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轻信聊天短信》
1. 这可能就是报应吧
根据闻绛回忆,他在消消乐打到第1135关时听到了非常轻微的落水声。
当时他放下钱朗的手机,第一反应是对方伤心过度,选择带着他的手机一同跳海,但很快发现钱朗仍好好活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这位游轮欢送派对理论上的主角,本该成为全场最耀眼的明星的钱朗趴在犄角旮旯,面朝栏杆,只留给闻绛一个萧瑟的背影,脚下不远处还有一个滚落的酒瓶,初步推断应该是他喝醉后不慎被酒瓶绊倒,又伤心过度,干脆就躺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身为对方最好的朋友,闻绛把醉成一滩烂泥的钱朗拽起来扛回房间,期间经历了对方三次挣扎,两次抓挠,一次泪沾衣衫,一次动手动脚和若干次的无意义干嚎,堪称是以“制服”的方式把钱朗押送回床上,因为闹得太厉害,他还认真思考过要不要直接给钱朗后脑勺来一下。
思及此,闻绛拿出自己昨天穿的衬衫,指着上面被撕开的一道长口子说:“你是用双手把它从左右两边直接扯开的,可以肯定当时你的手里没有拿着手机。”
钱朗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为什么要撕你衣服?”
闻绛回得轻描淡写:“你说你痛苦得宁可爆体而亡,我猜测你可能把这件事和爆衣混在了一起,或者把我当成了爆炸按钮,因为你撕开我的衣领后还在质问为什么这样了人都死不了。”
闻绛忽视钱朗生无可恋的表情,又推出一套洗干净熨烫好的衣服作为第二件证据:“因为你昨晚在甲板上打滚,所以我把你穿的都脱下来交给了员工,今早送来衣服时我问过了,你的口袋里也没有手机。”
“不是,”钱朗抹了一把脸,语气里有些不可置信,“我好歹也是派对主角,他们就没一个人关心我吗?”
“你说过你想单独待着,而且当时大部分人应该都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钱朗不说话了,他昨晚失恋买醉,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况且真心话大冒险本身不重要,但谢启也在里面,谢启才是真正的众人焦点,有谢启一起玩游戏,他这颗璀璨明珠就只剩蒙尘被挤到一边儿的份。
钱朗长叹一声后感动道:“兄弟,最靠谱的还得是你,不然我就要在甲板上睡一晚上了。”
要不他和谢启五六年的情谊怎么会被高中才认识的闻绛后来居上,关键时刻还得看闻绛啊。
“如果你还有印象的话,我没去玩只是因为抽签没抽中,不是想照顾你。”闻绛坦言,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悔意:“这可能就是我心不诚的报应吧。”
钱朗:……
“根据调出来的监控,我把你送回来的这一路上没有掉出来过什么物品。”闻绛把话题转了回来,说出最终结论:“你应该不至于醉到对着空气打字,所以你大概是昨晚摔倒的时候没拿稳,把我的手机也给扔海里了。”
“……我靠,”钱朗抓了抓头发,刚向后躺到沙发上就觉得头痛欲裂,整张脸皱在一起,“嘶,看在我就快走了的份上,我赔你个新的,咱俩这事儿翻篇成不?”
钱朗想得很随意,他不想在出国前和朋友闹出什么关系疙瘩,而作为一个正儿八经能包游轮开派对的人,别说赔一部手机,赔闻绛十部他都无所谓。闻绛家的生活阶层处于中上,虽不是大富大贵,搁在他的朋友圈里排行倒数,但也不会心疼丢了部手机,对方现在显然情绪稳定。
情绪稳定的闻绛开口:“可能不行。”
“不是吧?”钱朗又从沙发上一个打挺坐直,还没坐稳就因为宿醉带来的晕眩和疼痛重新栽回去,缓了缓才艰难地说:“你那手机里有什么宝贵东西这么重要?”
“这倒没有。”闻绛回得很干脆,他今早认真回想了一遍手机里有没有什么重要数据,觉得损失都在可承受范围内,没了一部手机确实不是太严重的问题。
他将十指交叉放在膝头,像审讯犯人一样询问钱朗:“你对昨晚的记忆还剩下多少?”
看着钱朗明显大脑一片空白的表情,闻绛换了个问法:“你昨天怎么确定的你发消息的对象就是霍夏彤?”
霍夏彤是钱朗的前女友,因为钱朗要出国这事前天刚和钱朗分手,分手当天钱朗表现还比较正常,俩人算是好聚好散,分开前还红着眼眶互相拉黑以表决心,如同一对被世俗拆散的苦命鸳鸯。
但过了一天钱朗就彻底憋不住了,他在派对上借酒浇愁醉得一塌糊涂,后半夜拿着闻绛的手机开始给霍夏彤发消息求交往,期间哭哭啼啼,精神状态非常堪忧,钱朗的大脑保护机制让他遗忘了自己昨晚到底有多丢人,但对给女朋友发消息倒是记得清楚:“我选红头像发的啊,彤彤……霍夏彤头像不就是红的吗?”
霍夏彤的头像严格来说是一个卡通公主,公主有一头红艳似火的长发,背景点缀着秋天的枫叶和爱心,所以粗看就是个显眼的红色头像,闻绛的眼里带了些了然:“我的好友列表里头像红色的不止一个。”
“这不废话,我的还是红的呢。”钱朗理所当然道,他和霍夏彤用的是情侣头,霍夏彤既然是红发公主,那他的就要做红发王子,虽然现在分手了吧,但他失恋的心情还没收拾好,头像暂时也还没换。
钱朗其实是想过换的,可他上游轮前特地看了一眼,霍夏彤也还没换,他就又想着算了。等到他喝得头脑不清,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女朋友的时候,他就生出一股能为爱拼命的勇气,夺了闻绛的手机,开始用闻绛的账号和女友互诉衷肠,试图挽留这段刻骨的爱情。
当然,这都是钱朗自己脑内的记忆。闻绛默默看着钱朗,浓墨似的眼睛看得原本坦然的钱朗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他就像一个哆啦阿梦,但是每次拿出来的东西都无法让野比钱朗安心。闻绛将第三件物品——钱朗的检测手环递给对方,上面赫然显示着异能的名称和发动时间,熟悉的B阶的【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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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加上C阶的【增幅】,让钱朗感到眼前一黑。
顾名思义,【绝对信任】能够以文字或话语为载体,大幅增强别人对所见或所听内容的信任。虽然能力本身等级为B阶,但在C阶【增幅】的强化下,完全可能越级对A阶能力者产生影响。
持有双异能的钱朗一直存在异能紊乱的问题,醉酒状态下有概率出现无意识失控,尽管非他本意,但从旁观视角看,他在为了追回前女友,需要诚挚剖白真心的场合下“耍了手段”,利用自己的能力蛊惑对方信任自己,怎么想都是搞砸了。
这段恋情果然注定结束吗?他们开诚布公地谈过,是基于种种现实考虑,才最终决定和平分手,分手后的确不该再反复纠缠,或许就此尘埃落地便是最好的结局。理智回归大脑,钱朗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如同悲恋青春小说里的男主角,正处于由爱情带来成长蜕变的关键时刻,然而闻绛并没有理会对方跌宕起伏的心绪。
他瞥了伤春悲秋的钱朗一眼,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件证据——昨夜一直在闻绛手里的,真正的钱朗的手机说:“我昨天在用你的手机打消消乐,没注意都有谁给你发消息。”
“今天上午你一直没醒,我用你的手机给你家里人打了电话,发现昨晚我的账号给你发了两条消息。”
点开聊天软件,“闻绛”赫然给“钱朗”留言两条,第一条是“彤彤!”,时间显示为晚上九点五十,三分钟后是第二条的“我有话想跟你说” ,之后便没了后续。
晚上九点五十在使用闻绛手机的毫无疑问是钱朗,但他明明是在给霍夏彤发消息,怎么跑到了自己的账号上,还只有这么点儿?他对彤彤爱的表白和对过去点滴的珍贵回忆呢?
“之前,霍夏彤带你上分时我见过她的游戏账号,所以我登我的游戏号联系上了她,跟她提了一下这件事——”闻绛在钱朗震惊混杂着羞愤的表情里淡淡道,“——她说昨晚你根本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不是……啊?我草?”钱朗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好半天才消化过来这个事实,“靠!你的意思是我昨天晚上一直在给另一个人发消息?!”
闻绛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钱朗,纠正他:“可能不是一个人。”
“啊?”
“你把你自己的头像错认成了霍夏彤的,但是却只发了两条。”闻绛顿了顿,话题突然一变:“假设你现在在大晚上看不清楚东西,面前有三把没人认领的钥匙,但只有一把是你的,你着急回家,必须立刻拿钥匙走人,你怎么办?”
“那把三把都拿走不就得了。”钱朗脱口而出,随即愣住。
“我也觉得你会这么做。”闻绛点点头,也跟着后仰栽进沙发里望向天花板:“所以我合理怀疑,你聊天的对象不止一个。
“最坏的情况下,你可能把我列表里顶着红色头像的人都找了一遍,还用上了你的异能。”
2. 牵手
闻绛此人,相貌出众,成绩优异,异能资质突破了观测数值,开学便获得S级评估,加之脸上一贯表情不大,平日话也不多,远观其气质属于一款较为典型的校园男神。
S级异能者寥寥无几,学校鼓励他们平时互相交流,友好切磋,共同进步,开学第一天,闻绛就收到了一份校内超A级到S级学生的联系名单,还被强制要求互加好友。
但其实除了闻绛,其他几个超规格的异能者家庭都不一般,他们要么彼此早就熟识,要么也打过照面,听过名字,本来就是一个圈里的人,只有闻绛是个外来者,且闻绛的异能在分类上不属于战斗系,而是归入生活系,这让他在所谓的S圈里的位置有些尴尬。
想要进入青池就读,家境,异能,成绩至少要拥有一样。闻绛没有参加异能通道的特招,他在这所遍地关系户和有钱人的学校里是凭成绩考进来的,其不错的家境在普通人看来已迈入“上层”,在那帮富家子弟眼里又属于擦边的最低档,高不成低不就的两边不挨,和他的冷淡外形一搭配,外人看来便又归属于一类比较典型的易受排挤的内心孤独自闭人群。
结合上述几个方面,针对闻绛容易产生的经典妄想剧情包括而不限于其冷淡的性格源自他严厉的家庭,看似高冷实则背地里饱受欺负,冰山底下是一颗滚烫却无人理解的心,学校里看着光鲜其实一直被长期勒索巨款等等,突出走一个美强惨路线。
钱朗就对没了自己照应后闻绛在学校里的日子非常担忧,在上飞机前一边叹气一边揽住谢启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小绛就拜托你了。”
谢启皱着眉任由他揽着,罕见地没把他的手拍开:“知道了。”
许是因为钱朗是真的要离开几年,谢启的态度也郑重了不少,闷不吭声了会儿又补了一句:“......你回来了也用不着你。”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觉悟了,往前推上五年都不见听话一次,钱朗大喜过望,当即表示:“行,闻绛以后就交给你。”
他锤了下谢启胸口,场面如同岳父要把女儿交给女婿,伤感道:“以后好好过日子哈,没什么问题我就走了。”
“我有一个问题。”在旁边默不作声看了半天的闻绛插嘴,一个问句被他硬生生改成陈述句:“为什么你们话里的我好像平常过得很可怜的样子。”
谢启飞速瞥了一眼闻绛,又像被烫到一样移开,脸稍微有些发红:“不是这个.....”
“就是这样,”钱朗果断大声认同,对闻绛破坏氛围的行为指指点点:“因为你就长着一张写有这种人设的脸,你不要损坏我给自己凹的侠肝义胆出国都不忘罩着小弟的形象!”
“......”自认家庭和睦生活顺风顺水的闻绛无声地用眼神询问:那你还记得你对你小弟的手机都做了什么吗?
钱朗忽略闻绛的谴责干咳一声,刚想扭头寻求谢启的认同,就看见对方黑了半张脸,语气间明晃晃的不耐:“没事儿了就赶紧走。”
......这人怎么态度说变就变,亏我刚才还以为你特别想我呢!
钱朗撇撇嘴,又嘱咐了几句记得想我,记得定期联系之类的话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飞机,坐上椅子后仍在复盘自己把好友一号托付给好友二号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主意。
毕竟同为S级能力者,谢启才叫真的能横着走的大爷,见谁都懒得给好脸色,论家世要拿捏闻绛家更是轻轻松松,钱朗自己家也不敢过分招惹谢家。
可钱朗再转念想,谢启也就是脾气烂又别扭,少爷毛病一大堆,被惹毛后下手就变得没轻没重.....算了,至少对方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既然答应了自己,过去也看闻绛顺眼,那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至于新闹出来的手机乌龙,钱朗每每想起都分外尴尬,他考虑过告诉新上任的“闻绛监护人”谢启,又实在嫌丢人张不开嘴。反正木已成舟,闻绛旁观了一会儿钱朗的生无可恋,干脆答应了会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尽量保密,不抖出对方这个幕后黑手,圆不下去再摊牌。
这事理论上的确不算严重。钱朗发出去的消息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如他当时以为的那样,充满爱情的甜蜜和热烈,二是他想说的只停留在他的脑子里,当时实际打出来的内容仅为只言片语,甚至颠三倒四,难以读懂。
而【绝对信任】的效力持续时间有多长,与外界条件密不可分,两种消息类型都和闻绛的外表看着就不搭,即使当下受异能影响信以为真,再细想想闻绛那张脸,过阵子也该察觉出不对劲来。
但坏消息是闻绛本人和他的外表也算不上搭,或者说有种错位感。
钱朗和闻绛真正开始相熟是开学后的第一个月,在那之前闻绛已凭S级的身份小有名气,但尚未到今天的程度,喜欢他的人眼里他是禁欲帅哥,讨厌他的人眼里他是装逼惯犯,钱朗姑且属于后者。
当时钱朗走进教室,几个班委正聚在一起讨论演话剧的事,本在埋头看书的闻绛抬起头来默默旁听,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光透过窗户往他身上就跟明星打光似得那么一洒,那股微妙的装逼气息顿时就涌了出来。
青春期直男见不得这个,钱朗内心无端嗤了一声,像所有小说里爱恶意挑事的反派混混一样吊儿郎当开口:“大学霸也对话剧感兴趣啊?”
旁人听出这话里不讲道理的讽刺,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闻绛的同桌,作为语文课代表的林雯之打了个圆场:“钱朗你想让闻绛参演话剧啊?有眼光呀,我看闻绛就挺适合演王子的。”
话剧是他们班文艺汇演抽中的节目,但人选还没定下来,正在商讨是要采取个人举荐还是匿名投票的方式,林雯之的话让现场气氛回暖,闻绛则微微点了下头:“我也觉得。”
他这话瞬间又让气氛变怪,钱朗凉凉说了句“嚯,你牛”,另一位负责服装道具的女同学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委婉开口:“闻绛确实看着很合适,但王子性格设定上比较阳光开朗,而且说话感情比较饱满,闻绛要是能多笑笑就好了。”
闻绛又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你到底是在觉得什么啊?
钱朗在无声的质问里翻了个白眼:“那你现在笑一个让我们开开眼。”
“好。”闻绛酝酿了几秒,突然做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标准露齿笑,整个人眉眼舒展,眼里带光,从头到脚均洋溢着悦动的青春气息,看得正愁没正能量照片发布的宣传委员惊叹连连,大部分现场围观人群的表情瞬间凝固,闻绛的笑犹如昙花一现,很快他就收回来淡淡道:“怎么样?”
“.....很合适。”戴眼镜的女同学艰难开口,“太合适了。”
冰山系帅哥偶尔的温和浅笑可以惊为天人,笑得太过质朴热情就会变成惊悚故事,林雯之闭了闭眼喃喃自语:“这和我想象的走向不一样。”
钱朗受到的精神冲击最为严重,半响后满脸震惊地提高嗓音:“你原来会笑啊?!”
“我当然会。”众人心里的面瘫闻绛顶着一张面瘫脸反驳:“我又不是面瘫。”
钱朗现在一回忆起闻绛当时的样子就有点乐,这件小事让他对闻绛的印象莫名好了不少,之后座位又分到了对方后面,一来二去便越来越熟。他知道闻绛其实不好融进学校那个属于顶级异能者的圈子,干脆由自己出马连线,正式把闻绛介绍给谢启。
谢启这需要哄着供着的性格一般人都受不了,闻绛也不是个爱不停说话的,本来钱朗对他俩最好的估计是彼此混个脸熟,结果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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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好像意外处得不错,谢启有时候还会问自己闻绛正在做什么。
他可真是个给朋友们牵线搭桥的小能手啊,钱朗在拉下眼罩睡觉前满意地自我肯定道。
钱朗心里的好友一号二号一前一后要出机场大厅,谢启在后面走得慢悠悠,忽然开口朝闻绛喊了一声:“哎,要不要牵手?”
“?”为什么要没事牵手?闻绛回头看了眼谢启,果断拒绝:“不了。”
谢启听完表情就整个垮掉,皱着眉两步走到闻绛旁边问:“你介意在外面?”
这是里面外面的问题吗?思及对方刚才和钱朗的朋友交接对话,闻绛也反问他:“你这是觉得,你现在要好好照顾我?”
谢启盯着闻绛顿了顿,突然揉了把自己的头发,脸别到别处小声说:“草,这话听着真肉麻。”
他转过头来就又是副无所谓的表情:“差不多吧。”
没想到谢启居然能这么听钱朗的话,就是这照顾也太细致了点,闻绛看谢启的眼神就像看一片全新的大陆,他决心响应对方的难得坚持,把话说得十分认真:“行。”
沉默在他俩之间流淌了大约十几秒,谢启的表情渐渐由迷茫转为呆愣再转为不可置信,扬声开口:“就这?”
“那我要说什么?”闻绛疑惑道,想想又补了两句:“牵手也行,时间最好别太长。”
自己毕竟不是三四岁的孩子,他可以一定程度配合谢启,但太麻烦还是算了,可谢启却似乎对这个回答相当不满,咬字重复:“也行?别太长?”
闻绛看出来谢启并不满意自己的答案,偏下头提议道:“或者干脆别牵?”
钱朗不清楚闻绛和谢启是怎么单独相处的,和他以为的谢启日常犯太子爷脾气,闻绛再凭其人际交往上的粗神经和时好时不好的情商做到“毫不介意”和“意外安抚”不同,闻绛很少完全顺从谢启,甚至可以说,如果让闻绛把自己眼里的谢启形象写出来给钱朗看,钱朗一定会瞪圆眼睛发问:“你说这人是谁?”
谢启本质人不坏,闻绛不讨厌对方,不过他们起争执的方式可能是和别人不太一样,闻绛举起自己的右手,简单明确自己的立场:“就这两个选项,不行就算了,五,四,三.....”
闻绛的“二”还没说完,谢启就冲过去一把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嘴里不满地嚷嚷:“你不能老这样!”
“不能牵太久,我行动起来会很麻烦。”闻绛重复道,看着谢启的脸色又强调:“我不是生气,但不可以一直牵着。”
谢启习惯被顺着来,闹别扭也不太能拉下脸主动道歉,可惜闻绛并不具备体谅他的包容纤细,或者叫狗腿子精神,这是一个让过去的谢启气得牙痒痒又没办法的事实,闻绛真的一点儿也不怕他。
但谢启越想越觉得他这回没错,他以前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也就算了,现在他们的关系明明已经不是普通朋友,为什么连牵手都不行?又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谢启不服气地抱怨:“没见过你这么矫情的......”
这话听得闻绛内心大受震撼,一路上回忆了过去十几年接受的常识经验,怎么想怎么确信一位成年男子拒绝另一位成年男子一直牵手要求的行为不该被叫做矫情,他让谢启一直牵他牵到出了机场,直到能看见谢启家那辆意味着他们该各回各家的豪车,便松手要和对方分开。
闻绛抽手抽了一下没有抽动,谢启仍紧紧握着他,整个人闷不吭声,沉默的态度尽显其倔强立场。
“......”这是轴劲又上来了,闻绛没什么温度地看向对方:“谢启。”
谢启因为闻绛眼神里的示意稍微绷直了背,他似乎想反过来对闻绛发火,却又在下一秒放弃似地骤然松懈,不怎么情愿地放开了闻绛的手。
3. 初识
钱朗错误发动的主异能【绝对信任】,其核心并非强制洗脑,而更接近于一种心理暗示。
想要将附着了异能的内容深深根植进某个人心里,最好的情况是戳中了对方心里的隐秘,即“Ta本人很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对方内心的渴望越强,【绝对信任】的效力就随之越强,最终变成洗脑催眠般的深信不疑。
做不到这点,传达内容最好也别太过荒诞,起码让对方认为这件事“有可能发生”,这种游移的念头被钱朗抓住,侵蚀,扩大,才是精神系异能的本质。
打个比方,钱朗如果对一个不信末日说的人强行灌输“五秒后就是世界末日”,【绝对信任】的效果大概率很差,但如果他改说“明天你出门下台阶时会摔跤”,那对方就会信以为真。
把话绕回来,如果钱朗真的错发了消息给某个人,那么最好的情况是,对方是个像谢启一样的S级异能者,对区区B级异能抗性十足,不太上心消息内容,或者很快就主动联想到屏幕对面是发错了,在玩游戏,非本人等等,很容易蒙混过去。
第二好的情况是,钱朗输入的内容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都形不成句子,即便对方认定发消息的人是闻绛,也不会得到任何实际的有效信息,此事便能不了了之。
最糟糕的莫过于钱朗受到爱情之神眷顾,手指能精确打下甜言蜜语——尽管他混乱到想不起来还能打电话,于是一个游轮之夜,闻绛四处表白,想必账号很快就会被各种回信狂轰滥炸,得到欣然答应亦或冷淡拒绝。
截至目前,闻绛和钱朗还无法断定是哪种结果,因为所有的红色头像嫌疑人都十分安静。
或许这意味着钱朗发的内容就是很莫名其妙,大家没当回事,自然懒得回复,闻绛不怎么慌张。
钱朗也不怎么慌张,在另外个半球和闻绛打视频电话时感叹:“估计还没想好怎么回你,毕竟是你发的消息嘛。”
闻绛:?
二人想法上的偏差令闻绛突然生出股警觉,他挂了电话后打开自己的聊天列表,重点审视了几个头像很红的嫌疑对象,没法从空白一片的聊天界面里看出任何端倪。
自游轮那夜之后,这些关注对象们没一个给闻绛发新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无事发生还是被钱朗的一些虎狼之词吓到不敢吱声,闻绛观摩片刻,手机嗡嗡震了两下,收到了今晚第一条私聊,来自黑头像的谢启毫无营养的“睡了没”。
闻绛:没有
基于友好礼貌,闻绛又发送了一个头顶冒问号的小恐龙探头表情,精炼表达“有事吗”,才切出去给他的红色头像们单拉新列表。
谢启看见对方的消息,开始觉得普通情侣互动打卡不适合他们了,他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犹豫片刻在聊天框里打下“就是想问你”,当即就被自己肉麻到一阵牙酸,果断把字全部删除,反复纠结几次后回了个毫无情趣可言的“没事”。
这天已然聊死,再无后续,谢启靠在沙发上,完全没咂摸出那种热恋情侣发一堆废话都能发得冒粉红泡泡的味道,他也知道自己和闻绛没法儿一口一个“甜心”“宝贝”“亲爱的好想你”,但真这么平平无奇就又生出几分不爽。
他不爽的事还不只这一件,自己的男朋友线上线下都挺冷淡,白天连牵个手都要掐好时间距离,谢启懊恼地揉了把头发,一次两次就算了,他总不能每次想和闻绛牵手时都提前清场。
牵手都如此,那做更多的呢?谢启的思路有些飘远,又被茶几上另一支手机的震动音唤回,他兴致缺缺地瞥了眼,看见一个被手机主人备注为“puppy”的号码来电,啧了声后朝大厅另一侧不耐烦地喊:“温天路,管好你的狗。”
温天路不肯放下游戏手柄,在激烈的枪炮电子音中头也不回:“直接挂了就行!”
谢启拿起对方手机,面不改色地略过几条露骨的聊骚短信,直接把温天路的狗奴拉入黑名单,他过去没交往对象,也不知道该如何谈好一场校园恋爱,倒是能一眼看穿“puppy”背后的含义,那昂贵的手机被谢启当成最廉价的玩具,在指间转了两个圈后扔回桌上,谢启又打开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他给闻绛设了特别提醒,但还是要亲眼确认过对方没再发消息,才熄灭屏幕百无聊赖地看向天花板。
闻绛会玩这些吗?谢启顺势生出疑问,下一秒又将其抛之脑后,拜私生活混乱的家里人所赐,谢启对□□的态度开放又保守,他不愿学自己的父母,所以还是个让很多人难以置信的处男,但知道的不少,对闻绛有没有特殊癖好,是青涩纯洁还是身经百战也毫不在乎。
况且这种事很好判断,闻绛显然是个在学校里认真挥洒青春的好学生。
钱朗性格大大咧咧,一些细微之处却想得周到,第一次带闻绛跟他们见面还提前打过招呼,私人酒吧场地中央的舞池热闹,外圈却灯光昏暗,半遮半掩,属谢启这边最为规矩,大家跟钱朗做过保证,都没干出些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也就林巡非要带上自己的新宠,只命令对方换了身得体的衣服,全当给钱朗面子。
闻绛的话不多,但有问必答,嗓音和长相如出一辙的冷漠平静,不显得拘谨,也天生带着些距离,谢启看了几眼就失了兴致,再度注意上对方是钱朗要暂时离场,他耳朵尖地听见对方临走前嘱咐闻绛:“别乱跑哈,去洗手间就从这儿一直往前再右拐,别走反了。”
谢启挑挑眉,在内心嗤笑了声钱朗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家长,倒也不是不懂对方的担忧,若闻绛胡乱打听,大抵会有人以开玩笑的心思给他指另一条道,那边黑压压一片看不清楚,等闻绛真走过去,他就会听见若有似无的呻吟和喘息,运气再不好点儿,发生什么谁都不能保证。
闻绛的表皮素来具有欺骗性,等钱朗一走,林巡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他一向喜欢玩“难度高”的,对这种高岭之花会生出打碎对方脊骨的欲望,看向闻绛的视线隐隐灼热。谢启不在乎林巡的想法,不代表他喜欢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他忽的大力踹了下桌角,把桌上玻璃杯中的酒水踹洒了出来,在林巡骤然回神的视线中懒洋洋说:“抱歉,腿没伸开。”
靠,腿长了不起啊?林巡心里嘀嘀咕咕,到底没敢太张扬,却还不死心,摆出副笑脸去问闻绛:"干等着也无聊,咱们玩牌怎么样?"
若是单纯的赌牌也就算了,实际输了的人还要接受惩罚,要么喝酒要么听从赢家的一个命令,堪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闻绛看着林巡微点了下头,惜字如金地说了个“好”。
人非要往枪口上撞谁都救不了,谢启当即撒手不管,若钱朗的朋友真这么蠢,那他本来也待不住,还不如趁早碰壁长长记性。
林巡当然不会乖乖玩牌,当他拥有必须赢牌的目的时,他就会在牌局中使用一些作弊的小伎俩,但他非常“体贴”,不打算做得出格,只是无伤大雅地“玩一玩”,对方既然亲口答应愿赌服输,那钱朗也没法跟自己甩脸。
钱朗离开的时间稍微有些长,这让他心里头生出种不好的预感,他脚步匆匆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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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就看到林巡和闻绛离得很近,两个脑袋几乎叠到一起,顿时内心咯噔一声开始狂骂林巡的八辈祖宗,等他着急忙慌地赶过去,才发现事态发展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闻绛一手托着林巡的下巴,另一手拿着支水性记号笔,正在往林巡的额头上画古埃及壁画里常见的大眼睛。
“......”钱朗下意识说:“你俩搁这儿cos二郎神呢?”
温天路彻底绷不住,噗嗤一声栽倒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就连林巡那位柔情蜜意的小情儿,也忍不住颤抖起肩膀。借着昏暗的灯光,钱朗终于看清林巡脸上不止这些,他左右脸上还各画了只活灵活现的王八。
闻绛画的时候还很讲究对称,钱朗摸着下巴端详片刻,大力赞美他的画技:“不错啊,远看跟俩门神似的,能辟邪。”
林巡自己的脸就黑得像妖怪,他一把都没赢,心里门清对方绝对也做了弊,奈何明面上揪不出把柄,只能任由对方在自己脸上画画。
林巡人坐在闻绛的对面,输了只能往前探出半个身子把脸凑过去,反倒像在当闻绛的狗,闻绛的手指修长有力,为了防止林巡乱动把对方下巴掐得很稳,而离得越近就越能感受到这张脸的优越,闻绛漆黑的眼瞳像个能把人吸进去的冰冷深渊,不容拒绝又高高在上地俯视林巡,看得林巡心里发毛又恼火,最深处还升起种古怪的异样。
而谢启只觉得好笑,终于开始正眼看待闻绛,但也止步于此,他当惯了大爷,和“高冷男神”这种同样被人捧的类型可合不来,也不像林巡那样爱上赶着犯贱,他不找闻绛的麻烦,闻绛最好也别来烦他。
这次见面有了个不错的结尾,散场时大家各走各的,钱朗和闻绛不会在外面过夜,离开的也最早,很快谢启也选择离场,他又不在酒吧猎艳,坐这儿毫无意思,他将过走廊拐角时听见自己的朋友熟悉的声音,钱朗正不留余力地嘲笑林巡的吃瘪,末了又后怕地说:“我刚过来时还以为你俩打啵呢,吓死我了。”
“要是以后还喊你打牌,你直接拒绝就行,”钱朗跟操心小弟似的跟闻绛叨叨,”他不敢真把你怎么样,咱不跟这种别有用心的家伙玩。”
“没事,他出千水平不如我。”谢启听见闻绛冷淡的语调,像在表达自己对这些挤兑人的小把戏不屑一顾,比起欣赏对方性格,他更怀疑钱朗这热脸贴屁股的是给对方当起了舔狗。
下一秒他听见闻绛又说:“我们要跑吗?”
“那支笔其实是油性笔。”闻绛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他应该发现脸上的笔迹擦不掉了。”
钱朗和闻绛的声音立刻变远,谢启听见一阵略急的脚步声和钱朗实在憋不住的笑声,他原地站了会儿,回想起当时的诸多细节,闻绛拿出笔时并不遮掩,而是边说这是水性笔边大大方方放到桌面上给所有人看,但林巡当时只顾着不丢更多的面子,看也不看地凑过去让闻绛直接上手。
闻绛毫无动作地沉默了两秒,顶着那张面瘫脸拿起笔陷入沉思,其他人都以为这是优等生乖宝宝在不好意思,林巡心里希望闻绛停手,嘴上大度地说:“随便画随便画,说好的愿赌服输,怎么画都随你。”
于是闻绛本欲开口说些什么的嘴又闭上,点了下头在对方脸上画了个王八。
谢启想完一圈,内心忽然生出个诡异的猜测,这位学校里挺出名的高冷学霸,该不会当时是想开个玩笑,结果没人当他的捧哏吐槽“这上面写的可是油性”,正在纠结之际听见林巡说怎样都行,才顺势而为将错就错画上去了吧?
4. 训练场
多数时候,青池放任学生间的阶层划分。
当然明面上,学校向来主张公平公正、一视同仁,设置了匿名箱和调解室,还会定期举办内部交流活动,但阶级由人群聚集而自然诞生,即使不加干涉,学生们也会因为行为方式,能力成绩,以及相差悬殊的家庭背景自发划出等级和区域。
在这之中,与异能相关的身价高低排序,或者说歧视链可以简单分为两条,一个是高阶级优于低阶级,另一个是战斗系优于其他系。
异能的等级越高,持有者的身体素质往往就越强,异能也更加直观暴力,使用时很容易给等级低的无辜路人带来精神压迫。统观历年异能分布,越往上走,战斗系异能所占的比重就越大,几乎要成为高阶级的代名词。
那么S级的生活异能,能获得同级生的平等尊重吗?高明诚不清楚,但他对答案并不乐观。
至少就他个人看来,那些B级战斗系异能者总是举止傲慢,而自己认识的学姐学长们也常说,A级之间的异能歧视没有任何好转,只会更加严重。学生论坛里还有过一个言语刻薄的帖子,题目是《所以D级和A级的生活异能到底有什么区别?》,两个小时内就迅速吵上首页第一,高明诚至今记得里面的许多傲慢言论。
S级在争吵中默认“论外”。
青池同年级的S级异能生一只手就能数完,全部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他们的文化课跟着自己待的班级走,大部分异能课会和综合成绩名列前茅的A级生一起上,还有小部分课来不来无所谓,反正名额永远只开放给他们几个人,拥有明牌亮出的特权。
但是啊......高明诚盯着那门只有A级以上的学生能参加的“异能训练(A)”,再看下午的课程内容是“实战对抗训练”,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朝一旁的人好奇提问:“闻绛上这种课一般做什么啊?”
正带着他前往训练场的闻绛坦言:“旁边看着。”
......也是。高明诚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肠胃因紧张和压力产生虚幻的轻微抽痛,下一个问题顺着从嘴边溜走:“闻绛和那些人很熟吗?”
他刚问出口就开始懊悔,嘴唇紧紧绷直。这个话题没准很尖锐,闻绛在“顶层”的交际情况一直是秘密,论坛里各式各样的传言很多,但都缺乏有力的证据,或许对方不喜欢被打探这些。
闻绛走路步伐不变,沉默着意识到自己无法确定“那些人”到底都指谁。
考虑到学校里好像也没谁和自己有深仇大恨,他决定泛泛地回答,在高明诚想主动含混过去前道:“一般吧。”
对方的语气轻松,声音里有种清透的冷,却不会让自己感到疏远,高明诚的心因此落回原处,他知道这来自于生活系异能之间的天然亲和。那些单细胞的战斗狂无法体会生活艺术之美,但在他们生活系的人眼中,等级的区别格外明确。
生活系的异能者也更加“抱团”,他们擅长的领域常有交叉和重叠,是学校里最遵守互助合作理念的派系,高明诚回忆起自己收到的简短消息,于冥冥中对自己的推论越发肯定。
鼓起勇气找闻绛的行为是正确的,自己不会蠢到认为能获得永久保护,只要平安度过下一节课就行……不过闻绛到底“强不强”呢?
闻绛如果不能“打服”别人,万一之后起了冲突,他该如何解决?唯独这点,高明诚想不出来。
闻绛也想不出来。
实际上,他连现状形成的前因都还没捋明白。
高明诚,学生会成员之一,拥有B阶的生活异能【电子数据】,负责学生的信息收集工作,据说下一次异能评定很可能升到A阶。
最重要的是,聊天头像是大红色。
今天下午,这位重点嫌疑人在自己面前来回晃了三四次,频繁地拧开杯子喝水,视线时不时瞥过自己,却坚持一言不发,等最后一节文化课结束后才终于在自己面前站定,语气诚恳,语焉不详:“......一起去吗?”
......去哪里?去干嘛?一点儿有用信息都不给吗?
闻绛面瘫了几秒钟,调出课表,给对方看自己很久不参加的异能训练课周旋:“之后有课。”
“嗯!”高明诚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他重重点了下头,如释重负般朝闻绛露出笑容:“对,是这节,那我们走吧。”
于是结果就成了这样。
也不算毫无头绪,至少半路上,闻绛意识到对方是有任务在身,高明诚有学生会的通行证,不需要S级陪同也能独自进训练场。
对抗训练分为单人组和双人组,几场训练可能同时进行,每场都要录入对抗两方的基本情况,保存对战录像,计算对战结果,赛前赛后都要给学生进行体质检测,所有收集来的信息一股脑汇入端脑,在异能【电子数据】的作用下,能够近乎实时地形成一份份整齐漂亮的表单。
很实用的生活系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还拥有“这也算你的异能锻炼”的合理由头,高明诚不参与打架,和围观的闻绛估计也没太多区别,为了不让气氛显得太冷清,他又找起了话题:“在旁边看会不会很无聊?”
或者说很危险?高明诚主动提议:“闻绛能申请退课吗?”
“没关系。”闻绛看了眼表情真挚的对方,恰到好处地顿了一下:“这种课我可以不来,老师不会管。”
学校没办法给校内唯一的S级生活系学生定制一份完全独立的课表,也没顽固死板到勒令人家赚实战课学分,只是保留了闻绛的上课权限,按照戏剧指导老师的说法,多观摩他们在格斗中如何动用身体四肢,对精湛自身演技也有好处。
高明诚也反应过来,他并不擅长遮掩情绪,闻绛侧目看去,发现对方的表情在短暂的茫然后变成了顿悟,看向自己的眼神染上热意。
“谢谢你。”
显然,自己“特地”为了对方去上课的行为让他非常感动,还增加了不少信任。
高明诚的肩膀放松,说话的语速也变快了些:“我没想到那条抱怨能被人看见,其实我平时工作不这样......唉,主要是,我和里面一些A级生的关系不太好。”
他说完又对着闻绛腼腆地笑了一下:“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
拥有顶级异能资质,频繁引起人们讨论的名人,前两天破天荒地主动发来消息,当时就把高明诚吓了一跳。他盯着闻绛发来的内容,怀疑却在冒头的瞬间消散,随即联想到的是他刚刚删除的个人动态。
那是一条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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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满满的三百字抱怨,情真意切地表达了一想到要去A级场干活就想死的心情,大晚上嘛,emo一下很正常,况且他真的压力很大。
A级场肯定有江鹤虎在,江鹤虎已经放话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只要想到要和对方在同一个空间里待那么久,高明诚就有些坐立不安。
……能不能直接看对方的聊天记录呢?
闻绛把视线移回来,姑且领悟出了对方认为自己在能够保证他的安全。
自己似乎阴差阳错得到了一个临时小弟,虽然他不知道小弟和A级场的人有什么矛盾,导致对方渴望有人陪同,并在【绝对信任】的作用下将钱朗的讯息和内心愿望联系了起来。
闻绛站在训练场门口,看着高明诚拿出通行证后出声阻止对方:“别用这个。”
高明诚愣住,闻绛顶着对方迷茫的眼神,伸出手说:“你需要权限,手机借我一下。”
“欸?啊,好的。”高明诚随即反应过来闻绛的意思,比起“来帮老师干活的学生会普通成员”,“S级陪同者”的身份显然才更有保障。他将手机递过去,主动点亮屏幕,动作顺从而自然,也不会凑到闻绛身边探头探脑,面对S级的临时要求毫无异议。
闻绛接过高明诚的手机,装模作样地在上面划了几下,对方不清楚自己的上课动态和相关权限,面对A级训练场表现陌生,闻绛猜测对方也不知道S级领人进门的具体方式。
他在自己的手机上帮高明诚提出申请,当下就收到了准入许可,而高明诚的手机他只是打开了聊天列表,直奔自己和对方的聊天界面。
纯白的背景界面只有最上方有“闻绛”发来的两条消息。
闻绛:别难过
闻绛:陪你去
很好,完全派不上用场。闻绛面无表情熄灭屏幕,将手机还给高明诚。
如果钱朗在这里,大概会灵光一闪,表示这其实是当时的他在回忆那些和霍夏彤一起去过的约会地点,只是他脑子里想了很多,手上却只打出来了这么点,精简,凝练,但动人。
约等于啥也没说。
闻绛将手按在训练场门口的显示屏上,蓝光闪烁后,门安静而迅速地自动向两边拉开,周围即刻变得嘈杂喧闹,无形的躁动盘旋于上空,让高明诚一时感到呼吸不畅。
偌大的训练场仿佛相当窄小闭塞,全然容纳不下这些平日相安无事的高阶异能者,高明诚耳边嗡鸣,隔着三重降噪玻璃仍然能听见异能或躯体砸在场地上的沉闷声响,以及响彻中央大厅的播报分数的机械电子音。
他感受到一阵精神压迫带来的眩晕。
这种程度其实不至于让他痛苦,只是突然受到冲击需要适应,高明诚边深呼吸边弯下腰,几滴汗水顺着下颌落在干燥的地面上。
接着他感到自己的后背上覆盖了一只微凉的手,掌心隔着布料贴着脊骨,像将一阵从冰川上吹来的风融进他的身体,将他和外界的高压隔开,高明诚的呼吸随即变得轻盈。
他愣了一下,顺势偏头看去,略微模糊的视野里看见闻绛的衣摆。高明诚的喉结动了动,忽然想起自己得到的那句轻描淡写的“旁边看着”。
闻绛安抚般轻拍了下他的背,率先一步走进训练场里。
5. 小恐龙摸头
A级训练场其实不会总这般吵闹。
至少在闻绛的记忆里,它有半数时候相当安静,不输期末文化课统考的考试现场。开学的第一个月,他来上课只会在训练室外面的等候区观看,隔着玻璃幕墙,室内模拟出不同的环境场地,里面的学生随之做出各类反应,于闻绛就像观看舞台上的一出出即兴默剧。
一个月后,他的指导老师给他布置了进阶版的肢体观察作业,戏剧社最新定好的剧本里也出现了三场打戏,为了精进演技,闻绛递交了安全承诺书,跟着战斗系的学生进了训练室,虚假的毒辣日光下,旁人挥汗如雨,他树下纳凉,一般也不觉得吵。
闻绛觉得在里面待着比外面有意思些,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会在树荫下看书或做课业,和别人待在一起时有概率开小差打牌。
而当上课内容轮到全员乱序对抗,或者红黑团体赛的时候,战斗系的学生们全部聚在一起,情绪很容易节节高涨,即热血上头,最终便如眼下这般,形成类似参加运动会或擂台赛的热烈氛围,还会就下一把的输赢开设赌局。
正式进入训练室内,里面就像一个角斗场,正中央的场地留给要上场的双方,周围环绕一圈三层高台,上面坐着不少围观交谈的学生,高明诚粗略扫过去,首先看到的是自家的会长。
对方也注意到了自己这边,视线先越过他看向了旁边的闻绛,看了会儿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慢悠悠地移到自己身上。右耳的耳钉随着对方偏头的动作从发丝间露出来,在光照下闪闪发亮。
高明诚很不擅长应对对方,肠胃瞬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闻绛察觉高明诚的身体又变得僵硬,余光里瞥见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晃了下眼,他抬头望去,和学生会会长直直对上视线,对方就愣了下,然后弯弯眼眉,远远地冲闻绛笑起来。
哦,原来是自己的牌友1号。
闻绛没什么反应,他想起1号的头像看着也挺红的,但1号是S级,对钱朗的异能抗性很高,按理来讲不需要太过关注。
对方不做出明显怪异的举动,自己也没必要就不确定的可能性,明里暗里地抢先试探,闻绛决定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方针。
而像高明诚这种,左右不过陪对方上一节课,别说把钱朗摘出去找个新理由解释,即便当成就是自己本人发的,其实也无所谓。
何况受钱朗异能的影响,想给现在的高明诚解释清楚可不容易,等对方相信自己没给他发过消息,没准训练课早结束了。
闻绛默认了自己临时大哥的身份,尽职尽责地把人送到了负责数统的老师跟前,还旁听了会儿两人谈话。这边的人都在忙碌,桌子上各种东西摆得满满当当,但老师非常热情,见闻绛来了,很快就在高明诚的“工位”旁边又加了张椅子。
于是闻绛椅子反坐,胳膊搁在椅背上,听高明诚在旁边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他自我感觉自己像个监工的。
他在训练场里总是这般闲散,但也并非没有玩伴。闻绛开学时被强制加了一圈好友,这个训练场里的S级和具有后天进阶潜质的A级,俗称超A,都在他的好友列表里,有的人加完好友从未说过一句话,有的起码跟他一起打过牌。
作为生活系的闻绛不参加训练课程,那些战斗系的S级其实也不好好上课,只不过最初,闻绛坐在训练室这头歇着,他们在那头歇着,两边互不打扰。
后来某天,谢启突然从另一边过来找他说话,对方没什么正经事找他,似乎只是想换个地方午休,递给了他一瓶水后就顺势往旁边一躺,理所当然地分占了他的乘凉空间。
彼时闻绛和谢启已经是互相认识的关系,他没有管对方,继续忙自己的事,偶尔也会和谢启聊上几句,临了下课他见对方要离开,就和对方挥了挥手告别,谢启当时顿了一下,表面没说什么,下一次人一来直接就坐到了他旁边。
钱朗后来知道他们训练场里会待在一起,曾很惊讶地询问怎么做到的,闻绛答曰:我不知道,你问谢启。
钱朗遂改发消息问谢启,他不是第一个问的,这段时间很多人都问过,已经把谢启给问烦,看见后直接捂嘴回复:少管闲事。
谢启皱着眉发完消息,后知后觉自己是有点毛病,温天路那边的确又烦又吵,但闻绛这边这堂课……好像就跟他说了五句话。
其中还有两句是问他战斗系异能基础课上的知识点,俨然把他当查资料的便利搜索框。
可是闻绛要认真做作业的时候,会从一开始就告诉他自己要集中注意力,之后可能会漏掉他说的话,在这之后如果谢启还就对方“爱答不理”的态度发火,闻绛是不会理他的。
......所以那又如何?他为什么非要待在这儿?谢启的脾气没头没尾地泛上来,他忽然感到厌倦,从草坪上半坐起身。
训练室模拟了夏季的操场,以规定频率吹送来凉风,二人头顶的树伴着风声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光芒穿过层叠交错的枝叶落在闻绛身上,给对方的指尖和耳垂染上种近乎剔透的温润白色。
闻绛写完了最后一行字,合上笔记本转头看向谢启,安静了半堂课的谢启移开视线,躺回去抱怨:“每天就这么闲看着,你不无聊啊?”
好学生闻绛实话实说:“无聊。”
他把纸笔收起来,因为提前做完了作业内心颇为神清气爽,从包里拿出来一副卡牌问:“要玩吗?”
下棋也行,他包里还有一叠简易棋盘纸。
谢启:......
闻绛仔细观察过,老师对他们S级生采取全然放任态度,谢启原来待着的“那头”,有时还会混进去好几个外校人一同说笑,估计是用了“S级陪同”的特权,相比之下,自己这边玩点益智小游戏的行为根本算不上扰乱课堂秩序。
而在两人继续雷打不动地玩了一段时间后,“那头”就开始有新的人过来凑热闹,闻绛因此有了新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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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
他们凑过来时,看见谢启和闻绛在一本正经玩“赶毛驴”,“抽王八”,嘴里很想说点什么,但谢启的眼神冷冷扫过来,看着太过吓人,这话就又憋了回去。
现在没人与闻绛玩耍,闻绛坐了一小会儿,干脆尽显学霸风采,又把笔和空白的作业本拿了出来,意图在上面写画。他的手机适时嗡嗡震了两声,闻绛低头去看,一条消息来自钱朗的每日热心问候,另一条来自谢启。
谢启:你去哪了?
下一条内容紧跟着发过来:我没看见你
闻绛给他发了个小恐龙疑惑的表情,几秒后谢启回复:我在校门口
谢启:我送你
......好细致的照顾。
之前在机场,谢启也想要送他回家,可谓全方面响应落实和钱朗的约定。这按理来说应该是一时兴起,等新鲜劲过了就会结束“带孩子游戏”,但闻绛看这架势,总有种对方能坚持很久的预感。
闻绛:A级场
谢启:?
谢启:你跑那干嘛
闻绛的屏幕一黑,谢启直接给他打了电话过来,与此同时,周围看台爆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经过端脑的随机排序,最终确定好的对抗赛名单浮现在中央电子屏幕上,闻绛在上面看到谢启的名字。
人群闹哄哄的交谈盖过了手机里的声音,闻绛挂断了电话,打字简练回谢启:陪同学。
他的回答理应完美无缺,结果谢启看见就炸了毛。谢启给闻绛发了个“你”,又憋不出什么重话,砰一声甩上车门,边往回走边和闻绛掰扯:哪来的同学
谢启:还要你陪?
这话说的……他又不是什么万金尊贵之躯,怎么陪个同学上课还成了折辱似的,反正没事做,闻绛闲聊问道:很奇怪吗?
对面不吭声了,闻绛已经有一段时间不上异能训练课,谢启遇不见人,几次后问闻绛怎么没来上课,得到了闻绛的一个“忙”。
闻绛一直不来,谢启便也不来了,他本以为闻绛这个点要放学回家,自己刚好接上他走,结果闻绛一声不吭,直接陪着别人去了训练场。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闻绛不知道谢启内心的纠结,短短一会儿,对方又想发火问出同学姓甚名谁,又不想给闻绛留下无理取闹的印象,最后闻绛看向手机,发现谢启给他回了条:你没陪过我。
一瞬间还以为发来消息的人是钱朗。
自己有什么事要忙时,钱朗偶尔也会这样佯装抱怨,待到戏瘾大发,还会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和他的同桌林雯之一唱一和,说“小绛长大了,被外面的花花绿绿迷了眼,以后看不上我们这些跟前人了”云云。
好怀念啊,闻绛有点感慨,谢启近日真的很像得了钱朗真传,不过没有关系,他对怎么回复很有经验。
闻绛:嗯
闻绛:小恐龙摸头.jpg
然后他就不再管了。
6. 笑一笑
进行乱序对抗赛时开设赌局,是A级场的战斗系学生们固定的乐子。
这些赌局有大有小,玩得大的能把近乎一整场的人都拉来下注,玩得小的也就是找好友随便拉个群聊,玩闹着猜一猜输赢,总归图个热闹。
他们不一定赌钱,也可能是玩各种极限挑战和“大冒险”,这个月初,江鹤虎应该是押输了一局,被撺掇着换了套西街酒吧服务生的衣服,据说要给那些同级公子哥们端茶倒水一回。
这本来也没什么,结果中途出了岔子,最后竟和隔壁屋的人闹了起来,叫监控拍下了江鹤虎在校外私用异能殴打他人的场面。
闻绛听到这儿,已有种淡淡的熟悉感,这展开像极了戏剧社的一些小说里会描绘的故事,只不过“因为姿色而被看中来这里打工赚钱的穷学生”是假的,换身衣服谁更有资格包养谁还真不好说。
他继续往下听,据高明诚描述,视频里的江鹤虎从右肩到右腰,半个身子都沾着酒液,对方拽着一个男人的衣领,把人摁在身下,一拳拳往下砸,每一下都能带出飞溅的血珠。
回忆此景,高明诚缩了缩脖子,像只战战兢兢的鹌鹑,估计觉得自己的语言难以描述当时情况的可怕,问闻绛能不能想象那个场面。
闻绛配合点头,他的确知道,牌友3号和谁打架都这个德行。
莫说青池,整个延海都严管私底下的异能斗殴,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全看犯事的人是谁,而这段淹没在数据海洋里,本该被悄无声息删除的影像,被【电子数据】精准锁定并提前导出,安分地躺进了高明诚建的文件夹里。
高明诚最初其实不清楚这件事,他没认出打人的是江鹤虎,也不认识那个衣装昂贵,却被按在地上殴打的男人。他只是做了一份实践调查作业,按照要求分类整理了西街所有的酒吧监控视频,并且充分发挥自己的异能专长,极其高效地完成任务,对接时把对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在江鹤虎找到他,手下小弟也揪住他的领子告诉他“他完了”之前,他都还颇为自得,沉浸在自己的异能可能快要评定升阶的纯粹喜悦里。
A级场的第一局对抗结束得很快,第二局就要轮到江鹤虎登场,高明诚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现在不需要闻绛多问几句,他就会为了缓解情绪,倒豆子一样把心中憋闷的事都说出来。
江鹤虎让他学聪明点,又让他别来碍眼,放了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的狠话,导致这两天他一直在琢磨怎么能安全离开训练场。
闻绛听高明诚边对着电脑忙边吐苦水,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见对方脸色越来越白,江鹤虎人还没正式出现,自己都快把自己吓晕,干脆先把结论告诉对方:“他在吓唬你,不会真拿你怎么样。”
以江鹤虎的性格,有气当场就要撒掉,根本没有“以后见面如何”这种情况,他若真讨厌一个人讨厌到看见对方就要闹事,那肯定会想从一开始就让人退学,直接从源头实现往后再也不见。
而高明诚全须全尾,身上没受着伤,显然没到这种程度,只是人被吓得狠了。
恶意吓人当然也不好,高明诚已然精神憔悴,只能说非要在闯鬼屋和碰上真鬼索命里选一个,那还是选前者。闻绛也不指望这种结论能让对方彻底安心,他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支黑笔,只提醒高明诚:“你是温天路叫来的。”
对方拿着学生会的通行证,本来就是以学生会的名义来干活,让他来的自然是温天路。高明诚如此不想出现在江鹤虎面前,却还是来了,也没能请个什么病假,如果没有别的逼使他来的难言之隐,那只能说明温天路这个会长,自己的牌友1号,在学生会成员心里的确不怎么亲切。
但好歹明面上“自己人”的身份摆在那里,闻绛安慰道:“你随随便便就让人打了,他面子上也过不去。”
牌友1号和3号不是死对头,这件事放在他们眼里可能就是各退了一步,江鹤虎不会真把高明诚打了,但他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不打人也要看到点能让自己高兴的,他就是想让高明诚吓得脸色苍白,两腿打颤,最好还能出更大的糗。
温天路则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吓着玩玩可以,不能真出事,等江鹤虎腻了自然两手一拍,算作彻底翻篇,搁现在也不影响他们继续坐一块打牌。
虽然也不知道闻绛不在的时候他俩会不会打牌。
人心底期望什么,就会下意识地更想相信什么,闻绛的结论总归……听着不疼,高明诚仍然不安,又觉没有能反驳的理由,他看看对方云淡风轻的样子,再想想闻绛在学校的风评,内心的天平就更加往闻绛那边倾斜。
“要是这样就太好了……”高明诚轻声道,半口气松下去,结果电子系统播报起下一局的对战双方,江鹤虎的名字一出现,又让他把剩下的半口气给憋了回去。
与他的情绪相反,三层看台上立即响起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无论背地里风评如何,训练场上到底以实力论高低,又或者说,超A和S级的评级,本来也是那些人能横着走的资本之一。
乱序对抗赛谁和谁打全看运气,选手水平不一定接近,跟江鹤虎比起来,他的对手便黯然失色,只得到些稀稀拉拉的礼貌加油,江鹤虎随意站在中央台右方,看起来也没把对手当一回事,视线没看向对面,先百无聊赖地扫了圈周围。
当他扫到训练场记录员那边时,高明诚的胃就猛得一抽,但他很快产生种熟悉感,和温天路一样,江鹤虎的视线轻易地从他身上扫过去,反而先去看旁边的闻绛。闻绛也瞧见对方,随便抬了下手当做招呼。
高明诚回忆起闻绛对会长的态度,突然反应过劲来,闻绛的异能等级甚至在江鹤虎之上,无论他在顶层的交际情况具体如何,起码都能经常和这些家伙见到,即便之前说的都是推测,对方的猜想也比自己瞎琢磨靠谱多了。
江鹤虎看见闻绛毫无诚意的打招呼皱起眉头,样子却不像生气,接着他想起刚才还看到个眼熟的,这下视线移回来,悠悠落在高明诚脸上。
高明诚的后背唰的凉了,江鹤虎看其脸色,似乎总算从对方惊慌失措的表情里认出来是谁,随即笑了一下。他的长相的确惊艳,不然可能也闹不出打人的事,笑容像裹着蜜的刀子,从琥珀花浆里露出些明晃晃的恶毒来。
位于场地左侧的对手知道江鹤虎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脸上也没恼意,依旧警惕地盯着对方。他瞧着比江鹤虎壮实两倍,是真正的小山一般的虎背熊腰,单手一抬,五个硕大的铁球就浮空而起,缓慢绕在身体周围移动,对比之下,江鹤虎便显得形单影只,弱小可怜,感觉挨上对面一下就能被打飞出去。
高明诚没进过训练场,但基本常识也有,异能的存在让人不能从外表体格判断强弱,就像一些修仙小说,道长风姿绰约,胳膊没别人手腕粗,但轻轻一挥就能撂倒十个彪形大汉。
江鹤虎看着是个不沾人间烟火的精致少爷——实际上也的确——但他站在那里懒散地活动手腕,场上的绝大多数人,包括他的对手,可能都没想过他会输。
咦?那S级的闻绛的体能究竟……高明诚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向闻绛。
闻绛此时正在默默给江鹤虎配心理活动,那几个铁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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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靠异能动起来的,彼此间偶有碰撞,发出铁器敲击的金属响声,江鹤虎听见后便满脸不耐,闻绛料想,对方刚是在想“吵死了,马上就把这破球都扔你头上”。
而左边的人脸色不变,嘴角下撇,心里估计在暗暗恼悔自己多加了一球,果然控制力下降,思索之后弃置一球的策略。
然后左方先攻,决定先打江鹤虎下盘,是想以此试试对方深浅——不,以对方的实力肯定能躲开,所以这招是个幌子,他留了后手——闻绛思绪一顿,似有所感,转头看到高明诚眼巴巴望着自己,沉默会儿后福至心灵,实话实说:“单拼武力我打不过他。”
……也是。生活系最懂生活系,高明诚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闻绛认真琢磨了下,补了句:“他不用异能的话,大概可以。”
这到底是两边都不用异能,还是只有江鹤虎不用异能的意思?高明诚下意识想问,又觉得没有必要,还是那句话,大家毕竟都是生活系。
反正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决定相信闻绛,也相信官方的异能测试结果,超A到底不是S级。虽然他进来后的表现有些一惊一乍,总在胃痛,但这都是正常的生理反应,闻绛一直都是可靠的。
可靠的闻绛看了眼场上,突然开口:“马上可能会有点麻烦。”
“……”自己有些想买胃药了。高明诚扶了扶眼镜,干巴巴道:“什么麻烦啊?”
这就和之前得出来的结论有关了,黑色的碳水笔在闻绛的指间转了个圈,又被他捏回手里,台上江鹤虎兴致缺缺,看见铁球飞来侧身闪开,球体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刚才说,江鹤虎想吓你,他今天应该也会这么做。”
“咚!咚!咚!”
又三个铁球砸在地上,江鹤虎忽然伸手去拦下一个。那来势凶猛的铁器被江鹤虎碰到就像冲进了一张结实的巨网,江鹤虎顺着冲劲单脚转了半圈便站定,接着身子前倾,反手用力将铁球掷向对面的脸,击球速度竟比铁球来时要更快。
“如果我不在,他可能会想别的办法吓你,我在这儿让他少了顾忌,反而会做得更过分……应该要来了。”
S级的生活系进场要交安全保证书,为防止意外,其它贴身防护措施自然也有,将台上的动静悉数看做背景音,闻绛的语气平淡,手中的笔又转了一圈,接着将笔和搭在椅子上的作业本放在一起,高明诚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手上。
那是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让人想起闻绛每次站在青池剧场的舞台上,对着台下观众伸手的时候,不过此时,他的手上还戴着一枚黑色的戒指。然后下一刻,椅子被“刺啦”推开,闻绛忽然朝自己这边倾过来。
——嗯?什么?
“砰——!”
很近的地方炸裂开声响,高明诚的思绪戛然而止,眼前只有一片雪白。
余光中,他隐约看见有一团黑影猝然撞击在临时张开的蓝绿色防护薄膜上,就像飞鸟骤然撞上钢筋水泥,接着黑影颓唐落于地上,又发出“咚”的响声。
闻绛依旧用作业本遮挡着高明诚的脸,朝中央擂台的方向转过头去,江鹤虎刚刚把对手的最后一个铁球直接朝他们的方向踢来,现在在闻绛的注视下撇撇嘴,又毫无歉意地扬声道:“脚滑啦。”
看台上的人群骚动起来,高名诚隐约听见有人在问怎么回事,有人在说着人名,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手心后知后觉出了一层薄汗,但因为没正面看到铁球冲自己而来的场面,而没有露出惊惧的神色。
他只能看到闻绛纸上的字。
“笑一笑:)”
7. 戏剧舞台
青池的学生论坛曾有楼声称:众所周知,异能的等级越高,异能就越厉害,离“无害”自然就越遥远。哪怕一个人的异能是“拖地必然拖得很干净”,如果能升到顶级,说不定就会变成一种概念技能,把选定地块上的灰尘,微生物,乃至站着的人类都视为“需要清扫的垃圾”,到时候一拖把下去,威力相当可怕——所以退一步讲,所有的S级,难道本质不都是战斗系吗?
此话一出,引起激烈反响,战斗系纷纷附和,其他系大骂真不要脸,不少人看热闹留言“你不妨直说你想让wj转系”。
那么拥有S级生活异能【戏剧舞台】的wj同学到底有没有战斗力呢?因为闻绛不会参加战斗系的对抗赛,所以问题至今未讨论出结果,但有部分账号坚称闻绛很厉害,还有人表示自己曾鼓起勇气直接询问了当事人,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闻绛正在看《笑话选集——语言的艺术》时,突然被几个陌生面孔搭讪,上来就是问自己打架厉不厉害,堪称莫名其妙,遂他自然地将视线移回书本,云淡风轻“嗯”了一声,立刻收获对面的一阵骚动,在闻绛张口之前,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的掉头就跑,眨眼消失不见。
“......”闻绛把剩下的“当然不”给咽了回去。
讲笑话的节奏感的确不好把握,他从中获得宝贵经验。
自己某种意义上也没说谎,闻绛没再管这个小插曲,再然后江鹤虎刷论坛看见了这条言论,他虽然不是先天S级,但也是半只脚踏进去的人,对“S级”的头衔缺少应有的崇拜滤镜,当场嗤笑生活系的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那个时候的他决定直接把这位没见过的闻绛打一顿,拍几张照片发进论坛结束无聊的争论。
他试图这么做了,后续不提也罢。现在,江鹤虎和闻绛对上眼神,两秒后便主动错开,但他刚移开就顿住,然后狠狠皱起眉头,不服气地把头转回来,还更进一步,直接翻身跳下擂台往闻绛的方向走来。
哦?不选择逃跑,而是主动向我这边接近——闻绛把浮现在脑海里的台词挥散,感觉对方走得很有气势,疑似想要打架。
也行吧。闻绛转而看了眼高明诚,对方勉强向上提起嘴角,神态因此不再那么僵硬,他确认合格,又按了下高明诚的肩膀,收回作业本坐在椅子上暇整以待。
高明诚是江鹤虎最近的乐子,说实话因为太容易被吓到了,反倒感觉一般,非要评价,那优点就是受惊时的表情格外好笑。
今天是他最后一次找高明诚麻烦,原定的情节发展里,对方看着铁球迎面冲自己而来,会吓到肝胆俱裂,尖叫着从椅子上翻下去,训练场的摄像头有自动捕捉功能,届时大屏幕上还会展示出一张血色尽失的脸。
浑身上下不受一点实际伤,初中生才会用的手段,他已经很给温天路面子了。
但闻绛遮住了高明诚的视线,也挡住了高明诚的脸,作业本放下,后面露出来的高明诚抿紧了嘴唇,脸色偏白,但瞧着也算镇定,完全不是被吓呆的模样,投到屏幕上给人看,可能还有人要夸“小伙子挺有胆量”。
是【戏剧舞台】的效果?
江鹤虎咋舌,训练室的电子音尽职尽责播报成绩,因为江鹤虎主动跳下擂台,算作自动弃权,胜利判给了他的对手,看台上的学生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无人在意这个结果,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两个老师匆忙赶了过来,江鹤虎站在工作区的桌子前,面对问话还是那套说辞:“不小心,就是个意外。”
他只要愿意收敛,轻易就会显得乖巧,江鹤虎居高临下地望着高明诚,很快又弯弯眼睛,说话的语气变得像加满了砂糖的糕点:“你会原谅我吗?”
猫给耗子拜年。高明诚的手指无意识捏在一起,他对江鹤虎的这幅模样有很深的心理阴影,比起直白的生气更怕对方笑,平日见不到还好,现在人就在眼前,就觉得有海水漫到鼻腔,喉咙堵塞,快要维持不住绷紧的表象,他甚至怀疑自己说话会出现尖锐的破音。
“......没关系。”
圆珠般的嗓音清润平和,奇妙的带有种上位对下位冒犯者的包容,高明诚愣了愣,自己都很意外自己说出口的是这种语气。他捕捉到了些场内小声的感叹,江鹤虎的脸则沉下去,瞪向坐在一旁默不吭声的闻绛。
闻绛胳膊抵着椅背,托腮看着他笑了下:“我也原谅你。”
老师适时咳嗽一声,打乱有些沉闷的空气,左右没人受伤,设备完好,他拍拍手表示没事就行,让大家继续后面的对抗训练,又亲切嘱咐高明诚可以下去休息,后续的工作他们会另外安排学生接替,话说到最后,改看向闻绛示意对方。
闻绛便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揣进兜里,自然而然地就要以陪同的姿态跟高明诚离开训练室,江鹤虎忽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挑挑眉道:“你跟着去干嘛?”
没混过去啊。闻绛停下脚步,周围其它行动的人们也停了一瞬,接着心照不宣地继续该干嘛干嘛,只有高明诚把踏出去的脚收回来。
闻绛朝他挥了挥手:“你自己去吧。”
“可真行。”江鹤虎牢牢抓着闻绛,侧过头看高明诚还是那副平静的笔直站着的样子——正常来说早该抖如筛糠了,没头没尾地嘲弄道,“你倒是让他装得挺像回事。”
自己的异能就是这方向的,这话听着和夸战士会战斗,厨子会做饭,数学老师会算数有什么区别,闻绛只答:“承蒙夸奖。”
他边说边试着动了下被握住的左手手臂,没能挣开。其实单说身板,江鹤虎手腕还比闻绛的要细些,是最典型的那种在家万事不做被惯坏的小少爷,但对方的异能【浴血】是直接强化□□的类型,开启异能的状态下,让其倒拔垂杨柳都没问题,闻绛被对方抓着就像手腕上拷着块铁。
“你跑什么?”江鹤虎感受到闻绛的力气,又皱着眉问了一遍,他从今天见到闻绛起就在想对方之前给自己发的信息,走过来的这几步路上更是越想越通透,又越想越窝火。
说来也怪,他刚收到消息的时候没太当回事,但只要开始细细琢磨,思索下闻绛的为人——对方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发过来看不懂但就是让人火大的威胁短信的家伙吗?是啊!
他就越来越笃定发消息的就是闻绛,现在更是得出最终结论质问对方:“你就因为他要和我翻脸?”
隔着两张桌子已经在埋头干活的同学下意识把头埋得更低,觉得这对话好生奇怪。
高明诚心里一紧,害怕自己给闻绛添了大麻烦,顿时担忧地看向闻绛。
闻绛陷入沉默,想问“翻脸”这个说法是否有些夸大。
但是再想想,似乎这么说也行,牌友3号是那种被别人扫一点兴拂一点面就要翻脸不认人的脾气吗?确实是。
“差不多得了。”今天估计不可能和平解决,闻绛插在兜里的右手虚握着自己的戒指:“放开我。”
“哈?!”身上拽着自己的力道瞬间加大,几乎要把骨头捏碎,江鹤虎向来不懂控制,扬声道:“闻绛你什么意——”
“......”闻绛被拉着半转过身,在他重新站稳的那一刻,忽然,他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神态,话语,气场,所有的一切都像冰雪般消融,露出春日的原野,每一株草叶都镀着金灿灿的阳光。
舞台拉开帷幕,演员正式登场,如同真正的脱胎换骨,笑容自然地出现在闻绛脸上,带着干净,清爽又不失柔和的气息,玩闹般开口:“怎么这么生气啊?”
——啊,是《塞里的金色湖畔》。同系的高明诚比在场所有人都更快地意识到【戏剧舞台】的发动,江鹤虎愣了下,本该最为敏锐的战斗系五感反倒慢了半拍,接着瞬间变了脸色:“你?!”
下一秒,闻绛用右手抓住了江鹤虎的胳膊,皮肤接触,中间清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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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环形戒指的触感,江鹤虎的异能在瞬间被抑制到最低,闻绛一脚踢向对方脚踝,又狠又准的一击立即就让江鹤虎身子前栽。
对方吃痛松劲,闻绛挣开左臂,直接揪住对方的头发再往下一压,“砰!”地让他的额头重重磕在桌面上,顺势将对方的胳膊反剪到背后按住。
疼死了!江鹤虎被撞得眼前发蒙,上半身完全被闻绛挟持住抵在桌面上,不服气地抬腿要向后踹,结果被闻绛扯着头发抬起脸来,以比上次还重的力道再次猛地撞上桌子,工作区里再次响起“砰”的一声,江鹤虎瞬间痛得没了力气。
【浴血】是非常强大的超A级异能,能直接重塑一个人的身体,但它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被强化的□□只建立在异能发动的基础上,像同年级的三个S级生,闻绛,谢启和温天路,异能本身的训练和身体素质的锻炼是可以分开的两部分,但对江鹤虎这两者却是一个东西。
夹在闻绛的掌心和江鹤虎的手臂之间,戒指样式的抑制器接触到二者的皮肤,稳定发挥着双向的抑制作用,不过对于闻绛是抑制,对于江鹤虎则接近于“消除”——他总是在这种时候意识到他们异能等级上的差距。
而暂时失去了【浴血】的江鹤虎,身体状态便直接被打回原形,对于疼痛的忍耐程度也大幅下降,平时能让他越战越勇的痛感,现在却只会麻痹他的思绪,让他疼得快掉下生理性的眼泪。
“你又这样!”想起了糟糕的初次见面,江鹤虎边不满地嚷嚷边试着扭动挣脱,结果只是让钳制自己的力气更大,闻绛抓着对方就像抓着只想挠人又挠不到的猫,但他对猫肯定要更温柔。
他第三次抬高江鹤虎的头,利落地把人撞向桌面,江鹤虎这次真得被疼到眼角挤出些泪,眼前阵阵发黑,嘴里剩下的骂话直接卡壳,因为突然的冲击不小心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对待别人是不会这样的。只是江鹤虎这种人,必须从开始就维持“一边倒”直至结束,如果有谁见他变得色厉内荏中途松开他,他肯定会立刻开启异能反打,还要十倍偿还,届时就不是简单断几根肋骨就能终止的打斗了。
他得保持现在这个状态被打到还不了手才行。
“你混蛋!”江鹤虎预感到闻绛的想法,狠狠骂了一句后往前踢,直接把椅子踹了出去,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起,如同接收到某个信号,看台上和训练室角落顿时有几个陌生面孔站起来,其中一个离得最近的直接朝闻绛举起手,指尖凝聚起灼热的火焰。
这下事态升级,整个训练场骚动得越发厉害,“你要杀人?”闻绛淡淡道,依旧按着江鹤虎提醒对方:“有防护他们怎么杀?”
他故意说得夸张,因为牌友3号在性格上有个优点。
江鹤虎听见闻绛的话,面孔反而一下变得扭曲,精致的眉眼染上浓重的暴戾,视线刀子一样射向试图保护自己的护卫:“你他妈给我放下!”
毕竟是战斗系的佼佼者,当江鹤虎一心想要单挑胜过谁时,那些打算“以多胜少”帮他的人就成了只会碍事的家伙。江家的保镖脸色不变,手上的火焰尚未熄灭,就这短短的眨一下眼的犹豫功夫,场上的形势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整个人直接字面意义上“飞”了出去。
慢镜头回放下,先是发丝飘向左侧,接着是衣摆、肢体、躯干,龙卷般的狂风从训练室的另一端呼啸而来,连带着另外几个行动可疑的陌生面孔一并掀飞,甩向对面的墙壁。
擂台坚实的地面上留下被利刃切割的划痕,相较之下力量更为收敛的看台,强势的气流也险些殃及旁人,但有冰晶自温天路的脚边拔地而起,形成冰盾帮忙挡住了风的余波。
“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训练室门口,谢启黑着张脸站在那里,看不见的气流伴着强大的压力笼罩训练场的上空,蠢蠢欲动地盯梢着已经倒在训练室另一侧的异能者:“再举一次,我剁了你的手。”
8. 散场
A级场被公认是青池最好的训练场。
它拥有最大的占地面积和最先进的技术设备,但准进名额少得可怜,只允许最优秀的战斗系学生入内。
当然,S级无需在乎这些,他们可以不来上战斗训练课,不要平时分,也不参加对抗赛,只要期末考试的时候能证明自己有这么做的资本即可——出于基本的人性化考虑,闻绛这件事也不用做。
S级之下就是A级,在这之间,人们一般会再加入一个“A+”级,也称“超A”级。他们的天赋和实力明显超越普通的A级异能者,被认为有后天进阶S级的潜力,同样享受着部分特权。
而除了异能,另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划分青池学生“阶级”的条件便是“家世”,学校里的超A级和S级基本上都是同圈的人,在青池这个地方,它的影响力有时会大于异能。
这点从钱朗身上也能看出来,罕见的双异能分化致使他两个异能的等级偏低,但这完全不影响钱朗和校内的超规格异能生们待在一起。他想去有异能等级限制的地方,只要和朋友打声招呼就行,“陪同者”的身份,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他们这种人准备的。
反观闻绛呢,入学第一周,他甚至都没和同级的S级生说过一句话。
再说了,即便不提背后的家世,战斗系生本来也皮糙肉厚,打斗见血的情况比比皆是,江鹤虎现在被嗑几下脑袋就叫唤得厉害,等会儿开了异能照样一个打十个,有【浴血】的效果在,人今天骨折指不定明天就活蹦乱跳,闻绛断了肋骨那是要住院的。
所以在谢启看来,现场局势再明显不过,他只扫一眼就能确定情况。
“你放开他,”走进了仔细观察,闻绛没有受伤让谢启消了火气,但这不影响他继续冷着张脸,居高临下地警告贴在桌子上的江鹤虎,“你要不要脸?还想打换我跟你打。”
江鹤虎:......
闻绛:......
“听见没?”闻绛低头看着江鹤虎配合地说,“放开我。”
要不要脸啊?!江鹤虎睁大眼睛,因为闻绛松了力气,他这回使劲总算从对方的挟制里挣脱开,转身就冲谢启骂:“谢启你是不是眼瞎?!刚才是他在按着我!”
这叫什么话?闻绛平静强调:“这是正当防卫。”
谢启嗤了声,看着江鹤虎的眼里带着确信和鄙夷:“你都让他必须正当防卫了。”
江鹤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俩神经病吧!”
温天路见熟人都聚在一起,也从看台上下来凑热闹,他刚站到旁边就听见这段对话,一下子就笑出声,自谢启过来就站在角落努力压低存在感的高明诚惊恐地看了他一眼,赶紧把头重新低下去。
这厢温天路还没什么反应,谢启倒先看向他,近乎实质化的打量目光盯得高明诚心里发毛,可是很快,谢启就把视线收了回去,对着闻绛随意道:“你就陪着他来的啊?”
对方的语气里带着种淡淡的......也不像是“瞧不起”,更接近“我赢了”,让高明诚有些莫名,但说话的人是谢启,那自己是落败方也理所当然,高明诚决定继续装成哑巴。
“嗯。”闻绛见高明诚局促,干脆走到对方身旁,把自己的牌友们的视线挡住,“去休息吧。”
身后没人驳斥,江鹤虎撇撇嘴,突然用力踢了脚桌子。
闻绛不理会他,想想又拿出作业本翻开,把写着“笑一笑:)”的那张纸撕下来递给对方,高明诚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缓慢眨了眨眼,指尖在裤边揉了下,将那张纸捏住。
闻绛递过来的位置偏高,高明诚不得不抬高手臂去拿,他像一位被矫正姿势的练习生,脊背在这个过程中自然地重新挺直,视野从脚边的一块地面变得能看到训练室的宽阔场地,高明诚的呼吸变得平缓,控制面颊的肌肉似乎也一并放松下来。
“谢谢。”他走之前又最后看了眼闻绛,高明诚想起戏剧社的招生宣传,小声说,“我以后肯定能帮上你的忙的。”
◇
“我是不是被挖墙脚了?”温天路端详半响,待人走远后才饶有兴趣地开口,“他看着想去戏剧社打杂。”
“他的异能很有用。”闻绛合上作业本,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后说,“舞台的灯光和音效都用得上。”
“哦。”江鹤虎在一旁凉凉插话,“所以就跟我翻脸是吧?”
“跟你翻脸还需要理由?”谢启率先嘲了一句,三两步走上去拉住闻绛,动作做得无比流畅自然:“现在能回去了吧?”
“……”闻绛没被他混过去,视线顺势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场上另两个人的视线也都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又不能牵是吧?”谢启理解速度很快,转而看着旁边,语气满不在乎,“行,我就知道不能牵。”
那你倒是放手啊?
闻绛无言面对谢启的倔强,作为一位很讲道理的朋友,体贴地略过这点问他:“你还参加比赛吗?”
之前电子屏上出现了谢启的名字,对方面对平时的训练赛一般都直接弃权,故在A级场的学生心中,对上谢启既是“最倒霉选项”,也有很高的隐藏概率为“最幸运选项”。
现在谢启本人来了,参赛情况不明,他的对手窝在候选区面如土色,正在进行一场心灵上的博弈,究竟是提前递交弃赛申请,还是继续拖着,赌谢启只是没事来训练场转一圈。
申请只能提前交,如果谢启已经决定参赛,对手就没资格再要求弃赛了。
“不参加。”谢启干脆道,和自己抗争了两三秒又主动说,“我只是来接你。”
......也行吧,钱朗二号plus版。
谢启不来今天不会这么快结束,何况他们又不是关系很差,只是一直牵着手不方便行动而已,如果立好规矩,定好时限,这种事就不麻烦,而和谢启讲条件自己还是很擅长的。
闻绛诚挚响应对方的热心肠,忽然意有所感,转头去看江鹤虎和温天路。
……好像被鄙视了。
【戏剧舞台】的存在致使他对镜头和注目的感知力远超常人,平时会刻意地压制这点,不让自己接触到过多过杂的信息,但闻绛不久前刚发动过异能,这就像蜡烛熄灭后烛芯尚有余温,他敏锐地从旁人视线里捕捉到某种情绪。
“都到这地步了?”——江鹤虎的眼神嫌弃,他一直都对钱朗和谢启照顾闻绛的方式颇有微词,那圈子就是这么个圈子,又不会变,顾虑太多有什么用,他表弟前年就开始参加林巡的派对了。
硬把别人当三岁小孩,钱朗和谢启也真不嫌丢脸,闻绛也是,就非得顺着他俩。牵手让江鹤虎的刻板印象进一步加深,他捏着之前被紧抓不放的手臂舒活筋骨,被闻绛漆黑的眼瞳注视到后下意识缩了下,又狠狠瞪回去。
闻绛认同“牵手没有必要性”的观点,故他决定忽视对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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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就主动移开。
而温天路的视线里含着种微弱的嘲弄,但他迅速收敛了眼底的轻视,如果没有异能,大抵谁也不会察觉,他和闻绛对上目光后便笑起来打趣:“嗯?我也要牵手吗?”
“不用。”闻绛冷淡地说,转头和之前一样提醒谢启,“别牵太久。”
人的底线总会在妥协中一步步降低,谢启依旧不满,但反应没有上一回激烈。总比不让牵来的好吧?谢启只把闻绛的手握得更稳了些:“知道了。”
他其实稍微有点在意温天路的那句打趣,拉闻绛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好友,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开个玩笑,”温天路耸耸肩,换了话题提醒,“你俩记得赏脸来参加宴会。”
◇
“那我也回去了。”
自己原本会过来也只是想看个热闹,瞧瞧江鹤虎要怎么有分寸地对待自己的会员,温天路查看对抗赛的后续名单,发现距离轮到他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果断也选择弃赛。
他看了眼依旧有点郁闷的江鹤虎,闷笑了声说:“差不多行了,不就是这次没玩好,本来你就快腻了。”
“是这个问题吗?”已经打完比赛的江鹤虎也没有留在这儿的理由,他家的那些保镖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觉离开,或者又隐藏到人群里,江鹤虎和温天路沿着一层的看台边缘往出口方向走,路过时其他人都自觉噤声,沉默听江鹤虎抱怨:“闻绛又给我添麻烦。”
“你又不是解决不了。”
“他前两天还给我发威胁消息。”
平时怎么没见人短信交流这么勤快呢,发了还是莫名其妙的警告,“痴心妄想”是骂谁呢?“等着”,“别后悔”又是几个意思?就因为他在闻绛的同系同学身上找了乐子吗?
不知不觉间,江鹤虎已经完全相信了发消息的就是闻绛,如果钱朗知道对方的揣测方向,应该会大呼冤枉后长舒一口气。
他本意其实是想表达“复合是否是自己痴心妄想”,“一边忍不住希望你还能等着我,一边希望大家别后悔自己做过的选择”云云,总之氛围很酸涩,很矛盾,很忧伤,但就看这精准提炼出来的关键词,还是发错人了好,霍夏彤看了也要理解成威胁。
“他也给你发消息了啊。”温天路轻声说,巧了,自己这两天也有收到讯息,不过江鹤虎说“威胁”,那看来内容不是告白。
......温天路这反应,合着他身为半个参与方,他没收到威胁,就自己收到了是吧?
江鹤虎大感不满,还没张口说什么,突然闪电般拽住旁边一人的衣领,像扯着根面条似的轻易地把对方拽出看台,男人的躯体被迫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弧,然后狠狠摔到地上,用力之大让地面隐隐出现裂痕。
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江鹤虎一脚踏上对方的后背,直接让对方喷出口鲜血,手里拿着的速射型抑制针剂滚落到一边。
“我就说是麻烦吧。”江鹤虎又用力碾了碾,声音越发沉下去,“觉得只要有抑制就能赢了?你以为你碰得到我?”
温天路没忍住又笑出声,他自认自己的笑点很低,很容易就能被逗乐,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
没有S级异能的本事,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以为能快过超A级的反应。针剂里的液体流到地上,流到温天路脚边后冒出浅浅的白烟停下,因冰冻迅速失去效力,温天路还是笑眯眯重复:“所以你看,这不是解决了吗?”
9. 实践作业
眼下,闻绛认为自己有两件事要做。
他从训练场出来,又坐上谢启的车,往自己的戒指里输入微量的异能,看见戒指上方浮现出一层蓝绿色的光罩。
薄膜似的防护罩在空中隐隐闪烁,瞧着有些脆弱。
闻绛又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S级的学生通用手册,找到附页最下方的两行小字注解。
无可争议的事实摆在眼前,闻绛沉默望向窗外,身旁的谢启抱着胳膊,因为出了训练场就不再牵手而独自生闷气,但由于闻绛周身的忧伤氛围太明显,还是没忍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本着日子总要继续过的实用精神,闻绛很快又拿出手机,照着以前存的模板开始写抑制器的检修申请书。
他的异能稳定性测试结果一直是优秀,也没有异能紊乱期,客观上不需要借用外力来帮忙抑制异能,但依照规定,S级的能力者必须拥有至少一个合格合规,功能正常的同等级抑制器。
道理可能就像危险的枪支不能没有保险栓,生活系也逃不过。
市面上流通的民用抑制器,异能抑制上限多为A级,除了基础功能还看重款式品牌,多用在公众聚会,异能训练等场合。S级的抑制器只要出现就会卖上天价,闻绛以往的获得渠道有两条,一条是向社会异能机构递交发放申请,另一条是向校方递交发放申请。
这两种本质都是社会为S级提供的福利措施。社会异能机构会提供不同的减免服务,依照官方的家庭条件划分,闻绛拥有两次免费获得抑制器的资格。
两次机会已经用完,申请来的抑制器都到达了使用时长的极限年份,闻绛目前使用的戒指型抑制器由青池免费提供,后续维修费用需个人承担,它配有防护功能,这也属于质量检测的一部分。
其实在挡下江鹤虎踢来的铁球后,闻绛就觉得自己该申请产品维修,他回忆起这款抑制器的维修费,就不是很想面对这件事。
和闻绛关系好的,多少都掌握了点“看脸读出闻绛想法”的特殊技艺,谢启看完一眼,又多看了对方两眼,等闻绛开始写申请书后恍悟:“坏了?”
“应该只是防护的问题。”闻绛强调严重程度上的区别:“修好还能用。”
谢启和温天路从没申请过维修。温天路的抑制器换的和衣服一样勤,耳钉,项链,手串各种款式,每天换着花样戴,谢启则戴着没有牌子的黑色手环,谢启从来不珍惜它,根据论坛里的推测,他那一个定制的抑制器至少抵上延海中心区五六套房的价钱。
“你那个修好了也用不了多久。”青池发的都是基础款,质量能好到哪去,谢启无所谓地说,“明天给你个新的。”
嗯……嗯?忧伤的闻绛停下打字的手,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后下意识问:“这么快?”
一点儿前情提要都没有吗?就那种一掷千金前问“你要不要,要就送你了”,然后对面断然拒绝诱惑,铿锵有力回答“我才不要”,但兜兜转转几经摩擦,双方情感反而越发深厚的经典剧情。
闻绛从前没有参与过类似情节,也没冒出过让富二代好友为自己买S级抑制器的念头,现在突然经历人们经常讨论的“家世相差很大的两个人作为朋友如何相处”的主题事件之送礼篇,总觉得好像跳了很多拉扯步骤。
定制抑制器需要时间,谢启这回属于先斩后奏,搁在以前,谢启觉得闻绛不会想收,便也没自作主张过。对方上一次需要维修抑制器时也很忧郁,大概吧,彼时他技艺不精,从对方脸上看不出来,但已经和闻绛混熟的钱朗可以。
钱朗当时哥俩好地拍着闻绛的肩,戴的检测手环在闻绛的校服上压出一道浅浅的褶——价钱足以让闻绛的抑制器再续二十年,安慰对方:“别难过,你要去哪打工啊?到时候我给你捧场。”
“黑鸢尾剧团在招临时演员。”决定近期省吃俭用的闻绛面无表情地啃着午餐面包,“演完去爱丽烘焙,你想吃蛋糕可以来买,卖得多有提成。”
他认为自己还能再拉一个顾客,和钱朗双双看向谢启。钱朗表情真诚,无声传达“你就答应他嘛”,闻绛不“上台营业”的时候很难从他眼里看出什么感情,但其默默嚼面包的模样冲淡了许多距离感,谢启和他们对视片刻,最后去闻绛打工的店里买了三份蛋糕当做支持。
当初的谢启凭直觉领悟了该怎么做,如今二人关系突飞猛进,毫无恋爱经验的谢启有自己的新想法。
“早就定了,”他顿了一下,状若无意地强调:“和我的差不多。”
谢启的手环内置身份锁定系统,信息不可重置,同款的新手环已录入了闻绛作为佩戴者,以后旁人看它只会像看一辆车门被焊死的豪车。
闻绛自觉不浪费的退路疑似被堵死,姑且按流程问了一句:“我不要的话你怎么处理?”
谢启不可置信,眼里流露出强烈的震惊和些许委屈,突然扭头去看窗户,恶狠狠地说:“砸了。”
兄弟,你纯烧钱啊?
谢启说得到做得到,闻绛迅速妥协,诚挚道谢:“我要的,谢谢。”
谢启把头转回来,情绪依旧不太好,这个发展也过于偏离他的预期,他自觉两人的交往疑似不太顺利,姑且也按流程问了一句:“......有奖励吗?”
......居然是强买强卖。闻绛正要关闭申请页面的手停住,保守地打起太极:“你先说来听听。”
平静到近乎冷淡的语气让谢启更加萎靡,又憋着股无名的火气,他想不通这事,实在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做错。谢启倔强地选择继续抗争,提出要求:“下周温天路家的晚宴,你和我跳舞吧。”
闻绛随即说:“可以。”
闻绛轻松关闭页面,开始处理自己要做的第二件事。
谢启坐他旁边反应了几秒,大脑一时感到混乱。
所以牵个手不行,跳舞反倒可以?这到底是什么衡量标准?
不会是开玩笑吧,谢启警惕起来,如同狼看见了陷阱里的鲜肉:“真的?”
闻绛的确会开玩笑,闻言反问:“那别跳了?”
“我又没这么说。”谢启立刻没好气地反驳,他瞥向闻绛暂时还干干净净一片素白的手腕,到底心情诚实变好,改问:“你又在干嘛?”
“实践作业。”高明诚和他抱怨江鹤虎的时候他就在想了,自己的长期实践作业还没做呢,闻绛浏览着手机里的各种邀请,意图从里面找到适合的任务。
实践任务本质是为了锻炼异能,战斗系的学生会经常组织野外锻炼和对抗赛活动,生活系则需要利用异能来进行艺术创作,又或解决日常生活里的问题。
闻绛的异能为【戏剧舞台】,若要进一步划分则属于表演类,诚如论坛所言,到了S级的领域,异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无害,必然超脱了人类普遍认为的极限,但其实依旧有很多人对他的异能存在“刻板印象”。
大部分表演类的学生将来会活跃在荧幕和舞台之上,许多人对闻绛的猜测是毕业即出道,一飞冲天,在影视行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历史上首位S级名演巨星。
闻绛的指导老师苛刻地将之评价为“目光短浅”。
当然,表演仍是闻绛的异能最核心的部分。A级及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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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同类学生,实践作业多为在校外拍戏,参演话剧,做街头即兴演出等等,闻绛的实践作业则是完成别人发布的“扮演任务”。
感兴趣的人可以按照规定在相关网页上提出任务邀请,通过系统自动审查后,每周会随机抽选十个发到闻绛的账号里,由闻绛做最终决定,具体操作起来有些像接悬赏令,闻绛觉得可以做就接下任务,记一次实践作业成绩。
顺便一提,S级和超A级的学生不用参加抽选环节,可以直接发送给闻绛,闻绛之前收到了江鹤虎的“来演我的小弟”,已经选择了拒绝。
现在自己还要再接三个任务才算彻底完成作业,闻绛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时不时点一下最下方的“再抽十个”的按钮,始终没有定好,嘴上对谢启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跳舞当做任务发给我。”
.......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我说你怎么答应得那么快。”谢启往后一仰,靠回座椅上抱怨,倒也没有真的生气,他见闻绛选择困难,啧了声后拿出手机,把自己以前存过的页面打开,熟练点进直邀通道,边编辑消息边随口说:“这么难选?”
“确实。”闻绛承认道,不然他也不会让好友帮忙,又补充,“也不是做不了,我想着今天必须选一个出来,你的跳舞目前是最好的。”
谢启扬了下嘴角,展现出没什么道理的自得,但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这种自得就又变得理所当然,他懒洋洋问:“都什么内容啊,说来听听?”
闻绛念出自己刚好看到的任务标题:“扮演我的一日男友。”
“......”
谢启一下子坐直,声音直接沉下去:“谁发的?”
“匿名,接了才知道。”闻绛又往下看:“作为第三者破坏我家的婚姻。”
也不是没其他类型的,但短期内不好执行,光申请流程就要花时间,估计拿不到太多作业分:“混入维森特豪宅挖出宅邸夫人的秘密。”
看不出异能明确的发挥空间的任务也不能接,不然会被老师打回去:“做我的小白脸。”
闻绛看到了个备选项,念给谢启听:“帮忙调两只狗。”
上一个是倒数第二个,他看到最下面,沉吟:“驯化我的父亲。”
“......行,真有种。”谢启一开始在爆发边缘,被连番刺激后反倒收了回去,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又显得比之前还要吓人。
他身边现在没有具体该发火的对象,只有闻绛泰然坐着,叫他像座休眠的火山,岩浆翻滚着涨不出去。
“你之后还有作业?”谢启用力按下手里的邀请发送键,反复忍了忍后贴心提议,“要不后面也接我的得了。”
网页对邀请数量做了限制,禁止同账号反复发送邀请,谢启现在再看,自己的直邀通道已经变成灰色,无法点击。
他发了条消息给别人,原本自动关闭的通道很快就又打开了。
“再看。”好学生闻绛心中尚未放弃随机通道,左右离完成作业的最终期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并不着急。
这么说来,谢启能待在学校的时间说不定比他交作业还要短,闻绛没见过谢启的异能失控,但S级的异能,哪怕只是被判定存在异能紊乱的风险,就已经是相当严重的情况。
闻绛想起率先出国的钱朗,偏过头问:“你这学期不走吗?”
谢启愣了愣,拇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摩擦了一下,身上那股戾气忽然彻底散掉。
“不走。”
他仰回座椅上,看着闻绛的眼睛又重复:“不走了。”
10. 共勉
温家经常举办宴会。
他们一家人的喜好各不相同,宴会有时呈现出低调奢华的上流雅致,有时又风格急转直下,只为追求纯粹的享乐刺激。后者带头的一般是温天路,宴会具体内容往往不详,只听说对方有一次做得过火,惹得温老太太勃然大怒,还被下了三个月的禁足。
这次办的是温天路的姐姐的订婚宴,她偏好优雅的社交舞会,特地在仪式后半场安排了慢节奏的跳舞环节,地点定在玻尔酒店,一二层作主场,三层以上提供入住房间。
谢家和温家向来交好,届时谢启的父母也会来。
早在上个世纪,同性伴侣的话题就已掀不起什么浪花,谢启在邀请闻绛跳舞这事上犹豫过一瞬,主要是担心他那玩得太开的父母听到风声,进而自作主张把闻绛吓到。
谢启没打算火速见家长,以他父母的风格,只要朝他们递出个“开始谈恋爱了”的信号就足够。
他的父母也并不关心他的情感生活,反正玩得多么花都行,可能因为他们私下太过奔放和不加顾忌了,反而导致了谢启早早就产生抵触情结,将来八成是要走只为真爱献身的忠贞路线。
在闻绛接下跳舞的任务后,谢启就默认自己揽下了对方当天的妆造和出行。他似乎从抑制器事件里吸取到了些迷之经验,闻绛第二天突然被对方发来一个链接,点开一看,里面是各种礼服和配饰的照片,照片下面都没标着价钱,网页上也找不到品牌标志,比起店家橱窗不如说是个单纯的画册。
谢启:有喜欢的吗
闻绛:都行
谢启:行
谢启的行动力很快,下午闻绛又被量了圈身形数据,也不知道是谢启嘱咐过还是对面的业务水平实在高超,围着他的几个造型师很少问问题,倒是旁边的人一直在做记录,闻绛只需偶尔回答“都可以”和“挺好的”,最后双方似乎都很满意。
谢启的身份摆在那里,自己和他跳舞必然也会成为焦点,穿着打扮不可能不被注意,闻绛平时参加宴会不需要朋友帮忙包装,此时纠结则是种无用的矫情,他专注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只转着笔问过谢启一次:“你更喜欢《鲜花钻石》的剧情吗?还是《皇冠的游戏》?”
《鲜花钻石》评价两极分化,《皇冠的游戏》叫好不叫座,两部剧里都有一对身份相差悬殊的恋人。
前者的故事更具童话的色彩,身份低微的一方花光自己的全部积蓄,只为和意中人共舞一曲,但依旧遭到了贵族的嘲笑,而意中人被其心意打动,严厉惩戒了贵族,主动宣布要迎娶对方。
后者的故事则相对现实,角色身上佩戴的每一颗宝石都是尊重的重量。
谢启毫不犹豫地选了二,闻绛便在自己的表演课业本上的相应位置打了个勾,彻底把外形这部分交给了谢启。
换种冰冷的理解方式,前者能更多地展示出那位身居高位的意中人的权力,即便舞伴着装不合礼数,舞步僵硬青涩,Ta也可以依靠自己的权力颠覆默认的准则,肆意在舞会上进行惩罚和褒奖,后者则更侧重跳舞本身的呈现,严格依照规则获取分数。
谢启选了后者,那外部要素就不是自己该操心的范畴了,闻绛要面对的最大问题是,他没跳过两个男士做搭档的宴会交谊舞。
在同性话题得到社会更多的认同后,同性跳舞自然也不再稀奇,部分新编舞蹈会在传统的双人舞上做出适当的改动,闻绛让谢启先选了一边,然后对着视频观察另一边的对应动作。
从这开始就不能再让谢启着手,因为其本质仍是异能训练。
闻绛虽然会做必要的练习,最近也常往舞蹈社的地盘跑,但他的学习方式不具备任何通用参考性,目的也不是一周速成舞蹈大师。
闻绛的同桌,戏剧社的剧本成员林雯之某次路过看见他,和他坐在空舞蹈室的地板上看了三个小时的冷门歌舞剧——里面甚至根本没有闻绛要跳的舞。
拥有【妙笔生花】的林雯之只看每一幕的前十分钟,接着会在作业本上朝五种不同的方向续写,歌舞剧看完后两个人均表示今天学习充实,收拾东西各回各家。
林雯之的头像是只红色的小鸟,她走之前冷不丁问了闻绛一句“你想当主演吗”,让闻绛精神一振,生出警觉。
高明诚不擅长隐藏心事,自对方之后,闻绛就像出了新手村,再没遇上那么直接的红头找上门行为。他并非线索全无,之前闻绛在A级场和江鹤虎发生冲突,消息传开的第二天,林雯之看他的眼神就时不时变得若有所思。
闻绛和对方是很久的同桌兼搭档,去年还一起做了小组作业——至今尚未完成,总之他很熟悉对方的行为模式,从林雯之身上感受到些微妙的违和后,就有预感对方迟早要来找自己。
对方问的问题对于演员来说也没第二选项,闻绛诚实地回答了想,林雯之长叹一声,只情真意切地和他说了声“加油”,走之前又握了握手表示:“共勉!”
你也是一点多的信息都不给啊。
闻绛认真握手,虽面上不显但情绪传达到位:“共勉。”
他迈进了高端局的门槛,嫌疑人们纷纷开始按兵不动,过段时间再突然出击,还不肯一次说清,林雯之是今天,另一个人是两天前。
闻绛走得晚,到校门口时,谢家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他刚坐进去,手机就响了声提醒音,是温天路给他拍来张学生会办公室里的猫。
猫很可爱,闻绛礼貌回对方一个点赞表情。
谢启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的手机屏幕,片刻后问:“待会儿一起吃饭吗?”
手机又在嗡嗡震,闻绛看了眼,收获新的三张不同角度拍的猫咪照片,他礼貌地再回复一个点赞表情。
谢启的放学接送雷打不动,闻绛配合了对方几天,感觉对方有股这学期都不会放弃的气势,而钱朗人在国外,获取八卦的速度却跟每天都在学校里乱晃一样,闻绛还没说什么,钱朗就已经先大受震撼,再大感欣慰,反复思量后恍然大悟,主动问闻绛:“他是不是太寂寞了啊?”
是......吗?
闻绛看向谢启,对方被他盯得渐渐有些不自在,耳廓爬上抹红色,嘴上催促:“吃不吃啊?不吃算了。”
“不吃,今天太晚了。”手机嗡响了声,闻绛低头,是温天路又发来消息:没有三个赞吗?
闻绛没有理会,抬头见谢启耷拉着眼皮,干脆问:“你是不想一个人吃饭吗?”
放学一起回家已经不能满足谢启了——闻绛的冷淡态度应当在其中负1%以上的责任,总之,谢启下意识渴望开辟更多渠道,最近有往“包对象吃住”方向发展的意图,但依旧在第一步就遭到了闻绛拒绝。
然而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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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峰回路转,尚有抗争余地,谢启眼睛一下子睁圆:“啊?”
“我......”他突然卡了壳,在闻绛的注视下耳朵越来越红,忍不住扭头揉了把头发嘀咕,“草,太肉麻了。”
手机还在勤勤恳恳发来猫片,频繁的消息提示音委实有点吵闹,闻绛干脆设置了临时静音,谢启听见手机的动静皱了下眉,重新面朝闻绛时还是那张无所谓的脸,“算吧,”他云淡风轻开口,“你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中午吧。”
闻绛手腕上戴着黑色的抑制手环,他也从抑制器一事里获得了些经验,谢启如今说的吃饭,八成是去那种严重超出自己消费水平,也不考虑均摊的地方,闻绛单方面做出决定:“到时候我去一餐厅找你。”
既然是因为寂寞(待定)不想独自吃,那具体在哪吃也不是重点,他看学校食堂就挺好,很青春,很适合学生。
温天路此时发过来张窗台上的小鸟照片。
嗯?猫呢?闻绛下意识低头细看,立即感受到旁边射来股存在感强烈的视线,“行,”谢启阴着张脸,似乎终于忍无可忍,“......谁这么吵。”
“温天路。”相比林雯之,这位奇怪得更为明显,但时间点不对。林雯之的状态有迹可循,温天路在训练场时人还比较正常,之后都没怎么见过面,突然就发了恶疾,考虑到谢启和温天路有多年交情,闻绛观察着谢启的反应问:“你有什么头绪吗?”
谢启紧紧皱着眉毛,脸色没有任何好转,他咬了下自己的后牙,硬邦邦开口:“没有。”
闻绛没什么温度地看着他。
“......暂时没有,我不确定。”谢启犟了两秒,不太情愿地修正说法 ,以自己多年相处得来的经验为同圈好友担保,“他这么殷勤肯定没好事,你别搭理他。”
行吧,闻绛收回目光,他同样这么觉得。
他们打牌很讲牌德,牌桌上是一回事,牌桌下有无交流是另一回事,温天路和自己没有矛盾,每回见面很亲切,但很少在网上聊天,主动发消息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钱朗和谢启似乎也不想让他们私交过密。上学期,闻绛还会照常围观战斗系学生上异能训练课的时候,曾在卫生间撞见过一次温天路和外人,对其为人有些推测,只是没那些圈内人知道得清楚。
他在把最近变反常的温天路设成消息免打扰,和因为是重点嫌疑人所以要反向设置特别铃声,这两个选项间犹豫了会儿,决定暂时搁置此事。
谢启依旧眉头紧锁,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不开心,闻绛沉默了会儿指出:“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他想暗杀我。”
他那是想......谢启脸色更差,语气漫不经心:“他动不了你。”
谢启似乎担心闻绛害怕,又保证道:“到时候肯定是我先解决他。”
这战斗系生和生活系生的友情模式就是不一样,想打打杀杀真人互殴这种事想得如呼吸般自然,闻绛望向窗外,察觉谢启并未意识到他刚才只是想讲一个笑话。
他回忆起钱朗第一次带着自己去见谢启他们那天,那回他凭借高超的牌技在林巡的脸上涂了鸦,这件事其实中途也出现了点小差错,没人注意到他当时开的玩笑。
“……嗯,没事。”把笑话指出来只会让笑话更不好笑,闻绛决定顺其自然。
11. 小恐龙疑惑
截至目前,校内知名尖子生,文化异能全面发展的闻绛,手头有两项长期异能作业尚未完成,预计是要奔着死线而去。
委实不太符合人们对学霸的“提前一个月就做完全部假期作业”的刻板印象,但闻绛认为不是自己的问题。
说来也巧,这两项作业还都和谢启有些关系。
其一是去年闻绛和林雯之合作的小组课题,因为作业内容的特殊性和实验性,该作业现处于一个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甚至不确定已经做了多少的奇妙状态,想要彻底把控作业的推进情况,理论上需要林雯之成为S级,或者闻绛的异能进一步成长。
林雯之觉得A级才是她永远的家,对异能升级毫无热情,而闻绛已经是超出了观测范围的S级,再往上没有具体数值可供参考,异能的提升判定变得模糊,主要依赖于闻绛自己的感觉。
这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主角练功,反正随着不断的积累人肯定在变强,只是再没有具体的报告书,没法得知“今日练功内力+10,距离下一级还差90”这种信息。而根据闻绛目前的体感......他觉着自己八成或许大概可能没准在这个学期末,会有“我头发浓密,也变强了”的想法。
好在这项作业提出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很缥缈空虚,老师们也不为难,量力而行就好,死线从去年放宽到今年,闻绛和林雯之也心安理得采取放置态度。
他俩放着不管就是做作业的一部分。谢启是小组作业里的一个实验对象,S级和S级的异能碰撞听着总是令人热血沸腾,但谢启得到的唯一要求就是“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此事至今已无人提起。
其二是闻绛个人的实践作业,这项不能顺其自然,是目前重点在做的部分。
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任务着实很看运气,闻绛靠随机刷取完成十分之七后,作业就陷入了停滞态,最近他重整旗鼓,接下了谢启的跳舞邀约。
谢启发出的邀请很简洁,只要在温家的宴会上一起跳舞就行,他的邀请被闻绛接受后,要再经过老师的审核,增添细节要求,设置实践分的具体打分点,闻绛还对谢启进行了两次要求提问。
第一次提问是为了确定任务的大方向,谢启当时拒绝了拿闻绛当陪衬品的鲜花钻石选项,所以闻绛的总目标是保证跳舞成功,能在这场上流宴会里给人留下正面的深刻印象。
第二次提问发生在闻绛和谢启吃饭的时候,闻绛正在吃一餐厅顶层的渔粉,突然就收到了老师的消息。
会来一餐厅吃饭的学生基本都是战斗系,突然出现生活系的学生似乎令所有人都感到新奇,闻绛能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包括坐在对面的谢启,总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自己身上扫。
优秀的演员应当习惯受到瞩目,闻绛觉得没什么不好忍受的,谢启也是习惯被关注的人,但如果有谁看向他们这桌看的时间太久,或者太频繁,谢启就会抬起眼皮,冲着视线来的方向扫过去,那些存在感鲜明的注目就会嗖得消失,不再出现。
相比平时,今天周围的人似乎格外大胆,即便一开始转开视线,过了会儿又要悠悠转回来,像是被牵着根引线,这边一拽,就要控制不住地被牵扯过来。谢启知道这不对劲,吃到一半看向闻绛。
闻绛慢条斯理地吃着渔粉,舀起勺金灿灿的鱼汤递到嘴边,他瞧着很放松,背自然而然地保持挺直,吃饭时只稍微颔首,眼睫轻垂,勺中汤粉不洒出来半点,食物入口后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无端展现出种贵气。
他的吃相当然从不粗鲁,但刚开始给人的感觉并不是现在这样,谢启没找到他变化的时间节点。
闻绛和看自己吃饭的谢启对上视线,忽然福至心灵,眨了下眼后,那种属于老派贵族的气质就忽然散开,变成平时的自然和浅淡的慵懒,他面无表情地承认:“我故意的。”
如此被集中关注,自己又不能离开的时刻,不拿来练习演点什么总觉得很可惜。
生活系的异能大多并不酷炫,因为太贴近生活,和人类本就拥有的能力自然而然融为一体,他们的异能发动往往不易被察觉,亦是种优势。
而闻绛在这点做得格外突出,细细琢磨,就会感受到他收敛之下的恐怖才能,并不愧于S级的评定。谢启第一次发现这点时也很惊讶,如今听见又莫名地会有点得意,难得坦率地夸:“挺好的。”
闻绛认同地说:“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虽然温家晚宴上要跳的舞很有慢节奏重礼节的传统贵族感,但“场外”需要的不一定就是这种人设,闻绛顺势进入正题,问谢启有没有补充要求。
谢启想了想,加了条“不准和别人跳”。
闻绛点头说“可以”。
在经历了对方的多次拒绝后,如此爽快的答应简直令人受宠若惊,谢启反复看他几眼,又加条件“散场时和我一起走”。
闻绛表示没问题。
谢启心思活络,再加条件“整场宴会不能擅自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闻绛比出ok手势。
谢启恶向胆边生,提出“宴会结束后也都和我一起吃午饭”。
你当加上宴会俩字就算任务条件了吗?闻绛公事公办回复:“以后再说”。
本次提问是为了确定主体以外的配置需求,此时距离温家的晚宴仅剩今天一天,特地选在这个时候搞突击补充问答,恰恰是为了不给闻绛准备的时间,闻绛并不意外。
他照着任务流程给谢启念了几个“舞池外”的人设参考方向,有冒失类,急躁类,优雅类,反串类,怯懦类,强势类等等。
没能获得吃饭保证的谢启耷拉着脸,听闻绛念人设时视线落在桌面上,渐渐游移飘向闻绛左边,“你维持原样就行,”他的视线又丝滑地移到右边,“……你表现得亲密点吧,好歹是舞伴。”
闻绛充分领悟了对方的意思,最终将方向定为常规类。
在闻绛把高明诚移出“红头嫌疑人”列表,着手实践作业的这些天里,他开始被牌友1号频繁发短信,又突然收到来自同桌的共勉,眼下晚宴将至,明天就要迎来检验自己异能训练成果的时刻,闻绛并未碰上任何新的乌龙事件。
林雯之和他说完那句“共勉”,就立刻投入了她自己的剧本事业里,暂时没空理他,而温天路主打一手边缘OB,消息发得很勤快,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干。
温天路发消息还挺讲究分寸,太早太晚的点都不会发,被闻绛无视也不会生气,惯例每天发几条,运气好被回复了就趁势再发几条,十分懂得自娱自乐。
闻绛把这事告诉钱朗,钱朗“哎呦”一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发消息叮嘱闻绛:别理他,他心可黑了。
钱朗还记着当初林巡见面又带小情人又拉闻绛打扑克游戏,立刻搬出有力证据:他和林巡玩得可好了!
钱朗:你不要相信他的伪装!
钱朗: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同流合污,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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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绛感慨:你的语文水平好像进步了
......这是重点吗!钱朗抓抓头发,意图在海的那边代替闻绛开动脑筋,但其实他也拿不准这算好算坏。
他们这帮人彼此从小见到大,其实有些地方很像,对待“自己人”和“外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只是程度深浅的问题。
所以这要么是个好签,不管温天路是真对闻绛感兴趣,还是因为短信阴差阳错发生了啥吧,如果将来“闻绛看护人二代”谢启要提前离开学校进入秘塔,那还有“闻绛看护人三代”温天路可以启用。
要么,这就是个下下签了。
***
夜色已深,整个沁缙园依旧灯火通明,因为温家如今的小少爷,沁缙园已经有了不夜园的别称。
温天路待在二层露台,四角的灯盏将周围照得透亮,他刚结束了几盘游戏,百无聊赖地刷起青池论坛的帖子,晚上帖子更新速度不比白天,最上面的爆贴依旧是《我去你猜我在一餐看见谁了wj来一餐吃饭了》。
2L
生活系去一餐?wj终于要转系了吗
3L
楼上能别做梦了吗
4L
xs,3楼别酸
5L
一餐厅什么时候成战斗系的地盘了?人家想偶尔换个口味不行啊?
......
没什么用的口水仗,温天路以前觉得论坛帖子都很乏味,最近倒是找到了些新的乐趣,他刷着刷着有些好奇地想,如果自己发个《闻绛已和别人表白》的帖子,能在论坛首页挂上多久?
他手里还有“实锤”呢,闻绛的账号亲自发来的“喜欢你”。
温天路笑了声,他当然知道这“实锤”其实不可信,之前在训练场见到闻绛的时候,闻绛表现得也不像对自己发过告白短信,虽说在【戏剧舞台】面前,他也不能打包票自己的观察是对的。
而且即便钱朗不在了,闻绛也还可以攀着谢启,他完全看不到对方再招惹别人的意义。
但是嘛......
钱朗发来的消息兀自打断了温天路的思路,对方在熟悉的人面前会变得很话痨,大晚上开始拉着温天路洋洋洒洒聊天,先吐槽海外生活,分析自己现在待的异能理疗机构的水平,再顺势拐回延海,一路聊到过去青春洋溢的校园时光,途中语焉不详地提及,自己出国前曾用闻绛的手机乱发消息。
温天路挑了下眉。
***
温天路:(笑)多有趣,我觉得挺好玩的。
钱朗看着温天路发来的消息,表情有些凝重。
S级能力者对【绝对信任】有抗性,想要“中彩”,需要S级情感上的配合,比如这消息就那么正正好打在了人的心巴上,实在是想信,但哪怕是真心实意的表白,钱朗也觉得温天路不会动摇分毫。
对方现在这样逗闻绛,更像是“叫不醒装睡的人”,钱朗了解自己的异能,人眼睛一直闭着装睡,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真睡着了。
而以钱朗对温天路的了解,能恰如其分戳中对方好球区,激发这位温家少爷的兴致的情况应该是......
思虑片刻,钱朗给闻绛发消息。
钱朗:绛啊
钱朗:你有婚约在身吗?
他发完后觉得自己的思路还是有些狭隘了,又立刻补充问题:你喜欢玩出轨吗?
闻绛:......
闻绛:?
12.煮沸的水
人们面对难缠的追求者时,有一种戏剧化的拒绝方式是找熟悉的人假扮情侣,营造名花有主的假象,从而让旁人知难而退,不要再反复纠缠。
这高低需要看得起对面的道德感才能成功,钱朗不抱期望,第二天为闻绛贡献两条锦囊妙计。
闻绛此时正和谢启在一起,对方负责他的出行打扮,早早就把车停在他家门口把人接走。要换衣服前,闻绛收到钱朗打来的电话,海外的军师向他提议:“你跟他强调一下你单身。”
此乃投石问路之计。
闻绛沉默反思了下自己接受过的常识教育,正常来讲,如果错误给别人发了告白短信,之后又主动提及自己目前单身,应该只会让误会加剧。
但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自己对温天路的癖好不知根不知底,最笃信的地方是对方牌技不如自己,闻绛决定虚心采纳意见。
闻绛给温天路发消息:我单身。
温天路回得飞快:我也是^^
闻绛面瘫着脸把消息转给钱朗,汇报成果:“好像没什么用。”
“噫。”钱朗看着记录语气嫌弃,他太熟悉对方这种样子了,连忙又问闻绛:“他很烦人吗?”
“也没有。”闻绛想了想,做出中肯评价,“其实还好。”
目前确实没出现令人困扰的情况,对方发的小动物照片也都很可爱,今早还充分发挥自己的异能,给闻绛发来张用冰雕琢的小兔子。
晶莹剔透的兔子被放在白色的圆桌上,上半身抬起,用前脚去碰某种盆栽植物垂下来的叶片,看着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闻绛真诚地给对方回了一个小恐龙点赞的表情。
温天路:等你来了送你吧
闻绛:不用
闻绛今天要参加温家的晚宴,理论上肯定会和温天路打照面,找对方拿兔子说上几句话,或许是个借此观察对方的好机会。
但自己的首要任务是做一名亲近搭档,在谢启视线范围内活动,跳舞时会和对方配合得很好的舞伴,和实践作业的成绩相比,其它的事件触发都可以后置。
“还好的话,也可以先不管他。”钱军师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献上第二条秘计之按兵不动,“随便他了,玩人者人恒玩之,你也不用跟他讲什么道义,反正都是他自找的,他说什么你都别信就行。”
闻绛感慨:“你语文水平真的进步了。”
连玩人者人恒玩之这种句子都会说了。
“......你不要打岔!”钱朗絮絮叨叨地再次强调,“特别是哪天你有对象后啊,就算要玩也绝对不能找他玩的。”
也不知温天路背地里究竟是何许人也,让钱朗始终不忘“玩出轨”这个微妙的选项,他和谢启一样,自己不是爱乱搞的人,但面对朋友时就会自然切换成另一套包容标准,好像这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闻绛有时候能从中窥见些钱朗所待的圈子的影子。
想演好角色就不能忘记这种细节塑造,是闻绛从中得出的结论。
他不忘自己的正事,又和钱朗简单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谢启应该是提前清了场,带他来的地方除了工作人员就他们两个客人,比较奇怪的是换衣间的建造材质过于硬核,看着轻薄其实能防爆破,据说进去后还会接收不到信号。
“哦,我小时候在这里异能紊乱过一次。”面对这个问题,谢启说得轻描淡写,“家里就把这里改了。”
闻绛试图揣测其中的改建理念:“如果你之后再有紊乱征兆,就先把你锁进换衣间?”
“理论上是。”但这用的都是好多年前的材料了,自己又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谢启无所谓地说,“其实没什么用,早关不住人了。”
现在还能起到一个让我和外界消息隔绝的作用。闻绛默默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留在外面等他的谢启,以防有谁有急事找他。
说起来,钱朗也好谢启也好,和温天路的关系应该都是“朋友”。无论是在外界的印象里还是在闻绛的记忆里,他们仨,再加上江鹤虎和林巡,这些人一直是一伙的,有着打小建立起的情分。
不过谢启之前丝滑思考了在物理意义上揍温天路,钱朗刚才又丝滑提议在心灵层面上遛着对方,闻绛觉得他们的友情不能以普世价值观追求的友情来判定,温天路估计也能丝滑地对小团队里的其他人做些什么事。
***
——比如说丝滑地插足朋友的感情。
这种揣测其实很多,但在行动层面上,温天路还真没干扰过他从小见到大的几位朋友们的爱情。圈内人私下里嘀咕温天路虽和他爸一个德行,但至少不会对朋友妻下手,传到温天路耳朵里时,他总是笑盈盈地并不反驳。
自己也没能下手的对象啊,温天路想,谢启万年光棍,江鹤虎本性就是个爱打架的小鬼,林巡和自己本来也是能互换玩物的关系 ,哪里需要抢,抢他的又有什么意思。
至于钱朗,钱朗是最不行的,因为自己想做的不能简单概括为搞已婚人士,或者拆散已经谈起恋爱的情侣。
他只是喜欢看见一段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光鲜亮丽的关系,骤然迎来破裂。把话说得粗糙,就是比起偷-情,他更想看捉奸,费心思藏起来的事一定要有被捅破的那一天,如同大片的冰晶在阳光下爆开,炸开的每一朵冰花都闪闪发亮。
但温天路不得不承认,钱朗和霍夏彤彼此分开尚有脑子,合在一起就是对笨蛋情侣,笨蛋间的爱情是甜腻的奶油,沾上了只会留下令人不适的触感。
而如果大家将来都走上了利益联姻的道路,这条道上这么多人,也不缺周围这几个,代价和快乐放在天平上一衡量,温天路不介意自己继续做一个“不欺朋友妻””的好朋友。
他料想自己应该会保持这种状态很久,直到几天前,林巡忽然给他发来消息,内容让温天路有些惊讶,是说闻绛之前给自己发了条告白短信。
还很迟疑的加了句“不知道他想干嘛”。
游离在圈外的S级,自进入青池后就越来越熟悉的名字。来自闻绛的“告白”......说实话温天路觉得无所谓。
训练室里见到的闻绛,根本不像要另攀高枝的样子,而且江鹤虎也收到了奇怪的消息,自己收到的内容又和林巡撞了,合理的推测无非就是误发,当时在玩游戏之类,就算是想玩多线发展骗人感情的手段,哪个蠢的会同一时间发同样的两条,对象还是他俩。
可,林巡难道看不出来这很“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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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温天路:真心的?
林巡:肯定假的啊
你知道你还问?温天路打下几个字,却在发送前停手,随即意识到对方这样其实比直接信以为真更奇怪。
身为校外生的林巡能见到闻绛的时候恐怕比自己少得多,就算真要上演那种林家大少打算收心的闹剧,也找不到感情培育的前提。
他把聊天框里的话删掉,试图以纯粹的对猎物出手的心理来思索对方的想法。
毫无疑问,闻绛的外表无可挑剔,哪怕是见惯了各种明星的林巡,也不能违心说闻绛的长相不过是普通好看。
只论皮相,那肯定是张会被很多人评价“仅仅带出去就足够添面”的脸,林巡是基于什么理由在这里犹豫——若仅将对方看作美丽的装饰品,告白的真假其实并无意义,借机留下份拿来说笑的谈资才该是目的。
这让他敏锐地从中嗅到了什么,温天路的心里像要烧开一锅沸水,水面咕嘟咕嘟地冒出蠢蠢欲动的泡泡。
温天路:你想和他玩玩?
林巡一时没有回他。
......花的时间可真久。
居然要花这么久。手机屏幕右上角代表时间的数字平稳地变化,流逝的每一分钟都像往沸水的下方加入新柴。
林巡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闻绛的?久违地,温天路再次鲜明体会到某种熟悉的“抽离”感。
自闻绛以一种天降的方式进入圈子后,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内部关系就隐隐有了新的分法,或者说产生了动荡,温天路在等待中回忆起轰动了整个青池的,闻绛入学后的第一次的登台表演。
他当时坐在剧场的二楼,在闻绛上场后,很快就感受到了自己和所有人的格格不入。
属于特等席的房间里,纯粹来凑热闹的林巡,时不时抱怨好无聊的江鹤虎,为闻绛说话“马上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的钱朗,觉得他们全都吵得要死的谢启,无一例外都陷入了一种专注的沉默。
温天路扫过他们的脸,没能得到任何一个人的回应,他向外望去,讶然地发现这种沉默与楼下的观众席达成了完全的统一。
只提供给青池“上层”的包厢也好,容纳着“下层”的大堂也好,交头接耳的嘈杂低语尽数消失,不时在座位上玩闹穿梭的身影没了动静,悄悄投向手机或课本的视线回归唯一的焦点,整个剧场只剩下了台上的声乐。
S级的【戏剧舞台】。
无形的幕布于此刻拉开,将人带入剧目里的世界,温天路惊觉自己是唯一一个仍能转移目光的观众,如果他不曾幸运地在无人的剧场里有过神秘的惊鸿一瞥,他猜想自己也会为眼前的表演沉迷。
但他见到那仅此一次的演出,这仅有的转折点,竟然将他和所有人隔开,温天路一直以为戏剧结束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常,但如果,他身边的人们已经发生了超出他预料的变化呢?
某种隐秘的快乐,混着蒸腾而上的白色雾气弥漫开,在看见林巡总算回出了一个“都行吧”之后,温天路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温天路:是吗
温天路:好巧
温天路:闻绛也给我发了^^
他开始有兴趣了。
13.准男友
温家长女温如月的订婚宴,理所当然般不包含任何真心实意的甜蜜。
相比伴侣,温如月对舞会的环节更感兴趣,她在大厅里转了圈,看起来对布局极为满意,然后叹着气问:“我把别的地方都炸了,就留下这儿好不好?”
“可以吧?”温天路接话,“你炸得好看点儿,大家都会满意。”
他们的父亲瞪了他们两眼,并没能阻止姐弟俩的嘻嘻哈哈,直到冷若冰霜的母亲皱着秀美的眉毛,也瞥了二人一眼,吵闹声才总算消停。
温如月是做好表面功夫的大头,她最先进入状态,宴会尚未正式开始,温如月就挂上标准的笑,和自己名义上的准丈夫共同在一楼跟长辈们打招呼。温天路则趁机溜走,靠着二楼的栏杆刷手机,因为无聊开始挨个询问没来的人的进度。
温天路:到哪啦?
闻绛没有回复。
﹉
温天路:到哪了?
谢启也不回复。
﹉
温天路:到哪了?
钱朗:???
钱朗:到国外了
﹉
温天路:到哪了?
江鹤虎:?
江鹤虎:你提前俩小时开始催人?
江鹤虎:早着呢
﹉
温天路:到哪了?
林巡:快了
林巡:那谁来吗
温天路:谁?
林巡:你说是谁,共同准男友行了吧
﹉
“共同准男友”?温天路一下子就笑出声,他真没想到还能从林巡嘴里听到“共同准男友”这种词。
不过要说“共享玩物”,温天路得承认,即便他坚信世上存在比闻绛演技更好的神秘演员,也很难把闻绛和这种词汇放在一起,甚至一想到内心就会觉得分外诡异。这可能也是他自己目前只敢给闻绛发发照片的原因。
自己对闻绛的评价或许比自己以为的要高。温天路漫不经心地拍了张舞会场地上方的巨型水晶吊灯,上面绘制出了流光溢彩的飞鸟,接着将照片发给闻绛:你们都没来,我好无聊。
温天路:丧气的团子.jpg
对面一如既往地沉默,温天路无所谓,就当是在对墙说话,自得其乐地继续发消息:你今天跳舞吗?
这次片刻功夫后,温天路的手机响了起来,谢启给他打来电话,言简意赅地开口:“闻绛和我跳。”
***
谢启并没有趁男朋友换衣服时偷偷查对方手机的打算。
或者说,如果他真想查一个人,那悄无声息的方法多了去,能查得更彻底的方式也多了去,倒也无需用这种。
真正让他稍微坐立不安的,是换衣间里传来的轻微动静。
本就敏锐的感知力不知不觉间更上一层楼,看不见的气流绕过房顶,穿过大厅,钻过细小的门窗缝隙,裹挟着声音主动递送到他耳边,让谢启很快察觉自己的异能出现了轻微的扩散。
谢启扫了眼手腕,黑色的抑制手环上显示出“异常值:3”,属于社会承认的安全范围,故手环的抑制效果也没有启动。这比闻绛过去一直戴的,只要接触到皮肤就会抑制力无脑全开的老款戒指要智能许多。
异常值是S级能力者被密切关注的指标之一,它代表着脱离了能力者操控的异能外泄程度,既包括紊乱、失控、暴动等能力者主观上无法控制的状态,也包括无意识下的自然外泄,只要能力者回神就能轻松收敛。
除了天赐之礼,非凡之人,众生顶点,世界的塔尖等高强度的赞美词汇,大众对S级能力者也有“容易暴动”,“不受控制”,“大概率有精神问题”等祛魅评价。
不过准确来说,高阶能力者对异能的掌控力远超出低阶能力者,只是他们各阶的评判标准不一样。
D级的异能者即便发生异能暴动,也几乎不会造成大范围影响,导入官方通用的异能数值安全检测体系,他们的平均能力外泄值在50以下就会被判定为可控。
而谢启刚才发了下呆,只是异能的自然外泄,就有海量的信息开始朝他汇聚,他小时候远比现在要弱,但一次“25异常值”的紊乱仍然几乎摧毁了他身处的建筑。
S级的【风暴】,远远超出了常规风属性的能力范畴,碾压式的暴力与躁动,连续三期被评定为需要尽快进入秘塔,谢启能一直留在外界上学就已经是家世特权的体现。
他日常被允许的能力外泄值上限仅有9,再低会被能力者保护机构声讨“忽视人权”,温天路是15,闻绛则是20,S级最高只能到20。
某种意义上,他和闻绛的异能展现方式是两种极端。
二楼有人在悄悄询问今天来的陌生客人是谁,又被别人打断,本不该听见的走动声和交谈声拉回了谢启的思绪。
异能的外泄放大了听觉,若再进一步,他还能通过气流获得模糊的“触觉”,这搁在平时除了吵闹没别的用处,谢启让那些气流平息,把自己的感知降回正常水平。
闻绛此时脱下了自己的上衣。
气流一瞬陷入停滞。
换衣间里,有人的指尖搭在礼服的布料上,顺着腰线向下,接着轻轻抖落开,轻薄透气的白色内衬拥有绸缎般的质感,能恰到好处地贴合肌肤,胳膊伸进袖管,传来彼此摩擦的细微响动。
谢启的视线滑向桌面,耳朵渐渐烧红起来。
异能值降到0,一切皆回归控制下,看不见的空气缓慢地,安静地重新开始流动,其他杂乱的声音尽数消失,唯独换衣室的响动在耳畔放大。
这也是人之常情……谢启揉了下眉心嘀咕着,无意识看向闻绛留在外面的手机,屏幕上自动浮现最新发来的信息内容,他的视线因此停住。
“谢启。”闻绛忽然在没有外人的房间里平淡开口,他知道对方听得见:“你是想聊天吗。”
谢启一惊,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神立刻转回紧闭的换衣间。
闻绛的问句听着像个陈述句,边将扣子挨个扣好边指出:“我的衣摆刚才动了。”
这是从哪形成的“自然风”啊?
“......哦。”谢启顿了顿,混乱的思绪在被发现后倒是捋顺得飞快,他捂了把自己的耳廓降温,干脆长腿一迈,走到房门前随意说:“温天路问你跟谁跳舞,要我回他吗?”
“都行。”闻绛整理好自己的袖口,顺势把手搁在裤腰上,尽显兄弟区区换件衣服的坦荡。
谢启扭头咳嗽了一声,他似乎也是有几分“演技”在的,在用自己的手机翻出温天路的电话后,刚刚那种略微的不自在就全然消失,眼角眉梢皆露出明显的不耐,彻底成了另一种状态。
“闻绛跟我跳。”谢启靠在门侧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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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咄咄逼人:“还有事?没事别问了。”
啊,监护人之一上线了。温天路嘴边的笑容浅淡下去,声音听着倒是一如往常,“我很无聊啊,”他盯着大厅里来回移动的人头抱怨,“你们都没来,我只好主动骚扰你们了。”
谢启并不给对方面子,闻绛拿起黑色的外套,听见门那边的谢启扬声说:“你手机里那一堆还不够你找吗?季家那个十三,还是十七号?他不也来,你和他跳不就得了。”
这听起来可不像给“朋友”的编号啊。默默吃瓜的闻绛平静地把外套穿好。
“啧,你今天火气真大。”哪有狗和人跳舞的道理?温天路笑了声:“问下而已,再说搭档又不固定——”
“他只和我跳。”谢启强硬打断温天路的话,“你听不懂?”
电话那边陷入沉默。
有两股尖锐的,冰冷的气息通过电流浅浅交锋了一瞬,但在温天路重新开口后,那股凝滞的气氛又自然散去。
“是吗?闻绛没意见的话,我也没意见,”温天路的话里仍旧带着笑意,似乎纯粹对此觉得新奇,“不过你是不是管他管得太紧了啊。”
“闻绛也没说过我烦吧?他想拒绝我,肯定就直接跟我说了,他既然没说......那不就是人家的正常交友吗?”
温天路换了个姿势靠在栏杆上,语气里显出几分混不吝来:“再说了,试一下又没什么坏处,你也不觉得闻绛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吧?”
或者说,是那种稍微给点好处就能被轻松勾走,还自以为掌握着所有的主导权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用你来告诉我?”
谢启的语气徒然低沉下去,温天路意识到对方这下真动了怒,对闻绛口头上的恶意揣测似乎远比“不被明确回绝的骚扰消息”令他恼火。
“管好你自己手上的破事。”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粗暴挂断,温天路咋了下舌,倒是也习以为常,谢启的脾气一直都不太好,进了青池后才越发收敛。
对方甚至收敛得太好了,搁在以前,哪是这么两句话就能结束的。
一楼的人越来越多,二楼的看台因此变得显眼,温天路转身回了包厢,坐在沙发上重新翻起消息记录。
都不需要可以刻意翻找,只用随手向上滑动一下,略过好几条自己的自说自话,闻绛发给他的最新的一句是“我单身”。
片刻沉默后,房间里响起温天路低低的笑声,他笑得越来越畅快,余光中瞥见桌面上的那只今早做了半天的冰兔子,笑声才渐渐止住。
兔子一直靠异能保持着形态,温天路扯了扯嘴角,那只兔子就变成股白色的冷气,转瞬间消散在空中。
压下一丝浅淡的,没有根据的不快,温天路叹息一声,突然觉着自己也能理解林巡的某种心情,不论事实如何,也无所谓背后的具体原因,反正情感上,他越来越希望发出告白短信的就是闻绛本人。
他滑动屏幕,姑且附和了林巡给出的头衔,给对方发消息:或许不是共同准男友。
温天路:好像谢启也收到了呢。
手机弹出新的短信,一直没改备注的“puppy”适时来问,能不能有幸邀请对方跳舞。
嗯......所以是十三还是十七来着?他自己也不记得了,温天路弯弯眼睛,顺手轻快回复:滚。
14.问题不大
闻绛记得名字的“上层人”其实很少。
把青池的上层交际圈看做一个整体,他原本一直在圈外,然后飞跃式地进入了最中心的小圈子,就像从山脚突降山顶,还是落在山顶塔楼的塔尖上,中间山路上的大部分人连看都不曾看到。
这之中的许多人是想过结识闻绛的,一开始,他们衡量着这个忽然被钱朗带来的S级平民的价值,并不介意在得出结论前,先将礼物堆上对方的课桌。
礼品不是早上突然出现,就是托管家或仆人捎来,也有的会在路过时喊一句“喂”,把礼物扔到闻绛怀里,闻绛几乎没见过他们的面,东西也很难找到退回的渠道,他很快就放弃了常规的对待礼物方式。
钱朗对此也颇有微词,但思考方向和闻绛偏差不小,闻绛听见过对方嘀咕:“这也有脸送。”
等闻绛和谢启变得稍微熟悉些后,很快就发现对方也和钱朗的想法近似,谢启见过两三次闻绛被堆满东西的课桌,最后一次出于好心,用异能把那些包装精美的礼品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
“你的异能是演戏?”
对于当时的谢启来说,能主动开口和闻绛多说两句,就已经是足够少见的情况了。礼盒从空中哗啦落下,在垃圾桶里堆成小山,顺坡滚落下来的方形盒子掉到谢启脚边,被对方踩扁踢回垃圾区内,闻绛看见里面露出什么亮晶晶的饰品。
谢启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散漫地提醒闻绛:“你要是不想收,到时候就演好些。”
闲言碎语里清冷自持,自尊心高的闻绛站得笔直,表情淡漠,他也从昂贵的礼物垃圾上移开视线,好像这同样不值一提。
那种最典型的高岭之花多是这样,明明没有将这场示好游戏看作羞辱的资本,却依旧会产生愤懑,鄙夷和不甘。有的人喜欢百依百顺的情儿,有的人就喜欢这种带刺的,带寒的,因为更有成就感。
闻绛对谢启强调:“不能太好。”
“我也有限制。”一个演员老说不能演太好也很怪,闻绛没再多言,从谢启旁边经过丢下一句:“你要是有兴趣,记得来看。”
谢启余光中瞥见闻绛几乎不会摘下的戒指。
三天后,闻绛在青池剧场完成首秀,王子收起沾血的长剑,漫不经心地跨过地上镶满珠宝的王冠,他将黑色的手套放在胸前,朝台下优雅行下最后一礼。
灯光熄灭,幕帘合拢,全场先是一片寂静,接着是如浪潮般此起彼伏的小声吸气,人们如梦方醒地看向彼此,观众席上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直至掀开幕顶,飞出窗外,整个剧场突然爆发出盛大的欢呼,掌声犹如雷鸣。
谢启陪钱朗去了后台,故事中身负血海深仇,步步为营诛杀仇敌的主角敛去了肃杀锋芒,顶着张面瘫脸被感动的钱朗来回揉搓夸奖,和对方在台上极其鲜明与强势的形象相比,他现在的样子居然还对比出些慵懒和柔软来。
闻绛看见谢启,继续之前的话题说:“还可以演得更好。”
他又话锋一转:“但不能给你们看。”
“……”
谢启自己也不被允许在训练场使出全力。
生活系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微妙,即便同为S级,也很难被人用同样的目光衡量,但闻绛得以借演出提醒所有人,他到底拥有顶级的资质。
……真是这样吗?
先前那种听到“油性笔”啊,“水性笔”啊的对话时的微妙预感忽的再度漫上来,谢启鬼使神差地吐槽了对方:“这不就等于没有。”
“有的。”闻绛满意地说,“等你们习惯了就能看到了。”
他们这边氛围轻松,在另一套体系的审判之下,与谢启所说的一致,自那天起,随便送礼的行为锐减,成功降到钱朗比较满意的范围内。
在闻绛看不到的地方,圈子依照自己一贯的规则运行,高位者决定低位者的权限,他们理应参与不同规格的游戏,享用不同等级的猎物,故自然而然地,之前的大部分人丧失了和闻绛攀谈结交的“资格”。
之后偶尔收到一两份礼物,钱朗会率先给出意见,再后来有时会加上了谢启,闻绛一般会托着腮看他俩评判,结果怎么处理都会点头说好。
他能看出朋友们的顾虑。那些礼物如果“不合适”,谢启表面不会说什么,但给闻绛送礼的人也不会出现第二次,钱朗则比较啰嗦,一定要和闻绛嘱托几句,但对方不是每次都能组织好语言。
闻绛收到过一份附赠精美卡片的礼盒,谢启当时在场,他扫了眼卡片落款后冷笑了声,直接顺走礼物离开了教室,片刻后楼上响起一连串重物撞击墙面的古怪动静,钱朗和闻绛双双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收回视线当做无事发生。
钱朗按照惯例要和闻绛说些什么,但表情又有些苦恼,憋了会儿只含糊地憋出来一个“太爱玩了,不太好”。
闻绛知道钱朗其实说得很勉强。
他和谢启就算自己不玩,也无法以批判的目光看待爱玩的人,哪会想那么多别的。真要细究这点,人家在这方面骂上一句,大概能把自己的很多朋友,乃至远近亲戚都给骂进去,委实有点自虐,他们的生长环境,也无法提供给他们这方面的道德土壤。
他们肯定也觉得世上绝大部分人,并没有资格跟他们提这方面的要求。
只是因为朋友主要生活在另一种环境里,且没有任何被同化的意向,所以钱朗和谢启才会把一些感觉算做过头的人给筛选出去,温天路和林巡甚至挤不进这一行列,毕竟那俩人的眼光其实非常挑剔。
“也不用说这些。”谢启两手空空回来时,看见闻绛伸手摸了摸钱朗的头,没头没尾安慰对方:“很努力了。”
谢启:?
几个意思,一个人全程在教室坐着,一个人专门出去了一趟,到底谁在努力?
“啊?”钱朗瞪大了眼睛,似乎很少被人这样冒犯,闻绛想起他虽然常见钱朗跟别人一视同仁般的嘻嘻哈哈,但的确不曾见到有谁对钱朗“返还”。
他移开手后钱朗也摸了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哎呀”一声,突然站起来对着闻绛的头就是一顿乱揉,嘴上大喊:“哎呀,太怪了!好不习惯!”
这也是交友代价的一部分吗。闻绛面无表情地接受对方的蹂躏。
他抬起眼皮,看见谢启在门口盯着他们,表情是难以形容的微妙,干脆也朝对方抬了下手。
谢启移开视线摸了把自己的脖子,又慢吞吞地移回来,最后凑过去低下头,闻绛的手就正好碰到对方柔软的发丝。
“......太幼稚了。”他嘀咕着抱怨了一句,等闻绛主动拿开手后直起腰来。
闻绛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清晰感受到青池所遵循的另一套标准,在那之下,好坏高低自有新的说法,礼物的事情如此,其他事也如此。
他也曾在A级场的卫生间撞见某位外校生跪在温天路脚边,温天路当时看见他,还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跪在地上的人并拢着双腿,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闻绛很轻易地就扫见了脖子后面的数字。
所谓十三号十七号,或许就是指这个吧,闻绛并不意外。
屋里的“自然风”不知不觉间停了,闻绛最后轻碰了下胸前的银链,推门出去的时候谢启刚挂掉电话。他发现外面静悄悄的,工作人员一个也不在,再瞥一眼谢启的脸色,很快了然对方在生气。
这也是常见的光景,谢启日常只有“凶巴巴”和“冷冰冰”两种状态,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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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要闻绛来分的话,他还能给谢启分出“长时间生气”,“短时间生气”和“超短时刻生气”等小分支。
随着闻绛和谢启越来越熟,第一种生气类型已经几乎见不到了。谢启听见开门声表情就缓和许多,转过头时只眼里还余点未灭的火气,他在看见闻绛后就突然僵住,闻绛看见那点残存的火星熄灭,谢启整个人都服帖下来。
是如今最常见的“一秒熄火型生气”,闻绛了然,经过谢启走了几步发现对方没有跟上,又转过身问:“走吗?”
“走。”谢启从侧方跟上来,盯着闻绛瞧了会儿,撇开看着前面说:“很适合你。”
钱朗离开后的谢启,夸人的频率微妙地得到提高,仿佛认真学习了钱朗的鼓励式教育,闻绛颇受触动,也回应对方一个鼓励:“你的功劳。”
他们二人的服装主基调都为黑色,但在配饰细节上做了区分,装点使用的元素互相对应,既能凸显各自的特点,没有穿着类似的同质感,站在一起又格外协调,让旁人轻易就能看出是一对搭档,处处可见那些造型师们花费的心思。
他们甚至还带着同款的抑制器呢。
服装造型非常给力,剩下的就全看穿着的人如何表现,以防万一,闻绛昨晚连电话快捷键都暂时设置成了谢启的号码,方便随时联系。
届时等围观完前面的订婚祝贺流程,就会到考验二人的跳舞默契的时刻,闻绛没有和谢启提前排练过,这个在实践作业里属于“作弊”范畴,毕竟正常来讲,社交舞会上多的是双方第一次见面的情况。
闻绛朝谢启伸出右手,眉眼变得柔和,朝对方轻轻笑了下,谢启的耳朵尖忽的红了,将自己的手搭在对方的手心上。
闻绛:.......
闻绛说:“我的手机。”
谢启:.......
“哦。”谢启淡淡道,语气平静,举止自然,尽显上流贵族风范,他收拢手指,反过来主动将闻绛的手握在掌心里,用另一只手把手机递给对方。
没事,至少我们组合随机应变能力很强,闻绛被谢启一路拉进车里,认为问题不大。
他们距离酒店不算远,再加上车的优越性能和司机的高超技术,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玻尔酒店除了内置庭院和花草温室,外围也铺盖了草坪,尽管天色未晚,两排呈圆形排布的长灯却已经尽数亮起,越发衬得置于中心的酒店珠光宝气,闻绛透过车窗,清晰看见草地和二层露台上三三两两聊天的人群。
对面的目光无一例外地投向了他们这边,和闻绛倒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这是谢家的车,里面坐着谢家唯一的继承人谢启。
谢启兴致缺缺,但很快地,他百无聊赖的脸上露出些兴味来,食指点了下手边的某个按钮,前面本要先一步下车打开后座车门的司机就停下了动作,无声地坐回了原位。
“我来给你开门?”谢启扭过头来对闻绛提议,语气听着仍像个在肆意使唤人的大爷,他眼神示意对方带着的抑制手环,单刀直入地问:“能力开到多少?”
要来个存在感强点的出场是吧,闻绛瞬间跟上谢启的思维,看来闻谢组合是“大赛型选手”,关键时刻默契就能一秒上线。
黑色的抑制器除了显示异常值,也有监测被完全掌控的能力值的作用,闻绛平时登台演出会收敛异能,私下独自在空剧场练习时,有尝试过将能力值开到60的状态。
青池的学生们,目前还不能看到这种演出,看过了就会有更深的渴求,无法再沉浸于现在的表演了。
太高调并不合适,不过自己本次的定位不是谁都可以做的陪衬品,他得把谢启有一位舞伴这件事,烙印在别人脑袋里才行,闻绛动了下手环说:“那20吧。”
15.登场
季渝知道自己的希望渺茫。
他缩在狭窄的空间里,眼前一片漆黑,指尖冰冷,背后渗出一层薄薄的凉汗。
周遭寂静,他只能听见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季渝闭上眼睛,耐心地注意着外面的响动,时间在等待里显得越发漫长,每一秒都分外难熬。
理论上应该才只过了一小会儿,他反复看过整个宴会的流程清单,能把每个节点的内容都背下来,更重要的是,他清楚温天路的耐心,对方绝对不会乖乖留在一楼,这会让本就不多的时间进一步缩短。
自己现在放弃,应该也来得及。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理性的劝诫始终盘悬在季渝的脑海中,反复提醒他这是自找苦吃。
可与之相对的,他的四肢僵硬,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钉在原地,叫他在这个地方生根发芽,无力推开旁边的暗门,从通道里仓皇滚落出去。
季渝很讨厌自己性格里的这部分,做事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被一股冲劲推着向前,等钱和精力都付出了,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了,开始越想越怕,指出计划里全是漏洞,指责试图执行的自己有多愚蠢,他用力咬了下自己的指尖,提醒自己“都走到这一步了”。
为了走到这一步,早在两三个月前,他就在着手准备,收集打探情报,收买相关人员,购入黑市上流通的异能试剂,每一个环节的花销都相当高昂,且两管试剂——一管隐匿剂,一管增幅剂,皆已被他打进自己体内,如果他现在离开,就意味着先前做的一切都打了水漂,连将试剂二手贩卖周转资金的余地都没有。
况且自己不是青池的学生,以前都是借着温天路的特权才能进入学校,在被温天路抛弃之后,他和对方的联系手段就仅剩下了尚未被拉黑的聊天账号,错过今天,他怕是再难有下一个能和对方离这么近的机会。
玻尔酒店为他提供了天然的地理优势,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它同样是那些季渝只能仰望的人们的游戏场,富丽堂皇的装潢之下,有许多意味深长的小设计,提供入住的楼层尤甚。
季渝现在人在二楼,这层没有卧房,房间内部还都比较正经,季渝右侧是温天路今天待的201号包厢,而左边是202号——这相邻的两个房间中间,有一个狭小的,能供一人爬行通过,或者蜷缩着藏匿其中的暗道,正是季渝目前所在的位置。
它的用法也很好猜,偷听,偷窥,偷-情,或者命令带来的玩具和隔壁的人打招呼,但不准走正门,而是要来回爬着在两个房间里传话。
而季渝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靠异能诱导温天路发//情并染瘾。
说出来定会叫一堆人惊掉下巴,接着哄堂大笑的目的,季渝自己也知道这听起来非常可笑。
如果他被发现了,后果季渝不愿再想,而如果他能成功——天呐,他居然会从一条被温天路厌弃的路边狗,翻身成为对方的饲主。季渝的脑袋一阵发烫,被恐惧,憎恶,激动和畅意反复抓挠内心。
他一向觉得自己的运气不好,季家的孩子很多,季渝从不受关注,他的异能等级是擦边上线的A级,勉强算能入眼,但异能【桃香】是魅惑类异能,在部分领域大受欢迎,在季家古板的老头子眼里则相当地不体面。
因为异能,季渝从未进入家里人的视线,也因为异能,季渝被温天路选中,温天路不是位暴虐的主人,他傲慢,残忍,恰到好处地给予惩罚和奖品,季渝有时很难说清到底谁真的掌握着魅惑的能力。
在他沦陷最深的时刻,他想,怎么会有人觉得温天路不好呢?
看看周围那些手段更狠的公子小姐,看看那些被送进医院的蠢货,温天路相当宽容,温柔,只需贡献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尊严,就能得到远胜其他玩具哭求哀嚎换来的奖赏。
但这些棉花糖般的浮云幻梦,都在温天路腻烦他之后干脆利落地结束了。
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来回变化,季渝其实自己也捋不清自己背后的动机,要说他的做法是出于恨意的报复,那这手段也太暧昧,太温吞,太纠缠不清,太惹人发笑,可要说这里面包含了别样的纯粹情感,从关系中脱离的季渝又清楚地知道不是。
温天路只是看穿了他的本性,以对方那等身份,哪怕自己的定位是手里的玩意儿,季渝也收获了从未拥有过的关注和追捧。
在不知不觉的角落里,欲望已如野草般疯涨,要季渝重新做回那个普通人,彻底离开那个他穷尽一生都难以触及的地方,季渝想象一瞬,惊觉自己近乎窒息。
他理解一切为了进入顶层,不惜沾染满身丑闻的人,在他意识到这点后,他的幼稚计划就已冥冥中构筑出了雏形。
季渝摩擦着自己小臂上的针孔,无色无味的气体从他身上扩散,钻过缝隙,缓缓涌入隔壁的房间。
A级的【桃香】,能够靠气味勾起人的欲望,甚至可以做到让人彻底上瘾,缺点也非常明显。
一是距离,魅惑的气体只能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也没有临时储存手段,以前搁在特殊场合能让他成为被人夸奖的“水蜜桃”,现在却只能逼迫他亲身犯险。
二是味道,【桃香】顾名思义,闻起来有股若有若无的桃子香气,还会随着房间里的浓度升高,以及欲望的加深而越发明显,放在别人身上,季渝其实有把握让对方无知无觉地先中了异能再察觉香气,他不止一次帮忙做过这种事,对如何控制气味相当熟练。
但现在对象是S级的温天路,季渝不敢冒这种风险,而且林巡或许也会出现。
林巡对异能发动的感知力太过敏锐,又经常和温天路在一起,季渝不能忽略对方进屋和温天路聊天的可能性。
为了解决这一点,他专门打了异能隐匿试剂,因为他是气味的来源,这种试剂还能一并降低他自己的存在感,减小被发现的可能性。
同时注入的另一管增幅试剂,则是为异能等级差设置的保险。
青池是全国屈指可数的,被评定为有能力接收并教导S级异能者的学校,季渝自己的学校不够格招收S级生,他对S级的浅薄认知只来自于书本,录像和外校的原主人,温天路又极少在他面前使用异能。
战斗系能力者间的战斗总是硬碰硬的力量对决,其他系则拥有更多以小博大,以弱胜强的乐趣,季渝也见过远比自己强的人因为【桃香】而哭着求饶,小山般的精壮躯体跪倒,如同地上的一滩红色烂泥。
当然,这副光景放在温天路身上很难想象,保险起见,季渝购买了黑市上效力最强的异能增幅剂,试剂一经注入,季渝就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能力向上猛蹿了一大截,现在也还在不断升高,熟悉的气体让他自己控制起来都有些出力。
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到底和自己有多大差别呢?
季渝早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截止目前,他的行动都很顺利,温如月不在乎自己的弟弟具体如何养狗,也不在乎一些宾客是否降低了她的订婚宴的格调,秉持着有热闹看才好的原则,反正各家各户都发了邀请,季渝得以正大光明地进入酒店。
在进入202号房之前,季渝一直坐在二楼房间对面的露天椅上观察情况。
为了保持自己的痴情人设不倒,看不出有“噬主”的野心,他做戏做全,还用卑贱的语气在手机上请示自己能否和对方跳舞。
温天路意料之中地给他回了个“滚”。
这是个好预兆,对方眼里的自己不值一提,根本不会注意自己的动向,季渝压下所有的情绪,熟练回复:好的主人,对不起。
他寻找着进入202房的时机,过了会儿后看见温天路从201号房出来,对方脸上挂着一贯的浅浅的笑,眉眼犹如画卷,右手搭在栏杆上俯视个大厅,那种季渝学不来的优雅仿佛从对方骨子里浸透出来,金碧辉煌的厅堂自然而然地成为装点他的背景。
季渝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杯子,视线跟着对方向下,在大厅里一眼注意到两个人。
那两个即使混在人群里也格外显眼,其中一个他很眼熟,长相是出挑的俊朗,一双桃花眼总显得含情脉脉,林巡右手插在兜里,普通随意的动作因为他挺拔的身形而平添出几分不羁洒脱,林家操控的娱乐行业捧出了无数明星,但内部的不少人只以得到林巡的一次青睐为荣。
另外一人的面貌同样出众,唇红齿白,眉毛秀美,季渝第一眼没认出对方的性别,还是仔细打量了一遍才辨认出是位男性。
他生得过于精致,安静时应该会很惹人怜爱,可他现在紧紧皱着眉毛,冲林巡张嘴抱怨着什么,想来生活中一直备受娇纵。季渝再度感受到外貌带来的巨大优势,甜美的乖巧和恶毒的艳丽似乎都能出现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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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上,端看对方想表现出哪一面,拥有这样一张脸,大概做什么坏事都很难让人记恨。
长相好看,还能对林巡肆无忌惮的暴露坏脾气,应该是江家的小少爷。
季渝看见温天路从台阶上下来,和他们两个会合,熟稔聊天的气氛让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他们似乎要去见什么人,开始集体向门口移动,季渝的心提到嗓子眼,意识到现在或许是自己潜入的最好时刻,与此同时,他听见露台旁边,传来一声压抑在嗓子里的小小惊呼。
季渝回头,看见一辆通体漆黑,线型流畅的车无声无息地停到了门口,周围的交谈声渐渐多了起来,季渝思考着到底是谁能引起这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小姐们的集体注意,随即想到了谢启。
他只见过一两次谢启,以温天路的13号玩具的身份,连帮对方倒杯水的资格都没有。
通过温天路好不容易窥见的世界,到底也只是条窄窄的缝隙。温天路绝对不会把他往顶层介绍,让他真的进入自己的交友圈,而谢家的继承人,又众所周知没有屈尊降贵来下层尝鲜的爱好。
车停在门口安静了一会儿,后座的车门自行打开,季渝立刻确信了走出来的就是谢启。
那些生来占据高位,注定掌握权柄的人,到底和自己有多大差别?
异能的事情季渝并不清楚,但还有些方面显而易见,一个人可以被锦绣华服层层包装,内里的气场却难以改变,无法扮演,只是和对方站在一起,季渝就会无端觉得自己矮了一截,温天路如此,谢启也是如此。
谢启漫不经心地站在车外,对周遭的视线视若无睹,上天在赐给S级异能者无与伦比的才能的同时,似乎从不吝啬于再给他们容貌上的偏爱,他的脸庞在灯光的照射下呈现月牙白的色泽,立体的五官英俊疏离,眉梢又显出几分凌厉,清晰的棱角线条让人想起被精心凿刻的大理石像。
是了,能让温天路他们主动出门的人,估计也只有谢启了,季渝绷紧脸,暗自希望他们在下面多寒暄一会儿,起身往202号房间的方向移动,刚刚迈出一步,就又听见旁人的吸了一口凉气,小声地感慨,“天呐”。
竟是比刚才还要艳羡,甚至隐隐带着某种痴迷。
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更为厉害的人?季渝狐疑停下脚步,到底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打着观察情况也很重要的旗号重新转过身去。
随后,他的视线滞留在一只手上。
或者说,是一双交叠的手。
谢启侧过身,以邀请的姿势朝车内伸出手,一个理应恭顺的姿势被他做起来却有股压不住的傲气,接着,一只冷白玉骨般的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上。
......舞伴?
季渝听见周围压抑不住的骚动。
另外一人以谢启的手为支点,踏入了玻尔酒店的会场,在顷刻间给躁动划下了休止符,季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数秒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他随即想起,自己在青池见过对方一次。
那的确是张格外俊美,只是惊鸿一瞥也让人难以忘记的脸,但是,季渝的手无意识抽动了一下,视线依旧像是定住一般难以移开,他恍惚中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和那时候不一样。
再怎么卓越的容颜,终究只是皮相,不该拥有如此大的魅力,何况周遭那些人平时见到,享受到的皆让自己难以想象,而他们此刻却沉浸在同一场失魂里。
像是有某种更为无形的,难以捉摸的东西包围了会场,对方立于谢启身侧,不会黯淡分毫,明明眉眼间不含谢启的强势,只有种冰河霜雪般的清寒,可他站在那里,就像站在舞台唯一的聚光灯下,以压倒性的存在感,侵略性地攫取了所有的目光。
......自己不该再站在这里了。
季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无端地生出种请求的情绪,他应该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躲进那个暗道里去,而不是留在这儿成为惊叹群众的一份子,让机会白白从手中溜走。
而像是听见了他的请求,成为聚焦点中心的那个人抬起头,季渝看到对方浓墨般的眼睛。
他和对方对上视线的刹那,季渝如触电般回过神来,他像是终于被对方允许了移动视线 ,仓皇想起自己的目的,匆忙转身朝202号房快步走去。
16.13号
温天路站在门口,根据周围人的反应,很快就明白他们遭到了闻绛的“下马威”。
他的视线在二人搭配统一的穿着上滞留了片刻,接着略过旁人,有点好笑地看向目不转睛的林巡,走过去轻声说:“你看,谢启也收到了吧?”
林巡听出对方话里微妙的揶揄,似乎懒得现在多做解释,有些严肃地揉了下眉心说:“你不懂。”
这都在说什么怪话?江鹤虎在心里噫了一声,狐疑地打量另外两人:“你们到底想干嘛?”
说不上来具体哪不对,就是微妙地觉得挺恶心的。
“我们想知道谁是闻绛最好的朋友。”温天路笑眯眯回道。
……唬我是吧?江鹤虎眯起眼睛,抬了下下巴刻薄地点评:“那你们还挺自不量力。”
谁跟闻绛关系好不是显而易见?装什么装。
他忽然想到自己跟闻绛上一次见面还在打架,还打输了,眉毛又皱在一起,边往外面走边催促:“走不走啊?你家这宴会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赶紧完事。”
“这也不取决于我啊。”温天路拍了下林巡,笑着跟上对方,“反正你中途也就跑了,急什么。”
***
好眼熟啊。
闻绛的视线落在站在二楼露台的某个人身上,从对方的眼睛里感受到卑微的请求。
对方似乎很着急,那种理性上认为有别的事迫切要做,但感性上又难以离开的“观众”,有时候就会因为过于矛盾的情感,转而像这样乞求闻绛。
为了防止是“实在想去厕所憋不住了让我走吧”之类的尴尬事态,闻绛体贴地允许了对方移开目光,那人的肩膀骤然松懈,如蒙大赦地匆匆离开,闻绛在对方转身后扫到他白皙的后脖颈。
......印记好浅。
记忆里那个朝温天路下跪的外校生,应该就是这个人来着 ,闻绛当时只瞥了一眼,不确定对方脖子上具体的数字,只记得刺在上面的号码非常明显,可这附近堪称灯火通明,以S级的先天视力,闻绛这回只看到了一点很浅的印子。
战斗特化的谢启在这方面比他要看得要清楚些,闻绛转而问道:“那是多少?”
谢启跟着对方收回视线说:“十三。”
看来之前在换衣间听到的号码确实是指这种,闻绛了然:“姓季?”
季家本身不算排不上号的家族,只是孩子实在太多,总要“舍弃”一部分,周围有时会谈论“季家有人去温天路那边了”,故谢启也对季渝有浅淡的印象。
“对,温天路会给身边的人排号,被抛弃的就没记号了。”谢启牵着闻绛,远远看见温天路、林巡和江鹤虎到了门口,忽的问道:“类似的你待会儿还能看到好几个,会在意吗?”
对方盯着温天路意有所指,闻绛反应了一秒,察觉谢启问的“在意”,其实和那位姓季的13号没什么关系。
他好像只是想问自己对温天路周围有很多人怎么看而已,闻绛实话实说:“没兴趣。”
谢启“嗯”了声,看不出对这答案满不满意,顿了下幽幽说:“我有时候还挺希望你介意的。”
但凡闻绛在乎得多点,哪还轮得到温天路在那里说东说西,开场就出局了。
他在这头攀比着某种涉及“纯洁度”的问题,如果温天路听见对话,大概会觉得有点冤枉,至少也不该从这里切入,毕竟人哪有真的和“狗”搞在一起的道理,自己也不是那么不挑的。
而闻绛在那头想了想,觉得其实真要在意,还是应该先思考别的部分。
虽然他真的没兴趣细查实情,多加评判,之前在卫生间看见13号时,闻绛没从13号身上感受到半点不情愿的情绪。
“谈不上介不介意。”闻绛中肯地说,这个问题细究起来还挺复杂,可能还涉及到了每个人各自的交友观,谢启刚才提到抛弃,口气也随意地像只是顺手扔了个垃圾。
回想起会很勉强的跟自己告诫“谁谁太爱玩”的钱朗,闻绛自觉自己对朋友们的真实想法没任何“指点纠正”的念头。
但凡他们中有一人这种教导欲望比较强,他们也不会成为朋友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钱朗或谢启现在突然自曝私生活也类这般,手中的号码牌从一发到一百,那自己还是挺受冲击的,闻绛就又说:“他不是你,所以怎样都无所谓。”
谢启身上的游刃有余嗖一下消失了,闻绛先是觉得牵在一起的手突然变热,低头看了一眼后又抬头,看见谢启越来越红的半张脸。
“我肯定不这样。”谢启嘟囔道,握着闻绛的手稍微用力了些。
......这么感动啊。
“挺好的。”一直站在这里看着会很奇怪,身为好舞伴的闻绛很有责任心地接替引导工作,拉着谢启去和迎面走来的另外三人会合:“走吧。”
***
温家的订婚宴流程不长。
温如月只是喜欢舞会的优雅氛围和欣赏慢节奏的舞蹈,不代表她骨子里是位恪守礼仪的古典派,实际上,她对典雅氛围下出现点不得体的趣事颇为喜闻乐见。
早在好多天前,温如月就抱怨前面仪式花的时间太久,温天路只要听见就会跟着接话,姐弟俩一唱一和之下,晚会硬生生挪出了一半的自由活动时间匀给跳舞环节。
闻绛的战斗从下车那一刻便已然开始,他严格执行实践作业里的每一条附加要求,最大的感想是有三位牌友在给他增加难度。
好吧,闻绛不合时宜地反思了下——他自己也会用1号、2号和3号指代他们,因为他们打牌时坐的顺序经常固定,而闻绛为了方便,记牌时又习惯以“左手1号出了什么”,“2号手里还剩什么”的方式来记,久而久之就成了心里的代号。
总之,牌友1号温天路自不必说,率先触犯“不和别人跳舞”这条禁忌,闻绛准备吃点甜品时,温天路微凉的手从后面轻轻碰了下他的肩膀,闻绛回头,看见对方端着的盘子里装着块自己喜欢的小蛋糕。
闻绛接过点心,顺便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嗯,”温天路的尾音拖得略长,还是笑眯眯地说,“那好吧。”
然后是牌友2号林巡,在闻绛拿着点心回到谢启身边的路上,林巡又叫住了他,表情充满欲言又止的探究,最后问:“你现在在用异能吗?”
谢启并不干涉闻绛的自由活动,只是要求对方不擅自离开视线范围,但林巡不认为这是好事,至少他感觉谢启从会场另一头看他的眼神跟随时要杀了他一样——拜托,到底要记初见时的那笔烂账多久?那件事最大的受害者难道不是他吗?闻绛当时用的可是油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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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巡忍不住说:“能不能单独聊聊啊。”
想让我违反附加条件门都没有,闻绛冷冷地回:“不能。”
他没忘林巡一开始的问题,转身走了两步又默默回头,迎着林巡好奇的目光说:“你猜?”
最后是牌友3号江鹤虎,此人擅长语言攻击,时不时挑战“常规型舞伴”这一概念。
闻绛大部分时候还是和谢启形影不离的,座位一桌坐,蛋糕一起吃,闻绛拿完一次点心后,后续再要去哪,谢启干脆也站起来跟他一起去,江鹤虎来来回回看了他们好几次,最后实在受不了,路过时没头没尾地跟闻绛撂下句话:“他是离了你不会走路吗?”
......难道自己演的像个照顾残疾人的护工?闻绛深思一瞬,随即否决这不讲理的批判意见。
况且交际花类型的角色扮演已经因为不能和旁人跳舞变相否定,在会场里独自来回溜达不奇怪吗?还不如做一个紧跟搭档的舞伴呢。
闻绛无动于衷,顺势更亲密地抬了下手搭在谢启的臂弯上,谢启本来要回嘴,被这么一搞愣了下,一时没能把嘲讽说出口,江鹤虎不可置信地扫了他俩一眼,气呼呼地扭头走了。
在制止搭档和他人发生冲突上自己也做的很及时,闻绛丝滑放下手,满意地去找另一块小蛋糕。
谢启垂下视线,看了眼被松开的胳膊,到底没什么办法地跟上去。
类似这种的微妙干涉还有很多,等宴会流程进行了一半后才好了不少,三个牌友不知道什么时候便集体消失不见,以闻绛对他们的了解,估计是觉得宴会无聊,到二楼包厢休息去了。
谢启最初给的任务重点只有跳舞,经过指导老师调整和补充后,跳舞前后也都算在评估范围以内,前期神隐,后期掐着点进入舞池并不合适,闻绛依旧选择和谢启待在一楼的大厅。
不过跳舞的环节被放在最后,闻绛暂时也没什么事做,他观察起晚会里的其他人,发现的确有不少人的脖子后面或深或浅的印子。
6号、8号、11号、15号......又看见一次8号。
会场提供的点心和水果都很好吃,闻绛边吃边看,认为自己没吃晚饭的行为是正确的。
这次是11号......哦,11号和15号吵起来了。
准新娘看着很开心,表情像是在说“我邀请你们来就是想看见这个”。
不过温天路不在现场,所以她欣赏完又遗憾地叹了口气。
谢启在旁边给闻绛剥了几颗葡萄,玻尔酒店的服务生非常优秀,他看见谢启的行为琢磨了一下,感觉这像是人家俩的某种情趣,便没过去代劳。
闻绛吃了颗葡萄,转头一看,角落里6号和7号在打架,但刚开始就被保安请了出去。
15号又在和别人吵。
……自己是不是根本没必要制止谢启和江鹤虎拌嘴啊?
第三次看见8号。
闻绛总结出些规律,应该有部分人被邀请了但是没来,而来的人之中,那些小的摩擦多由浅色印记的人主动挑起,这倒是也好理解,被抹掉了数字,应该就代表着和温天路再没了关系,人却还是来参加了本次舞会,心里大概多少都有些自己的想法。
这么说来......闻绛忽然意识到,13号好像再没出现了。
17.复盘
季渝——被温天路丢掉的13号,一直躲在201号和202号房之间的暗室里。
和他预估的时长基本一致,宴会进行到一半,温天路就回了二楼包厢休息,与此同时,他的异能【桃香】产生的魅惑气体,一直以少量多次的方式源源不断涌进202号房间。随着屋里的人呼吸,说话,气体悄无声息地进入人的体内,蛰伏着等待爆发。
稍有出入的是,屋里除了温天路和林巡,还有第三个人。
季渝在黑暗里,首先听到了一声陌生的抱怨:“到底要干嘛啊?”
有什么东西被不耐烦地抛到了桌子上,金属外壳的U盘和玻璃桌面接触,发出声脆响,接着是季渝最熟悉的声音,温天路笑着说:“你该问林巡,是他想看的。”
“你先让我看一遍。”林巡的声音响起,U盘被插进端口,房间里的智能电视同步开机,接着是一阵颇长的沉默。
摄入【桃香】多久后情潮生效,跟摄入量,摄入时长,个人体质,异能阶级差以及季渝自己的操控力等都有关系。如果对面是些C级D级的能力者,那现在直接在多人体内同时引爆情潮,季渝也有把握成功,面对温天路便没了这等自信。
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可以的话,等会儿无关人员能都离开,屋里只剩温天路在的情况是最理想的。不到万不得已,季渝并不敢赌,他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但随着沉默的时间越久,也忍不住开始感到疑虑和焦灼。
在他有些熬不住之前,他听见的第一个声音又响起来,听着远比他要不满:“好了没啊?你到底要看他演几遍?”
......“演”?
“嗯,”林巡敷衍地回应,“等下,我再看一次。”
......他们是在看什么无声的影像吗?默剧?季渝推测到,随即意识到主动反复观看影像,疑似还看得很认真的那个人是林巡,内心生出些诧异。
林巡是温天路为数不多的朋友,温天路骨子里傲慢,季渝一直清楚想得到对方的正眼看待,只做到“比普通人好一些”的程度远远不够。自己连触及上层都很艰难,而对方所在的核心小圈子,和圈外的其他上层人相比还能超出一大截。
拿林巡来说,季渝知道的对方远超常人的地方便有三个,其一自然是他的出身,娱乐巨头林家的独子,其二是超A级的异能【禁果】,其三是在异能发动上的极度敏锐的感知力。
这三条在林巡身上,催化出一系列衍生结果,季渝听到过人们调侃一个演员或明星,可以靠脸,身材,个性又或小众的兴趣爱好给林巡提供价值,唯独演戏不行,因为他很容易因为异能发动的痕迹太重而“出戏”。
实在是种很难理解的说法,但林巡的确对大部分表演艺术和影视产物都兴致缺缺,季渝也看得出来。
而此时202号房内,林巡拿着遥控器,正在让电视上反反复复地播放同一段青池A级训练场的录像。
画面最初是俯视视角,场地正中央站着参加比试的双方,一人肌肉紧绷,身边浮动着几个铁球,另一人态度散漫,却每次都能轻松闪开对面的攻击,战斗呈现出单方面的逗弄感。
在负责逗人的那一方——视频中的江鹤虎猛地将一个铁球踢往看台方向后,拍摄视角就突然切成正拍,画面跟随铁球迅速推进放大,聚焦到看台旁的工作区。
蓝绿色的防护薄膜一闪而过,铁球落地后,镜头正中央出现了一个脸被作业本完全挡住的人,作业本在几秒后被拿开,露出一张带着黑框眼镜,脸色略微苍白,但表情颇为镇定的脸。
江鹤虎看见这个就觉得烦,偏偏林巡还在这儿不停重看,在又看了一遍自己被闻绛反手扣在桌子上,屈辱地被对方揪着头发的画面后,江鹤虎额角的青筋直跳,忍不住再度问:“有完没完?林巡你现在看着像是有什么大病。”
温天路中肯地附和:“确实有点。”
林巡的观看重心显然全程在闻绛身上,搭配对方这个高强度的重放——哦,他还会特意局部放大看闻绛的脸,从外人视角瞅着真的挺变态的。
温天路的耐心也被消磨了不少,不过他在这里默默围观,先前一直好奇的,“为什么林巡这么在意闻绛”的问题倒也渐渐有了头绪,温天路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侧目看向林巡问:“你看不出闻绛有没有用异能吗?”
单看林巡的表现,其实很像在来回欣赏闻绛的脸,对方也的确偏好闻绛这种风格。不过以温天路对林巡的了解,这已经超出了对一副优质的皮相应有的态度,虽然他们都很爱玩,可单纯为了脸这么认真无疑太愚蠢。
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是,人们对样貌的评判各有说法,但皆认为异能是人与生俱来,不可分割的独特才能,是被大众承认的个人实力的一部分,如果揭露旁人某一段时间内的痴迷是【戏剧舞台】所致,只会让闻绛得到更多的崇拜和夸奖。
青池刚开学时,许多战斗系的学生暗地瞧不上闻绛,却在观看完一场演出后态度大变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是生活系里的数据类,例如在历史上留名的S级【超脑】,或者医学类的【圣手】,其实说出来也会让不少人高看一眼,但闻绛是表演类,单纯想象【戏剧舞台】,可能会觉得顶破天也就是演戏演得更快更好,最大的优势没准是自带音响舞美,终究是个拿来取悦别人的异能。
特别是对于生来就在金字塔上层的学生,生活系的能力者仿佛随处可见,从小到大,A级生活系一直在为他们提供方方面面的服务,这种傲慢的想法就更普遍和顺理成章。
但A级以上还有超A,稀缺的超A和更为珍惜的S级之间又有一道鸿沟,大部分人对S级的真实认知太过浅薄,在闻绛发动异能后,他们才恍然发觉,自己完全没有抵抗【戏剧舞台】的实力。
......甚至不止闻绛,自己有时候也会被别人完全错估呢,温天路悠哉地想。
至于温天路熟悉的那些,区别于弱小的普通人的家伙,谢启和钱朗对闻绛了解最深,似乎很欣赏对方本人,江鹤虎有过跟闻绛打架打输的前科——他瞧着对这事很反感,却不会认为闻绛和自己打架时用了卑劣的手段钻空子,因为但凡换个等级低一点的表演类,又或善于隐匿的战斗系异能,制造不出能让他恍神的空隙。
排除掉自己无法感同身受的青池剧场演出,别人关注闻绛好歹还有其它“场外因素”,与闻绛交集最少的林巡可就是半点没有了。
“看不出来。”林巡揉了下眼睛,少见地木着张脸,看不出对这个结果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慢吞吞地纠正自己的说法,“不是说我不知道他在演戏,是感觉不出来,有感觉也非常浅,而且很模糊,我没法确定。”
温天路和江鹤虎互看一眼,温天路挑了下眉问:“比钱朗的异能还浅?”
“浅。”林巡笃定道,又给自己正名:“钱朗的异能我很多时候都能明确察觉的好吧。”
这要说惊不惊讶,的确让人惊讶......钱朗也是极少数异能“隐匿性”很高的人,他佩戴的手环采用了最尖端的异能检测技术,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应对他因为紊乱错误发动异能,必要时却无法查证的情况,在场的人除了林巡能在侦查上和对方打个五五开,别人都难以及时察觉【绝对信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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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但,闻绛也是正儿八经的S级啊,生活系本来也以异能发动无声无息见长,虽然承认这点感觉很不爽。江鹤虎短暂吃惊后反应平平,体会不到林巡的心境。
林巡看一眼江鹤虎,再看一眼笑而不语但显然没怎么上心的温天路,干脆也将双手搁在脖后,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抱怨:“啧,我就说你们不懂吧。”
“别急嘛。”温天路说,“至少我们很乐意听你说话。”
江鹤虎闻言翻了个白眼,倒是也没反驳。
他们三个,再加上钱朗和谢启,彼此相处时间很久,互相知道不少底细,要说塑料......确实有很多很多塑料友谊的成分,但该有的理解还是有的,不然也混不到这么熟悉。
“那我可就说了。”林巡也习以为常,他其实心里面憋这些内容憋了很久,在看完闻绛表演后还回忆复盘了很多次,闻言借坡下驴,直起腰头头是道分析起来:“闻绛的异能报告提到过,他的异能有配合性和隐匿性的双高特点,隐匿性的测试结果是S......”
等一下。
“嗯?”温天路一上来就打断他,笑意不达眼底:“你怎么知道的他的异能特性?”
你不是延海一中的学生吗?青池学生的异能报告结果从哪知道的。
江鹤虎直白指出:“你真有点像跟踪狂了。”
“……这不重要。”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林巡强行把话题转回来:“就拿视频里这段来说,闻绛第一次发动异能,应该是用在了这个男的身上。”
林巡把画面停在闻绛主动拿开作业本,随后露出来的高明诚的脸上。
高明诚之前惹怒了江鹤虎,但他在身份上毕竟是学生会的正式成员,作为会长的温天路和江鹤虎私下沟通,希望对方能“收着点”,导致江鹤虎给高明诚的“回礼”从干脆利落的一次性解决,变成了一段时间的精神惊吓折磨。
当时江鹤虎站上训练台,发现闻绛坐在高明诚身边,能够保护高明诚的人身安全,才决定顺势将铁球踢向了对方的脸。
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杀了高明诚,而是看准了对方十分胆小的性格,作为腻烦前的最后收尾,他打算拍下对方被吓到肝胆俱裂,甚至当场失禁的丢人模样,至于别人看见怎么评价,是笑话,同情,还是事不关己,高明诚能否抗住压力,就不在他该考虑的范围了。
很显然,这个计划失败了,视频里的高明诚瞧着总体情绪稳定,没能露出任何有趣的表情。
闻绛似乎猜出来了江鹤虎的真实目的,也猜出来了当时肯定有摄像头要现场直播拍脸,林巡分析说:“这男的这样,一方面是闻绛提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没亲眼看到球冲着他的脸过来,另一方面,或许是闻绛用了异能,让他''演''出了很镇定的样子。”
“特别是在这之后,老江还威胁这男的来着吧?”林巡又往后切,闻绛在放在作业本后,还按了一下高明诚的肩膀,之后江鹤虎过来,画面停在江鹤虎问高明诚“你会原谅我吗?”的场景。
如果前面是因为视线被遮挡才失败,那这里,算得上是高明诚经历的第二次刺激了。
画面里没有声音,但江鹤虎记得高明诚当时回“没关系”的语气,神他爹的还挺好听。
他一直很清楚高明诚有多么好吓,被吓到时表情会多么好笑,回话还能出现颤抖的破音,别人眼里的高明诚可能只是在正常说话,但在自己看来对方就和被夺舍了一样,所以他当时也立刻确信了是闻绛在帮对方“伪装”。
“......但我感觉不出来。”林巡喃喃道,“只能捕捉到一丁点很模糊的异能痕迹。”
18.虫子
林巡的话得到了一片沉默。
温天路和江鹤虎没法共情,相比其他人在性格上或多或少的缺陷,林巡对异能感知的纠结向来有些抽象。
演员使用自己的表演类异能演戏是天经地义的事,生活系也并不刻意区分异能和技能,歌舞,表演,绘画,雕刻等领域尤甚。
表演类的能力者磨炼演技就能同步锻炼异能,提高异能自然会精进演技,这是连战斗系生都懂的道理,稍微置换思考一下,他们也从不会把一个人的“战斗力”和“异能”分开谈论。
林巡分明清楚这点,却非要在这之上又分出个“痕迹”概念,强求对方达到一种“我知道你这是在拍戏,但你不能让我感觉出你在拍戏”的境界。
偏偏他自己的异能感知力又很怪物,许多高分影视作品在他这里都会得到个不明不白的“异能痕迹太重”的低星结论。也有人尝试另辟蹊径,要求所有参演人员不用异能,集体佩戴抑制器来演,就当做是一场负重训练,最终成品发给林巡后被林巡骂得狗血淋头:“你浪费我的时间就让我看这坨狗屎?”
不得不说,这个结果其实让林家很多人松了口气,至少它证实了林巡的审美依旧正常,只是有些......别人看不见的更高级别的追求。
林巡也早已放弃仔细解释自己难受的点,抛开痕迹不提,他很多时候眼光毒辣,切入点犀利,随口说的建议也往往行之有效,季渝见不到林巡如何在自己的主场活动,但偶尔,他能够从一些侧面察觉,林巡不像一个真的成天无所事事,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他受到业内的许多追捧,也不只是因为他的出身。
旁人默默听他发言是种常态,林巡自顾自地继续推进话题:“然后是第二次发动,看着像不像从打人的时候开始的?”
江鹤虎冷着脸说:“我不想听这个话题。”
“那你忍忍。”林巡无情地拉动进度条,停在江鹤虎转身和闻绛说话的场面上。
将场景局部放大,画面里的闻绛胳膊抵在椅背上,笑着说了句什么,像有一把金子揉碎了洒进对方的眼里,给墨色的眼瞳染上层浅浅的光,林巡停了两秒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我也原谅你''?”
江鹤虎的脸色更差了:“读得懂就别问。”
林巡了然,说出自己的推论:“那我觉得,他可能这时候就在用异能了,只是能力值开得很低。”
“这里的表现,其实已经有点像《塞里的金色湖畔》了吧?”
精准说出了只在青池剧场看过一次的,闻绛主演的剧目名称,林巡盯着屏幕,手搁在下巴上,语气认真:“闻绛平时的个性表露,和《金色湖畔》里的主角尤瑟性格差距很大,突然间行事作风大变,会提高别人出戏的风险。”
当然,这都属于“精益求精”的层面了,并非必须如此操作,毕竟谁不知道闻绛在台下是个冰山面瘫脸呢,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上台后的成功。
林巡补充说:“其实他直接扮演尤瑟,老江肯定也反应不过来,但很多时候,闻绛的异能可以理解为一次小型的剧场演出。”
“他当时对你笑,可能是真情流露,也可能是为了铺垫,就像是舞台剧的开幕,或者说序曲。”
要是当时自己在现场近距离看,是不是就能清楚是哪一种结果了呢?
林巡兀自沉默了几秒,又说:“戏剧是一个整体,通过前情铺垫来让人更好地享受高潮的展开,他提前流露出一些和《金色湖畔》的主角相仿的性格特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观众就更容易沉浸到后面的更高强度的表演里。”
“但我在这里感受到的异能发动的痕迹也很模糊,没法确定,要是我更了解......”如果自己更了解闻绛,或许就能推测出他当时只是想逗江鹤虎,还是故意融入了一些,属于尤瑟的特质,林巡嘟囔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变成了单纯的自言自语。
他又暗自思付了一会儿,终于在诡异的沉默氛围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另外两个人还在盯着自己,顿时思路一断:“干嘛啊你们?”
“......”
有闻绛参演的所有剧目都严禁拍摄和录像传播,只能现场观看,青池的学生可谓占尽地利,学校论坛一直有讨论帖子,戏剧社也会在校内张贴宣传海报,学生们准确记得闻绛演的所有剧目也正常——反正自己也记得,但林巡你一个外校生,是不是清楚的有点多了?
“无聊。”江鹤虎一脸无趣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非让我辛辛苦苦带视频过来,还以为要干嘛,结果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
“你这么好奇,干脆送闻绛一个检测环怎么样?”温天路体贴朝林巡提议,他想起闻绛的手环,又恍然大悟似地提醒:“其实你现在就能查能力值啊,他现在戴的抑制器和谢启的是同款呢。”
“哎呀,就说了你们不懂。”林巡没好气地反驳道,重点是闻绛有没有发动异能吗?重点是他没有感觉!
这群人根本体会不到异能痕迹随处可见——就像这间屋子里的“空气”一样,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说白了就是烦,特别的烦,尤其是看人演戏,就像有个牌子时刻在旁边举着,反复提醒“Ta正在用异能哦”,是永远去不掉的挡脸无关弹幕,是前后左右全在大声嚷嚷的电影院,他们根本不懂这种折磨!
但是闻绛的演出是没有的,自己知道的唯一一个S级表演类,理所当然般展示出比集团A级的影帝影后更高的天赋,那种痕迹过于浅淡,有时完全没有,有时若有似无,林巡既能完全忽视这点,享受到常人眼里的演出,也能被这轻微的,精巧的丝线勾住,如同被一片羽毛轻拂,他在窥探的尝试中得到别样的乐趣。
这种感受非常的奇妙,而且啊,闻绛和自己是同龄人,只要不出意外,在未来的人生里,他居然能覆盖自己的岁月般的,源源不断的带来这种全新的鲜活体验,找个词形容的话,对方可能就像一位给予艺术家灵感的缪斯——
——呃,好怪。林巡被自己的想法微妙地恶心到,停止了内心澎湃的情感活动。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吧,要说多重要也谈不上,不认识闻绛前自己的日子过的也挺开心的,别人不懂也无所谓。
林巡散漫思考着,又感到些总算把想说的抒发出来的畅意,他见江鹤虎要走,顺口说:“等会儿你把视频拷贝一份给我啊。”
江鹤虎:......
温天路:......
“噗,哈哈!”温天路弯下腰,一下子笑得仰倒在沙发上。
江鹤虎的表情是露骨的嫌弃,真诚告诫:“林巡,我建议你多反思一下你现在看着像什么样。”
林巡:......
“啊,也能理解?”温天路笑了半天,眉眼弯弯地接话道,“毕竟平时见不到嘛,林巡肯定也想多见见准男友在学校的表现。”
.....准什么?什么友?
江鹤虎的耳朵尖动了动,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准男友”要放在谁身上,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哈?!恶不恶心啊你!他跟你熟吗!”
林巡被噎了下,不满地说:“哪恶心了?我好歹也收到了告白短信。”
虽然上面有钱朗的异能,肯定不是本人自愿发的,林巡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我也收到了,那鹤虎你回头也把视频给我一份吧。”温天路悠悠强调,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沙发后面的墙壁,忽然轻笑了声说:“我收藏一下我们的''共同准男友''的精彩时刻。”
温天路的声音偏低,自带着种温润的雅致,男朋友这种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无端地就会多几分缱绻,偷听的季渝一时精神恍惚,回神后掐紧了自己的手指,后颈仿佛还残存着数字的烙印,带来虚无缥缈的灼热感。
屋内的江小少爷听到这话反倒冷静下来,冷笑了声讥讽:“那不就肯定是假的。”
温天路耸了下肩:“无所谓。”
他从一开始就没信过。
林巡也反应平平:“早就猜到了。”
他对异能的发动很敏感,而钱朗单论异能的隐匿性,绝对有达到超A级的水平,在异能痕迹的隐藏和寻找上,林巡和钱朗一直呈现微妙的抗衡趋势,短信乌龙事件可以算林巡又小胜了一局,他在收到短信的当下就同步察觉到了钱朗的异能。
虽然完全搞不懂对面这么做的目的。
其实最无趣的答案就是这事只是个误会吧......但,能察觉钱朗的异能,并不代表可以消解钱朗的异能。错误发送的短信就像往陷阱里放了令人垂涎的鲜肉,又在旁边竖了块红色大字标注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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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一拉一扯之间,让林巡陷入种非常诡异的绕着陷阱逡巡的状态。
有点想吃,可是又看到了警告,万一警告是假的呢?不,这显然不可能。
但还是有点想吃,说不好钱朗的异能在里面发挥了多少作用。
温天路收到的八成也是这种吧,江鹤虎好像也收到了奇怪的消息,哦,似乎还有谢启......这不是给周围一圈人都发了吗?愣是没一个人觉得诡异,还是说察觉异样但不愿细想?钱朗的异能还是一如既往麻烦。
林巡不动声色,狐朋狗友互坑的特质在这一刻尽显——他才不要告诉别人闻绛发的短信上可能有钱朗的异能呢。
“......你们想玩他?”江鹤虎眯起眼睛,挨个打量过另外两人,忽然呿了一声,表情轻慢:“那我祝你们成功?”
江鹤虎心里有些烦躁,他想起今天闻绛全程和谢启在一起,穿的衣服也很互搭,又露出个有点恶毒的笑来嘲弄:“你俩该不会其实是共同备胎吧?”
温天路垂下视线,不反驳也不肯定,片刻后笑着轻声道:“谢启也不一定是什么好选择吧。”
其实对于很有兴趣插足一些关系的温天路来说,“备胎”之类的说法不痛不痒,甚至大可以回一句“那不更有意思了”,可是他也清楚,过往不在乎这种说辞,是建立在确信的胜利,旧关系的彻底崩塌,那种冰晶绽开般的瞬间诞生的基础上,而要问自己对于闻绛有没有那等强烈的吸引力,温天路还不至于对答案没数。
可闻绛也没见过以前的谢启有多么暴戾,谢启如今只是“收敛”,又不是“改变”,以及谢启的父母,他们从不避讳告诉谢启他们开放的性-观念。
温天路知道自己的......部分恶趣味的喜好,追根溯源是受到家庭的影响,谢启则正好相反,爱玩的父母教育出了一个相当不爱玩的孩子,但是否真是如此,温天路持有保留意见。
原生家庭,终归就是这种如影随形的东西,孩子骨子里总会有父母的影子,他不相信谢启是个例外。
如果哪天谢启尝到甜头,摇身一变成了个什么花样都想试试的海王,背离了圈外人眼里需要遵守的“忠诚”和“常规”,温天路一定是笑得最开心,且最不意外的人,谢启他妈之前送给谢启的“生日礼”,不也没有被拆毁吗?
“准男友更好听点。”温天路悠悠开口,问站着和他们多聊了会儿的江鹤虎:“要走了?不在休息会儿?”
“没兴趣,在哪都无聊。”江鹤虎冷淡道,走之前忽然想起来某件事,又说:“对了,你下次喊人来之前,能不能先收拾干净你房子里的虫子?”
......什么意思?漆黑的暗室里,终于等到了闲杂人等退场,季渝的心却提起来。
“总算要清了?”林巡长舒一口气,颇为不耐地催促温天路,“玩够了吧?那人叫什么来着?开个通风能不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痕迹抹掉啊?”
是在说他!背后唰地渗出一层冷汗,季渝瞬间发动自己的异能,同时反向去推通往201号房间的暗门,暗室里响起“砰!”的一声闷响。
打不开!
在季渝看不到的地方,201号房内,暗门门口不知何时已经覆满一层厚实的冰晶,填满了每条缝隙,堵住了他逃跑的去路。
而充斥着迷情气体的202号房,也没有任何该有的动静,屋里的人闲适,自在,毫无反应,温天路的话又像就在身后,又像隔着门板传来:“可我觉得这样挺有意思的啊。”
引爆,撞击,引爆!季渝的头脑一片空白,汗水几乎湿透衬衫,机械性地重复着自己的行动,隐藏声音已经没有意义,他改用肩膀用力去撞暗门,制造出好几声沉重的闷响,接着又用指甲去抠刮门缝,全身都好像因为沉重到令人作呕的压力而僵硬发冷,在撞击的疼痛和慌乱中,季渝的眼球捕捉到面前出现的一缕白气。
......是从他的嘴里呼出来的。
这个瞬间,季渝终于慢半拍察觉,寒冷不止因为他的紧张,而是整个暗室的温度正在客观意义上急速下降,如同一个漆黑的,冰冷的,预兆死亡的冰棺。
“再出不来,你就不用出来了。给你三秒,”温度越来越低,温天路慢条斯理地做着倒计时,季渝听见对方一如既往地,温柔的声音:“滚出来。”
19.选择
他从暗室里滚落出来。
这是“规矩”,在脖子的记号被抹除前学习的规矩,当被明确要求“滚出来”的时候,爬行就会成为一种错误,躯体因此连同些许冰碴摔在地上。
“需要我给你一点鼓励吗?”
眼前是酒店朱红色的地毯,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这么说。
“嗯......至少你的确想了很多?”嗓音温润的人思考了会儿,寻找着13号本回行动里的可取之处,他低下头,视线扫过地上人的脖颈,忽的发出了然的感慨:“啊,你是13啊,季渝。”
过于轻慢,过于平淡,像偶然扫了一眼路边的杂草,季渝迟缓地眨了眨眼,眼皮上掉落下白色的霜屑。
想法当然是有的,至少准备了试剂,买到了情报和帮手,也想过从201号房逃跑的路线,对一些心理活动也预测得很准。
比如,季渝清楚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小姐,即便知道暗室的存在,也不会习惯性检查里面有没有藏人,就像人不会特意关心狗洞,不会整日提心吊胆,警惕突然被里面冒出来的狗咬一口。
又比如,季渝了解温天路的性格,对方的“朋友”可以说很多,想开派对随随便便就能喊来一群人,但也可以说非常少,温天路很反感别人随意进出自己的私人空间,202号房内高概率会是他独处,就算有一两个外人在,迟早也会离开。
这些都符合预计,可惜并无意义。
江鹤虎抱着胳膊斜坐在侧边的沙发上,因为这个小插曲又多逗留了会儿,对跪趴在地上的勇士做出称赞:“蠢死了。”
“不是很有勇气吗?”温天路轻飘飘地为季渝平反,温如月给他所有的玩具都发了邀请,心里抱有跟13号类似的,想要逆转地位的妄想的人肯定还有,但真敢付诸行动的可寥寥无几。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季渝,见到本人后,那些随手丢进垃圾桶的记忆终于被他成功翻找出来,温天路问道:“你这么做是因为我曾经夸过你,如果有辅助异能在,你或许可以魅惑我?”
“服了。”江鹤虎在旁边受不了地皱眉:“你还说过这么恶心的话?”
“我是在陈述事实。”温天路笑眯眯道:“他用上【禁果】,肯定能对我们起效,可惜他选了别的增幅,真遗憾,这就没办法了。”
林巡还站在通风窗下,来吹散他所谓的,魅惑类异能痕迹留在身上的黏腻感,他对季渝本人没什么印象,对【桃香】倒是有,闻言随口回道:“早说啊,他真来找我我就帮他了。”
超A级的【禁果】,改造类兼食物类异能,比起将自己的异能看作纯粹的外置力,以“1+1”的方式让别人的异能变强,更接近于直接在别人的异能基础上进行临时的“修改”,因此强化结果的不定性很强。
讲解具体的操作手段,又会变成林巡的个人小课堂,林巡绕开地上的冰晶,凑近些打量被寒冰圈在中间的季渝,像裁缝审视手里的一块布料:“他底子不太好,但异能还挺有意思的,痕迹这么重,比起发-情,其实更接近''服务''吧。”
床上那档子事,说白了就是追求个"爽"字,只是大家的偏好方式各不相同,有人只在乎自己的体验,有人则只能从“服务别人”里间接获得快乐,季渝的【桃香】能带来情潮,会先天性地把人引导向后者。
一次性高强度摄入【桃香】,能以情潮的方式让人“染瘾”,从此变得服从,乖顺,以令主人快乐为荣,而不是无序的,纯为发泄而发泄,那种等对方清醒后立刻就会招来报复,但高浓度的【桃香】可以带来虚假的项圈,让别人成为欲望的俘虏。
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噬主”计划,林巡想了下温天路给别人当狗的场面,忍不住乐起来,语气里的确有几分认真:“别说,我还挺想看看。”
季渝嘴唇发青,心随着对方的话一寸寸发凉。
林巡好像比他还要了解他的异能,对方的话断了他的退路,让他没办法再辩解“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回到主人身边”,“只是想和主人留下最后的美好回忆”,而那股狂热的执念因现实冷却,眼下从别人嘴里听到具体的盘算内容,居然令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和荒谬。
温天路表情闲适,瞧着也没有因此生气,比起【桃香】的真正主人季渝,反倒好奇地去问林巡:“真做得到?”
“做不到。”林巡耸了下肩,干脆地下了定论:“要是做得到,我早把他从你手里要过来了,发-情倒是行。”
“这样啊,”温天路朝季渝惋惜地开口:“你还是这么没用。”
地上的躯体先是僵硬,接着剧烈颤抖起来,这话就像一句重锤,把人砸回了自己被抛弃的雨天,季渝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冰寒的气息给喉咙和肺部带来刀割的疼痛,他却又矛盾地感受到火一般的灼烧:“.......”
“什么?”温天路耐心地又给了他一次机会:“我听不见。”
“......求,”季渝咬住牙,额头抵上地毯,重复道:“求您......求您原谅我。”
江鹤虎在旁边打了个哈欠。
这算好棋吗?当然不算,不管不顾奋起反抗和抛下尊严祈求宽恕,对结果并不会造成多少影响,季渝采取了行动,却显然没有做好相应的觉悟,事到临头才清醒自己从未好好衡量代价,温天路叹了口气,索然无味地下了定论:“无聊。”
身上的白霜在顷刻之间增多,让季渝瞬间变了脸色:“不!求您……”
手指和双脚几乎失去知觉,季渝的声音变得尖锐发颤,他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尚未触碰到温天路的裤脚,就被突然冒出的冰刺阻拦,季渝栽倒在地上,粗喘了两声后尖声大叫:“等等,等等!我还有用!”
“哦,”温天路配合道,冰晶裹住季渝的双腿,沿着躯体向上,冻结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说来听听?”
会死,会死!求生的本能短暂唤醒了迟缓的大脑,脑海里飞速闪过一连串对策,又在转瞬间否决,每秒都像一年那样漫长,最后季渝音量提到最高,喊出自己今天高频率听见的陌生名字:“闻绛!”
冰晶停止蔓延,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微妙的一并陷入了停滞。
季渝哆嗦着用胳膊撑起上半身,感受到刀剐的凝视,从剔透的冰晶表面看见其他人的脸。
代价尚不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无疑已被推到了万丈深渊的边缘,每一句话都该仔细揣度,稍有不慎就会迎来万劫不复。
自己可以把高强度的【桃香】用在那个闻绛身上?对方一定还没被谁得逞,才能引起这么高的关注。
不,不行,他们这种人,更喜欢自己亲自去捉想要的猎物,擅作主张反而会惹恼他们。
那还能......没时间了,要再说点什么,换种表述就行,共同准男友......共同准男友.......他们这种人,怎么会真愿意和谁“分享”?
“桃香......桃香对,喜欢的人反应最大,对他用异能——”
季渝咽了口唾沫,抬起头孤注一掷道:“到时候就能知道,他更想选谁了。”
***
闻绛正在参加一场宴会游戏。
仪式已经结束,但在正式跳舞前,居然还有个作为预热的幸运观众环节,这在闻绛看到的宴会流程里并未提及,据说是为了增加“惊喜感”,温如月刻意叫人藏起来了。
游戏规则也很简单,服务生们给在场人员随机发送了不同的卡片,要他们在规定时间内,根据卡片上的线索去找被藏在酒店各处的礼品,将找到的礼物带回大厅,东西就直接归自己所有。
礼物多种多样,在卡片附赠的清单上有列出具体名称,粗略一看有酒,手表,会员卡,入场券,珠宝首饰,手工艺品,神秘礼物狗牌等等。
闻绛环顾一圈,感觉“编号群体”里的不少人都眼神认真,跃跃欲试,大致明白了狗牌是指什么。
妥善应对计划以外的变数,在实践作业里可是个加分项,闻绛也很有干劲,谢启在旁边挎着张脸,无他,游戏规则要求每位幸运玩家独自寻找礼品,不允许以组队的形式集体行动。
“这东西我也能给你。”谢启看着礼物清单不满地嘀咕,转头从闻绛阅读卡片的平静面庞里硬着读出了“我想玩”的意思,咋了下舌妥协:“那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规则里一没说不准用异能,二没说不许争抢,谢启扫一眼就知道是故意给温天路的那群废弃玩具留了余地,“狗牌”数量有限,人员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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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分散在酒店各处,这些设置全都在无形中刺激争夺的爆发。
理论上和闻绛没什么关系,可万一被波及,人家一个生活系又没有自保能力。
“有什么事喊我。”谢启嘱咐道,想着闻绛或许真能看见什么心动礼物,又说,“有喜欢的直接回来告诉我。”
......这是打算生抢还是直接买了啊?闻绛正经表示:“我重在参与。”
和谢启做好沟通,就不算“擅自离开视线范围”了,闻绛进入自由活动时间,他按照卡片上的提示,先是在一楼大厅的某个花瓶底下找到了张被压着的纸,又根据纸上面指示的路线,在二楼的房间抽屉里翻出另一张卡片,和第一张卡片里的内容对应解密后得到答案,最后找到501号房门口。
闻绛在二楼时还曾和其他幸运玩家擦肩而过,到了这一层,整个楼道便显得安静又空荡,深红色的地毯吸收了一切响动,房间里面同样没有人,屋内隐隐残留一点清新剂的味道。
没搞错的话,卡片提示的礼物应该藏在卫生间......什么礼物要放在卫生间,护肤品吗?闻绛把手放在门把上,想起些经典的把东西偷偷藏在马桶水箱里的电视剧情节。
他打开卫生间的门,在瞬间闻到股浓烈的,汁水饱满到近乎烂熟的桃子的香气。
香气俨然是一场袭击,令思绪转眼就变得混乱,人如同身处仙境桃园,伸手就能摘下坠在枝头的累累硕果,散发着氤氲香气的果实落入手中,稍一用力,黄澄澄的果肉就会主动破开果皮,闻绛注视着透明的汁液从桃果里爆开,流过他的指缝和腕骨,落进同样软烂的泥土。
泥土散发异香,下一秒萌发出新芽,新芽抽长成为果树,果树再度结出新的桃果,香气如同获得实体,像一双双手满含试探地围绕着他。
“.......”
现在再躲,已经迟了。
抑制手环上显示的能力值,开始无声无息地迅速上升,闻绛轻轻眨了眨眼,幻境如飘渺烟雾般散去,他低下头,看见脚下躺着一个被绑起来的,湿漉漉的人。
......异能暴动?
香气源源不断地,超出常理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他的眼睛被蒙住,嘴上也粘着胶带,呜咽着在地上扭动,裸露出来的皮肤粉红,衣服布料上有着几块濡湿的,明显区别于别处的深色痕迹。
像只被蒸熟的虾,又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在对方挣扎的过程中,闻绛瞥见对方脖颈间浅淡的印记。
13。
13是谁来着?
比起姓名,编号,容貌,最先出现在脑海里的,其实是“感觉”。
在别的什么地方,自己曾见过他虔诚地,狂热地,没有丝毫不满地跪在地上,对方试图隐藏,但其实身上带着种与战斗系生类似的跃跃欲试,似乎只要面前的主人发出命令,就会立刻袭击自己,以此来彰显自己对主人的忠诚。
啊,对了,是条盲目的幼犬。
而现在,对方正饱受异能暴动的苦楚,他在黑暗里感受到冰霜般的冷冽气息,扭动着濡湿的身躯,试图靠近闻绛的脚踝。
思绪依旧模糊,混乱,迟缓,身体里翻涌出十分陌生的灼热感,闻绛注视着地上的活物,在漫长的两秒后,意识到客厅里的清新剂可能其实是异能阻隔剂。
所以气味只在这里弥漫,开门前半点都没露出来。
好热。有种烦人的饥饿和干渴,自己现在应该……
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又有人进入了501房,闻绛看见13号碰到了自己的鞋尖,半个脑袋因此探出卫生间的边界。
鞋尖发凉,慰藉了滚烫的皮肤,季渝发出欢喜的气音,被【禁果】粗暴修改过的异能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似有气流在体内乱窜,让他感受到钻心蚀骨的麻痒。
所有的理性,情感,尊严,已然和大脑一同在香气里融化,什么都行,什么都好,他伸长脖子,改用侧脸去碰闻绛的裤腿,以浓烈的香气朝发出沉沦的邀请。
下一秒,季渝因为一股从上而下的力道,脑门重重磕上洁白的瓷砖。
……应该先解决源头。
闻绛垂下眼眸,像踩住一只爬虫,干脆地将越界的脑袋踩回房间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