底药汤不离身,才吊着这口气。
药么,自然是苦的。
…
却说冯夫人的春蘅院中,早早挂着八角红宫灯,搬来几十盆迎春、杜鹃、吉祥菊、百合花……五彩缤纷,姹紫嫣红,院中各个丫鬟,也穿红戴绿,喜气洋洋。
兄弟姊妹几人,皆坐在平安对面。
排大的自然是长兄薛铸,平安叫了声:“大哥。”
薛铸点头微笑:“二妹妹,你的礼物前阵子我就叫人备好了。”
平安想,张大壮出远门归来,也会给她带礼物,所以,她的亲人“出远门”这么久,给她带礼物,也是寻常。
她点点头。
薛镐忙冒头,说:“我是二哥,你知道的,嘿嘿。”
平安当然知道,这一路上,薛镐常和她搭话,二哥是一个话很多的人。
接着是姑娘,薛家这一房就三个姑娘,除了她,就是薛静安、薛常安。
薛静安是她的大姐,面容柔和,说话细声细语,薛常安则是她的妹妹。
比起对哥哥姐姐,“妹妹”让平安更为新奇,她以前没有妹妹,而薛常安只比她小三个月,相差并不多。
见平安那双澄澈的眼瞳一直盯着自己,薛常安笑了下:“姐姐,怎么了?”
薛常安与薛静安都没有养在冯夫人这儿,与冯夫人关系淡薄,十年前平安被拐走时,她才三岁,都不记得了。
不过,对这个突然归来的姐姐,她的情感,与薛静安差不了多少。
以前她只和薛静安比,好歹比薛静安好看,今天看到薛平安,她就知道,自己比薛静安好看,不再是优越之处。
因为平安比她们两个,都好看。
薛常安也早就习惯,要去博取长辈的关注,所以刚刚很可能即使会惹冯夫人厌恶,她还是开口了。
反正冯夫人对她们这些庶出女儿,从来如此。
只是平安的回答,竟然很巧妙地化解了问题,细细思来,还有一丝禅意,难怪向来不苟言笑的祖母都动容了。
刚刚一路上,薛常安心想,莫不是这个姐姐,其实很聪明?
所以此时,薛常安慢慢警惕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也缓缓攥紧。
下一刻,只听平安语带好奇,她眨眨眼:“再说一次?”
薛常安:“嗯?”
冯夫人也有点不解:“是让她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次?”
平安点点头,发上绸带跟着动了动。
冯夫人瞅了一眼薛常安,薛常安也莫名,说得便慢了很多:“姐姐……”
平安:“嗯!”
薛常安:“……”
光听人家叫姐姐,不太公平,平安认真地补了一句:“妹妹好。”
子女之间和乐,上首的薛瀚抚须,笑得眯眼,冯夫人那心都快化了,巴不得把子女都赶走,好好和平安说会儿体己话。
薛静安察觉到冯夫人心急起来,便说:“二妹妹今日刚回来,也累了,要不叙旧等来日?”
冯夫人忙说:“是这个理,你们先回去吧。”
薛瀚便带着四个孩子离开,春蘅院里,冯夫人这回总算能拉着平安,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又摸摸肩膀,摸摸后背。
是单薄了一点,但张家把她养得很好,这一点,冯夫人得承认。
一时,她心中又酸又疼,平安回来前,她都在想什么啊,她居然会怕孩子真如秦老夫人所说,沾染乡间习性。
假如平安真在乡间学了一身坏习惯,那也是她的心肝儿平安,她亏欠都来不及,怎么能担心不好格正?何况平安如今别说坏习惯了,身上的气度不输静安、常安,这就足够了。
再者,她居然会怕和孩子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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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她身上怀胎十月掉下的肉啊,如何宝贝都来不及,何来生疏?
到底是关心则乱,越想越乱。
冯夫人将平安抱入怀里:“我的儿,为娘实在想你,都怪我,为什么那么疏忽大意,我好恨……”
平安靠在冯夫人怀里,一样是温暖的,柔软的。
她抬眸,看着冯夫人,然后缓缓抬起手。
冯夫人是直到她细嫩的手指,触到她脸颊上的泪痕,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平安在给她擦眼泪。
她声音轻轻的,说:“娘,不要伤心,我不是野孩子。”
平安不是被亲生爹娘抛弃的。
这一天,他们找到了她,他们也很想她,想和她一起过好日子。
所以,他们会一起过好日子的。
冯夫人一愣,下一瞬,眼泪更为汹涌,一滴滴地坠。
…
豫王府。
豫王府位于太平街,不比永国公府小,比永国公府的雅致小调,王府内金碧辉煌,五脊殿大开大合,飞檐斗拱,玉砌石柱,雕梁画栋,非皇宫无可比拟。
然而如此近乎逾制的建筑,却是陛下当年亲自钦定的。
而豫王府,也在豫王裴诠出生前就造好,不同于陛下膝下的皇子等成年成婚才出宫建府,豫王甫一出世,就出宫封王。
豫王之特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只是,这偌大的府邸里,如今却只有一个主子。
刘公公躬身,脚步匆匆,来到书房,他小声地推门而入,屋内漫开一股苦药味,身量颀长的少年,正一手端着烛台,微微抬起手臂。
他背对着门,瞧挂在墙上的画。
这是刚复原的前朝大家《虎》的原迹,画中老虎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它站在山石之中,探出前爪,俯视山下,双眸熠熠,暗含凶怖,仿佛一个眨眼,它便要冲下来,撕破观者的喉咙,血流千里。
听见推门声,少年缓缓搁下烛台,明亮的烛光,随着他的动作,描摹着他眉眼、颧骨、下颌的线条,阴影山峦般幢幢。
刘公公低声:“王爷……”
裴诠侧了侧身。
烛光摇曳,便看他墨色长眉斜长入鬓角,沉夜般浓黑的眼眸,似水晕开般淡的唇,这是一张华贵,却又傲慢冷漠的脸,极具攻击性的俊美。
他眼底的沉冷退了几分,敛起那种攻击性,好似方才只是欣赏画作被扰而不悦,此时,面上再不分喜怒。
他问:“怎么了?”
刘公公愈发恭敬,把头低得更低了:“回王爷,那位薛家姑娘,今日从乡下回来了,后日就是洗尘宴,已将请帖送到府上。”
裴诠拿起桌上的剪子,轻轻剪掉烛台蜡烛的烛芯,灯光一晃,倏而又灭了,屋中一下暗了一半。
少年方才眸底似乎闪烁了一下,又似乎从来没有变。
他从鼻间短促一笑,音色微寒:“怕不是公府为了婚约,找来的赝品。”
刘公公却连笑都不敢,何况置喙,他只在不知不觉间,后背冷汗浸透了衣裳。
他知晓,永国公府哪里敢找赝品来糊弄王爷?那怕是不要命了!
自然,殿下是对这门婚事,毫不在乎,不管是真品还是赝品,殿下怕是都不会在乎一分。
5. 第五章
…
平安今夜住在冯夫人的春蘅院。
倒不是没给平安一个院子,十日前,得知平安要回来,冯夫人就督促下人把平安的院子,上下扫尘,焕然一新。
可是,冯夫人实在舍不得,便让女儿睡在碧纱橱。
路上走了十日,平安着实累了,拥着柔软的被寝,嗅着阳光暴晒的香气,她闭上眼睛,一张小脸恬静,陷入黑甜的梦乡。
冯夫人吹掉手上蜡烛,给平安掖好被角,又是看了好几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到了门口,她吩咐一个高挑的丫鬟:“仔细守夜,姑娘刚回来,总会有不习惯的时候,热水啊,茶点啊,都备好了,免得要用。”
她给平安安排的两个一等贴身丫鬟,都是极为能干的,这个高挑点的叫彩芝。
彩芝应了声:“太太,小厨房里都做好了的。”
冯夫人:“好,这就好。”
卧室里燃着蜡烛,丈夫薛瀚热水泡脚,一页页翻着书,冯夫人走来,抽走薛瀚手上的书,道:“老爷,祖母对平安是什么意思?”
薛瀚双眼追着书,问:“怎么说?”
冯夫人卷起书,说:“若是不喜欢,依母亲那个性子,平安一说错话,定是要斥责她的,可若说喜欢……倒也不见得。”
秦老夫人待子孙很是冷酷,前几年,公府并没有向陛下请恩,而是让十七岁的薛铸和寒门子弟一起去考秀才功名,不成想他落第了,闹了笑话。
那回,秦老夫人让薛铸跪了三天祠堂。
薛铸虽不是冯夫人亲生的,可她当时都心疼。
所以,当秦老夫人冷脸问对平安时,天知道她有多担惊受怕。
薛瀚终于不惦记着书了,他说:“母亲不是担心平安沾染乡间习气?那些话,是测试平安的秉性。”
冯夫人:“为何要用这种办法?”
薛瀚常年居于官场,秦老夫人这一套,本质与官场往来一样。
他琢磨一下,就明白了:“是该严厉点,若平安被吓哭,或者语无伦次,亦或者大吐苦水,那都上不了台面,后日的洗尘宴,多少都得等到几个月后了。”
冯夫人不由怨怼:“说到底,母亲也只是为了公府的面子,嫌弃张家养兄就算了,她怎么没想过,平安若被吓坏了怎么办?她还那么小……”
薛瀚想说,十四岁不小了,还好,那孩子纯澈。
话匣子一打开,房中窃窃细语,直到睡前,夫妻二人都在说小平安。
这些年,他们还从未说过这么多话,尤其是关于孩子。
因为但凡聊到孩子,二人都会想起平安,黯然神伤,成了一根无形的刺,便心照不宣地少聊、不聊孩子。
今日,这根刺拔出来了。
…
夜半,冯夫人还是惊醒了,浑身的汗。
她蹑手蹑脚,到了隔断的碧纱橱,拿着烛台一照。
她的平安正好好睡在床上,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和一个粉润的苹果似的可爱,没有被人抢走,没有被人绑走。
冯夫人松口气,回到床上,薛瀚今夜也浅眠,在冯夫人起来时就醒了,他问:“孩子还习惯吧?”
平安大了,他不好像冯夫人一样去看一眼。
冯夫人:“睡得好好的呢。”
可是,躺下半个时辰,冯夫人怎么都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再次趿拉着软底靴,又到碧纱橱瞧。
这回,平安侧身睡着,头发有点乱,冯夫人笑着给她别头发,她想起,小平安几岁时,早上会把头发睡得乱糟糟的。
那时候,冯夫人领着她到镜子前坐下,一边笑她:“小平安又把头发睡成鸟窝了!”
小小一团的女孩看着镜子,摸索着自己头顶。
冯夫人疑惑:“你在做什么?”
小平安咕哝:“掏鸟蛋。”
这肯定是跟她二哥学的!可把冯夫人和丫鬟们笑得捧腹。
以前想到这些事,冯夫人难免要拭泪,更不敢夜里想,不然就整夜整夜睡不着,可是,最容易想起来的时候,也是寂寥漫长的夜。
如今好了,她能笑出来了。
床上,平安眼睫颤了颤,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隙,乍然醒来,她眼中有点茫然。
冯夫人心道原是自己吵到她了,她有些赧然,给平安掖掖被子:“睡吧,睡吧。”
平安轻揉眼睛,看清是冯夫人。
然后,她往床内拱了几下,让出床外面的位置,她伸出手,五指张开,颇为慷慨地拍了几下床铺。
冯夫人一愣,下一刻,欣喜与甜蜜蓦地涨满了心房,心口又软又酸疼。
她忙放下烛台,小心翼翼地在床上躺好。
平安把被窝睡得很暖。
这一晚,冯夫人总算睡得好了。
…
洗尘宴早在平安抵达京城前,就开始筹备了,虽说第二日就能开,但冯夫人也知道不能心急,得给平安一日修整。
所以,洗尘宴定在平安回来后第三天。
骤然从乡下来到京城,平安的仪态却不用操心。
她身量高,穿什么都合适,静静一站,仙姿佚貌,柔桡嫚嫚,毫无粗鄙之气,不像个失了记忆、还在乡下养了五年的人。
至于行礼,也只教了对长辈的礼节,以她的身份,宴上没有太多能让她行礼的人。
冯夫人和平安说着族中的事:“薛家还有另外两房,都住在永安街,明日也会来拜见你。”
平安倾听着。
琥珀端着茶果子进门,对冯夫人说:“太太,有消息了。”
冯夫人站起来,和琥珀到了隔间,琥珀小声说:“请帖递去了王府,王府今日派人回话,说是殿下身体不适,明日不能来。”
冯夫人说:“倒是意料之中。”
豫王殿下出生后,身体不算大安,这些年也是深居简出,只是平安的身份在那,须得跟豫王府通报一声。
她看向平安,平安一手捧着茶果子,一口一口慢慢咬着,脸颊微微鼓起,另一只手垫着块手帕放在颌下,接碎屑。
怎么看怎么可爱。
冯夫人一阵怜爱,却又浮上愁绪。
永国公府与豫王府的婚事,京中艳羡者众多,说句大逆不道的,永国公府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是极有可能的。
这就要说起豫王的身份了。
先帝体弱,在位十年,未能留下皇子,所以最后一年,从旁支过继一个子嗣,便是如今的万宣帝。
万宣帝做太子一年后,先帝因病去世,他继承大统,立嫡长为太子,宵衣旰食,三个月后,天下始兴。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先帝的嫔妃元太妃会被诊出六个月身孕,而六个月前,那是先帝最后一次临行嫔妃,便是元太妃,此事起居注确有记载,人证也全在。
这下可好,万宣帝和这个腹中胎儿,谁是正统,所有人都犯嘀咕。
此事尚未有定论,万宣帝便要退位,还政于先帝的血脉,朝臣哪能干?这孩子刚出生,也太小了,连龙椅一角都占不满,何况能不能长成,还是个问题!
不如继续追随一个成年的、成熟的帝王。
大部分朝臣认万宣帝为正道,他们三请四求、几乎快撞柱后,万宣帝挥泪丹墀,忍痛收下皇位。
当然,先帝的血脉,不可薄待。
而这个血脉,正是当今豫王殿下。
万宣帝会如何对待先帝遗腹子,世人便都看在眼里,他对这个相差四十多岁的“弟弟”的好,有目共睹。
若到此处,豫王只是个一世富贵的王爷,虽然与皇位失之交臂,然而这样的富贵,不可多得,且皇室绝不可能亏待于他。
永国公府的小仙童,就是那时候被指给豫王的。
然而十几年过去,万宣帝老了,身体也不好了,当朝太子也有四十了,膝下却都是女子,并无太孙。
有道是,风水轮流转,等万宣帝、太子百年后,豫王大抵还活得好好的。
朝臣心里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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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与其再找个宗室子弟过继,不如还政于先帝的血脉。
于是,永国公府姑娘与豫王的这门婚事,不再是一般的富贵,引多少人眼热。
冯夫人从前见家里两个姑娘,为了这门婚事暗暗较劲,总是心烦,如果平安在,哪里轮得到她们。
如今平安真回来了,冯夫人再看这门婚事,却又不满意了,那皇家的事,是好掺和的么?
她自己管这公府一家子,也够累的了,何况那宫门之后。
冯夫人叹了口气,琥珀又说:“还有一件事,张家养兄说要带二姑娘出门玩。”
冯夫人:“这如何使得,今天不是让镐哥儿带他游玩京城吗?你把他打发了,就说姑娘没空。”
她心道,果然如秦老夫人所说,是该隔开张家养兄和平安,这才第二日,就想把小平安往外拐,什么心思。
她回到房中,平安正好吃完一小块茶果子,彩芝来给她擦手擦脸。
冯夫人笑着给她倒茶:“这个糕点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好吃吗?”
平安点头,她来到公府后,吃了好多很好吃的东西。
她接过茶杯,还没抿一口,突的侧耳,说:“娘,大哥找我。”
冯夫人下意识以为说的是薛铸,说:“他在你爹那里……”
话音未落,只听天边传来一声爆发的狮吼般,回音袅袅:“平安——出来玩——来玩——玩——”
平安眨眨眼:“喏。”
冯夫人:“……”
…
到底不能由着张大壮那一把嗓子鬼吼鬼叫,丢人现眼的,秦老夫人头个发火。
冯夫人也不是要拘着平安,就是不放心,她只好再三嘱咐彩芝:“看好姑娘,不要靠近河边,也不要出京城,家里的小厮多带几个……”
又跟平安说:“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
……
公府仪门外,张大壮人高马大的,薛镐跟在张大壮身边,显得都单薄了点。
薛镐揉着耳朵。
今日他打算带张大壮四处走走逛逛,张大壮却执意带上平安,不应他,他倒是能自己把平安“叫”出来,吵得人耳朵疼,真不知道是什么乡下养出的毛病!
此时,见平安戴着白纱帷帽,与丫鬟彩芝、青莲从仪门出来,张大壮嘿的一笑:“小妹,走,哥带你玩!”
薛镐赶紧说:“二妹妹,二哥带你玩!”
他瞅了一眼张大壮,心道,平安是他亲自找回来的二妹妹,张大壮算什么?
张大壮瞪回去,平安也是他小妹,这些半道出来的人算什么?
一路从皖南北上,两人就较劲,平安倒也习惯了。
她第一次戴帷帽,吹吹眼前垂坠的白色绸纱,绸纱晃荡,少女姣好的面庞,冰肌玉骨,忽隐忽现,神秘又神圣。
薛镐要不是知道张大壮在皖南有婚事,且真心把平安当妹妹看,他指定要怀疑他的用心。
不过,今天张大壮着实“别有用心”。
他昨天就在京中踩好了点,先带平安去临江仙吃灌汤包。
临江仙是京中有名的酒楼,顾名思义,它临江而建,能看那江边柳絮纷飞,江面一碧如洗,画舫划开一道道水波。
倒是种享受。
薛镐却是临江仙常客,他在此地有常用的包间,这可是他的地盘,自然抢在张大壮前面,找小二点菜。
末了,还挑衅地看了张大壮一眼。
张大壮拳头硬了硬,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堪堪忍了下来,说:“既然有包厢,那我和小妹先上去。”
薛镐:“去吧,左边第一间天字号,别走错了。”
张大壮暗暗“切”了声,又看了眼彩芝和青莲,她们虽紧随其后,却也留了点距离,他可算能悄悄和平安说一件事。
他努力压低声音:“小妹,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别惊讶。”
平安疑惑地看着他。
张大壮:“我打听过了,你居然是有婚事的,还是和当朝的王爷!”
6. 第六章
永国公府和豫王府的婚事并不难打听,张大壮昨天听了满耳朵,他就知道,薛家人找回平安的动机不纯粹,原来就是为了和王爷的婚事呢!
平安歪歪脑袋:“婚事?”
张大壮急死了:“对!”
平安捂了下耳朵,张大壮又努力压着嗓子:“别的我就不说了,咱们得确定,那人怎么样,值不值得。”
本朝与前朝风俗不尽相同,就算是乡下,嫁娶都会让两家孩子看一眼,真弄盲婚哑嫁那一套,也是缺了良心的。
张大壮朴实地想,都说这门婚事是天子钦定的,难道天子凑的就一定都是好事?古今多少公主过得不顺心呢!
至少得让平安先看过那王爷,若不喜欢,早早推拒了才好!
平安听张大壮这么说,就知道,大哥是有主意的。
果然,张大壮又说:“我赶忙又问了,那王爷常来临江仙,等等咱们就去见他。”
薛镐的包间在二楼,王爷去的却是三楼,那儿似乎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
张大壮从前囊中羞涩,但这回,薛家给了他不少银钱,他洒水般打点出去,还真给他干成了,弄了个计划出来,只是简单到不像计划:
“到时候,我把薛镐灌趴了,咱们装成店家的,一起上去看看。”
平安好好想了下,点头“嗯”了一声。
来都来了,那就看看。
她也好奇,她的婚事会是什么样,而且冯夫人和周氏,她们定会为她的婚事操心,她就替她们先掌掌眼叭。
…
两人刚说完,薛镐摇着扇子,进了包间,张大壮给平安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菜品陆陆续续呈上来:一盅碧玉翡翠羹,一盘水晶鲈鱼脍,一叠鹅油卷,一碗炖竹丝鸡汤……荤素搭配,色泽鲜艳,满满放了一桌,看得人食指大动。
张大壮问薛镐:“没有好酒?”
薛镐:“这不就来了。”
果然,小二的提着一个彩绘灰窑单梁提壶,放到桌上,笑嘻嘻道:“这是我们临江仙的‘仙子酒’。”
张大壮嘀咕:“这么点酒?”
他嗓门大着呢,声音全往薛镐那飘,薛镐冷笑:“就这点酒,你都不定能吃上两口!”
张大壮:“谁说的?我可是千杯不醉!”
薛镐:“那就来比比。”
二人倒酒喝了起来。
果然,张大壮错估了京城的酒水,城里的酒水是精酿,是比乡下自家酿的酒水厉害的。
他在乡下是个千杯不醉的,薛镐酒量原也不差,于是,一杯杯汤水下肚,没一会儿,他们就都醉了。
但两人较劲呢,都不承认醉了,便大着舌头:“来……再来!干了!”
彩芝和青莲不忍看,再看自家主子。
平安以前在乡下尝过酒,她不喜欢那辣喉咙的感觉,所以一点没碰,便专心吃着一块菱粉糕。
彩芝一边记着平安爱吃的几样东西,又不由想,二姑娘心性真稳,竟不会因为两个哥哥斗酒而坏了兴致。
突的,薛镐“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回彩芝和青莲没法坐视不管了,薛镐若这样回府,被秦老夫人知道了,定是要罚的,这也没什么,就怕牵连平安姑娘。
彩芝:“我去叫二哥儿的人,这儿脏,青莲,你带姑娘出去透个气。”
平安被青莲牵着手走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张大壮,张大壮正疑惑地问薛镐:“你嘴成泉眼啦,咕咕冒水呢?”
平安:“……”他这样子,没法上三楼,
没办法,那就自己去吧。
“青莲。”平安叫住青莲。
青莲受宠若惊,二姑娘话不多,这声音轻轻柔柔的,叫自己的名字,真是好听!
她忙问:“怎么了?”
平安指着往上的楼梯:“我要上去。”
青莲:“这……”
临江仙三楼,是那位豫王殿下的,饶是公主来临江仙,都不定能踏上。
平安却不是问在青莲,她提起裙子,踏上三楼的楼梯,先走了几层,到了一个小平台,那儿几个公家的侍卫守着呢,腰间明晃晃别着刀。
侍卫横刀:“站住,做什么的?”
青莲吓得不敢喘气,又着急地看着平安,姑娘胆子恁地好大!
隔着一层白纱,平安语气淡然,说:“我是店家的,上来收东西。”
说着,还真递出一块临江仙的牌子,是张大壮给她的。
侍卫收下牌子,竟也不多问,就这么让开了。
实在轻松得有些古怪了,然而青莲还想跟上,却被侍卫拦下。
…
木质楼梯上,平安的描金鹿皮靴踩上去,发出一道道沉闷的脚步声。
临江仙三楼有别于二楼,是歇山顶单檐,四面镂空,垂着几乎透明的绡纱,随着江风,轻而缓地摇曳着。
平安本来就戴着帷帽,再隔着这一层,前面都不清楚了。
她摘下帷帽,挂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撩起绡纱,前方好似有人,又好似没有。
她眯了眯眼。
突然,江风携春意,吹拂她的衣摆,也鼓起那一层轻软的薄纱,纱帐后面,影影绰绰的,便真切了起来。
入目先是一张酸枝木吉祥如意案几,上面搁着画纸,画纸四角用貔貅玉雕镇纸压着,兽首高昂,隐隐的攻击性。
案几后,少年一身玄色蹙金祥云纹直裰,裹着药香味,随风微微扑鼻,而他挽着袖子,拿着画笔的手上,浮着青色的经络。
这是一双很适合拿剑的手。
平安见过张大壮、张德福的手,就有这种感觉,自然,张家父子的手,没有他的手好看。
而张家父子的脸,也没有他好看。
来到京城后,平安见过很多好看的人,但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他就像从画里走到这个世界的,比她最喜欢的贴画都好看。
早早听到脚步声,他并没有动作,只是低头描着手上的海棠花枝,直到最后一笔勾勒好,他方徐徐起身,抬眸。
平安在看他,他也在看平安。
她挽着双环髻,上身穿鹅黄妆花缎交襟,下着一条雨过天晴色百迭裙,眼含秋水,秀鼻朱唇,颜色昳丽不可多见。
裴诠神情不改,缓缓搁笔。
是刺客?
不是,她双眼乌黑清澈,干净如天山之巅初初融化的凉水,那不是刺客的眼神,而且,他刚刚已经露出足够的破绽,如果是刺客,也该像以前一样扑过来刺杀。
然后他再把她杀了,悄无声息的。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似乎也觉得一直盯着他不好,她说话了:“你是王爷吗?”
裴诠看着她,没有否认。
就当他默认了,平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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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头:“我们今天就认识了。”
冯夫人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认识后,就不是陌生人了。
她觉得站得有点累,又看案几旁边,还有两只绣墩,她走了过去,带来一阵轻盈的风,落座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轻轻的,就像化成这阵风。
然后,她倾身,看着案几上的画。
这个动作,将她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全暴露出来了,而她全然不觉,只盯着裴诠的画,眼底有些惊讶。
他用拿剑的手画的画,真好看,她问:“这是花吗?”
裴诠漫不经心:“嗯。”
这个距离,只要他想,就可以掐住她的脖颈。
一击致命。
于是,他修长的手指,从后虚虚搭在她脖颈上,她肌肤柔嫩,几乎能感受到那种细细的绒质,就像将一只颜色漂亮的小雀儿,笼在掌心。
他声音轻了几分:“谁让你来的。”
平安动了一下,没甩开他的手指,便也不动了,她老实地回答:“大哥。一起来的。”
裴诠:“让你来做什么?”
平安抬起面庞:“看看你。”
他倏地眼睑微动,她脸儿似花瓣般柔软,圆润的眼儿似清泉冽冽,染了一层薄薄的水光,轻易便浸入人的眼底。
裴诠眸光微动,一瞬,他眼底恢复入初,手指摩挲着她的脖颈。
平安歪了歪脑袋,她商量道:“你放开吧,我有点疼。”
裴诠缓缓收回手指。
这一团钝钝的雀儿,说它笨吧,知道疼,说它聪明吧,又乱飞,停在不该停的地方。
平安看这儿没什么好吃的,人也看过了,她便站起来,说:“那我走了,下次见。”
裴诠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
她心想,王爷好像有点笨笨的,但他真好看。
好看的话,笨一点也没关系。
…
约摸一刻钟后,刘公公带着一队侍卫,匆匆上楼,跪下道:“殿下,奴婢救驾来迟!”
原来原先那侍卫是收了东宫的贿赂,在放那个不明身份的女子上楼后没多久,便径直逃离,若不是被他们抓到,竟不知这侍卫竟倒向太子了。
他定是把刺客放上来了。
刘公公想到豫王方才经历了什么,不由又恨又怒,自打殿下出世,东宫这种阴私手段,就没消停过!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裴诠道:“找一下刚刚上来的女子。”
刘公公赶紧朝侍卫挥挥手,让他们去找人。
这一找,半日过后,却如何也没找到线索,那女子好似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
刘公公擦擦汗,说:“临江仙里没找到,要不要在京中找?”只是豫王府向来动作一大,东宫那边也很快得信,倒也不大方便了。
裴诠垂眸,他最后给画上补了几笔,枝头上跃然出现一只圆滚滚的麻雀,色彩鲜妍活泼。
他道:“不必了,”顿了顿,“薛铸今日做了什么?”
突然问及永国公公子,刘公公却如数家珍:“薛瀚休沐三日,薛铸也向书院告假七日,二人在府中没有出门交际。”
裴诠想,那不是她。
她说和大哥一起来的。
若是一个乡野回来的姑娘,不会有这么肥的胆子。
他提笔,紫毫笔尖沾足了墨汁,落回画上,将那只雀儿涂黑了。
7. 第七章
…
自平安上去之后,青莲兀自焦急,那位可是豫王殿下,若惊扰了他,可如何是好?
却看原先守楼梯口的侍卫不知为何就走了,怪得很,青莲更急了。
幸好不过片刻,平安就回来了,她镇定自若,寻常得就好像只是去河堤散步,只是去楼上吹吹春风。
一时,青莲拿不准豫王到底在不在,彩芝这时回来,她便也不敢说了。
彩芝办事妥帖,薛镐的小厮替他家爷换了身衣裳,至于同样吃得大醉的张家大爷,彩芝也没真让他自己摸路回去。
因秦老夫人吩咐在前,永国公府对外也只说平安养在乡下,张大壮的身份被掩下了,他被安排住在永安街后巷的院子,往常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便住那儿。
好几个小厮合力扶走张大壮,薛镐也被扶进马车里。
几人防着怡德院,半点没声张,然而隔墙有耳,有些人不是那么好防。
明芜院里,薛静安坐在窗下做送给二哥的鞋子,打理针线,外头传来林姨娘的声儿:“静儿!”
薛静安吓一跳,针扎了下手指,挤出一粒细细的血珠。
林姨娘进屋,说:“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薛静安捂着手:“什么事?”
林姨娘:“二哥儿去临江仙吃酒吃得烂醉。”
薛静安担心:“祖母不知道吧?”
林姨娘意味不明地笑着:“你怕什么,自有人替他掩着,不过有个事,他是带着二姑娘出去玩的,他以前记得你的,二姑娘回来了,果然就不带你了。”
薛静安:“那、那也是我十来岁时候的事了。”
她都快十六了,不是能随意出门的年纪,薛镐不带她也是寻常。
林姨娘又说:“二姑娘要十五了,可见不是年纪的问题。”
薛静安低头,眼圈红了起来,这才第二天,她都不敢想象,将来她会被忽视得多么彻底。
林姨娘看把女儿说哭了,才又拍她肩膀安慰:“这有什么,二哥儿也不带常安,大家都一样的。”
饶是如此,直到睡前,薛静安心中始终郁结一口气,恰好晚上落雨,她就听着雨声,难以入眠。
一眨眼,就到了第二日,便是洗尘宴这日。
就连老天都向着平安似的,明明昨夜大雨瓢泼,今日一个大早,日光争相从云层后透出来,金灿灿地洒匀天际。
大雨也是来得恰好,把入夏前的暑意涮了一遍,天气又凉爽,又舒服。
薛静安没睡好,她上了点胭脂,本来想按习惯,穿那套绯红的衣裳,想了想,还是换丁香色的那一身。
她出明芜院时,迎面正好遇到了平安,连忙庆幸自己没穿亮色的衣裳。
想来,冯夫人也是有意让平安压她们一头,只看平安一身水红色妆花缎对襟,一条杨红苏绸罗裙,她挽着双螺髻,压着累金丝红宝石篦子,颈戴着金璎珞祥云麒麟项圈。
她面若皎月白皙,朱唇水润,双眸明澈如许,一张芙蓉面,娇艳秾丽,一身气度清,华贵出众。
薛静安心想,光是看着这样的薛平安,谁人能想到,她离家十年,在乡下长大的呢?
饶是她不想承认,可是,这才是真正的气派,她以前却连半点精髓,都没模仿到。
薛静安一时不知怎么面对这个妹妹,她猜着,平安定也是瞧不上她的。
她勉力笑着,主动唤了声:“二妹妹。”
平安一顿,她走了过来,搭住薛静安手臂,总算呼了口气:“好重。”
薛静安:“……”
她从来没有和薛常安这么近过,有些无措。
彩芝笑着解释:“姑娘头次穿戴整套头面,走几步,就说累了,要不是这就在府里,多少得抬轿子走呢!”
平安鼓了下脸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态度随意得很,薛静安反而从一阵心闷中喘过气来。
她扶住平安,笑笑道:“那,我……我们一起去吧。”
…
洗尘宴男女宾客分席,前院交由薛瀚几人,后院则由冯夫人招待女客,来者都是有头有脸的公侯夫人,携礼登门,好不热闹。
因对外说的是平安在乡下养病,夫人们即便从当年的骚乱,猜到内情,也不至于挑明。
只是,她们心内难免想象,好端端一个公府千金,在乡野养了十年,怎么也会落一身粗鄙之气。
这么想的又何止是她们,各家的姑娘,有此想法的不在少数:
“说是道士让她在乡下养病,谁知道真相怎么呢。”
“豫王今日不来,是不是也不满……”
“嘘,玉慧郡主来了。”
玉慧郡主是东宫皇孙女,她父亲是太子,母亲是太子妃,身份一等一的尊贵,今日便穿着一身织金裙裳,微微抬着下颌,用眼角瞥了一圈贵女。
姑娘们忙也福身行礼,道:“郡主。”
玉慧郡主开门见山:“你们刚刚在聊平安?”
有机灵的姑娘笑说:“是啊,都在说十年前平安姑娘的样子呢,当年她就好看,如今不知怎么样呢。”
大部分姑娘都十三岁以上,有些人也还记得十年前的平安。
玉慧一笑,说:“还能怎么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乡下养大的,带点乡土气有什么奇怪。”
姑娘们:“郡主真是爱玩笑。”
玉慧自然不是玩笑,只是,她就算说再难听的话,这群姑娘也得捧着她,给她圆场。
当然,她自己最清楚,甭管做给皇祖父和世人看的是什么样,她的父亲乃至东宫的心腹大患,就是豫王府,东宫与豫王府,本就是你死我生。
从前她以为薛静安会是豫王妃,下过她多少次脸,薛静安还不是只能闷在心内,若换成薛平安,她也是一样的做法。
突的,有人说了句:“来了。”
原来是冯夫人先带着平安认人。
未出阁的姑娘在宁翠湖东岸吃茶赏花,各家夫人却是在宁翠湖湖心亭。
众人打迭了精神,一一瞧去,只看打头冯夫人一身华裳,她挽着一位少女,徐徐走进湖心亭。
有人困惑:“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你还往后看什么呀,就是永国公夫人挽着的那位呢!”
“是她?”
她们却都是一怔,那人竟是薛平安?
却说湖心亭之中,冯夫人引着薛平安,与众夫人见面:“平安,这是宁国公夫人,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
夫人们见到平安的,心内也无不嗟叹:往日不是没见过美人,今日还真是耳目一新!
自然,到她们这个年纪,看人更看眼缘,这孩子有如纯粹的璞玉,又仿若凌驾于尘嚣之上,一身飘然仙气,实在不可多得。
只一眼,不少夫人便立时忘了她是乡下长成的。
宁国公夫人便是这其中一位。
她握着平安的手,怎么看怎么喜欢:“这孩子,真是俊俏!我瞧着和她小时候变化也不大呢,真真成仙女了!”
平安就看着她眨眼。
经常有人夸她好看,她知道自己好看,便也不稀奇了。
然而宁国公夫人却越发觉得她宠辱不惊,她早就备好了礼物,还是没忍住,从手上脱下一个祖母绿翡翠手镯,往平安手里塞:“好物配好人儿,这东西,就当婶母给你的见面礼!”
平安也不见怯,她接过手镯,姿态荦荦大端,语调缓而和:“谢谢婶母。”
宁国公夫人笑起来。
冯夫人更是喜不自禁,她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家平安!
接下来,平安一一见过夫人们,夫人们嘴里就没停下:“那道士这么灵验,这孩子养得真好,没有半点病气!”
众人握着平安的手,问来问去呢,琥珀上前来,对笑得合不拢嘴的冯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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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豫王府送来贺礼。”
豫王虽然没来,但也有所表示,这不,王府送来一架紫檀木百鸟归巢十二开大屏风。
冯夫人心道还算个有心的,只是,若真要有心,今日便该出席。
罢了,她收了下笑意,说起豫王,也该让平安去见见那些姑娘,往后在京中,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冯夫人笑着对平安说:“我就不拘着你了,去同龄姑娘玩吧,彩芝,来。”
彩芝“诶”了声。
平安也不想再留在湖心亭了,她们真是好人,给了她好多好东西,她再留久一点,就把她们浑身好东西都薅完啦。
总得给她们自己留点东西。
夫人给的见面礼,被青莲收走了,这些都是二姑娘的私产,要登记入库的。
平安一身轻了点,她离开湖心亭,薛静安和薛常安等在路口分岔小径。
三人一同前往东岸。
东岸,姑娘们都站起身,看着平安。
方才远看时,她们就觉得她气质独特,定是个美人,离得近再看,姑娘们都没话了。
还有人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与薛平安不是姊妹,那薛静安和薛常安从前也是端正漂亮的,和薛平安一比,却也不算什么了!
玉慧郡主的神情微变,她本想拿平安在乡下的十年,好好损一下她的威风,不成想,这一招不管用了。
她要是再去说她来自乡下,只会让人愈发钦佩她,在乡下十年,竟有这一身气度。
玉慧看了眼薛静安、薛常安,她摇着团扇,心里有了主意。
而此时,姑娘们围着平安,各叙年齿,姐姐妹妹的叫了一轮。
平安数了数,一下多了五个妹妹。
妹妹真好。
她眼睛亮晶晶的,开心油然肺腑,那几个年纪比平安小的姑娘,被她这么看着,有些脸热,便也莫名笑了起来。
一时氛围融融,薛静安也缓缓吐出一口气。
但这口气却也吐早了,下一刻,便听玉慧郡主说:“平安妹妹倒是喜欢热闹,只是你家两个姊妹,不定会喜欢你。”
这话着实尖锐,众人不好作声,目光在薛静安、薛常安,以及今日初见的平安上,来回移动。
玉慧这话有点长,平安只留神听一半而已,她微微歪了下脑袋,疑惑地看着她。
薛静安脸色微青,薛常安气性大一些,回:“郡主何意?”
平安想,看,常安也不懂。
玉慧不接她的话,继续挑拨:“别说姐姐没教你,对她们这样的人么,就要雷霆手段,该打压就打压,不然都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这回,平安听懂了。
而薛静安嘴唇翕动,她向来以长女自居,玉慧就是在讽刺她,她语塞,看向从前与她交好的闺秀,她们却都避开她的目光。
有一刹,薛静安真想找根柱子,撞死得了。
薛常安也几度开口,却犹豫了一下,闭上嘴。
玉慧心底里颇为自得,这话明面上,是在羞辱静安和常安,同时,也在嘲讽永国公府的家风不好,姐妹不和。
接下来,不管这薛平安怎么解释自己姊妹如何慈善,家风如何正,却是解释不来的,毕竟薛家内宅的事,谁清楚呢。
或许不用两天,满京就该悄悄议论薛家家风之事,薛家该丢人了。
平安气质再好又如何,到底从乡下回来,是万万不会应付这场面的。
玉慧弯弯嘴角,刚想再说一句,却在这时,平安开口了。
她不太说话,说长一点的话,就有些慢吞吞的,咬字轻软软:“她们,是我的姐姐,和妹妹。”
薛静安泪眼朦胧地看向平安,薛常安也一愣。
玉慧:“嗤,那更该防着了不是。”
平安看着玉慧,眼底干净如雨后苍穹,她带着真诚的困惑与惊讶,问:“你在家,这么对自己姐姐、妹妹的吗?”
8. 第八章
当是时,心往东岸飘的冯夫人见那边不大对劲,她记挂着平安,打发琥珀去:“问问姑娘,可要点什么戏。”
琥珀会意,半盏茶的功夫,她便回来了,说:“姑娘点了一折南柯梦,倒是玉慧郡主,东宫有事,先走了。”
一听玉慧的名号,冯夫人皱了下眉,原先洗尘宴的请帖,是递给皇长孙女的,来的却是玉慧。
冯夫人又问:“这是作何?”
琥珀便将宴上的话,学了过来。
当听到平安那句话,冯夫人缓缓呼出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耳聪目明,实在是——
解气!
玉慧郡主仗着身份,向来肆无忌惮,眼高于顶,肆意羞辱永国公府的姑娘。
从前薛静安窝囊,指望她能与玉慧有个来回,不如先求她别哭出来,平白没脸,而薛常安平时还算机灵,遇到玉慧,却也哑巴似的。
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因此,冯夫人愈发不喜爱两个庶出女儿,然而只消平安一句话,玉慧吃了一个天大的哑巴亏!
活了一世人,她很清楚,后宅里姊妹们不可能日日情深,相反,争锋相对,暗暗较劲,也是常有的。
若有争执,关起门来在家里吵是一回事,但闹到外面,就是天大的家丑。
尤其本朝崇尚孝道,子女不和使得父母面上无光,就是不孝,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因此,姑娘们不管在家中关系如何,在外人面前,都不可能撕破脸皮。
玉慧郡主点出平安嫡女的身份,让她提防庶出姊妹,就是借关心的名义,指出薛家女儿不和睦。
她该是怎么也没想到,平安半句不辩解,一句反问,有如四两拨千斤,就把问题抛回去,破了她的功。
玉慧郡主并不是太子唯一所出,太子膝下长成的女儿有四个,玉慧是嫡次女,还有两个皇孙女是太子良娣所出。
话落到她自己头上,人人都会嘀咕,她既然这么说,往日对其余两位皇孙女,是不是也是“雷霆手段,该打压就打压”?
这下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外如是。
湖心亭中,别说冯夫人了,备觉快意的,大有人在。
有些夫人是自家姑娘曾被玉慧郡主欺负,又碍于玉慧的身份,只好装作大度,按下不提。
有些夫人本就是庶女出身,玉慧那句话,立时让她们忆起闺阁时候的种种委屈,自是乐得见她吃瘪。
倒是宁国公夫人有些惊讶,问:“这孩子,原来还是个伶牙俐齿的?”
冯夫人忙说:“倒也不然,我家小平安心性纯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
又找补了一句:“小孩儿的话,天真懵懂,做不得真,就怕惹得娘娘不喜。”
宁国公夫人顺着她的台阶下:“那怎么会,郡主说话也不太妥当,二姑娘纯善,太子妃若听说了,不会怪罪二姑娘的。”
夫人们皆笑笑不语,心里也都明镜似的,有这话在,回头太子妃也没法发作。
这薛家小平安,当真是个有灵性的!
当年,陛下指婚所言“小仙童”,此言不虚。
说到这个小仙童,便叫人想起另一位小仙童——永国公府那门令人眼热的婚事。
当年指婚的时候,陛下太子皆盛年,豫王也还是个小孩,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丹墀之上,还能回到他手里?
只是,今日永国公府大张旗鼓,豫王却身体欠安,没出席这场洗尘宴,就是送来了大礼,也是出于皇家体面与礼仪。
情义上,却欠了些的。
到底是天家,这门婚事越贵重,越没那么顺利。
自然,谁也不想眼观薛家接住这泼天的富贵,真成那皇亲国戚,尤其是宁国公夫人。
从前她不急,眼瞧着豫王长成,陛下却不安排大婚,实则也不够满意薛静安、薛常安。
而永国公府若要守住这门婚事,始终是得靠当今陛下,这几年,陛下圣体沉顿,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太子爷眼瞧着也……
说句大逆不道的,若龙驭宾天,不用豫王说什么,京中多少人会拿出先帝与元太妃,让永国公府知难而退。
毕竟,当时陛下指婚,也没说一定是正妃,还有侧妃呢。
宁国公夫人心里的盘算不难,宁国公府家底不比永国公府差,徐徐图之,总有机会从中攫取好处。
然而,今日一看平安,她无声叹了口气,喜爱这孩子是一方面,考虑到家族,就是另一回事了。
…
碧空如洗,鸟雀呼晴。
豫王府,楼阁之上,少年一身湖蓝地宝相纹直裰,坐在平纹椅上,他一手支颐,合着眼睛,眉宇冷潇,唇色冷淡,像是冰玉做的雕塑。
刘公公端着描金漆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冷梅纹官窑白碗,碗里盛着乌黑的药汁。
他放轻脚步,登上楼来,放下托盘,上回险些让殿下遇险,府中上下戒备愈发严格。
还好那不是刺客,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恁地糊涂。
刘公公搁下托盘,道:“殿下,屏风已送去永国公府,府上倒也有几件趣事……”
裴诠眼睛微微罅开一道缝隙,刘公公识相地闭嘴。
少年手指轻扣桌案。
指尖那种拢着雀儿绒毛的感觉,似乎已经淡去。
…
晚宴过后,前面的宴席散了,冯夫人一一送走宾客,一日下来她忙得不行,既要照看贵妇,又要留心姑娘们那边,就没有歇口气的时候。
这日冯夫人刻意不安排诗词赋文,只在东岸搭戏台,让姑娘们赏花点戏,又评评戏,只做消遣。
想来平安玩了一日,应当也累了,今夜会睡得早些。
眼瞧天色全黑了,冯夫人接过琥珀端来的君山银针,呷了一口,便问:“可让二姑娘去歇息了?”
琥珀说:“刚让珠儿去瞧了,等会就来。”
没一会儿,丫鬟珠儿掀帘进屋,低着头,小声道:“太太,早些前面刚散,老太太就把二姑娘叫去了怡德院。”
冯夫人椅子还没坐热,就站了起来:“可有说是什么事?”
珠儿说:“没说,老太太还把大姑娘、三姑娘都叫去了。”
冯夫人紧紧皱眉,只怕秦老夫人不喜今日宴上发生的事!
她一点不担心平安得罪玉慧郡主,依永国公府,外加天子指婚,平安还不至于在郡主跟前低声下气。
再者,以前薛静安多能忍啊,玉慧郡主也不给她好过,那玉慧眼高于顶,平安只需要做自己,才不用拘着性子呢。
可秦老夫人,却不定这么想。
就是她如此苛刻,家里人才这么怕她。
冯夫人一想到她会如何对平安,心内一紧,说:“去怡德院。”
…
天擦黑时,闺秀间宴席便散了。
平安头次一整天吃吃喝喝,看戏听戏,与那些好看的姑娘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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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棋、行令,好玩是好玩,但也累。
她抱着一盒云母檀木象棋,伸手揉揉眼睛,指着盒子上露出的“車”,对薛静安说:“車,横冲直撞。”
又指着“馬”,说:“馬,日字步。”
薛静安才刚教她象棋,平安话不多,听起这个,却很专注,学得也快。
薛静安也是头次教人,她品出趣味,又想起宴上,平安那句“我的姐姐”,她心里一暖,说:“对。”
彩芝接走象棋盒,笑着说:“二姑娘,今天晚了,明天再让大姑娘教你吧。”
平安看了眼天色,有点不舍。
今天太好玩了。
她们刚过月洞门,却看老太太房中的雪芝候在六棱石子路旁,薛静安和薛常安脚步迟疑,就连彩芝想到老太太,都有些发憷。
只有平安阔步走了过去,她好奇地看向雪芝,她记得雪芝,和彩芝名字很像,就是换了个字。
迎上平安干净漂亮的眼眸,雪芝忍不住笑了下:“几位姑娘,老太太找呢。”
平安和彩芝、雪芝走在前头,薛静安和薛常安落后几步。
薛常安悄悄问薛静安:“祖母找我们,会不会和今天玉慧郡主有关。”
薛静安心内打鼓,今日从玉慧郡主堪称狼狈的离开后,她倍感松快,甚至飘飘然恍如梦中。
原来,这些年她的忍让沉默,是换不回玉慧的尊重的,原来,玉慧说的所有难听的话,是能破解的。
回想所有人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玉慧,薛静安发现压在她头上的乌云,被一口气吹散了。
是平安轻轻的,不带任何恶意的一口气。
可是,玉慧郡主到底是皇孙女,今日出了这个丑,她们是一时爽快,祖母从长远考虑,定是不喜的。
而平安再如何,也是家里刚找回来的宝贝疙瘩,她和常安却不得母亲青眼,就算三人被祖母罚了,母亲定会来找平安,她二人就得自求多福。
想到这,薛静安发觉那朵乌云,又飘了回来,今日的快意果然是梦罢了。
薛常安倒也想到一处去,咬了咬唇,心里埋怨,若祖母不满平安的应对,罚平安就是了,怎么还要牵连她们。
不论她二人多不想去怡德院,还是走到了。
与前院、后院的热闹不同,怡德院像是被一个药碗倒扣,肃穆而沉默,唯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充盈着角落。
这回,老夫人房中没有熏香,敞着支摘窗,让夜风一阵阵地卷入屋中,将她手边佛经吹得“哗哗”响动。
秦老夫人头戴蹙金纹抹额,一身庄重,她闭着眼,口中读着佛经,念念有词。
雪芝道了声:“老太太,姑娘们都来了。”
秦老夫人翻过一页经书,她沉着声,问几人:“知道为什么找你们来吗?”
一听就是有火气的。
薛静安紧张得微微发抖,薛常安也低垂着头,眼下最好就是认错,可是,她们都不敢开口,一个答不好,定要受罚。
平安一点不察,她刚揉完眼睛,看向秦老夫人。
京城的祖母好像经常自己一个人,这和皖南的时候不一样,刚过农忙的时节,老太太们会坐在村口聊话。
她要是路过,她们会拉着她坐下,再塞半个白面馒头在她手里,香甜香甜的。
所以她知道,祖母找她们是为什么。
于是,她点点头,语调和往常一样又软又慢,说:“找我们,来陪祖母。”
9. 第九章
陪祖母?薛静安和薛常安都惊讶地看着薛平安,她不知道祖母爱清静么?
从祖母信佛起,她愈发不与外面交际,每年只有千秋节,皇后娘娘宴请命妇,她才会出门。
如此一来,家里除夕外的大小宴,她也不出面,交给子孙自己打理,到现在,晨昏定省,她也都减了。
那平安怎么敢这么说的呀,祖母哪缺她们几个陪!
薛静安和薛常安赶紧低头,只怕祖母一个不悦,把她们也连累了,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座上生气。
薛常安悄悄抬眼。
听了平安的回答,老太太岿然不动,神色不见喜怒。
须臾,她吃了口茶,不经意间,眉间的褶皱,却稍稍平了,她淡淡地说:“今日你们开罪了玉慧郡主,来日,得赔个不是。”
薛常安和薛常安赶紧答应:“是,祖母。”
平安却眨了眨眼,什么开罪,开罪谁?那个会在家里欺负姊妹的人吗?
接着,秦老夫人又说:“平安留下来。”
薛静安缓不过来,就这样,没事了吗?竟然连被斥责都没有吗?
薛常安反应快,立时说:“孙女也要陪祖母。”
此时,薛静安才想到,如果就她自己回去,林姨娘定又要说些什么,她不如留着,她跟着说:“祖母,孙女也一起。”
老夫人看了她二人一眼,默许了,叫雪芝:“搬几个圆墩来。”
不多时,三个花一样的女孩儿,围在秦老夫人膝下坐着,平安离秦老夫人最近,女孩儿爱娇的容颜,一团白玉糯糕似的,一双明汪汪的眼儿,就盯着秦老夫人。
一时,谁也没说话,要说这个场面,就是薛瀚来看到了,也会难掩惊异,他少时都不曾承欢母亲膝下。
干坐着不是事,秦老夫人将桌上的经书推过去,示意平安:“给我读点经书。”
这话听起来生硬得紧,与往常的命令无异,听得薛静安后悔留下来。
平安却没察觉般,她捧过书籍,对上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她看了一会儿,翻到下一页,又翻到下一页。
小小眉头,微微一皱。
秦老夫人:“怎么?”
平安摇头,说:“不懂。”
秦老夫人:“……”
平安是认识几个字的,譬如“我”、“张”、“平安”几个,还有今日新认识的象棋,可是这个书,她翻了好几页,也没看到自己会的,一个个字画得好复杂。
好难哦。
秦老夫人倒也不意外,她问:“那你想做什么?”
平安把经书推回去,眼睛亮闪闪的:“祖母,读。”
秦老夫人:“……”
薛静安和薛常安都屏住呼吸,心中腾的一阵恐惧,平安不懂字就算了,竟然让祖母读经书,她怎么敢的呀!便是父亲,也没要求过祖母这么做吧!
两人心惊胆战的,怕又惹得秦老夫人不喜。
下一刻,秦老夫人翻开了书,她一张脸还是拉着的,不过,竟然挑起其中一节,低声读了起来。
薛静安和薛常安既惊有疑,来不及多想,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生怕老夫人读完,来考问她们刚刚所读的片段。
老人声音嘶哑,读得又慢又长,就像一曲夜眠调,一下一下,把人的瞌睡虫往上勾。
平安本来就困,她听着听着,眼皮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软。
不过一会儿,她趴在老夫人身旁的案几上,长长的睫毛盖住她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眸。
她睡着了。
她竟然睡着了!
这回,薛静安和薛常安,心中再提不起惊骇了,她们敢说,阖家,阖族,也只有平安,才那么大的心,敢在祖母眼皮底下直接睡着。
而秦老夫人声音一顿,她看着平安,又看看书,好像从没处理过这种场面,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醒着的祖孙三人,面面相觑,一丝丝尴尬里,两个女孩又怔忪,原来在怡德院,也有这么平和的时候。
除了担忧与害怕,她们与祖母之间,竟然也可以有“尴尬”这种感觉。
好新奇。
这时,雪芝从外头进来:“老太太,大太太来了。”
…
冯夫人携着琥珀,来得匆匆。
一路上,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就怕秦老夫人打了平安,
以前薛镐十三四时,有一回在外头和庆顺王府几位哥儿打架,秦老夫人上了家法,打得他三天下不来床!
虽则平安是姑娘,可老夫人向来铁面无私!
冯夫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迈进正房,绕过那架屏风,嘴里已经蹦出话来:“母亲,平安还小,她那里懂得……”
话未说完,她和两个庶女,以及秦老夫人,对上了眼睛。
而她家平安正趴在老太太桌旁,小小一团,睡得香甜。
冯夫人一下梗住了,乖乖!
秦老夫人冷哼,道:“她还小?她要及笄了。”
冯夫人低头,只怪自己关心则乱,平白给秦老夫人递话头,但老夫人却也没继续说,她话锋一转,说:“平安养在乡下十年,还不认字。”
冯夫人从善如流:“是,我正想这件事。”
今日洗尘宴在冯夫人的安排下,没有要认字的玩乐,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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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平安若去他人家做客,可不能做个睁眼瞎,京中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只是,家中女孩都快及笄了,才请女夫子,京中众人一猜,也知道是为了平安。
国公府说将平安养在乡下养病,却也不该连字都不学,一个谎总该用千百个谎来圆,因此,冯夫人正发愁呢。
秦老夫人说:“总该识字的,”冯夫人考虑过的事,她更清楚,她合起经书,“我会进宫,与皇后娘娘请个恩准。”
“让平安、静安和常安,给八公主当伴读。”
八公主是陛下最小的女儿,颇受宠爱,给她当伴读,既可以让平安识字,又能让家中姑娘在皇后那过过目,于讲亲事上,大有裨益。
唯有个问题,三安年纪不算小,饶是只需伴读几个月,也不好选上,但秦老夫人若肯走动,依她的面子,十拿九稳。
此话一出,薛静安和薛常安又惊又喜。
冯夫人也高兴,秦老夫人肯为平安打算,是再好不过,可她也有顾虑:“才刚与玉慧郡主闹不痛快……”
秦老夫人:“难不成要躲她一辈子?”
虽则她不认同孩子与皇嗣产生摩擦,可是,矛盾既然已经有了,就不该逃避,正好也趁机,与郡主讲和,把面子做全,省得后患。
可谓一箭三雕。
冯夫人还是不太安心:“若是让平安伺候人,我怕她做不好……”
薛静安小声说:“母亲,我会替二妹妹做的。”
得了薛静安一声保证,冯夫人再想,反正每天晚上随宫门落钥,平安就会回来,永国公府离皇宫也不算远。
权当,权当平安去进学好了。
秦老夫人又看了眼睡得沉沉的,毫无知觉的平安。
事既已成,冯夫人忙叫彩芝:“这么睡着不好,把姑娘背回去吧。”
平安软软地靠在彩芝背上,冯夫人怕她着凉,还跟老夫人要了条织金孔雀纹毛毯,盖在平安身上,包成甜粽似的。
不多时,冯夫人带着薛静安和薛常安一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怡德院又突的落入沉寂之中,常年如此,一直如此。
秦老夫人坐在原位,她正看着平安刚刚睡过的桌子。
雪芝端着药来,见状,说:“老太太,明日再叫二姑娘来吧?”
秦老夫人收回目光,她冷肃着脸,道:“不用了。”
她只是才来国公府,心性纯真了些,日子久了,自然也怕她。
…
而此时,趴在彩芝背上,平安做了一个暖暖的梦,梦里,她和祖母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一起下象棋。
将军,赢啦。
10. 第十章
这日晨间,永国公府外,张大壮等在外面,他那狮吼功夫薛镐见识过的,薛镐忙跟他说:“你别喊,有话好好说。”
上回,张大壮想安排平安物色豫王,结果自己喝个烂醉,几日来,都没能和平安见一面,他自然心急。
他对薛镐:“那你进去叫小妹。”
薛镐搓搓耳根子,说:“不成,今日开始,宫里的赵嬷嬷就来我家,教我几个妹妹礼仪,来日平安进宫当公主伴读。”
张大壮咋舌,在乡下比起国公爷、王爷,皇帝的名号要响亮得多。
他皱眉:“不会被人欺负吧?”
薛镐想起跋扈的玉慧郡主,还好张大壮不晓得那件事,不然以这大老粗的脾气,估计要闹开了。
自然,再有下次他也不能忍。
他便说:“怎么可能,若有人敢欺负二妹妹,我第一个去揍他!”
…
进宫自然不如洗尘宴急,从秦老夫人面见皇后娘娘,再到敲定三个孩子,有足足几天,薛家请了个宫中的老嬷嬷,让家中姑娘好好学礼仪。
没几天,八公主最后一个伴读也敲定了,就是宁国公府的大姑娘,徐敏儿。
徐敏儿十五岁,皇后娘娘见薛家的都过十四了,最后一个伴读,便也选同样年纪的,八公主也有十三了,大差不差。
清晨,天际一片青碧。
一辆鸡翅木绛紫顶的马车停在国公府仪门前,冯夫人亲自送到仪门口。
她知道平安至纯,很难惹得公主不喜,还是叮嘱:“再如何,也不要委屈自己,想要什么就说什么。”
薛家祖上拼搏多年的根基,不是让子孙窝囊受气的。
平安点头,冯夫人说的,和周氏曾经说的差不多。
她背着一个鹿皮和苏绸缝制的小挎包,是这几天薛静安做的,冯夫人偷偷往里面塞了点金叶子,说:“若想使唤宫人做什么,便给他们这个。”
给金叶子不夸张,那宫墙内消息不定及时,她就是要让宫人都知道,平安在国公府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半点委屈受不得。
不多时,平安、薛静安和薛常安都上了马车,冯夫人道了声阿弥陀佛。
只盼着伴读的这几个月,一切都顺利。
…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宫城脚下,大盛宫城红墙金瓦,重檐斗拱,巍峨厚重,这里比国公府,规整肃穆得多。
薛静安和薛常安住在皇城里,是远远见过几回宫城,却是头次要进入其间。
从知道消息到现在,两人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比自己想象的要紧张,薛静安手心都冒汗了,她们不由自主地看向平安。
平安本是抬头,眼底映着城门,没一会儿,她就收回目光,一派淡然。
薛静安和薛常安突的也没那么燥了。
而平安摸了下脖子,墙好高,脖子好累。
她们前来的时辰,是掐算好的,果然不过片刻,又一辆悬着“徐”字牌的马车停下,是宁国公府的徐敏儿。
薛静安上前一步,笑道:“敏姐姐。”
徐敏儿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她挽着惊鹄髻,一袭天青色葡萄缠枝云绸裳,眉宇清丽,很是有几分出尘的气质。
不过,薛静安若没记错,她从前不爱这个颜色的,只是这几日,京中闺秀间攀起“飘飘欲仙”之姿,她才穿这身衣服的。
说起来,这阵风气,是从平安洗尘宴过后就有的。
薛静安偷偷看了眼平安,平安却也不用刻意穿浅色衣裳,她就是大红大紫,仍干净且清冷,如仙子落凡。
她们递交腰牌,从西华门进宫,眼前是一条又狭又长的甬道,没走一会儿,远远瞥见一行人,正是玉慧郡主。
玉慧郡主住在东宫,进出宫门皆比她们肆意些,此时,她坐在轿上,斜睨她们几人。
徐敏儿唤道:“郡主。”
玉慧郡主盯着薛静安,然而,却第一次没有开口,讥讽薛静安,反而看向平安,冷笑了一下。
薛静安想起祖母的交代,赔罪是要赔的,但冯夫人手把手教她怎么“赔罪”,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说出练过百遍的话:“郡主,上回得罪了,我家二妹妹不大懂东宫的事,郡主怎么会是那种苛待姊妹的人呢。”
玉慧脸色一黑。
平安睁圆了眼儿,好像在说,原来是误会。
她分明没说话,可玉慧看在眼里,却觉得她是不屑开口,她心口起伏了几下,对抬轿的太监道:“走。”
宫里可是她的地盘,她就不信,自己还争不回这口气。
…
辰时正刻,随着宫人一声“退朝”,文武百官从兴华殿步出,或去文渊阁,或去六部衙署,或出宫。
裴诠因被万宣帝留下用膳,待他离开的时候,宫道上已无人影,一片安静。
他要去太寿宫见母妃。
两位宫中的公公和刘公公躬身,毕恭毕敬地带着裴诠,刚过西华门,他眼角余光里,几道少女的身影一晃而过,衣袖翩跹之中,有一瞬,无端的熟悉。
裴诠抬眼望去,沉夜一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思忖。
刘公公示意带路的公公,公公便问裴诠:“王爷,那是八公主殿下伴读,可是有什么不妥?”
裴诠道:“无事。”
到了太寿宫,元太妃也刚用膳,她年轻时候是个大美人,如今颜色淡去,穿着朴素,深宫无趣,她便找来佛经读,读出了一身清苦。
见到儿子,元太妃少有的喜色:“诠儿,这些日子可好?”
裴诠:“回母亲,儿臣一切尚可。”
元太妃看着长成的儿子,念了声阿弥陀佛,又说:“早些年,倒是累了你。”
虽则裴诠一出生就送出了宫,免受宫墙深处的阴私,但仍有防不胜防的时候,他少时便中过两回毒,如今调理好了,也一直以身体不康健示外。
一个不够康健的先帝皇子,才能让太子稍稍安心。
元太妃只说:“这都是命。”
如果他再早来一点,天命归谁,也未可知。
万宣帝作为裴诠名义上的皇兄,做得已经足够好了,不管他到底是不是装的,若能装一世,假意也成真情。
然而,太子殿下,也就是裴诠的“侄儿”,却是不肯还政于先帝血脉的。
裴诠垂眸,没有回话。
元太妃又说:“对了,薛家二姑娘回来了,这门婚事,你若不满,须得早点做打算了。”
裴诠回:“儿臣明白。”
若说对婚事不满,倒也不尽然,他的情绪,更多的是不在乎,他不在乎薛家是不是真找回二姑娘,还是找了个赝品。
他娶的,也不会是薛家姑娘。
…
知行殿。
女官在此为公主、郡主授业,平安几人作为伴读,来得早一些,八公主还没到呢,刚在座位坐好,一个太监叫平安:“薛家二姑娘,皇后娘娘召见。”
薛静安和薛常安都有些羡慕。
乡里说,皇后是凤凰变的,平安想,皇后会不会长着翅膀。
她跟那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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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才离开知行殿,一个宫女端着茶盏,行色匆匆,突然泼到平安身上。
平安湿了一块袖子。
宫女神色大变:“二姑娘,奴婢知错,请二姑娘来换衣裳。”
说是换衣裳,却拿了一套宫女的袄裙,递给平安,若是薛静安和薛常安,一下就能察觉不对,这定是有谁刻意安排的羞辱。
平安却没觉得不对。
只要是衣服,都可以穿。
当她平静地接过衣服时,那宫女的神色扭曲了一下,却也没好拦着。
不一会儿,平安换好衣裳,她走出屋子,外头宫女太监都没了踪影。
刚刚他们带她来的时候,绕了好几回路,平安没记住。
如果在林子里迷路了,只要往一个方向一直走,总能走出去的。
她背好自己的小挎包,旋转了一遍,挑一个方向,一直走。
…
万宣帝考虑到豫王身体不好,特许他进出宫时,乘坐轿辇。
此时,裴诠坐在轿上,位置高,左边敞开的宫门内有什么人,都一清二楚。
所以,他又看到了那个似是而非的身影,它像是一只无形的蝴蝶,倏地停在指尖,又振翅而飞。
随着轿子行进,她的身影,慢慢被宫墙挡住。
裴诠闭了下眼睛,道:“停住。”
抬轿的太监停下,刘公公心内奇怪,殿下光是叫他们停住,却什么也没说。
过了好一会儿,却听一阵慢慢的脚步声。
从英华门里,一个少女迈过了门槛,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宫女裙装,那一身赛雪欺霜的肌肤,在红色的宫墙映衬下,显得愈发柔润,双眼含着秋水,朱唇微启,似乎有些茫然。
刘公公讶然,这六宫里,竟还有如此姣好的颜色么?
而她眼底的茫然,在看到裴诠时,倏地如白雪遇春风,化开了。
她径直走来。
刘公公皱眉,饶是有姿色又如何,见到王辇,却不避让,实在居心叵测,好大的胆子!
他横眉,刚要呵退她,下一刻,忽的察觉殿下的目光,凉凉地落在自己身上,刘公公赶紧闭上嘴巴。
女孩走了过来,连行礼都没有,直接冲着轿辇上唤了声:“王爷。”
她音色轻柔缓慢,语气隐隐带着信任,让人听了,直觉熨帖。
裴诠问:“跑宫里当宫女了?”
一旁,刘公公一惊,心道殿下原是识得她,只是,又是何时认识的?殿下往日,可是半分女色不近的。
平安点头,在宫里的女孩,就是宫女。
裴诠盯着平安。
他曾怀疑她是刺客,可她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他猜她是永国公府找回的姑娘,才堪堪放她走,她却进了这深宫,当起宫女。
他低头瞥着她,那身宫女裙装于她而言,不够合身,显得有点宽松,然而却让她看起来小小一团,似乎拢在手心里。
合拢了,便也谁都瞧不见了。
他搭在扶手上的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
便看她抬头,看着轿辇,眼睛微微发亮,朝裴诠道:“累,想坐这个。”
原来她竟是冲着轿辇来的,竟如此无礼,刘公公克制不住,厉声:“你是哪宫的宫女……”
“嗒”的一声,裴诠指节叩叩扶手。
刘公公忙闭嘴,心里已然被惊讶填满,这么冒犯的宫女,王爷竟也不气?
而裴诠端坐在轿辇上,他清隽纤长的眼睫下,眸底团着一团黑墨般,他一动不动,只说:“上来。”
11. 第十一章
抬轿的太监听见豫王裴诠的话,识相地放下轿子,退到一旁。
刘公公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对主子一反常态的作风,他压下震惊,把头深深埋在胸前,眼观鼻鼻观心。
这架轿辇是紫檀木做的,平纹椅样式,很宽敞,到底是一人轿辇,而非双人,少年说“上来”,可他不挪动,轿椅没有多余的位置。
若有别个心思的女子,此时怕是满面羞红。
裴诠看着平安。
平安白皙的脸蛋,染上瑰丽的粉霞,但不为羞,是她走了长长的一段路,累了,由里到外,透出的红润。
听到裴诠的话,她眼底有些开心,终于不用走路了。
她毫不犹豫,脚丫踩在轿前伸出的横面,一下站到裴诠跟前,差一点,膝盖就碰上了。
但是,没位置呀。
她这才留意到,眼前的少年没动过,他虽然是坐着,但他身上有种冷淡的、不好说话的感觉,仿佛他才是站着的那个,在俯看她。
只是,那若精描细绘的眉宇,那山峦起伏般的鼻梁,真好看。
平安想,王爷连让开一点都不会,但没关系。
她不嫌弃。
她伸手,推着裴诠的肩膀,嘴里轻软地嘟哝:“过去一点。”
袖子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腕,像是一截水灵灵的嫩藕,浅浅咬上一口,又脆又甜。
裴诠没有回话,他眼神微黯,却也微微往旁边挪了下膝盖,空出一个不大的位置。
不过平安需要的位置不用很大,她侧对着裴诠,屈膝坐下,小小地吁出一口气。
刘公公善于察言观色,不待裴诠说什么,他忙给抬轿太监使眼色,太监得令,蹲下.身抬起轿子,即便多了一个女子,轿子重量和前头也没太大差别。
随着轿子起,平安的视野,一下开阔了,她水亮亮的眼眸,这里瞧瞧,那里望望。
裴诠垂眸,盯着她的眼眸。
那天在临江仙,她就是这样,毫无防备、无所顾忌地落到桌旁,左右顾盼,好似对一切都新奇。
她眼睛是有点圆润的弧度,蕴在中心是两汪清澈的黑白,像是冽冽山泉自无人之境奔涌而来,落入尘世,却不沾尘埃。
她圆圆的脑袋顶着宫女的定式单螺髻,似乎扎得匆忙,乌黑的发丝凌乱,一条红色的发带穿梭其中,轻轻垂落,随着她的动作,摇来晃去。
晃得人心烦。
裴诠抬手,指尖勾住发带,拉了拉。
平安看着远处,突的“咦”了声:“是她。”她认出,那个宫女就是之前带她去换衣服,然后又不见了的。
裴诠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示意刘公公把那宫女叫来。
不一会儿,宫女低头,小步走了过来。
她认得,这是豫王的轿辇,她曾见过几次豫王,少年丰神俊朗,风姿卓绝,没有哪个宫女不为之倾心。
只是,他从不近女子。
她陡然被刘公公叫来,既是难以置信,又是惊喜,脸上羞红,手心也都在发热,临近了,她越发不敢抬头,深深福身行礼,道:“王爷。”
然而,她没有等来豫王的声音,而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自豫王的轿辇上来,又轻又柔:“你去哪儿了。”
宫女一愣,她小心翼翼抬头,这才发现,那架从来只有豫王殿下的轿辇上,竟然多了一个女子!还是她刚刚诓骗的薛二姑娘!
早先郡主让她把二姑娘领去抱厦,让她换上宫女衣袍,待她慌乱之下,回知行殿,定会闹出笑话。
只是,为什么她现在会在王爷轿辇上!
她震惊地看着平安,却也迎上豫王沉冷的目光,这让她背脊发寒,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忙说:“二姑娘,奴婢知错!奴婢不该戏弄二姑娘!”
豫王眼中的冷意,深了几分。
平安歪着脑袋看她,她只是问她去哪儿了,她为什么要认错?跟她说话有点难,那还是不说了。
她轻蹙了下眉头,道:“你走吧。”
于是,轿辇继续朝前。
裴诠挥了一下手臂,自有人按住那宫女,宫女惊恐万分:“王爷饶命!唔!”
粗使太监力气极大,她被捂住嘴巴拖走的时候,只能看到平安仍然坐在豫王身边,而那个位置,从来只有王爷一人。
不是都在传,豫王对这婚事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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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吗,她才敢随郡主去欺辱薛平安的,为什么会这样?
…
这个插曲无伤大雅。
平安还在瞅着路,她终于发现自己记得的路了,她指着知行殿外的路,说:“这里,下。”
突的,自己发带被王爷用力拽了拽,快要把她本就松散的发髻,都拽散了。
她回眸,就看豫王抬起眉梢,他眼底一丝微寒,唇角却微微勾起,嗤地轻笑:“二姑娘?哪家的二姑娘?”
平安伸手去拽自己发带,裴诠反而更加用力。
他在等她的回答。
平安心想大哥没说么,还是说了,王爷忘了?想到张大壮,她下意识便回:“张家的。”
裴诠脑海里,浮现七八个张家官员,这些人家的子女够格进宫,只是,其中没有一个人的子女,能和她对上。
他扯住她的发带:“说谎。”
平安“哎呀”了一下,才慢慢地补了一个:“还有,薛家的。”
裴诠眸色倏地一沉。
平安眨巴着眼睛:“没骗你。”她不说谎的,因为一句话骗人后,要说更多骗人的话,会累的。
忽的,她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不知道为何,王爷那好看的眼中又黑又沉,盯着她的脖颈,就好像,山里的猛兽,要按住猎物的脖颈,接着……
接着是什么?她不知道,以前在山上看到这一幕时,被张大壮挡住了。
但是现在,好看的王爷,变成凶巴巴的王爷了。
平安犹豫了一瞬。
她低头,一缕头发被风扬起,她扒拉两下自己的小挎包,从里面,摸出一样东西,她朝他递过去:“给你。”
裴诠看着她一会儿,他张开手心,她郑重地放下一样东西,花瓣般柔嫩的指尖,拂过他的手心。
裴诠从没有触碰过这样一只手。
平安收回手,他掌心出现了一小片金叶子,怕他还不松手,她有些紧张地眨眨眼,蝶翼般的长睫,扑闪扑闪。
见他不动,她又拿了一个,悄悄地、慢慢地放进他手心。
那双澄澈的眼,好像在问:这下,够了吧?
裴诠:“……”
12.第十二章
…
知行殿。
自大盛定都盛京,建立朝廷以来,知行殿承担教育皇子、皇孙的职责,可惜到先帝这一代,膝下无子女,本以为传给万宣帝就好了,不成想造化弄人,万宣帝的孙辈,也都是女子。
因此如今知行殿中,没有皇子,只有皇女皇孙女,倒也不必隔开男女。
至于豫王裴诠,他从未居在宫中,不入知行殿,但他的开蒙教导,师从文渊阁大学士,属大盛独一份。
也难怪元太妃会以“论迹不论心”,来评价万宣帝。
眼下,薛静安站在门口,她着急地来回转,平安被皇后叫去了后,都过了一炷香了,怎的还没回来?
薛常安比姐姐冷静些,她脱下自己挂着的手钏,想着把它给宫女,让宫女打听下到底怎么回事,如果平安在宫里出事,她都不敢想象,家里会如何责怪她和静安。
徐敏儿宽慰:“再如何,都是在宫里,许是迷路了呢?”
自然,宁国公府在宫里有点门路,她却没提,总不必要为此动这点门路,这点宽慰,便显得不痛不痒。
这时,却是太监抬着八公主的轿辇来了。
薛静安、薛常安和徐敏儿依宫规,福身行礼,道:“公主金安。”
八公主:“免礼。”
八公主裴敏君年十三,不是皇后所出,她母妃分位不低,四岁后,她养在皇后宫里。
她是万宣帝最后一个孩子,颇得帝后喜爱,早上随皇后在凤仪宫见各宫嫔妃,耽搁了些时候,比往日来得晚。
她看着三人,疑惑:“只有三人么?”
薛常安说:“家姐乃家中行二的平安,方才被皇后娘娘叫走……”
裴敏君:“平安?我从母后那过来的,没见过生面孔。”
薛静安和薛常安一惊,坏了,不是皇后叫人,那定是有人要整平安!
却听玉慧郡主笑了:“姑母,那薛平安许是没见过宫中富贵,连宫女的衣裳都觉得是好东西,迷了眼呢。”
这是在嘲讽平安自乡下来,气度再好,见识也是有局限的。
薛常安从她那句“宫女的衣裳”里,就猜测到,平安十有八.九,是被郡主安排的人诓去换了身宫女衣裳。
一个公府千金,进宫当伴读本是荣耀,却去换宫女衣裳,反成莫大的侮辱,传出去,薛家也面上无光。
薛静安没薛常安敏锐,也有种不好的预感,情急之下,她对八公主说:“殿下,还请殿下找找家妹。”
裴敏君瞥了眼玉慧郡主。
她年纪是所有人里最小的,但辈分高,久居宫中,多少见过一些腌臜手段,如何猜不到,是玉慧使了绊子。
到底是薛家的千金,她便叫身边的宫女:“去附近找找薛二……”
话语未落,便看一位尚衣局的大宫女,跨过知行殿的大门,看衣裳制式,也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身后,领着一位高挑隽秀的少女,
打前的大宫女到八公主跟前几步,行礼:“公主殿下,薛二姑娘来了。”
知行殿内几人朝来人看去,皆是一愣。
便看少女头上梳着朝云髻,簪着白玉琉璃折股拆,一身鹅黄地海棠纹闪缎半袖,一条翠色彩绣蝶纹织金裙裳,嫩得像初长的花蕊,分明殊丽,却也淡然出尘,气质清贵。
徐敏儿突的后悔穿这身衣裳了,平白像东施效颦,而玉慧的讥笑,僵在唇角。
裴敏君见过不少美人,还是眼前一新,她笑了下:“这位就是薛家平安了,来了就好,刚要去找呢。”
平安心里还惦记着那条红绸发带,它是她最喜欢的发饰。
最后,还是被豫王抽走了。
不止,他还拿走两片金叶子。
以前她听周氏说,谁谁家连吃带拿,还不大能懂,现在,她有点恍然——她好像被连吃带拿了。
八公主的话,让平安眨了下眼,回过神来。
她知道宫中礼仪繁复,福了一下身。
薛静安大松口气:“回来就好!”
薛常安也放心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平安是换了身衣裳,只是,并非宫女裙袍,还是宫中上好的料子,完全不掉身份。
徐敏儿好奇,问大宫女:“二姑娘换了身衣裳,这是怎么了?”
大宫女笑道:“宫人粗鲁,倒茶时弄湿了二姑娘的衣裳,姑娘腰细,尚衣局缝改了一套成衣,这才来迟了。”
在宫里,聪明人说话只说五分,余下五分,自有聪明人猜得到。
玉慧郡主神情微变,冷笑了下,这个薛平安运气不错,竟然遇到人帮忙解困,她想大抵是哪宫的妃嫔,想息事宁人。
不过玉慧并不怕,就算告到皇祖母那儿,皇祖母疼爱她,断不会为了个外人罚她,顶多两句训斥,不痛不痒。
何况她之所为,到底是为了东宫。
只可惜,没见薛平安出丑。
大宫女事先被叮嘱过,便拿出一个包袱,对薛静安、薛常安说:“这里头,是姑娘本来的衣服,与另一套宫里赏赐的衣服。”
薛静安接过包袱,说:“多谢姑姑。”
掂量着重量不对,她打开包袱,却是一惊,里面不止有平安本来的衣服,还有一套宫女的衣服。
这时,女官也到了,薛静安不好再问,等终于得了空,她私底下问平安:“二妹妹,早上是怎么了?你换过两次衣裳?”
平安:“对呀。”
薛静安再想起玉慧无端说宫女衣服,总算明白了。
她再看向平安。
今早女官讲的是诗经,书里有细墨皴法的景致图,平安捧着脸颊,眼儿明亮,看得入神。
薛静安心内一酸,从前玉慧那样对她,她这样的命忍了便算了,可二妹妹……二妹妹不该受如此对待!
……
未时末,八公主生母染了风寒,她要去侍疾,伴读各自归家。
徐敏儿和薛家三安,在宫门口告别。
薛静安憋着一口气,待回到永国公府,她随平安去春蘅院。
…
春蘅院碧纱橱隔间中,彩芝给平安擦脸洗手,青莲拿来一身柔软的常服,给平安换上。
隔间外,薛静安才说完宫里的事,冯夫人声音骤地拔高:“你说什么?”
平安将脑袋探出隔间,疑惑地看着薛静安和冯夫人。
冯夫人回过头,揉揉她的脑瓜子,一改方才的怒火,她笑着对平安说:“小厨房温着莲子甜汤,彩芝,带二姑娘去吃。”
彩芝诶了一声。
平安乖乖跟着彩芝,去舀甜汤吃。
而冯夫人又气又急,本以为既在宫中,顾虑到皇后与各世家的平衡,玉慧再嚣张也该收敛,却是她大错特错!
当即,冯夫人抓着那套宫女衣裳,去了怡德院。
怡德院内,秦老夫人命雪芝,将誊写的佛经收起来,闭目养神。
外头,老夫人房中大丫鬟绿菊来报:“老太太,大太太来了。”
秦老夫人皱眉,自打中馈交由冯氏后,若无大事,她不轻易来怡德院,她沉声问雪芝:“今日是平安第一次入宫当伴读?”
雪芝:“是,才刚三位姑娘都回来了。”
秦老夫人心里有了底,挥挥手,让丫鬟领着冯夫人进来。
冯夫人把宫女的衣裳,递给秦老夫人,自个儿已目中含泪:“母亲,早上东宫那玉慧郡主,让人骗走平安,换宫女衣裳,平安才来京城,哪知道衣裳的门道呢?”
“好在,那尚衣局是有眼色的,带平安换了身好的,不然她只怕沦为京中笑话!”
秦老夫人明白了:“我叫姑娘们给玉慧赔罪,你是不是添油加醋了。”
这话一针见血,冯夫人的确指导了薛静安,她找补:“再如何,这都只限于口角,哪有这样损人名声的!”
秦老夫人心想,人无完人,冯氏纵有千般好,也犯了关心则乱之错。
她肃着脸,问冯夫人:“你现在想怎么做?”
冯夫人总算将目的道来:“母亲,我想明日就进宫去,让皇后娘娘评评理……”
这回,秦老夫人沉声:“让娘娘评理,你以为她会罚自个儿孙女么,不过说说两句,全了个面子就罢了。”
往日秦老夫人一用这个语气,冯夫人定会束手站到一旁听骂。
然今日,她竟也吃了熊心豹子胆,道:“那就这么息事宁人?平安也是母亲的孙女,娘娘护着孙女,您为何不护着孙女?”
秦老夫人一拍案几,拿出积威:“糊涂!”
冯夫人赶紧低头,她那话过头了,合该挨训。
秦老夫人:“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目下仅有一件衣裳,却没有人证,你逞一时之快,闹开了,公府能占到什么便宜?”
冯夫人自知理亏,道:“儿媳,儿媳……”
没成想,秦老夫人没有继续训斥她,而是话锋一转:“你明天,还是要进宫。”
冯夫人抬头,不解:“这?”
秦老夫人:“你进宫去,谢皇后娘娘、郡主殿下赏赐衣服,便说:宫女衣裳是宫中制式,本不该带出宫,若流落市井,公府是千万个不是,公府便将衣裳剪了供起来,万望娘娘不要怪罪。”
冯夫人细细品来,险些要拊掌!
这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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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恭敬到家,礼数半分不失,但其中藏的暗话,才是门道,直指中宫命脉:
宫女衣裳会出宫,就是各宫调度有误!今日只是一件衣裳,来日,人人都往宫外搬东西,成何体统?
皇后娘娘掌管六宫,竟出了这般错误,还是公府暗中处理掉的,她不好太护着玉慧,多少得惩罚她,还得感激公府做事牢靠。
冯夫人一喜,回:“果真是儿媳糊涂了,母亲教导得是!”
她又想,老太太先前还说怕平安在乡下养出坏习惯,但眼下看,她对平安,至少是满意的。
从前在各种场合,永国公府的姑娘不是没吃过暗亏,但老太太从没给姑娘们出过主意。
倒也不是因为静安、常安庶出,大族之中,嫡庶子女一样要好好养的,像郡主之前讲的嫡女欺负庶女,是小门小户的做派。
冯夫人再想想前几次,老太太竟还读经给平安,平安在这睡着了,她也没气呢!
她总算察觉,该是平安入了老太太的眼。
想起刚刚自己驳了老太太,冯夫人有些自责,还好老太太没追究,否则她是不好受的。
…
隔日,平安去宫里没多久,冯夫人换上金绣云霞孔雀纹袍服,戴上累丝金诰命冠,往宫里递拜帖。
张皇后比冯夫人大十岁,二人从前很是聊得来。
十几年前,万宣帝自封王后,一直在江西,甚少进京,张皇后也只在和万宣帝大婚时来过京城。
等先帝无嗣,万宣帝受召进京,张皇后在陌生的盛京,束手束脚。
京中贵妇们人前毕恭毕敬,尊她太子妃,人后又暗中耻笑张皇后,不过是运道好,一朝飞上枝头,只可惜拿不出凤凰的派头。
冯夫人却慨然大方,带张皇后融入京中贵妇圈,免了很多丢份子的丑事。
因此,二人情投意合,有如忘年之交,直到七八年前,太子传嗣无望,还政豫王之传闻纷纷扬扬,二人间方冷了下来。
等待召见时,冯夫人忆起这些年的种种,不由唏嘘,到底是权势弄人。
不多时,张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出门,唤了声:“冯恭人,皇后娘娘传召。”
进了凤仪宫,张皇后还在漱口。
她年纪五十又七,头发花白了一半,全绾起来,压着一顶凤冠,眉目间倒是慈和,瞧着还不到这个岁数似的。
冯夫人见礼,张皇后赐座,二人寒暄几句,冯夫人学昨日秦老夫人的话,说了出来。
这话本就没有缺点,加上她拿三分火气演真情,其中忧虑,竟好似做不得假。
张皇后先是讶然,后又怒道:“衣裳是玉慧给的?她着实不懂规矩,真真叫本宫给惯坏了。”
冯夫人劝慰几句莫要生气,张皇后又说:“我便罚她抄一百遍宫规,切莫叫她再犯了。”
冯夫人脸色倏地不好。
这宫里最不值当的惩罚,就是抄宫规,别看次数多,来头好似很大,但只要张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玉慧就可以找几个会写字的太监宫女,随意抄抄。
张皇后果然护着玉慧,只想着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目下,张皇后吃了口茶,反过来劝冯夫人:“都是小孩子家家的,难免不懂事,你别太往心上去。”
冯夫人简直想呕血,玉慧是小孩,平安就不是小孩了?平安年纪比她还小呢!
凭什么玉慧欺负平安,就这么轻轻揭过?
她张张嘴,又哑口无言,难不成她还能和皇后娘娘争个是非?过去多少人家的好姑娘被玉慧欺辱,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不提,永国公府,恐怕也不能例外。
却在这时,大宫女匆匆进了屋,失了规矩:“娘娘,豫王爷……”
见冯夫人还没走,她赶紧闭嘴,张皇后听是和豫王有关,头个想到了他的身体,若他身体不好了……
她心里一喜,又想豫王府与永国公府的婚事,她看了眼冯夫人,对大宫女说:“冯夫人不是外人,说罢。”
既是豫王,便事关平安,冯夫人也赶紧竖起耳朵。
大宫女声音微颤:“豫、豫王爷早上递了折子,斥玉慧郡主藐视宫规,当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郡主的奶嬷嬷与大宫女各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张皇后大惊失色:“什么?”
别说张皇后了,冯夫人都呆住了,这些年,豫王深居简出,万宣帝几次让他去户部历练,都被他以身体不好为由推拒。
他从没插手皇家家世,这回,却将手伸向东宫!
张皇后嘴角一抽,赶忙又问:“陛下呢?”
大宫女:“准奏。”
冯夫人:“……”
13.第十三章
既是天家,大小都是事,万宣帝甫一下令,太监便前往东宫宣读圣旨。
披坚执锐的内廷侍卫,守住其中一个院子,紧接着,玉慧的心腹宫女和奶嬷嬷,被接二连三拖下去杖责,众人惊惶。
一时,院子里,宫人们“哎哟”痛苦地叫唤着。
玉慧既惊又怒:“住手!谁敢打我的人!”
太监不敢得罪玉慧,可皇旨在身,他讨好地笑:“郡主殿下,得罪了,这是陛下的旨意。”
她想要出门,太监拦了下,说:“方才圣旨罚殿下禁足一个月,不可出门。”
玉慧脸都青了,她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豫王上奏,打她的人,禁她的足!
她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她摔了几个花瓶,太子妃进门,看着满地碎瓷片:“小点声,你皇叔祖惩戒你,你这么大火气,传出去好听么?”
玉慧回过神,没错,裴诠仅仅比她大几岁,可是辈分,却是和皇祖父一辈的,他还真管得了侄孙女。
太子妃心疼女儿,却也觉得她这次过犹不及,便说:“不是叫你做事干净点么,怎么被豫王当场遇到,以至人证物证都有,陛下罚你,也是该的。”
玉慧脸色扭曲,原来,薛平安的衣服,竟是豫王带她去换的!
可她比谁都清楚,这位皇叔祖面容俊美无俦,却极为……可怖。
她十一岁那年春狩,体质孱弱的少年,被一匹恶狼逼到死角,却用一把镶祖母绿宝石的弯刀杀了它。
鲜血淋漓的。
事后,他将弯刀呈送皇祖父,称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好像能杀了狼,全靠刀,与他无任何干系。
可玉慧当时看到了,鲜血溅到他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刀光倒映他的眼眸,折射出嗜血残忍的杀意。
这样的人,怎么会好心带薛平安换衣服?
玉慧想起薛平安呆憨,却十分美丽,毫不防人,她冷笑一声,倒有些想看看,遇到豫王这种人,薛平安将来会落到什么下场。
…
却说冯夫人进宫一回,如愿以偿,见玉慧被惩戒,她直呼大快人心!
但是,如果没有豫王上奏,张皇后要铁了心袒护玉慧,她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思及此,冯夫人是有些得意,可是她也明白,好与坏总会相抵。
想了想,她还是去找秦老夫人,将今日宫里的事,都掰开了说,果然,听说是豫王上奏,秦老夫人眉头隆起。
冯夫人拿不准主意:“母亲,豫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说他向着永国公府吧,可过去十几年,他一次表示也没有。
这无可厚非,豫王府没有女眷,豫王又为人低调,过去十几年间,公府除了一桩婚事,和豫王府没有任何交集。
这次便怎么看,怎么突然。
秦老夫人闭上眼睛,语气沉然:“既然猜不到,咱们情面也得做全,来日,找个名头设宴,请王爷往府上一趟。”
至于他会不会来,是另一回事。
冯夫人:“这样,就和豫王府有往来了……”
秦老夫人:“早在十二年前,公府就和豫王府绑到一起了。”
这倒不是她们想改,就能改的事实。
秦老夫人吃了口茶,久违的心口滞涩,只怕是豫王府拿薛家当筏子,与东宫斗法,那样,平安首当其冲。
冯夫人不由说:“平安还小,若能退了……就好了。”
说完,她赶紧闭嘴。
本以为会听到秦老夫人呵斥她谨言慎行,结果这回,秦老夫人似在思索什么,竟也没驳斥她。
……
世间向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天家亦然。
备受东宫宠爱的玉慧被万宣帝禁足一事,不过一夜,京中各家就都得了消息,太子殿下也恐教女无方,向万宣帝请罪。
薛静安心里高兴,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见玉慧吃瘪,想到将来一个月,不必见玉慧,她更是舒畅。
就连知行殿,都变得更宽敞明亮。
伴读们来得早,八公主还没来,平安正在看书,她坐得笔直,全神贯注。
薛静安忍不住瞧着她,平安不止长得好看,瞧她瞧久了,就会被她身上的宁静清幽感染。
薛静安的心,渐渐平和。
昨夜,林姨娘同她:“二姑娘被欺负,夫人就进宫讨公道,你以前被欺负那么多次,夫人也好,老太太也好,怎么都当没看见?”
她想,林姨娘的话难听,但没有错,然而,平安更没有错。
她担心平安的归来,会分走了她的宠爱,可是,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得到祖母、母亲的宠爱,何来被分走一说?
相反,平安来了后,她常常能松口气,这种感觉,才是最真切的。
却看这时,平安长睫颤了颤,她缓缓阖上眼睛,一脸认真地打起瞌睡。
薛静安:“……”
她忍俊不禁,这时,一个老嬷嬷进门来,道:“公主殿下今日侍疾,知行殿课业延后一日,各位姑娘,请回吧。”
一旁,徐敏儿对嬷嬷说:“劳烦嬷嬷替我们问公主殿下、淑妃娘娘、皇后娘娘的安。”
平安睁开眼睛。
她就听到一声“请回”,可是,她还有一件事。
平安站起来,其余人正在收拾东西,她走出知行殿,步伐不快,跟着老嬷嬷,像小鸡崽跟在老母鸡身后。
老嬷嬷无端多了个小尾巴,她心内奇怪,停下脚步,平安总算追上她了。
她望着老嬷嬷,说:“嬷嬷,我想见王爷。”
老嬷嬷愣住,如今京中提起王爷,就只有豫王。
老嬷嬷是公主的奶嬷嬷,在宫中这么久,却是头次见到平安这样的孩子,说话不绕弯,眼神也不躲闪,着实纯真。
若在从前,平安提出这样的要求,甭管她多讨喜了,老嬷嬷定会推拒,可是玉慧刚被罚,里头就是豫王的手笔。
而她如何不知,那天是豫王把平安姑娘带去尚衣局的,她正好替八公主,试探一下。
当即,老嬷嬷不再犹疑,说:“王爷是在太寿宫见元太妃,不过,我只能把你带到那,能不能真见上,我不保证。”
于是,老嬷嬷专门折返回知行殿,同薛静安、薛常安说了一句八公主找平安有事。
这回再如何,也不会是玉慧诓骗人,薛静安和薛常安便先出宫。
平安跟着老嬷嬷,到了一处宫外的抱厦。
老嬷嬷说:“姑娘且在这等着。”
平安点点头。
闲着没事,她从小挎包里,拿出一本诗经,翻开。
女官说了,要多看书。
…
太寿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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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了早饭,元太妃自也知道儿子的打算,说:“你既已插手东宫的事,往后,就没法再避世了。”
裴诠道:“儿臣明白。”
元太妃要清修,裴诠只呆了片刻,他出了宫殿,路过抱厦,他脚步一停。
抱厦敞开的窗里,阳光落在其间,勾出少女明媚的身姿。
她就端坐在窗户旁,头上扎着双环髻,却没了往常亮色的红发带,别着两朵青色绢花,随着她的动作,绢花的珠蕊轻颤着。
见裴诠目光向着抱厦,自有宫人解释:“殿下,那是薛家二姑娘,八公主奶嬷嬷带来的,奴婢这就让她走。”
裴诠凉凉地瞥了那宫人一眼。
宫人赶紧闭嘴。
裴诠收回目光,前头他找人彻查,去皖南回来的人说,她以前住在姓张的家中,张家人待她不薄,不过被薛家瞒下,京中尚不知此事。
这么说,她说她是张家姑娘,不算说谎。
也是她张家的大哥,把她带去临江仙,钻了东宫布置的空子。
此时,抱厦里的少女双手捧着书,头快埋进书里,上下眼皮正在打架,困成软软一团。
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裴诠指尖微微蜷起,目光骤地一暗,但是,他就算不满这门婚事,也是他自己的事,容不得旁人插手,哪怕欺负她,而这次,玉慧过线了。
不自觉间,他已经走到窗户旁。
平安犯着困,突的,眼前的天光,被挡去大半。
更适合睡觉了。
她安心地闭上眼睛,下一刻,她手上一空,那本诗经被抽走了。
她心内疑惑,缓缓睁眼,一抬头,便忽的撞入一双沉夜般漆黑的俊眸中。
平安眨眼,又眨眨眼,眼前的朦胧终于褪去。
只看豫王着一件石青地飞鹤纹圆领袍,头戴描金玉冠,身形若剑若竹,修长俊逸,浓墨挥笔勾出长眉入鬓,目若点漆,鼻梁高挺。
那浅淡的薄唇,无端便有三分薄情,冷冰冰的。
平安反应过来了。
她朝他伸出手。
裴诠把书递给她,她收到书,放到一旁,又一次朝他伸出手心,就像雀儿把肚皮露在他眼前,白白净净的。
裴诠隐隐猜到,她想要什么,却问:“还要什么?”
果然,平安语气轻缓:“发带。”
她一直惦记着她的发带,昨晚都没睡好。
裴诠垂眸,看了眼她的书。
忽的,他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遽然占据了他的脑海——这是他的未婚妻,就算被欺负,也只能是自己欺负。
他不轻不重地觑向她,问:“刚刚在看书?”
平安点头。
裴诠薄唇一勾,笑意不达眼底,说:“又说谎,你睡着了。”
平安隐约记起来,上回,他说她说谎,抽走她的发带,这次他认定她说谎,所以,还是要扣着她的发带。
她也没说谎,她是在看书,可就是……哎呀,书里写了什么。
她缓缓朝诗经伸手,下一刻,裴诠一根手指,似是不经意地抵住书封,她根本翻不开。
平安只好一边回想,一边说:“我有看的,关关,雎鸠……在河之……”
裴诠看着她。
平安歪了歪脑袋:“啾?”
裴诠:“……”
14.第十四章
平安不是很肯定,只记得,大概这么读。
候在一旁几步开外的刘公公,不由笑了一下。
裴诠攥着书,他面色一如寻常,没什么变动,语气也是清冷的,却说:“刚刚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平安鼻尖微微皱了一下,那么长的句子,让她再说一遍……
她明白了什么,清泠泠的眼里,似是多了一丝同病相怜:“王爷,也不会?”
可是,她还不太会,便指指裴诠手里的书,声音又轻又真诚,道:“看书。我不能乱教。”
刘公公险些又压不住唇角,但被裴诠轻轻觑了一眼,他连忙低头。
裴诠缓缓松开那本诗经,他将它放在平安手心,道:“那你翻一下。”
平安低头捧着书,从藏蓝色的书封开始,一页一页往下翻,两鬓簪着的宫纱绢花珠蕊,随着她的动作,颤了一下,又一下。
裴诠想,如果换成那条红色的发带,就算是好好扎在她发间,它也会招摇地曳来摆去。
突的,一瓣新嫩的桃花花瓣,从上方幽幽掉落,落在宫纱绢花上,分明桃花为真,绢花为假,可这抹粉,却侵扰了翠青的绢花。
不知怎么的,他抬起手,从绢花上,捻走那片花瓣。
平安正好抬头,裴诠倏地收回手。
她一无所查,将翻到的书递给他看,那倒也不是正经的大字,而是一幅雕版画,上面黑白线条画着河与山,只左上角字迹小小一团,写着: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裴诠眯了眯眼。
这时,去找路的彩芝回来了。
彩芝远远就看到凉风亭附近,多了两道人影,她赶紧小跑过来,待能看清来人气度衣着不凡,以及刘公公的宦官宫帽,她很是一愣。
刘公公表明身份:“豫王爷赏花,闲人避让。”
彩芝又慌又乱,赶紧压抑着紧张惊讶,远远福身,不敢再靠近。
裴诠挪开目光,他指尖微微用力,碾碎那桃花花瓣,刘公公递来一方手帕,他慢条斯理地擦擦手指。
突的,裴诠感觉到自己袖子被轻轻拉了拉,他垂眸,平安已经松开手指,只余自己袖端一点点折痕。
她还惦记着她的发带呢。
裴诠瞧着她,淡淡道:“没带在身上,下次宫里,我给你。”
…
却说薛镐摔了一跤,还被豫王“赶”走,他怕被薛瀚责怪,不敢回宴席上,又想起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自己没办好……
他垂头丧气地走着,碰到大哥薛铸。
薛铸正和新山书院的同窗学子应酬,见薛镐一身狼狈,薛铸很是惊讶,几位同窗也会看人眼色,告一声,就去别的地方了。
他们走远之后,薛铸赶紧问薛镐问:“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弄成这样?父亲不是让你带王爷逛逛花林?”
薛镐支支吾吾:“也没什么……”
薛铸如何猜不到弟弟搞砸了事,又气又急:“机会送到你面前,你都抓不住!”
要说父亲为什么点薛镐,而不是他,他也有点郁闷呢。
薛铸又说:“要是我带王爷在自家山庄,如何都能让王爷尽兴而归,你呢,摔了一身泥巴也不换,被我那些同窗看到,尽出丑!”
薛镐无可反驳。
薛铸摇头,说:“刚刚王爷去了哪,你快带我去,如此还有回转的余地。”
于是,兄弟二人折回那条路,没走一会儿,远远看见豫王一身荦荦大端,自凉风亭的方向走来。
而凉风亭那里的人影儿,不正是二妹妹和她的丫鬟么?
两人皆是一惊。
薛镐急了,虽说大盛男女大防不若前朝严苛,王爷和平安还有婚约,但女孩儿到底容易吃亏,那是他从皖南带回来的妹妹呢!
薛镐一心一意都想着平安,全忘了对豫王的敬畏,只赶紧对裴诠说:“参见殿下,刚刚殿下是和我家妹妹在?”
裴诠不语,刘公公笑了下:“走着走着,意外碰见的。”
这便不是刻意私会,既不逾礼,也回护了平安的名声。
薛镐松口气,二妹妹没事就好。
大哥儿薛铸的心情,比薛镐要复杂很多,他也担心平安,但此时心底里,更害怕裴诠在婚前见到平安。
这种情绪,盖过兄长该有的对妹妹的关心。
虽然平安出落得十分好,不比小时候冰雪可爱的模样差,但平安没有儿时在公府的记忆,有也只有乡野间的。
若平安告诉豫王,她吃过树根,豫王会怎么想?若豫王因此发现平安并非在乡下养病,而是被拐走,这门婚事可不就悬了!
一时,薛铸竟紧张得额上冒汗,他连忙拱手道:“殿下,我家二妹妹说话慢,有时候说的话也没多想,若有些得罪,我先在这赔个不是。”
裴诠眸色一沉,刘公公一下知道自家王爷的心情不妙,便说:“大公子不必担心,方才也只是聊了句诗经。”
竟能聊诗经?薛铸还是自谦地说:“二妹妹如今在宫里伴读,可惜她于读书一道,还不够聪慧……”
终于,裴诠分了点目光给薛铸。
他打断薛铸的话,道:“比你好。”
薛铸:“……”
永国公府这一辈两位爷,都不算读书的料子,只是,薛铸比薛镐好一点,饶是如此,薛铸也花了六年,才考上秀才的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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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见光靠他自己,约摸得三十往后才能中举,不得已以祖辈荫庇,为他取得会试的资格,与天下举子平起平坐。
而新山书院,是大盛最高学府,贤才辈出,如今他能进新山书院,若非说没有靠公府与豫王的婚事加持,恐是贻笑大方。
可是,薛铸面红耳赤地心想,再怎么样,他也不至于不如平安!
只是说完这句,裴诠和刘公公便走了,薛铸抹了把额间的汗。
偏偏薛镐也都听到了,他终于吐出一口气,对大哥道:“大哥,你好像得罪王爷了。”
薛铸尴尬:“我,这……这不该啊。”
可是,他到底是说了什么,竟惹得豫王不悦了?不管如何,他悔恨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说那些话了。
薛镐管不了那么多,又想起大哥说的话,着急地说:“还有你说二妹妹是什么意思?你若怕王爷嫌弃二妹妹,大不了二妹妹不嫁!”
薛铸忙让他小声:“跟着张大壮久了,嗓门也学他?还有这是陛下指婚,你以为二妹妹若不嫁去豫王府,还能去哪?”
薛镐反而思索起来,越发坚定说:“王爷着实人中龙凤,但我见王爷都难免战战兢兢,二妹妹定也怕他,不嫁正好,家里养得起!”
薛铸:“……”
…
回到宴上,裴诠只又再待了一会儿,便告辞,薛瀚不好留他,亲自将他送到山下。
不多时,宫中兴华殿的大珰来到王府。
裴诠刚盥洗过,换了身鸦青暗纹常服,他俊目沉沉,手边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散着一股苦味,仿佛盖住了少年身上所有锐意。
只是,自裴诠上奏起,便是涉世,有些事,再也避不得。
那大太监盯着药汁,躬身道:“陛下差奴婢带话:王爷身体向好,该进户部看一看。”
如今朝廷六部,有三个完全在太子手里,其他的三个,则由文渊阁与万宣帝把持,户部就是其中之一。
若万宣帝真想让豫王于朝中寸步难行,该把他安排进太子手里的三部,自有太子使绊子。
可是,他没有。
裴诠手指点了点药碗,对大太监说:“劳带一句给陛下:谢皇兄提点,只是臣弟怕精力不济,得户部主事之位,察民生之态,便足够了。”
他要了相对于他的身份而言,一个很小的官。
顿了顿,裴诠又说:“若再有闲,臣弟犹记皇兄昔日教导,常怀感激,愿去知行殿,查教侄女侄孙。”
大太监应是,带话离去。
裴诠端起瓷碗,一口口饮下药汁。
这日,宫门落钥前,万宣帝的消息,自宫中传回豫王府:
“允。”
15.第十五章
既是设宴款待豫王,豫王走了没多久,宴席也散了。
入夜前,室内烛光幽微,明亮的铜镜前,丫鬟青莲在给平安通头发。
平安的头发到腰际,又长又黑,落到手里,冰凉柔顺,手指推着齿密的银篦,竟也能轻松通到发尾。
青莲有些心不在焉,她一边梳着,一边留意外面的动静。
须臾,冯夫人就进来了,想来是彩芝同冯夫人说了,今天平安在凉风亭遇到豫王。
青莲手指颤了起来,如果平安把那天在临江仙的事,都抖落出来,到底是她失职,依冯夫人的性子,她只怕要被打发去庄子里!
果然,冯夫人轻声细语地问平安:“乖儿,今天你是遇到豫王殿下,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平安有些犯困。
听到冯夫人的声音,她转过身,看着冯夫人,只说:“一起看了书。”
她没有提先前的临江仙,青莲如蒙大赦,心中又感激,虽然姑娘懵懂,并非刻意,可着实帮了她一回。
冯夫人心情复杂。
豫王待平安的态度,比她想象的要平和,她既隐秘的高兴,又有担忧之处,那就是归根结底,豫王对薛家,情谊不足。
如今当家的薛瀚,在都察院任左佥都御史,到底清贵,正身守己,从不结党,再者,薛家这一代,薛铸薛镐没有一个能入豫王的眼。
来日,豫王登极大宝,薛家是可以跟着风光富贵,只是,这期间,薛家恐也有心无力。
一门顶顶好的婚事,若是只是女儿高攀,将来,女儿又要如何自处?
从前平安没回来前,冯夫人没想这么远,如今,却也有了愁苦,只是,她宁可受千百倍这种愁苦,也不愿再失平安。
她看着平安,兀自思考怎么为她打算才好,却听平安轻软地唤她:“娘。”
冯夫人回过神,她心一软:“什么事?”
平安:“我想要,多一本书。”
“书?”冯夫人反应过来,“你在读的诗经么?让二哥儿给你带一本……不,去找你祖母拿吧。”
薛家并非诗书起家,从第三代平安的父亲开始,才读书读出名头,旧书籍归纳在书阁里,钥匙则放在秦老夫人那,每年搬出来晒一次。
如此,冯夫人和平安一同到了怡德院,道明来意,秦老夫人让雪芝拿钥匙,带平安去找书。
冯夫人和秦老夫人干坐着吃茶。
近来她来怡德院的回数,比去年半年都要多,当然,她这次来,是有目的,只为老太太对平安的宽容。
她还记得,上回本以为平安顶撞郡主,会被老太太罚,结果匆匆赶来,平安睡在老夫人身旁的样子呢!
既是为平安打算,她希望祖孙更亲近点,单论京中,秦老夫人的面子,比薛家世袭罔替的公爵还管用。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难免有些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嫌疑,冯夫人正不知怎么开口,大丫鬟绿菊进门来,便说:“老太太,饭菜备好了。”
秦老夫人打发冯夫人:“找到书,你们就走吧。”
从来儿媳要伺候婆母,不过秦老夫人嫌累赘,与子女也不多亲近,这事便如请安搁置。
冯夫人连忙试探:“母亲可要用饭了?我那小厨房今日没做什么好的,让平安在怡德院吃吧?”
秦老夫人知晓她疼爱平安,怎么可能没做好吃的?
她淡淡地说:“不用,省得吃不惯,回头你还得给她开小灶,做东西吃。”
这话拒绝得生硬,冯夫人尴尬,恰好,平安怀里抱着一本书,迈进屋中。
她来之前,在春蘅院洗漱过,头发简单编成辫子,盘在脑后,斜斜簪着一根白玉簪,越素净,却越显出她眉眼纯澈,粉面桃腮,娇美明媚。
她听到点声音,轻轻眨眼,问老太太:“吃?”
冯夫人找到台阶,说:“平安,今晚在祖母这儿吃,如何?”
平安没有一丝犹豫,她抱着书点头,眼底还有一丝期待。
还没吃过怡德院的饭呢。
冯夫人看向秦老夫人:“母亲您瞧她,听到吃就走不动道了……”
这回,秦老夫人沉肃着眉眼,叫雪芝:“多摆一副碗筷。”
既是一副,那也没冯夫人的份,老太太只要平安留下吃饭。
冯夫人离开怡德院时,还有些不习惯,老太太是家中一座巍巍高山,从来只能仰观,令人心生敬畏恐惧。
平安却好像靠近了她。
…
怡德院的小厨房里,做了二十年一个口味的厨娘刘妈妈,听着雪芝的交代,猛地一唬:“你说做什么菜?”
雪芝心里欢喜,笑着说:“蜜汁卤梅花,山楂糕,就这两个菜,快些做好。”
刘妈妈嘀咕:“这不小孩菜么,老太太怎么会喜欢……”
雪芝:“就是做小孩菜,二姑娘等着吃饭呢!”
这下,刘妈妈又是一唬,不是除夕的日子,从没有小孩敢来怡德院吃饭。
匆匆加了两个菜,刘妈妈把围着的襜裳解开,擦擦手扔下,又偷摸摸到厅堂那边敞开的窗户瞧。
这不去不知道,一去才发现,绿菊和几个老嬷嬷,也都在偷看。
几人噤声,透过窗户瞧。
热腾腾的饭菜上齐了,只是老夫人信佛,桌上没有荤腥,平安姑娘没觉得不对,她筷子夹向一道炖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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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夫人箸尖一停。
刘妈妈是掌勺的,当然知道,炖青菜是老太太常吃的一道菜,少盐少油,很没滋味。
而且,老人牙口不好,什么菜都烧得软烂,大人都吃不惯,何况小孩。
不知为何,刘妈妈都捏了一把汗。
筷子回到平安碗里,烂烂的青菜,铺在饭上,菜汁渗透饱满的米粒,瞧着就不如其他的好吃。
她却吃得格外认真,细嚼慢咽,好似每一口饭都很珍贵,都很香甜,让人看了胃口大开。
外头偷瞧的刘妈妈,心里软成一团,这孩子,当真招人疼!
祖孙二人吃饭都不出声,然而,秦老夫人不知不觉间,眉宇的“川”纹全展开了,还比平时多用了半碗饭。
撤桌时,绿菊进门来,她手上端着一碟蜜饯,说:“老太太,这是厨房的刘妈妈日前做的红枣蜜饯,说想给二姑娘尝尝。”
蜜饯有六个,二姑娘刚吃饱,刘妈妈怕给多了,二姑娘全吃了会胀肚。
秦老夫人说:“带回去吃吧。”
平安先尝了一个,眼睛一亮,随即,她葱指拨弄了一下,仔细数了数,将剩下的蜜饯分成两份,她拿走两个。
秦老夫人以为她不喜欢吃,问:“怎么不全拿走?”
平安手里揣着两个,她看着秦老夫人,声音又甜又糯:“甜的,祖母也吃。”
秦老夫人:“……”
…
小厨房里,刘妈妈在备明日的菜。
雪芝走来,笑道:“刘妈妈,往后你那红枣蜜饯,多做一点。”
刘妈妈:“诶!二姑娘喜欢吃,是不是?”
雪芝说:“何止呢,二姑娘一句话,让老太太吃了一个!”
刘妈妈张大嘴巴:“真的?”
雪芝:“千真万确,还是我放在碟子里捣糜烂,给老太太吃的。”
秦老夫人从年轻到现在,有个老毛病,轻则心悸、出汗,重则昏厥,宫里御医都说老太太得吃点饴糖、麦芽糖,但老太太不爱吃甜,连补气的小建中汤的饴糖都放得很少。
如今,竟因二姑娘,吃了一个蜜饯!
刘妈妈又惊又喜,道:“二姑娘,真真是个妙人!”
…
那分出来的三个蜜饯,秦老夫人吃了一个,剩下的两个,就给平安。
彩芝给平安整理明日带进宫的东西,两本诗经都带上了。
平安在用一个圆形珐琅盒,把四个蜜饯放进去,用圆盖压好,塞到小挎包里,明天一个自己吃,一个给薛静安,一个给薛常安。
还有一个。
那就,给好看,但什么都缺的王爷。
16.第十六章
翌日,十天一隔的大朝会上,裴诠换下蟒袍,摘下白玉冠,他戴上展脚幞头官帽,身着青色圆领袍,手持笏,列于百官之中,若鹤立鸡群,俊朗耀目。
大盛旧例,储君以外的皇子入朝,与百官同衣,从前豫王虽也上朝,却从未参政,如今却撤下王爷威仪,换上正六品官袍。
豫王参政了。
明面上官职小,实则看万宣帝肯不肯放权,否则,就算豫王当上户部尚书,也只能是虚职。
而今天早朝上,万宣帝分派给豫王的,却都是实权的。
再看东宫,太子告假。
明明才刚夏日,朝上百官,却嗅出一点秋意之凉。
…
凤仪宫大殿内,隐隐一股龙脑油味,凉飕飕的,张皇后头戴一道蝠纹抹额,宫女正给她揉着额角,从昨夜,她就犯了头风,到现在不见好。
太子妃李氏坐在下首,泫然欲泣:“东宫是早预料到了的,王爷的官职也不大,只是,陛下还要王爷去知行殿……”
开国圣祖有言:知而行,行以致知,方能治天下。
因此,在知行殿读过书的皇子,不一定承大统,但承大统的储君,势必去过知行殿,以遵祖训,是为正统。
从前裴诠师从大学士,虽是独一份的待遇,东宫看在眼里,却也知道终究不算正统,而今,万宣帝竟也让裴诠去知行殿。
东宫自有怨,到底谁才是万宣帝的血脉,万宣帝真把自己当圣人了,好不容易到自家手里的基业,就要让给豫王?
那豫王遵先帝为父,遵万宣帝为兄,太子夹在其中,又算什么?来日太子登基,莫不成大盛最尴尬的皇帝?
自然,此话大逆不道,李氏心中再不甘,也不敢提。
张皇后闭眼:“圣旨已下,金口玉言,岂有改的道理?”
李氏擦眼泪,说起另一件事:“也是,臣妾是瞧玉慧整日在家中,很无趣,心疼罢了。”
提起玉慧郡主,张皇后也是不舍的,不由想起薛家,要不是秦老夫人进宫觐见,她也绝无可能让薛家姑娘给八公主伴读。
而她与薛家渐行渐远是发生在平安被拐后,至今,她还没见过薛平安。
都说她在乡下养了十年,如今气度不凡,半分不像村妇,她倒也好奇。
张皇后叫嬷嬷:“把八公主的伴读都叫来,本宫还没见过她们。”
不多时,嬷嬷便带着四位姑娘前来,分别是薛家三位姑娘,以及宁国公府的徐敏儿,四人皆低头,行跪礼,拜下:“参见皇后娘娘、太子妃殿下。”
她们这个年纪,身量苗条,各有千秋,只是其中一人,肩背薄削了些,却姿仪轻盈,好似独立尘世,仙姿佚貌。
张皇后:“抬起头来。”
底下姑娘一一抬头,张皇后目光掠过她们的面容,停在那位早早引起她注意的女孩儿身上。
她一眼就认出,她肯定是薛平安。
张皇后是抱过小平安的,当年小女孩若仙童,冰雪可爱,她自己瞧着也很喜欢。
如今薛家有女长成,和小时候很像,却更好看了,好一张芙蓉面,眉眼精致,肌肤细腻,体态曼妙,她在哪里,就将哪里遽然点缀出一抹亮色。
最难得的是她眉目一如当年,清澈明亮,烂漫纯稚。
太干净。
张皇后想,这样一个女子,可压不住豫王。
因玉慧被禁足,多多少少和薛平安有关,张皇后叫她们来,是有打压之意,只是,真到了这时候,她又犹豫了。
太子妃李氏见张皇后不说话,便对四人说:“听说你们在云桃山庄,玩了一日?”
薛家三安没答,徐敏儿说:“回殿下,正是,如今桃花开的最后一轮,再晚一些,只怕花也谢了。”
李氏冷笑:“可惜,玉慧郡主还有十多日,才能像你们一样出来走走,踏青玩耍。”
薛静安和薛常安这才相继明白,原来凤仪宫传唤她们,是为这事,顿时心跳到喉咙口。
徐敏儿知道此事与自己无关,她闭上嘴,见到薛静安、薛常安紧张,她心里隐隐有些好笑。
以前,薛家因为这门婚事,惹得东宫不喜,吃了不少挂落,不过那是以前,日后裴诠参政,东宫再没法明目张胆针对豫王府。
这时机正好,宁国公府该和豫王府搭上关系了。
当下,另外两安正低头不敢言语,徐敏儿有些好奇,平安是不是也正惶恐着,便悄悄看向平安。
这一看,徐敏儿愣住,她们三人不敢妄动,平安却从容不迫,半分没被太子妃的话影响。
甚至,她好像,还在认真地看着张皇后。
徐敏儿都怀疑自己看错了,她怎么敢的?再看一眼——
平安确实在瞧张皇后。
张皇后清了下嗓子,徐敏儿赶紧低头。
平安依然淡然平视。
按说,官宦子女不能这么直视皇后,只是,平安眼睛水润润的,眼神毫无冒犯,被她看着,反而像自己身负什么不得了的才能,多被她看看,才好呢。
张皇后不由摸摸额上抹额。
李氏不见平安惊怕,心里不悦几分,又说:“薛平安,玉慧被豫王惩罚,禁闭在家中,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平安这才把目光,分一点给太子妃,她想了想,原来这几天,玉慧没来知行殿,是被关在家。
她有点羡慕,轻声说:“不用进宫读书了呀。”真好,这样的好事,王爷就没对她做过。
张皇后:“……”
一霎,李氏脸色黑如锅底,好一个薛平安,居然嘲讽玉慧!
她刚要开口,张皇后却说:“行了,你们回去吧。”
四人再行礼,起身退出凤仪宫。
把人叫来,还没下马威,却这么轻飘飘放走她们,李氏不服:“母后!”
张皇后冷声:“你也跟玉慧一样脑子不清醒,要在宫里羞辱薛家的女孩么?”
李氏忙起身行礼:“臣妾知错。”
张皇后想起薛家平安那双眼眸,她活了五十多年,如何听不出那句“不用进宫读书”的诚挚?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比起进宫当伴读博得好处,她却觉得,在家吃吃喝喝,也有趣味。
要不是这是薛家的姑娘,张皇后当真会笑了,毕竟,深宫高墙里,从不缺长袖善舞的聪明人,却也没有说真话的愚人。
愚人愚人,自有天福。
若玉慧有她三分心性,也不会做出大庭广众之下,把人骗去换衣裳的事。
虽然张皇后疼宠玉慧,这次,却也是玉慧太不谨慎。
罢了,她示意嬷嬷解下自己抹额,又说:“都还是小孩呢。”
大人的事,何必牵连小孩。
…
离开凤仪宫,平安还在回想。
乡下围在榕树下的老人家们总说,帝后是为龙凤,乃大盛天命。
今天她亲眼看到了,皇后不是凤凰,是人,那皇帝应该也不是龙,也是人,以后回皖南,记得告诉大家。
而薛静安心里很愁:“皇后娘娘,不会厌恶我们吧?”
薛常安看了眼徐敏儿,才小声说:“大姐姐,这些话,不好随便说。”
薛静安噤声,徐敏儿便说:“你们放心,我不会乱说的,还有殿里平安妹妹那些话……”
说着,三人一起看向平安。
徐敏儿有些不是滋味,平安刚刚说那些话时,乍一听,就是在嘲笑郡主不用读书。
可是,她说了这样的话,张皇后反而没说什么,放她们出来了,难道,不敬皇后也可以么?
薛常安也若有所思,薛静安却很感谢平安。
她在薛家姑娘中排大,如果让她回皇后,她说话能不磕巴,都很好了,何况回答得让张皇后满意。
果然平安回来后,她遇到的,都是好事。
她们三人心思各异,平安却打开身上的挎包,拿出个彩绘珐琅圆盒。
打开来,一共是四个红枣蜜饯,很是饱满,她把蜜饯分给薛静安、薛常安,正好吃个蜜饯压压惊。
徐敏儿没等平安问,便摆摆手:“我不爱吃甜的。”
平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片刻后,四人终于走回知行殿,却看知行殿一直关着的左偏殿,今日打开了,打扫已于昨日做好,里面是纤尘不染。
知行殿左偏殿为皇子所用,右偏殿则是皇女。
徐敏儿猜到,是豫王要到知行殿,他早过了开蒙的年岁,来知行殿,更为祖训,于名义上走个过场,当年万宣帝也是如此。
她心下紧张,又按捺不住激动。
恰此时,便看一道青色身影,走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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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前面,其中一位公公落后半步,少年被拥着进了知行殿。
裴诠身量颀长瘦削,却不算单薄,一身青色圆领袍着于身,束出宽肩窄腰,他眉浓发黑,肤白唇淡,鼻峰凌厉,远观有如一道峻拔却森冷的青山,引人心倾神驰。
徐敏儿袅袅一拜:“王爷。”
裴诠步伐顿住。
徐敏儿一喜,便看裴诠垂眸,对站在她身后的人,道:“过来。”
徐敏儿愣住,就看平安走了出去。
薛家另外两个姑娘都有些惊讶,而徐敏儿心里骤然泛酸,这也是宁国公府出手晚的坏处了,却是失了先机。
否则今日豫王叫的,就不会是平安。
…
平安看到裴诠,有种“果然”的感觉。
王爷不会读书,所以,和她们一起来读书了,不过他也可以关自己禁闭的。
她想着,一边跟在裴诠身后,他们走到知行殿外,裴诠从袖子里,拿出一条红色发带:“你看看,是不是它。”
平安眼睛一亮:“嗯!”
裴诠把盒子换到左手,她的目光也轻轻晃到他左手,他把盒子放到右手,她又看向右手。
仿佛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米,勾着一团毛茸茸的小雀左顾右盼,但也不来抢,就眼巴巴地望着他。
裴诠目光微顿,这乖顺的样子,倒叫他不好再欺负似的。
但他攥着发带,也不轻易松手。
平安想起什么,她低头,从她身上那只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圆盒子,里面是一颗晶莹透亮的红枣蜜饯,散发着甜蜜的滋味。
裴诠低头一瞥:“给我的?”
平安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眼底还有一丝期待。
一旁,刘公公想着,殿下从来不会食用外面的东西,这平安姑娘怕是给错了。
裴诠伸手接了过来。
圆滚滚的蜜饯,在空空的小盒子里转了一圈,轻轻碰撞边缘,好像要抓着一条缝隙,叩进人的心怀之中。
裴诠看着蜜饯,长睫掩去了他眼底神色。
却听平安语调轻缓,说:“都说,好吃的。”
蓦地,裴诠捏着盒子的手指一紧:“都?”
他缓缓抬眸,眼底倏地变幻,却如渊底沉浸的黑色石块,愈发沉冷,“你还给了别人?”
平安不觉有异,只点了点头。
裴诠面无表情地将盒子合起来,递给平安:“不好吃。”
平安:“诶……”
刘公公倒觉得寻常,殿下从前可中过好几次毒,他对平安摇摇头,又连忙随裴诠朝殿内迈去。
…
吏部主事徐砚从远处走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红墙之前,少女无意间,就闯入了人的视野里,她一身银红妆花留仙裙,肤若梅间一点雪,眼似山中一缕春,有种不似人间的仙逸之姿。
便看她双手捧着盒子,微微歪着脑袋看门内,似乎在疑惑什么。
如此美人,唯恐唐突,徐砚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他走上前,道:“姑娘是……”
平安转过头看他。
门内,裴诠也回过头看他。
徐砚这才留意到,裴诠就在门口,他顿时对眼前姑娘的身份,有了几分揣测,暂且放下旁的情绪,他对裴诠行礼:“王爷,下官徐砚,奉命为王爷厘清人员事务。”
裴诠不置可否。
说到徐,平安突然想起徐敏儿,徐敏儿说,她不喜欢吃甜的,她突的问徐砚:“你喜欢,吃甜吗?”
徐砚愣了愣,道:“倒还可以。”
平安打开盒子,手一伸,递到他面前。
徐砚看着蜜饯,有些莫名,却在平安清澈的目光下,忍不住伸手接过。
总觉得不接,就有些罪大恶极。
平安松口气,她一天吃一个,已经吃够了的,剩下的一个,不能浪费,每一粒粮食都是汗水换来的,很珍贵,还好还有人要。
她一抬眼,突的望进王爷黑沉沉的眸中,不知道他看了多久,眼底若起了浓雾,又稠又重,吞噬掉了所有情绪。
裴诠浅淡的薄唇,却轻轻一勾,似笑非笑,意味不甚分明。
徐砚捧着盒子,正和平安道:“那,多谢姑娘了。”
平安看着裴诠浅怔,她眨眨眼,轻轻地“嗯”了声。
17.第十七章
薛府。
彩芝招呼青莲:“快一起找找端午要穿戴的衣裳,就那套软烟罗缎子的……”
青莲应声,一边翻了下妆奁,突的看到那条许久不见的红色发带,那是二姑娘自皖南回来,就带着的。
有一阵不见了,青莲还暗自奇怪呢,结果,它又回来了。
平安刚从怡德院那边回来,她迈进门,就看青莲手里拿着那条红色发带。
那天它被一个镶金的玉带钩缠住,由豫王身边的刘公公,拿来给她的,刘公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而平安才记起,她特地带去的诗经,还没给他。
到现在,平安都记得裴诠的眼神,那么幽深而凉薄,像树叶上的霜,手指一碰,那股冷意,从指头沁到了心里。
他好像,又什么都不缺了。
…
青莲正问呢:“姑娘,明日要不要用这发带?正好和那身衣裳般配。”
平安回过神,点头,就扎这个,很久没有用了。
彩芝手里抱着套衣裳,有些唏嘘。
姑娘还留着从皖南带来的发带,依冯夫人如今疼爱姑娘的劲,若姑娘要回皖南看看,也不知道冯夫人准不准。
不想这个事了,彩芝对平安说:“明日端午,咱府里给龙舟赛捐了一千两纹银呢,夫人说了,明日姑娘们一起去看。”
提到龙舟,平安眼前一亮。
以前端午,张德福和张大壮都会带着她,去州府看龙舟赛。
平安道:“和张大哥,一起。”自从进宫读书,和张大壮都没见过了。
彩芝和青莲对视,事关张家,两人犹豫,隔间外冯夫人正好听到了,她走进来,一边笑道:“可以,让你二哥,和张家大哥一起带着你。”
平安有些高兴。
冯夫人揉揉她的发顶,心内叹口气,到底是薛家缺失了十年。
再者,如今京中全知道了豫王参政,将来平安是否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也未可知,不如趁现在还松泛,尽量满足她所愿。
…
隔日,公府内各处熏艾,大厨房里,热腾腾的粽子一笼笼出锅,送到各房各处,也有丫鬟小厮的份例。
快到巳时,薛静安和薛常安还没来,反而是春蘅院这儿得了闲。
彩芝知晓,她们的姨娘定要她们做绣活,给老太太、大太太尽孝,得下午,才肯让她们出来呢。
彩芝便对平安说:“咱们先去临江仙找二爷。”
盛京赛龙舟就在浩江,临江仙沿浩江而建,往日就很热闹,今日更是因龙舟赛事,车辆往来繁多。
临江仙二楼的廊道,薛镐去问掌柜了,平安见到张大壮,她眨巴眨巴眼,说:“胖了。”
张大壮:“……”
他在京城这段时日,自然是吃吃喝喝,闲得没事干,肉就养起来了,他搓脸嘿嘿一笑:“回皖南就瘦回去了。”
又问:“你在宫里读书怎么样?没有被为难吧?”
平安摇头,又示意张大壮低头,她压低声音,说:“皇后娘娘,不是凤凰。”
张大壮:“哈哈,原来是这样!”
帝后是龙凤那一套,总是村里老人们喜欢讲给小孩听的故事,平安听久了,又从没见过,自然当真。
这么一想,张大壮是有点想皖南,可是把平安独自一人留在这,他又做不到,张德福和周氏知道了,也得把他抽死。
趁着薛镐去问掌柜的,张大壮又问:“上回你也看到了那个……人了吧?”
平安点点头。
张大壮紧张:“你觉得他怎么样?可不可以跟他成婚?你放心,你要是不喜欢他,大哥可以带你回皖南,爹娘养得起你。”
张大壮的话有点长,平安慢慢听着,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他好看。”
她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子。
张大壮听着平安肯定的语气,倒是放心,嘟哝:“好看总比难看好,他要是不好看,更别想配你!”
正说着,薛镐回来了,张大壮赶紧闭嘴。
薛镐怒气冲冲的,掌柜的跟在薛镐身后,讨好地说:“薛二爷,这次真是个意外……”
张大壮:“怎么了?”
掌柜的擦擦汗:“二楼的房间,一直以薛二爷的名义留着,但薛二爷上个月没交钱,我以为是不要了,加之五月的赛龙舟,多得是人要包间,就、就先给别的人家……”
分明是薛镐自己没交钱,张大壮立刻帮理了:“那是我们的不对。”
听了张大壮的话,薛镐更怄,他的钱都拿去请张大壮吃喝玩乐,自然忘了预留钱在临江仙了!
但这临江仙也不该如此,依他的身份,就不配赊一个月吗?
薛镐骂了声掌柜的:“你不想做我这门生意便早说,省得我们还要白跑一趟!”
张大壮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嚷嚷:“也是啊,我们都来了,现在各家都没位置了,能去哪看龙舟呢!!!”
平安捂了捂耳朵。
…
临江仙三楼。
不同于一楼二楼往来沸腾之声,这地儿依然清幽雅致,垂落的纱幔都挂了起来,让夏风拂过,带来江面的凉爽之风。
楼下突的一声震喊,裴诠落下的画笔一顿,一幅夏荷图画坏了。
见状,刘公公皱眉,他打发人下去看看。
不一会儿,侍卫上来,道:“是永国公府的公子和姑娘,因为临江仙没有安排他们的包间,正不满着。”
刘公公看了眼裴诠,裴诠眉目淡然,不动声色,他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只挽起袖子,重新铺开一张画纸。
刘公公问:“是哪位公子姑娘?”
侍卫:“是二公子,和二姑娘。方才,属下瞧着宁国公府的公子正与他们搭话,应当是请他们到包厢,一同观看龙舟赛。”
这回,裴诠眉梢微微一抬。
…
二楼。
许是张大壮嗓音太大,又一包间的门打开,却看徐敏儿和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徐敏儿见到平安一愣,笑了笑:“平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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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正是徐敏儿的长兄,宁国公府世子徐砚。
薛镐看到徐砚,更觉脸上无光,恨不得拽着张大壮和平安,这就遁地而走,偏偏徐敏儿已经招呼了平安。
徐砚也看到了平安,他那日回去后,就同妹妹问清楚了,知道给蜜饯的姑娘,是永国公府的二姑娘。
从来只听说这乡下回来的二姑娘,另有气度,可真见到了,他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当下,他依守规矩,不把目光往平安那儿,只对薛镐和张大壮一拱手,道:“两位公子,我们房中尚有位置,若不嫌拥挤,请往这儿来。”
张大壮哪被人叫过“公子”,不知道怎么回了,薛镐却一脸尴尬,徐砚包间的位置大不大,他能不清楚吗?就是徐砚占了他包间!
也难怪这临江仙不给他留位置,都是公府子弟,徐砚已入仕,比他在工部捐的官,大多了。
薛镐心里有气,说:“不用了,我们去一楼看吧。”
张大壮不明所以:“一楼能看到什么,不如去三楼呢?”
三楼?他这一声落,几人都是一愣。
徐敏儿先笑了出来,道:“公子是不知道么,三楼可不是常人能去的地儿。”
张大壮理直气壮:“我当然知道,但我妹妹身份也不一般,怎么去不了?”
薛镐听了,脸上一烧,没错,平安是和豫王有婚约,但豫王的表示太少了,上回他在豫王那就没有什么好脸,这回又要丢大脸了!
他死死咬着牙,真恨不得给张大壮一拳。
徐敏儿却看向平安。
那天在宫里,豫王是叫了平安,可之后好几天,再没有那样的事,豫王见着她们伴读几人,一样视而不见,十分冷淡。
她看在眼里,便问平安:“平安妹妹,你怎么想?”
徐砚这才顺着妹妹的话,看向平安。
平安今日扎着双环髻,红色的发带,配上粉色的簪花,一身轻红,愈发渲染出她眉眼的好颜色,与那日在宫中初见相比,自有一番娇憨可爱。
而平安看向不远处三楼的楼梯口,她想了一下,道:“我想去。”
徐敏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笑平安天真烂漫,可细究起来,又哪儿没有一点嘲笑她不自量力的意思呢?
就是张大壮这样的糙汉,都皱了皱眉,心道我妹子说想去,你笑个屁。
下一瞬,三楼楼梯口那儿,一人小步走了过来,却是跟在豫王身边的刘公公。
刘公公躬身,朝平安道:“诸位,请上三楼。”
徐砚愣了愣,徐敏儿的笑意,也僵在唇角。
薛镐则突的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张大壮倒是心气顺了点,这妹夫么,还算上道。
只平安如常地点点头,她对薛镐、张大壮道:“走呀。”
薛镐迈开步伐的时候,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他,他也可以去么?
徐敏儿心里一紧,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刘公公抬手拦了下:“姑娘留步,王爷只请了平安姑娘一行人。”
18.第十八章
沿着一道木质楼梯,把守的侍卫一一让开,三人继续往上登。
薛镐拿着袖子擦擦汗,张大壮见了,鄙夷:“安心吧,豫王不是什么坏人。”
真要是坏人,平安肯定不会说他好看。
刘公公回头瞅张大壮,薛镐瞪大眼睛,真恨不得跟张大壮割席,这小子,一把嗓门还喜欢瞎嚷嚷!
不过,他瞥见平安,心跳渐渐缓和,二妹妹和豫王在桃花林见过,都没惹王爷不喜,他可不能拖后腿。
几步路,三人都到了临江仙三楼。
与平安上次来不一样,纱幔都扎了起来,暖和的日光,直直地洒到楼阁之中,空气中细小的微尘跳动,多了一张红木云母屏风,雕着嫦娥奔月,意境清幽。
刘公公引三人往栏杆处,这儿已经设了雅座,漆金提梁壶里装了清酒,又备上小炉,放着一盅茶。
茶酒都有了,却是不见主人身影。
知道三人在想什么,刘公公又说:“殿下传话,几位皆可以在此地观赏玩耍。”
看来主人家不在,却招待周全,薛镐彻底放心,张大壮觉出几分松快。
这时,浩江上传来一阵锣鼓喧嚣,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十二条龙舟一一排开,儿郎们着各色衣裳,底下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张大壮说:“这位置,当真好!可比二楼能看的多得多了!”
薛镐小声:“那是,你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
两人嘀嘀咕咕,倒有些臭味相投。
平安被锣鼓声吸引,看了会儿龙舟后,她想起什么,抬起头,环顾四周。
龙舟开赛,张大壮拍着栏杆嚎着,薛镐说他:“快别给红队助威了,我们国公府捐钱的那条船是青色的!”
他们激动起来,便没怎么留意到,平安走到云母屏风处。
屏风一角,镂空的花纹里,一道人影,影影绰绰。
屏风后,裴诠丢下画笔,重新起草的画,连一朵花都画不出来,应是屏风那边太吵了。
他垂眸看向江面,过了会儿,眼睑轻轻一动,眼珠子朝左边挪去。
她到屏风这儿,就不走了,也不说话。
裴诠一手握住画笔,他悬臂,笔端墨汁往下坠,一滴浓黑在纸上晕开一团,似是勾出了他眼底沉重的颜色。
裴诠做事向来一心一意,他不喜欢这种被分走心神的感觉。
须臾,他抬起笔,搁在笔掭上,嗓音微冷:“怎么不看龙舟。”
在张大壮和薛镐的叫嚷声中,裴诠声音不大,不过平安离得近,两人的声音,只有彼此能听到。
她侧首,透过镂空花纹,看着裴诠,也轻轻地回:“看看你。”
这和第一回,她误打误撞来到这儿,和裴诠说的话,一模一样。
裴诠眼眸微寒。
这几日,他是想了,这场婚约属于他,他不可能让人沾染,即使是欺负,也只有自己能欺负她。
而她要给他东西,就得全部给他,他不会和任何人分,哪怕只是一颗蜜饯,哪怕是分给她的同族姊妹,更何况,分给其他男子。
突的,屏风被碰了碰。
平安的手放在屏风处,透过镂空的花纹,能看到她细嫩若花瓣的指尖。
她好像,就要叩开这扇门,走过来似的。
裴诠只听她问:“你生气了。”比起问句,倒更像是肯定句。
裴诠轻哂,不答反问:“你说呢。”
一阵窸窣声后,少女白皙的手,从屏风前挪开,脚步也走开了,裴诠侧过头,亲眼看着那团透过镂空花纹的小小倒影,离开了这儿。
他手指一蜷,收紧拳头。
下一刻,身后,又传来一阵细小的衣裳摩挲声。
裴诠有了个猜想,他缓缓地回过头。
平安从这架屏风另一边,探了过来,她半边身子,还被屏风挡着,只歪着脑袋,头上扎着的红色绸带,微微一晃。
她望着他,清澈的眼底浮光跃金,比满江粼粼波光还要耀眼明亮,轻易冲刷掉一切的晦暗。
裴诠心脏蓦地缩紧,这几日筑起的冷漠,骤然裂开一个口子。
平安直勾勾地望着他,好像那双明眸里,只装得下他一个人,她软软地嘟囔:“生气的人,最大,你要什么?”
似乎有什么,从那道裂开的口子里漫了出来,裴诠垂眸,长睫掩去他眼底的情绪,他声音微沉:“过来。”
平安走了过去。
她今天穿着水红地莲纹百迭裙,走动之间,衣摆摆动的弧线又软又轻,就如她的脚步。
让人看着,只想让这样的步伐,只朝着自己走来,永远不要向着别人,即便,只有一步。
她停在他面前。
裴诠眸色愈深,他微微低头,道:“若我不叫你上来,你是不是会去徐砚那里观龙舟?”
他声音很低,隔着一步,屏风内空间不大,微微的震动,让平安耳尖有点痒,她忍住揉耳朵的冲动,径直看着裴诠,问:“徐砚?”
徐砚是谁?
裴诠:“……”
他从鼻间,嗤嗤笑了一声。
突的,不远处传来张大壮的嗓门:“小妹,你去哪了?”
平安回过头,朝屏风外走去,裴诠伸出手,握住扬起的红色发带,而这次,发带从他手里滑落。
他蓦地攥紧手指。
平安步伐却一顿,她回过身,发带如流云一般,勾出她鬓边的轮廓,映衬出她水润的眼眸,她只看着裴诠,从袖子里摸了摸,拿出一样东西。
她抬手递到裴诠面前。
裴诠沉默地看着她的手,以及她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条崭新的红色发带,更值钱,更漂亮。
平安说:“给你玩。”
她想,王爷还是什么都缺的,还好,她这回准备了。
…
龙舟赛开始时汹涌沸腾,结束得却也快。
张大壮:“你去哪了,你都没看到最后那红队划得浆要着火了……”
薛镐兴致弱了些:“青队输了。”
平安确实只看到开头,却也不可惜,因为,她看到她想看的人了。
还是那么好看。
既然龙舟赛都结束了,再留在三楼也没意思,张大壮说:“走吧,咱们下去逛逛,平日里可没有这样的好时候。”
到楼下,街上摊贩吆喝声不断,平安一下被其中一样吸引了去。
那里卖的是核桃壳雕刻的龙舟,一个个小小的,却很精致。
薛镐赶紧掏钱包:“二妹妹,你要买这个是吗?我还有点银钱。”
张大壮也赶紧掏钱包:“我来!”
那摊贩老板是个机灵的,赶紧把小龙舟堆过来,送到平安跟前:“姑娘要哪个?这核雕龙舟可有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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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浪、万事顺遂之意,是为好兆头……”
平安数了数,道:“十个。”
薛镐和张大壮一惊,十个?是不是有点多了?
老板一喜,正好把他这儿剩下的小龙舟都买走了,他脸上笑开了花:“姑娘真是慧眼识珠!”
平安看向两个哥哥,两人连忙把钱掏出来,一对,居然都花光了,这下可好,都不用争谁给平安买了。
张大壮傻乐呢,薛镐掏掏空了的钱囊,唉,这个月月银,又一下花完了。
他刚这么想,就看平安递给自己一只小龙舟:“喏。”
薛镐赶紧双手接过,顿时一个激动,这是他二妹妹送他的第一样东西,天爷啊,花多少钱都值当!
张大壮也玩着平安给自己的龙舟,笑嘻嘻地说:“总算知道小妹为什么买那么多了。”
薛镐颇为感动,简直都要掉眼泪了,道:“想来是给家里人全都算上了……嘶,不对。”
加上平安自己,他们一家也就八人,但平安买了十个。
剩下的一个,是要送给谁?
薛镐又算了算,突的,他警觉地抬头,便看临江仙三楼,有一道模糊的影子,不甚清晰。
不会吧……
…
这日,薛静安和薛常安,最终还是没出门。
在平安回来前,她二人没被管得这么严,如今平安回来了,她们既得了她的好处进宫当伴读,这种时节,便也让了一步。
免得怕被指着说不懂知足,还要抢人家的风头和快活。
彩芝把小龙舟送到明芜院,薛静安拿在手里,忍不住把玩着,又翻出针线,想给平安再做一个小挎包。
林姨娘冷笑:“人家手里漏一点好东西给你,你就喜欢得不成样,她可是什么都有呢……”
薛静安站起身,道:“娘,你别说了。”
林姨娘:“我说的真话,你又不爱听了。”
薛静安摇头:“娘说得对,但对我来说,和二妹妹争锋相对,才是愚蠢。”
平安一次都没有伤害过她,她每一次叫她姐姐,都是真实的。
她不是圣人,依然会嫉妒平安,可是她也不会有伤害她的念头,因为,她是她的妹妹。
…
此时,薛家三姑娘薛常安跪在地上,是她的生母王姨娘让她跪的。
近几年,王姨娘跟着秦老夫人念佛,但性子也愈发乖戾。
她的大儿子薛铸,一出生就被抱去给冯夫人养着,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次,如今,她一切指望,在薛常安身上。
可薛常安在宫中伴读,并不算出色,她要薛常安做最拔尖的人。
王姨娘冷眼看着薛常安,挥挥手:“回去吧,今日过节,也别真跪坏了,明日进宫不好交代。”
薛常安由丫鬟扶着站起来。
丫鬟红叶心中有怨,哪家的姨娘会这么罚自家姑娘,不说心疼不心疼,就是姨娘,也没权力罚姑娘呀!
可惜冯夫人对薛常安也是不闻不问,王姨娘想怎么教,就成她们母女间的事。
薛常安刚一坐下,又一个丫鬟来了,道:“姑娘,这是二姑娘从外面带回来的小龙舟,可好看了。”
红叶一喜:“姑娘今日虽没有出去看龙舟,但得了它,也是趣味,二姑娘当真把姑娘当妹妹……”
薛常安拂开手:“谁想跟她姊妹情深?”
19 第十九章
薛家三安里,每每薛静安和平安聊话,薛常安保持沉默。
她和薛静安从小比到大,平安回来了,她们两人之间这才少了摩擦,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和解,而是她们都知道,再争,再斗,也越不过平安去。
一开始,她看薛静安按捺着性子,和平安扮姐妹,她就是想看看,薛静安能装多久的好姐姐。
然而如今,过了这么久,薛静安却没对平安暗地里做什么,竟开始替平安着想,真把自己当姐姐了。
薛常安只觉得,如此假仁假义,却不定能在戏本子里看到,真是有趣。
抱着这种心情,她从未与薛静安、平安靠近,总是游离之外的。
就算平安对玉慧说她是她妹妹,又怎么样,不过是回敬玉慧的话罢了。
丫鬟红叶给薛常安揉搓膝盖,她小声说:“这都三天了,瘀痕还没消完,姨娘太狠的心,从前就如此……”
薛常安沉默。
这还是好的,她十岁的时候,和玉慧郡主遇到,被玉慧郡主讽刺了一顿,小孩心性气不过,她没忍住以言语,回刺了玉慧。
那一回,王姨娘恨她管不住嘴,若得罪郡主,只怕更惹得冯夫人不喜,所以她不止罚她跪,还让她一遍遍扇自己巴掌,一遍遍认错。
她若扇得不重,自有老嬷嬷来扇。
那次后,她足有三日没法出门,纵然脸上的浮肿消失了很久,却又好像一直存在。
薛常安抬手,轻摸脸颊。
她是姨娘养的庶女,即使有国公府这么高的门楣,不得大太太重视,若不够出众,这辈子,又能指望什么?
而她好不容易长成,在容貌上压过了薛静安,平安回来了。
薛常安扯了扯唇角,算了,至少这个姐姐回来后,她得以进宫伴读,别的她就不多想了。
红叶刚给薛常安揉好了膝盖,外头,传来彩芝的笑声:“三姑娘,二姑娘有事来找你呢。”
薛常安连忙示意红叶把裤腿拉下来,只是下一刻,彩芝就带着平安,走进了她房中,两人都看到了她脚上的瘢痕。
薛常安不自在地缩起脚。
彩芝说:“二姑娘要写信,正好有个字不大好,大姑娘正好和太太进香去了,只能来找三姑娘了。”
平安也没提方才看到的,叫了薛常安一声:“妹妹。”
这般无视,让薛常安好受点,她生平最不爱旁人的关爱问候,她都挨过来了,再听这事后的一两声安慰,又有什么用。
于是,薛常安被红叶扶着,到长桌一旁的宽纹椅坐下,平安也坐在一旁。
桌案上,都是四书五经、女戒、女论语,摆得整整齐齐,前头平安送的小龙舟,被随手搁在一本书上。
看着就是很不爱惜。
薛常安瞥了眼平安,平安分明看到了,却不以为意,好似送出去的东西如何,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真不知道,这个姐姐的性子,到底是冷,还是热。
自然,薛常安心里再如何想平安,也不会在彩芝面前露半点。
她问平安:“二姐姐,你想问哪个字?”
平安:“龙。”
“龍”字对一个初学写字的人来说,确实复杂了点。
红叶拿来纸笔,薛常安提袖落笔,她写着写着,一撮恶意突的冒了出来,她故意在龍字右边的三道横里,多加了一道。
反正这里除了她,没人看得懂字。
平安拿到了一张大大的“龍”字,她认真地看着它,研究了好一会儿,干脆将自己要写的信件,铺开在长桌上。
她的字相对日常女子所用的簪花小楷,大得多,每一个横折都圆滚滚的,能掐住玩似的。
薛常安不用刻意偷窥,就能直接看到她在纸上写的内容,是她来京城后所见所闻。
这封信,应该是要寄回皖南的。
薛常安心道,这个二姐姐真傻,皖南算什么地方,回了公府,理应和那边断了,不然得惹冯夫人不喜。
但平安握着笔,写得很认真,好像这是什么国家大事,是要呈送到皇帝那的。
薛常安闲来无事,不由撑着手肘,看她写。
平安正在写前几天看龙舟的事,才写到第二个龍字,她张开五指,小小叹了口气。
太复杂了。
再写到龙舟,她笔锋一转,画了一只小船,十分简单的勾勒了一圈,却和案上核雕小船一模一样,惟妙惟肖,别有意趣。
薛常安想,其实她画画还不错,至少比写字好看多了。
这时候,平安写完了龙舟的事,翻了一页纸,又画了两个简单的小人儿,其中一个写上顿顿的“姐姐”,另一个写上圆圆的“好妹妹”。
薛常安赶紧收回目光,好妹妹?她对她有做过什么好事?还有,谁在乎她怎么评价自己?
这时候,平安写完了,她嘟起嘴唇,吹干了墨水,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对薛常安说:“我走了。”
薛常安这才又看她,说:“嗯,走好。”
红叶站在门口,眼巴巴看着两人离开,羡慕:“大姑娘被大太太带去进香,约摸是相看人家去了。如今她既有在宫中伴读的经历,又肯亲近二姑娘,太太看在眼里,自然开始看重她。”
薛常安冷笑:“你若想,你就去春蘅院,让二姑娘收你进房,别在这陪着我吃苦受罪。”
红叶赶紧跪下:“姑娘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只是若姑娘和二姑娘关系好点,总归不亏的。”
公府的仆役们都知道,只要对二姑娘好,就是好事,单说怡德院那个刘妈妈,镇日给二姑娘做蜜饯糕点,太太就封了好多银钱送去呢!
刘妈妈说这是本分,不肯收,老太太还替她收下了,这种事不管心意情谊是否真假,传出去多好听啊!
薛常安不想说话,拿起一本书瞧了起来。
到了黄昏,突的,红叶急匆匆回来,满脸含笑:“姑娘,我们明天起,就搬去听雨阁!”
薛常安一愣:“什么?”
听雨阁在明芜院的对面,离春蘅院也不远,但搬出去便意味着,薛常安不再归王姨娘管教,而是养在冯夫人名下。
她第一反应,就是平安跟冯夫人说了,她膝上有伤的事,冯夫人许是猜到了,因此就让她搬出来。
那王姨娘会不会被冯夫人打发去庄子里?
薛常安一急,站了起来:“是不是二姐姐说的?”
红叶知道自家姑娘要强,最受不了被人知道自己被姨娘惩罚,便说:“我是去问过彩芝的,彩芝说,平安姑娘是说了一句话:想和三妹妹一起玩。”
薛常安低头,死死咬着嘴唇,又说:“就因为她想和我玩,我就得搬出去,谁想和她一起玩?”
她语气很重,不过红叶却觉得,三姑娘并没有生气。
既是太太的命令,当晚,薛常安就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第二天,王姨娘冷眼看着她搬出去。
那个眼神,好似在说:早知你是不可靠的种,当日吃滑胎药就是了。
倒也不是薛常安多想,这种话,她从小听到大,此时竟也毫无伤怀,临走的时候,她还是道了一句:“姨娘,日后莫要熬夜抄佛经,对眼睛不好。”
以前,都是她替姨娘抄的。
王姨娘摆摆手,懒得多说一句话。
薛常安回过头,轻轻扯了下唇角,她其实还记得的,小的时候,王姨娘也会一边哼着歌,一边给她扎头发。
…
听雨阁外种了一排芭蕉,落雨的时候,滴答声不绝于耳,便由此命名。
这日是晴天,夏日芭蕉长得好,绿汪汪的。
薛常安才带着丫鬟们把东西放好,她站在听雨阁正中央,有些怔忪,她真是平安口里的好妹妹么?不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完全可以不用理她的,她又不像薛静安,整日往她跟前凑。
突的,身后一阵轻轻叩门声传来。
薛常安回过头,平安扶着门,她两汪清泉一般的眼望着她,一只小手朝她招了招,道:“妹妹。”
她叫她:“出来玩。”
…
平安记得,在皖南,找小孩玩,或者找上门,或者隔着墙嚎一声。
当有谁被醉鬼爹揍了,就赶紧集结好多好多小孩,都去叫她,得把她叫出来。
小平安总跟在张大壮后面,她一边跑,一边喘气,弱弱的声音,淹没在一群小孩的喊叫声里:“二妞,出、出来玩。”
“出来玩!”
因为被打,真的很疼。
…
太寿宫。
裴诠同元太妃请安。
元太妃向来清苦的面庞上,又多了几分愁容:“如今薛家平安回来,你也参政了,昨日,陛下找我谈了你与薛家的指婚。”
裴诠愣了愣,虽然已料到就在最近,但听到这话,就如一个石子掉到池中,蓦地波动起涟漪。
这倒有些新奇的感受。
所谓成家立业,是得放在一起谈的,不过,万宣帝是越过了张皇后,亲自找元太妃的,态度恭敬。
想来将来史书记载万宣帝为弟弟张罗,也是一段佳话,就是张皇后那边又是积怨。
裴诠垂眼,听元太妃说:“这门婚事,算不上顶好的。”
十几年前,万宣帝指婚时,显然只想让豫王做个闲散王爷,一世不愁富贵。
永国公府好就好在军功发家,爵位世袭罔替。
当年公爷薛瀚在都察院品级不高,但万宣帝已算好,等裴诠大婚,薛瀚定已当上左佥都御史,手握督查百官之权,名声清贵。
但也有不好的,第一代永国公随圣祖打天下,忠心耿耿,交出兵权,且定下薛家祖训:薛家后人只可从文,不能从武。
所以,永国公后人改去读书,于兵部的人脉,全都消磨殆尽,没能续上。
到如今,薛家大爷薛铸读书十分勉强,在新山书院是年纪偏大的那一批,靠着祖荫,会试考了两次,次次落榜。
二爷薛镐更是一窍不通,整日斗鸡走狗,游手好闲。
永国公府的落败,几乎是可预料到的,这也是从前裴诠漠视的缘故。
元太妃与儿子见得不多,却很能理解裴诠的心情,他从小过得并不顺遂,对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会漠然不管。
既然漠视,就是不喜,就算如今因玉慧的冒犯,罚了玉慧,也是维护豫王府的体面。
元太妃叹气,说:“陛下问了我,要不要将婚期定在半年后。”
裴诠身形不动,不着痕迹地握了下指头,他声音淡淡的:“母妃的意思是?”
元太妃:“我想着,你从前也不太看得上薛家,便先替你回绝了。”
20 第二十章
自然,这场指婚不是说推掉,就能推掉的。
元太妃所说的“回绝”,是替裴诠延迟婚期,她与万宣帝商议,豫王方接触朝政,需要一年步上正轨,再谈成家。
元太妃:“一年变数很多,说不定那时候,朝局又是一番景象。”
万宣帝提的半年,是有些仓促,但或许,也是他有所预测。
从太寿宫出来,裴诠把玩着腰间一块玉佩。
一年,变数确实多,他们又想要什么样的变数?
不知为何,他攥紧了手中的玉佩,指尖些许泛白。
…
宁国公府在宫里有消息来源,不用几日,万宣帝去太寿宫提及豫王婚约的事,便传到了宁国公府。
夏暑阵阵,闺房中摆着冰盆,宁国公夫人撩起窗帘,就看女儿徐敏儿穿着小衣,和丫鬟下棋。
徐敏儿起来,唤了声:“娘,你怎么来了?”
宁国公夫人笑了下,示意丫鬟下去,才说了宫里传来的消息,见徐敏儿没反应,她又加了一句:“再等下去,那薛家还真要远远甩开我们了。”
徐敏儿嘀咕:“那,那让爹爹和大哥,去争取豫王府的青睐……”
宁国公夫人:“你这说的什么话,他们也有动作,可前朝的事,到底和后宅不一般,豫王就算对他们再满意,也不可能让你当上王妃不是?”
这话太直白,徐敏儿面色一热,她低头,说:“娘,你是不知道,王爷对平安不一样。”
宁国公夫人:“怎么不一样?”
徐敏儿羞耻得想哭:“他以前对薛静安,和对我们也没两样,上回,上上回都好,只叫平安到他身边去。我再也不凑上去了,平白没脸!”
到底是公府女儿,从前也不是只会往男子跟前凑的,虽然她没做太多,可光是肖想过,只觉丢人现眼。
宁国公夫人安抚女儿,回想起和薛平安见过的几次,却理解似的又道:“这么说,她是入了豫王的眼了?那孩子是挺惹人喜欢。”
徐敏儿惊讶地看她:“娘,谁是你女儿啊?”
宁国公夫人笑了起来:“夸一句又怎么了。哎呀,可有些事也是没办法,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最后一种。”
徐敏儿:“什么?”
宁国公夫人:“你们都不知道,平安当年不是被送去乡下养病,而是被拐走了。”
这事在京中,大部分夫人都有猜想,毕竟当年闹得并不小,又是封城,又是禁卫军出动,闹得满城风雨,那之后夫人们不由严加看管自家孩子。
只是众人心照不宣,永国公府到薛瀚这一代也不差,没有必要得罪,然而再不管,薛家都要飞上高枝了。
听罢,徐敏儿大吃一惊:“拐走?”
宁国公夫人思索着,说:“是,把这件事捅到明面上,就行了。”
万宣帝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只是薛家姑娘全须全尾回来了,对豫王府而言,粉饰太平,总比更改婚约好。
然而当这事又成满城议论,皇家就得直面一个问题——他们如何能要一个从小被拐走的孩子?
她大抵连诗经、楚辞都没读过呢!
到此,若永国公府懂事,自会自己上奏退亲,而不是等自家女儿陷入口舌纷争之中,被挑挑拣拣,损了名誉。
徐敏儿实在想不到,平安居然是被拐走的。
想到这件事若在闺秀圈流传开,该是多么难堪,她突然有点不敢了:“娘,这件事怎么捅到明面呢?我不想做。”
宁国公夫人笑了下,说:“你以为这种事,还得我们亲自动手么,把消息传出去,自然有人坐不住。”
…
这个消息,若一团墨汁掉入清水中,慢慢散开,蔓延。
传到玉慧郡主耳中时候,她瞪眼:“真的?”
大宫女道:“千真万确,有好事者真去皖南查了下,回来说是薛家那姑娘,从前是被拐走的。”
玉慧:“她居然是被拐走的……”
这段时日,玉慧可无趣得紧,如今她的禁足令,就要解了,她想了好一会儿,却觉得没意思了——
饶是她以此去讥讽薛平安,但永国公府和豫王府的婚事要是打了水漂,也不一定是好事,为做给世人看,万宣帝会给豫王更好的婚事。
就像这回对薛平安出手,玉慧就被万宣帝、太子都骂了一通,她还不想在这个坑摔两次。
玉慧告诉大宫女:“闭紧嘴,它从前没传开,自有它的道理,咱们假装不知道就是了,我倒要看看,谁敢戳破。”
没两天,玉慧总算解了禁足,可以自由进出。
去知行殿的路上,时间倒巧,她碰到了八公主与四位伴读,五人走在一起,她又是一眼就看到平安。
她心内嘀咕,这人真被拐过?那过去,不是应该过得很不好?可为什么从她眼神里,却只看出烂漫无瑕?
察觉到她的目光,平安抬眼看她,倒也没有被打量的不适,只是简单地回望。
玉慧收回目光,心道,真是奇怪的人,她走上前,对八公主裴敏君行礼,道:“姑姑。”
如今遇到玉慧,薛静安还是有些紧张,见玉慧没打算和她们搭话,她才松口气。
而平安默默看着玉慧和裴敏君,这是她第一次留意到,玉慧和裴敏君之间的称呼,可是裴敏君比她们都小的。
大族枝叶繁多,京中对隔辈但年纪差不远的事,早已习以为常,就论当今四十多岁的太子,还是不足二十岁的豫王的侄子。
只是以前在皖南,平安真没见过,她认知里的“姑姑”,都是又高又壮的女人,不再是少女模样。
平安有些想不明白。
朝前走了几步,便到知行殿门口,不远处,裴诠从宫墙甬道另一边走来,他眼底却笼着一层暗暗沉色,将将露出几分锐意,便足以令人心神一寒。
见到裴诠,裴敏君先福身:“皇叔。”
玉慧郡主也跟着行礼:“皇叔祖。”
裴诠看向裴敏君身后四人,平安动作慢了一步,这才刚有样学样地行了一礼。
她垂着长而黑的眼睫,可眼底些微的惊讶,应是遇到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裴诠不自觉地慢下步伐,按说应是他先行,他却朝裴敏君几人示意了一下:“进去吧。”
裴敏君便带着伴读们,鱼贯而入,玉慧也跟在前面。
她们都走进去了,平安迈开步伐,裴诠走在她一旁,他走得慢,平安的步伐不由跟着他慢了下来。
不过几息,他们就和前面的女孩们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薛静安先发现平安掉队,正要回头找人,却被薛常安扯了一下,方明白是豫王有话说,低头走路。
见状,徐敏儿心内也一紧,她就说,自己不该再凑上去的。
平安便也停下脚步,她微微抬头,一双眼忽闪忽闪的,有惊讶,有好奇,一个劲地瞧着裴诠,好像他脸上有花。
分明是裴诠先找她的,倒像是,她找裴诠有事了。
等回过神来,裴诠发觉自己已问出口:“想说什么?”
平安说:“叔,祖?”
裴诠微微抬起眉梢。
这里头是什么关系,平安实在算不过来,她腮帮子一鼓,认真叹了下:“你好……大啊。”
裴诠:“……”
他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她,至少斟酌了下用词,没说出“老”字,显然在她看来,这估计和老差不多了。
他抬起手,屈起指节,在她脸颊上一抵,冷声道:“话不能乱说。”
平安“哦”了一声,闭上嘴巴。
裴诠很快收起手,袖手背于身后,目下三分探究,道:“日后,你也是别人的皇婶,皇婶祖母。”
这句话,暗示着权柄的延伸,接近豫王府,关联千丝万缕。
而平安也缓缓张大嘴巴,她明澈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我也会变得,很大。”
有点好玩呢。
裴诠突的笑了下,也是,她一跃到这个身份,却从未在乎过权力。
突的,只听平安问:“我怎么变大呢?”
裴诠呼吸一顿,他清楚地知道,她只是在疑惑,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这一刻,他竟发现,原来自己会认为,一年太久了。
应该早一些,把她拢入袖子里,圈起来。
没等他回复,看着姊妹伴读都进了右偏殿,平安也想走了,不过她记起一件事,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裴诠。
那是一只小小的核桃雕的龙舟,很是精致,纹理毕现。
她轻软地说:“喏。”
裴诠捻起那只有指节大的龙舟,他看了眼,忽的问:“这回,是只送我一个人?”
平安摇摇头。
裴诠:“还送了谁,你那些姊妹?”
平安觉得裴诠问得莫名,还是掰着手指:“祖母、爹、娘、张家大哥、薛大哥……”
她一个个地数,裴诠的脸色,也越来越冷淡。
数完,平安低头,从自己腰间系着的绣囊里,拿出自己的小龙舟,她炫耀似的,抬起手给裴诠看自己的小龙舟。
所有小龙舟里,只有两艘,从颜色,到样式,再到里头雕刻的小人,是一模一样的。
她弯了弯眉眼,道:“我们,一样的呀。”
21 第二十一章
徐砚绕过宫墙,走向知行殿。
裴诠来知行殿不为读书,是为正名走个过场,因此,他每次过来,便将一些公务带来处理。
短短一阵时间,他在户部、吏部中埋下了一些人脉,徐砚便是其中之一。
七八年前,宁国公府就站队豫王,只是那时候闻风而动的,不止徐家,朝中追随先帝的老臣更甚。
宁国公府在其中,显得不是那么起眼。
如今徐砚得用,是比薛家薛铸、薛镐两兄弟好多了,宁国公夫人却时常叹息,那门好婚事没落到徐家头上。
从前徐砚不赞同母亲,可如今,他冒出一个念头,那确实是一门好婚事,只是不是对薛家,而是对豫王而言。
跨进知行殿前,他瞥了一眼门口,上回他就是在这儿,遇到的少女。
她随手给自己的蜜饯,很甜。
可她眼底太干净了,只因为不忍看到没人吃它,所以她问了他,想来那天不管来的是谁,她都会问,只是他稍微好运了点,那之后,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见到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徐砚下意识看向公主和伴读在的右偏殿。
领路的太监问:“大人,怎么了?”
徐砚:“没事。”
左偏殿中,徐砚低头迈进去,朝主座作揖:“王爷。”
裴诠虽自请了一个正六品官职,却没人敢真把他当小官对待。
等得上面一声“起来吧”,徐砚方抬起头,毕恭毕敬地禀报官吏调动:“户部左侍郎之位尚悬,政绩考核合格者一共有三人……”
说着,徐砚话语一顿。
红木案桌的奏疏案卷之上,放着两只小小的龙舟,它们一模一样,精致小巧,依偎在一处,好似在破浪后,悄悄停泊在此处,烂漫天真。
豫王自幼万众瞩目,向来低调,没人说得清楚他的爱好,他也未曾有过这样有趣的物件。
徐砚突然想起,前几日妹妹徐敏儿无意间提起的一句话:“端午过后,薛家三个姑娘,倒都持有一只小龙舟,看起来有趣得紧,我和家里几个妹妹,却是没这样的缘分了。”
他恍然了一瞬,会是她送的么?
下一刻,案桌后的少年,修长的指节拿起两只龙舟,放在手心把玩,两只龙舟在他手中,更小了。
他浓黑的眉眼,轻飘飘地睨了眼徐砚。
徐砚蓦地回过神,低头继续报着:“三人分别为……”
裴诠垂眸,将两只小舟,揣进了袖子里,想起刚刚他从平安手里,拿走她的小龙舟时,她呆住了,睁大眼睛的样子。
怎么这么好欺负。
他几不可查地弯了下唇角。
…
这日回到公府,平安先去春蘅院换衣裳。
青莲最早发现她的小香囊瘪了,里面的龙舟也不见踪影,青莲正奇怪呢,怡德院的雪芝来了。
雪芝笑盈盈地唤平安:“二姑娘,老太太让你过去吃饭呢。”
早一些彩芝和青莲,还会因为老太太叫平安吃饭而惊讶,如今却有些习以为常了,这么乖巧的姑娘,谁不想和她一起吃饭呢?
平安洗了手,擦过脸,就跟着雪芝去找吃的了。
今天的小孩菜烧了蜜汁酱排骨,酸甜山楂蒸糕,还有一盅甜甜的莲子汤,老太太桌上十几年未见荤腥,如今却叫小厨房给平安烧上了。
饭菜的香味,压住怡德院的苦药味。
吃过饭,平安就困了,止不住地打呵欠,雪芝说:“让姑娘在这边歇会儿吧,跑来跑去的,困了也成不困。”
秦老夫人点头:“在这歇息会儿。”
雪芝在一张榻上给平安铺了软软的褥子,给她打扇子,秦老夫人在一旁看书。
平安眼皮越来越重,突的,她微微睁开眼睛,指着放在多宝阁上的小龙舟,秦老夫人示意,绿菊赶紧拿来,给平安玩。
平安把它捏在手里,渐渐地睡了去。
雪芝巧了会儿平安,忍不住笑道:“老太太瞧姑娘睡得多安稳。”
好一会儿,秦老夫人才把书合起来,朝她看去,女孩眼睫又长又浓,在眼下打出一片晕影,她侧躺着睡,一边脸颊被压着,软乎乎的,真是爱娇非常。
突的,她攥着龙舟,眉头微微一皱。
雪芝压低声:“该是做了什么梦了。”
秦老夫人看了会儿,轻笑了下,摇头。
而平安确实做梦了,她梦到自己变成一只小小山雀,肚皮白软,毛发蓬蓬的,眼珠子又圆又黑。
突的,她在梦里看到了王爷,他抬起一只手,好整以暇地压住她的尾羽,见她不动,便作怪似的,轻轻扯着她的尾羽。
平安扑棱了下翅膀,飞不动,只好着急——别薅了,她要秃了!
…
没过几日,宁国公府设了一场赏荷宴,向薛家几位姑娘递了请帖,平安、薛静安和薛常安同去。
这是平安来京城后,第一回出门做客,冯夫人让人把东西都备好,连换用的衣裳都带了两身。
要不是这是姑娘们的宴席,她都想跟着去了。
薛静安道:“母亲安心,我不会离了妹妹一步的。”
冯夫人如今看薛静安,自是顺眼不少,便笑着点点头:“好孩子,平安交给你了,我向来是放心的。”
一旁,薛常安默默看着二人母女情深,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不一会儿,平安刚和祖母告别回来,她身上背着的小挎包,薛常安知道,那是薛静安缝制的。
薛常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烦,挪开视线。
不多时,永国公府的马车走出永安街,往宁国公府的万宁街走去。
当年宁国公府没有永国公府受圣祖器重,不像永国公府有圣祖亲题的牌匾,宁国公府的牌匾,虽也是圣祖御赐,却并非亲题。
宁国公府门面自也厚重威严,过了仪门,再走深一点,又是一番天地,绿植葱葱,三五步就是花草,繁茂非常,给暑意带来凉爽。
几个姑娘自绿竹下走来,徐敏儿当先,她笑道:“可算你们来了,方才说要开诗社,没有你们三人,定是开不了的。”
薛静安一愣:“诗社?”
徐敏儿:“怎么了,你从前也不是一听作诗,就不大乐意的人。”
薛静安看了眼平安,她事先也没听说要开诗社。
前头永国公府做过两回东,当时平安还不识字,冯夫人是尽量避开诗词歌赋的桥段,只管玩就是。
她还以为,宁国公夫人也能意会呢,然而这次诗社却避不开了。
薛常安插了一嘴:“作诗也有意思,这是个什么诗社,谁是社主?”
这时候,徐敏儿身旁,一个穿着月色妆花半袖的姑娘突的笑了下:“今日赏荷花,就是荷花诗社,社主自然是敏儿了。”
这位是武宁侯之女何宝月,武宁侯是当权派,任兵部尚书,何宝月几个兄长各有出息,得万宣帝器重。
何宝月向来随心所欲,从前还和玉慧郡主有过口舌之争。
她既然这么说,大家都点头同意,正说着呢,突的,天上落下两滴水。
平安先被滴了一粒,她抬手,又接了一粒雨,紧接着,那雨珠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下雨了。
姑娘们“哎呀”了一声:“怎么突然下雨了?”
“这不快到六月,天也是说变就变……”
还好雨不大,众人一边笑着,以扇挡雨,聚在宁国公府院中一方亭子避雨,却也别有意境。
薛静安给平安拍拍身上的雨珠,就听徐敏儿说:“也是不赶巧,遇到这样的大雨,不过大家瞧——”
便看亭子后,就是一片莲叶,随着雨水波涌,噼啪声不断。
“真漂亮。”
“这雨成及时雨了!”
平安望着一池荷花,也看得津津有味,再想想,这里面,可以结好多莲子呢,她看得更津津有味了。
何宝月说:“那就这样,社主起头来一句,既是避雨即兴所得,咱们也无需讲对仗工整,随心便是了。”
众人:“这个好。”
徐敏儿思忖片刻:“我有了!莲叶田田接天雨,五月更胜三春景。”
何宝月:“我也有了一句: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注”
小船?平安看向藕荷深处,可惜,没有小船。
一时,众人皆做了诗句,薛静安和薛常安也随其后,薛静安说了一句后,便替平安想了一句,正待要偷偷知会平安,无奈亭子不大,再如何动作都大了些。
她正犯愁,何宝月一一点过作诗的几人,她笑道:“我说呢还缺一句,原来是二姑娘还没做。”
竟是直指平安。
平安本是向着池面莲叶,听见叫自己,她回过头来。
她身后是宽广的湖面,碧翠的莲叶,远处屋甍参差,悠悠烟雨,天光黯淡之下,愈显她肤质莹润,眼眸明澈若清泉,无端让此处景致明媚,更有种“亭不在工,有她则雅”的风流。
姑娘们饶是都知道薛家平安有鼎好的容颜,难免被晃了下神。
何宝月先回过神,叫平安:“到你了,二姑娘。”
薛静安有些着急,这下大家都看着平安,她那准备好的诗句,用不上了。
平安没回何宝月,却又看向池面,她缓缓眨了下眼,似乎在发呆。
见平安沉默,一时,众人笑语停下,都看着平安,何宝月皱了皱眉,她语调微抬:“二姑娘?”
平安依然没回。
徐敏儿笑着说:“平安妹妹许是没听到呢。”
何宝月只觉被下了面子,她一笑,说:“二姑娘进宫伴读这么久,连一句诗都做不出来么?”
薛静安:“在宫中伴读,倒也不学这些,我家妹妹说话慢,再等等吧。”
何宝月:“算了,她若从小被拐子拐走的话,不会作诗也是该的,我不该非要叫她作诗。”
这话语落,恍若惊雷,却整个亭子都炸得雅雀无声,就连事先知晓的徐敏儿,都狠狠怔住。
薛静安浑身一颤,她想回句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就没想过,薛家瞒下的事,竟被何宝月这般不留情面,直接戳破!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
一言不发的薛常安上前两步,抬手,扇了何宝月一个清脆的巴掌。
而此时,平安总算想好了,她方从痴痴的状态里绕出来,学着徐敏儿,又轻又软地说:“我有了——”
“雨似珠、荷是伞,落伞听得、声声脆。”
22 第二十二章
早知道这样,自己也穿着平底鞋出来好了,反正过来的时候,她也带了好几双的鞋子过来。
但不管怎样,现在神力就在安琪拉的体内,其他人没有办法拿走。
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手臂上已经渐渐关闭上的一只写轮眼,直到看见周围手下的忍者以一种迅捷无比的速度包围过来,团藏终于渐渐放下了自己一颗高悬的心。
毕竟葬剑门老祖已经隐匿一百年了,除了一些大家族知道,其他人并不了解。
这一个朱家坟,除了大部分是大理石外,还有那些汉白玉,这些一看就是花了不少钱的。
众人在感谢上官黛儿对秦飞的救命之恩的同时也对梦妃娘娘堕崖身死惋惜不已。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大家听了林枫的话,都互相的掩护着,戒备着周围可能发生的危险情况。
钟老板那三人,这些人倒是不认识,但是,叶秋是这几家大学的风云人物,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本来还在组织语言的孙观,面对着昌豨这赤裸裸的挑衅,眉毛顿时就立刻起来,脚下微动,又挡在了昌豨的面前。
要是再拖下去,即便是大夏商会的会长出马,也毫无回天之术了。
在巨蝠冲刺的途中,几道剑痕凭空浮现,在它身上添了数道新伤,虽不知名但也减缓了它攻击的速度。
康德浩盘天捶打手中巨锤,满天的雷暴降临,莫莉莎重复使用位移闪躲,轰隆的雷暴声响彻整片天空,在山峰回荡着惊人的铁锤敲打声音和雷鸣狂暴声。
“逐我出双极宗,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这等大逆不道之话,难道你以为双极宗是你的吗?”周远明气急,抬手凝聚灵气之间,准备照着方卿微的脑袋拍去。
“封长老,你怎么样?”元玠喊道,他担心封长老听不到,鼓足了元力。
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把用特别合金金属制作而成的短刀,向面前的两人,很随意的招了招手。
“剑轮舞!”公伯赐大喝,剑轮方一祭出便迅速放大,急速旋转,绽放漫天剑气向辰南绞杀而去,浓烈的剑气漩涡将虚空绞的都震荡扭曲起来。
这是一根金大腿,只要抱住了,别说什么鬼马领主,就算是更厉害的兽人,那也不用害怕。
这是一尊磨盘从其灵海冲出,厚重无比,上下对转,爆发出一阵震耳的响声,不断流转出灿灿霞光,想要将苏辛攻来的那一击给完全炼化,神异无比。
“主人,你根本就是这么想的吧?”黄庆从地上爬起,神色无奈的看着前方方卿微。
所以,赢少天所说的话,叶风都听在了耳中,实在是阴险狡诈,毒辣无比。
回来投资做生意造福家乡桑梓,这个想法是好的,陈楚默身为华夏人当然支持。但是现在他是大家族的眼中钉,身边危机四伏,鸭子突然回来,又跟自己走得那么亲密,不但对他的生意帮不上忙恐怕因此还会连累到他。
红月在东宫里安插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眼线,这一个消息就是太子殿下亲口告诉她的人,不然太子和柔族之间的盟约怎么可能传出来,那一个眼线,她从不去动用,那个位置的人,也许以后能有大用处。
不过是一条命罢了,这是玄彦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论调。“你这样,我以后如何可以放心撒手人寰?”他说,一边说,一边叹息一声,看到玄彦站起身来,玄十天立即走过去。
安雅跑到慕雪跟前,将手举得老高,衣袖滑落,葱白如玉的手臂上一串琉璃珠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白凡果真是凶狠异常,正如羽王所说,白凡果真将星辰珠之上的星辰之力引爆了,一时之间亮起无尽星华,最后面的几人当场被强大的力量夺去了生命,想要挣扎,但是却根本没有用,于一瞬间化成了灰烬消失在天地之间。
“道歉?哼!干不过你我承认,你别在这里假惺惺的!”宋闻摇头晃脑地道。
“哈,我欣喜万分。”我手舞足蹈,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他呢,看到这里,仅仅是抿唇一笑,不做过多的解释说明。
“等等!”龙青淡淡道。然后,十多个混混儿犹如被施了魔法一般顷刻间钉在原地。
说完这话,刘琴便是走向了一旁的杂物间,不过她试了试开门,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李雪却是微微一愣,她只知道墨客是罗氏珠宝的顾问,却是不知道墨客还自己开了店铺,不过墨客这么说,她却没有反驳,毕竟墨客表现得越好,打败苏杰的机会也就越大。
卓瑞凯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开的同时,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弧度。
上过香,他们并没有走,他们是即是客人,又是家属,一行人在殡仪馆等了一个上午,终于论到沈未来了。
24 第二十四章
菲德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玫芙在回到方塔城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母亲伊蕾夫人和菲德见面,同时把南部军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伊蕾夫人。
“连上师,这府中的一切我都会安排的妥妥的。”张徐扬如今俨然成了连生的大管家。
不过,还是没有人报价了,场中安静下来了,包间里也是安静下来了。
不过,老帅锅眼珠子还是一阵乱转,不时看看余蝎和云飞,显然对余蝎的身份有些猜测,但却不好说出来。
当然,也多亏了李阳送给军方的几支Ⅲ型强化药剂,可以强化人体素质5---8倍,不然张一楠也不可能这么强大。
生物大厦,是动植物融合体结构,就像是早先的茄子鸡一样,不过跟那个废柴不一样,生物大厦不光能让人类居住,还能吸收太阳能和空气中的游离能量,自行生产出大量的生物能量。
流淌着战神血液的少年,无论在何等的战场战斗中,都只有不断地前进,而不会后退。
比起大妈的刀法,云飞明显胜出一千倍,多多多一阵砍,几秒钟就把三个猪头收拾妥了,然后又是吧嗒吧嗒一顿吃。
“强巴、次仁、占堆!你们好好保护僧王!”桑东大吼一声,二话不说,手提十字金刚杵杀向吴敌,二人相互纠缠,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
可是,陈帆的电话,却先一步响了,电话号码没有名字,是一个陌生号码。
黑风满以为凭借自己的力气可以轻松接下茅弟的一击,但是没想到事与愿违,狼牙棒刚和刀芒碰到,就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知道,你不信自己去问你们颜总。”林迪也不想多废话,直接把问题扔给颜萱解决。
而另一边七大国主全部抛弃成见,早已忘了先前他们的军队正在打生打死,如今统一全部在嗤笑着鲜于鹤的不识时务。
因此一看到了对方,张角就明白自己的时间是不多了的,如刚刚那样攻破营墙的可怕攻击力,对张角来说负担是很大的,他已经不可能再无所顾忌的给于下属加持了。
诡异的灵气振幅将洁白的光泽完美的呈现在其手掌之内,具像化的灵气已经足以将牧嗣如今的实力完美的展现出来,但这却并非牧嗣的全部实力。
此石台,乃是采用当下最为坚硬的昆仑凝云岩堆砌而成,整个石台呈现出了一个正方的形状,据目测,每一条边皆已经达到了五丈的长度,遥遥看去,给人一种气势雄伟的感觉。
人的眉头精血是一身精华所在,缺月上神射出眉头精血之后,神色顿时萎靡了下来。
好了,时间不早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纵身一跃,林迪跳下高耸的新世界超级游戏中心大楼。
紧接着茅弟身上的混沌之力蓬勃而出,修为逐渐的上升一身惊天的法力迅速恢复着。
这老人手中拿着一根翡翠嘴的旱烟袋,肩膀上还挂着一条原本是白色而今已经泛黄的毛巾。
搞定了两名警戒的护卫队成员后,穿着夜行衣的金刀门与鸳鸯门的高手们,迅速将旅店团团包围。
罗巧云大口喘着气,这下易中海注意到了,却是慌忙起身,扶她坐了下来。又端起茶水凑到罗巧云嘴边让她喝了一口。
练二宝懂梁氏眼神,但表情却因为懂得自家老娘性情而变得古怪,赶紧大幅度牵扯面部肌肉,作出种种挤眉弄眼的夸张表情来暗示信息。
说白了,这个时候的商人,都只是商人,而没有什么一心办实业的企业家。
铜鼓镇这种规模的人口和土地资源,竟然属于本地家族联手管理,也就是地方土官主导。
“你做什么?!我娘已经不行了!在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刻,不要再伤害我娘了!”她眼里闪过一抹怒意,想要上前推开陆云溪。
为什么不能明抢?因为当面抢劫神奇生物的重要东西,基本上会让它们拼死对抗,不死不休。
“这!”看着那张熟悉的画像,他瞳孔疯狂地震,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画像,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
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学习这方面的天分时,忽然有一天,她算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林正烟再次点点头,转头正色向族长与两位长老拱手:“杨有无与万家在城外找的散修,皆关在地牢。
齐思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而周游则是坐在自己的床头。
接下来,他所准备做的事情是要复活玲珑,这个八凶玄火阵就死其中一个重要的环节,兽神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而耽误复活玲珑的重要事情。
花月凌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影响,没有人告诉他,而他自己也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一点。
木凝霜和卢玥彤也是要他赶紧去休息休息,花月凌想了想,反正暂时也没有其他事情,自己去休息也没什么。
过了三天之后,黄虎山大致掌握了各方面的动静,确定周游的行踪没有泄露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和周游说了一声。
“你……你放手!”北岚火凤气急败坏地吼道,用力地拉扯鞭子。可凌默的手却纹丝不动,知道北岚火凤用处了吃奶的力气,凌默才倏地一下松手。
这荧惑战神气概万千,颀长身形立于那处,衣袍飞舞间,让人不禁想要多看一眼。
随着宴会的举办结束,众修真者也都是各自离开了这里,对于即将离开这里前往魔域的事情,哪怕皇帝陛下他们再不舍得,但也已经为秦无炎他们进行了一些猪呢比。
25 第二十五章
“好,我安排一下,三天之内再联系你。”厉耀楠开完会回来,没想到就收到许新远的信息。
周琦脸色马上就变了,因为他刚把赵雅泡到手,准备在这两天内拿下,现在被李长风这一说,他的确被恶心到了。
龙氏集团楼下,是全封闭是办公,设有门禁卡,叶凡刚走过来,便听到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拿着对讲机乞求道。
风目光微微一凛。这个萧奇,虽然是聚灵境三重修为,真元之浑厚,比起自己,差不了太大。不过凌风明显感觉到,对方修行的法门,太多粗浅,以至于真元驳杂不堪。而且这个萧奇,明显没有高深的运用法门,若是。
在卧室陪着表姐的寒冰听到动静,穿着一双精致的凉鞋,换了一身淡绿色的短裤走出来。
相较于别人,林梦梦将自己的羡慕直言出来,反而让洛娇不会不舒服。
斯科尔斯终于吃到了黄牌,马斯切拉诺也因为背后抱摔吉格斯吃到黄牌。
所以,他宁可选择化干戈为玉帛,牺牲弟弟,让权郁和许惋淇握手言好?
“这个不劳叶居士费心!”梦痴道士将烟枪中的香灰涂抹均匀,轻轻一吹,一股鲜艳浓烈的紫色火焰顿时升起。
“估计是疯了,哪有人杀完了人还在那等死的?”有的食客说道。
陈祖焘被顾锡朋的想法给吓到了,惊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家伙太阴险了,幸亏是自己属下,对自己还算忠诚,这要是是对手的话,那可就可怕了。
这个动作让柳家的那些护卫们如临大敌。“呼啦”一声冲上来,迅速地把自己的族长挡在身后,重新送入了“人肉城堡”中。
那钧这时真个灿烂地笑了,往那道人去处一指,言道:“那苍松子没甚见识,如今已是中了我的手段啦”。说着,他使了个虚空藏歹的法门,带着青锄钻进了混沌虚空之中避开人迹,将一轮愿力宝光扬手抛出,如月悬于上方。
张陵走到咀嚼着生肉的郝建军身旁仔细的观察着他,他发现郝建军一边吃着肉,喉咙里还会发出一阵阵的抽气声,那声就像是某种野兽的低咆般。
“既然这样,我想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张陵平静的看了郝建军一眼转身走向别墅的门口。
听到这话,邓钧已知古鼎真人缘何要自家挑出人来与他们合炼神舟一先前说是不喜道根等人或是原由之一,更为主要的却是借此机会使得两家自然融洽。
王重呢,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看似随便聊天,其实都是相互试探对方呢。
场中修为最高的古鼎、灵应、和光三人,当仁不让地将阵子接了过去,立时齐同参详了起来。
战瞳大陆,和天瞳大陆一样,土肥水深,在地底深处,蕴藏着比天瞳大陆还要丰富的地貌,也不知道多少层。
“张工班,你等下混凝土来了之后,在浇筑的时候,你让挖掘机,把那边那堆弄碎的石头,搞到底板里面去,一起浇筑了。”楚江河安排道。
“连穆岐山都靠不住了,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呢?”植村岩藏看到朱慕云的时候,叹息着说。
比赛正式开打,由于洛佩慈也是个拥有三分投射能力的大个子,所以孙大黑也不敢放松警惕,尽量跟紧洛佩慈,防止被他突施冷箭。
萧逸从不邀功,也从不沽名钓誉,虽然因为他一语提醒,救出了百十人的性命,但他却毫无得意之色,只是谦虚地回应着大觉禅师。
一直以来,楚江河都在思考着,如何在这一块撕开一道口子,如今楚潭铁路局搞地方铁路,有着一定的决定权,只要赵宗荣当了楚潭铁路局的局长,那么这事很可能成功。
组装手法和图纸上完全一样,唯一多出来的步骤,就是在建能量、精神力等通道的时候,会使用异能将这些通道再加固一遍。
“大约两千方左右,由于时间短,所以供应的不多,可能是看到了里面的利润,所以才找上门的。”喻情道。
他很能理解方本瑜的心态,因为方本瑜一直想见的军统古星组,正是自己。但是,越是这种情况,他越不能露面。不要说方本瑜,连于心玉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南云雅这才发现,自己那紧紧的抓住对方肩膀的手,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悄无声息的挣脱开。
“孙大黑先生,这个你尽管放心,最后的效果肯定和您给我的这幅图像一模一样,我以我的职业声誉来保证!”妹子纹身师拍着自己硕大无比的胸口保证着。
其实几百兽源才是一些普通修士正常的财富,主要是王太一现在太富裕,看不起这点,那雁九歌留给他的资源戒指,光是数百枚极品丹药和几十把法器都足够他挥霍好一阵子。
26 第二十六章
胡媛媛脸色大变,刚才她被科拂击飞,所以对科拂的实力有些了解,但是自己完全不是科拂的对手。
笑声汇合在一起,汇成了一股有如太平洋上的海啸般巨大的声‘浪’,隐隐的传出了这处幽暗的充满‘阴’谋气息的房间,将数百米外负责守卫的数百名月‘门’弟子震得翻到在地,连连哀嚎不已。
这些门派的高手们已是抵挡不住,匍匐跪在地上,浑身簌簌发抖,他们无法承受这种强大莫名的气息。
“如果您是要求我去保护那位亲王的话,”雷加说道:“那么我可以接受这样的安排。”他看着坐在对面桌子后方的首席宫廷法师,脸上露出了一丝得体却又含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意义的笑容。
佩鲁贾有巨人杀手之称,说明他们面对强队有自己的办法,在国际米兰强势无比的压力之下,佩鲁贾并没有完全死守,而是收缩阵型,加固后防线,然后伺机发起反击。
“你也吃点。”如初望着鼻尖冒汗的八重,递过吃了一半的碗。其实她根本没吃够,但她可不是那种自己作威作福,视身边人于无物的人。
吃饱喝足红光满脸的老祭司急忙掏出了通讯器,叽叽咕咕的又是一连串指令发了出去。
来自不同方向的寻宝者们终于会和到了光芒之下,他们用满含敌意的目光注视着彼此,一些人已经开始准备自己最强的攻击。
而离庆善号分号不远的地方,戚继光猛地打了个喷嚏,心头突然发‘毛’,有不祥的预感。
整个修真界谁不知道虚空子是大乘之下第一人,其声望在修真界正派可以算是最高的,当了他的徒弟那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没想到这会儿虚空子还得求人家当自己的徒弟。
相反,在一击得手,明知道这一击必然会让巨狼彻底不顾一切的情况下,他哪儿还敢停留?
“回去之后,还是重新铸造一柄凡器吧。利器,我现在用还太早。”心中暗暗寻思。
“什么玩意?我没听错吧?”一旁的孙言愣了愣,这个家伙难不成想跟言哥单挑?
突兀,他眼睛一眯,脑海中不由想到了那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家。
“你确定要学么?”孙言扭头望着她,挑了挑眉头,有些意外的询问道。
平常时期,一块能量病毒结晶根本造不成这么大的轰动,但是大战将近,算是其他分部地区范围内,也都出现了不少的生化幽灵踪迹,属于顶风的第六分部更是集结了数量极多的生化幽灵,而内斗的发生也是一场接着一场。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向城外望去,还可以看到远处争优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在移动着。那是反攻旭日初升之所失败,被迫撤退的达克索达斯人。
对一个自以为是的人,杨帆已经懒得废话,半句话都不想说了,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无论说什么,在他们眼中,他们都是高贵的一品仙门的弟子,他们眼中容不下任何人的,何况杨帆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四品仙门的弟子而已。
“有些进展,化验室那里已经给出了数据,不得不说,你们的实验是正确的,今天那些人还要进行讨论。”听到刘老的话,许阳牙疼,都这样的还讨论,讨论个‘毛’线,这都是秃子脑袋上的虫子明摆着。
“正是如此。对于商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钱。只要给他们钱赚,他们就会安安稳稳老老实实的听话。要是不给他们钱赚,这些人就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东区的大头目,就是这样死的!”云天扬笑道。
陈野没办法了,只能够看向沈秋,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他是真的没那么多钱。
接近卡维杰,然后在通过一些其他的手段获取一些制作面具的材料,把他自己伪装成卡维杰离开监狱。
“那我想吃的太多了,”华湘云想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有事可忙,连点了几个菜。
看着眼前大石门堵路的主墓,李艾已经没有精力再出言挑衅,她现在只想着赶紧把任务完成,保住这条命出去。
本来蒙娜丽莎是自己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可没想到一个华裔商人竟然找出了第二幅。
自己跟个乡巴佬似的东看看西瞧瞧,一看就是刚才新手村出来的。正在聚精会神研究主城的云风被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吓了一跳。
马上就要迎来新的一年了,公司打算从众多新人中,选出10位不错的歌手进行演唱10首不同的歌。
云筱兮便跟着陶庆往外走,待到她上车后,车子没有一分钟停留,直接开走了。
显金低了低头,伸手捞了把泡纸絮的水,手心朝上翻,递到瞿大冒嘴边。
仔细辨认了一下,林墨并不认识他们,为此他直接问向带队的陈队。
那些人在那边胡乱猜测着,倒是没有人真的知道甄河图的底细,就连和甄河图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天舍仙才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渠年就感觉今夜收获颇丰,本命之火好像有了焦躁的征兆,几日累积起来的劳顿也一扫而光,全身充满了力量,而且这力量压抑在身体内,很不舒服,就想释放出来,让他忍不住想上山搬石头。
所谓黑市,里面的东西大多来路不正,虽然精品不少,价格也便宜,但是,毕竟有些见不得光。
27 第二十七章
侍从听及此,与同样目瞪口呆的白峰崖对视一眼,眼中全是惊愕,倒退两步,便风一般跑了。
“噗”马脸汉子吐出一口血,连带着还有一颗牙,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紫螭神枪直入这名修士的眉心!可是此人毕竟是仙王境的修士,紫螭神枪只插入他眉心一寸的深度就生生停下来。
臭,是形容他的脾气,硬则是形容他的执教风格,尤其是他的防守。
“不要把我和低贱的人类相提并论!!我是吸血鬼!高贵的吸血鬼!!”安纳克大声吼道。
“那么,在我有灵魂之后,你就会真正喜欢我了么?”克里斯汀娜歪了歪头说。
他吓了一大跳,赶紧再次调整,重新让自己的身心和大泡泡和虚无浪潮融为一体。
高寒还清楚地记得,瓜迪奥拉在接手巴塞罗那之前,给高寒打了通宵电话,一个劲地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核心理念,可结果呢?
其他队伍进入,真正的任务:祭献奈落与四魂之玉,唤醒大蛇意志,在此之前存活。
这是埃弗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高寒,年轻帅气,举手投足间洋溢着一股令人折服的自信,尤其是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坐在他对面的萨内蒂和卡纳瓦罗频频点头。
记得在天圣教总坛的时候,这人对她师傅还颇为忌惮呢,不过才短短数月,竟敢朝她师傅叫嚷了,似根本不把她师傅放在眼里了?
只见水天澜一手拿着糖人,身影如蛇一般在两人的夹攻之下游走,随即一手直接挥出两巴掌,惨叫就跟着而来。
这种感觉令周末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也清楚一名警察对辖区的掌控力是时间积累出来的,可是那股劲就在那说什么也别不过来。
萧誉非但对陛下忠心耿耿,也是此番大破高句丽的功臣,一个国公衔是跑不了的。不仅如此,朝廷已经打算建立瀚海都护府,大都护的人选当仁不让,正是萧誉无疑。
“谢大人。”崔正贤也不顾天气已经热起来,转身将皮袄穿在身上,很得意的看了一圈别的朝鲜人。
张霜点了点头后松了手,庞统温柔地压了下去,双手开始了细腻地抚慰。
风云世界,林涛不喜欢步惊云的狠辣,却很喜欢聂风的良善,因此并不介意给他一些好处。
忽然,他心里打了个激灵……脚下踩着的莫非就是那头鲲嘼的身体?这个念头刚一想起,就被确定了。因为林涛用念动力一扫描,就发现脚下的“大地”其实非常富有活力,确实是鲲嘼身体无疑。
如此情况之下,多科想不打开门都不行,他不能毁了自己长期以来树立的保护膜。
可是,老白那货,竟然利诱她,使眼色说回去要给她归济堂做牛做马。
第二天一早,司战北和盛风华在食堂吃过早餐后,这才出了部队的大门,在外面等着大勇前来接他们。
可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祁天养早就收起剑落了。他好像就是玩我的头的上空看了一下。原本我以为上面就会掉下类似我头发的东西。结果我却看见是一朵红色的花华丽的跌落在地上,然后“嗖”的一声就融化到地里面去了。
就在这时,我的肩膀上突然多了一件衣服,我侧头一看,是一件伴郎服。
白骆越早在一旁气得直跺脚,这土包子,有便宜不占,非得和自己唱反调。
当然,这种排斥并不是我本心发出的,而是绝情/蛊在潜移默化的改变我的心境。
幽灵双子星刚才已经被李卫东杀死,却还能复活过来,看来的确是修成了不死之身。
诀王已将林家满门都打入了大牢,所幸她嫁给了太子殿下,才免于牢狱之灾。
盛风华在一旁看着,直到汗珠的颜色变成了无色的,这才把银针拨了下来。
金龙哪儿肯轻易放过道士,腾身就上来扑咬,可被石犼一把抓在尾巴上,刮下大片血肉碎鳞,痛得它眼珠子发红,返身又与石犼厮杀。
本来一脸苦不堪言的大个几人刚要叫屈,听完四爷的话后齐齐不吭声了,眉头不时挑动两下,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李拓北大咧咧的在刚才朱攸宁的位置坐下,伸手就要拿点心,还是扣肉急忙递了温帕子来给他擦手。
随着陈松的狙击命令下达,三十多个神枪手几乎在相同的时间,射出了致命的一枪。
“我们之前曾推断过,万圣节应该是想让你去往米国拿到关于你父亲研究出‘时空之眼’的资料,恐怕不会那么为难你,至少不会打乱你的行程,拖延你的时间。
阵列滏水南北,少府工匠正在滏水上架设尽可能多的桥梁。受令后的骑士奔回王卒之阵,向灵袂报告司马尚的进言。
“那你可要看清楚。”庄公子接过帕子狠狠擦了把脸,露出真容。
28 第二十八章
离火堆的不远处有一处不大的水塘,也是疗养院里的,每年老人们吃的鱼肉都是这儿自己养的,健康绿色又新鲜。这里真的是养老的好地方,想的太周全了。
一回到公寓,苏婧就告诉慕青衣红毯的事。可慕青衣一听,却不同意。
墨三千故意穿的十分暴露躺在墨千默的床上,她还偷偷的在桌上插上了可以令人头脑混乱的迷香,室外仍然歌舞升天,美人们都舞扭着身躯,含情脉脉的眼眸暗藏波涛。
褚昊轩叶栗跟褚大勇褚老爷子打过招呼之后,便上楼去看褚晓飞。
一代权臣,皇叔耶律德,竟然落地埋尸荒野的下场,是时也命也,不免令人唏嘘。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确每一次见M,她都能给人一种精明无比的感觉。但是,我从没有想过她居然会是皮蛋的幕后老板,再联想到李大刀所说的铺网论,那么说,这些年一直在A市慢慢撒网的人,居然是M?
然而当他真正知道商煦风的用意时后悔也晚了。商煦风拿起一只球在上面做了一个记号,挥动球杆一个完美的动作就将球打到最远。
郭梓琳也懒得接来看,心里却起了一些的异样。他这样做完全是要和她开伙过日子的状况,可是合同上明明就写明只是做不公开的地下情人。
她如慵懒的猫儿,蜷缩在那里,沉沉睡着,安静祥和得让人觉得如此美好,不可亵渎。
宁楚仁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不管李素梅以后如何,都和他在没有关系,反正孩子也没了,唯一的那一点牵绊也断了。
“好了,吟渊,都是我的错,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她一边摇晃着他的胳膊,一边的撒娇道。
“玄和墨白去帮忙吧,我们吃烧烤。”墨倾雪对于火凤族的吃食表示很忧伤,有玄和墨白在,就不怕了。
“凌哲,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呢,我这枚棋子对于你来说应该早就没有用处了吧。”脂颜只觉嗓子间一阵血腥,呕出了一口鲜血。
冷澈和宁夏本来都觉得自己太过冲动有心和好,现在又有宁奶奶在中间调节更加事半功倍,所以在宁奶奶的劝说之下,两人别别扭扭的一起回家了。
夏婉凝长舒了口气,转头看了看碧月怀中的孩子,这心总算是安了。
虽一早知道燕北玦极为宠爱叶蓝草,可大多数人到底还是抱着嫁给英雄的幻想,结果,燕北玦到底还是娶了叶蓝草。
可就算是这样,两人也不敢大意,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猎物的身上。
见他不肯放自已下来,夏诗语张嘴在马跑跑肩膀上用力地咬了一口。
他害怕自己死后,凌风若是即位,到时候会给媚儿增添无数的麻烦,他了解媚儿,媚儿最讨厌在这宫里,所以,他才一直把这件事情拖下来。
拽二八万的接受了众人的掌声,玄均瑶坐到了导师安排的前排坐好,顺利的开始了她时隔已久的学生生涯。
连带着倒是对裴心澄也有了几分的好感,本不愿多插手裴家之事的,倒也叮嘱了自个儿的人,多尽些心,能帮就帮。
现在的新能源基地成了气候,各路诸侯开始蠢蠢欲动,都想从这里面分一杯羹。
只是这座山峰之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他也没去过,只是隐约间感觉这里有些不简单罢了。
白起灵冷哼一声,挥手一鞭抽在唐毒手手中的乌瓶上,同时再次运转秘术,这秘术对体力消耗极大,只是眼下对付这种魑魅魍魉的东西最是有效。
司考就是丹课的执教,他点燃了一炷香,同时宣布考题为炼制“凝元丹”。
刘邦立刻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把门闭住。又拉起她的手,冰凉的很,然后刘邦赶紧解下自己身披的黑色衣袍给吕后搭在肩上,吕后挤出一抹带着愁容的笑。
“怎么样了?”突然,龙啸那迫切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瞥眸望去,鬼医正走出房门。
主要是很多东西品质无法保证,年份好,东西就好,若是遇到了不好的年份,恐怕连次一等的东西也找不着。
神仙打架姓遭殃,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李忠。
“靠,你妹的,尽然是增加基本属性的好东西,可惜了只能喝一杯。”我惨叫道。
对男人的渴望已经占据了马红梅的整个思想……头脑中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自己看上的优秀男人。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出去玩竟然想起妈来了。”老妈虽然这么说,却走进房间换衣服去了。
碎骨再凝,林奕慢慢站起,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九玄诀第一重的碎骨,算是完成了。
“好险,好强大的攻击力。”我惊道,毫不畏惧的一个瞬移过去,一剑砍下去。
29 第二十九章
他现在庆幸自己拿了不少蕴灵丹出门,否则的话,在这秘境中想要迅速恢复玄气还真是一个麻烦。
几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时间,再也没有暴走,也没有伤人的我爱罗,甚至还交了几个朋友。
现在云隐内部达成了统一,只要挺过了这次云隐的袭击,就承认照美冥的领导人身份。
不过从计鸿的语气和表情上来看,阿米尔·汗还是能瞧出计鸿是很认可他这个说法的。
仔细再在心内推敲了一番,他的目里,也渐渐是精芒闪烁,璀璨无比。
在两仪聚龙阵的阵法压制下,这宫源的神通红,以及那天遁子母剑,行动也受到了削弱。
“发了发了发了!”不知是被一池碧绿映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东方振天两眼冒绿光,尽管用意念操纵更迅速,却还是恨自己现在是一匹角马,四个蹄子不方便。
“好了!我都还没死呢,就不把我的放在眼里了?”陆老爷子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击了一下地面,语气里带着沉怒。
估计是因为惊惶出身的玄灵会比圣火教要强得多,所以这才会直接安排天命属性。
这前后对比,反差之强烈,让得罗林甚至都有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五夫人陪太夫人在这里歇息吧!”十一娘和五夫人商量,“我到偏殿等开席。”到时候请太夫人和五夫人一起去坐席就走了。
“没错,是黑风山。半山腰那儿估计就是那伙贼人的寨子了。”古勒吉斯望了望轻轻说道。
“不是一路人???”陈天明点点头,若有所悟,心想:对方是正规的大公司,我们是帮派,自然不是一路人了。或许,所有的人都不会跟帮派混在一起吧?
对于导演来说,金剧奖是另一段路程的开始,对他们演员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肥胖的单大厨一见我们动上手了,随即转身就走,眨眼间,已经到了天下第三和树大爷的旁边,也不说话,上去一把就抓向天下第三的胳膊。
顿时间,先前那个他似乎在梦境之中所见过的漆黑虚空缓缓浮现而出,在他的前方,一座气势磅礴的恢弘宫殿矗立在那里,散着亘古苍茫的压迫气息,使人一眼看去,便是产生了一股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母亲此话一出,所有人全都一愣,在这句话说出来之前,几乎所有人,都怀疑天枢门主就是外公,连我也这么认为的,可母亲这话里的意思,却分明是告诉了我们,我们都猜错了。
他现在境界已经稳固在亚圣巅峰,只差临门一脚。所以现在的他需要的是能量,无可计数的能量。而西方世界的那些敌人,就是最好的能量来源。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如果我想要他死,早在机关城就可以杀了他。他的命,是属于盖聂的……"百晓生默默一叹,任那雨珠拍打在脸庞之上。
亲说的这些秘闻,在他听来就像是天方夜谭一般,让他极度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所以,我现在对艾蔷薇的身手就更好奇了。她得到了吴叔的多少真传呢?至少,我跟艾蔷薇两次点到为止的动手,她都没有露出下风。她该不会比我还厉害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太蛋疼了。
一部分网友被承诺突变的说话风格雷得外焦里嫩,另一部分却在撒花放鞭炮,庆祝“梦想成真”。
这个理由比较充分,即便是想出国的那些人,也是想去富裕的国家,发财享福,谁会愿意去条件恶劣的徳汶。
现在好不容易林清清醒过来了,结果却又要重新回到模特这个领域。想来欧远澜应该怎么都不会同意才对,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答应了。
不过,既便如此,他们也没忘记冲着王胜的方向发射了几把飞刀。九重境的高手,飞刀的速度简直堪比狙击步枪,转瞬即至。
他不但是用这份家产引所有人入局,还要用这份家产给自己谋权势富贵。
沿海地带,更有无数的人,举家负债,借上十几万、几十万的高利贷,换得一个偷渡的机会,冒着生命危险,藏身于船舱、货柜当中,前往异国他乡。
这,貌似确实是“炮炮”本人……只是为什么炮炮突发之间画风这么清奇了?
且三五年后,假如生意真的不好,那他们家又该以什么职业维生?
他放学都要故意绕着走,可即便这样,仍然可以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的炙热与温暖。
六子是开挖掘机的那个司机,此刻看房上有人,已经把机器停了。
洛天走到一棵树下,坐了下来。休息了一会,四处望了一下,发现左一百米的树很密集,心里一喜,跑了过去,穿过去一看发现是个悬崖,洛天心中想到这应该是原著中的那个悬崖了。于是运功跳了下去。
30 第三十章
“你沒事吧。宝贝?”莫浩腾的血液浑身往上串,压抑着自己强烈的感觉,看什么似得的问夏凌,穿成这样。
“你还沒给我银子。我的琴……”掌柜气急败坏地追出去。他话音未落。一锭金子准确无误地抛在他的柜台上。
这世界多荒诞,多滑稽。他从出生就不被重视,好不容易得到了父爱,可是最终他依然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生都改变不了命运。
鼻子也显得有些酒糟,一个将军肚也向外突出,一副典型的中年人的形象,看上去和花田提供的照片不差啥。
心头轻轻地叹了口气,风间由美内心再次出现了动摇。“原来声名显赫的教廷也不过是伪君子而已,这个世间难道真的已经没有了正义存在了吗?”风间由美无奈地自问道。
随后,滔天神火汹涌而出,化作一柄柄火焰重剑,铮铮剑鸣在空中响起,像是死神的追魂铃。
她本想着先把店里的人叫醒,然后在仔细的询问一下有关于这个她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神秘试炼。可没想到,就在炽汐的指尖才碰触到‘门’面之际。忽然,她只觉头顶的月光猛的一暗。
这突然出现的一剑,就连夜寒都是难以闪躲,施展紫金法则想要改变它的方向,却发现收效甚微,任凭他怎么动作,那剑光就是直奔着他的咽喉而来。
他也不想在这样的公司工作,但是生活压力大,这里的薪金高,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他也是被生活所逼,没有办法。
“不用~打个电话请假就可以了!”何晟年随口答道,然后换了个频道,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动物世界。
程无双可是关系到她这一脉的荣耀与地位,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待到近处,只见众军剑拔弩张,结成防御姿态,目标是一条硕大的亮银百足虫。百足虫两侧各躺着一名军士,一人七窍流血,另一人被利器划来了咽喉。
“炼狱剑阵,起。”林飞羽一声暴喝,无数的剑光飞腾,带起了森森的杀气,身躯已经是隐没在了无数的剑光之中。
普通的灵符,只要通灵即可,而宝符则要通五行,转阴阳,叶同学方才所画的这张风火符,至少是五品以上的宝符,他的师傅空谷道人,也要屏息凝神才能画出,而叶同学竟然看起来那样轻松。
雷神之域虽然是为了毁灭雷城,但有秦魂这个大乘期在,秦朗就不得不分出大部分力量去对付秦魂,否则在他的阻拦下想要毁掉雷城是极难的。
但骨子里的傲气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改变的,刚开始秦扬在各方面都暗自和顾远较劲。
顾远将里面的资料拿了出来,仔仔细细一页一页的看着,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郭青以为杨戬安排的是那些真仙,留下几千死掉,都会让郭青心疼不已。
创天科技的各大股东在听到袁海的话后,他们以为袁海也想要退出。
素素鼻子酸得有些,眼睛都有些模糊了。一阵风悄悄地吹过,怀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枝干枯的桂花。
因为大名公子的关系,木叶进入了全面备战的状态,不过这暂时不管志村阳的关系,他只负责打架,琐事什么的他一点儿都不在乎,那与他无关。
嘿嘿,这话说的,听说过吓大的还没听说过吓错的,爷我真的服了你了。
今生所求,不再是天下霸唱,不再是冰冷无意义的强大……不过是如那普通凡人一般,以他之姓,来冠她之名。
那个曾经也这样宠溺着她的圣,那也是一位俊美的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的男子,中华字典五千字,哪一个词用在他身上似乎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仅仅一眼,朝臣退避,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言半字。至于那些蛮人使节,以阿斯楞为首,直接跪拜在地,口呼‘主公’。
在死亡镰刀释放的半月型剑气与混乱剑相撞之际,林沐沨就释放了鬼影乌鸦,准备来一次奇袭。
可当那传输能量的人已经有大半的时候,那道攻击竟然猛然发生了质变,有了元婴初期的程度,这已经和他两道圣纹虚影加持的攻击一样了。
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军,这大概已经算是逆袭,但是想要真正地完成逆转,白河认为性价比最高的模式是娶个高智商的老婆,好好培养下一代。
“也不是没人乐意接手,也有两位贵人对它们很是喜爱,只是最后在价格方面没能达成一致罢了。”胡商避重就轻的答道。
31 第三十一章
无角之龙谓之螭,冰螭和蛟一样,算是龙的远亲,有行云布雨之能,擅长操纵冰寒之气。
而到了晚上的时候,李牧则是将重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增加的倍数也比白天多了许多,仅仅是一天一夜的时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更加凝练了。
“你肯定偷看我们的想法。”塞莉亚看了一下克丽丝也很淡定的样子,肯定道。
夏泽轩心里突然明白了点什么,他看了看聂斌的证件,看到上面的钢印,一下就知道,对方的身份是真的。
不过这也怨萧凌,并没将寺里也有一头巨狼的事告诉他。因为萧凌觉得,罗毅会把这些情况转述给刘灿等人。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开,姚福贵一看号码,正是自己的老朋友。
“你笑什么?”旁边有些坐立不安的梅花看到王虎突然傻笑起来,顿时有些好奇的问道。
苏雅实在是难以低调,一张脸有着难以匹敌的吸引力,让众人跟本无法挪开眼睛。
“等你足够强大了就知道了,你现在根本连剑意都没有,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且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它也无法侵占你的意识。”鹰眼也是有些佩服李牧,或者说佩服这个世界的卡牌技术。
跑着跑着,冷怡然只觉得自己的右脚一崴,接着就是脚下一空,再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嘉若蹙了蹙眉,建议道:“不介意的话,请移步伴红山庄略作包扎吧!”反正娘说要把他带回去的。
若是以往,他还会顾及她父亲对她的恩情,这回,也是绝不会再姑息了。
大片由安东军所控制的土地分流着大宋失去土地的寻常百姓,世家大族空自拥有大片的土地却无人耕种。而在大宋,闲置耕地那可是要罚款的,而且一旦一块地被闲置多年,那朝廷也是有权对其收回。
拥有火焰翅膀的怪兽机甲一改之前烈凰机甲的劣势,不但能够利用火焰照亮周围的空间,而且这部机甲还能够吸收死星内的辐射。
“你不是说,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后果你来承担吗?”林嘉若抬起头,笑弯弯地说。
“不仅仅是救人,安东军也会借此机会出现在辽兵的背后,到时辽兵腹背受敌,咱们的胜算也就会大增。”张宝又解释道。
他记得阿事说过,她希望自己解说的第一场正式的KPL比赛,有他参加。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她失望。
随着夜色渐深,外面平添了几分清冷。风一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看着路灯的昏黄在自己身边靠近又远离,心中一片怅然。
徐窈宁不由得开始回忆,前世她有给阿若置办了什么特别的嫁妆吗?
黑暗中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点烛光在黑暗中亮起,于风中摇曳。
“你告诉他说你考虑好了,愿意试试,约好时间后,我陪你一起去。”杨黎说。
我原本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主动的绕开了谢孟雨,结果却没有想到,她还会来主动招惹我。那勇气,我也是佩服得不行不行的。
“伯母说的对呀,大姐可是咱们纪家的希望,将来咱们纪家的重担还要落在大姐的身上呢。所以说,大姐一定不可以有事。伯母,现在就按我说的来吧。”纪安琪说完,勾起唇角,眼眸里闪过一抹轻蔑的笑意。
日子升的老高了,整个问剑峰被温暖的阳光笼罩,看起来犹如一柄插天的金剑一般很是瑰丽。
夜紫菱连忙拒绝,她可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知道她跟龙御煊现在糟糕的关系。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话说了这么多年那可不是凭空喊出来的,这些年来江南岁供上京的大米白面无论是品质还是数量那在大夏各郡那可说是头一份,如此丰沃之地怎么在会天灾一来后百姓却还是一筹莫展?
“怕什么,抓住它就咬不到我了。”陆棠棠还用力捏了一下,那条蛇的身子全都盘住了她的手腕。
阮萌怕他看到自己赶忙把打开的门偷偷关上,可是鲁班七号长靴踏在地上的声音仍旧愈发清晰,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之上,危险到窒息。
林暖暖眼皮子不由动了动,压住心中怒火,脸上仍旧作出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掸了掸袖子。
江城策并沒追出去,只是耸了耸肩,郁闷地坐回了椅子,夹起一片烤肉,送到了嘴边,却停了下來,稍作犹豫过后,江城策最终还是丢下筷子,追了出去。
刘润卿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手拔了出来,却见上面已经流了血,可见秦水苏咬得有多狠。
仙灵石也分为九种,三大色系,一重天到三重天分别是,暗紫,梅紫,浅紫;四重天到六重天分别是,湖蓝,青蓝,浅蓝;七重天到九重天分别是,正红,橙红,浅红。
“顾墨琛,老公,有事好商量,你看我怀孕这么辛苦,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顾笙隔着门喊着,耍赖道。
也因此,在知晓霍睿与凤宓之间的问题之后,霍夫人才会这么担心。
她开始害怕,害怕他的好也是带着目的性的,那个曾经令她觉得是真心诚意爱护自己的爷爷此时此刻已经被打上了“别有用心”的标签,至于用的什么心,夏青青还没想明白。
给秀安镇这个地方留下些谈资,也方便以后发展,名医堂还在这地方,等着招生呢。
眼下他们这才成亲,就已经闹成了这个样子,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贺凌霖醒来的时候,只看到自己在床上待着。不过,难得秦水玥愿意与她说话,她想自己应该去找刘润卿了。
一餐饭被刁难就算了,现在连房门都不让他进了,这还有道理吗?
她竟然要住在将军府吗?这是不是因为将军府修建得很漂亮呢?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
32 第三十二章
这一下,严酷训练开始了,原来步兵只是按照正常的步兵来训练的,现在的训练方法和强度远远超出了正规步兵的强度。
乍然的攻击起到了绝对的效果,但念在萨科齐身为这个佣兵团团长的份上,蓝雪儿却也没有施加多少的魔法力,仅仅是让妮蒂亚栽了个全脸着地罢了。
纹思镇上的人还是那么多,有些灰色的天空中,依然飘着几朵白云……许多人都开始加衣服了,但还是有许多健壮的人坦胸露乳。
大厅倒也宽敞,最少有五百平米。不过这次来喝酒的人很少,大概有五十人,因为是夜里很多很多海盗都去休息了。
受到攻击的玄,马上退开,一眨眼间,便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温茵好似又看到了以前的冷璟天,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只是不同的是,他现在越恨她,她就越难过。
“王妃……不必多礼!”赵彻将蹲在半空之中的手收回,声音里面带着一丝暗涩。
“怎么样,公子与慕容熏姑娘可有落脚的地方?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敝处暂歇!”禹苍说道。
“老大……你……你不会又突破了吧?”秦霄赶紧转过头来,望着王炎的背景,低声问道。虽然看似表面平静,可心里却如滔滔江水,翻腾不绝。一想起那道沟壑,心中就莫名地‘骚’动几下。
高翁苦笑了一下,孙信达么?呵呵,真见了自己恐怕会暴跳如雷吧,自己当年做错了事,他们还会原谅自己吗?
通过后视镜可以瞧见,紧跟在车尾的那三名摩托骑手已经分成三路,一左一右一后成三叉合围之势紧紧咬在了大众辉腾身旁。
要不然,以她的实力,既然已经出了古界,完全可以在俗世之中隐蔽起来,而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想定如此,余耀海便把这几天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离奇故事,理了理头绪,一桩桩一件件的娓娓道来。他也不管查波爱听不爱听,自顾自的把怎么来到这越南异国他乡的前前后后来龙去脉,都说了个大概。
多米娜点了点岚岚的鼻子,她相信米兰达肯定不会让索欧去做什么傻事。
从平阳镇到市内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再加上正中午车辆很少,所以这司机开了还不到二十分钟,这车子就已经停在了平都饭店的门口。
苗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与此同时,在他身边还有四名年长之人,包括苗武之内,三名渡过第九重玄尊劫的强者外加两名渡过第八重玄尊劫的高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听到那声音龙洛心中大惊,能在自己不察觉,而且将声音传来的那只有是神帝,眨眼间虚空一阵抖动,一位黑袍男子出现在龙洛前方,看到那人龙洛道:“血仓离”。
“我怎么在这里?”问心有点记不起来。努力想了一下,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些记忆,记忆里,问心看到了自己是怎么走上来的。
“二狗子,你先看着,我先睡一会,这大半夜的也不会有人来的,”其中一位喽啰说道。
在松懈下来之后,萧鼎也是完全没有负担,与萧云飞一起走出了古界。
来到操场,高二三班的学生早在那里等候,欧阳俊等人招呼了一声,就赶往更衣室。
这年根儿底下,皇帝连着两日赐宴回部王公,足见皇帝对于回部的重视。
这都是心理的原因在作祟,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非常关键的问题,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基本上可以肯定现在的状况。
那个位置,隆起了一个连地心引力也无法战胜的美妙弧形。可想而知,隔着几层布料之下的,是怎样天国一般的美妙景色。
威远的船队到达泉州之后。张三的运糖船也跟着进入了泉州港,这次为了增加吸引力,张三弄了两船糖,价值将近四十万贯,当然成本不过四万多贯而已。
何夕瑶想要过去支援,不过被沉着冷静的宋孤烟按住了。情况不明,如果这边私自离开,万一对方声东击西,这边就是一个非常大的缺口。
眼看到零点没多少时间了,胖白也没心思再玩游戏。他打开手机,刷了一会儿朋友圈,入目全是现充们在晒平安夜的游玩经历,顿时感觉一阵烦躁。
钱进一听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但事其他人确并不买账,这当铺还好,但是钱庄真心不是他们可以接触的东西,这几个月义兴和记虽然没少赚钱,但是也没少花钱。
如果这一套行得通,以后再往大了做,反正幸福寨这边打谷场多的是。
有人提议,尽管自己看不到天空中发生的情况,永恒集团那些武者,还是异口同声的,满带尊崇的,大叫着给天冥加油叫好,声音直接响彻这片区域,传出去好远。
“这一次庄内还真是重视,竟然连东妖卫都调来了三十名。而且还是由龙大人亲自带领的。”这数十名‘洞’虚期巅峰的人一个个心中都感觉到了这件事情庄内是如何的重视了。
锵!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王辉被那绿衣青年的一剑给劈飞了,手上还不断的滴着血。那是与绿衣青年‘交’手多次被震伤的。身上的道袍也有点凌‘乱’。
狼校长伸着脑袋,像只鸭子一样,在利亚苏菲的眼睛中细细的搜索,第七感觉告诉他,她,没说谎。
感受到洛思涵那股强烈的自信,和眉宇之间那股英气,澹台晴儿不仅微微一愣。洛思涵的这种气质,也是最为吸引她的地方之一。
来之前杨珩已经想过了,他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平民,还欠着白茯苓的恩情与钱债,事实上没有立场去反对她的安排,不过也不等于他就要“坐以待毙”。
林夏连忙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对那个水手道“是,是,是,我马上就回去,谢谢您的提醒了!”说着就准备去划船。
大师兄给了准备了丰盛的宵夜,让三人先填饱肚子,说,明天正式给几人接风,他酒店都订好了。
33 第三十三章
而那个老中医姓李,据说在以前曾是京城名医。特殊年代,政治运动太过于激烈,李老医生家庭成分曾是地主,被整的很厉害,因此逃到香港。
周学熙的如意算盘打得够精,放风让自己去找他,求他。他一定会编出一套危言耸听的鬼话在等着,待求到一定火候,他才假惺惺地开恩,要自己今后对他服服贴贴,唯命是从。
听他的话,敢情宋晓萍和那个男的是一同插队的,两人在乡下相依为命产生了感情。
这些事情范无病都不是很清楚,听朱老板跟他细细说了说来龙去脉之后,方才有了些悟,看来在这个问上面,政府确实有点儿为难了。
不过,张少杰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些选择!因为这些产业的机遇,在80年代、90年代,随便什么时候入场,都为时不晚。
很直接,很不客气!方剑雄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虚伪的面具,直奔人心。
而到了70年代的时候,山内溥发现,自从电子游戏被发明出来之后,任天堂的牌类产品,销售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青年人,玩街机和家庭游戏机的,远远超过玩纸牌的。
众口一词,个矮腰圆,体壮脖粗,袁世凯一亮相,在架势上就矮了李鸿章三分。这还是远瞧。走近看,袁世凯皮糙肉厚,面如蒙尘,暗无光亮,比不得人家李鸿章气血充盈,满面红光。得,在肤色上又吃了一亏。
南城热闹依然,可是在龙鹰眼里,已看出繁华背后的苍白和憔悴。
啪,抢在德鲁-古登接球之前,突然冲过来的尼尔森一巴掌拍在篮球上,将篮球断了下来。
大哥虽然不算什么武学奇才,胜在刻苦坚持,他就像有强迫症一样,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极致,哪怕是练武这件事,也没有懈怠过。
因为毒气的影响,飞叶步的效力发挥出五成便达到百烨的极限。虽然这个速度足以与丁子垚拉开距离,但百烨却坚持不了太久。
门虽然被锁住了,但蜂拥而至的丧尸可不管其他,直接朝着门就撞了起来,搞得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培顿下了一大跳,忍不住就骂了出来。
马克笑着应了一声,便回到了蕾贝克给他精心准备好的房间里休息。
莱利话到一半就僵住了,他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马克和吉南的名字。
但,比起自己这个路德所拥有的,那有些走形的身材,以及稍显猥琐的特质;新生的路德的身体好像大理石的雕刻,阳光而温暖的特质弥漫在他的周围。
马克这下子算是搞明白了比尔金的用意,眉头微挑,也不说话,只是将视线从比尔金的身上挪到了那张支票上,然后又挪了回去,不禁有些想笑。
这么想着,百烨抬头正大光明的对上姜映芙的目光,从容的与她交谈起来。
有点洁癖的南宫誉却完全不介意,微笑着张嘴接过林暖的冰淇淋。
今天秦淮做的是蜜三刀、定胜糕、枣泥山药糕、驴打滚和紫米糕。
10分钟后,几个大爷雄赳赳气昂昂地一人提着一袋包子满载而归。其中就数曹大爷腰杆挺得最直,没办法,他家人多,孙子正是能吃的年纪,一个顶仨。
塔尔塔罗斯也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因为永恒核心,竟与他们一族的能量核心波长极为酷似。
不过所幸的是,圣剑自己回来了,只要他一直维持变身的状态,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道。
不过,她胸口的项链,跟中指的戒指可不同凡响,她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李铭的手指头。
贝当靠在车窗上看着公路上的情景。公路上十分拥挤混乱,有前去支援凡尔登的士兵,也有从凡尔登撤下的士兵。
根据斥候的汇报的,敌军出现的具体位置,她迅速在舆图上寻找着,并且迅速研究着对策。
惠娘和陈惠红边上,有七八个衣服破烂到几乎是半裸的孩子,看上去都是男孩,不是死气沉沉地坐着就是有气无力的趴着,一个个都瘦得厉害,皮包骨头眼窝凹陷,衬得惠娘都显得健康且气色红润。
交易所里面的衣服比外面的好看很多,就连他们的礼服都可以一起准备了。
但没有人笑,因为那礼上士落地化妖,浑身的鳞片微展,面目犹如妖邪,正不断地嘶吼,欲冲向众人。
纪院长如是想着,脸上却露出了一副宠溺的笑容。她知道,纪冰雪的心结算是解开了。
而此时,气运还在萌发之态,他百越王十分期待这次祈福,风允讲学之后,这百越的气运如何。
目前来说,周游听说过的境界,从练气开始,后面是筑基、结丹、元婴、化神、渡厄以及问灵。
明明生在90年代,又是个没开过上帝视角的大学生,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自媒体的商业模式。
王钟紧紧咬着牙,不知道是恨得吐血,还是咬破了嘴,拳头都攥紧了。
一阵嘹亮的哭婴儿啼哭声从屋中传来,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为之一喜。
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雄伟城郭,饶是一路忧心忡忡,殚精竭虑的史可法,此刻也有些激动了。
“如此一来,找到神兽的精元,就至关重要了。”冥桦比沈和镇定些,想了想开口道。
34 第三十四章
还未反应过来,栀子拉着他进入了传送门,一团白光闪过,二人已经消失在这个崩塌的世界中。
没错,他是名剑山庄庄主,他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至尊一重高手。
金焱火子火的声音本来是僵硬冰冷的,但是现在已经带上了一点颤音。
低语交待,谢戎军强壮的手臂利索一环,扣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带着她轻巧无声地移动。
“清越阿姨,昨天你走得那么急,我都没问,我们比赛赢了吗?”依依问道。
那些记者们的目光里面闪烁一些特殊的光芒,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东海之极已经数千年未曾打开门了,如何能够向他酆都鬼帝开门?
不过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因为他们才走完了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在这悬崖峭壁上寻找到那个石台,不过,最危险的路已经过来了,找到石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笑笑沉默的跟着周显华上楼,抬脚上楼梯时扭头看了眼周燕生和孙梦,敛了敛眼神回头上楼。
孜燕见王凌对自己撩衣搭腿没有丝毫反应,眼神略有一丝不满,拍一下床单:死老头,人家都这样了还无动于衷,臭老头,你就不能动动么?
“李探长,您这是怎么了?这才多长时间没见,怎么好像老了不少呢!”国排长说话没什么顾忌,一下子就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或者说孔瑞拿出一件价值几千万的东西出来,以后在组织未必有人会来了,不爱好收藏,有谁能花大价钱做这个。
恨自己实力低下,受人他人摆布,更恨这黑衣男子没实力去与王凌硬拼,却是使用这等下三烂的手段。
见到别人会询问,见到他俩实在没兴致,因为打扮确实不像有钱人。
刘飞阳此时无暇把眼神看向她,压着怒火让自己还保持原有的步伐,他不淡定,脾气有时候很急,却学会了遇到事不能慌、不能乱。
与阿霞相视一笑后,我正要迈步,突然发现脚下踢到一件东西,拾起了一看,竟是几片雕琢精美的铜片,展开一看,从那脉络分明的把手和镜面一般的光滑板面来看,还真像一把做工精良的铜扇,的一部分。
“唔——不用!”刘大成一边看着种纬刚写出来的,一边回答道。“你能写多少就写多少,写细点更好。”说着话,刘大成转身坐在种的铺位上,示意种纬继续。
等撤下警戒的战士们返回,大家便一同登车返回罗山镇。在罗山镇职工食堂简单吃完午饭,全体战士登上自己的军车,返回驻地。
司马龙最是头疼的一人,他的师妹孙芳已经让他够她头疼的,好不容易想出个办法就是让她嫁出去,好换个清净世界,一番谋划后劝动师父,师父同意后叫上熊师叔一起撮合孙芳与钱玉宝亲事。
不过好歹是解决了尸身的一大疑难,李大雄三人便也继续看向顾曳。
这一次对于她的提议,萧白没有反对,因为就算是他,就算使用模拟圣剑也不可能斩杀如此数量的眷兽,为今之计就是先行退去,然后再想办法突破这道难关。
这几乎就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现在被周伯显问出来,不由齐齐点头。姜还是老的辣,能够执掌周家在偏向张亮而得罪房俊之后却依旧能成为市舶使开业的座上客,的确是不简单。
法则神眸闪烁,道韵玄光涌现,身躯从神殿前的至高神座上起身,双手背负身后,静静的看向望舒与初月。
人与战马的鲜血在大雨之中迸溅而起,几乎一瞬间便染红了脚下泥水横流的土地,恣意流淌。
30秒后,一把与咨询室中一摸一样的椅子出现在面前,从表面上看依旧没有什么区别。
梨茉点了点头,想起那怨鬼的过往,倒也唏嘘不已,便将对方的前尘往事全部说给了顾槿听了。
这些家伙,不知疼痛,不知道死亡,只有将脑袋砍下来,才不会动……上百头同时围攻,就算他们实力全都不弱,此刻也随时都会重伤。
更何况,眼前这位名师,鉴宝的水平,别说比他,比起老师都只高不低。
李恪与房俊的关系天下皆知,此来又是房俊最信任的亲卫席君买,李恪也没摆谱,而是命人将其带进正堂,自己亲自招待。
“前段时间你们民团剿灭日照土匪的事情,被知县大人夸大成果后上报到了沂州府,哪知恰逢其他各县剿匪惨败,知府李大人见到日照战报后,就萌生了派你们民团出兵鲁西南剿匪的想法,所以我就……”王泽明讲述道。
石猴怒目圆瞪,豪天狗这样一说,只怕之后一路上遇到的危险,崔封都会认为是自己招来的。
没过多久,一个、两个、三个……直至第十二个灰色的魂魄被勾了过来。偷袭的众人无一幸免全部死亡,众人只觉得身体一寒,没过多久就遁入黑暗,不见光明了。董占云并没有把十方冥界驱散,而是开始炼制起十方冥界来。
看着二人,辰逸也是慧心一笑,就在刚刚现身发现两个朋友都是身受重伤吐血的时候,心中顿时涌现寒光,想要将在场之人尽是屠了,可经过一拳轰杀清风,辰逸也是冷静了一些。
王轩龙点点头,歪歪倒倒地起身,答道:“我知道了,那下回,不醉……不归!”说着,一步一歪地朝门外走去,昏暗的灯光再加上喝醉了酒,歪歪倒倒一脚踢到茶几,差点仰面栽倒下去。
35 第三十五章
然而冥冥之中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纠葛,他仿佛注定要为她而生,而她——在生死关头,却也选择了保全他。可惜谁能料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这样的路,终究是辜负了她一番苦心。
有些悲伤,就像是一条蓄势已久的激流,一旦决堤,便会奔流不止。
到了,傍晚,她还是没来,荣炎再也等不下去了,拼了全身的力气,坐了起来,然后扶着是床边,想穿鞋起身。
“那是什么”一声惊呼忽然打破了外面的平静,也打断了姜五熊的思绪。
即使知道她们两个是不同的,可是还会在想她的时候,看看宛如,可是看到后,却更加的想念。
夏言冰惊讶地看着正在施暴的李睿,被震惊的丹凤眼瞪得溜圆。她从来没有想过,李睿竟然还是这么个暴力男。
“我心理上无法接受。这样也不可以吗,如果你不出去,就叫你的主人来,我要抗议,我要投诉!”苏珊叫起来。
怎么办?她到底应该怎么办?他什么都知道,就好像一双长在她背后的眼睛一样。
而我,当时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身上的汗毛根根地竖起来。不敢再移动半步。
宗阳盯着高空的身影,样貌虽然难以辨清,但那件桃花大氅太过熟悉。
就在黄家老祖震惊的时候,易枫的强劲的拳头轰在了黄家老祖的胸膛,直接将其轰飞而去。
现在仙不可闻,但却在这出现了如此之多的真仙级别的龙魂,着实让人震惊。
“你不要命了……”眼看着剑尖就要没入无双的心脏了,阿翔的手却不自觉的一偏,便深深的扎进了无双的肩膀之中。
盛大的联欢会使了,进行了全球直播,整个世界可以说是进入了欢乐的海洋。
“多亏了你的天山雪莲,芽儿才能今天醒来,不过身体还是很虚弱,你最好少和她说点话。”又喘息了一会儿,凤于飞才淡淡的开口道。
“若不仙夫人当时出了意外,这个王妃的位置又怎么能轮得到她坐呢?”连芷也凑上前去,略带讨好的说道,在这王府之中,名份又算得了什么?真正受宠的才算是主子。
解开裤子,掏出家伙,顿时有种天地失色,日月无光的感觉,一杆神兵出,搅动天地乱。
安倍纯二等人刚刚冲出来,就被便衣给控制起来了,安倍纯二一边大声的呼喊着,一边使劲的挣扎着,不时的还夹杂着几句鸟语。
沐星海心里极其震惊,虽然在他看来,易枫着实很强,可是如今的他竟然能够抗衡天灵境强者了?
原本家里有四个屋子,不过老二和老三工作以后,回来次数也不多了,他们的房间被放了东西。
就在这时,裤子里的手机一直不停的震动,罗意苒接通电话,是陆父的来电。
听到任务与玩法后,天炎二话不说,直接让轮盘机器闭嘴。他大步向前,走到了镜子的面前。
“对呀,县太爷这件事情您也好好想想吧。”邹阳在旁边继续帮腔说着。
天炎十分的明白,从“死神”的话上来看,他们日后不仅会用到高二六班,还会和高二六班成为敌人。
“…”杨泉无语,以前听说魔道之人善辩,还没有多少感触,但是现在他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单单星辰智能手机的性能,足以吊打市面上所有手机,包括手机巨头诺基亚、山星等等。
为了尤家清誉,尤经国挥袖间将尤家花费无数心血堆砌出来的绝对精英尤雨信斩杀在长戟之下,杀伐果决有人雄之姿。
不管怎么说,杨泉也是他们这一枝的客卿,地位等同于二级长老,他一说话,这些人不敢明着反驳,只是暗地里开始嘀咕,指着的背开始交谈了起来,眼神里流露出的那些东西,杨泉的神识看的一清二楚,心中很是想笑。
“哈哈哈,杨道友说笑了,咱这是冷门生意,轻易开不了张,这里的租金可是不便宜呢…”店主打个哈哈说道。
如果真的是,白沐会选择掉头就跑。如果虎山君亲自出动,多半就是想要将玉山的军队一并除掉。
最后天帝也就不管她了,警告她只要不在魔界惹出什么事端就好。
而这一次产生的震慑效果,远远比之前四次来的更加震撼。因为这一次,是用一名的顶级高手的生命换来的。
虽然东林党是导致明朝亡国的最大原因,但在朱由检看来,不敢打野战的辽东将门集团,不服从朝廷调遣的军阀集团,在明朝灭亡的原因上不比东林党差。
36 第三十六章
今年虽然多录取了一百多号人,可今年翰林院选取的人数却比往年更少十个名额。另外,实施多年的吏部铨试也或将推迟。
他秦轩虽是一名将军,可亦不是什么粗俗之人。这些东西以前主子都是教过的,这乃是不可犯的禁忌。
白泽跑了,大家虽然知道白泽不是真的生气了,可还是担心白泽的。
方为看向轻缘的目光中带着愤恨之色,没有丝毫的掩盖,而轻缘则是笑眯眯的盯着前方,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
这时,恰好顾向北也从教学楼出来,看到这一幕,赶紧走了过去。
何欢其实原本也没有指望她能说出来,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要是艾萌萌想说也早就说了,她不想勉强她。
赶车的车夫似乎很懂他,慢悠悠地前进,逐渐接近那一座好似囚笼的府邸。
上官云凌张着嘴、那线条硬朗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的眼神变幻了好几下,却直直的看着我,仿佛就要将我看透,也许在他的思维里,刚才那个歌舞根本不应该出自于我,的确是让他够震惊的。
洛云汐感受着身后那比她还要烫的温度,微微敛起了眸子,却在那一只手,要伸向她胸前的衣服的时候,她一把将人给推开。
月沉吟跌跌撞撞的朝光柱里的皇浦寒走去,不过却被光柱阻拦在了外面。
月沉吟与凤凰的攻击紧接着就击在了那防护盾上,防护盾颤了几颤,然而并没有破碎的迹象。
他们也不想死,就带着人又去了大远处的山脚下,在那里安营扎寨,每日打猎过活,也还算生活了过去,而且还算不错。
我坐在草地上,把头埋深深在双膝之间,像一只逃避一切的鸵鸟,让夜幕将自己整个卷裹其中,再也没有人看到我的懦弱,我的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再也没有人,看到,我其实是这么的懦弱。
说完,张然带着军刀团的人亡地下室走去,因为他们都想知道进入别墅后,直接去地下室的‘暗夜’到底有没有找到那些孩子。
“哎呀,不过我今天心情好,这次就算啦!”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老者不禁如释重负,下半身那团方才凝固了一般的不明物质迅速的重新扭动起来。
“这一脚,是我看你不爽,赏给你的!”我的怒气没有因为石磊的惨叫而消停下来,反而更加生气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平地起波澜,或许命中注定,我跟陈尘是真的无缘林也宁回来的那天,距离我高考还有整整60天。
这幅画面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风澈真的是憋屈的想要骂娘了。
但我毕竟不想多事,所以耐着性子跟大哥解释道:“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唐宣坐在床边,左手握着刀子,右手拿着布擦拭刀子,把刀子擦得铮亮。
姜彦英奉了程老太太吩咐,和吉青河说了这桩亲事,吉青河远远看到过姜艳莹一回,很是中意,却不敢自专,忙写了信,八百里急递送往雄州父母处。
如今我是身兼养鬼道的鬼道心经,又有道门心法,索性也无事,在这仰天崖上整日的除了修炼,也干不了其他的事,我每天早上迎着朝阳修炼通幽决,下午则是在落日余晖中修炼鬼道心经,一直到晚上。
我抬头正好撞上他冰冷的眼波,我的心徒然一抖,立刻撇开了目光。
王凯平静的说道,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些苦楚,即便自己是魂穿,但是依旧被原本的身体影响,在说这些的时候,心中就会涌起伤感。
苏无恙凄然一笑,她倒宁愿是误会。若只是误会,而非事实,她心里要好受得多。
凌阳早已同村里的男人们一起进山,用几只黄狗拉着的爬犁,将大块散发出松脂清香的木柴,依次运回村里。回到曹海盐家,刚一推开屋门,只见屋子里充满了热腾腾的水汽,空气中弥漫着炖肉的香气。
不过娴卿见终于可以接近金海标,已经是意外之喜,暗下决心,一定要使尽浑身解数,也要让金海标彻底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流连忘返,最好开口将自己要了回去,免得留在凌阳这个混账身边受苦。
“是么……”宝贝垂眼,阴间相聚就一定比天人永隔更好吗?她突然想到了莫夏楠,如果他真的……她陡然打了寒颤,一股寒流从脚底心贯穿整个身体。光是想想,她的心却像被活生生的撕裂了一样痛的人发抖。
凯特的话让一片哀声载到的新兵们强打起精神,互相帮扶着向着屋外走去,他们回来换了一身作训服,同时交付了一下装备,准备吃饭。
37 第三十七章
从这些人所散发出的气势看,强如大剑师、大魔导师有之,弱的连见习剑士也有之。
破军星随后杀到,与七杀星光芒合力,光芒大作之下,终于将青莲宝色旗灵光压下,等贪狼星又到时,三颗星辰法力合一,孙悟空如被泰山压顶,虽是不灭之身,也感觉仿佛要被三星光芒碾碎。
“轰轰轰”又是几声巨响,叶轩身后又是一棵棵树木被拍断,这黑衣人就像不会躲避一般,直来直往,但却给叶轩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见韩松走远了,宋归尘才放下心来,立刻进屋锁门,来到床边,正要点灯,想了想还是算了,直接和衣躺到床上,就这么睡了。
“时间是最好证明,国师稍安勿躁才是。”赫连弘烨面不改色,对于他接二连三的投诚都没有轻易接受。
至于喝水中毒的人,蒙面人说只需两个时辰,他们便会自行解毒恢复。
再有顾佳彤自己的真气运转,三管齐下,一个多时辰,她的伤便已尽去。
“两个都是,金针上的不过尔尔,腹部是最毒的,没想到当初一句玩笑话竟然真的用到了我的身上。呵呵,咳咳……”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她这么拉长了调子,含情脉脉的腔调就是有话要说,平安束手听着。
正想亲自去叫李崔不要太紧张,忽然外头传来叫门声,宋归尘一听,就知道定是杜青衫那家伙带着阿杞过来了。
多兰特摊开了自己的双手,露出了自己整齐而且整洁的骑士套装,然后用手指了指崩坏自己。
和无生老祖比起来,弥思远确实强大太多了,可惜弥思远遇到了他。
这一幕,让那狼王见了,不禁大怒,它仰天发出一声狼嚎,低级和中级以下的狼魔兽,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明明距离还有数百米,就已经能感受到,这颗晶石中蕴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天火之威。
相比较之下,崩龙的甲壳在属性的伤害之下迅速的崩裂;而崩龙的射线则有着冰属性以及可怕的物理伤害。
金毛是个谦虚的人,有了不懂就知道询问,只是害怕挨揍,声音很低。
秦正因忌惮赵乾坤,不得不抬出了临城市长王金国,以此来让赵乾坤知难而退。
这些人都被穆辰东的话给吓坏了,担心被连累,一个个都恨不得让这对父子立刻去死。
唐海龙看着风间寒月,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战意,他冷笑不止地说道。
雷斌想到这里,不再迟疑,他眼中闪过一道坚毅之色,牙齿一咬,从地上一跃而起,便向尼克猛扑了过去。
卓凌风被两人的笑容迷住了,顿了顿,然后才伸手拉着旁边的季如风一起走了过去季如风无语的看了看卓凌风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到家后,叶萱萱让叶二丫找了晒东西用的物件。这个时代晒东西用的竹片做的,叫竹篾子。样子是宽宽的竹片横竖交叉编成的,像个竹片床一样,上面能放很多东西。
慕初城勾了勾唇,微笑了一下,其实最后饭也没有吃多少,可能实在是吃不下去。
萧‘玉’恒虽然好奇,却也不好意思直接追上去问些什么,况且他此时在意的是萱萱到底去了哪里。
“受不了了?”一姐看着我,笑着靠在了后面的垫子上面。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微微上挑,那染着指甲油的手指朝着我伸了过来,似乎是想要挑起我的下巴。
“谁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今天晚上的赌局为什么会输的这么惨?”猫白点燃一支香烟心平气和的说着,可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严峻。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寻思这可真是峰回路转,这大人物的脑回路到底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不过,我并不会就此掉以轻心,万一他跟我耍花招呢?俗话说,无奸不商,何况坐在我身边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商人之一。
当秦安野最后一步迈到“坤”位上的时候,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对,因为你天在篮球比赛中成绩突出。不仅打破了龙腾武校历届冠军的称号,还狠狠的给那些岛国的人打了一巴掌,所以你这次为我们学校争光。”王思雨微笑着道。
短矛挡住了,但盾牌已经裂成碎片,左手软软地垂在身侧,显然已经脱臼。
这些食物都是可以直接食用不用加热的。花沐兮断定,只要白翔一醒来,见着那满屋的食物,肯定会乐颠颠的答应‘跑腿’的任务。
若是灵蟾在众位修士抢夺灵草之前出面,那便会面临众人的围攻,若是在众人修士抢夺灵草之后出现,那便会出现让人意想不到的情景了。
罗柏惊愕的看着几乎是突然出现在肩膀前的木剑,他看向对手的脸,发现后者正微笑的看着他,丝毫没有费劲的模样,反而看起来轻松无比。
而宋松等人也都互相望了望,的确很难决定,可是又见到龟宝有自己的计划,等人留在此处,或许还会坏了他的计划,于是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离开。
“一定,一定!”列夫骑士都没带犹豫的就答应了,对他来说,士兵能打仗,马夫能干活,可他们的家人都是干吃饭的,除了浪费粮食,留着她们一点用处都没有,他很不理解杨毅为什么要这些没用的废物。
至于星月商会,当然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那就是成为了这个新科技部门的最大投资人,并且通过报纸的宣传后,星月商会成功成为了最佳爱国企业,生意自然也就一天比一天好。
闻言,轩辕脸上笑容一收,双唇紧闭,显然生怕自己影响到伏羲的推演。
38 第三十八章
“这对瓷瓶居然是我的?”李琇兴致勃勃翻看这些箱笼,他发现一对官窑瓷器精品。
主席台上除了随舰出征的将领,其他将领同时踏靴,发出整齐声响。
随即摇了摇头,自从发现秦玉真实身份后,夜天寒在也无法将她和男子联系在一起。
二则,城外有秦军驻军三千,那可都是实打实的野战军。把两万多难民圈在这么多秦军眼皮子底下,“安全系数”那绝对是相当高。
箫九儿意识到自己已进入迷阵,警惕又好奇的四下张望,直至她见到了此前完全没有见过的美景。
林柯的感觉很奇妙,这个冷峻男子好像没话找话说呢,都来到这个大堂还用说一句找到我们了么?多余的话么不是?
就在守门军卒被咄咄逼人的朱宇轩,搞得一阵无奈时,忽地一阵马蹄轰隆,林熠带着何冰等郡守府吏卒匆匆赶到了。
他若单说箫家丢了东西,那她也就不否认了,毕竟那事儿还真是她做的。但她拿的几样东西里,可绝对没有丹药这种玩意儿。
看南浦云这模样,李安似乎猜到了南浦云所谓“惑”到底时什么,想来也不过是要问些八卦轶事。
实则袁绍、袁术这一等人却因为孙坚的胜利,而有些闹心,他把孙坚故意派出去,就是想削弱一下他的兵力,没想到竟然胜了,还赢了两次。
“我忘记撕下来了。”大胖子吐出牙签,气势汹汹地走到广告旁边,伸出两只大胖手,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一张招租的广告给撕扯下来了。
朴老大还想要扣动第二次扳机,却不曾想半空中突然闪现出一道寒芒,一根残刀径直的从面目袭来,他只有侧身躲避。
咻的一声,杀戮邪龙的气势完全爆发,化作了一道闪电流星一般,瞄准了凌天一行人的方向,狠狠轰撞而去。
“嗖!”一道电弧击出,已经成功的将三头二阶丧尸串起来,它们的全身开始酥麻,嘴角也开始流出哈喇子,这样子虽然杀不死它们,却能使它们麻痹,动掸不得。
下的围困,故而,他牙一咬,硬着头皮选择跟在众人身后向着墨择玄攻去。
云昊双眸微凝,突然间大手一挥,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房间内的几人笼罩在了其中。
等到楚军大部队回去,这两个诈死的天兵立刻飞身而起,企图逃离此地。
“我们也是时代的缩影,只要我们不死,这个时代总会有发现我们的一天!”这是马龙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听着这米菲的话,她还要接着在航空上班,这怎么可能,那以后我见都见不到几次,哪天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我一屁屁坐在了地上,刚刚使用治疗术让我消耗了九成的灵力,不知道会不会掉阶,别给掉回八阶控灵师的话就有的哭了,好不容易才提升的一个阶级。
“族长大人,大长老找您去一趟。”当然这些子弟其实是不知道林惊天身份的,只有像长老以上绝对忠诚的人才知道林惊天的身份。
刘扬点了点头,只要能离开京畿地区,回到自己的地盘,或许皇帝也懒得追究了,毕竟,看孟怜儿的样子,应该是不受宠的。
当然,像刚刚出手的婴儿,因为是在百万倍重力环境下生长起来的。因此即便是刚刚出生,都拥有界王的实力,十几岁就拥有寻常界皇的实力了。
葺族,是整个夷狄最大的部落。只是不知道这一战,他们损失了两千勇士后,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在夷狄间的地位?
李哥顺手拿走了阴险男子手中的钱,然后收到:“好了,我知道了,你们走吧。”阴险男子看见李哥拿走了手中的钱,反而松了一口气,带着几分轻松的脸色离开了。
如果说之前神明现世之明,那种神之威压还只是令人畏严而惧,心生拜服。而且实力高强,意志坚定如四海龙王等人还可以抗得住,那么此时,高高在上的神明却是更让你无从反抗。
公子出,不是一个普通的公子。纵是介王和太子,也对他恭敬以加,甚至奉为上宾。而且,而且,今番前来时,父亲曾跟她提过,想把她许给公子出为夫人。她刚才也悄悄地看了一眼,发现公子出确实俊美不凡,让人心动。
一段精彩的吉他solo之后,没有等到现场激烈的气氛冷却下去,秦如燕的歌声适时的想了起来。
能够成为萧万龙的大弟子,对外负责交涉,就足以证明肖战的能力不低,自然能够感觉出萧云飞与他们聚会的目的。
39 第三十九章
????看着这些已经昏死过去的魔天界魔灵,午夜不紧不慢的,动用神魂力,将这些魔灵有关今天被自己掠夺魔神之力的记忆,全部都抹去了。
“为大王效力是应该的,哪里还需要什么好处!”沙定洲笑着道。
沈千三本来是想拒绝的,可一听二重天最美味的东西,顿时就有点心动了。
而华新接过优酸乳听着周惠的话,眼睛就不由落在了周惠白衬衣的领口上,尤其是大巴车上当着他的面还喂过孩子,现在说这奶很好喝?华新就不由暗自嘀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喝。
“好嘞。”华新顺势握住了叶婷的手,婷姐的手还是那么的柔软,滑嫩。叶婷顺势就挽住了华新的胳膊,把头枕在了华新的肩膀上。
看似几百米,甚至几千米的距离,相对整个巨大隐村来说或许并未偏离多远。
此外,李茂又派人在长安秘密招募郎中充当军医,又大量采购药材,致使长安城内的几味药材价格一涨再涨,竟至于脱销。有心人把这几位药材放在一起一对比,忽然发现,李茂采购的正是用于治疗军中疫情所使用的药材。
脚步声逐渐的清晰,两道身影缓缓的穿过烟尘,最后出现在了阳光之下,也出现在了那一道道注视此处的视野之内。
施放法术的乃是贝贝的两大分身,不过由于它通过伪装能力附着在先存的手臂上,如同一副长手套一般,所以看上去就好像先存自己在释放法术一样。
但张弘靖还是忍住了,他是大唐的幽州节度使,当着数万军卒的面怎能如此失态。
但是今天的云天扬,给她太多的震撼。先是教训了叶宇,又是发现隐秘在暗中的自己。而对方身躯之中所散发而出的气息,竟是让她产生了一丝丝恐惧。
莫如海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作为前任宗主,该有的定力还是有的。
“那家店的店主叫胡婉娘”陆天雨对这个名字可谓印象深刻,因为他当时可是想到“晚娘”去了。
而且谁知道他们现在究竟跑多远了,万一攻击的余波再波及到他们这些手无缚J之力的研究员,恐怕结果就是死伤惨重,比单单一个外置研究基地损坏还要严重的多。
“幽灵瞬步应该能够从这里出去吧?”孙言微皱起眉头,感觉有些不确定,毕竟以往施展幽灵瞬步,都是在没有阻碍的空闲地区施展。
问心想多赌一点,可是他因为学分不多了,就只好是把仅剩的学分压上,然后,在竞技场负责人水凌上和竞技场上诸多学员的眼下,战斗开始了。
同时庞大的力道也把它的身体,给猛然撞击的向后仰去。布满沉重钢甲的双脚,不停的在地板上踩出塌陷,同时发出震动的闷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无数道闪烁着红芒的子弹密密麻麻的从前方袭来,猛地一看如同狰狞的蝗虫一般。
罗云子微微转身,目光平静的盯着眼前迅猛袭来的风暴,还有风暴后面的红蓝月牙气刃,风轻云淡的掐起剑诀。
孙言脸上露出了感慨之色,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罗云子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活了几百岁,最低的也有一百多岁年龄的老前辈,在到达这个层次之后,为什么实力会进展的这么慢。
可是他身边的人,却并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在看到皇甫晟的尸体消失以后,脸色煞白,半天都没有能够恢复。
他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逐渐裸露的身体,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对她的乖巧听话很是满意。
当然了,如果我没事把事情说的那么清楚,这件事情不会代表着什么人物。
一道道剑气在卫鼎天体内压缩,卫鼎天再次压缩十道剑丸。一道道剑丸环绕在灵桥之下,灵桥之下的泉水当中,灵莲开放,六瓣莲花出现在灵泉当中。
几秒钟之后,林墨雪就已经到达了巨石的顶端,然后她朝着底下的楚枫哼了一声,似乎在表达刚刚对楚枫的不满。
“诶,要不今晚上两家人吃个饭?”临走之际,柳耀溪提出了个提议。
“原本是的,不过朕……太想过来了,所以就让无名先带着我来了,他们在后面跟着。”皇甫晟回答。
但他好歹还得到了慕梨潇的帮助,找回了自己的幸福,而御风,等他坐上皇位之后,恐怕就只会觉得更加孤独了吧?
那余沧海肯定是得到了什么祖训,趁着福威镖局没落的时候,带门下弟子前去挑场子,抢夺辟邪剑谱。
40 第四十章
张永起身后赶忙给李栋找来一把椅子,李栋顺势坐下,然后歪着脖子看着那些官员,那些官员们立刻明白了,这太子爷是有话要和王守仁讲,慌忙起身告辞。
想到这里,刘瑾不仅呼吸急促,后背上立刻起了一层白毛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心里十分的后悔,当初要是听张永的话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要不要去求求张永,他好像在万岁爷那边还能说上话,刘瑾心慌慌的想。
“你怎么知道林偳先祖的,难道你的神识?”林眇何从那惋惜失落中回过神来向着林胜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桑德斯面色凝重的说道。
柳破军见掌柜的一脸的正经,知道那是怕老婆也就没有坚持,自顾自的喝着酒,等着这天色彻底一黑就带着那鬼笑去那百花汇‘成人’。
“对了,白姑娘,你说他要是见到你我的话,还会认得出来你么?”阿斌在那笑道说。
大祭祀有求于他,唐浩就不信了,大祭祀会不给他好处?这个龙族代言人的名头总不会是个空架子吧?
“太子爷,此乃良机,只要稍作处理,您心中的诸多抱负就可以提前施行。。。”听了李栋和王守仁的对话,王平等人也明白过来,他们的呼吸也急促起来,纷纷狂热的看着李栋。
“现在才得知王道友是阳神门的老祖,失敬失敬。”麻老道嘎嘎笑道。
一下子震慑住三十二尊尊者之境高手的本命真灵!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了!就算是玄河,也只能够做到震慑住一次呼息的时间。
按理说,奖金五百块的厨艺比赛,这可是大事,怎么也不该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才对。
“唱唱!”包厢内恢复热闹,只是大家的目光不时落在那两人声上。
无论是上山割草喂猪,还是到地里务农,河边洗衣服,苏楠都把苏木背在身后。
例如默认路易在自家世界里捞取一些好处,或者干脆发展一些势力什么的,这都可以说是大家不明说的默契了。
首要目标就是即将爆发死体危机的学园默示录世界,以及不知道还能不能爆发生化危机的生化世界。
也不理解,当初那个心地善良的李若晴,怎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房间里简简单单,就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盏油灯,摆设十分简单,没有夏檀儿想的那种鲜血淋漓,严刑逼供的场面。
应该是某些舆论被人拍到网上了,所以饭店招到了许多人的打击,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之前史塔克工业接连失去托尼和奥巴代亚这两个被外界认为是企业核心的人物,这造成的打击,尤其是对投资者信心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当他们赶到之时,地上已经留下了老王的一具干尸,罪祸祸手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莫言也是问到,他这样的话,也算的上是一个员工了,要是一点的福利都没有的话,那还玩个皮球。
鹰钩鼻男子抱着双手出现在林楚天的跟前,他的双手依然藏在袖中,就好像刚才没有动手一样。
“好的顾客,请稍等。”顾灵雨点了点头,将李维说的菜记了下来,交给了刘宁。
齐遥和暗骑卫的人亲自护送太皇太后回京,车上还有苏贰依随行,暗中还有金骑卫的高手护卫,阿九总算是放了心。
他们看到韩逸要挑战自己所有人,都笑了,就这点实力也想灭了自己等人,真是高看自己了,当然这是他们自己想的。
平常蜜蜜就算在神经也不会突然问起这个,除非是有什么事情要让沐思颜帮忙了。
艾笛面无表情的随意挥了挥手,顿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狂涌而出。剑光就好像纸片一样,被大力压的粉碎,见长剑都发出凄厉的哀鸣,“咔咔”断掉。两个战士更是口吐鲜血,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街上。
他选择张云龙的话是有道理的,张云龙一来是和李莫言有着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是知道的,所以的话,他问张云龙的话,张云龙若是想要和他们柳家商会的人联姻的话,就必须是要跟李莫言作对的。
当第十波亡灵的攻击被艾笛轻易解决后,黑暗的地宫也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扇血红色的大门。
可就在林楚天以为端木星海会无法抵挡的时候,他居然横移了数米,就在巨剑攻来之时,他堪堪避了过去。
不过,她说的不无道理,若是不叫唤风鹰出来,她就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叫唤出来还有一线生机。
清冷淡漠,临危不惧,从容不迫,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瞬间的俏皮可爱,不失灵动活泼。
铁衣看着慧皇忽然这态度,也没有多想,心情因为血是紫色的竟然还有些窃喜。
推开房门,走到屋外,这次门口已经没有了那扫地的老僧,甚至门口连树都没有,更谈不上落叶了。
他突然找自己,现在又来兴师问罪,聪明的鬼鬼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他问罪的事情了。
“沈总,今天晚上,白先生想邀请您共进晚餐。”阮杭来到沈迟的办公室。
她的愤怒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不管怎么欺辱她都能忍,但是自己的家人,是她的底线,绝对不可以被挑破。
“过来,”只见那八方明悟塔竟是乖巧的一脸欣喜的落在了铁衣的手上,众人都是一脸这是怎么回事的样子看着花悟贪。
视线里面也带着一份光华,他觉得很多的时候自己的努力应该是要有回报的。
老二南笙无恙,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他是完美的继承了风扶摇和南笙宫邪的两人的基因,又俊又美的脸,犹如妖孽般。
41 第四十一章
所以他们的爱情如此纯粹,简单之间能够发生的事情也少之又少,他何必说的这么伤感,又何必觉得非得是自己的错呢?说不定他就是被那对方的男人给骗了。
牛魔王并不相识电视剧里面长着两只角!体型的确魁梧,但也只是魁梧罢了,一张脸长得平凡,但是眼睛却极其的好看。
话音未落,他手中仙火便已经划破这大殿上空,炽热高温近乎在半空中产生一道扭曲的淡蓝拖尾。
“阿琛,你说的也太严重了,她肯定没事儿,我跟你们说,等这次病一好,她也就好了,不信你们就等着看。”沈云飞说道。
李权兵唏嘘道:“就是感觉变化太大了,如果没遇到你,我和高越龚平现在应该都还在商场里做保安吧,然后每天拿着这点工资惶惶不可终日。
赖布冬骂骂咧咧的问道,之前还看到他在第二片区域徘徊,一会儿没注意怎么就到自己跟前了。
只见在那数丈圆桌不远处,一位身穿道袍的身影赫然而立,而他的目光也是落在这圆桌之上,眼眸中隐隐闪烁着几许贪婪。
到时候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甚至还能用情绪之水浇灌,培养成更加珍贵的高品质材料。
虽然担心遇到危险,但既然踏上修行路,那就只能勇往直前,流血毙命江湖之常事。
作为一个初中生,虽然到目前为止,除了家人之外,没有任何人请我吃过饭,参加过什么饭局之类的活动,但是最起码我也知道什么场合该去,什么场合不该去吧?
不过我一屁股摔落在地上之后,发现自己一点都没有受伤,云天老道这一掌仅仅用了一个送的劲,并没有下重手,当然皮肉之苦在所难免。
“现在我们没有退路了”黄俊道。不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可不十分好。
今天看来并不是,他两个看起来更像是叔侄之间的正常交流,而不是只有君臣的关系。
开上国道之后,这种口子就更少了,优啸终于能稍稍安心些了。可这天气却阴沉了下来,打开车窗,进来的风里带着一股下雨前的味道。
“爹,你怎么这么说祖母?祖母心善,疼爱崔姨娘,答应接待她娘家的人也是情理之中。”莲心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不想你走,不要你走,也不准你走!”西里尔一鼓作气把心里的话说出口,说完之后自己也怔了。
门洞内,当年塌方的废墟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股死亡的血腥味弥漫而出。
立刻,一大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每一个老毛子军政高层的脸上都布满了惊恐的神色,用导弹进行覆盖式的打击?他们很是怀疑,是火箭弹才对吧。
“不去!”她推开东风,指着前方贺东弋的房间,眼前一阵阵天旋地转,半天没说出一个字。上上广技。
“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我就不能先欠着,一会儿,一会儿到家了!我刷五遍!”她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又啃过来。
虽然邵阳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但既然自家屏幕有提醒,那说明还是有这种可能的。
“江湖上最热闹的传闻,不应该是上云山的厉帝陵宝藏吗”孟戚玩味地问,这事可瞒不过他,在京城的时候他就跑了不少家茶楼酒肆,一路到豫州也没少进这些地方。
上官云点头道:“巴伯伯说得极是,云儿定牢记于心。”巴山石、巴山虎往南去岭南丹霞山不提,上官云则回蓟州,要牵了踏雪去寻访百花谷的所在,以便到谷中寻人。
这个局势已经很明显了,在这里的一切,都得听从势力比较大的,毫无疑问,椿树更具备这样的条件,但是,椿树却想着去和神婆和谈,但是,具体谈什么呢?
现在龙剑飞身上除了内裤都脱了,徐晓童好在还有遮挡的。加上红酒的作用,她是一脸的羞红。
陆璋打下太京,把楚朝宗室几乎斩尽杀绝。楚朝后裔的日子可比当年陈朝后裔难过多了, 想要把传国玉玺偷运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就算有个万一, 这十几年来也都查了个遍。
金万城毫不客气地道:“既然南宫兄也承认,那就将人交出来,你我各走各路,日后若能相遇,再叙今日之情。”他这番话说得甚是无礼,已下了逐客之令。
被撞到建筑物上又被弹回来的布朗,也不再尝试爬起来了,坐在气泡中一脸生无可恋地怒瞪狼十二, 那边的贝克森更是蹲在气泡中两手着地,一副平衡不太好把握的样子。
42 第四十二章
“阿福、阿寿、同德、同顺,上,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拖出去揍一顿!”领头的秦侍卫是在官府宅子里伺候钱大人的官侍,在他一声令下,几个家仆忙翻起身扭着来人就往侧巷里拖。
“那好,到时我帮嫂子你一起布置,嫂子你只需要动口就行了,动手的粗笨活就交给我们好了!”狸儿当即再次笑嘻嘻的道,她可时刻都记得青织怀着身孕,所以绝不能让她累着。
其实也李璋也知道,丁谓就是因为受到雷允恭的牵连才被扳倒的,但他对这件事知道的不多,也不知道是谁从中出了大力,反正以他现在对朝堂的了解,恐怕想要借这件事扳倒丁谓十分困难。
楚云湘回复过神的时候,也正是独孤求败来到舒断水和舒穆白几人的跟前之时,此时,舒断水的手正拉开了舒穆白脖颈之上的衣领,然后就是五道暗红的血印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不必,我在这里等候就是!”青织这时却摇了摇头道,她想要与李璋完婚,就必须得到刘娥的同意,否则别说宗正寺了,连皇城的大门她都进不去,所以她才想见刘娥。
“不知道那个高昌回纥有没有派使者来,他们对摩尼教被禁这件事,恐怕也不会没有任何反应吧?”李璋忽然又想到摩尼教的事,当下也露出沉思的表情自语道。
林娇娇放开他的手,坐直,扯起霍宁之的袖子擦了擦手,凌玉衡看的眉头直跳。
这些事情即琐碎又十分重要,丝毫马虎不得,所以赵祯也是事事亲为,最后一直商议到太阳西下这才散会,李璋也随之告辞离开。
伴随着数次锤击与轰鸣声,那黑色水晶的薄膜渐渐出现裂痕,并在江元的重击之下彻底破碎。
随着开始修行,武学境界他自然心中清楚,但正因为如此,才清楚宗师之境代表着什么。
待到安抚马匹落下前腿,姜尚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身形干枯的老人身上。
苏薛说话间,看着依偎在姜尚怀里的刘茜,似是对姜尚说的,又像是对刘茜说的。
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整张桌子周围的温度都极速下降,仿佛附近的空间都被一股阴冷气息所笼罩。
在这极致的高温下,四周开始渐渐有风吹起,将沉默不语的二人衣裳,吹的猎猎作响。
即便有圣贤沈世的光辉压住了其余的常务议员,但是,每一个常务议员都拥有着多数人类无比尊重的地位。
白晶晶还想说什么,可白八荒却摆了摆手,白晶晶只能就此作罢。
而站在一旁的九长老,此刻则是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林不凡的目光带着复杂。
说到后来,东方白的神色已经开始微微激动了起来,眼眸中更是异彩连连。
话落剑起,莫抢不管徐万答不答应,帝王人影举剑,划破了空间,黑色弧度在这冰天雪地里很显眼,剑气霸道凌人,轰然斩向飓风。
没过多久,就见花千骨贴他爹原本一脸病容的脸色直接好了起来,看他治疗有效,花千骨不禁既紧张又兴奋。
便是后来她搬家离开,在新的学校重新开始,无数个夜里,她都无法忘记他的脸。
天使之翼伸出,一拍一拍地往银河系飞去,莫抢哼哼笑,自己的身份算是确定下来了,十二部众之一监察者李狮,应该不会死了吧,躲在星辰里的人,也是不明不白呀。
无维空间扩展后,许佳君是第一个进去的,紫雾弥漫的空间变成了万丈高山,数不清的宏伟宫殿,一眼看之不尽,这些幽冥般的场景,不是许佳君的语言可以表达的,所以,她们都看着出来的莫抢。
尽管场边的第四官员已经举起了补时5分钟的指示牌,路易斯二世体育场再次充满了斗志,球迷们开始更加声嘶力竭的呐喊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的光线猛然一暗,十几个手持长刀棍棒的壮汉走了进来。
江一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想着以后自己能帮到涵涵的,一定要多帮忙。
就好像这一刻,我看着明明很难过却一直在伪装若无其事的路嫚兮,那些曾经被我刻意忽视的旧日伤口也缓缓苏醒了一样。
“我的事不用你管。”姜晚好扶着墙壁,踉跄着脚步往前走,她喝了不少酒,连方向走分不清,竟直直往车水马龙的大路上冲去,顾东揉了揉眉心,神情颇为无奈,最终还是追了上去,把她拉了回来。
张晗彦给她理了理留海,刻意忽略自己身体再次迅速崛起的反应,似乎没有看见自己兄弟顽强地和自己对抗的倔强姿势,他神情平淡若无其事地起床,轻手轻脚地从衣柜里取出睡袍,套好走进卫生间。
看着他毫发无损,一如离开时候的矜贵模样,寒静吊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啪嗒落地了。
施忆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由有些郁闷,早知道她刚才应该不理会那个男人才是,直接用手机打电话报警。
想着就是因为大哥的关系,害的自己被家里逼着去相亲,可是现在呢?还不是他自己倒霉,现在倒霉催的被爸妈逼着去相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