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束向日葵》 第1章 她的钱没了 十月初的天还有点热，许向佳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看着砂锅里正在咕嘟咕嘟冒着小泡的汤。 卧室里，婴儿的哭声突然响起。 许向佳却如同听见了什么紧急号令。 她迅速将火转到最小，放下汤勺冲进卧室。 婴儿床上，皮肤还有些泛红的小娃娃费力地挥舞着小手，哭得震天响。 大床上，脸色发黄略显臃肿的女主人叶丽丽正在打电话。 叶丽丽紧蹙着眉头看向婴儿，一只手费力地整理着身上的收腹带，见到许向佳进来，她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家里有月嫂在，不妨碍。” “哪能啊，您的合同交给别人我能放心？” 听着叶丽丽爽朗的笑声，许向佳慢慢地帮着小婴儿换掉身上湿了的尿布，然后抱在怀里拍了拍，直到他的哭声停止。 叶丽丽的电话已经挂断，许向佳刚要解释孩子为什么哭，就见她已经转身打开电脑，眯着眼睛开始查看邮件。 许向佳干脆闭了嘴，弯腰把孩子放下，准备回厨房去看汤。 然而此时，身后有脚步声正在靠近。 “老婆，你怎么又开始工作了，你还在月子里，不能这么辛苦的。” 许向佳听见这个声音，身体猛然绷紧僵硬。 又一次，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有只手在她的大腿外侧蹭了一下。 许向佳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 她记得第一次，是在一个周前，她到叶丽丽家里做保姆的第三天，她在厨房炖五红汤，叶丽丽的丈夫段祖明走进了厨房。 他抬手在橱柜里拿碗，似乎是不经意般，整个人贴在了她的背后。 许向佳迅速闪开。 段祖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是显得她有些大惊小怪。 许向佳安慰自己，他不是故意的。 但是她没想到，这样的事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猛地站直，转身出门。 关好厨房门，许向佳恶狠狠地搅着锅里的冬瓜排骨汤，她恨不得这汤里炖的是段祖明的头，让他在100度的高温下清醒一点。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夫妻俩的笑声，许向佳在汤里加了一点盐，深深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为了钱，她一个刚走出学校的大学生，怎么可能来做伺候人的月嫂？ 毕业之前，她一直都不知道，外面的就业形势会如此严峻。 她是学前教育的专科生，在学校的时候，别人忧伤毕业后要天天哄孩子，赚那1800的辛苦费。 许向佳没毕业就天天为钱发愁。 毕竟她还有追在她屁股后面要钱的父母和吸血虫哥哥。 “小许，汤好了吗？” 段祖明温柔的声音打断了许向佳的思绪。 她看了看已经关了火的燃气灶，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好了，我马上端出去。” 段祖明却是站在厨房门口，有些无奈地看着许向佳，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 “你说，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一点，好歹我也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 许向佳戴好手套端起砂锅，闻言好笑地开口。 “你也知道你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男主人”三个字许向佳咬得很重，段祖明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含笑让开路。 “小心点，别烫到。” 许向佳打出去的拳落在了棉花上，心里憋得很。 盛好汤放在桌子上放凉，她进屋去看着叶丽丽的儿子小宝，喊叶丽丽出来喝汤。 叶丽丽忙了这一会，脸色明显不太好看，许向佳却异常羡慕。 有体面的工作，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有坚韧的性格，这些属于叶丽丽的东西，都是许向佳可望而不可及的。 “小许，你哄小宝睡一会吧，我一会还有个线上会议，别让小宝添乱。” 许向佳点了点头，婴儿床上的小婴儿软软嫩嫩的，她根本不敢用力碰。 都说哄睡轻松，对于许向佳来说，这个工作一点都不轻松。 她不敢睡。 她怕孩子有什么情况看不见。 她还怕段祖明有什么情况，她着了套。 做月嫂的第一个月，她就见识到了物种的多样性。 叶丽丽搬着电脑去了餐厅。 段祖明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许向佳去帮叶丽丽收拾了餐桌，便回了卧室准备带着小宝睡一会。 外面叶丽丽的说话声断断续续，许向佳听着，轻轻拍着睡熟了的小宝，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个月的工资到手能有5000，她需要给父母寄回去最少4000，剩下1000足够她的花销吗。 如果不能无缝衔接上户，她住在哪？ 她专注地想着，甚至没有发现，一道身影在她身后安静的站着。 直到那只手出现在她的腰侧，那令人恶心的温度和轻微的摩挲感让许向佳猛地坐了起来。 一边的小宝因为这猛烈的动作，开始哭了起来。 此时，许向佳看着门口面无表情的叶丽丽，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5000块飞了。 餐厅，叶丽丽的声音毫无波澜。 “你走吧，该多少钱，我会付给你。” 许向佳还想说点什么，对上叶丽丽那双看不出来情绪的双眼，她的喉咙就像被堵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拍了拍嚎啕大哭的小宝，直到他安静下来，哼唧着入睡，这才回到属于她的那间小卧室，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很少，几件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穿的衣服，一瓶10块钱的护肤露，牙膏牙刷，鞋子和三支消毒水。 小小的一个背包被她背在身上。 “叶姐，记得按时给小宝喂奶，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叶丽丽没看她，也没说话。 许向佳转身出门。 门还没关好，叶丽丽崩溃的怒吼声响起。 “段祖明，我特么马上就要升总监了，你非让我生孩子，我总监没升上去不说，公司还给我调岗降薪，我养着你和你儿子俩祖宗，你特么还有心思去招惹月嫂。” 门被慢慢关上，许向佳也明白了，叶丽丽什么都知道。 但是在家庭和月嫂面前，她选择了家庭。 许向佳背着包站在小区门口，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外面的车流，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喂，妈。” “嗯，没发，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了，我放在你那里的钱……” 两句话的功夫，许向佳拿着手机愣在了原地。 已经破损的屏幕摸起来有些扎手，许向佳消化着自己刚刚听到的信息，站在上午的暖阳之下，如坠冰窖。 她的钱没了。 第2章 已经把你列入黑名单了 “你可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姐，怎么，挣那么多钱还租不起房子？” “你不是拿到了绿洲的offer吗？” 杜雨萌是许向佳的舍友，也算是学校里为数不多能跟她说上话的人。 许向佳紧紧抓着书包的袋子，低着头，“offer没了。” 她爸妈嫌绿洲实习工资太低了，去绿洲质问她的领导，撒泼打滚让领导把她哥哥也安排进公司，来补偿许家好不容易供出来的大学生。 入职第三天，许向佳就失业了。 这也让她成了绿洲的笑柄。 许妈妈说，一个月3800的工资配不上她女儿，许向佳却知道，许妈妈只想让她回家嫁人。 毕竟是上过大学的女孩，嫁得稍微远一点，可以卖个好价钱。 从失去工作那天起，许向佳就在计划找个高薪工作，把钱要回来，远走高飞。 结果，高薪工作没了，钱也没了。 她飞不了。 杜雨萌看了许向佳一眼，没有继续问下去，她推开自己租住的loft，示意她去二楼。 “平时我要在一楼直播，直播的时候你就别下来了，二楼我衣帽间收拾一下你先住着。” 许向佳羡慕地看着满是粉色和毛绒玩具的一楼客厅，怔怔点头。 “不是我说你，现在可是短视频时代，你也挺好看的，得学会利用你的长处。” 杜雨萌点点自己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这年头，单纯靠体力挣钱已经不行了。” 那个折叠后只有巴掌大小的手机，许向佳见过，最低配的也要8000块，她一个月的工资全拿出来都买不起。 她移开目光，将破损的手机屏幕贴在裤子上。 隔着牛仔裤，许向佳都感受到了手机灼热的滚烫。 “你先住下，等你找到工作再说吧。” 许向佳又明白了，这里不能长住，哪怕分摊房租都不行。 “谢谢。” 她道了谢，提着自己泛白的背包上楼。 向杜雨萌求助，是她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最后的选择。 好在，杜雨萌很痛快地答应了让她借住。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大学三年她拼命打工赚钱，攒下来的两万块，因为她妈的一句“帮你攒嫁妆”被收走，又因为她哥许光宗的一句“没钱在外面丢面子”，分文不剩。 “你个女孩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以后找了婆家人家就给你钱了。” “你哥哥是个男人，在外面应酬哪一样不需要花钱？” 许光宗，应酬。 许向佳擦了一下眼睛。 许光宗比她大三岁，初中没念完就不念了，从那以后就一直在外面混，美其名曰混社会。 其实就是不学无术靠着家里的吸血蛀虫。 她把头埋进膝盖里，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从小到大，她就是不被在乎的那一个。 许光宗永远有最新的玩具，衣服，想吃的任何东西。 而她，只有许光宗不想要的衣服鞋子，长这么大，她甚至连一条裙子都没有。 书包是背了五年的地摊货，手机是用了四年前许光宗嫌不好用淘汰掉的。 屏幕都破了她都不舍得换。 许向佳抬手看着自己干瘦带着茧子的手掌心，终于笑了。 从现在起，她再去管那三个所谓的家人，她就活该穷一辈子。 “哇，谢谢哥哥送的小花花~” 杜雨萌夹的嗲声嗲气，她有些羞涩地看着面前的镜头，身上的粉色洛丽塔让她成了娇贵的小公主。 许向佳透过玻璃围墙，安静地看着她为了感谢送礼物的哥哥，提着裙边开始跳舞。 玻璃围墙上，许向佳看见了自己的脸。 苍白，瘦削，五官是端正的，但是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精气，一双大眼睛里只有平静。 刚才的决定，她在梦里做了无数次，早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许向佳拿起手机，开始看招聘信息，顺手将自己的简历投递出去。 整整一下午过去，直到她感觉到饥饿，许向佳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各位哥哥姐姐，今天我要跟好朋友出去吃饭，晚上再见哟～” 杜雨萌嗲嗲的跟大家道了别，关闭摄像头，确认自己已经完全下播，才一屁股坐进沙发，声音浑厚有力。 “妈的，累死我了。” 许向佳小心地伸出头来。 “那个……” 杜雨萌翻了个白眼，两条腿毫无形象地搭在沙发扶手上。 “下来说就行，我下播了，嗓子真特么疼。” 这反差让许向佳的心情突然好了一点。 杜雨萌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我去换衣服出去吃饭，我们俩也好久没聚了。” 路边烧烤摊，许向佳看着乱哄哄的摊位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地方，以后她回请也请得起。 两人说笑之间，许向佳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是绿洲的实习生同事发来的信息。 “佳佳，你是不是在找工作？” 许向佳回了一句“是的”。 同事的信息很快发了过来。 “当初你爸妈闹得太厉害，让公司损失了一个订单，现在很多公司都已经把你列入黑名单了。” 这条信息停留了两秒之后，被撤回。 紧接着，是一条新的消息。 “佳佳加油！” 许向佳看着手机愣了一会，慢慢地回复。 “谢谢。” 这两个字，她说得真心实意。 杜雨萌见许向佳半天没动，拿着烤串点了点她面前的盘子。 “再不吃就要凉了。” 许向佳抬头，笑容苍白无力。 “你说，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来这么一个家里还债。” 杜雨萌没说话，给她倒了一杯啤酒。 许向佳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以后，以后他们家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我再也不管了，再也不管了。” 说话间，许向佳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从小，她都没有因为家人的偏心而掉过眼泪。 现在，她终于忍不住了。 “佳佳，想要断绝关系，你就要有底气，有决心，有依靠。” 杜雨萌看着杯中黄灿灿的啤酒中上涌的气泡，叹了口气。 “只是想，只是说，你注定离不开的。” 许向佳擦了一把脸。 “我知道，我知道的。” “所以，明天我就要去重新找工作了。” 杜雨萌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向佳。 “找工作不如跟我做主播啊，扭一扭跳一跳夹着嗓子喊几声哥哥姐姐就行，试试呗。” 下午杜雨萌的模样瞬间出现在许向佳眼前。 “我，你，我不行啊。” 杜雨萌豪爽挥手，“老板打包。” “走走走，回去试试，我保证你艳惊四座，追魂夺魄。” “不是，这成语能这么用？” “管他，意思到了就行了，快点走吧。” “不是，我真的……” “闭嘴，不试试怎么知道？” 两个女生说笑着往小区内走去，一包烤串在空气中留下久久不散的焦香。 第3章 有些饭，不是谁都能吃的 化过妆的许向佳是精致的。 换上裙子的许向佳是清纯的。 对着镜子扭啊扭的许向佳是僵硬的。 杜雨萌表情从欣赏到纠结到冷漠。 “我懂了，你是真吃不了这碗饭。” 许向佳有些尴尬地停下，手有些无措的停在身前。 “是不是很难看？” 杜雨萌叹了一口气。 “不难看，佳佳，你一直都不难看，你只是没有自信，很僵硬。” “算了，这一行也是青春饭，我现在就在考虑我以后转型的事了。” 许向佳心底反而松了一口气。 太尴尬了。 有些饭，不是谁都能吃的。 许向佳转身换下了衣服，“我还是回家政公司转转吧。” 杜雨萌犹豫了一会，“你才22岁，去帮人照顾月子，不太好吧。” 许向佳无奈一笑，叹了口气，“没办法，目前而言，这算是我能找到的，最赚钱的工作了。” “并且这工作一个月，管吃管住，我觉得挺好的。” 杜雨萌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把打包回来的烤串解决掉，杜雨萌就要开始直播。 许向佳去了楼上。 她听着杜雨萌开播后截然不同的音色，笑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这一夜，许向佳没有睡着。 她听着杜雨萌一直直播到半夜两点半，疲惫地喝水，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才上楼。 她听着凌晨四点钟，有人开始出门，电梯开合，上上下下。 她看着凌晨五点钟，小区里有电动车的前灯闪烁，似乎有熟人碰面，简单问候一句，又开口道别。 所有人都在为生计忙碌。 天亮的时候，许向佳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她没有吵醒杜雨萌，去一楼洗刷完毕，悄悄出门去了家政公司。 月嫂被下户这种事似乎比较常见。 尤其是像许向佳这种年轻又第一次做月嫂的人。 “哟，这不是小许吗，前几天不是接了一个客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向佳看了一眼说话的张大姐，冷冷一笑。 在培训的时候，这个张大姐就处处看她不顺眼，经常给她找不痛快。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得去做乳腺疏通。 劝了自己一句之后，许向佳开口还击。 “咱俩一起从培训班里出来的，大姐你怎么还在找工作？” “我好歹还去上户了，姐，你这是连户都还没上？咱们这边的月嫂这么不吃香了？” 连续三句戳心窝子的话让大姐脸色变了好几变。 “你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嘴巴这么毒，难怪被人赶走了，活该你要不到工钱，活该你找不到好工作。” 大姐恶狠狠的开口。 “我看啊，你就是勾搭人家男主人，让人撵了。” 许向佳的心就像是被人揪起来了一样，整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难不成是叶丽丽来家政公司告状了？ 要是大家都认为这是真的，以后她是不是连月嫂都不能做了？ 混乱的思绪在她的脑子里弥漫，恐惧让她的手开始颤抖。 “哎，小许你来了。” 主管的声音让许向佳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我正好要找你呢。” “叶女士已经付了前几天的费用，她说她们家里有事，只能让你先下户了，你放心，这种情况不影响你评级啊，人家给了你好评呢。” 这一连串的话，让气氛瞬间转变。 张大姐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许向佳松了一口气，跟着主管走到她的办公桌旁边。 “王姐，我想能尽快接下一个工作，您能帮着安排一下吗？” 主管看了看电脑上的单子。 “还真有一个，昨天刚来做了记录，这两三天就要生了。” 主管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许向佳。 “你确定要接？” 许向佳挠了挠头，不太理解主管的意思。 “接吧，我现在也需要工作。” 主管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那行，我联系他们，看看什么时间你们见一见，彼此都满意就把合同定了。” 许向佳沉浸在马上就要上户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主管的欲言又止。 她还没走出家政公司，主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许，那户人家说半个小时之后到，你在这里等一下？” 许向佳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没有犹豫答应了下来。 “这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啊，就是好找工作，不跟我们似的，打扮得朴素，也不会讲好听的话，找个工作真是难啊。” 张大姐坐在一边，阴阳怪气地开口。 目光在张大姐发黑的手指甲上转了一圈，许向佳笑着示意。 “姐，打扮得朴素没错，但是不爱干净那可就不合适了。” 张大姐猛地站了起来。 “你别瞎说，谁不爱干净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许向佳却是已经转身出门。 张大姐这人嘴巴坏，心眼也不实诚，但是有一句话没说错。 她需要打扮得朴素一些。 段祖明那样的人，她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个了。 距离家政公司五分钟路程远的地方，就是服装批发市场。 十五分钟后，许向佳再次出现的时候，主管都差点没认出来。 灰色的条纹上衣，黑裤子，头发在脑后挽了起来，平白看着大了七八岁。 “对了，人家马上就来了，你去会客室等着。” “客户叫李潇潇。” 主管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去了门口。 许向佳在会客室等了一会，就见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女人和一个大腹便便，看着即将临盆的孕妇一起走了过来。 她赶紧起身，上前扶住李潇潇。 李潇潇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谢谢。” 许向佳还没等开口，那个看着就跟李潇潇妈妈一般的女人开口。 “切，装殷勤。” 气氛僵住了。 许向佳的手腕被猛地攥紧，李潇潇有些难堪的开口。 “妈，你别这样。” 几秒钟之后，许向佳扶着李潇潇先在椅子上坐下，这才看向一边的李潇潇妈妈。 “阿姨，您这话说的，换成谁在街上看见个孕妇，也得小心着点是吧。” 李潇潇妈妈冷哼一声，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主管此时也帮大家倒了水。 李潇潇妈妈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来了一张纸。 “看你就跟个小孩似的，谁知道靠谱不靠谱，我这里有几条规矩，要是想去我们家，就得守我们家的规矩。” 第4章 想赚我们家的钱，没那么容易 李潇潇脸色更加尴尬了。 主管脸色也不太好看。 只有李潇潇妈妈拿着那张纸，挑眉看向许向佳。 “想挣我们家的钱，没那么容易。” 李潇潇抬手拉住她妈妈，“妈，咱们在家不是说好了……” “说好什么！” 她妈妈厉声呵斥。 “我儿子挣钱容易吗，本来说好的我照顾你坐月子，你非得找月嫂。” 李潇潇脸上涨红，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开口。 “妈，那是我的嫁妆钱，没有花大伟的钱。” 许向佳也懂了，不是妈妈，是婆婆。 李潇潇婆婆眼睛恨不能竖起来，“你的嫁妆就不是大伟的了？” “咋了，你还想把自己的嫁妆带回去不成？” 主管和许向佳谁都没说话。 李潇潇也沉默着。 沉默了半分钟，许向佳抬头，看向老太太。 “阿姨，是不是您儿子心疼您伺候月子太辛苦，这才让您儿媳妇找个月嫂？” “您看，您也省了心，也不受累，您儿子想的多周到。” 这几句话让老太太的脸色好看了些许。 “还是我们大伟啊，知道体贴孝敬我。” 李潇潇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她看向许向佳的神色带着感激。 “大伟说了，伺候月子太辛苦，不想您受累。” 老太太冷哼一声，“行吧，那就说说这几条规矩。” 许向佳只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 但是看着主管给她的数字，她还是忍了。 “那行阿姨，咱们就先看看，要是我做不到，您再找别人。” 老太太把纸片推到了许向佳面前，“你好好看看，不明白的我给你解释。” 许向佳拿起纸片，在主管的瞠目结舌和李潇潇的尴尬难堪中，慢慢看了起来。 “1.按时上户，每天做好全家人的饭菜，收拾卫生，洗衣服。” 念完第一条，没等许向佳开口，主管就直接开口了。 “阿姨，您可能没搞清楚，我们月嫂主要的服务对象是月子期间的宝妈和新生儿，像您要求的这样的工作那不是找月嫂，而是要找保姆了。” 许向佳没有开口。 这样的工作内容她也不愿意接受。 花最少的力气去赚钱，谁不想呢。 老太太紧抿着嘴，僵持了半晌才开口。 “那行，这条不要了。” 许向佳松了一口气，看向下一条。 “2.除了应该支付的月嫂费用，不能有额外花销。” 许向佳看了看老太太和李潇潇，神色严肃。 “我不会跟你们推销任何产品，但是日常宝妈月子餐的原材料，你们得自己买好。” 老太太有些不耐烦。 “只要你不让她胡乱买东西就行，买菜什么的我就去买了。” 李潇潇似乎想说什么，碍于老太太冷下来的脸，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3.孩子一天的哭闹不能超过3次。” 许向佳简直想笑了。 “阿姨，小孩子一天的哭闹次数我说了可不算，我只能说孩子哭了我会马上去照顾。”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 “那不行，我儿子可是要上班的，我年纪大了，听不得吵闹，你们就不能让孩子哭闹。” 许向佳深吸一口气，与主管对视一眼，“阿姨，这个我保证不了，不但是我保证不了，这天底下所有的月嫂都保证不了。” “你要是非得坚持，这活我就不接了，您另请高明吧。” 李潇潇有些吃惊的想要站起来，但是身子太重，动了一下之后还是扶着桌子慢慢起身。 “妈，孩子哭闹咱们说了不算的，你也带过大伟，你知道……” 老太太也跟着站起来，盯着低眉顺眼的儿媳妇，恨铁不成钢一般开口。 “大伟是个儿子，他怎么闹我都没意见，你怀着个丫头片子，哪来这么多话？” “我们老刘家让你请月嫂就已经很照顾你了，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主管已经听不下去，上前想要让老太太别激动。 转头，李潇潇已经哀求开口。 “妈，你别生气，这个是闺女，我可以继续生儿子，反正已经放开三胎了，到时候咱们家的男孩还有姐姐帮衬，多好啊。” 一句话，把主管和许向佳都干沉默了。 许向佳怒火冲天而起。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爱自己的女儿。 不只是她的父母，还有很多很多父母，他们都把女儿看作摇钱树，看做彩礼机器。 他们谁曾想过，女儿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阿姨，你们这一单，我们……” 主管的话没说完，李潇潇就求救一般看向她。 “我们这就定，签合同。” “我自己掏钱，我说了算。” 她拉了一下老太太，“妈，求你了，你别说了。” 主管看了许向佳一眼，“你们先稍微坐一下，我问一下小许的意见。” 两人走出会客室，主管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跟出来，这才开口。 “小许，你可得想好了，这一家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你接了他们家的活，工钱倒是不用你担心，公司会负责收账，但是，他们家的要求一看就不少。” “这一单别接了，等个三五天，我帮你留意个靠谱的。” 许向佳此时也陷入了天人交战，目前的情况，让她望而生畏。 但是她迫切需要一份能赚钱，能包吃住的工作。 “你好，我想解释一下。” 身后，李潇潇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婆婆重男轻女，我只能那么说，才能保住我的女儿。” 她扶着腰，另一只手扶着墙，大概是急匆匆地走了几步，鼻尖上已经有汗珠渗出。 “孩子出生了，我会好好教育她，把她养大。” 这两句话，深深触动了许向佳心里最深处的那根弦。 “我接了。” 主管猛地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许向佳。 许向佳郑重地看着李潇潇，“你这一单，我接了。” 送走了李潇潇婆媳二人，主管苦笑一声。 “小许，你冲动了。” “不过你记住，去这位客户家里，超出月嫂范畴的工作都不要做。” “否则会造成恶性竞争，扰乱这一行的市场，你们以后的工钱也没法得到保证。” 主管深谙这些人的心理。 扯到工钱的时候，大家才会听话。 许向佳点点头。 “我记住了王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许向佳此时并不知道，后面她到底会经历什么。 第5章 再次上户 回杜雨萌那里待了一晚，第二天，许向佳就接到了电话。 “小许，快收拾一下准备上户，昨天那个李潇潇回家生了。” “她剖腹产，你一会直接去医院照顾她，她定了35天的月子，你要休息的话跟她协调。” 主管的电话让许向佳紧张了起来。 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那点东西，跟杜雨萌告别，直奔医院。 一路上许向佳做好了各种应对李潇潇婆婆的准备，到了医院之后，面前和睦的场景让许向佳有些不知所措。 病床上，李潇潇苍白着脸，脸上是满足的笑。 “小许，你来了，快来看看我儿子，白白胖胖的真可爱。” 李潇潇的婆婆难得对着许向佳笑了笑。 “小许啊，快来看，我们家光耀真是个好孩子，真是随了我们老刘家的人。” 许向佳看了看那个皱巴巴，红彤彤，丑得看不出来五官的小婴儿，笑着后退一步，开始给自己消毒。 “阿姨，咱们大人身上容易有病菌，您可得看着点，别让人随便亲孩子的嘴巴和脸蛋。” 这话让李潇潇一下紧张了起来，李潇潇的婆婆刚要说点什么，就见许向佳凑过来，小声开口。 “您家里人干净，但是别人呢，尤其是老家里羡慕您有了大胖孙子的。” 许向佳没有继续说下去。 昨晚她想了一晚上，对付李潇潇婆婆这种人，捧她踩别人就是最好的办法。 尤其是李潇潇生了儿子，这让许向佳一瞬间有了更好的办法。 李潇潇婆婆瞬间化身一只斗鸡，看谁都是病菌携带者。 “要是孩子生病了，受罪的可是孩子，以后也会影响抵抗力，咱们还是注意一点是吧。” 许向佳给自己消好毒，继续开口。 见老太太听进去了，李潇潇一脸感激地看向许向佳。 “小许，这个月就辛苦你了。” 许向佳看了看李潇潇的床头卡，笑着摇头，“应该的。” “对了李姐，我给你配了月子餐，东西都是方便买的，一会让你家我哥去买点吧。” 她说着，往四周看了看，直到现在，她还没见到李潇潇的丈夫。 “你把单子给我，我拍个照给大伟发过去，大伟忙着工作，得一会才能回来。” 许向佳心里对这一家的观感再次降了一层。 这男人就这么忙，忙得连老婆生孩子都没空？ 李潇潇拿着菜单拍照，她婆婆把突然哭了的孩子放在小床上，“还不快点来喂奶，光关心你想吃什么，一点都不想着孩子。” 李潇潇慌忙放下手机，捂着肚子慢慢起身，“妈，医生说了，我这几天一直打针，不能喂奶，得给孩子喝奶粉，我那包里有。” 她在病房里看了一圈，有些纳闷。 “妈，我收拾的那个红色的包，你没带吗？” 老太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我就没听过谁家孩子不能吃奶，还得喝奶粉的，带什么带，就你毛病多。” 许向佳在这一瞬间，有点后悔自己接了这个客户。 “阿姨，李姐现在没有奶，咱们也强求不来啊。” “再说了，就喝几天，咱慢慢调理一下，奶水就充足了。” 老太太没说话，片刻之后一摊手。 “我没带。” 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许向佳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笑了。 李潇潇弯着腰，抱着自己嗷嗷大哭的儿子，急得脸色发黄。 许向佳叹了口气，“家里有谁在吗，不行往这边送一趟吧，孩子总不能饿着。” 李潇潇婆婆终于反应过来了，饿的是她自己的孙子，没好气地站起来。 “行了，我回家拿，生个孩子这些毛病。” 老太太离开之后，李潇潇笨手笨脚地哄着怀里红彤彤的小婴儿，语气低落。 “我以为生了男孩，她会好一点。” 许向佳抿抿唇。 “李姐，你得为以后想想。” “日子还长着呢，这样下去你得受多少委屈？” 李潇潇没说话，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李姐，你别哭啊，月子里可不兴掉眼泪。” 许向佳递过去热毛巾。 “这一个月最关键了，我帮你好好调理身体，恢复好了，以后做什么也有底气。” 两个人说话间，一个中等身高，身材健壮的男人跑了进来，手里提着两个包。 “潇潇，快让我看看我儿子。” 男人身上带着浓厚的汗味，手上和鞋子上都是灰尘。 许向佳下意识将他拦住。 “大哥，卫生。” 男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对对对，我先去洗手换衣服，我带着衣服过来了，千万别把我儿子身上弄脏了。” “对了，这是奶瓶奶粉，快先给我儿子喝点，别饿坏了。” 许向佳见男人提着包去了洗手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家里，总归是有个明白人。 温热的奶嘴塞进小婴儿的嘴里，听着小婴儿有力的吧唧声，李潇潇和刘大伟对视一眼，幸福地笑了。 李潇潇住的三人间，她生产结束后，便有新的产妇住了进来。 许向佳看了看时间，便提出来回家给李潇潇做饭。 刘大伟乐呵呵点头，“也成，我在这呢，顺便跟我妈说一声，让她下午在家休息就行。” 公交车上，许向佳看着自己的微信。 班级群里，大家正在讨论的火热。 郑秋秋“我听说许向佳去做月嫂了，我的天，她才多大就去做月嫂，这不是伺候人的活吗？” 李娇“她爸妈在绿洲闹成那样，她还有脸出去找工作？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那个offer给我呢。” 陈霜叶“去当服务员也比做月嫂强啊，那不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妈们做的吗，她可真行。” 郑秋秋“那有什么，为了钱不择手段呗。” 许向佳关了屏幕，将手机塞进口袋里。 她看着外面经过的街道，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想去反驳什么，甚至不想让大家知道，那个群其实她也在。 好像这样，她的身上就被蒙上了一层遮羞布，可以让她不被注视，不被发现。 公交车到站之后，许向佳终于平复好了心情，按照刘大伟给的地址，她走到了一个半新的小区。 步梯二楼，上去之后，许向佳敲响了202的门。 李潇潇的婆婆开门之后，许向佳立刻笑着开口。 “阿姨，我回来给李姐做饭。” 老太太“嗯”了一声，示意许向佳进去。 她一进门，隔着口罩，她都被扑面而来的异味熏得想吐。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啊，竟然脏乱成这样。 餐桌上盘子里的食物残渣已经长了绿色的霉菌，白色的地面砖被踩得成了黑色，衣服到处都是。 李潇潇的婆婆没有任何异常。 “我炖了黄豆猪蹄汤，一会你给送去，让她多喝点好下奶。” 许向佳看着砂锅里还带着毛的猪蹄，沉默片刻，开口。 “阿姨，我觉得孩子回来之前，这卫生得收拾。” 李潇潇的婆婆看着许向佳洗菜板和菜刀的动作，很是自然地回了一句。 “哦，你打扫呗，我们花钱雇了你是来干活的，不是请了个祖宗。” 第6章 这一家人都有点不正常 许向佳洗菜板的动作停住了。 “阿姨，签合同之前，咱们可是说过的，我只负责产妇和孩子，这些工作，是保姆的工作。” 李潇潇的婆婆上下打量了许向佳两眼，眼底写满了得意。 “你也说了，那是签合同之前的事了，现在合同都签了，你在我家，那就是我说啥是啥。” 她把手里的抹布一扔。 “抓紧时间，一会把我这汤送过来，回来把卫生打扫了。” 许向佳没动，她是真觉得这老太太是个法盲。 李潇潇的婆婆见许向佳没动，哼哼了两声，继续开口。 “你们这些月嫂啊，保姆啊，放在古代，那就是伺候人的活，就跟那些使唤丫头一样的，又不是没给钱，别在那里偷懒啊。” 这番话许向佳莫名觉得耳熟，似乎在她成长的这二十二年里，她经常听到。 “你个女孩子啊，放在以前那是要找个给钱多的婆家，补贴娘家的。” “你是妹妹啊，你哥哥又不是没照顾你，你可得给你哥拿钱啊。” 听见这相似的语气，相似的内容，许向佳“咣”的一下子把菜刀摔在了不锈钢橱子上。 年轻的脸蛋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双眼睛波澜不惊地盯着面前白眼翻到一半，僵住了的老太太。 “你，你干啥，你摔我家菜刀干啥？” 许向佳擦了擦手上的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老太太。 “手滑了。” 说完，她拿起菜刀，在举在面前左右看看，纤细的手指伸出来，试了试那刀刃的锋利程度，最后轻轻在刀刃上吹了一下。 “阿姨，刚才您说什么来着？” 老太太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没事，没事没事。” “那什么，你赶紧做饭，连带着我的汤一起送过去。” 听着这个颤抖的声音，许向佳心里冷笑。 欺软怕硬的家伙。 “好的阿姨，那您记得把卫生收拾好，这么杂乱的环境，对您孙子不好。” 说完，许向佳把厨房玻璃门拉上，开始认真切菜。 她的刀工很好，这得益于小时候，她放学后要第一时间赶回家做饭，以便于她那出去加班打麻将的父母和在街上想混成大哥的哥哥回家之后，第一时间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否则，她就会挨打，会饿着肚子在月光下写作业。 听着另外三个人在屋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她只是这个家里的保姆，勤杂工。 开水沸腾的声音把许向佳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 把锅刷了好几遍，又煮了一遍，许向佳才把食材放进去。 红枣银耳汤装好，做了软糯的米饭和清炒包菜丝，香菇肉片，许向佳想了想，把猪蹄汤也带上了。 “阿姨，您儿子说了，下午他在那，您就在家里休息就行。” 老太太“嗯”了一声，慢吞吞站起来，接了一盆水开始洗抹布。 许向佳关门，再次坐上公交车。 现在李潇潇还在医院，这一个周，她住哪呢。 杜雨萌那边倒是没有催她离开，但是她家距离医院和李潇潇家太远了。 许向佳还在考虑这个严肃的问题，她的手机响了。 “赵金梅”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动。 是她那个偏心的妈。 没有犹豫，许向佳按下了静音。 电话挂断之后，安静了几秒，再次打了进来。 许向佳再次按下静音。 她想了一下，干脆把手机调了静音。 随后她就默默地看着赵金梅几乎没有停顿的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打过来。 许向佳看着这三个字，突然感觉很陌生。 她好像没怎么见过这几个字。 家长签字，是她自己签的。 老师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也不强求，赵金梅和许有力见老师没说什么，干脆再也不过问许向佳的事情。 要不是许向佳争气，获得了免费读高中的机会，她在上完初中，就不可能再有机会念书了。 公交车过了五站路，电话终于不再响起。 微信上却发过来了五条整整有60秒的语音。 点开第一条，赵金梅恼怒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x你妈的我养你这么大你居然敢不接我电话你怎么不去死%￥#&*” 许向佳手忙脚乱地把语音关掉。 她忘记了，上次为了方便听，她设置了扬声器播放。 现在可倒好，虽然车上只有七八个人，但是他们的目光全部落在了许向佳身上。 许向佳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把手机扔进了包里。 剩下的不用再听了。 按照惯例，骂人的话得有四条半，最后半条就是要钱。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的站牌，许向佳下了车，还能感觉到背后那一道道充满了探究的目光。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跑进病房楼。 进入电梯之后，她才感觉自己安全了。 走进病房之前，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灰扑扑的t恤。 没有任何化妆品的脸上依旧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但是这股气息伴随着她的塌下去的肩膀消失不见。 笑着走进去病房，许向佳开口，“李姐，怎么样，可以吃东西了吗？” 但是看着病床上呼呼大睡的人，许向佳笑容僵住了。 刘大伟躺在床上，呼噜震天响，旁边的产妇一脸愤怒。 “我说这个大妹子，你说说你男人，这哪有让月子里的老婆在地上站着，自己睡觉的道理。” “还有，他这呼噜也太响了点吧，我这也快生了，本来心里就害怕，你这也太吵了吧。” 李潇潇没有听见许向佳的声音，她黄着一张脸站在床边，目光从自己儿子脸上移开，声音有点虚弱，还有点颤抖。 “我男人上班很累的，在这里休息休息怎么了，你要是嫌烦，你自己去定单间啊。” “没钱订单间在这里瞎叨叨什么？” 对方愣了片刻，挺着大肚子就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潇潇的儿子此时也被吵醒，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许向佳见状，赶紧冲了过去示意李潇潇先抱孩子。 “李姐，你怎么在这站着呀，你刀口还没好呢，这样对身体可不好。” “这位姐姐，你这大着肚子可别活动厉害了。” 许向佳的声音加上孩子的哭声动静有些大，终于把刘大伟吵醒了。 他坐起来，看了看站在一边脸色很难看的李潇潇，赶紧爬起来。 “哎呀，我怎么睡着了，你快回来休息。” 李潇潇看了一眼单独站在病房里的另一名孕妇，挑衅一般地抬了抬眉毛。 “老公，你对我真好。” 许向佳现在是真的有点担心自己后续的工作了，这一家子，都有点不正常。 第7章 那个家，没有她存在的痕迹 当初王姐的欲言又止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许向佳扶着李潇潇坐下，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必须忍，她需要钱。 “李姐，我知道你心疼你老公，但是现在，你的身体比较重要。” 面对不正常的人，就应该采取不正常的办法。 在李潇潇想要反驳的时候，许向佳凑近她的耳边，低声开口。 “产后养得好，老公回家早，你听我的，没错。” 李潇潇看了一眼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刘大伟，瞬间闭嘴。 “行，我听你的。” 回到床上躺下之后，确定李潇潇已经可以吃东西，便从保温桶里给她倒了一小碗红枣银耳汤。 “这里有一份阿姨做的黄豆猪蹄汤，但是我建议你现在先别吃，你现在啊，得先排恶露。” “这些补身体的汤，最好还是等到两个周之后再吃。” “小许，我信你的，只要你给我调理的好好的，让大伟跟以前似的，”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刘大伟，“像以前一样爱我。” 许向佳衣袖下面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行，姐，你听我的，我保证让你恢复的比别人要好。” 李潇潇忙不迭点头，怀里的小婴儿再次睡着，她小心地把孩子放下。 “我怕阿姨说你，那个汤你让你老公喝了补补，你先喝这个，这个养身体，还不容易发胖。” 不容易发胖对大多数女性来说，是一个永恒的追求。 李潇潇更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个。 “小许，你真是聪明，这样我不胖，也有营养，我婆婆还不能说什么。” 旁边的孕妇在刘大伟醒了之后，就出了病房，根本没有跟她们说话。 “那女的呢，出去了？” 李潇潇扫了那张床一眼，小声问。 许向佳把她吃完的小碗收起来。 “好像出去了，出去了也好，看她这个样子也该生了，姐你也别跟她起冲突，这样不好。” 李潇潇摸了摸肚子，“没吃饱。” 随后才白了那张空床一眼。 “就她事多，连个来陪护的都没有，说不定是谁家的小三呢。” 许向佳没接话，“姐，我再给你盛一碗。” 刘大伟已经坐在凳子上，唏哩呼噜地开始吃猪蹄汤。 李潇潇突然想起来什么，推了一下刘大伟。 “光知道你自己吃，先给小许盛一碗。” 许向佳想起来他们家的卫生，赶紧摇头。 “不用不用，我自己带了饭，我也不能吃的太油腻，容易犯困，我得打起精神来照顾你。” 刘大伟立刻把猪蹄汤抱走。 “小许说的对，说的对，你就是想的多，人家小许自己有分寸。” 许向佳没说话，她就是饿死，也不会吃李潇潇婆婆做的饭。 李潇潇喝了汤，小婴儿喝了奶粉，刘大伟坐在凳子上看老婆孩子。 一家人一片和乐融融，看起来不需要许向佳。 她趁机提出来下去走一圈。 去餐厅买了最便宜的素包子把肚子填饱，许向佳坐在医院的长廊里，看了一眼手机。 许是没有收到她的消息，赵金梅又发过来好几条信息。 许向佳没有听，直接删除。 删除完消息，她犹豫了一下，点开了相册。 流浪猫小黄，小花，没尾巴，流浪狗白白，灰蛋，大黑的笑脸映入眼帘。 其中夹杂着几张她和杜雨萌的照片。 别的，一无所有。 家人，家庭，什么都没有。 点开赵金梅的朋友圈，里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笑脸，其中任何一点点许向佳的痕迹都没有。 她看着手机，愣了神。 确实，那个家里，任何一点她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手指缓慢而又坚定地按下删除，许向佳眨眨眼睛，逼回去眼底的泪意。 没事的，没有他们，或许她以后的路会更好走。 见自己已经在楼下待了十五分钟，许向佳收起手机，调整了心情，赶紧上楼。 病房，李潇潇已经睡着了，刘大伟趴在床沿上，呼噜依旧是震天响。 而另外一张床上的孕妇的东西已经完全收拾干净，床头卡也被拿走。 许向佳松了一口气，就李潇潇一家的德行，要是继续住在一起，还不知道得闹出来什么事。 查看了孩子的情况，看了看时间，觉得小婴儿应该要起来吃奶了，许向佳赶紧去温了水，准备冲奶。 在小婴儿哼哼唧唧地醒了之后，温度正合适的奶粉就送进了小婴儿的嘴里。 李潇潇完全没想到，她能一觉睡到被饿醒。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着在一边抱着孩子轻轻拍着的许向佳发了一会呆。 “李姐，你醒了。” “你老公实在是累了，就先回家休息了，今晚我陪你。” 说着，她把孩子放在李潇潇身边。 “宝宝已经吃饱了，奶嗝也拍了，我去微波炉那边给你热饭。” 李潇潇看着怀里的孩子，点了点头，许向佳刚要出门，突然想到什么。 “李姐，下午你睡着的时候，护士已经抱着孩子去洗了澡了，你千万不要把孩子交给任何人。” 李潇潇愣了愣，下意识点头。 “我很快就回来，我回来之前，你千万不要睡着，一定要把宝宝看好了。” 许向佳的语气很严肃，“宝宝需要你的保护。” 李潇潇不由得靠近了身边的宝宝，郑重点头。 许向佳去热饭，微波炉那边只有一个人在。 聊起来之后，许向佳才知道她是先前跟李潇潇起冲突的孕妇的婆婆。 “今天我点了点孩子的用品，出去买了点，就没在。” 她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许向佳明白，这看似解释的话，实际上是要兴师问罪。 “我知道，哪有人能把快要生产的孕妇自己放在医院啊。” 许向佳赶紧陪着笑脸开口。 “阿姨，这女人生完孩子，激素有些不稳定，您是过来人，这个时候还是以稳妥为主，我雇主那边我会慢慢跟她说的。” 听见雇主两个字，对方没有继续说话。 热好饭离开之前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激素再不稳定，公共场合也得收着点，你也是给人打工的，不容易，我也不难为你，那家人啊，你自己注意点吧。” 这么一句类似于警告的话，让许向佳眼眶一酸。 出来工作，她的家人，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第8章 这个月嫂要害我大孙子 “李姐，我回来了。” 李潇潇摸了摸肚子，“你别说，我还真饿了。” 许向佳把饭菜给她放好，“第一个周一定要清淡饮食，这个的好处我也跟您说过了，一会您吃饭，我帮宝宝清洗一下。” “以后我下户了，您也得每天帮宝宝清洗，卫生最重要。” 许向佳若无其事地开口。 李潇潇却是意识到了什么。 “你到家里去，家里是不是又脏又乱。” 许向佳笑了笑，动作不是很快，却又很沉稳地帮着宝宝消毒脐带。 宝宝的哭声和许向佳说话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听得并不那么清楚。 “姐，以后住在那里的，是你。” 对上李潇潇有些纳闷的眼神，许向佳笑了笑。 “反正您现在有了宝宝，您就好好照顾他就行。” 李潇潇顿时笑开了花。 “你说得对，我有了宝宝，就已经很高兴了。” 这一夜，许向佳按照流程，照顾李潇潇洗漱，给宝宝喂奶粉，哄睡。 她用李潇潇的手机租了一张陪护床，与李潇潇一起，把孩子围在中间。 睡觉之前，李潇潇有些不满地嘟囔道“大伟说要过来的，怎么没过来。” 许向佳倒是不希望刘大伟过来。 她宁愿累一点，也愿意睡在那张窄窄的陪护床上。 刘大伟的电话让许向佳放了心。 “老婆，老家里来人了，暂时就在家里住下了，我这边招待客人，今晚那不过去了，你让小许陪你就行。” 李潇潇很不高兴。 “李姐，你现在可不能不高兴，老家来人也是来祝贺你，咱遇见的可是大喜事。” 月子期间安慰产妇的情绪，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小许啊，幸亏我请了你来，要不然今晚我自己在这里，那不得难受死。” 许向佳扶着她躺下。 “要是伤口疼就喊我，别自己憋着。” 她睡得很不安稳，李潇潇也是，她的伤口疼得翻来覆去。 “姐，你现在不能吃止疼药，我给你热敷一下。” 把准备好的热水袋包上毛巾轻轻放在李潇潇的肚子上，许向佳看了看孩子没醒，在看向李潇潇的时候，对上了她的泪水。 “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生个孩子顺不出来，还得剖，剖了还没奶，还得让孩子喝奶粉。” “现在又开始疼，疼得我难受啊。” 许向佳给她盖好被子，帮她倒了一杯温水。 “姐，你怎么能这么想，剖腹产的孩子有多少，喝奶粉的孩子又有多少，没有人规定你必须顺产，母乳喂养。” “你肚子上拉了那么大一道口子，不疼才怪了呢。” “你这要是不疼，说不定得去让人研究研究是怎么回事，看看能不能造福大家呢。” 这话让李潇潇没忍住笑了。 “当初我朋友建议我请月嫂，我还不愿意。” 她摸着肚子上的热水袋，心里却十分轻松。 “现在想想，幸亏我请了月嫂。” “人家都说月子里，月嫂才是婆媳关系的润滑剂，我看就是真的。” 许向佳脸上笑意盈盈，实则头疼不已。 就这一家子的婆媳关系，她这个润滑剂分量还不够，还得再加一个。 “起码你老公是向着你的啊。” 李潇潇立刻骄傲了起来。 “那是，大伟对我是真好。” 两个人聊着天，慢慢睡着。 梦里，许向佳的一只手还放在小宝宝的身侧，他一动，她就能感受到。 上午六点，许向佳第一个醒了过来，抓紧了时间去刷牙洗脸，换好衣服。 走出洗手间，小宝宝也跟着醒了。 换尿布，擦脸，洗屁屁一套流程下来，温热的奶粉也冲泡好。 李潇潇眯着眼睛见自己的儿子已经开始喝奶粉，放心地再次睡了过去。 许向佳看了看时间，她得回家给李潇潇做饭，但是现在还没有人来替她。 她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 好在，七点钟的时候，刘大伟终于来了。 他提着一个有点旧的保温桶，随手往桌子上一放，哈哈大笑着去把刚睡着的小宝宝抱了起来。 “儿子，你爸我来看你了。” 小宝宝瞬间哭得震天响。 李潇潇被吵醒，许向佳却是被吓得魂都飞了。 谁好人家抱刚出生两天的孩子就跟拔葱似的，突然从床上举起来。 “大哥大哥，你慢点，你吓着宝宝了，现在宝宝很脆弱的。” 李潇潇现在也视许向佳的话为圣旨一般。 “大伟，慢点慢点，儿子吓哭了。” 刘大伟被两个女人说了，似乎是丢了面子一般，哼了一声把小宝宝放在了李潇潇身边。 “胆子真小，一点都不像我。” 许向佳接受的培训就是不要总是抱孩子，免得以后宝妈需要天天抱。 但是此时，她不得不把孩子抱起来轻轻地哄着。 “大哥，孩子才两天，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您这样只会让孩子受刺激。” “我哄哄他，您先让李姐吃饭吧，月子里饿不得。” 见保温桶里是小米粥和煮鸡蛋，蒸红薯，许向佳不由得松了口气。 要是再拿来猪蹄汤，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搞了。 李潇潇被刘大伟扶起来慢慢吃早饭，许向佳却觉得怀里的孩子有些不对劲。 小小的脸上一片青灰，眼睛半睁着，眼球却晃动频繁，小手握得紧紧的，身体也僵硬起来。 许向佳第一反应就是，刚才孩子被吓到了。 她不敢再给孩子刺激，转头一边轻声哄着孩子，一边压低声音，急速开口。 “孩子被吓到了，快去叫医生。” 刘大伟有些纳闷地站起来，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 “怎么可能，就抱了一下就吓到了，怎么这么脆弱。” 在他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的一瞬间，他呆住了。 往外跑的步子都有些踉跄，声音中满是惊慌失措。 “医生，医生快来啊。” 李潇潇不顾自己的伤口，直接跪在了床上，声音尖细又发直，“怎么了，怎么了，啊？快给我看看。” 许向佳牢牢地抱着孩子，还要撑住身体摇摇欲坠的李潇潇，她感觉自己身上被压了千斤重担。 “没事姐，真没事，就是被吓到了，一会医生来看看就好了。” 说话间，李潇潇的婆婆带着一众亲戚走了进来。 “那不，月嫂怀里的就是我大孙子。” 对上李潇潇的模样，老太太被吓了一跳。 “咋了，我大孙子咋了，是不是这个月嫂要害我大孙子？” 第9章 给你要的补偿金 老太太一马当先，带着一群大妈冲着许向佳就冲了过来。 许向佳还在拍着孩子的后背给他舒缓，见大家冲过来，她慌忙侧过身，生怕她们伤到孩子。 “你们别往前走，孩子不能再受惊吓了。” 李潇潇捂着肚子下床，想要护住扑向孩子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 “你们别吓唬孩子了，孩子不能吓了，你们退后一点，退后一点啊。”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却被一群人的声音盖住。 许向佳的头发不知道被谁抓住，背上挨了重重一拳。 她痛呼出声，弯着腰蹲在地上，死死把孩子护住。 要是在这里出了问题，她真的要担责任了。 “妈，不是她，不是她，你们别往前挤了，孩子还在这里，别把孩子挤坏了。” 李潇潇接近于尖叫的声音终于让她婆婆回过神来。 “对对对，你们都快站住，不许靠前了，不准伤到我孙子。” 病房门也被推开。 “你们病房怎么回事，新生儿哪能经得起你们这么吵，再说了，你们来这么多人，是要带多少细菌给孩子？” 护士说完，也看见了蹲在地上护着孩子的许向佳。 “快让开快让开，没事吧？” 许向佳觉得打她的人可能跟她有仇，这一拳打得很重，她差点当场把孩子丢出去。 被护士扶着站起身，她赶紧示意护士看看孩子。 “孩子爸爸去找医生了，您先看看，孩子没事吧？” 护士看了看，接过孩子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在一群人看热闹的眼神中，有些严肃开口“被吓到了。” 医生进病房的时候，看见七八个人站在病房里，微微皱眉。 她快步走到宝宝身边，看了看周围。 “孩子父母留下，别人都出去。” 李潇潇一把拉住许向佳，“医生，我家月嫂也留下吧。” 见别人都没动，医生皱眉，厉声呵斥，“出去，打扰了孩子的治疗，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听见到担责任，所有人都呼啦一下子跑了出去，包括李潇潇的婆婆。 “孩子现在大脑和神经系统发育不完全，你们千万不要突然把他举起来放下，也不要在他睡觉的时候故意招惹他。”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在孩子身上的几处捏了捏。 许向佳见宝宝肉眼可见的不再那么僵硬，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这个当爸爸的也不要太着急锻炼他，等他一岁以后，身体机能都长得差不多，随便你怎么锻炼。” 医生指着宝宝的背和肚子，“这两天你们多给宝宝揉揉肚子和背，精准的穴位你们也不好找，就整个揉一揉，对身体也有好处。” 李潇潇腿都软了，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看了一眼刘大伟，眼底有些责备，“大伟，你跟妈说说，今天来的人太多了，还是等出院之后，大家去家里看宝宝吧。” 刘大伟赶紧点头，“我也觉得是人太多了吓到我儿子了，我出去跟妈说。” 医生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看了看头发散乱微微弓着腰的许向佳。 “你们看好孩子吧。” 小婴儿就算是被安抚好了，在睡梦中还是一抽一抽的，看得李潇潇心疼不已。 “这么小就要受这么大的罪，我儿子真是可怜。” 说着她又要哭了。 许向佳想去劝一下，刚动了一下，就觉得背上钻心的疼。 也许是见许向佳半天没动，李潇潇有些不满她不去哄她这个产妇，抬头看过去。 就见许向佳脸色苍白无比，捂着腰站在那里一脸痛苦。 “小许，小许你怎么了？” “上户之前，你们公司也没说你有什么病啊，早知道你有病我也不用你啊。” 许向佳勉强露出一抹笑意。 “李姐，你想多了，这是你们家不知道哪个亲戚一拳给我打成这样的。” 说完，许向佳指了指自己腰部上方的地方。 “你帮我看一眼，是不是肿了。” 许向佳刚说完，又想起来什么，“你别动，我过去。” 她弯着腰挪到李潇潇身边，李潇潇这才注意到，她的头发凌乱，衣服下摆也被撕破了。 “抱歉啊，给你把衣服弄坏了，你要是不嫌弃，我生孩子之前还有几件没穿的，回去给你。” 许向佳掀起衣摆，摆了摆手。 李潇潇看了一眼那个通红的肿块，尴尬得连伤口疼都忘了。 “那什么，我让大伟给你挂个号，你去看看吧。” 许向佳摆摆手，“不用，我去买个药油推一推就行。” 说话间，李潇潇的婆婆和刘大伟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 老太太先看了看孩子，见没什么异常，这才看向许向佳。 许向佳站直的时候，见李潇潇低着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自己开口。 “阿姨，你们家亲戚这下手也太重了，一拳给我把腰打肿了。” “这不影响我照顾孩子和孩子妈妈吗？” 老太太不相信地走到许向佳身边，看了一眼她腰上的肿包，眼珠子转了转。 “大伟，在这里看着点你儿子，我出去一下。” 许向佳缓了十几分钟之后，觉得自己好多了，刚要去给李潇潇热饭，老太太推门回来了。 “给你要的赔偿。” 说着，她递过来了100块钱。 许向佳愣住了。 李潇潇想说什么，但是她对上自己婆婆的眼神，最终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倒是刘大伟大嗓门的开口了。 “妈，那一百块钱好干什么，买个药油买盒膏药就没了。” 老太太见是自己儿子开口，气不打一处来，白了他一眼之后侧过身去，在口袋里找了一会。 “呐，我再给你贴上点，多了没了啊。” 看着手里的三百块钱，许向佳心里突然松快了不少。 不管经过是什么，结果对她而言还是好的。 她那不到三位数的余额，一下子变成了3开头的三位数。 “小许，你快去买点药油推一推，这里我妈和大伟都在，你不用担心。” 许向佳点点头，“那行，对了阿姨，你一会回去吗，我顺便回去把午饭做了。” 老太太一脸不高兴。 “我要看孙子，给你把钥匙。” 手动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算了，我两个小时之后回去，你推完药油就回来，我跟你一块回去。” 许向佳一点都不生气，这一家的钥匙拿着烫手。 她可不想被人安上一个偷了东西的罪名。 第10章 我还没活够 刚走出病房，许向佳就听见刘大伟的大嗓门响起来。 “妈，你要了多少钱。” 老太太的声音得意极了。 “要了800，咱还赚了500，也就是你个熊样的，又让出去200，要不然咱们能有700块钱。” 后面的话音量就降低了不少。 许向佳也没有再听，这个结局，她猜到了。 其实她在家的时候受过的伤都比这个重，没擦药油，也没贴膏药，照样硬抗过来了。 她慢慢地走出医院，走了两条街，找到了一家全市闻名的平价药房，买了一小瓶药油。 店员热情地帮她揉在了腰上，热辣辣的感觉传来，许向佳笑着道了谢，将药油包好放在包里，出去找了个长椅坐了一会。 好像这么多年，她的伤口都是在放任生长。 她还记得初中那会，比她大6岁的哥哥混社会被人打了，回家拿她出气。 她的脚趾被踩着来回碾，疼得钻心。 但是许向佳那时候就知道，喊爸妈没用，哭也没用。 所以，她只是抬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许光宗，直到看得许光宗有些发毛，骂骂咧咧地离开。 许向佳记得清楚，那时候快要体育中考，她强忍着剧痛参加每天的练习，体育考试结束后，她拿到了接近于满分的成绩。 而那时候，她的脚已经肿到走不了路。 赵金梅和许有力根本就不想管，还是邻居看不下去。 “一个没了脚的姑娘可不好找婆家。” 一句话，拯救了她的一只脚。 就算只是最简单，最普通，最廉价的治疗，她还是好了起来。 这一个小小的包，又算得了什么呢。 习惯性拿出来手机看了一眼，微信上，有几个好友申请。 是赵金梅。 许向佳笑了笑，刚要把手机收起来，就见先前绿洲的实习生同事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佳佳。”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有点回音，估计是在楼梯间。 “刚才你爸妈找来了，知道你被辞退了，还想在公司门口闹来着。” “他们说找不到你了，看着很生气的样子，你要是跑了，可千万别被找到啊。” 许向佳满脸苦涩，“谢谢你，我一定会注意的，你别被他们吓到，直接报警就好。” 那边声音中带了些许笑意。 “主管才不会让他们闹呢，让保安直接赶出去了，说再有下次就让保安直接报警。”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工作了。” 电话挂断，许向佳难以抑制心里的苦涩。 回去工作。 她也想回去工作，回去有个体面，正式的工作。 而不是在这里，跟一群疯女人闹，天天处理大人孩子的屎尿，不是厨房，就是尿布。 谁家好端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愿意做这些工作？ 她也想穿得漂漂亮亮地在咖啡厅里喝咖啡，她也想租个房间，把流浪的猫狗都接回去。 她一点都不想面对随时发情的段祖明和脑子有泡的李潇潇一家。 鼻子一阵阵发酸，许向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委屈和痛恨，捂着脸无声哭泣。 她以为，念完大学，有了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结果，她的亲生父母，亲自搞砸了她的工作，搞砸了她的人生。 身边有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人停下，问一句她怎么了。 突然，许向佳觉得身边有个人坐下了。 “小姐姐，我看你哭了半天了，你别哭了。” 年轻的男声传来，许向佳侧过身，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才转过头去。 “谢谢。” 毫无感情地说了两个字，她起身就要走。 男生在见她瞬间恢复冷静，似乎有些惊讶，急忙开口，“你，那啥，你可别想不开啊。” 许向佳停住脚步，转身，“想不开？我还没活够。” 说完，她慢慢地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走到医院门口，她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看了看，见自己已经看不出来任何异样，这才上楼。 走进病房，李潇潇的婆婆就开始翻白眼。 “去推个药油怎么那么慢，你是不是偷懒不想干活？” 许向佳把包放在门口的柜子里，给自己消了毒。 “阿姨，药油有味，我得散了味才能回来。” 许向佳觉得自己应该修炼一下眼力，以后这样的人家，能不接就不接。 嗯，在她有了一定积蓄之后，能不接就不接。 她去看了看孩子的情况，“李姐，宝宝吃奶粉了吗？” 李潇潇“啊”了一声，“一直睡着呢，得吃奶粉了吗？” 许向佳看了看自己的记录本，转身去冲奶粉。 “按照昨天的规律，宝宝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就得喝30毫升的奶，现在已经3个小时了，按理说得饿了。” “估计是刚才吓到了，现在睡得有点沉。” 一家人都没说话，看着许向佳把奶嘴轻轻塞进宝宝的嘴巴里。 宝宝没有吃饭，反倒是“哇”的一声哭了。 许向佳刚要安抚孩子，就被李潇潇的婆婆一把推开。 “我孙子不吃就是不饿，你看看你把孩子折腾的，一边去。” 说着，她立刻把小婴儿抱起来，一边摇晃一边在屋里走来走去。 许向佳头都大了。 “阿姨，别这么慌，孩子太脆弱了，这样容易晃晕了。” 李潇潇的婆婆看看怀里已经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的大孙子，横眉冷竖，“放屁，谁家孩子不是这么抱的，我带过的孩子比你……”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来了许向佳的工作，换了一句话。 “我家大伟就是这么带大的，你看，多聪明。” 许向佳被憋得差点开始人身攻击。 她家大伟要是聪明，她许向佳把脑袋给这个老太太当球踢。 她转头看向李潇潇，这是李潇潇的亲儿子，她还能不吱声？ 李潇潇对上许向佳的目光，有些胆怯地开口。 “妈毕竟是有经验的，她说没事，应该就没事吧。” 许向佳已经无力吐槽。 “那是你儿子，是你们自家的孩子，你们自己掂量。” “反正，抱着孩子来回晃，一个动作幅度过大，容易让孩子脑震荡。” 李潇潇婆婆一下子愣住了。 她小心地放下孩子，转身，怒气冲冲地就朝着许向佳走了过来。 “你特么的小贱货，再敢诅咒我孙子一句试试？” 第11章 她不干了！ 许向佳没有看她，直接走到了门口。 “李姐，你和你老公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人家医生怎么说的，你们应该也很清楚，我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家孩子着想，要是你们一点都不相信我，那我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我先回去，给你们换个别的月嫂过来。” 她是真的累了。 她现在是真的怀疑，自己为了包吃住，为了所谓的高薪选择这一行是不是正确的。 李潇潇闻言，当时就急了。 “小许，你别急啊，哎呀妈，你干什么啊。” 老太太没想到许向佳能直接撂挑子要走人。 “你干什么，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 “合同期不到，你不能走。” 许向佳叹了一口气，“阿姨，没事多看点法制节目，管用。” 说完，许向佳对着李潇潇微微点头，“李姐，你申请换月嫂吧，给王主管打个电话就行。” “不行，你不能走。” 李潇潇这次是真的急了。 她见过别家的月嫂，做得最好的都是照顾好孩子和产妇的饭，哪有人愿意帮她恢复身体，让大伟不对外面的女人感兴趣啊。 对此，许向佳表示，她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妈，请了人家就听人家的话行吗，人家家里的孩子都是科学喂养，到了咱们家就老办法老经验，说出去人家不得笑话宝宝吗？” 李潇潇终于鼓起勇气，将这话说出了口。 李潇潇的婆婆却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腿开始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摊上这么个嫌弃我的儿媳妇，我伺候得不好吗，我掏心掏肺的伺候还被嫌弃，说孩子被笑话。” 她哭声很大，门口很快聚集了几个陪同家属在往里看。 许向佳沉默地站在门口，尽可能的挡住那些人想要往里走的步伐。 护士来得很快。 “你们家怎么回事，怎么总是这么吵，这是医院，是公共场合，不是在你们家。” 她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地上的老太太却是再次翻起了白眼。 “咋了，我哭一哭都不行啊，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 护士点点头，“去吧，我得为别的孕妇和产妇着想，隔壁房间还有新生儿呢，哪里经得起你们这么吵吵。” 外面看热闹的家属也跟着开口。 “就是啊，我们家孩子都被吓到了。” “我儿媳妇都快生了，被你们吓得肚子疼。” “我们没让你们赔偿就很好了，你们还嫌人家护士，你们有毛病吧。” “我们大家伙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到时候要是这个护士小姑娘被投诉了，我们一起去找院长说明情况。” 没有任何一个人向着胡搅蛮缠的老太太说话。 一直当透明人的刘大伟此刻终于站出来了。 他一把拉起来坐在地上的亲妈，“妈，你干什么，别丢人了。” 被亲儿子说了，发不出来脾气的老太太立刻消停了。 “不好意思啊，我跟我妈说，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刘大伟跟护士低头哈腰地道了歉，满脸歉意地送走了众人，这才看向许向佳，腰板挺直。 “小许啊，今天这事，你就说是不是你引起来的？” 许向佳不卑不亢与刘大伟对视。 她现在脑子里有个小人在尖叫。 不干了，她不干了！ 再干下去，她怕自己气出来点什么毛病。 深吸一口气，许向佳声音平静。 “你觉得是我引起来的？” “你觉得我为了你儿子着想是错误的？” 刘大伟全然没有了在护士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下巴微抬。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是对的？” 许向佳一言不发，转身出门。 李潇潇看着她的背影，手指紧紧攥住床单。 顷刻之后，见许向佳与护士一起回来，她猛地松了一口气。 伤口的钝痛感让她无力地坐在了床上。 许向佳进屋之后，一眼就看见了压根没人管，坐在床上直流汗的李潇潇。 她大步上前，扶着李潇潇躺下，这才看向护士。 “护士，我就是想问一下，这么大的孩子不按时给吃奶粉，还要抱在怀里使劲晃，是不是不太好。” 这一层楼的护士本来就对这一家人没什么好感，闻言直接看向屋里的家属。 “生产那天谁在这里，我不是说了，孩子要按时喂养，不要把孩子抱起来使劲晃？” 护士怒气冲冲地说完，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孩子，“多久没吃奶粉了？” 许向佳把记录本拿出来。 “将近四个小时了，按照规律是两个多小时就要吃一次。” 护士看着还在沉睡的婴儿，“给他吃点东西，刚刚受了惊吓，乍一给吃奶粉会哭，慢慢哄哄就好了。” 护士的一席话，让在场之人都沉默了。 打破沉默的还是刘大伟。 “是是是，您说的是，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许向佳给李潇潇的刀口上放了温热的热水袋，再把一直温着的奶粉放在小婴儿嘴边。 在他张嘴要哭的时候，轻轻拍着他开始哄。 果然，几分钟过后，宝宝吧唧着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李潇潇松了一口气，许向佳看了看面色尴尬的母子二人，一句话都没说。 “李姐，中午记得吃得清淡一点，您现在打电话，应该很快就能换人过来了，不耽误您下午的汤和晚饭。” “我能做的就这些了。” 说完这些话，许向佳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很痛快。 终于要摆脱这一行了。 终于要摆脱这一家子奇葩了。 跟这样的人闹腾，还不如直面许有力和赵金梅。 “媳妇，不行你就打电话换一个吧。” 李潇潇看着刘大伟，眼泪刷刷直掉。 “不，我就要小许在这里。” “我不要别的月嫂，就小许最符合我的心意。” 她本身长得就清秀，生完孩子脸上圆润了不少，挂着泪水看着我见犹怜。 刘大伟一瞬间动摇了。 “那行吧，那就她吧。” “那什么，刚才的事，对不住了，还得麻烦你留下，要不然我媳妇这个月子肯定坐不好。” 他看起来满是诚意，但是许向佳没错过他眼底的不屑。 而李潇潇的婆婆也在一边嘟囔，“还非得用这么个丫头片子，脑子有毛病。” 许向佳气的想笑。 李潇潇却挣扎着站了起来。 “小许，你就再待两天，就两天。” 第12章 羡慕不来 许向佳最终叹了一口气。 她心软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曾经就是因为心软，她被所谓的家人剥削了多久。 可是，李潇潇不是赵金梅。 也许她不会再去伤害自己。 手机上有信息过来，她走出看了看李潇潇，走出病房门看了一眼。 是王主管。 信息很简短。 “小许，连续两次被下户，对你影响很大，这一行以后怕是不好做。” 许向佳搓了搓脸。 妈的。 她不想干了，但是还不敢彻底在这一行里失去信誉。 她还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许向佳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没有停留很久，她转身进了病房。 “李姐，我就是有点着急，你们信不信我我都没关系，但是我是真的为了孩子着想。” 顺着李潇潇给的台阶，许向佳咬着牙往下走。 她不敢，她真的不敢就那么义无反顾地甩摊子走人。 她没钱。 22岁，还是可以任性的年纪，但是她不敢任性。 “我的工作就是这样，我得为我的工作负责。” 说到这里，李潇潇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 “我就知道小许你是个好的。” 刘大伟见老婆高兴了，摆了摆手，“行了，那就这样吧，这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抓紧时间回去做饭。” 许向佳点了点头，与老太太一起往外走。 坐上公交车，见老太太出示了老年卡，她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怕这老太太让她付车费。 李潇潇家的大变样，让许向佳愣了三秒。 地上的垃圾，随处可见的衣服，发霉的盘子都已经不见了。 虽然屋里的摆设看起来还是破旧，但是干净了很多。 许向佳走进厨房，看着里面也干净了的锅碗瓢盆，打开冰箱，开始拿菜做饭。 青菜虾仁面，西芹炒豆干，青菜肉末粥，又炖了个蛋，熬了一份薏米红枣百合粥，水果切好装好，许向佳收拾完厨房刚要走，就见李潇潇的婆婆站在门口。 “你怎么做那么多。” 许向佳看了看手里的两个保温桶。 “午饭和晚饭，晚饭我到时候用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 李潇潇的婆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行，快走吧。” 许向佳走到门口，突然停住。 “阿姨，你别忘了用每天用消毒水擦一遍地面。” “我先走了。” 老太太在她身后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许向佳一点都不想听。 她已经很委屈了，不想再听那个老家伙瞎叨叨。 走出小区，微凉的风吹在脸上，让她觉得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站在公交车站，许向佳提着饭盒，安静地低着头等公交车。 身边，扎着小辫子跑来跑去的小姑娘笑得清脆，她爸爸妈妈站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的女儿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初秋的微风中起舞。 怔怔地看了一会，车来了。 许向佳收回目光，上车。 得不到的东西不需要羡慕。 毕竟，就算是羡慕，那也不会是她的。 “哎，这位小姐姐，能不能借你一块钱。” 身后，有些许熟悉的声音传来。 许向佳转头看去，只觉得面前的年轻男人有点眼熟。 “是我，是我，刚才我们在公园里见过的。” 提起来公园，许向佳的脸色黑了几分。 “我没带手机，我得去前面的金城大厦，拜托了，借我一块钱好不好，我手机号你记下来，我回去微信转你。” 车上人的目光又投了过来。 许向佳被他们看得脑子发晕，她一句话也没说，掏出一枚硬币扔了进去。 “谢谢谢谢，哎，小姐姐你慢点，我把我手机号给你。” 男生跟在许向佳身后，跑到她后面坐下。 许向佳觉得他有点烦，“不用了，我也没带手机。” 话刚落音，她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许向佳坚信，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面不改色地拿出手机，看见是杜雨萌，淡定接起。 “喂，雨萌。” “嗯，我找到工作了，你知道，人家包吃住的。” “行，等我拿到工资，我请你吃饭。” 许向佳挂断电话，猛地发现自己脸侧有一张脸正龇着大牙朝自己笑。 “你这不带着手机吗，你加我微信，回头我把钱转你啊。” 男生很是锲而不舍。 许向佳依旧十分淡定。 “刚才忘了，”她把手机揣回口袋里，看向窗外，“不用给了，就当我日行一善了。” 男生略微有点失望，不过他很有礼貌地没有坚持。 “我叫陈安平，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总得知道帮助过我的人叫什么吧。” 许向佳回头看了一眼陈安平。 他的模样看着很青春洋溢，就像是刚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大学生。 身上的衣服都是许向佳见过的牌子，一身五六百。 跟她不是一路人。 许向佳笑了笑。 “不用知道，下次你遇见别人坐车没带钱的时候，帮一把就行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且又高尚，直接让陈安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充斥着，一直到公交车报站。 “叮咚，前方到站，人民医院，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准备好。” 许向佳提着饭盒站起身来，站在后门旁边准备下车。 然而此时车子前面有一辆电动车疾驰而过。 司机一个急刹车，根本没办法扶住栏杆的许向佳一个趔趄就要往后仰。 她下意识抬高手里的饭盒。 后背上，一只温热的手盖了上来，许向佳后仰的动作停住，稳稳站定。 “现在我帮了你，你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许向佳看了看陈安平那还有点天真的笑脸，微微勾了勾唇角。 “下次，遇见别人站不住的时候，我也会把人扶住的。” 说着，车子的后门打开，许向佳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陈安平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 他真的只是想把车钱还给她，哪怕过后直接互删也行。 算了，留着以后帮助有需要的人吧。 许向佳直奔病房。 病房里依旧没有安排别的产妇。 她把午饭拿出来，让李潇潇先喝汤，再吃饭，随后看向刘大伟。 “大哥，时间有点来不及了，我没准备你的午饭。” 刘大伟赶紧摆手，“你可别，我媳妇吃的这些太清淡，我就是得吃肉。” “我去食堂买饭，小许你吃点什么，别客气。” 许向佳笑着开口，“那就麻烦你帮我带两个素包子，回来我给你钱。” 刘大伟答应得很痛快，“行，一个素包子2块，两个就是4块，哎呀这么4块钱说多不多的，算了算了。” 许向佳立马掏出来手机发了红包到李潇潇的微信上。 刘大伟一边摆手说这是干什么，一边满意地出门。 李潇潇有些歉意。 “小许，你别怪我老公，他这个人就是喜欢记账。” “等我出院回家，你就跟我一起吃。” 许向佳想到今天李潇潇她婆婆的模样，无声叹气。 等到她下户，估计得瘦个十斤。 第13章 不对劲 这是李潇潇住院的第二天，按理来说，第四天就可以出院。 许向佳觉得，就李潇潇婆婆那德行，绝对不会让她多住半天。 接下来的两天，李潇潇的婆婆很少过来，过来之后也是看看孩子，很快就走。 李潇潇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在刘大伟来医院的时候，她各种撒娇，那娇滴滴的样子让刘大伟很是受用。 许向佳在这个时候，确认了孩子已经睡着，便识趣地出门，让人家两口子在屋里腻歪。 每天晚上，许向佳都会打了热水，泡了生姜艾叶，帮李潇潇稍微擦洗一下身上。 李潇潇也趁机提出来，想让许向佳待满35天。 许向佳想了想，点头。 “李姐，那天我也是太着急了，我是真怕宝宝出什么事。” 她低头看了看还是红彤彤的宝宝，“每一个孩子的出生，都不容易，他不容易，他妈妈也不容易，因为所谓的经验给孩子造成了伤害的话，真的太……反正我很难接受。” 李潇潇叹了一口气。 “我婆婆那个人，就是那样，要不然我也不会坚持要请月嫂了。” “我公公去世早，大伟又孝顺，想一起住，方便照顾她，尤其是我怀孕之后，想要我婆婆顺便也照顾一下我。” “其实啊，哪里是她照顾我，我怀孕的时候，天天给她做饭洗衣服，我是一口她做的饭也没吃上。” “这些话啊，我是谁都没说过，但是今天我有点忍不住了。” 看着李潇潇脸上的苦笑，许向佳皱眉，“你没跟你老公说吗？” 李潇潇摇摇头，“大伟上班已经够辛苦了，我不想用这些事情麻烦他。” 许向佳不知道自己应该说她傻还是说她傻。 “这种事，能在中间解决的只有你老公，你可得好好想想。” “等你出了月子，我走了，你婆婆要是跟以前一样对你，你怎么办？” 李潇潇沉默了片刻，抬头，语气有些犹豫。 “应该不至于吧，不过那时候我也出月子了，做点饭没什么的。” 许向佳差点被这句话气到吐血。 人家都这么想了，除了尊重祝福，她还能做什么？ 许向佳没有再说话，拿了热水袋包好放在她的刀口处，随后看了看时间，去冲泡好了奶粉。 “行了姐，睡吧。” 她一直低着头，自然没有看见李潇潇脸上的不解和不高兴。 “明天差不多就能回家了，等回家之后，我好好烧一点生姜水，帮你洗洗头发。” 一听可以洗头发，李潇潇脸上的不高兴变成了担忧。 “能洗吗？” 许向佳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抬头笑着开口，“当然能。” “就是到时候万一你婆婆说点什么，你们可得劝劝老人家，以前那都是不科学的坐月子方法。” 李潇潇笑了笑，没说话。 许向佳也没继续说话，她关了病房的灯，让李潇潇早点休息。 走廊里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窗户照了进来，病房里有一束亮光。 李潇潇似乎没有睡着，她轻轻地翻了个身，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 许向佳想开口问一句，宝宝却突然哭了起来。 她赶紧坐起来查看，换好尿布，在本子上记录了时间之后，许向佳已经没有心情去想那一声叹息是什么意思。 她很累，也很烦。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出院这天，李潇潇的婆婆终于出现了。 她得意地抱着孩子，手稳稳地，一点都不晃地走在前面，刘大伟拿着住院的东西走在后面，许向佳扶着李潇潇走在最后。 “姐，你慢点。” 见李潇潇想尽快追上大家的脚步，许向佳开口劝说。 “你现在的情况不能走快了，刚拆线，走快了容易发炎。” 抬头看着前面两个压根没记起来李潇潇的两个人，许向佳没忍住，稍微提高了音量。 “大哥，我姐伤口疼，你们稍微慢点。” 刘大伟回头看了李潇潇一眼，“我先去把东西放下，一会再回来接你。” 十月的天温度算是正好，但是月子里的人吹不得风，李潇潇只能尽力拉着自己包在头上的围巾，避免被冷风吹到。 许向佳看着刘大伟正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有些不理解。 如果没车，打个出租车，出租车也是能开到楼下的。 她再次喊了一声刘大伟。 “哥，还有多远，我姐不能吹风。” 刘大伟把东西咣当往地上一放。 “公交车站牌，你不是整天坐吗？” 这句话成功地让许向佳彻底破防。 “不是哥，我姐剖腹产出院，还在月子里，你让她坐公交车回家？” 她的声音有些大，周围路过的人目光瞬间落在了他们身上。 刘大伟眉头跳动了一下。 “我妈那不也抱着孩子坐公交车？” 前面，李潇潇的婆婆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转身看向他们。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许向佳看了一眼李潇潇，见她瑟缩着像个鹌鹑，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她实在见不得李潇潇被这样对待。 “阿姨，你们好歹也得打个车吧，没听说过剖腹产完了，大人孩子坐公交回去的。” “要是得了月子病，孩子着了凉，受罪的不还是你们家人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潇潇的婆婆露出了许向佳熟悉的表情，她翻了个白眼。 “当初我生大伟的时候，生完了坐着牛车回家怎么样了，我们家大伟不照样是健健康康的长这么大，还当爸爸了？” “你怎么毛病这么多，你是存心不让我们一家人安生是吧？” 许向佳只觉得自己的驴肝肺都在疼。 周围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我说这个老太太，你们那时候是什么时候，现在时代好了，能给孩子提供点好环境，咋还这么抠门。” “就是啊，月子里打个车能怎么样？” “到时候月子里是不是得给你儿媳妇十二个南瓜补补身体啊。” 十二个南瓜…… 许向佳低头，这个听着有点讽刺，但是落在这家人身上，倒也不是不合理。 刘大伟的脸色不太好看，李潇潇婆婆的脸色更是气到发白。 而李潇潇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 许向佳这才后知后觉，不对劲，这事有点不对劲。 第14章 你能不能帮把手 刘大伟迅速地打了车。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让许向佳扶着李潇潇坐在后座上，又让他妈抱着孩子上车，随后才坐在了副驾驶。 李潇潇的婆婆似乎还想说什么，刘大伟直接开口打断。 “闭嘴吧。” 许向佳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李潇潇。 见她依旧是低着头，只是脸色有些发黄，心里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谨言慎行。 她在心里默默跟自己念叨了好几遍，一路上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12块钱的车费付出去，刘大伟的脸上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情绪。 但是下车的时候，李潇潇不由得握紧了许向佳的胳膊。 许向佳扶着她下车，走进单元门。 刘大伟母子二人已经迅速上楼回家。 在许向佳和李潇潇到达家门口的时候，门是关着的。 李潇潇依旧不动，许向佳看了看李潇潇，又看了看门。 果然。 她就是李潇潇找来的枪。 许向佳感受着楼道里的凉风，最终还是抬手敲响了房门。 刘大伟开门开得很快，“门怎么关了？” 他嘟嘟囔囔地说着，让李潇潇快点进屋。 许向佳在这个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猜错了。 让李潇潇在卧室里躺下，查看了一下孩子的情况，许向佳看了看时间。 “哥，辛苦你给孩子泡个奶粉，我去给李姐做饭。” “我做饭的量会大一点，大家一起吃。” 说完，许向佳去了厨房。 厨房外面，李潇潇的婆婆正在打电话。 “哎对医生，这一直没奶咋回事啊。” “涨？没听说啊。” “哦好好好，您说我记着……” 这老太太这不是会正常说话吗，都会用敬词“您”，真是稀罕。 老太太拿笔停顿了一下，走进厨房戳了戳许向佳，“给我记个药方。” 许向佳把菜放在盆里，接过笔，听着医生的话一个词一个词地记下来。 通草，黄芪，枸杞…… 这个方子恰好许向佳学过，确实是安全的方子。 她把名称和数量都记好，还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看方子，又看了看许向佳。 许向佳转头去洗菜。 “阿姨，没问题，我没写错。” “写错了把我大孙子吃坏了，那可是要你赔的。” 在老太太出门之后，许向佳叹了口气，重重压下手里的菜刀。 包菜被切成整齐的两半。 卧室里隐约有声音传来。 许向佳仔细听了听不是争吵声，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菜做好了的时候，老太太也回来了。 “我去给熬上药，这新生孩子哪有天天喝奶粉的，还是得喝他妈妈的奶水才行。” 李潇潇不太理解地看向许向佳，许向佳没说话，把热水袋从木头餐椅上拿开。 “姐，坐，你先喝碗汤。” 老太太熬上通奶药，也回来坐下准备吃饭。 刘大伟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一边整理裤腰带，一边看了一眼餐桌。 “妈，我不吃这个，你给我弄个肉。” 老太太面对自己的儿子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立刻起身。 “昨天红烧了一点排骨，我放冰箱里了，热热给你吃啊。” 红烧排骨很快端了过来，所有人都坐了下来。 老太太看了一眼坐在饭桌子旁边的许向佳，刚要说什么，随后又闭了嘴，在许向佳吃了一筷子包菜之后，突然开口。 “大伟啊，妈想吃那个包菜，夹不到，你帮妈换换。” 刘大伟伸出油腻腻的手，把包菜盘子端起来，李潇潇的婆婆立刻把一叠咸菜端了过去。 许向佳坐在餐桌的最边上。 本来，除了包菜，别的菜她就碰不太到。 现在，她能碰到的，就只有一盘咸菜了。 他们谁都没说话。 许向佳只觉得手里的馒头硬得像石头。 她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去看了看宝宝。 餐桌旁边，刘大伟已经开始吹嘘。 “我给我儿子取好了名字了，刘万顺，一万个顺利，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李潇潇和她婆婆的奉承声。 许向佳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好奉承的。 帮刘万顺小朋友擦洗了一下屁股，拍了拍他，让他继续睡觉。 许向佳走出客厅，碗筷还在桌子上摆着，通奶药已经熬好，李潇潇坐在桌子前，有些为难地看着面前的药汁。 “这可是我从老家医生那里要来的，你快点喝。” 老太太站在一边催促。 李潇潇见许向佳出来，求助一般看向她。 许向佳笑了笑。 “药方还是我帮阿姨记下来的呢。” 李潇潇明白这药过了许向佳的手，这才放心地喝了起来。 桌子上的碗筷依旧没人收拾。 许向佳只拿了李潇潇和刘万顺小朋友的用具，开始认真的洗刷，通风。 李潇潇的婆婆见到底是没人收拾，十分不情愿地自己去做。 给刘万顺小朋友喂了一次奶，拍了奶嗝，换了尿布，许向佳让李潇潇陪着孩子午睡，自己则是去清洗李潇潇娘俩的衣服。 阳台上，李潇潇的婆婆揉着自己的腰，见到许向佳出来，就开始抱怨自己有多累。 刘大伟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嘿嘿直笑。 许向佳面不改色地洗着手里的衣服，对老太太的话全当耳旁风。 洗完衣服晾好，许向佳看着坐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的母子二人，她去厨房开始准备下午的加餐。 做了一份热腾腾的南瓜羹，许向佳放在桌子上晾凉，去叫李潇潇的时候，刘大伟从屋里出来，看见许向佳，神色有点严肃。 李潇潇坐在屋里，眼睛有点红。 “姐，你怎么了，不是说了月子里不兴掉眼泪的吗？” 说完这句，许向佳立刻补上了一句。 “我看你老公可心疼你了，有什么事跟他说啊。” 李潇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被许向佳最后这句堵上了。 “没，没什么，我老公说我婆婆有点累，我，我心疼她。” “小许，咱们商量一下，你看你年轻，我和宝宝这边事情也少，我婆婆那边，你能不能帮把手？” 许向佳把手从李潇潇手里抽出来，看了看时间，确定宝宝现在还不用喝奶粉，这才笑着开口。 “我工作范围，在签合同之前，咱们就说好了。” “姐，我从吃完饭一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你让我用什么帮把手啊。” 这窝囊气，她真的受够了。 如果说做月嫂真的就这么窝囊，她宁可去工地搬砖。 第15章 你不行我来 李潇潇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笑容有点尴尬。 “不是，小许，我婆婆毕竟年纪大了。” 许向佳真的很想说一句，那是李潇潇的婆婆，又不是她许向佳的婆婆。 收拾个桌子就年纪大了，干不动了？ “姐，你要是让我搭把手，那以后你们家做饭洗衣服拖地的活都是我的。” 见李潇潇没有任何反应，许向佳心里冷冷一笑。 “那以后你和宝宝的待遇，就不是在医院那会的样子了。” 利益扯到个人身上，她才知道痛。 李潇潇明显还想享受自己人生中也许是唯一一段的安逸人生。 她听到这里，明显地犹豫了。 “姐，我一个人，顾不过来这么多，你总得有个取舍，再说了，要是让公司知道我违反合同内容，你们可是要交违约金的。” 违约金是许向佳胡诌的，但是明显戳痛了李潇潇。 “那，那行吧，我再跟我老公说说。” 她神色明显有些松动，许向佳没有继续说什么，检查了宝宝的尿布，确定没有红屁屁，就去拿了碘伏给孩子消毒脐带。 孩子的哭声让外面的母子二人迅速地冲了进来。 “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想害我的大孙子。” 许向佳动作不停，手略微有些发颤，棉棒却是细心地在脐带周围转了好几圈。 “消毒啊，医生叮嘱过的，不消毒容易发炎。” 见老太太又要说话，许向佳整个无语了，她把棉棒扔掉，将孩子递到李潇潇怀里让她哄。 “阿姨，现在这个时代不是以前了，以前哪里有这么多人，这么多车，这么多细菌，你们那时候孩子不会感染不代表现在孩子不会感染。” “对孩子咱们还是精心一点，没错的。” 许向佳的一番话倒是说到了老太太的心坎里去了。 “这倒也是，现在啊，跟我们年轻的时候简直没法比，生活是好了，这空气啊，水啊，都不干净。” 她看了看在李潇潇怀里已经快要止住哭声的大孙子，摇了摇头，出门。 “明天我回老家，买点笨鸡蛋和自家种的菜，大伟啊，你照顾着点你媳妇，我得回去个三五天。” 老太太这话倒是让李潇潇和许向佳同时轻松了不少。 刘大伟咧嘴一笑，“行，我明天得去上班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许向佳见李潇潇已经把南瓜羹吃完了，去收拾了盘子，看了看时间，准备去给孩子泡奶粉。 随后却见李潇潇用手揉着自己的胸部，表情有点纠结。 许向佳立刻上前，“姐，你怎么了？” 李潇潇按着胸口，小声说道“有点涨。” 许向佳还没反应过来，李潇潇的婆婆先冲了过来。 “涨？是不是涨奶了，我就说这东西管用，这医生说的就是有道理。” 她满脸喜色，示意李潇潇快让孩子吃一口。 许向佳轻轻触碰了一下，点了点头，“阿姨说得对。” 李潇潇也挺高兴，抱过孩子就让孩子吃饭。 只可惜，把孩子小脸憋得通红，也没喝到一口。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她婆婆有点着急地凑过来看了看，随后找了电话，要去给医生打电话。 “我问问啊，这不能耽误我大孙子吃饭啊。” 她拿着电话走到客厅，开始询问，过了一会，便一脸喜色地回来了。 “人家医生说了，让大伟给嘬几口就行。” 许向佳也行叭…… 见刘大伟已经准备好，许向佳转身出门。 这种场景，还是私密一些…… “哎，有什么好害羞的，我看看，也给大伟指导指导。” 许向佳满头都是黑线。 这夫妻俩造个小孩，她是不是还得在背后推一把啊。 她走回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冰箱里的菜只剩了一个西蓝花，一把菠菜和一小块猪肝。 见卧室里大家忙活得正起劲，许向佳没过去要求买菜，她找了面粉和鸡蛋，打算给李潇潇做个鸡蛋饼。 “哎呀，大伟你行不行，你不行我来。” 李潇潇婆婆的这么句话让许向佳差点把鸡蛋砸在地上。 她的三观已经被再次刷新。 “妈，你说什么呢，你快出去快出去。” 刘大伟的声音倒是让许向佳有些刮目相看。 她把鸡蛋磕进面粉，加了点水开始搅拌。 手机却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佳佳，最近还好吗，不见你的这些日子，我真的是茶饭不思，我很想再见你一面。” 落款只有一个字母d 许向佳直接将号码拉黑。 狗男人，靠老婆养着还出来聊骚。 想到段祖明那张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滥情的脸，许向佳直想吐。 她把手机揣起来之前，又把那条短信翻出来，截图，随后才把手机放起来。 “好了好了，哎呀，终于好了。” “我大孙子终于可以吃母乳了。” 老太太的欢呼声把许向佳吓了一跳。 听见欢呼的内容，许向佳松了一口气。 也好，按照那老太太的模样，要是以后吃奶粉花的钱太多了，李潇潇还得挨骂。 晚饭依旧很清淡，刘大伟依旧有一盘红烧排骨。 许向佳面前依旧是一盘咸菜，李潇潇依旧没说话。 饭桌上除了刘大伟唏哩呼噜啃排骨的声音和筷子碰到盘子的声音，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许向佳配着咸菜吃了一个馒头，随后就起身去看孩子。 李潇潇坐在温热的椅子上，慢慢地吃着鸡蛋饼，喝着红豆薏米粥。 “妈，明天早上我去上班的时候顺便送你去车站。” 刘大伟啃了半盘骨头，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 李潇潇的婆婆点头，“也行，你在家也注意一点，别花钱花多了，现在家里就你自己上班，该省省。” 说到这里，剩下的话许向佳就听不太清楚了。 她也没多听，身为月嫂，雇主家的私事不能有好奇心。 帮着小宝宝收拾了尿布，擦洗了屁股，许向佳转身就看见李潇潇慢慢走回了卧室。 “小许啊，明天我婆婆不在家，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李潇潇声音很小。 “我婆婆这个人啊，真是没法说。” 第16章 严重的洁癖，就这？ 许向佳笑了笑，没说话。 她摸了摸宝宝的脖子和脚，把盖在他身上的小毯子揭开一点。 “姐，盖得太厚了，你也别急着躺下，在屋里慢慢走一走，明天我煮水帮你好好洗洗头发，今天就先简单擦一下吧。” 李潇潇在面对专门针对她自己的事情时，格外听话。 “对了小许，我看网上都有那个凯啥啥运动，我能做了吗？” 许向佳摇头。 “凯格尔运动啊，不能，你现在的情况，就是先休息。” “做运动的话，最好是六个周之后再做。” 一听六个周，李潇潇有点失望。 “还得6个周啊，我听说这个做了会比较紧致，不影响夫妻生活，真的假的。” 许向佳一个白眼从脑子这头翻到脑子那头。 她一个连男人手都没碰过的母胎单，她怎么知道这个。 “练了总比不练强，是吧。” 她打了个哈哈，和了个稀泥，把话题跳了过去。 “姐，你这是从里到外都划开了，你可不能冲动的现在就去练啊。” 李潇潇点点头，“我知道的，我得好好保重身体才行的。” “要不然啊，老公是别人的了。” 许向佳依旧只是笑了笑，没说话，让李潇潇在屋里多走了几圈之后，她扶着她坐下。 “姐，今晚怎么安排，是我跟你和宝宝一起睡还是你和你老公带着宝宝睡？” 李潇潇想了想这几天许向佳无微不至的照顾，又看了看外面还在啃排骨的刘大伟，有些为难。 “要不这样姐，今晚我先陪你，毕竟你这是第一次晚上母乳，我怕你太累了，招架不来。” “你试试，要是今晚上能很轻松，以后就让你老公陪你。” “正好也看看晚上宝宝在家里会不会哭闹，别影响了你老公明天上班。” 一席话顿时把李潇潇说通了。 “你说得也对，今晚咱们先试试再说。” 说话间，刘万顺小朋友哼哼唧唧表示自己饿了。 许向佳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刘万顺小朋友就已经放声大哭。 门口瞬间出现了两个身影。 “你怎么回事，喂个孩子都喂不明白，抓紧啊，你看看把孩子饿的。” 李潇潇的婆婆态度一如既往。 “阿姨，您这大孙子可是个有个性的。” 许向佳开口打了个圆场。 “这以后肯定是个急性子。” 李潇潇的婆婆闻言，瞬间得意了起来。 “那是，我们家的人都是急性子，那肯定随我们老刘家的人啊。” 看着李潇潇已经开始喂了孩子，孩子也不再哭，那娘俩终于回了客厅，开始看电视，玩手机。 “对了，大伟，你来一下。” 刘大伟举着手机，头也不抬地来到门口。 “大伟，今晚小许先和我一起睡，你去睡客房行吗，她怕我第一次晚上自己喂奶，再弄不明白。” 李潇潇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许向佳有点弄不明白，跟自家老公说话，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刘大伟的手机里传来陌生人的说话声，“打野来下路抓一下。” 刘大伟的手指动了动。 “行，没问题，你和宝宝要紧。” 李潇潇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刘大伟刚要出去，许向佳又继续开口。 “大哥，家里没多少菜了，辛苦你明天买点菜回来吧，这几天还是得多吃青菜，可以适当加上点肉了，不过我姐现在有奶水了，再买两条鲫鱼吧。” 许向佳也不知道一直低着头飞快戳着手机屏幕的刘大伟听进去了几句，但是事关他的老婆孩子，他应该能听进去。 刘大伟“嗯”了一声，回了客厅。 卧室内，许向佳按照在培训班里学的内容，帮着李潇潇擦洗了身体，用热水袋温暖着她的伤口。 “今天是不是就不太疼了？” 李潇潇点点头，“确实，今天就是活动的时候拉扯到会有一点。” “这就在痊愈了，有什么事情你喊我，别自己扯到伤口。” 许向佳给她盖了一条薄毯子，又查看记录了她的恶露情况。 “小许啊，大伟不喜欢别人睡我们的床，你今晚……” 李潇潇的话却正中许向佳的下怀。 “我打地铺就行，姐，你这里有没有不用的毯子？” 许向佳根本就不想在别人的床上睡。 “橱子里有，你自己拿。” 橱子打开，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许向佳心里那为了钱强行按下去的委屈，又升腾了起来。 她勉强找了一条还算干净的毯子，铺在了地上。 李潇潇满脸歉意，“真是对不住，我们家大伟洁癖太重了。” 许向佳勉强笑了笑，确实，洁癖，真重。 在梆硬的地板上凑合了一晚上，每到孩子哼哼唧唧要哭的时候，还要把李潇潇叫醒，让孩子吃饭。 一晚上下来，许向佳脸上已经挂了重重的黑眼圈。 “姐，要不咱去买个吸奶器，晚上我提前把奶准备好，热一热给宝宝吃，你还能休息得好一点。” 关键是，喂完奶李潇潇就会跟许向佳说话。 许向佳白天根本没有时间睡觉，哪有精力再跟她聊天。 “不用不用，花那个钱做什么，我白天可以补个觉，晚上这跟你聊着天还挺好。” 李潇潇赶紧拒绝。 “姐，那你跟你老公一起睡，晚上你还能拉着他聊天啊。” 许向佳拿出来了大招。 李潇潇果然犹豫了。 这种双重标准让许向佳心里很不舒服。 先前还一口一个她最相信自己，后来就拿她当枪使，现在又根本不在乎她的休息。 难不成，月嫂这个行业，就这么不被人尊重吗？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许向佳心里一个猛跳。 她已经把自己放在了月嫂行业之中吗？ 许向佳帮着宝宝清理了屁股，看了看时间，让李潇潇喂奶，随后就去准备李潇潇的早饭。 番茄鸡蛋面端出来，又给李潇潇做了个鸡蛋羹。 许向佳让李潇潇先吃饭，她给宝宝擦了擦脸，抱着晒了晒太阳，逗了一会孩子。 出去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的面已经没了。 李潇潇的婆婆和刘大伟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往外走。 “我一会先把菜买回来，中午我不在家吃饭，晚上才回来，晚上做个肉吃啊。” 刘大伟揉着肚子，说了一句，许向佳应了一声。 在他出门的时候，许向佳听得清楚。 “我说我吃不了了，你非让我吃完，撑得我胃疼。” 许向佳冷笑一声，月嫂就得在雇主家里饿死吗？ 在刘大伟送了菜回来，去上班之后，许向佳捂着胃，看向李潇潇。 “姐，没吃饭，饿得胃疼。” 第17章 母亲的爱？ 李潇潇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你没吃饭？” 她惊讶的声音让许向佳虚弱一笑。 许向佳低着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餐桌。 “姐，我出去买点吃的垫垫，你先跟宝宝玩一会。” 李潇潇脸上的尴尬不是假的，她想了一会，点头，“我给你发个红包吧。” 许向佳刚要拒绝，却一下子想起来刚才刘大伟出门时候说的话，便没有吱声。 手机上很快收到了一个十块钱的红包。 “在门口那里，有家小笼包好吃。” 许向佳看了看时间，“我顶多十五分钟就回来，宝宝现在不用吃饭，也刚上了厕所，你现在跟宝宝一起稍微晒晒太阳，别让太阳照到宝宝的眼睛。” 李潇潇赶紧点头。 许向佳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便出了门。 一笼小笼包加一碗粥，许向佳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好久没吃得这么开心了。 她看了看时间，溜达着回去，顺便看了一眼手机。 班级群的消息停留在杜雨萌说的最后一条上。 杜雨萌“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劳动挣钱，你们酸什么？” 温热的阳光照在许向佳身上，她觉得暖暖的，体内血液的奔涌似乎都快了很多，她抬起头，看着天上那个亮亮的圆点。 她不偷不抢不当三，她自己用双手，用劳动挣回来的钱，别人凭什么说她？ 她不想干了是她的事，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许向佳心头被堵住的部分阴霾开始褪去。 但是在看到新的好友申请时，那片阴霾又席卷而来，更甚从前。 好友申请有三个。 赵金梅，许有力，许光宗。 全家出动，就为了找她吗。 许向佳觉得自己有点受宠若惊，不知道是许光宗又惹了什么祸需要她给钱，还是赵金梅又给她物色了能给出高额彩礼的好人家。 忽略了这几条消息，许向佳继续往李潇潇家的方向走。 一个熟悉且恶心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是段祖明。 他一身深灰色西装，背对着许向佳，身边还有一个穿着格子短裙的女性。 他的手很是亲密地搭在那个女孩的腰上，一看关系就非同寻常。 许向佳没有犹豫地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顺便把段祖明的几句“宝贝”之类的称呼也录了进去。 打了几个哆嗦，搓了搓自己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许向佳看着他们进了7号楼2单元，拍了照之后，转身回家。 给不给叶丽丽这件事她还得好好想想。 回去之后，李潇潇正抱着孩子在阳台上晒太阳。 她很小心地让宝宝的头朝着室内，避开阳光的直射，宝宝的身体还在阳光之下。 “回来了。” 李潇潇看着许向佳，笑着打了个招呼。 许向佳换了外套，拿出酒精给自己消好了毒，这才进屋看了看孩子。 “姐，伤口疼不疼，要不我帮你抱一会？” 李潇潇正是母爱爆棚的时候，连连摇头。 许向佳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那你坐下晒，你们都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见许向佳不坚持把孩子抱走，李潇潇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婆婆一过来抱孩子，我这心里就不是个事。” 李潇潇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太阳。 “这样悠闲的日子，我还真没怎么享受过。” 许向佳看了看时间，去厨房准备上午的汤。 “那就好好享受一下，等孩子会跑了，那可就不能这么悠闲了。” 许向佳一边清洗材料，一边开口。 “你刚做妈妈，母爱正好是在最顶点的时候，护崽心理会比较明显，等过段时间激素稳定了就好了。” 李潇潇点点头，“幸好是个儿子，是个女儿的话，还不知道的成长得多艰难。” 许向佳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姐，你要是累了，就跟孩子一起去屋里歇一会。” 李潇潇摇了摇头，“我不累，对了，我看你昨晚也没睡好，一会你在沙发上眯一会吧，今天家里也没人。” 许向佳心里舒服了点，终于听见了一句像样的话了。 “不用，一会你和宝宝都睡了我再眯就行。” 依旧是按部就班地喂奶，收拾尿布，让李潇潇把孩子放下，让她在屋里慢慢走几步。 第18章 搅家精 她一心赚钱，除了上课的时间，她基本上都在校外，甚至连寒暑假都不回家。 尤其是新年，三倍工资，可以让她余额增加很多。 只不过，最后她才算明白，两百换两万，这是一笔多么划算的买卖。 她不会再回家了。 她要想办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她要买上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管在哪，不管大小，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看着手机屏保上咧着嘴对她笑的猫猫狗狗，许向佳一下子很想它们。 过几天休息一天，去看看它们吧。 想到这里，卧室里传出来起床的动静。 许向佳赶紧进去，是李潇潇要去厕所。 询问了恶露的情况，见李潇潇还是想继续睡一会，许向佳便出去，准备做下午加餐和晚饭。 切了一个在太阳下晒了片刻的火龙果，加几片猕猴桃，许向佳端过去给李潇潇放在了床头。 李潇潇却面露难色。 “我婆婆说，月子里不能吃水果吧。” 许向佳真的很想掀开这一家人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姐，你平时上网的时候，应该有很多健康坐月子的视频吧，适当地吃点水果可以促进你的肠胃蠕动，我看你这几天上厕所也不太通畅。” “孩子这边吸收的是你吸收的营养，没有问题的。” 见李潇潇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许向佳一脸无奈。 “这样吧姐，我给你做点别的，这个等你老公回来，给他吃。” 李潇潇闻言，立刻点头，“那行，辛苦你了。” 许向佳看了看，见厨房里还有一点银耳，拿出来看了看，确认没有变质，这才掰碎了泡在了水里。 银耳红枣粥，这个总没问题了吧。 避开了水果，这一整天下来都很愉悦。 晚饭时分，回家的刘大伟看着桌子上的辣子鸡很满意。 李潇潇喝了一小碗清淡的鸡汤，吃了一点撕好的鸡肉和青菜，看向刘大伟。 “大伟，味道怎么样，我知道你口味重，特意叮嘱了小许多加辣。” 刘大伟点点头，“不错，明天我下班会早一点，带鲫鱼回来。” 他们吃完，许向佳从屋里出来，看了看桌面。 李潇潇已经给她留了一碗菜。 她一看见那个小碗，就恨不得拍拍自己的脑门，晃飞里面的水。 以后她给她自己留出来一碗不就行了吗。 这天晚上，李潇潇没有让许向佳跟她一起睡。 许向佳看了看压根就没收拾的客房，勉强收拾出来一块地方让自己躺下。 卧室门没有关紧，她怕有什么突发情况自己听不见。 结果，她就听见了来自对面主卧的争吵声。 “大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刀口疼，小许也是看我疼才会让你们等等我的。” “小许？我看她就是个搅家精，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和我妈多没面子。” “大伟，你别生气了，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有几个人舍得给老婆请月嫂啊，小许也是没真正见过我们的生活，你别跟她计较了行吗？” “你看小许这几天做饭做得也挺好的，是吧。” 刘大伟哼了一声，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许向佳的耳中。 “看看有什么办法赶她走，还得把钱全都退回来。” 许向佳静静地听着对面的声音。 李潇潇的声音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传来。 “我想想办法吧。” 许向佳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她没有犹豫地给王主管发了信息，说明白了这边的情况。 王主管的信息回复得很快。 “你注意一点，不要被人抓到错处，关键时刻，记得录音。” 许向佳回复了一句好，把手机充好电，坐在铺了塑料垫子的地板上发呆。 与王主管的聊天页面还亮着，上次她的消息还能看见。 不能再被下户了。 再被下户，她就真的没得选了。 就她身上这几百块钱，去哪都活不起。 在委屈和活着之间，她选择活着。 对面的卧室已经安静了下来，许向佳没有继续发呆，也躺下去睡了。 熬夜对身体不好，她还年轻。 半夜，孩子的哭声响起。 李潇潇起来哄孩子的声音和刘大伟有些暴躁不满的声音一先一后传进了许向佳的耳中。 她犹豫了一下，见宝宝一直在哭，还是站在了主卧外面。 “姐，需要我帮忙吗？” 刘大伟一听见许向佳的话，立刻拿着手机走了出来。 “我去我妈那屋睡，你快过去看看吧。” 他只穿了一条内裤，身上的赘肉没有东西遮挡，毫无遗漏地出现在了许向佳眼前。 许向佳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她低下头，别开眼，直到刘大伟走进了老太太的房间。 “小许小许，你看看他怎么总是在哭啊。” 许向佳听见李潇潇的声音，走进去看了看，把孩子背后揉成了一团的被子拽开。 “这么厚，太硬了，宝宝硌得慌。” 果然，小被子被拽开之后，宝宝的呼吸平稳了，哭声也渐渐止住。 “是我太不小心了，连这个都没发现。” 李潇潇看着自己儿子哭得通红的脸，心疼又歉疚。 “没事，姐，你这第一次当妈妈，很正常的，人家都说了，一胎精心养，二胎胡乱养。” “不过啊，我不是催你啊。” 许向佳赶紧加了一句，生怕李潇潇觉得她在催生。 李潇潇却是一点都不在乎。 “哎呀，再生一个也是有必要的，一个孩子多孤单啊。” 许向佳没多做评价。 她帮着哄好了孩子，让宝宝吃夜奶，然后去准备温水给李潇潇和宝宝擦洗。 回去见到李潇潇已经在拍奶嗝，而老太太的屋里，刘大伟的呼噜声也响了起来。 许向佳把毯子抱过来，重新躺在了硬邦邦的地面上。 刘大伟在睡前说的话又在许向佳耳边回荡。 搅家精啊。 夜里一片安静。 许向佳睡着了，这天晚上的梦境里，她看见了赵金梅。 赵金梅站在她的身边，低着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许向佳。 “搅家精，你就是个搅家精。” “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不知道感恩娘家的东西！” 第19章 你求求她好不好 赵金梅骂了她一整晚，许向佳在梦中从伤心崩溃，到麻木心死，似乎只用了一瞬间。 她平躺在地上，看着站在那里，高高在上的赵金梅的双眼，那双眼睛很空洞，仔细看过去，一只眼睛里是许有力，另一只眼睛里是许光宗。 没有她，也不会有她。 许向佳甚至还有心情想，自己以后绝对不要像赵金梅一样，眼里全是不值得的别人。 以后，她的左眼装的是她自己，她的右眼装的是钱。 刘万顺小朋友哼哼唧唧的哭声把她喊醒。 许向佳瞬间坐起来，发现是他拉了。 收拾了尿布扔进盆里，许向佳心里默默叹气，都是她洗。 就不能给孩子用个尿不湿吗？ 李潇潇似乎睡得很熟，根本就没醒。 但是许向佳看见了她微微颤动的眼皮。 哪个母亲听见孩子哭，会不出声呢？ 许向佳笑了笑，帮刘万顺擦洗了屁股，拍着他哄睡。 看了看时间，凌晨3点，许向佳记录好时间，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到了早上五点半。 这些年的缺衣少食，睡眠不足已经让许向佳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她爬起来看了看宝宝，然后就去厨房准备早饭。 六点钟，刘万顺小朋友的哭声准时响起，全家人跟着起床。 刘大伟出来，先去刷牙洗脸，然后去抱儿子。 在医院的那一遭之后，他现在已经很小心，绝对不会吓到他的宝贝儿子。 把饭端出来，再把热水袋放在凉冰冰的凳子上暖着，许向佳去看了看哭了几声又开始睡的宝宝。 见他又睡熟了，她便与李潇潇她们一起去吃早饭。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是平稳度过。 让许向佳走的话，刘大伟说过一次之后，这几天再也没有被许向佳听见过。 直到李潇潇的婆婆大包小包地回来。 一进门，她扔下身上的包裹，就要去抱她的宝贝孙子。 “阿姨，换衣服洗手消毒，注意卫生。” 许向佳从厨房里跑出来阻拦。 得到的依旧是一个白眼。 “行了吧，你们这个行业啊，就是来骗钱的，我这次回去，大伟表姨家的儿媳妇也生了，也没见你们这么多讲究，大人孩子不照样好好的？” 一句话，让李潇潇暗地里握紧了拳头。 “妈，咱们这是科学喂养，对孩子好。” 许向佳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 李潇潇的婆婆冷笑。 “我看你就是想偷懒，找了个人，花了那么多钱，就是为了伺候你。” “你表姨家的儿媳妇，月子里还能扫地做饭呢，怎么到你就不行了？” 许向佳听见这话，不由地挑了一下眉。 这老太太回去是被谁洗脑了？ “阿姨，你亲眼见到了啊。” 李潇潇的婆婆冷哼一声，没搭理许向佳，只看着李潇潇。 “今天你就打电话，把这个月嫂退了，把钱要回来，以后这些活，你也自己干。” 李潇潇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求救一般看向许向佳。 许向佳想了一下，才开口。 “阿姨，我们签过合同，你们无故让我下户，费用是不退的。” 李潇潇的婆婆依旧没看许向佳，只是盯着李潇潇。 “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人家儿媳妇能做到，你就得做到。” “我带回来了村里自己种的菜，养的鸡，中午收拾收拾该吃什么吃什么。” 许向佳算了算时间，自己已经在李潇潇家里待了十三天。 要是给钱的话，也能有两千。 她转身去了洗手间，把这边的情况发给了王主管。 王主管只回了一句好的，便没有再说什么。 许向佳看看时间，让李潇潇先喂奶，自己则是去收拾那一堆菜和肉。 找出来适合中午吃的，许向佳把其余的都放回了原地。 一上午，家里的气氛都很沉默。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潇潇的婆婆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嫌弃地直撇嘴。 “连点油花子都不见，我孙子的奶水里怎么会有营养？” “你这几天就这么吃的？” 李潇潇赶紧开口。 “妈，其实挺好吃的，吃油腻了会堵奶。” “放屁，人家你表姨的儿媳妇一天吃两只鸡都没堵奶，大人孩子都好好的。” 老太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卧室里，许向佳拍着被吓了一跳，又开始哭的宝宝，紧紧皱眉。 目前来看，让她下户，也不是一件坏事了。 实在不行，自己只能去借网贷了。 打定了主意，许向佳反倒没有以前那么焦虑了。 外面两个人吃完午饭，李潇潇的婆婆就逼着李潇潇打电话，让许向佳下户。 许向佳什么都没说，收拾好了自己的包，把刘万顺的注意事项写在了纸上，让李潇潇以后注意。 李潇潇拉着许向佳，“小许，我是不想让你走的，但是我婆婆不听我的话，你跟她说说，你求求她行不行？” 许向佳觉得有点搞笑。 “我求求她?” 李潇潇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对啊，你这么年轻来做这一行，不就是为了挣钱吗，为了剩下的钱去求求我婆婆能怎么样？” 许向佳沉默了片刻，“我不去，我要是为了钱去低声下气地求人，现在就不来做月嫂了。” 李潇潇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许，你要是不缺钱，你会穿成这样？” 她指了指许向佳那三件很是相似的丑衣服。 许向佳拉了拉身上灰扑扑的条纹衫，“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的工作服。” “姐，我不会去的，你自己跟你婆婆沟通吧，沟通不好我就回去就是了。” 李潇潇眼底闪过难看，难以置信。 “我请月嫂回来，就是为了让你说她的，你要是不跟她杠，我请你回来干什么？” 她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 许向佳看向李潇潇，笑了笑。 “姐，你这样，这辈子都会被你婆婆压着翻不了身，你自己不强大起来，不硬气起来，总是指望别人怎么能行呢？” 李潇潇脸上涨红，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她才开口。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回去吧。” “我现在就打电话，你可以走了。” 确认王主管让她回去之后，许向佳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李潇潇的家。 痛快！ 第20章 一起面试 回到家政公司，许向佳见到了王主管。 “王姐，我回来了。” “要是我以后……” 王主管让许向佳上前，打断了她的话。 “公司现在，可以换月嫂，我说给她们换一个，她们同意了。” “下午老太太亲自来挑人。” 许向佳愣了愣神。 “你啊，就是太年轻了，那家老太太肯定，明白她没这么容易就把钱退了，所以要来挑挑拣拣，嫌弃一通，最后哭闹着要退费。” “这个我们见过了，没事，后面我来处理。” “对了，我有个朋友的女儿马上就要生了，想找个年轻话少，细心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相信我，这个真的靠谱。” 许向佳犹豫了一下，倒不是说不信任王主管，而是她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了。 “没事，就先看看，这户人家只是个意外，他们太急了，你也太急了。” “一般来说，大家都是要先聊聊，试试菜，再做决定的，到时候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拒绝了就行。” 王主管的话让许向佳心动了一下。 “她女儿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她们下午过来，不行你们先见一面。”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许向佳点头答应了。 “王姐，你知道哪里租房便宜吗？” 王主管想了想，“我有个朋友是中介，我推给你，你们聊聊。” 要是可以的话，还有半个月，她的住处得解决。 走出王主管办公室，外面有几个熟人。 先前的张大姐还在等工作，见许向佳出来，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哟，这是又被下户了，我就说你年轻人不行吧。” 许向佳没搭理她，对着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另一位大姐笑了笑。 “赵姐。” 赵姐是在上岗前培训时，跟她关系很好的那一批中的一个。 这些大姐年纪稍微大了一点，有些地方不是很理解，许向佳也没有藏着掖着，把这些都给她们讲明白了，她们几个都很感谢许向佳。 “行了老张，你这张嘴也是，成天跟个小姑娘过不去。” “现在这些人有多麻烦你自己不知道吗，哦对，你到现在还没上过户，自然不知道。” 张大姐被气得脸通红，但是她没敢跟赵姐掰扯，只是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这人啊，就是看你年轻好欺负，别理她。” 许向佳点了点头，两人走到一边刚说了几句，赵姐的电话就响了。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接了起来。 许向佳就见赵姐的面色为难。 “我知道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挣钱吗，现在的房子是便宜了，你也不看看你要在哪买，两万多一平你还得要140平的，我和你爸去哪给你凑这300万。” “我说让你贷款你不听啊不是。” “那你就等着，咋了，还得去给你卖肾买房子啊，要不然干脆我和你爸找条河跳下去，你自己想办法吧。” 挂断电话，赵姐眼中都是眼泪。 许向佳赶紧走过去，递上纸巾。 “姐，你别难过啊。” 赵姐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没事，生儿子就是得为了这些操心，你说要是个跟你一样的女儿，我得多省心。” 许向佳的心似乎被轻轻拍了一下，这一下带着温暖，带着善意，让她鼻子也跟着酸了。 “好了，我去见雇主了，你也好好干。” 许向佳点点头，走出家政公司，联系了中介。 对面是个说话很爽快的大姐，带着许向佳去看了几家，许向佳最终定了一个只有三平方的小房间。 “你确定这个房间，这个以前就是个储藏室啊。” 许向佳看看里面的单人床，桌子和橱子点点头。 家具齐全，有公共卫生间洗漱，挺好的。 “行的姐，我一上户就一个月不住，就是中间过渡一下。” 中介大姐见状，也没有再推别的。 “中介费给你打个折，押一付三，一共是3000块。” 许向佳的动作一顿，“姐，稍等一下，我那张银行卡好像没绑手机银行，我一会直接去中介给你付钱吧。” 中介大姐也只是笑了笑。 “行，我先回去。” 3000块。 她现在穷得连3000都没有。 坐在街边犹豫了很久，许向佳点开了网贷页面。 很快，一个外地的陌生电话就打了过来。 “当然啦，我们下款很快啦，身份证当然是需要的啦，还需要你用手举着身份证拍一张照片。” “对，不能穿衣服你知道吗？” 听到这里，许向佳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又想了一会，许向佳找出来了杜雨萌的微信，发了条信息过去。 “在直播吗，我想找你借点钱，最多两个月就还你。” 杜雨萌的信息回复得很快。 “多少？” 许向佳的手按了好半天，才把3000这个数字发过去。 杜雨萌没回信息，过了两分钟，一个视频通话拨了过来。 许向佳接通，杜雨萌那张还没卸妆的脸上带着疲惫出现在屏幕上。 “确定是你跟我借钱是吧。” 许向佳点头，“是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了。” “行，我知道了。” 杜雨萌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挂断了视频通话。 一分钟后，许向佳看着杜雨萌的转账，低着头，任由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到中介那边签了合同，付了钱，许向佳看着那间仅有3个平方，但是在这三个月里却又完全属于她的地方，只觉得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有了那么一点着落。 她奢侈地去小区门口吃了一碗牛肉面表示庆祝，回去把自己的3平米小窝打扫了一遍，见家政中心快要上班了，去洗澡换了衣服，准备去上班。 王主管看见许向佳过来，笑着跟她招招手。 一边，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大约也有60岁左右的阿姨和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跟李潇潇家的配置一样。 但是她们身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这两位身上就带着知书达理的感觉，并且她们之间说说笑笑的模样，让许向佳觉得，她们的家庭氛围一看就很好。 许向佳快步上前，刚要说话，张大姐突然从一边出来。 “王主管，您看，我也不是不行啊，咱们就一起面试一下怎么样？” 第21章 意外 王主管看了看许向佳，又看了看张大姐，最终还是点点头。 “那就一起面试吧，最后人家选择谁，那我可说了不算。” 张大姐给了许向佳一个白眼，直接进了会客室。 “我叫陈安宁，我需要一个专业，安静，话少的月嫂，做饭不需要那么多花样，营养好吃就可以。” 孕妇陈安宁率先开口。 许向佳笑着点点头。 张大姐想说点什么，又想起来陈安宁说安静，话少，赶紧憋回去，坐在椅子上笑。 “我这边不需要做很多工作，只要照顾好我和孩子，做饭的时候适当多做一点，我们家谁有想吃的，自己会做，不会麻烦你们。” “晚上需要陪睡，我妈妈年纪大了，这35天，晚上都需要跟我一起睡。” 许向佳淡定点头，“没问题的。” 张大姐也跟着开口。 “当然没问题，我照顾孩子那可是一把好手。”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来先前人家的要求，赶紧闭嘴，脸上讪讪地笑着。 陈安宁脸上满是母性的光辉，聊到一半，她的电话响了。 看到屏幕的时候，陈安宁脸上幸福的笑容让许向佳确定，她真的是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之中。 “喂，老公。” “嗯，妈正在陪我看月嫂呢，我看的差不多了，一会尝尝她们的手艺就能定下来了。” “行，我知道，好，挂了啊。” 三句话给出的信息量很大。 许向佳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她是欠着3000外债的人，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很重要。 陈安宁挂断了电话，笑了笑。 “我们家孩子以后用尿不湿，不需要处理尿布，会省很多麻烦，但是我不会母乳喂，所以你们中的一位晚上需要定时起床帮孩子冲奶。” 许向佳想了想自己在李潇潇家里的待遇，晚上也是要起来冲奶换尿布做记录的，她淡定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张大姐见状，也赶紧点头。 “我能行，能行。” “别看我比着小许年纪大，我精神头可好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熬夜吃外卖的，不健康，熬不了夜。” 这一串话说出口，许向佳什么都没回应，陈安宁也只是笑了笑没吱声。 张大姐也只好跟着讪讪地笑了。 “我就是着急了点。” 陈安宁扶着腰动了动，换了个姿势。 “晚上起来冲奶这一块，没问题是吧。” “那我们就谈下一项。” “我希望月子餐根据我的喜好来，我不想吃菜谱。” 许向佳略微沉思了一下，“如果您的喜好不利于您的身体恢复，我不会答应。” 张大姐见许向佳已经开口，赶紧跟着开口，“是啊是啊，你这马上就要当妈的人了，不能任性，咋能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啊，你得为了孩子考虑。” 陈安宁低着头，没吱声。 许向佳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张大姐。 这人是真敢说。 张大姐一打开话匣子，立刻就刹不住了。 “你看，你还不打算奶孩子，这当妈的有奶，咋能让孩子吃奶粉呢？” 陈安宁依旧没说话。 王主管已经看明白了，陈安宁已经对张大姐觉得烦了。 别说陈安宁了，就是王主管这个非孕妇都觉得烦。 “安宁啊，咱们去试试菜吧。” 王主管的话让陈安宁终于开口，“行啊姐，你们这有什么就做什么吧，我随便。” 张大姐立刻站起来，她路过许向佳旁边的时候，挤了她一下。 但是她没想到，许向佳被她挤得歪倒的方向，是陈安宁的方向。 许向佳是真的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正在想一会要做点什么，心思飘忽得很，一个沉重的身体就撞了过来。 她一个没站住，就要朝着那个即将临盆的孕妇冲过去。 这要是撞到了，她真的赔不起，还得内疚一辈子。 情急之下，她只能硬生生的让自己的身体转了个弯，朝着陈安宁身后倒去。 看着差不多会出现在自己腰部的椅子，许向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这把腰，可能要废了。 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 倒是有一双大手，牢牢地掐住了她的咯吱窝。 热度和痛感让许向佳有点迷糊。 就着这双手站起来，许向佳身边立刻多了陈安宁的妈妈和王主管。 “我没事我没事，先去看看陈姐有没有事。” 有事的话她真的赔不起。 会不会要坐牢啊。 陈妈妈声音里满是焦急。 “哎呀，这幸亏安平来的及时，要不然你这孩子不得伤到腰啊。” 许向佳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个安平是谁，她站稳之后立刻向陈安宁那边看去。 陈安宁站在不远处冲她笑了笑。 “没事就好。” 许向佳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她看了一眼王主管，“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王主管看着张大姐，“我知道。” 一语双关的话让张大姐愣了一下。 “不是，不关我的事啊，谁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脆弱，碰了一下就倒了。” 王主管呼出一口气。 许向佳没忍住想要挠头。 这人，脑子还好吗。 谁都没说她，她自己就吐露出来了。 “去试菜吧。” 陈妈妈扶着陈安宁往前面走，陈安宁身边，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转身，朝着许向佳眨了一下眼。 许向佳？？？ 这谁来着？ 这个动作看着有点油。 许向佳决定一会对他道个谢，就全身心投入到了接下来的试菜之中。 她不确定经历了这么一件事之后，陈安宁还会不会继续用她。 因为时间很紧，许向佳先走到陈安宁身边。 “陈姐，我想问一下你的口味，有没有不喜欢，不能吃的东西。” 陈安宁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 “没什么忌口的，我不喜欢吃西葫芦。” 许向佳点了点头，从菜筐里选了一棵西蓝花，又去冰箱里找了一点虾仁。 为了方便试菜，公司里基本上都有一些常备蔬菜。 西蓝花炒虾仁，青菜，蛋白质都齐全。 随后，许向佳又拿了两颗鸡蛋。 六分钟后，一盘简单的西蓝花炒虾仁和一个炖鸡蛋羹就摆在了陈安宁面前。 “您得吃热的，所以我没摆盘。” 陈安宁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来筷子，吃了一口西蓝花，吃了一个虾仁。 随后拿出自己带的勺子吃了一勺鸡蛋羹。 她的表情很淡定，许向佳什么都看不出来。 一边，张大姐做了一个清炒山药，正在用胡萝卜雕花，准备摆盘。 第22章 又丧又积极 等到张大姐把菜端过来，盘子上面是一点热气都没有了。 陈安宁皱眉尝了一口，就没有再吃。 “王姐，我心里有数了，我们出去谈吧。” 她扶着桌子慢慢起身，看向王主管。 王主管笑着点了点头。 “张姐，小许，你们自己做的菜剩下的可以自行处理，那边有袋子。” 张姐迅速扯了袋子，把自己炒的山药倒进袋子里装走。 许向佳看了看自己做的被陈安宁吃得所剩无几的菜，处理了残渣，把碗筷洗了收拾好，这才走出会客室。 会客室外，陈安平正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机，眉头微微蹙起。 “你忙完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陈安平抬头，看向许向佳，脸上的笑容很青春，很干净。 看得许向佳心里有些膈应。 “刚才谢谢你。” 她勉强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陈安平看着她的脸，突然笑出了声。 “你要是不想道谢，不说也行，笑得这么勉强，就跟我非得要你请我吃饭一样。” 原本确实是想请吃饭的许向佳瞬间没了这个想法。 “你想多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陈安平。 陈安平笑容更加灿烂了。 “跟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一个样，看来你是真的不爱笑。” 许向佳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上次见面？ 这丝迷茫也终于让陈安平脸上的笑容裂开了一道缝隙。 “你，你把我忘了？” 许向佳挠了一下被头发丝弄得有点发痒的额头，她应该记得吗？ “上次坐公交车，在公交车上！” 陈安平有些忿忿不平地开口。 “这可是我第二次帮你了。” 许向佳终于想起来了。 “哦对，你还欠我一块钱。” “正好，两清了，再见。” 陈安平目瞪口呆地看着许向佳转头就走，他帮了她两次，就一块钱，两清了？ 陈安宁站在陈安平身后，抿着嘴直乐。 第一次看见弟弟跟孔雀开屏似的跟在一个女孩子身后，结果人家还不搭理他。 还挺新奇的。 陈妈妈看了看许向佳的背影，没说话。 “就定这个，还是再看看。” 过了一会，陈妈妈才开口问了一句。 陈安宁笑着看向自己的母亲，“妈，就这个吧，年轻，话少，能沟通。” 陈妈妈看了看儿子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叹了口气。 “那行，就她吧。” 许向佳刚要回自己3平米的小窝，就收到了王主管的信息，人家要跟她签合同。 悬着的心再次放下，却没有放到最底。 这一次的家庭看起来挺靠谱的，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中途下户的事情发生了吧。 许向佳深吸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都要挣够3000块，起码先把杜雨萌的钱还上。 要是这一次还是被中途下户，那么以后她再也不会碰月嫂这一行了。 陈安宁笑着看向许向佳，“我身体有点重，不太方便出门了，所以今天咱们就把合同定了，到生的时候你直接过去就行。” 许向佳的笑容真心实意。 “好的，谢谢您的信任。” 陈安平站在陈安宁身后撇了撇嘴。 他真的觉得这个小姑娘挺好的，一边哭，身上还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又丧又积极。 这种矛盾的感觉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除了天生不爱笑。 但是，现在看来，人家还是挺会笑的。 确认了工作内容和工作时长，许向佳知道这半个月自己不能再接别的工作了。 送走了陈安宁一家人，王主管看向许向佳。 “前面两个家庭都不太好，这个保准没错，这半个月你要是想多赚点钱，我可以帮你介绍。” 许向佳转头看向王主管。 “保洁，干吗？” “日结。” 第二天，许向佳准时出现在了王主管面前。 “这是周姐，你先跟她。” 周姐看了看许向佳，“这么年轻啊。” 王主管自然明白周姐的意思。 “放心，靠谱，不靠谱的人我能介绍给你？” 周姐笑着看了看许向佳，“姑娘，我不是对你有意见，实在是上次遇见个年轻的，干了五分钟人跑了，我自己干了两个人的活，累不行了。” 许向佳一脸严肃，“大姐，我跑不了，我再不干吃饭的钱都没了。” 周姐笑着带许向佳去拿工具。 “看你还是个大学生，家里给的钱花完了啊。” 许向佳心里猛地升起细细密密的痛感。 家里给钱？ 家里什么时候给过钱？ “我没家，只能自己赚。” 她低着头，声音沙哑。 周姐愣了愣，什么都没说。 她们今天的工作是做开荒保洁。 “开荒保洁虽然脏点累点，但是比较好做，也没有什么纠纷。” “你只要注意不要碰坏了墙面，壁纸，玻璃还有那些橱柜就可以。” 周姐让许向佳戴好口罩，耐心给她讲解。 “一会我们俩先去收拾最里面的房间，挨着往外收拾，要是有搞不定的污渍你就叫我，千万别硬搞。” “刚装修完的东西，大家都金贵着呢。” 许向佳猛猛点头，她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她现在是真的赔不起。 这是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许向佳压住心里的羡慕，跟着周姐进去，走进满是阳光的主卧。 乳白色的墙面，浅色木地板，大大的飘窗让阳光均匀地洒在房间的地面上。 这一幕，让许向佳有一瞬间的呆怔。 在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一幕，常常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 这就是她最向往的一幕。 “小许，小许你想什么呢，咱们开始吧。” 周姐递过来一个硅胶扫把，两人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扫掉地面上的灰尘垃圾，用特制药水洗掉木地板上沾着的涂料，已经做好的壁橱中的每一面木板都擦干净之后，许向佳看着面前的干干净净的房间，舒了一口气。 “累不累？” 许向佳的表现让周姐意外又觉得痛快。 “不累，”许向佳笑着开口，“挺有成就感的。” 周姐却是笑了。 “傻妮子，又不是你自己家，你有什么成就感。” “要么有很多钱，要么有自己的大房子，大车子，这才叫成就感。” “把这个活性炭放上，用这个杀杀菌，咱们干下一个。” 第23章 人不行，狗行 活性炭被摆放在了橱子里和角落里。 “你用这个灯把每个角落都喷喷，我先去收拾那间屋。” 许向佳拿着很是新奇的紫外线雾化灯到处喷了喷，就赶紧去帮周姐。 两个人的速度很快，原本定下来一天的活，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干完。 中午雇主还给定了外卖，三菜一汤，满满的米饭，这让许向佳觉得异常惊喜。 “不是所有的雇主都管饭，今天的算是大方的了。” “一会回去我还能接一个，你要不要一块？” 回去领了报酬，许向佳拿着手里的200块，毫不犹豫地点头。 “结束时间会晚一点，明天上午休息。” “我先加你个微信，明天你就直接去干活的小区等我。” “东西我那里都有。” 许向佳今天的表现让周姐很是满意。 “那可太好了，谢谢你了周姐。” 回到自己的3平米小屋，许向佳坐在硬硬的床垫上，手机紧紧握着到手的400块钱。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累。 但是大脑里的兴奋让她又觉得，她还能干。 许向佳想去洗澡，结果发现，自己今天一直在工作，连被褥什么的都没有。 坐了一会，许向佳站起来，朝着小区外走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多，街上还是很热闹。 许向佳犹豫了很久，买了十根羊肉串奖励自己。 烤得焦香的肉一口咬下，那种满足感让许向佳吃的速度又慢了一些。 走到街角的床上用品店，许向佳看着上面带着价格的标签，没敢进去。 她这点钱，都不够买一条被子的。 犹豫了一会，许向佳转头就走。 刚才她好像路过了一个布店，说不定那里有厚实一点的布料。 许向佳站在街上几口吃完了羊肉串，走进了布店。 “马上就天凉了，你用厚一点布料也不管用。” “要不然这样，你要是不嫌弃，我这里还有一套瑕疵的单人三件套，至于被子。” 老板娘年纪看着已经六十多岁，她摘下老花镜，说了这么几句之后，抬手从架子后面拿出来一个包裹。 “这里面是我用陈年棉花做的被子，不算厚，你要是不嫌弃，我便宜点给你。” 许向佳毫不犹豫，立刻开口。 “多便宜？” 老板娘重新戴上眼镜，看了看许向佳那双沾满了灰尘的鞋子。 许向佳这才意识到，自己出门太急了，忘记了把鞋子擦一擦。 “60块，不能再便宜了。” 老板娘的话让许向佳下意识点头。 “好。” 60块，她是疯了才会不答应。 “拿走吧，对了，这个给你，送的。” 老板娘扔过来一个歪歪扭扭的枕头。 “学徒做坏了，给你了。” 许向佳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做坏了，什么瑕疵品。 其实就是人家看她可怜，半卖半送。 “谢谢阿姨。” 许向佳在这一天的功夫里，感受了来自周边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好多人的善意。 她慢慢走回自己的小窝，把床收拾好，随后站起来，迅速去洗澡。 躺在陌生而又狭小的地方，许向佳默默呼出一口气。 这艰难的第一步，她也算是踏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许向佳在八点钟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看了看手机，她记得周姐说，下午才有活干，但是许向佳没有犹豫，起身洗漱去坐公交车。 “佳佳，你都好久没来过了。” 许向佳推开一扇干净的玻璃门，伴随着“欢迎光临”的声音，一个女孩抬头，惊喜地看向许向佳。 “我最近上班了，离着这里有点远。” 女孩长着一张圆脸，眼睛不大，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还是老样子？” 许向佳捏了捏口袋，点头。 “老样子。” 很快，两个袋子就被递到了许向佳的手里。 许向佳扫了钱，看着微信余额里又少了四十块，心里一阵阵肉疼。 她提着袋子来到一个老小区外面，找到以前经常去的河边凉亭，将两个袋子放在石桌上。 “嘬嘬嘬，小黄，花花，没尾巴~嘬嘬嘬，白白，灰蛋，大黑~” 经常喂的流浪猫狗被许向佳一个个叫出来。 三花猫花花听见许向佳的声音，一边叫着一边急速冲她奔过来。 许向佳干脆坐在了地上，把花花抱在怀里，轻轻摸着它的脑袋。 小黄和没尾巴慢悠悠地走过来，冲着许向佳叫了两声。 “你们三个最近挺胖乎的啊，看来有好心人在喂你们。” 三只猫都来了，三只狗却不见踪影。 等了一会，许向佳皱了皱眉。 “白白，灰蛋，大黑~” 她抬高了声音，再次叫了一声。 在城市里，流浪狗比着流浪猫更难生存，它们该不会…… 许向佳想起来最近看的那些虐猫虐狗的帖子，心里越发焦躁。 把猫粮倒出来给三只猫先吃，许向佳站起来想在附近找一找。 草丛却动了。 一个白白的狗头从草丛里露了出来，见到许向佳，兴奋地冲过来，两只爪子抱住她的大腿，不停地哼唧着。 许向佳揉着狗头，看着后面两只正在飞速奔来的狗狗，松了一口气。 都还好好的。 “哎哎，你们怎么回事，别跑别跑，不是说好了今天跟着你三爸回家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脸。 许向佳无语地抱着白白，看着跟着另外两只狗狗身后跑过来的陈安平。 怎么哪都有他。 “是你啊。” 陈安平跑得有点累，一边说话，一边大喘气。 “这是你养，养的？” 许向佳摇摇头，“我只是会经常来喂。” “哦，这俩家伙，我一个同事想收养，今天都已经跟它们说好了，它们听见你喊，直接就跑了。” 陈安平喘匀了气，“你放心，我同事的爸爸妈妈住在郊区，家里有院子，能养得很好。” 许向佳一手抱住一只扑过来的狗狗，叹了口气。 “你确定不会被卖到狗肉馆吗？” 陈安平一脸严肃，“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他们家我去过，叔叔阿姨都是很好的人。” “要不然这样，你加我微信，我带你不定时去看它们。” 许向佳没有犹豫，掏出了手机，“我扫你。” 陈安平看着屏幕上好友通过的通知，挠了挠头。 救命不用加微信，为了狗就可以加了是吗？ 第24章 机智如他 “大黑和灰蛋被带走了，那白白呢？” “他们能收留小猫吗？” 陈安平第一次正面在许向佳眼里看到情绪。 着急，慌乱，渴望，还有一丝丝哀求。 这让许向佳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了很多。 “你别着急。” 陈安平的语气不由得轻柔了起来。 面前的女孩很好看，就是瘦了点，冷了点，但是此刻，在阳光的照映下，陈安平觉得她生气勃勃。 更好看了。 “三只猫猫我打算养在我的工作室里，我是做游戏开发的，有时候觉得很累，猫猫可以帮我们缓解一下情绪。” “白白也会跟猫猫一起，因为白白和猫猫关系比较融洽，但是大黑和灰蛋会跟猫猫打架。” “本来我就打算今天全部收编的，你要是不嫌弃，你跟我们一起啊。” 许向佳看着语气温柔的陈安平，突然觉得他好像靠谱了那么一点点。 “你记住我们工作室的位置，以后随时来看它们。” 陈安平抱起没尾巴，“总是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陈安平过来的方向，有两个年轻人也跟着跑了过来。 “陈哥，找到了吗，我妈可稀罕小灰了，这要是跑了，我就不用回家了。” 其中一个一脸担忧，随后就看见了趴在许向佳怀里的小狗。 “找到了找到了。” 陈安平看了一眼没说话的许向佳，看向自己的同事。 “大柳，这几只猫猫狗狗都是人家长期喂养的，比较担心我们会对它们不好，所以得去我们那里看看。” 被称为大柳的年轻人立刻站直了。 “没事，我接受监督。” 走在去陈安平他们工作室的路上，许向佳突然开始担忧起来。 自己就这么跟着几个男人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不会把自己卖了吧。 撸了一把怀里的两只胖猫，许向佳也有点担忧，这六个小家伙在关键时刻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陈安平他们的工作室就在这个老小区里，他们租了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 屋里没有烟味，只有泡面和咖啡的味道。 客厅餐厅打通了，摆着七八台电脑，有两间卧室是他们的住处。 “你来这里。” 陈安平示意许向佳跟着她往里走。 阳光最好的那个房间，摆着两个大大的猫爬架，一大三小整整齐齐的四个窝，还有自动喂水喂食器。 “猫厕所在阳台，方便通风。” 这一幕让许向佳一下子放心了。 “正好都带来了，就让它们留下吧。” “那些是我买的猫粮狗粮，也留给它们吧。” 许向佳恋恋不舍地摸了摸花花，提出告辞。 “别啊，你陪它们待一会，省得它们不适应。” 陈安平这话一说出来，旁边三个人瞬间就笑了。 “那什么，我把它们俩给我爸妈送回去，你们俩在这边陪陪这四小只，我们先走了啊。” 陈安平的三个同事带着灰蛋和大黑风风火火地走了，工作室里就剩下了许向佳和陈安平两个人。 许向佳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见猫猫们已经上了猫爬架，白白也在狗窝里团成了一团，恋恋不舍地再次提出告辞。 陈安平看了一眼时间。 “那什么，这都十点多了，要不然你稍微等一下，我请你吃饭，就当感谢你照顾这些小动物。” 话说到了这里，许向佳觉得自己再不请吃饭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请你吧，是你给了它们一个家。” 陈安平觉得心有点痛。 要微信，一起吃饭，都是因为猫狗才成功的。 看来他在这个小姑娘的心里，比起这些猫猫狗狗差远了。 “那行，我正好改个bug，你先跟它们玩一会。” 陈安平说完，去外面的电脑前开始修改bug。 许向佳走到白白身边坐下，柔软的狗窝比着许向佳的床还要舒服。 准确地说，比她睡过的任何一张床都要舒服。 白白在她的怀里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之间，许向佳蜷缩在柔软的狗窝里睡着了。 陈安平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多，过去叫许向佳吃饭的时候，甚至都不舍得惊醒这一幕。 娇小的女孩睡颜温柔，旁边是紧紧挨着她的小动物，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温馨。 “不好意思。” 许向佳听见陈安平开门的声音，迅速坐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陈安平笑着点了点手表，“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这附近有家菜馆味道很好。” 许向佳点了点头，起身，“走吧。” 她做好了准备，自己昨天挣的钱马上就要花没了。 菜馆就在小区外面的一条巷子里。 桌子摆在巷子里的桂花树下。 秋天，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许向佳看着落在自己水杯中的一朵黄黄的桂花，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你看看想吃什么？” 陈安平递过来菜单。 菜单在树下放了好久，上面都沾染了桂花的芳香。 “我不挑，你看着点吧。” 陈安平点点头，去店里跟老板点菜，然后要了两碗米饭。 “我点了四个菜，可以吗？” 许向佳摸了摸手机，“行。” 看这个店的模样，菜应该不会太贵。 但是在看见面前的四道菜的时候，许向佳心里狠狠一抽。 清蒸鱼，红烧狮子头，辣子鸡，蒜蓉菜心。 除了最后一个，都很贵。 本着自己花了钱，不吃浪费的原则，许向佳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狮子头。 好吃。 她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也没时间，没心思去看什么美食节目，自然也说不出来什么醇香味浓，外焦里嫩之类的词语。 但是她的行动说明了一切。 等她回过神来，四只红烧狮子头就已经只剩一只。 “真的很好吃，所以……” 她有点不好意思。 陈安平含笑指了指清蒸鱼。 “这个也好吃。” 面前的女孩鼻尖上还沾了一点酱汁，眼底是对美食的满足和对他的歉意。 这让那个又丧又有生命力的女孩，更加鲜活。 今天的菜，真的格外好吃。 盘子里最后除了一点菜汤，别的什么都没剩。 许向佳揉了揉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的肚子去结账。 “小妹妹，账已经结过了，好吃下次再来啊。” 许向佳诧异看向陈安平，抿了抿唇开口。 “下次，我再请你。” 得到这个回答的陈安平从来没有觉得他是如此机智。 第25章 丢人？ 让许向佳感到惊讶的是，周姐发信息过来，给的地址就在这附近。 她干脆步行过去。 陈安平坐在电脑前，看着许向佳那空荡荡的朋友圈直挠头。 什么都没有，这年头的小姑娘不都一天发八个朋友圈吗？ 要不是下面有行灰色的“仅对朋友展示最近一个月的内容”，他都怀疑许向佳是虚假加他好友。 他点开对话框，犹豫了半天，灰色的页面上出现了一个笑脸。 许向佳听见手机响了一声。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她赚钱重要。 “就这小区，两个活，回去你别跟王主管提起来就行，这都是我的老客户，直接接了可以省去公司的抽成。” “这样咱俩今天就是一人多赚一百。” 许向佳有点小激动。 对于周姐说不让跟王主管提的话，那也是连续点头。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能接的，就是总归是没通过公司，我们跟王主管关系也不错，不太好。” 许向佳心里更放心了。 在没钱面前，面子算什么。 今天的工作不是开荒保洁，而是租房之后的卫生清理。 租房嘛，众所周知，房间到最后还能看就很不错了。 这一下午，两人都顾不上说话，一直在疯狂地扔扔扔，扫扫扫。 厨房里的油污足足用铲刀铲下来半桶。 “姐，这真的不是饭店后厨吗，这人在家是不是天天炸东西吃啊，不怕三高啊。” 周姐一脸无奈地再次喷了一遍强效去油剂。 “你还真说对了，他们租了房子在家里搞炸鸡，被我客户发现了，这才不租给他们了。” “好好的房子给弄成这样，当初的开荒保洁还是我来做的呢。” 周姐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要做小饭馆，就租个门店是吧，在人家小区住宅里怎么能行，这都被人投诉了。” 许向佳恶狠狠铲下一块摇摇欲坠的油渍，叹了一口气。 厨房是重灾区，别的地方虽然不太干净，但是扔得多。 还有一个看着还好的床头柜和晾衣架，许向佳看了好几眼，直到周姐开口。 “要不要，要的话我帮你弄回去。” 许向佳有点不好意思，周姐笑着把这两样单独搬出来。 “不要了的东西咱们可以弄回去，但是人家没说不要了的，咱就不能碰。” 许向佳笑着谢过了周姐。 “以后你去上户，有好东西我给你留着。” 周姐喜滋滋地开口，“你不上户的时候，愿意干，咱们就继续当好搭档。” 许向佳爽快地答应了。 这活除了累点，是真的没遇上什么糟心事。 钱拿得踏实。 回到自己的小窝，把周姐帮她运到楼下的床头柜和晾衣架扛上去，已经是12点。 她轻手轻脚地去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接到周姐的通知，今天没有工作，但是有个喜宴帮厨，问她去不去。 “管饭，还可以打包，只忙一顿中午饭的功夫，60块钱。” 许向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是她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熟人。 门口的迎宾照许向佳只看了一眼，就去后面换上了服务员的衣服，跟着周姐站在喜宴厅门口，准备开始忙碌。 “一会咱们先去摆上酒，烟，花生和糖，等后厨叫我们上菜的时候再去上菜。” 许向佳点点头，她以前经常在饭店打工，这套流程也算是熟悉。 摆好东西，许向佳再次回到角落找了把椅子坐下，开始偷懒。 身边的大姐们正在开心地说着八卦，许向佳竖着耳朵听得上瘾。 “我们小区里啊，有个刚生了娃的，没出月子把人家月嫂赶走了。” “哎，老周，就是你那个家政公司，她儿媳妇生之前还跟我炫耀来着。” 许向佳嘴角一僵，不会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来了吧。 “听说，就是那老太太回了一趟老家让老家里的人给挑唆的，说什么儿媳妇坐月子也能干活，孩子也不用喂得那么精细。” “把月嫂赶走了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是在拿着他们家当傻子玩，人家儿媳妇也请了月嫂，孩子吃的奶粉都是进口的。” “这下活该了吧。” 许向佳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畅快。 活该了吧。 让她们不相信她。 让她们自以为是。 让她们拿她当枪。 畅快之后，许向佳叹了口气，看向另一边。 正好对上正在不停地朝着这边张望，还在窃窃私语的两个人。 许向佳的表情一下子冷漠起来。 是自己同宿舍的李娇和郑秋秋。 对上许向佳的脸，两人终于确定了一般走了过来。 “佳佳，在那边看着就是你，我们俩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旁边正在聊八卦的大姐们声音瞬间小了。 许向佳的手在裤子上擦了一下。 “是我。” 她语气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 “佳佳，我们可是同学，你怎么这个态度？” 郑秋秋顿时就不愿意了。 许向佳抬头看她。 “我不一直都这样吗？” 郑秋秋停了一下，没好气的开口，“行了吧，你就别装了，这都出来干服务员了，有什么好装的？” 许向佳有些不理解她们的高贵之处到底在哪？ “服务员怎么了？” 她直视着郑秋秋的眼睛。 “我不偷不抢，当服务员挣工资，是要比你们矮一头吗？” 郑秋秋被她的话噎了一下。 “许向佳，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出来当服务员你不觉得丢人吗，你爸妈不觉得丢人吗？” 爸妈？ 许向佳猛地站起来。 “你以为你站在道德制高点啊，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在那里瞎说。” “我凭劳动换取收入，我不觉得丢人，除了你们，没有人觉得我丢人。” 她爸妈那德行，不算人。 一边，周家率先开腔了。 “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有点不好听了啊。” “我们做服务员怎么了，我们不做服务员，你们自己去厨房端菜吃，自己收拾盘子啊。” 别的大姐也不高兴。 “就是啊，我看这个小许就是个好孩子了，你们说她不好，你们现在干什么？” 郑秋秋气急了，一甩手，“我，我下个月要去蓝天幼儿园当老师。” 许向佳想起来她们的担忧，一个月1800的工作，吃饭都成问题。 她这几天就已经赚了1000了。 她的嘲笑还没开始，旁边一个大姐诧异地问了一句。 “不对，蓝天幼儿园不是倒闭了吗？” 第26章 八卦 “你胡说，你知道什么，你就是个服务员。” 郑秋秋心里一慌，下意识开口斥责。 她去面试了几家幼儿园，只有这家蓝天幼儿园同意她去上班，还收了一千块钱的押金。 要是倒闭了，她找谁要钱去。 不对，要是倒闭了，她的工作怎么办？ 许向佳没说话，重新坐回在椅子上，拿了一个花生慢慢剥开吃。 李娇看了看郑秋秋，又看了许向佳一眼，很是不满地吐出来几个字。 “没心没肺。” 许向佳没忍住就笑了。 “我要是有心有肺，在你们过来嘲笑我的时候，早就动手了。” 李娇被堵得说不出话的样子让许向佳心里舒坦了不少。 “秋秋，一会吃完喜酒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别着急。” 两人终于离开。 周姐立刻找了一个新的八卦把话题转移了。 许向佳慢慢咀嚼着炒得香喷喷的花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边打量她的目光就没停过。 终于有人忍不住，“小许，你真是个大学生啊。” 许向佳笑了笑，“垃圾大学，没什么的。” 她准备好了接受对方的嘲讽，那位大姐的话却让许向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真厉害，上了大学都能踏踏实实出来干活，你看刚才那个，我估计就是缺钱，都得挑挑拣拣。” 许向佳心里有点酸酸胀胀的。 “你好好干，服务员怎么了，还瞧不起我们，我们一天干两场，就有吃有喝地赚一百多，这不是纯挣钱吗？” 许向佳感激地冲着这位大姐笑了笑，另外一位大姐递过去一块糖。 “这些都是人家给咱们吃的，你别光吃花生啊。” 在场的都是拥有丰富社会经验的人，谁家孩子念了大学了还舍得让她出来干保洁，干服务员啊。 这小姑娘又这么瘦，手也粗糙，一看就有故事。 许向佳接过那块巧克力，剥开放进嘴里。 甜甜的，苦苦的，两种味道交融在一起，是一种奇异而又令人沉醉的味道，是她想吃却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 二十二岁的她，从来没有吃过巧克力。 每年过年的时候，她跟着家里人去村长家拜年，村长家的婶子都会给她一块巧克力，每一次都被许光宗抢走。 “你一个丫头片子，不配吃。” “以后都要给我，你要是敢先吃，我就让妈把你赶出去。” 赶出去三个字，给年幼的许向佳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她不敢，不敢了这么多年。 现在想想，还不如当初就把她赶出去。 不是许家人，说不定她会过得更好。 “走了走了，去上酒，小许，你去那边那几桌。” 周姐指的方向避开了郑秋秋她们所在的那一桌。 许向佳点了点头。 这种地方，这种场合，不管是谁闹起来都不好。 “我知道了周姐。” 把该摆的东西都摆好，新人也开始入场了。 看着新娘的模样，许向佳终于明白了郑秋秋她们为什么会到场。 台上站着的新娘，是陈霜叶。 她们三个在学校的时候关系就很好，许向佳和杜雨萌是被她们排除在外的。 许向佳只是没想到，陈霜叶刚刚毕业就要结婚了。 “老陈的闺女看着也不大啊，怎么就要结婚了？” “就是啊，这田家也能看上她？” “田家肯定是看不上的，架不住老陈她闺女怀孕了。” “怀孕了？这么快？” 许向佳轻轻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争取不打断他们的对话。 “我记得田家以前也闹过这事，也没结婚啊。” “我听田家那意思，是老陈的闺女拿走了田家的什么东西，逼着要结婚，当时婚事定下来的时候都四个多月了，你看那肚子。” 许向佳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台上。 陈霜叶的婚纱遮掩了隆起的腹部，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她脸上是幸福快乐的笑，一边的新郎却是没有任何笑模样。 甚至台下家属的样子也是两极分化。 许向佳看了一眼之后就收回了目光，仪式进行得很快，因为新郎不是很配合。 除了“嗯，哦，差不多”这些话，新郎基本没有别的要说的。 气氛甚至有些尴尬。 司仪迅速跳过了不少环节，直接进入了喜宴环节。 许向佳就开始了默默上菜的工作。 “哎呀，要不是跟陈家结亲，田家怎么可能会选这么个地方。” 许向佳看了看这家酒店，在这个城市算是中上等的规格。 再加上大家对新郎家的评价，看来陈霜叶为了嫁进有钱人家，也是拼了。 许向佳几乎是原原本本地听完了这场婚礼背后的故事，在新人敬酒环节，她看着陈霜叶挽着一脸厌恶的新郎走过来，心里忍不住给她点蜡。 看着是嫁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难。 陈霜叶根本没有注意到许向佳站在角落。 她举着杯子招呼大家吃好喝好，摆足了女主人的架势。 这也让她身边的新郎脸色更加难看。 许向佳的目光却是落在了菜品上。 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包。 她可以省几顿钱。 喜宴结束之后，在场之人都离开了，满桌子的剩菜没几个人打包。 陈霜叶制止了父母想要打包的动作。 “被田家看见多丢人。” 许向佳只听见了这一句。 她毫不犹豫，走向周姐。 “他们好像都不打包，怕丢人。” 周姐喜上颜开，“准备好塑料袋，看中什么装什么，你那有冰箱吗？” 许向佳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有一个公用冰箱，但是许向佳心里明白，放在公用冰箱里的东西，最终可能会落在别人的肚子里。 “那可惜了，你选点炸的，那些可以多放两天。” 周姐看了看桌面，等到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招呼许向佳。 “那桌没怎么动，你快去。” 许向佳拿着袋子过去，发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分散开来，开始打包。 看着手里满满当当的三大袋子吃的，许向佳很是满足。 “下午没别的事了，收拾完卫生就可以走了，钱我微信转你。” 周姐也满意地走过来，低声叮嘱许向佳。 “明天下午有活，还干吗，就在你那个小区。” 一听小区，许向佳立刻精神了起来。 “干。” 第27章 晚安 收拾完喜宴厅，提着打包的饭菜回到小窝，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洗了澡休息了一会，看着丰盛的晚饭，许向佳去门口提了一包价值15元的啤酒。 15块9瓶，便宜，酒精度数低，很适合她这种想要放纵却又酒量不咋样的人。 看了看自己的余额，许向佳决定再赚点，就去预约杜雨萌一起吃饭。 饿了半天的许向佳直接把袋子摆在了地板上，开了一瓶啤酒，倚在床脚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她拿起一个鸡腿，轻轻地咬了一口。 很香。 就算是已经冷透了，依然很香，柴熏的味道淡淡的，入口之后一点都不腻。 别人觉得司空见惯的东西，许向佳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得很珍惜。 以前在家里经常见到这些吃的，但是她一口都吃不到。 这些都是许有力和许光宗的。 她就是想想，都是罪过。 而现在，这么多，都是她的。 凉凉的啤酒顺着食道滑进胃里，那种满足感是许向佳从未有过的。 透过狭小的窗户看向外面。 蓝蓝的天很有秋天的味道，一片白云缓慢地飘了过去。 满足。 这是许向佳到最后唯一的想法。 第二天醒来之后，许向佳去厨房热了剩下的饭菜。 今天再吃最后一顿，剩下的，就得去喂流浪猫了。 下午两点，许向佳和周姐在小区门口集合。 “今天是个大活，会累一点，我没多叫人，就咱俩。” 许向佳自然知道周姐的意思。 “行，咱们俩问题不大。” “今天还是开荒，地方比较大，咱们俩分开干。” 许向佳点点头，说话间，她跟着周姐站在了一幢别墅前。 她还真不知道，这么老的小区里还有别墅。 别墅很明显是重新翻修过的。 “外面里面都要收拾，里面有三层，还有一个地下室，我想我们一会先收拾外面。” “里面有灯，晚上就是晚一点，问题也不大。” 许向佳表示没有任何问题。 院子里的卫生就是收拾杂草，清理一下路面。 两人手脚麻利，倒是没耽误多少时间。 “本来上午就能过来，就不用拖到晚上了，结果这边水出了点问题，上午约了水电工过来。” 周姐解释了一句，随后两人换好衣服，带上工具，就开始分工。 “楼上是卧室，装修得比较精致，一会楼上我们俩一起，剩下的你去收拾地下室，我收拾一楼。” 许向佳点点头，拿着东西顺着楼梯下去。 羡慕，是许向佳今天的第一个情绪。 地下室一共一百四十多平，分成了好几个房间，虽然房间都空着，但是许向佳已经羡慕到不想说话。 什么时候她也能…… 想到一半许向佳迅速回神。 她妄想了。 她只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就很满足了。 为了自己的小窝，许向佳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晚上十一点，扔掉最后一袋垃圾，许向佳觉得自己要废了。 看着步伐矫健的周姐，许向佳一脸羡慕。 “姐，你还有力气啊。” 周姐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直喘气的许向佳，“你这体力不行啊，明后天也没什么活，休息吧。” 听见没有工作，许向佳倒是有点失望。 “啊？” 周姐拿出手机给她转了账。 “也不是所有人都舍得花钱请人打扫的，休息吧，有工作我提前一天叫你。” 看着到手的700块，许向佳脑海中那个家的拼图，又多了一块砖。 回到小窝，继续轻手轻脚地洗漱，许向佳没洗衣服。 她回到床上躺下，看了一眼手机。 下午的时候，陈安平发来了消息，但是她没工夫，就没看。 点开，是三只猫和一只狗正在奔跑打闹的小视频。 还有灰蛋和大黑在一个大大的院子里互相追逐的视频。 看得出来，小动物们这几天生活得很好。 许向佳回复了一个笑脸。 没想到陈安平迅速地回了信息。 陈安平“还没睡？” 许向佳“没。” 陈安平那边停顿了一下，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停留了许久，最后只有一句话，“早点休息，熬夜不好。” 许向佳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 “你也早休息。” 陈安平这一次的信息回得很迅速，“我要写程序，为了不让熬夜伤害身体，我直接通宵。” 只可惜他没有等来许向佳的回复。 许向佳在花花温柔的喵喵声中已经睡着。 第二天一早，许向佳醒来的时候，看见陈安平的最后一条信息。 “晚安，好梦。” 想到夜里的梦，许向佳觉得，那应该算是个好梦吧。 她第一次见到的铺满了阳光的房间，她和花花在里面酣睡。 起床后，她先看了一眼，杜雨萌还没开始直播，便给她打电话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这一天，许向佳看了看自己的余额，租了一辆共享单车，在这个待了三年，却从来没有好好看过的城市里逛了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在最繁华的商场背后，是一条条狭窄，古旧的老巷子。 商场之前，所有人都光鲜亮丽，时尚前卫，随随便便三十几一杯的咖啡奶茶，千把块的衣服，几万块的包包似乎都不算什么。 而商场之后，挤挤挨挨的人家，被商场挡住阳光的院子，朴素的衣服鞋子，纯正的本地方言烦躁中带着怒气。 一正一反，相差如此之大。 许向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她看了一会，转向了旁边的美食街。 美食街是当地的网红打卡点，每一处景点都很精致，很适合拍照。 看着这里幸福的情侣，一家三口，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许向佳从他们身边经过，都能听见他们的欢笑。 但是她没有过这种经历。 没有继续去想以前的事情，许向佳买了一杯在网上吹捧的很火的奶茶。 画得精致的杯子，上面一大坨带着坚果和彩色糖果的奶油。 看着很昂贵，喝着很普通，甚至都不如许向佳去年生日时候给自己买的优乐美。 即便是如此，许向佳还是喝了个干干净净， 将杯子小心地放进背包里，许向佳回头看看热闹的美食街。 这世间所有的热闹，都不是她的。 第28章 突然的关心 烧烤店。 晚上的温度已经有些凉，杜雨萌和许向佳一起坐在店里，面前摆着一堆烤串和一包啤酒。 “雨萌，借你的钱我还没攒够。” 杜雨萌拿起一串羊肉串咬了一大口，“没事，我不着急，你也别有压力。” 许向佳点点头，随后杜雨萌继续问道。 “我听郑秋秋她们说，去陈霜叶的婚礼的时候，你在哪里做服务员，被她们看见了？” 许向佳点点头，“是啊，遇见了，她们挺开心的嘲笑了我一下。” 说着，她看见杜雨萌一脸担心的看她，顿时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用担心我，我什么事都没有。” “那天你在群里说的话我看见了，我不偷不抢，凭自己的能力赚钱，我不丢人。” 苏雨萌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 说完，她仰头灌下一杯啤酒。 “不管做什么，我们不做亏良心的事情就好。” 许向佳觉得杜雨萌的状态不对，“你怎么了？” 杜雨萌摇了摇头。 “陈霜叶那点事全城人都知道了，她还在外面蹦跶，真是不嫌丢人。” 许向佳“啊？” 杜雨萌笑着摇摇头，“也就你不知道。” 陈霜叶嫁的田家大儿子，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女朋友不计其数，陈霜叶也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但是陈霜叶是小算计最多的一个。 她缠着田家大儿子非要去公司，在田家大儿子桌子上偷偷拍摄了一份助理刚送过来的报表。 其中有一组数据很重要，到底有多重要外面人也不清楚，总之，成功威胁了田家人，嫁了进去。 哪怕不被重视，哪怕新郎家人全程黑着脸，她还是很开心地嫁了进去。 只是以后她要面对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我听去喝喜酒的人说了几句，都说新郎家里不是很愿意。” “郑秋秋的工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说是去蓝天幼儿园，我又听说蓝天幼儿园倒闭了。” 杜雨萌再次叹气。 “现在孩子出生率越来越低，哪里会有那么多小孩去上学。” “前几年孩子还多，很多人看准了这一行，做了幼儿园，结果这几年出生率断崖式下跌，很多幼儿园根本支撑不下去了。” “我在学校最后一年的时候就知道，幼师这个行业我不能去做。” 许向佳喝了一口酒，拿起一串烤金针菇。 “我也是，赚钱太少了，不够用。” 金针菇表层烤得有点焦，里面的却还很脆，咬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塞了许向佳满满一牙。 她找了个牙签。 “你看，明明知道这玩意儿塞牙，还是爱吃。” 杜雨萌笑着开口，笑容里有点苦涩。 “明知道他找我就是为了要钱，我还是想他找我。” 许向佳的动作瞬间停住了。 “什么？谁？” 杜雨萌又是一杯啤酒下肚，苦涩开口。 “其实我没有家人，我爸妈在我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他们给我给了点钱，足够我上完学。”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生，他对我很好，但是我知道，他找我就是为了要钱，他觉得我是个孤儿，好骗。” “我又何尝不是在他身上找安慰呢，花点钱就能买到他的关心，也挺好的。” 许向佳从来不知道，杜雨萌身上还有这段故事。 “那个，其实，你只要愿意付钱，我也可以无微不至地关心你，照顾你。” 许向佳半开玩笑的这句话让杜雨萌愣住了。 “我说佳佳，你可真是个天才。” 许向佳再次呆滞，“啊？” 杜雨萌没说话，只是拿出来手机打了个电话。 “阿琪，我没钱了。” “做什么了，基金啊，所有的钱都买了基金了，可是全赔了。” “可是那是我的钱，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啊。” “你不是说你是喜欢我，不是为了我的钱吗，原来你都是骗我的，我真是看错你了！” 杜雨萌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对着许向佳摊手，“呐，分了。” “你说得对，同样是花钱，我为什么不找个让我开心的呢？” 许向佳有点不理解。 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吧。 “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让我在乎的了，我自己一个人，快乐一天算一天吧。”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你父母还在找你吗？” 杜雨萌率先发问。 许向佳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没关心，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静，不想破坏。” 杜雨萌点点头，“你说得对。” 说完这几句，两人很有默契地绕开了这个话题，开始说些学校里别的同学的八卦。 一顿饭吃了许向佳200多，但是她一点都不心疼。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请朋友吃饭。 吃完饭回到自己的小窝，许向佳去洗刷，收拾卫生，把自己没多少东西的小窝摆得很整齐，随后就坐在床上看向那扇小窗之外。 入目可见很多亮着的窗户，可是没有一扇是为她而亮。 孤独一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还没来得及肆虐，微信提示音响了。 又是陈安平。 这一次的视频，是没尾巴的怼脸视频。 还附带着一条语音，“没尾巴说它想你了，想和你视频。” 这一通视频电话让许向佳的心情好了很多，睡梦中，都是三只小猫围着她一直叫。 直到出现了一只凶恶的大狗，冲散了三只小猫，一口咬在了许向佳的小腿上。 许向佳一下子被惊醒。 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她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六点钟。 没有继续睡，她起来洗漱，然后去附近公园里溜达了一会。 七点钟，她在早餐铺子那里买了两个肉包打算回去，手机再次响了。 来电的是自己的亲小姨。 许向佳看着屏幕，犹豫了。 小姨赵冬梅是对她最好的人，偷着给她吃的，给她衣服，给她钱。 她上大学之前第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是小姨给的。 许向佳想了一会，接通了电话。 熟悉的声音响起，让许向佳一下子红了眼眶。 “佳佳，我听说你最近毕业了啊，你有没有地方住，吃不吃得好啊，你妈妈把你的钱给你哥哥花了，你还有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