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99，让内卷因我而起》 第1章 “好端端的，医院为什么要解散普外科？” “还不是为了给新科室让路，好让半年后的医院三甲创审能顺利通过。” “凭什么啊，我们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在普外科站稳脚跟，现在调我们去其他科帮忙，晋升怎么办，绩效怎么发，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少抱怨两句吧，起码咱们已经熬到中级了，就算在别的科不受待见，也能过的下去。” “可咱们科的小肖怎么办，刚来两月，手术还没摸几台，连最基本的开大刀都不会，这要是去了别的科，还不得被他们欺负死。” …… 1999年胜利医院普外科的会议室内，弥漫着一股颓废的气息，掉渣的天花板上，悬着一柄暗黄色的电扇，此刻正吱嘎吱嘎的无力转动着。 坐在木制长椅上等待交班的医生们，此刻正抱怨着，眼里透露着对未来前景的迷茫。 今天他们的话题主要集中在科室面临解散以及一会来接班的肖晨光身上。 这时，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推门而入，他皮肤白皙，五官周正，额前的碎刘海飘呀飘，仿佛身体里蕴含着无穷的精力与欲望。 看到他，会议室的声音明显低了许多，众人的眼神注视着他，脸上带着些许的惋惜。 “小肖，这么早就来接班呀，还真是个勤奋上进的好同志。” 或许为了缓解尴尬，众人跟他开起了玩笑。 “年轻人嘛，总要多跟师兄们学习，才能更好的进步。” 肖晨光跟大家打着哈哈，对他们刚刚议论的话题毫不介意，像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心真大啊。 众人暗自摇头，嘴角露出一抹无奈。 或许是肖晨光太年轻，对医院里的门道不以为然，像他们这种外科医生，是需要师父带的。 调到别的科室，人家都有自己的徒弟，凭啥要教你这个外来户，毕竟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总归没错。 看到他们惋惜的神情，肖晨光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其实对他而言，内心一点不慌，甚至还有点想笑。 作为穿越党的一份子，他来到这里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穿越到相同名字的青年身上，还同样是一名外科医生，拥有领先这一世20多年的外科技术与临床经验，肖晨光的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人生，就像开了挂一样，前途一片光明。 就在众人准备交班，哐当一声，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撞开。 家属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 “医生，医生，快去看看我父亲，现在上不来气，憋的脸都紫了。” 听到家属的描述，众人脸色一变，也顾不得继续交班，直接跟去了病房。 床上，一个年过六旬的大爷，端立坐位，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嘴唇、甲床发绀发紫，异常显眼，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颜料。 “怎么会缺氧成这样？他不是肝硬化腹水入院的吗？” 管床医生看到大爷的症状，心里吓了一跳。 “要不请呼吸内科的医生过来会诊看看？” 一旁的人在出谋划策。 毕竟作为普外科的医生，对于内科疾病的处置，相对不太专业。 可话未说完，床上的大爷只觉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上心头。 双肺像是被水银灌满，犹如被人将头摁在水里，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能呼吸。 咳咳咳！ 一口口粉红色泡沫样的肺液从大爷的口中喷出。 将洁白的床单瞬间染成了鲜红。 “大爷，你快醒醒，别睡过去啊！” 见病人身体发软，意识开始模糊，病房里瞬间乱成一团。 “病人突发急症，快推抢救车，补液升压，去办公室叫主任过来！” “你说什么？！现在主任正在台上紧急手术，无法过来？” 不明原因的急症，让病房里的医生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来回乱撞。 “爸，你别吓唬我，快醒过来啊。” 家属跪在床前，见父亲牙关紧闭，犹如白纸的脸，瞬间嚎啕大哭起来。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病房内回荡，听的人肝肠寸断，彻夜难眠。 “现在怎么办？” 找不到病因，无法实施有效的抢救措施，看着越来越虚弱的病人，众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科室本就面临解散，现在出事无异于雪上加霜，他们这群人该何去何从，恐怕谁也不知道。 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袭上众人心头。 “是心包填塞。” 人群中，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在众人慌乱抢救时，肖晨光已经完成了对病人的评估。 低血压、心音微弱、颈静脉怒张。 第2章 肖晨光一怔，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王金刚那张不苟言笑的国字脸。 这个时候上台，估计因为下班的缘故，主任临时让他充当个拉钩的角色。 毕竟肖晨光刚来医院，资历尚浅，按规定还不能主刀。 “知道了。” 肖晨光打开门，对护士嘱咐道“病房里，新来五床阑尾炎的孕妇和刚刚做过心包穿刺的病人需要多关注一下，其他病人暂时没事。” “如果有急会诊，打我的传呼机，或者给手术室打电话，让她们通知我。” 九十年代通讯还不发达，不能像后世一样人手一部手机，现在最流行的设备是传呼机，也叫bb机。 “呼号9527，我知道的。”小护士点了点头，顺势将手里的病历夹交给肖晨光。 “正好，这是新来五床的医嘱，你签个字。” 铁质的病历夹下，是一张张手写的医嘱，看着上面描龙画凤的字迹，肖晨光有些头痛。 在他那个时代，电子病历早就普及，像这种手写医嘱的情况，医院只有出现网瘫意外时才会应急启用。 哎，看来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事，以后自己还要多适应才行。 肖晨光找护士要来一支笔，在医嘱单上刷刷刷逐一签下自己的名字，直到手腕有些酸痛，才将满满三页纸签完。 “有事记得打电话。” 肖晨光顺势将护士的笔装进自己白大褂的上衣口袋。 动作丝滑，理所应当。 “肖医生，我的笔……” 护士幽怨的眼神射来，让肖晨光一个激灵，顿时有种插笔无情的既视感。 “抱歉，抱歉，习惯了。” 99年医院的笔还算稀缺货，不像后世一些护士小姐姐，口袋上插得笔都是一大排十几支，远超侯宝林相声里修钢笔的人口袋里插得笔。 那可是巨龙的宝藏，用完不还可是会被追着打的。 肖晨光把笔刚还给护士，就看见她在走廊里大喊了一声。 “五床家属，你去哪？入科宣教还没签字呢。” 肖晨光侧头看去，一个约摸30岁的男人停下脚步。 他不耐烦的说“签什么签，我又不是她家属。” “……！” “……？” 肖晨光跟护士都怔了一下。 “那你跟她什么关系？” “前对象。” “她老公呢？” “出差了，在外地。她非要托我帮忙照顾她两天，你说现在都弄到住院了，我能签字么？现在她又不是我媳妇儿。”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小护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本能询问，却被一旁的肖晨光拽了一下，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 不该问的不要当面问，这是肖晨光从医多年以来的经验。 至于孩子是不是孕妇的，现阶段肯定是，但以后再过个二十年，孕妇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孕妇的，就不好说了。 “肖医生，你说她老公万一知道这个事，会不会大半夜从外地赶回来找人干仗？” “别瞎说，在病房干仗，万一出点啥事，最倒霉的还是咱们。” 看着护士惊愕的表情，肖晨光摇了摇头，要说在医院里八卦最多的科室，女有妇产科，男有普外肛肠科。 那话题量与劲爆程度，三天三夜估计也讲不完。 肖晨光拍了拍小护士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出了普外科，来到麻醉手术室。 由于下班的缘故，整个科室显得空荡荡的。 肖晨光拿上手牌，在更衣室换好洗手衣，顺着狭长的连廊，来到手术间。 刚踩开门，屋里的气氛明显有些低沉，但肖晨光仿佛没有察觉，他笑的如沐春风，跟大家打起招呼。 “主任，抱歉啊，刚处理好科里的病人。不好意思，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肖晨光轻车熟路，乐呵呵的准备往二助的位置上靠。 谁知，一直站在主刀位沉默不语的王主任，突然开口。 “肖晨光，这台手术由你来开刀。” “？？？”麻醉医生。 “？？？”一助。 “？？？”器械护士。 “？？？”病人。 当然，病人已经被麻晕了，但不妨碍他在睡梦中打着问号。 一时间，手术室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第3章 “王主任，这不太好吧，肖医生刚来不久，经验不足，让他主刀，我怕病人的麻醉时间过长，会出问题。” 负责这台手术的麻醉医生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开什么玩笑！ 这要是白天的常规手术也就算了。 现在病人急症上台，又是夜间手术，本就人手不足，这王金刚倒好，让个新人主刀，且不说能不能做下来，这要万一出了问题，谁负责？ 他可见过不少，由于科室新人手术做呲，主任救台到天亮的画面。 这些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没说让他主刀，只是先开个皮，手术全程还是我来做。” 王金刚的话有些自相矛盾，但很坚决，甚至坚决中还透着些许的无理取闹。 “主任，要不先让小肖来一助的位置学习一下……” 位于一助的赵全顺，作为王金刚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自然清楚他师父心中的想法。 科室面临解散，人员重新分配，如果走出去的肖晨光连开刀都不会，别人怕是会戳师父的脊梁骨。 但现在这种明显不符合医院规定的带徒方式，一旦传出去，恐怕也会影响到师父的口碑与声誉。 眼见场面有些紧张，赵全顺本想退而求其次，把一助的位置让出来，让肖晨光学习，却不成想直接被王金刚锐利的眼神杀了回去。 “肖晨光，上台。” 王金刚后退一步，套着乳胶手套的双手悬在胸前，侧身不容置疑的看向肖晨光。 同时看向肖晨光的，还有在场的所有人。 此刻，手术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肖晨光咧嘴一笑，即便隔着口罩，依旧遮不住他阳光灿烂的笑容。 “好的，主任，那一会还得麻烦您帮我掌掌眼。” 肖晨光不卑不亢的回应，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来到主刀的位置。 至于站在病人床头，正双目冒火的麻醉医生，直接被肖晨光忽略掉了。 “行，那手术开始吧。” 王金刚见状，紧皱的眉宇舒缓一下。 这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戴着厚重的眼镜，看到肖晨光独自站在台上，镇定自若，被棉线口罩遮住的大半张脸上，充满活力。 这让他感到欣慰，不禁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 “要是再多些时间就好了。” 欣慰过后，王金刚心里升起淡淡的愧疚。 省医大毕业的高材生，自己托关系好不容易挖到普外科来，没成想竟出了变故。 原本按照他的规划，是想磨炼肖晨光几个月后，等肖晨光熟悉科室基本运营再教手术。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突如其来的医院三甲评审细则，让他主管的普外科岌岌可危。 根据三甲评审细则逐步拆分出去的肝胆、胃肠、两腺、血管肛肠等科室会一步步挤压着原本普外科的生存空间。 而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儿，更成为了科室即将解散的导火索。 哎，这都是命。 王金刚叹了口气，看向台上的肖晨光，准备用仅剩的时间，教会肖晨光开大刀。 甚至不惜豁出去他这张老脸。 至于肖晨光能学到什么程度，就看他自己的天赋了。 思维拉回现实，王金刚开始介绍病历。 【患者男性，69岁，因腹痛、呕吐、腹泻三天入院，查体脐周压痛，腹部平片示小肠积气，考虑不完全性肠梗阻】 【因对症治疗不缓解，病人今日突发腹膜刺激征，接消化内科会诊，与患者及家属沟通后，现行急症下剖腹探查术】 “肖晨光，接下来我会辅助你进行开腹，不用紧张，放心大胆的切。” “好的，主任。” 王金刚刚介绍完患者的病史，只觉无影灯下一道寒芒闪过，晃的他半天没有回过神。 肖晨光这就切了？ 站在一助位置上的赵全顺，目瞪口呆，心跳瞬间飙升。 主任让你放心大胆的切，是怕你第一次主刀，手抖紧张。 想当初，自己刚跟主任上台开大刀时，别说切皮了，整个手都快抖成帕金森了，没切到自己就算不错了。 这肖晨光倒好，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开刀。 心真大啊。 此刻回过神的王金刚，也吓得心里一咯噔。 他本能的拿起操作台上的纱布垫，准备给患者按压切口。 毕竟在他带过的新人里，也遇见过刚开刀就弄的病人血肉模糊的愣头青。 “这孩子也太着急了。” 此刻，王金刚的心里竟升出一丝悔意。 现在他只希望肖晨光这一刀下去，没有伤到病人太多的血管神经。 要不然术后出现切口疝等并发症，就麻烦了。 然而，等王金刚站在手术台 第4章 此刻紧握手术刀的肖晨光，站在台上，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虽然手术室的环境过于简陋，甚至连手术刀的材质还是传统的碳素钢。 但刻在骨子里的术式，让他本能的开始操作。 切皮，拉钩，暴露皮下组织，避开关键血管、神经，结扎出血的小血管，再依次分离脂肪、肌肉、筋膜层。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经过千锤百炼，无比流畅而自然 “这？！” 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甚至在操作台上的器械护士都忘记给肖晨光打针线。 而负责拉钩的赵全顺，更是险些惊掉下巴。 他处在一助，手术视野仅次主刀的肖晨光。 由于看的清，所以更加震惊。 别看肖晨光只是简单的切个皮，但切口的选择，入刀的深浅，结扎的手法，堪称百炼成钢。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肖晨光操作过程中所展示的技巧，赵全顺估计自己就算全力以赴，也达不到这般水平。 不对，是绝对达不到。 自己什么水平，赵全顺一清二楚，给病人开了这么多年的刀，哪次不是鲜血淋漓，止血纱布换了一块又一块。 可肖晨光呢。 整个切口出血不过5ml，甚至更少，该规避的血管，都会提前进行干预。 这巧夺天工的手艺，看的赵全顺如痴如醉，甚至单单站在台上观看肖晨光的操作，就能让他受益匪浅。 这是一个刚学开大刀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想当初，自己刚上台时的操作，简直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真不愧是省医大出来的大学生，起点就是不一样，这操作，嘎嘎的。 就在赵全顺如饥似渴的观摩肖晨光的操作时，只觉肩膀被人顶了一下。 他不动如山，不予理睬。 接着，又被顶了一下。 接二连三的打断，顿时让他恼羞成怒。 奶奶的！ 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个时候打扰我观摩手术。 赵全顺怒目圆睁，扭头刚想破口大骂，却迎上一张冰冷的脸。 “师全顺脖子一缩，顿时气势全无。 “下去。”王金刚冷着脸道。 话音未落，王金刚就已经把赵全顺挤到了二助的位置。 “切的真好啊。” 随着一助术野全开，王金刚终于不用抻着脖子看肖晨光手术了。 平整的切面上，倒挂着几把夹血管的止血钳。 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在无影灯的映射下，冰冷肃穆。 切口内部，层次分明，肉眼清晰可见各个组织结构。 在最深处，一道淡白色的薄膜映入眼帘，正是进入患者内脏的最后屏障，腹膜。 “小肖，不错啊，你开刀的手法是跟省医大的陈强教授学的？” 刚刚还寒风凌厉的王金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在面对肖晨光时，甚至换了称呼。 就连他亘古不变的脸上都多了一分笑容，语气更是温声细语，如同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者在关心晚辈。 “这？！” 被挤到一旁的赵全顺眼睛如铜铃，充满了震惊。 他跟着主任快十年，曾几何时见过主任这般温柔。 在手术台上，不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就算合格了。 此刻他居然在毫不吝啬的夸奖肖晨光？！ 也太不可思议了。 “王主任也认识陈教授？” 面对询问，肖晨光隐约记得，陈教授是前身在省医大学习时的外科老师。 “果然是这样，难怪你的手法如此精湛，原来是陈教授的得意门生。” 王金刚不禁回忆起多年前去省医大进修时，曾有幸见识过陈强教授的开腹手术。 当初教授仅仅一刀的功夫，就彻底征服了王金刚，让他大开眼界。 没成想多年以后，他居然又从肖晨光的开刀中，感受到了这种久违的熟悉感。 “算是吧。” 眼见王金刚有所误会，肖晨光打着哈哈，并没有再解释什么。 毕竟从严格意义上讲，自己的确观摩过陈教授的模拟手术，虽然当时同期上课的学生还有几十号人，但总体来讲，确实算陈教授教过的学生。 至于到底是不是他的得意门生，毕竟平台摆在那，剩下的就靠王金刚自己脑补了。 “来，小肖，咱们手术继续，这次我来当你的助手。” 王金刚目光灼灼，眼神中充满好奇。 他倒想看看，年纪轻轻的肖晨光，天赋究竟有多高。 然而下一秒，身为主刀的肖晨光，却抬头看向另一边，就连紧握的手术刀也放了下来。 “这？” 王金刚一愣。 第5章 “怎么回事？” 王金刚表情一冷，瞬间拉下脸。 作为常年主刀的术者，最怕的就是在专心致志的手术过程中，出现监护仪的报警。 这提示患者出现了问题。 此时位于患者床头吊塔下的监护仪，屏幕正闪烁着红光，仿佛洪荒野兽般想要将患者吞噬。 “患者心率45次/分，血压6hg。” 原本躲在角落里有点瞌睡的巡回护士，在听到警报响起，瞬间清醒，她像只兔子一样嗖的一声站了起来，将患者的生命体征汇报给在场的所有人。 王金刚听后，眼睛眯了起来。 正常成人的心率一般在60-100次/分，收缩压在90-139mmhg，舒张压在60-90mmhg。 可现在患者的心率才45次/分，血压6。 即便是接受全身麻醉的手术患者，生命体征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低。 难道是因为手术过程中，不小心牵拉到内脏，导致迷走神经兴奋，这才出现的一过性心率、血压的下降？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啊。 病人连腹膜都没开，哪来的牵拉内脏？ 就在王金刚百思不得其解时，肖晨光突然扭头，将目光对准了站在床头的麻醉医生。 “刚才我开腹的时候，似乎看见你调整了麻醉药的剂量。” 面对询问，麻醉医生有些慌神，额头的汗珠顺着帽檐不停往下淌。 “我怕患者转醒，就稍微加了点量。” 此时他还心存侥幸，谁知肖晨光接下来的话直接让麻醉医生呆立当场。 “就一点吗？” 肖晨光瞥了一眼摆在操作台上的麻醉用药，淡声说道。 “根据患者的麻醉维持剂量，镇静药美托咪定需在0丙泊酚要在4-12mg/kg。” “可你调到了多少？” “甚至连镇疼药舒芬太尼你都强加到8ug/kg，这是复杂外科手术的麻醉用量，可我们这台手术只是单纯的剖腹探查术。” “怎么？你是感觉这台手术太大，王主任做不下来，还是觉得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这才提前给药，想让患者继续躺在手术台上醒不过来？” 肖晨光语言平淡，但字字扎人，句句戳心。 麻醉医生的脸色瞬间涨红，险些下不来台。 他心中欲哭无泪，谁成想肖晨光的开腹手术居然做的这么快。 而且不止光快，还又快又好，出血量也极少，这跟他预计血肉模糊的手术场景截然不同。 这显然出乎麻醉医生的预料，以至于贸然加大的麻醉药，导致患者出现了低血压低心率的情况。 “对不起，我马上重新调整剂量。” 麻醉医生连忙调节输注开关，果然患者的心率和血压在稳步回升。 此刻麻醉医生不敢再怠慢，俨然把肖晨光当成教授级的术者，打起十二分精神。 毕竟他老师曾经说过，一个优秀的麻醉，是可以根据手术难度来调整患者术中麻醉药的剂量。 以达到术者刚缝完皮下台，患者就可以苏醒拔管的最高境界。 原本他也想这么做，没成想险些栽了个大跟头。 这还多亏了肖晨光的提醒，要不然自己就犯错了。 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患者下不来手术台，那问题就大了。 想到这，麻醉医生浑身一抖，身上激起一层冷汗。 心里更是惭愧万分。 刚刚自己还大言不惭，质疑肖晨光经验不足，没成想到头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但转念一想，肖晨光不是新来的外科医生吗，怎么连麻醉的相关专业知识也这么在行。 这不科学啊！ 眼见麻醉医生陷入了自我怀疑，肖晨光开口道“你听说过内卷吗？” “内卷？” 麻醉医生一头雾水，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肖晨光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在21世纪让人深恶痛绝的名词，显然还没有出现在这个年代。 还真幸福啊。 肖晨光一想到自己后世为了能进最顶级的三甲医院。 不仅卷学历，卷科研，卷技术，明明是一名外科医生，内外妇儿却样样精通，急诊重症麻醉更是缺一不可。 甚至在他穿越前的那几个月，医学界已经开始大力提倡中西医结合治疗的理念。 止痛止泻贴，安神助眠贴，针灸，推拿更是成为了医院的日常工作。 你出门会诊要是不会点中医调理的理论，说出去会被人嫌弃的。 当然了，卷也有卷的好处。 起码自己在这个年代，完全可以做到技术上全方位的降维打击。 想想，似乎也挺好的。 此时，随着麻醉药物的重新调整，患者的生命 第6章 “小肖，手术怎么不继续做了？” 王金刚压制住内心的急躁，耐心询问。 这要是他的徒弟，敢一声不吭就下手术台，估计此刻狗头已经被打爆了。 但肖晨光不一样。 高学历，大学生，刀开的漂亮，让王金刚喜欢的眼睛都睁不开。 他看着肖晨光，就像遇见初恋女友似的，眼睛直勾勾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王主任，我刚来医院不久，像剖腹探查这种三级手术，我是没资格全程做下来的。” 肖晨光说的直截了当，不留一丝余地。 毕竟医院有医院的规定，就算肖晨光手术再逆天，也需要按流程来。 现阶段，他就是一个刚来普外科的住院医，做做一二级手术，切了阑尾，做个疝气修补还行。 但如果直接进行剖腹探查，就算患者没事，估计也会落人口实。 肖晨光之前就碰到过，徒弟替老师手术，结果被人说漏了嘴，让患者家属知道后，直接闹到了法院。 结果老师被停职扣钱，徒弟更惨，差点被吊销了行医执照。 此刻肖晨光两世为人，早就过了愣头青的年纪，什么能做，什么暂时不能做，他比谁都清楚。 况且刚才刚怼完麻醉医生，就算是因为对方的问题，但也不得不注意。 毕竟小心一点，总归没错。 “小肖啊，你要不提醒，我还真差点忘了这茬。” 王金刚能做到科室主任，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刚才之所以没提，主要是因为肖晨光的手术做的太好了，让他潜意识的将其划分到主任级别的层次。 现在想想，肖晨光说的很有道理。 开关腹可以让他操作，这是医院允许的，但探查、切除等关键步骤，必须由自己完成。 毕竟上台手术，存在各种风险，一旦出了问题，谁都有可能为了规避风险，选择落井下石。 “小肖说的对，是我太着急了，不好意思，手术还是由我来做，大家准备。” 说罢，王金刚重新来到主刀位，又不动声色的瞅了一眼床头的麻醉医生。 后者也是人精，立马就明白了主任的意思。 麻醉医生哭丧着脸，心里亿万只羊驼在奔腾。 他好歹也是院内职工，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出去乱说别人闲话。 更何况肖晨光刚才的操作已经征服了众人，此时他再跳出来乱嚼舌头，那才叫有病呢。 奈何现在木已成舟，这个苦果麻醉医生也只能独自吞下。 “小肖，你放心，等这台手术做完，我就给院里申请，把你的手术资质提上来。” 王金刚此时心情大好，他没想到平日里肖晨光满是笑容，看上去大大咧咧，实则稳如老狗。 做起事来更是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到一丝破绽。 这种人才简直是为外科领域量身打造的。 我要是年纪轻轻，有这样的技术和心性，估计早他娘的干院长了。 现在哪还会为了分科的事儿一筹莫展。 一想到这，王金刚有些头痛，原本他只想尽快教会肖晨光开大刀，不至于调到别的科室被人欺负。 可当他见识过肖晨光的能力后，内心开始纠结。 凭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挖过来的人才，就因为什么狗屁的创甲细则，就要服从医院安排，拱手让人。 这公平吗？ 还有天理吗？ 王金刚愤愤不平，原本沉寂的心出现了涟漪。 “师父，准备开腹膜了？” 见台上的王金刚久久未动，一旁的赵全顺忍不住开口提醒。 今天他发现师父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多少有点喜怒无常，跟阿兹海默早期症状似的。 就在赵全顺考虑要不要等到下台以后，让神经内科的值班医生过来瞅一眼师父时，后者却突然瞪了他一眼。 “谁让你上来的？” 赵全顺一怔，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本能的走到了一助的位置。 他看了看王金刚，又瞅了瞅台下的肖晨光，顿时欲哭无泪。 以前师父上台手术，可都是他在一助位辅助，怎么看今天这个架势，自己的位置恐怕要不保了。 果不其然，王金刚接下来的话，直接验证了他的顾虑。 “全顺啊，我记得你今天是下夜班，晚上又被我叫来手术，身体别吃不消，正好小肖今天在，就让他多学习一下，你也正好在一旁多休息休息，顺便传授一下经验给他。” 王金刚也知道赵全顺跟了自己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这么呵斥也不行。 于是他找了个理由，让赵全顺在台下，不要打扰他跟肖晨光的手术。 赵全顺听的一愣一愣的，我尼玛，师父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客套过？ 这是要拆了自己的节奏 第7章 “腹部拉钩，温盐水纱布准备。” “接下来进行腹部探查，注意患者生命体征的变化，必要时加快输注平衡液的速度。” 肖晨光站在台上，仿佛化身全能助手。 他一边接过操作台上器械护士递来的器械，一边参与整台手术的辅助工作。 同时，手中的操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舒服，简直太舒服了。” 王金刚这边刚把腹膜切开，根本不用提醒，肖晨光已经将腹壁拉钩顺着腹膜切口向外延伸。 力量适中，视野清晰，显得游刃有余。 甚至王金刚心里刚升出一个想法，不曾开口，肖晨光已经将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 这种什么也不用操心，只需要集中精力进行探查的感觉，简直爽到家了。 随后王金刚根据剖腹探查的基本要求，按照实质脏器、空腔脏器的顺序依次探查。 肝、脾、膈肌、胃、十二指肠、空肠、回肠…… 每次只需他视线移动，术野就会随肖晨光拉钩的力道调整而改变。 原本需要半个小时的探查工作，最后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找到了病因。 这让王金刚不禁有些感慨。 有时候，决定手术时间长短的，不是主刀，而是一旁负责拉钩的。 原本他对这件事还有些嗤之以鼻，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手术，自始至终，他最相信的，始终是自己。 以至于到后来每一次的上台手术，都会有一种孤独感。 这也是他为什么带人手术，从不愿意笑，有了问题只会严厉批评的原因。 可今天肖晨光的上台，才让他认识到，原来手术还可以做的这般酣畅淋漓，这让年过半百的他，有种焕发第二春的奇妙感觉。 甚至，如果来年省城再举办手术研讨会，他完全可以凭借这台精湛的手术，在省城拿到非常优异的成绩。 或许，还能代表省城去帝都进行交流也说不准。 王金刚年轻时也曾有幸参加过几次省城举办的研讨会，但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用无比羡慕的眼神看着台上的大佬进行手术演示。 但此时肖晨光的出现，让他尘封许久的内心，又重拾了希望。 就在王金刚思绪万千时，肖晨光的话再次响起。 “准备压肠板，s拉钩，行肠粘连松解术，预计五分钟后关腹。”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磨洋工的众人突然傻了眼。 啥？！ 还有五分钟关腹？ 这开腹探查才过去多久？有半小时吗，怎么突然就要关腹了。 刚坐下连小板凳还没捂热乎的麻醉医生，在听到肖晨光的话后，身体如条件反射一般猛的站起来，开始慌张的减慢麻醉药的速度。 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从前一台两个半小时的剖腹探查术，现在可以做的这么快。 但经过前车之鉴，他只想在关腹完成时，可以尽量早一点让患者苏醒。 否则手术完毕，一家人大眼瞪小眼的在手术室等患者转醒，这就是他麻醉师的失职。 但跟麻醉医生火急火燎不同的是，手术间的护士们此刻却高兴的合不拢嘴。 原本以为的师徒局，会让她们忙到半夜三更，但没成想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此刻，她们再看向台上的肖晨光，水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 多亏了肖晨光，她们终于可以有一次能早下班了，这种感觉简直太美好了。 “怎么可能？！” 此刻，整个手术间，只剩下一人，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 赵全顺瞪着眼，表情夸张，原本他只想等肖晨光出现失误，然后重新上台。 可一个走神的功夫，肖晨光居然宣布手术即将完成，这怎么可能。 赵全顺跟了这么多台手术，甚至自己也做过剖腹探查的手术。 哪次不得二小时起步，这还不算上患者进手术间的三方核查和麻醉药起效的时间。 可刚刚肖晨光说什么？ 还有五分钟，就要关腹？ 骗鬼呢吧。 赵全顺只觉头懵懵的，甚至他有种想要违反无菌操作原则，直接把头伸到患者腹腔内一探究竟的冲动。 “师父，真的探查好了？不需要再仔细检查检查了吗？” 赵全顺最后还是觉得这事太离谱，忍不住问道。 “你在教我做事？”王金刚冷哼一声。 他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在手术造诣上显得不太灵光。 明明已经做过这么多台手术，但技术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俩人同样是拉钩，但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就像一个人在尝试过山珍海味后，再让他去吃糠咽菜，只会越来越难以下咽。 第8章 “师父…” 赵全顺还有些不服，刚开口却直接被王金刚打断。 “患者经探查，距回肠末端15cm肠壁充血，腹腔内少量淡血性渗出液，现继续肠黏连松解，留置腹腔引流管一根，准备温盐水冲洗腹腔，关腹。” 王金刚的话如同一锤定音，掐灭了赵全顺所有的想法。 见他目光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王金刚暗叹口气，知道这道坎对他而言，有些难了。 但外科就是这样，谁技术牛逼，谁就掌握手术室的话语权。 眼见患者还有一段时间转醒，他嘱托肖晨光守帮忙盯着点患者，自己拉赵全顺出了手术间。 “怎么？到现在还觉得我说的不对？” “我没有…” 赵全顺此刻眼眶有些红，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委屈的。 王金刚叹了口气，说“虽然我不知道小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发现没有，他给患者做的切口跟咱们平时做的有什么不同。” “不同？” 赵全顺努力回忆，却不明白。 “位置啊，是位置。” 王金刚连说了两遍，赵全顺才恍然大悟。 “肖晨光做的是左腹直肌切口，而咱们平时为了能尽可能扩大探查的范围，都是采用正中切口。” 王金刚点点头“所以说，肖晨光从一开始就知道患者的梗阻部位在左侧，所以才从左边开的口，就是为了方便后续的手术。” “！！！” 赵全顺此刻眼睛睁的像是得了甲亢，一鼓一鼓的，嘴巴大张，差一点就把棉口罩扯到下巴上。 见他呆若木鸡的样，王金刚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是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两人的差距仿佛隔了一座喜马拉雅。 甚至连王金刚自己都不清楚，如果放开肖晨光的手术权限，这台手术由他主刀，是不是比自己做的更快。 答案是肯定的。 肖晨光台上的每一步都无可挑剔，就感觉没有千八百台同级别的手术打底，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全顺啊，以后记得多跟小肖交流，别觉得他年纪轻就拉不下脸，他很有可能会让我们的外科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语重心长的话让赵全顺再次震惊，师父曾几何时对一个人有这么高的评价。 “师父，太夸张了。” “或许吧。” 王金刚自然看出了赵全顺的想法，对于他这个徒弟，自己该说的都说了。 毕竟机遇这种事，一生中就那么几次，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至于肖晨光，当他站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王金刚非常清楚，属于年轻人的时代已经来临。 ...... 手术顺利完成，王金刚又交代了两句注意事项，就先回普外科病房休息了。 毕竟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即便精力再旺盛，也比不过年轻人。 手术室内，重新回来的赵全顺，在师父的教导下，似乎调整好了心态。 他先按照师父交代的话，检查了一下病人的生命体征，见没有异常后，就先让众人下台休息了。 至于他，则主动守在床前，等患者苏醒。 原本安静的手术室顿时活跃起来，众人开着玩笑，脱下手术服，悉数离开。 “居然真是左腹直肌切口，肖晨光是怎么办到的？” 赵全顺看着患者腹部那道细若线丝的切口，陷入了沉思。 师父居然让他多向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孩子学习，真是的有理没处说。 虽然赵全顺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让他瞬间没了脾气。 “赵老师，一个人在这想什么呢？” “肖晨光，你没走啊？” 赵全顺回头发现肖晨光站在角落里，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离开。 “毕竟他也算我来这里的第一个手术患者，不亲眼看见他醒过来，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 肖晨光笑容满面，又恢复到阳光开朗的模样，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你也太谨慎了吧。” 赵全顺有些无语。 这台手术可是他见过的，有史以来用时最短、效果最好的一台剖腹探查术。 就连他师父都很放心的离开了，这个肖晨光居然会一直守在这里。 是对自己的技术不自信吗？ 赵全顺刚有这种想法，就差点忍不住扇自己一耳光。 如果肖晨光对技术都不自信，那他呢？ 岂不是成了废物？ “毕竟是医生嘛，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肖晨光来到患者前，见赵全顺的目光始终游离在患者的切口处，笑着说“赵老师，从刚才我就看你一直盯着病人切口，是有什么问题吗？” 赵全顺闻言，老脸一红，但一想到师父离开前的嘱托 第9章 “小肖，以后这话可不兴在科里说，尤其在主任面前。” 眼见赵全顺情绪不对，肖晨光虽然有预感，但他来院时间毕竟太短，有些事情也不是很了解。 可赵全顺对腔镜技术的忌惮，明眼人却能很容易就察觉出来。 特别是他刚才很慎重的提起了王主任，甚至连平日里用惯的称呼在这里都没敢说，可见情况比较严重。 “是王主任不让的？” 肖晨光皱了下眉，难不成科里都跟腔镜技术有仇？ 不应该啊。 腹腔镜虽然在这个年代还属于新技术，会用的人不多，但也不至于仇视到这个地步。 他之前读博的时候，跟着的导师就是这个年代腔镜技术的开拓者。 曾经听他回忆过这事，当时作为腔镜技术的推动者，确实没少受到院内老一辈的讥讽和打压。 但那都是一些开惯大刀的老主任们，他们大多都觉得腔镜技术没有意义，属于那种花里胡哨，作用不大的迷信技术。 这属于两个时代的技术之争，是开大刀和微创手术之间的竞争。 “倒也不是，只是说来话长……”赵全顺似乎有难言之隐。 但跟肖晨光几番接触后，特别是经过这台手术的洗礼，赵全顺最终还是讲了出来。 “王主任之前也给病人做过腹腔镜手术？” 这下确实轮到肖晨光惊讶了。 他没想到，一个年过半百，开惯大刀的外科主任，居然会主动尝试进行腹腔镜手术。 这让他对王金刚的印象又多了几分好感。 然而赵全顺接下来的话却犹如深渊巨口，把整件事吞噬殆尽。 “可惜，手术失败了。” 此刻赵全顺懊恼不已，仿佛陷入了自责。 “当初要是能劝住师父就好了，干嘛非要冒险做这个莫名其妙的腹腔镜手术。” “人家推行的新技术，都是安全有效的，可这个腔镜技术，只给病人打几个孔，拿着不称手的工具，像盲人摸象一样在里面瞎鼓捣，它能行吗。” 这件事像是憋在赵全顺的心里很久了，此刻见到肖晨光，像是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全讲了出来。 “你说，一台几十万的设备，全院都盯着看，结果，出了问题。” “不但全科挨骂，受了处分，现在更是借机要让普外科解散。” “你知道别的科背地里是怎么说咱主任吗，说他进设备是为了拿回扣，中饱私囊，不顾患者安危，根本不配做科室主任。” “但其实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为了这台手术，师父没日没夜的在练习，就是想把技术推出去，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手术刚开始不久，病人的心脏就停了，救都救不回来。” 赵全顺跟了主任快十年，从来没有见过主任情绪失控过。 但那天结束，主任红着眼，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 再出来，整个人就变了，变得不苟言笑，变得不近人情。 直到这次主任遇到肖晨光，一切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这也是赵全顺犹豫片刻，就把这件事情告诉肖晨光的原因。 听到这，肖晨光沉默了。 从前他没有经历过这个时代，只记得导师像玩笑一般提起过此事。 但现在，身处这个时代，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人们的态度，也更加理解当年为了推行新技术的不易与艰辛。 但肖晨光作为一个过来人，腔镜技术带来的好处，已经得到了证实。 甚至随着时代的进步，微创小切口、多孔技术、双孔技术再到最终的单孔腔镜技术以及后来的达芬奇手术机器人，可以做到横跨上千公里，通过5g技术，最终实现跨地域远程手术。 从前的患者，只能被迫接受十几厘米切口的开腹手术，术后还需要忍受剧烈的疼痛以及复杂的并发症。 而现在，只需要一个食指大小的小孔，甚至足不出户，就能得到帝都顶级医生的手术治疗。 这就是医学技术的进步带给患者最直观的好处。 想到这，肖晨光第一次有种身兼使命的责任感。 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要把腔镜技术推广出去。 哪怕只提前个一年半载，只要能让患者少受痛苦，也是值得的。 等等！ 有件事，肖晨光突然反应过来。 他迫不及待的问向赵全顺。 “赵老师，那当时进的腹腔镜设备，院里后来是怎么处置的？” “还能怎么处置，买都买了，又不能退回去，也只能放在医院的设备间里吃土了。” 时至今日，赵全顺还依旧对这台设备颇有微词。 毕竟是导致普外科解散的罪魁祸首，对他而言，怎么说也不过分。 可这句话，落在肖晨光耳边，却让他眼睛都亮了。 真是捡大便宜了。 第10章 赵全顺挣脱了陈虎的束缚，表情坚定。 他是王金刚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也是跟着师父最久的人。 虽然技术差点，但感情却是最深的，此刻普外科还没解散，其他科室就迫不及待的来挖人，这让赵全顺感到很不舒服。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陈虎对赵全顺的抗拒毫不在意，似乎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他甚至故作神秘道“老赵，今天我们科主任刚开了台超牛的手术，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陈虎的举止做派，俨然有种肝胆外科太子爷的感觉。 看着身边这位意气风发的同期，再联想到自己的处境，赵全顺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当然知道陈虎口中说的超牛手术是什么。 胆囊癌根治术。 那可是在这个年代被称为癌症之王的胆囊癌。 因为隐秘性强，一旦查出来都是中晚期，而且对放疗、化疗极不敏感，扩散性极强，通常开腹后因为黏连严重而无奈放弃，实属让人闻风丧胆。 就连号称普外科手术天花板的胰十二指肠切除术也只比它高出半个级别。 只不过，在经历腹腔镜事件后，整个普外科人人自危，哪还有攻坚克难的勇气。 反观，这手术居然被刚成立不久的肝胆外科攻克了。 特别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完成从无到有的突破，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不得不说，赵全顺心动了。 毕竟这可是超高难度的四级大手术，赵全顺只在外院的大佬授课中讲过，但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 这是每个外科医生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或许是看出赵全顺表情中的犹豫，陈虎再次搂住他的肩膀。 “去看看，机会难得，说不定以后你来肝胆外科也有机会上台，这可是我们作为外科医生一生的荣誉。” 陈虎脸上挂着笑，毫不顾忌的将赵全顺拽走了。 “这人倒是有点可怕。” 一旁推车的肖晨光目睹了这一切，心里却泛起嘀咕。 别看刚才陈虎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但自始至终，眼里只有赵全顺一人。 甚至当着其他人的面，就公然挖墙脚。 如果不是故意的，就说明他根本没把赵全顺放在眼里。 肖晨光两世为人，自然能看的出来，陈虎究竟是真诚邀请还是另有所谋。 果不其然，在陈虎转身的瞬间，他眼神中多了几分厌恶。 又当又立，真他吗恶心。 这次要不是肝胆外科刚成立，人手严重不足，没有办法，他才不会主动过来邀请赵全顺。 一个做了这么多年手术，还不能独立完成四级手术的废物，能有什么用。 甚至，陈虎已经想好了，等后期招拨新人，好好教两年，就直接把赵全顺踹到门诊。 毕竟，自己带出来的人总归比外人听话好用。 “老赵，这边这边，我给你开门。” 陈虎热情的将赵全顺引入手术间后，看他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陈虎堆满笑容的表情逐渐冷漠。 像赵全顺这种开不了窍的外科医生，就活该一辈子在普外科拉钩。 哦，不对，已经没有一辈子了，毕竟普外科马上就解散了。 陈虎一想到普外科之前开展的腹腔镜手术，心里就忍不住好笑。 什么狗屁新技术，不过是哗众取宠，博人眼球。 还不如自己这边开展的胆囊癌根治术。 不但能真正解决了疾病的问题。 还能赚足眼球，为科室获取名声，最重要的，等以后自己掌握了这门技术，肝胆外科副主任的位置岂不是唾手可得。 看着台上的患者，陈虎蠢蠢欲动，恨不得一脚踹开主刀，自己去做。 至于练手期间患者出现的手术并发症，陈虎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术前谈话一定要讲的明明白白，还要让他们签上免责手续。 毕竟以前只能等死的病，现在有了手术的机会，这是给他们生的希望，别不知足。 …… 手术室外的家属等候区，此刻围满了人。 他们或站或坐，有的神态紧张，有的翘首以盼，随着手术室的大门开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肖晨光推着患者，刚打开门，就被眼前乌泱泱的人群吓了一跳。 “？？？” 还没等肖晨光反应过来，人群一拥而上，可看到躺在床上的患者并不是自己等的那个人时，又失望的退了回去。 “老天保佑，手术一定要成功啊。” “放心吧，毕竟从中心医院挖来的主任，做这个手术肯定有把握。” “也是，电视台和医院宣传的人都跟着呢，肯定没问题。”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以及门前摆放的摄像机，都预示他们在等待一台很重要的手术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