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始皇炼仙丹》 第一章 我为秦王炼仙丹 “捷报,捷报。齐王建不战而降。六国灭,四海一!” 报信的小卒骑着快马,高喊着穿过了半个咸阳。直到兰池宫门口,这才跳下马来,压低了声音,不敢再喧哗了。 不过,大秦一统天下的消息,还是迅速的传遍了宫中。 兰池宫,迎仙殿,角落中有一处小小的丹房。 李水坐在丹房里面,一边煽火一边叹了口气“秦始皇统一中国了啊,距离焚书坑儒不远了。” 直到现在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穿越到了秦朝,重生在了一个叫槐谷子的方士身上。 这个槐谷子年纪不大,胆子却很大,经人举荐,来到宫中,为秦始皇炼丹。 可他水平不行,是个二把刀,炼丹屡次失败,简直是方士中的笑柄。 听说这些事已经传到了嬴政耳中。秦王暗怒,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骗子。 槐谷子惊惧之下,猝死在丹房。然后……然后李水穿越过来做了接盘侠。 李水刚刚想到这里,就闻到了一股糊味。一炉丹药又炼废了。 没办法,洗刷丹炉,重新炼制吧。今日再不成丹,恐怕真的要人头落地了。 李水使劲挠了挠头,告诫自己两句“专心,一定要专心。” 李水把丹炉洗干净了,开始重新生火烤干。这个步骤没什么技术含量,倒是可以摸鱼。 于是他又开始魂不守舍“其实炼丹不难,只要丹药成型,吃不死人就行。反正长生不老药,没办法验证效果。秦王只要不死,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长生了。” “关键在于,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算炼成了丹药,将来焚书坑儒,全咸阳的方士都被杀了,我还能活吗?” 根据史籍记载,有两个方士暗中诽谤秦始皇,被抓后,互相攀咬,供出来了同党数百人。 所以,自己想要活命,只有两个选择。其一,立刻逃离咸阳。其二,和那些方士结仇,搅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方士不共戴天,不可能是同党。 第一个办法听起来简单,可是皇宫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而且秦法严密,被通缉的人,根本寸步难行。 至于第二个办法,办起来就有点难了,总不能无理取闹,无故得罪人吧? 李水叹了口气“不管了,先炼丹,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于是他翻开了槐谷子留下来的竹简,选中了一个丹方,开始在里面放置药石。 这一次的火要小一点,只要不糊就行。哪怕最后不成丹,自己就算用手搓也要给他搓成丹丸。 第一味药是汞。李水直接忽略了,这玩意有毒,真把嬴政吃死了,自己得千刀万剐。 第二味药是铅。这个也不能吃,重金属超标,吃多了会精神失常。 第三味药是硝石。罢了,这个稍微来点吧。 剩下的是草药,什么人参灵芝何首乌,应该没毒。李水一股脑都倒进去了。 最后一味药是硫磺,这东西能吃吗?白素贞端午节喝的什么酒来着?硫磺还是雄黄? 李水有点犹豫,不过手一抖,还是放进去了一些。 这丹方已经被他篡改的不成样子了。不过反正什么仙丹都是骗人的东西,就算规规矩矩的炼丹,秦始皇也不可能长生不老。也许因为自己的篡改,他还能多活几年呢。 李水重新坐在蒲团上,开始煽火。 煽了一会之后,李水心里忽然有点不踏实。硫磺和硝石?怎么这么耳熟? 对了,黑火药的配方,不是......? 李水吓了一跳,然后又拍了拍胸口,后怕的想幸好我没有加木炭啊,不然非得炸不可。 等等,那些人参灵芝何首乌,大多是植物,在不充分燃烧下,会不会形成……木炭? 李水打了个寒战,爬起来就向外面跑。结果刚刚跑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 紧接着,丹炉裂成两半,门窗震落在地,烟尘弥漫,呛得人呼吸困难。 “完了,这下死定了。糊了还可以偷偷洗干净,炸了可就瞒不住了。”李水踉跄着从丹房中走出来,有点生无可恋。 “哈哈,槐兄真乃神人也,炼丹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也算是亘古未有之奇了。看这烟尘弥漫,莫非将丹房烧了?”附近忽然传来一阵贱笑声。 李水抬头一看,对方他认识,名叫卢烈,也是一个方士。 迎仙殿其实像是一座大宅子,里面分了很多小院。方士们居住其中,为皇帝求取长生不老药。 这卢烈就住在隔壁,听见声音之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李水很快记起来,这家伙不是第一次来嘲弄人了。槐谷子最后惊惧而亡,和卢烈在一旁冷嘲热讽脱不开干系。 同行是冤家啊,尤其是槐谷子技术低劣,时不时就被卢烈踩上一脚。 李水看着正在嘴贱的卢烈,总感觉他那张嘴早晚要惹事,没准将来诽谤秦始皇的人当中,就有这家伙。 刚才一声爆炸,动静实在不小,有不少人闻风赶来。先是附近的方士,然后是巡逻的侍卫,然后是嬴政身边的宦官。 如果有人帮忙遮掩一下,或许能糊弄过去。可惜,大家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来的。 尤其是卢烈,一直在添油加醋,给人讲述槐谷子多么笨手笨脚,把一炉丹药炼得乱七八糟,最后竟然浓烟滚滚,门窗掉落,险些把房子给拆了,简直是笑话。最后他认定,槐谷子必定是个骗子。 李水听得心中暗怒在宫中指责一个方士是骗子,这是把我往死里整啊。 那小宦官听了一会,就急匆匆地走了,估计是向嬴政报信去了。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却渐渐的冷静下来了。 他忽然发现,卢烈说了这么多,对于丹炉为什么爆炸,却一直含糊其辞,难道说,他没有见过丹炉爆炸? 是了,史载火药最早就是炼丹方士偶然弄出来的。而它出现的时间,大概就是战国到秦汉。 难道说……自己这次爆炸,是世上第一次? 忽然间,李水有了一个死中求活的办法,于是咧嘴笑了笑,大踏步地向卢烈走过去了。 卢烈见李水一脸的不怀好意,有些害怕,喝道“槐谷子,你要做什么?” 李水走到卢烈身边,低声说道“要死了,拉个垫背的。” 卢烈吓得打了个寒战,刚要逃跑,李水就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面。 李水一边打,一边高声叫嚷“你敢毁我仙丹?我与你不共戴天。” 卢烈躺在地上,憋屈的要命“我何时毁你仙丹了,这不是无赖吗?” 李水又抬起头来,朝着周围的方士喝道“尔等毁我仙丹,我与尔等方士,不共戴天。” 旁边围观的方士都有点纳闷“与我等何干?为何要与我们不共戴天?这槐谷子也太记仇了,不就是你嘲笑两句吗?” 李水正打得带劲,刚才那小宦官已经带着侍卫匆匆赶到了。 小宦官大声说道“绑起来,大王要亲自审问。” 第二章 我曾梦中遇仙人 侍卫们很麻利的将李水绑起来了。 结果李水一直嚷嚷“卢烈毁我仙丹,为何不绑了他?” 卢烈脸都白了。 可是小宦官哪管谁是谁非?直接说道“将卢烈也绑了。” 李水又喊道“这些方士,个个有罪。毁我仙丹,他们全都有份。” 那些方士全都吓坏了,七嘴八舌的为自己辩解。可是小宦官听都不听,一股脑的全绑了,是不是有罪,自然有人定夺。 于是乎,方士们被绑成一串,浩浩荡荡的押出了迎仙殿。 李水走在最前面,趾高气昂,像是立了多大功劳似的。 跟在后面的方士个个后悔不已,早知道槐谷子这人如此疯狂,就不来凑热闹了。现在他炼丹失败,必死无疑,可临死之时,要是反咬一口,拉几个人下水,那岂不是糟糕透顶? 一行人战战兢兢,最后被小宦官带到了一处偏殿之中。 李水看见院落之中,站着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身上没有穿着繁琐的龙袍,没有戴着帝冕,只是穿了一身常服,但是那种威严的气度,令人心生畏惧。 李水马上就猜到了,此人就是刚刚统一了天下的嬴政。 小宦官尖着嗓子叫了一声“见到大王,还不行礼?” 于是李水和身后的方士纷纷跪了下去。 嬴政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理他们,只是看着一间屋子。 那屋子,屋门紧闭,里面隐隐传来一阵咳嗽声。 片刻之后,屋门打开,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走出来。他向嬴政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公子背上疮疽,已然涨得极大。赤红紧绷,随时会崩裂。到这时,已经无法用药了。” 嬴政的神色变了变,问道“一旦崩裂,会如何?” 老头咬了咬牙,说道“神仙难救。” 嬴政有些颓然,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此天命耳,你退下吧。” 那老头行了一礼,背着药箱子走了。 李水跪在地上,心思起伏“疮疽?其实这东西就是背上的大疙瘩,在后世根本不算病,可是在古代,那简直就是绝症,因为疮疽一崩,随之而来的就是感染。如果能够杜绝感染的话,这倒也不难治……” 李水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嬴政淡淡的说道“何人是槐谷子?” 李水连忙抬起头来,说道“臣便是槐谷子。” 嬴政面无表情“你来到宫中,已有十日,一炉丹药也不曾炼出来。不少人向寡人进言,说你是骗子,你有何话说?” 李水还没说话,身后的卢烈就大声说道“大王,这槐谷子,当真是骗子啊。世人皆知,仙丹乃仙家之物,此等宝物,只能向仙家求来,岂能由凡人炼制出来?这人妖言惑众,实在是包藏祸心啊。” 卢烈开口之后,其余的方士也纷纷附和。说丹药只能向仙家求,不可以自己炼。 李水这时候终于明白槐谷子为什么受到敌视了。 本来咸阳的方士,全是求药一派。 这一派人就如同后世不靠谱的创业者,对着秦始皇这个投资人吹一通牛逼,拉来一大笔投资,然后就周游天下,美其名曰寻找仙人。 等钱花完了,再回来说仙山有眉目了,只是路途遥远,经费不够。于是又拉来一笔投资。 结果槐谷子这家伙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说不必寻找仙山,我可以开炉炼丹。经济实惠,见效还很快。 这简直是砸了方士们的饭碗啊。砸人饭碗,仇恨不共戴天,也难怪卢烈整天对槐谷子冷嘲热讽了。 嬴政问李水“你怎么说?” 李水不慌不忙的说道“众方士寻找仙山,动辄数十年,最终一无所获。大王不加怪罪。为何在下十日未成丹,便要加罪呢?” 嬴政微微一愣,觉得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李水精神抖擞,继续向嬴政说道“臣只是肉身凡胎,炼制仙丹,何其不易?这十日以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今日总算有些眉目。却不想,被卢烈破坏了。” “卢烈等人,一直鬼鬼祟祟,窥探不休,再加上冷嘲热讽,影响臣心境。以至于行错一步,导致仙气骤然激发,犹如滔天洪水,全部汇聚在小小的丹炉之中。那丹炉如何承受得住?因此骤然炸裂,这才惹得丹房中烟尘弥漫。大王若是不信,让人一看便知。” 李水叹了口气,一脸哀怨的说道“ 炼制仙丹,同样需要机缘。像今日这般天时地利人和,不知道何时才能集齐了。或许再等上十年,方可炼出仙丹。” 周围的方士一听这话,差点晕过去。槐谷子这家伙,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坑死啊。看你一眼,你炼丹就失败了?真是岂有此理。 嬴政看了看身边的小宦官,那小宦官心领神会,急匆匆地走了。 一刻钟后,小宦官带着一个男人来了。 那男人行了一礼,说道“廷尉正曹掾,拜见大王。”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 曹掾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下官已经在丹房勘察过了。只见丹炉四分五裂,墙体也多有开裂之处。观其断口,确实并非人为,似乎是丹炉之中,有一股气,骤然膨胀,不得宣泄,因此炸裂。至于这股气是不是所谓仙气,下官就不得而知了。” 卢烈听到这里,心中一片冰凉。难道槐谷子这家伙,还真的炼出来了仙丹?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双目赤红,盯着槐谷子说道“仙丹乃仙家之物,你为何会炼制?你分明在说谎。” 李水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数月之前,在下梦中遇仙人,仙人教我仙术,命我前来咸阳,辅佐大王。” 卢烈快气疯了,这谎话简直是在侮辱人的智商。他卢烈寻找仙人数十年,都没有梦到过,槐谷子这家伙,凭什么梦到? 嬴政冷眼看了李水一会,淡淡的说道“丹炉炸裂,或许是仙丹所为,或许不是。你如何自证?” 在这一刻,李水忽然意识到,嬴政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蠢。自己编的这套谎话,未必能骗得过他。 是了,既然是千古一帝,怎么会如此愚蠢,被方士耍的团团转? 秦皇汉武,都只是太想要长生了,这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给予方士支持。 一旦帝王耐心耗尽,就会杀了这些骗子。但是对长生的渴望,又让他们开始支持另一批骗子。 李水这时候心思通透,他知道,自己必须想个办法,向嬴政证明自己真的有仙术。否则的话,就算他不杀自己,也得把自己关起来,直到炼出来仙丹为止。 嬴政缓缓走到李水面前,冷着脸说道“寡人在问你话,你如何自证?莫非你要寡人等上十年,等你炼出仙丹?” 李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来了“大王,疮疽乃是绝症,若臣可以医治公子背上疮疽,是不是可以证明,身怀仙术了?” 嬴政顿时变色,一脸希冀的看着李水“此言当真?若你可以医好疮疽之疾,寡人自有封赏。” 还没等李水回答,嬴政又面色一沉,说道“若你敢诓骗寡人,则要受腰斩之刑。” 李水打了个寒战,不过煮熟的鸭子嘴硬,到这时候,必须得挺着。 他看了卢烈一眼,拱手向嬴政说道“若我医好了公子,卢烈怎么办?” 嬴政说道“诬告者反坐。若你无辜,则卢烈受腰斩之刑。” 卢烈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李水向卢烈笑了笑,然后向嬴政说道“臣,请求查看公子病情。” 第三章 蒸馏法 医生要见病人,这无可厚非。于是嬴政点了点头。 卢烈看见李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来由的一阵慌乱。难道……他真的能治好疮疽之疾? 卢烈脑子一热,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嬴政面前,哭着说道“大王,公子身份尊贵,岂能由这个骗子亵渎?” 嬴政面色一沉,有些不快。 李水瞥见嬴政的脸色,顿时心里有底,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一个大耳光甩在卢烈脸上“公子危在旦夕,你还在这里阻挠不休,莫非你不希望公子痊愈?卢烈,我与你不共戴天。” 卢烈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脸有点纳闷“为何你总强调,与我不共戴天?” 就在卢烈纳闷的时候,李水已经推门走到那间屋子当中了。 屋子里面陈设典雅高贵,燃着好闻的熏香。有两个宫女,正在跪坐在一张矮塌前。 李水走过去,看见矮塌上的人身形很小,大约只有十来岁的样子。 李水有点纳闷“这么小?” 那两个宫女见有男人来了,都有点拘谨,行了一礼,退避在旁边。 李水也没有理会两个宫女,只是观察者矮榻上的人,只见他赤着上身趴在那里,后背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疮疽。确实如刚才那医生所言,已经涨的极大,可能很快就要崩裂了。 李水蹲下去看了看,见榻上的人还醒着。是个男孩。 男孩朝李水笑了笑,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李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闭着眼说道“嬴伏尧。” 李水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觉得这一两日内,疮疽是没有问题的,不会破裂。 于是李水吩咐那两个宫女,好生照看嬴伏尧,不要碰坏了疮疽。 然后他快步走出去了。 嬴政还等在外面,他看见李水出来,眼睛中露出来了一丝紧张。不过这紧张的神色一闪而逝,又变成了冷静和冷漠。 帝王,帝王就是要无情啊。喜怒形于色的帝王,太脆弱了,如何统治天下? 李水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伏尧公子的病,臣可以治好。” 嬴政顿时松了口气。 李水又说“今日天色不早,恐怕来不及了。明日我会来行仙术。请大王派两三个人,听我调用。我要做些准备。” 嬴政随手指了指身边的小宦官“季明,你再选两个人。这几日,你们三个就跟在在槐谷子身边,寸步不得离开。” 那个叫季明的小宦官答应了一声,他知道,这是要监视着槐谷子,免得他跑了。 吩咐完了之后,嬴政就离开了,他日理万机,病人即使是他的儿子,也不能因此而废了国事。 卢烈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溜走了,免得李水再找借口打人。 李水看着卢烈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然后对季明说道“随我出宫。” 季明吓了一跳,心想“这就要逃跑了?” 他紧张的问道“槐大人,你要出宫做什么?” 李水一边走一边说“买酒。” 季明紧跟在李水身后,沿途随便拉了两个小宦官做苦力。其中一个叫小乙,另一个叫乌交。 三个小宦官一路上交头接耳,神色复杂的跟着李水出了王宫。 刚刚走出宫门,李水迎头碰到了一个面色粗犷的男人。 这男人一把拉住李水的胳膊,问道“槐兄,我听说丹房出事,正要进宫看你,你无事吧?” 李水愣了一下,随即认出来,这人是大将军李信。 当年李信伐楚失败,被项燕追的走投无路,恰好遇见了槐谷子,救了他一命。 后来楚国灭亡,槐谷子来到咸阳,希望入宫炼丹。李信知恩图报,向嬴政举荐了他。 两人也算是至交好友了。 李水见李信一脸诚恳,关切之情绝对不是假的。不由得有些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无事。出宫走走,李兄不必担忧。” 李信点了点头“无事便好。” 季明在后面犹豫了一下,然后凑到李信耳边,小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李信听完之后,大惊失色,急匆匆地入宫去见嬴政了。 李水没有注意到李信,他正绞尽脑汁的想制作酒精的步骤。 片刻之后,李水走到了一家酒肆 之中。 他们四个刚刚进去,老板就热情的迎了上来“几位贵客,要什么酒啊。” 李水想了想,说道“要好酒,要烈酒,要能醉人的酒。” 老板指着墙角几坛酒,眉飞色舞的说道“此酒名曰醉仙酒,神仙都能醉倒。它的性子最烈了。” 老板唯恐说服力不够,又神神秘秘的加了一句“宫中的方士,比如卢大人,侯大人,个个喜欢此酒,时不时便来买上一两坛。” 李水听他提起方士,顿时勃然大怒,使劲拍着柜台,大声嚷嚷道“我槐谷子,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你把这句话记下来,给我广而告之。凡事来找你买酒的人,你都要传达到。” 老板吓了一跳,唯唯诺诺。 李水指着醉仙酒说道“先来三坛。若真能醉倒神仙,自有重赏。若坏了宫中大事,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老板吓得魂都快飞了“醉倒神仙,那是比喻啊,岂能当真?诸位……诸位是宫中来的?” 季明几个也懒得搭理他,一人搬了一坛酒向外面走。 李水使劲拍了拍柜台“付钱,付钱啊。宫中买酒,便不用付钱了吗?” 季明心想“宫中买酒也需要付钱?” 不过他也不敢违拗李水的意思,费劲的掏出来一串秦半两,扔在了柜台上。 李水把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向兰池宫走去。 老板越想越怕,连忙追上去,拉住李水说道“大人,大人,我还有几坛更烈的酒,这醉仙酒,就放下吧。” 随后,也不管李水是不是答应,老板把那几坛兑了水的醉仙酒抱了下来,扔在墙角。然后一人给换上了一坛真正的烈酒。 回到兰池宫之后,李水找了一些瓦罐,然后开始煮酒。 按照后世学来的知识,水的沸点是一百度,而酒精的沸点只有七十八度。因此,只要把酒加热到两者沸点之间。就可以从蒸汽中收集到大量的酒精。 这就是后世的蒸馏法。 李水试了一下,效果果然不错。只不过器具简陋,这酒精的度数可能不够高,于是李水反复蒸了三次。 季明在旁边坐了一会,只觉得酒香越来越浓,最后几乎醉倒了。 他看着那一罐透明的液体,忍不住问道“槐大人,这是什么?” 李水笑眯眯的说道“此乃酒中精华,名曰酒精。” 与此同时,在嬴政书房。 李信正在一脸诚恳的进言“大王,槐谷子此人,性情温顺,心思单纯,绝非骗子。炼丹不成,或许另有原因,大王万万不可贸然加罪啊。” 嬴政淡淡的说道“寡人已经给过他机会了。若他能医好伏尧身上疮疽,我自然饶他不死。” 李信叹了口气,说道“疮疽之疾乃是绝症。想要医好,何其难也。想必是槐谷子走投无路,这才孤注一掷。大王,若槐谷子能医好公子,请大王重赏。若医不好,也请饶他一命。此人颇有才华,末将在楚地,亲眼见他治病救人。当时项燕紧追不舍,末将身受重伤,眼看就要……” 李信还没有说完,旁边一个年轻的武将就打断了他的话。 那人笑嘻嘻的说道“楚地,楚地。李大将军对楚地,真是念念不忘啊。那一战,丢盔弃甲,二十万大军,葬送殆尽。若非我祖父重振大秦声威,李大将军罪过可就大了。” 李信勃然大怒,挥舞着拳头叫道“哪怕是王翦,也不敢在本将面前如此说话,哪怕是尔父王贲,见了本将也恭恭敬敬。你王离算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嚣张。” 王离冷笑了一声,说道“李老将军,要动手吗?我王离可不怕你。” 李信听他叫“老将军”,顿时气的差点晕过去。老子才四十岁啊,就被称为“老”了? 这时候,嬴政冷冷的喝了一声“够了。本王面前,尔等安敢如此放肆。” 王离干笑一声,说道“大王,我只怕李老将军,既无带兵之能,又无识人之能。若损兵折将,我大秦还可以重整旗鼓,若害死了伏尧公子,那就追悔莫及了。” 李信还要说话,嬴政伸手止住了他,然后对旁边的小宦官说道“将季明唤来,看看槐谷子准备的如何了。” 片刻之后,季明满身酒气,小跑着来了。 嬴政大怒,冷冷的说道“寡人让你盯着槐谷子,你敢饮酒放纵?” 季明吓得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 “奴婢,奴婢不敢饮酒,这是槐谷子在煮酒,有酒气沾染到了奴婢身上。” 嬴政怒意更盛“他不想办法救伏尧,却在煮酒?” 季明战战兢兢说道“槐谷子从酒中,煮出来了一样东西,名字叫酒精。意思是,意思是……” 季明歪着头想了一会,然后很肯定的说道“意思是酒中妖精。” 嬴政勃然大怒,随手将手中的竹简砸在季明身上“放肆。槐谷子安敢如此戏耍寡人。” 第四章 三更半夜做手术 酒中有妖精?王离差点乐出来。这槐谷子是不是骗子,简直昭然若揭啊。 嬴政怒气未消,喝道“来人,将槐谷子斩了。” 李信忽然跪倒在地,哀求道“大王,若医治失败,再斩不迟啊。反正,反正……” 后面的话,李信没有说出来。但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反正嬴伏尧是疮疽之疾,必死无疑。就让槐谷子死马当活马医吧。 嬴政瞪了李信一眼,再次下令拿下槐谷子。 李信有点急了,槐谷子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恩人有难,自己岂能袖手旁观? 他咬了咬牙,说道“只求大王给槐谷子一个机会,若医治失败,末将愿意与槐谷子同罪。” 王离在旁边啧啧连声“李老将军,何必如此啊。这骗子如此荒唐,谁看不出来?就因为他救过你一次,你便对他深信不疑?” 李信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怒火,猛的跳起来,在王离脸上来了一拳。 王离顿时鼻血长流。他气的哇哇大叫,正要举手还击。嬴政将几案上的竹简全都扔了过来,骂道“滚出去。” 于是李信王离季明三个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不过,无论如何,嬴政总算没有再说斩杀槐谷子的话,李信算是给李水争取到了一线机会。 季明回到丹房,看见李水正在磨刀石上磨刀。那把手指宽的剃刀已经磨的锃光瓦亮了。 季明现在看见李水就心惊胆战,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槐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李水漫不经心的说“治病。” 然后他拿手指试了试刀刃,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很锋利。看来这一次,刀到病除,嬴伏尧的命算是有救了。” 季明叹了口气,现在他觉得槐谷子不是骗子,倒有些像是疯子。罢了,无论是疯是骗,反正他活不了多久了。 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较劲,他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卢烈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万一槐谷子把嬴伏尧救活了,自己岂不是要受腰斩之刑? 虽说疮疽乃是绝症,可万一……万一槐谷子真的有什么妙法呢? 卢烈越想越怕,看看太阳已经落山,自己也睡不下去。就溜溜达达,来到了槐谷子的小院之外。 那个叫小乙的宦官,就坐在门口,一脸痛苦的清洗一块白布。 卢烈拍了拍小乙的肩膀,将他拉了出来,然后塞了一串秦半两。 小乙心领神会,对卢烈说道“卢大人,你想知道什么?” 卢烈问小乙“槐谷子,准备怎么救伏尧公子?” 小乙说“怎么救,奴婢不知道。不过这一天,槐大人倒忙得很,先是抓酒中的妖精,然后又磨刀,说是用刀救人。再后来,又命奴婢几个洗白布。三尺宽的白布,已经洗了十丈多长了。奴婢寻思,这东西,不会是用来上吊的吧?” 卢烈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笑道“以我观之,槐谷子所作所为,不像骗子,更像是疯子啊。” 小乙像是遇到知己一样,又惊又喜“卢大人也这么认为?” 卢烈更加放心了,拍了拍小乙的肩膀,低声说道“若他有什么动静,记得叫我一声。” 随后,卢烈就安心的回去睡觉了。这一觉睡的很踏实,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没有梦到仙人…… 小乙和乌交轮着班洗白布,一直洗了二三十丈,洗干净之后,又被李水要求在水中煮。 足足煮了半个时辰,又放到酒精中泡,然后才晾了起来。 等到午夜时分,这白布也干得差不多了。 李水点着灯看了看,白布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经有点像是后世的绷带了。 于是他给手消了毒,然后满意的将白布卷了起来。 卷好了之后,李水将季明三个小宦官叫了起来。然后吩咐道“洗澡。洗干净一点。若因为你们脏污不堪,害得伏尧公子丢了性命,大王怕是要将你们五马分尸。” 季明几个人吓了一跳,连忙去洗澡了。 李水这个人,喜欢拉人垫背,他们早就见识过了。因此他们洗的格外认真,直到把皮肤搓的泛红才罢休,就是怕被李水抓到借口。 等几个人都洗好了,换了新衣服,李水这才搬出来几个瓦罐,交给小宦官,说道“此乃酒精,珍贵无比,万万不可弄撒了。好了,跟我走吧。” 季明一头雾水“槐大人,咱们往哪走啊。” 李水说道“自然是去治病。” 季明吓了一跳“现在是半夜啊。” 李水无奈的说道“没办法,你们这瓦罐,密封性太差,酒精挥发得太快,真要等到明天,辛辛苦苦蒸馏出来的酒精,全部跑光了。” 季明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玩意?这酒中妖精还会逃跑?” 小乙和乌交则看到李水手里面拿着一把剃刀,磨的极为锋利。他们有些害怕的想起来了一句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在经过卢烈住处的时候,小乙故意落后了几步,然后在卢烈门外叫了几声。至于卢烈起不起得来,他就管不着了。 一行四人很快到了嬴伏尧的住处,李水直接提着刀进了那间屋子。 里面两个宫女还在,除了宫女之外,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妇人。这妇人脸上还带着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 妇人见有男子闯进来,顿时吓了一跳,扭头想要避开。 季明忙在旁边解释道“这位是替大王炼丹的方士,槐谷子大人。专程来给公子城治病的。” 李水强调说“是与其他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这一点不要忘了。” 然后他漫不经心的说道“闲杂人等,可以出去了。” 两个宫女看了看那美貌妇人。 妇人说道“我乃伏尧生母……” 李水又说“亲属也不得围观,快出去。” 季明苦着脸,将妇人和宫女都劝出去了。 李水先吩咐小宦官,在屋子里面撒了酒精。又把两盏蜡烛熄灭了,换上自己制作的酒精灯。 酒精灯这东西,既明亮又干净,最适合手术了。 为了制造无影灯的效果,几只酒精灯绕着矮塌摆了一圈。 季明眼睛都看直了“这样摆一圈,有点像是巫术啊。咦?伏尧公子怎么没有影子?啊呀呀,槐大人的手也没有影子。” 巫术,这绝对是巫术。只有鬼才没有影子。 季明越想越害怕,不由得胯下一紧。然而很快他又想到,若弄脏了屋子,槐谷子怪罪下来,自己小命不保,于是又硬生生的忍回去了。 “我可是个阉人啊,没想到还能把尿意忍回去。”季明有点自豪,自豪中又有点心酸。 李水拿出来几块白布,递给小宦官们“蒙住口鼻。” 季明几个依言蒙上了,觉得自己活脱脱的像个盗贼。 李水又把剃刀在酒精中消了消毒,然后随口问嬴伏尧“方才那妇人,是你母亲吗?” 嬴伏尧年纪幼小,也没有那么多城府,只是见李水行为古里古怪的,有点害怕。于是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李水又说道“你母亲叫什么?” 嬴伏尧回答说“母亲没有名字,原本姓虞。宫中都叫她虞美人。”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宫中女子,真是可怜啊,哪怕被皇帝临幸,还是连个名字都没有。方才我见你母亲脸上带着泪痕,看来很关心你啊。日后你长大了,一定要孝敬她啊。” 嬴伏尧回答“那是自然。” 季明听的冷汗直冒。这槐大人胆子太大了,宫中的事,岂是这般随意打听,随意议论的? 只见李水和嬴伏尧聊的火热。嬴伏尧渐渐的放下了戒心,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李水忽然手起刀落,在疮疽上划了一刀。 嬴伏尧猝不及防,又觉得痛不可当,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原本等在门外,惴惴不安的虞美人,听到这一声惨叫,顿时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第五章 买棺要趁早 不仅虞美人吓得晕了过去,屋子里面的三个小宦官,也抖作了一团。 李水喝道“慌什么?过来,把公子按住。” 小乙和乌交战战兢兢的走过去,把正在挣扎的嬴伏尧给按住了。 李水一边清理疮疽中的脓血,一边不好意思的说道“公子,在下没有准备麻醉药,忘记这回事了,真是不好意思。” 嬴伏尧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哭。 李水叹了口气,嘟囔着说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清理完了脓血,消消毒,止止血,缠上绷带,有个三五日就好了。疮疽说白了,也就是个皮外伤而已。” 一边说着,李水已经清理完了脓血,然后把酒精倒在了伤口上。 嬴伏尧又是一声惨叫。 刚刚被宫女叫醒的虞美人实在忍不住了,扑到门口就要闯进去。 李水冷静的吩咐季明“挡住门,若有闲杂人等进来,害死了伏尧公子,你们都要五马分尸。” 季明生无可恋的挡住了门,一个劲的在心中哀呼“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虞美人使劲的砸门,可是季明根本不敢开,正在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卢烈来了。 刚才小乙把他叫醒了,那时候他睡的昏昏沉沉,在床上坐了一刻钟才回过神来,这才匆匆穿上衣服,赶了过来。 卢烈到了之后,有点茫然的看着这一幕,好奇的问旁边的宫女“这是怎么了?” 宫女说道“方才,与其它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大人,提着刀来治病。把虞美人和奴婢都赶出来了。前后不到一刻钟,里面就传来了伏尧公子的惨叫。虞美人放心不下,想要进去看看,槐大人却命人堵住了门。” 卢烈听到这里,顿时眼睛一亮,这槐谷子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他的眼珠转了转,然后就给虞美人支招“快去禀报大王。” 虞美人顿时醒悟过来,凭自己的力气,怎么也闯不进去,为今之计,只有把大王请来了。 虞美人也来不及道谢,急匆匆向嬴政的寝宫跑过去了。 嬴政已经睡下了,侍寝的小太监哪敢把他叫醒?结果心急如焚的虞美人大声叫道“大王,伏尧要被槐谷子害死了。” 嬴政猛的从睡梦中惊醒,直接披了一件衣服,便从寝殿中走了出来。 他又惊又怒,问道“槐谷子要谋害伏尧?” 虞美人跪倒在地上,哭诉说“方才妾身正在照料伏尧,槐谷子突然闯进来,将妾身赶了出去,然后封了门窗,时间不长,里面便传来伏尧的惨叫声。妾身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来见大王。” 嬴政咬着牙说道“槐谷子,好大的胆子。” 随后,他大踏步地向嬴伏尧的住处走去。 等嬴政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季明打开了房门。小宦官乌交,正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来。 嬴政勃然大怒,一脚踹向乌交。 乌交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那一盆血水,全洒在了旁边的卢烈身上。 卢烈抹了抹脸上的血水,心里却乐开了花。 嬴政还要往里面闯,李水却走了出来,拦住嬴政,说道“大王,手术极为成功。伏尧公子,已无大碍,然而为了预防感染,请大王不要进去,耐心等上一二日。” 嬴政微微一愣。李水的话,他没有全部听懂,但是至少明白,嬴伏尧的命似乎保住了。但是还很脆弱,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李水稍稍侧了侧身子,指着矮塌上的嬴伏尧说道“疮疽已除,三日之内,便可痊愈。公子好的很,大王不信,可以亲自验证。” 嬴政看见嬴伏尧趴在那上面,一动不动。后背上的血已经清洗干净了,那里缠着一条白布。 嬴政叫了一声“伏尧,你觉得如何了?” 嬴伏尧根本不回答。 嬴政疑惑的看向李水。 李水有点尴尬,解释说“公子被疮疽折磨了这么多天,早已精疲力尽。如今疮疽除去,一身轻松,已经睡着了。” 旁边的卢烈插嘴说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槐谷子,你不是在诓骗大王吧?” 李水直接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卢烈,你敢诅咒公子?你安的什么心?” 嬴政本来也疑惑嬴伏尧是生是死,结果李水这么一说,嬴政也感觉卢烈有点多嘴,说话很晦气,于是不快的看了他一眼。 嬴政想了想,指着小宦官季明问道“伏尧如何了?” 季明小声说道“大王,公子确实睡着了。嗯……昏迷了。” 他很谨慎,万一过一会公子死了,可与自己无关,自己可没有谎报军情。 嬴政点了点头,看向李水“三日之后,伏尧可以痊愈?” 李水点了点头“行走坐卧,与往日无异。” 嬴政点了点头“好。寡人便再给你三日时间。” 随后,嬴政转身走了。 虞美人带着哭腔叫了一声“伏尧……” 李水淡淡的说“家属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了。季明,把夫人请出去。” 于是虞美人又被赶出去一次。 卢烈见虞美人站在院外,一直哭哭啼啼。忍不住提醒她一句“夫人,若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一定不可放过槐谷子。” 虞美人咬了咬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信府,灯火通明。 李信正跪在搓板上。 李夫人已经训了他大半夜“为了一个区区槐谷子,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吗?他治不好公子,你也要受罚?公子得的是疮疽之疾啊,你这是送死。” 李信苦着脸说了一句“今日王离对我冷嘲热讽,在大王面前,说我既无带兵之能,又无识人之明。夫人,我可是大将军,与王贲同辈。他王离叫我一声伯父都不为过,安敢如此辱我……” 李夫人气的跺脚“被人激了一句,就什么都不顾了?连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不想了?” 李信低着头说“大王对我颇为赏识,即便要治罪,应该也不至于连累亲族。” 李夫人气的大叫“你有理,你总是有理。藤杖,取藤杖来。” 站在外面的家丁和丫鬟都心惊胆战。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可是总有特例。比如李信大将军,作战勇猛,性格火爆,谁也想不到,他竟然畏妻如虎。 李夫人拿过来了藤杖,要打在李信身上。终究还是有些不舍。于是把藤杖狠狠的摔在地上,哭着说道“我说一句,你便顶上一句。你这是鬼迷了心窍啊,为何就认准了这个槐谷子?人人都知道他是骗子,为何你深信不疑?” 李信苦着脸说道“这槐兄,当真是身怀绝技啊。当日我身受重伤,走投无路……” 李夫人恼火的说道“走投无路,遇到了槐谷子。他喂你吃了几丸丹药,把你的伤治好了是不是?自你伐楚回来,这话已经说了成千上万遍了。” “他槐谷子治好了你的伤又怎么样?他能治伤,我算他是神医,可他不是神仙,你凭什么信他会炼仙丹?” “神仙飘渺,谁又见过?当日你举荐他入宫炼丹,我便觉得不妥。如今你又以身家性命力保他治疗疮疽。你……” 李夫人正在生气,忽然有个家丁小跑着喊道“夫人,夫人,宫中有消息传出来了。” 李夫人忙问道“怎么样?” 那家丁气喘吁吁的说道“宫中的宦官说,槐谷子三更半夜,提着刀进了伏尧公子房间,将虞美人赶了出来,说是要治病。片刻之后,里面便传来公子的惨叫声。如今公子被他折磨的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只要公子一死,槐谷子便要受刑了。” 李夫人一听这话,几乎晕倒。 她定了定神,指着管家说道“李甲,李甲,你快去。” 李甲一脸紧张的问“夫人,我快去做什么?” 李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快去,去给你家李将军,买一口棺材回来。” 第六章 毒杀 李夫人怒气冲冲,要李甲去买棺材。 李甲则苦着脸说道“夫人,如今天色已晚,这个……” 李夫人使劲跺了跺脚,大踏步地向外面走。 李信有点慌,连忙问道“夫人,你到哪去?” 李夫人头也不回的答道“我亲自替你挑一副好棺木。” 李夫人带着几个人,径直出了大门。家里面就剩下李信和几个下人。 空气突然安静,人人都有些尴尬。 李信干咳了一声,对旁边的李甲说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李甲回过神来,连忙将李信给搀扶起来了。 李信的两腿早就已经跪麻了,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可是大街上早就不见了李夫人的身影。 李信想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买了也就买了,人总有一死,反正早晚用得上。” 后面一群下人,全都憋着笑。 李夫人自然不是真的去买棺材。她乘车到了淳于越府中。 淳于越是当世大儒,大秦博士,扶苏的老师。 在吓人的头衔之下,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信的姐夫。 只不过他看不惯李信整日打打杀杀,粗鄙不堪。每次见到李信之后,就是一番批评教育。 故而,自从李信的姐姐去世之后,李信就没有登过淳于越的门,只当是没了这个姐夫。 若在往日,李夫人也不会去招惹淳于越,可是如今李信危在旦夕,李夫人思前想后,也就淳于越能在嬴政面前说上一两句话。 因此李夫人硬着头皮来了。 守门的家丁还算客气,让李夫人进去了。但是进去之后,就一直在前厅等到了天蒙蒙亮。 这种故意的怠慢,让李夫人怒火中烧,只是今天有求于人,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鸡叫三遍之后,终于有个下人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李夫人,我家主人有请。” 李夫人跟着下人走到了后堂,抬眼一看,差点给气死。 淳于越穿的整整齐齐,正在吃早饭。关键是这早饭是一个人的量,显然没有给李夫人准备。 李夫人咬着牙行了一礼“见过姐丈。” 淳于越不说话。 李夫人又硬生生的说了一句“见过姐丈。” 淳于越还不说话。 李夫人提高了声音,喝道“姐丈!” 淳于越抬眼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来。 旁边有个小丫鬟走过来,小声对李夫人说“子曰,食不言寝不语。夫人有事,等我家主人用过饭再说吧。” 李夫人恨不得当场转身走了。可是想想李信,又忍下来了。 淳于越细嚼慢咽吃了半个时辰,然后才抹了抹嘴,慢条斯理的说道“李信与槐谷子的事,老夫已经听说了。” 李夫人行了一礼,说道“还请姐丈救李信一命。” 淳于越捋着胡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昔日李姬在世之时,我便说过。她这个兄弟,单纯鲁莽,岂能成事?李姬不信,还和老夫吵了一架,呵呵,今日不是验证了老夫这句话了吗?” “他李信在楚国战败,回来之后,就应当闭门思过,以示惭愧。偏偏要与王贲王离父子争个高下。” “与王离争执也就罢了。偏偏还嫌麻烦不够多,又举荐了什么槐谷子。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个道理李信也不懂吗?炼仙丹,哼哼,可笑至极。” “举荐槐谷子也就罢了。槐谷子坏了事,他李信顶多算是识人不明。他可倒好,居然以身家性命为槐谷子做保。” “若是别的事,一时意气,做保也就罢了。可他保的是医好疮疽之疾啊,此乃绝症啊,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李夫人始终没有说话。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李信不肯见淳于越了。 这家伙好为人师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从见面到现在,且不说肯不肯帮忙,先来一通批评教育。 李夫人耐着性子等了很久,淳于越终于叹了口气“罢了,李信好歹是李姬胞弟,我这做姐丈的,岂能不管?” 李夫人总算松了口气,道了一声谢。 淳于越摆了摆手,说道“大王爱好法家刑名之学,而我这一身,是正统的儒家学说。虽然为大秦博士,可是并没有多少权势。顶多,也就保住李信的性命罢了。” “今日之后,李信就解甲 归田,告老还乡,安安稳稳,做一个富足翁,了此一生罢了。” 李夫人心中有些失落,不过转念一想,能留住一条命,也就不错了。于是又向淳于越道了一声谢。 淳于越也不客气,淡淡的说道“你请回吧,老夫要上朝了,今日有朝议。” 李夫人迫不及待的走了。 淳于越穿上朝服,自言自语的说道“若人人都如老夫一般,身怀仁义礼智信,岂会有如此多的糟心事?世人都欠缺教化啊。” 天快亮了,百官陆陆续续的上朝了。嬴伏尧房间内。李水使劲打了个哈欠,他已经熬了一夜。 伏尧还没有醒,不过也没有发烧,就目前看来,情况还算不错,没有发生感染。 根据李水的估计,到天亮时分,大概也就能缓过来了。 只是皮外伤而已,不至于卧床不起。 他的眼睛像外面瞥了瞥,看到卢烈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 这一晚上,不仅自己没睡,卢烈也没睡,一直鬼鬼祟祟的在外面转悠。 李水对旁边的季明说道“其实,我心地善良,不忍心杀伤人命。” 季明咧了咧嘴,只能当李水是在说反话。 李水又叹了口气,说道“卢烈此人,虽然死有余辜,但是我不忍心因为一个赌约,就让他受腰斩执行。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季明心中打鼓“给机会?怎么给?难道要伏尧公子一直昏睡下去?这样你李水不用死,卢烈也就不用死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季明感觉李水真的能做出来。这几天接触下来,他已经看清楚了,李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做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季明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能离开此人,不要受到牵连。 就在季明心乱如麻的时候,站在院子外面的卢烈也心乱如麻。 从李水医治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伏尧公子一直没有动静。 卢烈叹了口气,有些邪恶的想“伏尧,为何还不死呢?待他死了,老夫也就可以放心了。” 久而久之,他心里面忽然生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伏尧,被治好了怎么办?过一会,他不会醒过来了吧?” 这几天卢烈翻遍了医术。发现当真有一个患了疮疽之疾,活下来的病例。 根据医书记载,疮疽崩裂之后,随之而来的往往是高热不退,人事不知,水米不进。 一般人躺上三五天,就在高烧中死去了,至死不曾睁眼。 不过,记载中有一人,向来身强体壮,他熬了过来,一直熬到了退烧。不过醒了之后,原本强壮的身体,也是被折磨的骨瘦如柴,虚弱不堪。 当然,这样的例子只是记载中的,是不是确有其事,尚待考证。真正的病例,谁也没有见过。 因此说,疮疽之疾是绝症,倒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卢烈又安慰自己“不可能。伏尧只有十岁,身体又弱,不可能活下来。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面忽然传来了李水惊喜的喊声“醒了,醒了。伏尧公子醒了。快去报告大王。什么?公子说饿?快,快去准备汤食。” 于是小乙和乌交两个小太监跑了出来。 乌交向嬴政寝宫的方向去了,而小乙向火房走去。 卢烈贴着墙站着,身体已经抖得像是筛子了“醒了?居然醒了,不仅醒了,还喊饿,这分明是治好了啊。” “伏尧醒了,我可就要死了啊。那腰斩之刑,何等的残酷?” 卢烈摸了摸自己的腰,两腿一软,坐倒在地上了。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就要寻访到仙山了,我求得仙药,可以做神仙,我不能死。”卢烈头上冷汗直冒,两个眼珠发红,整个人都有点癫狂了。 忽然,卢烈想起一样东西来红信石。 这是在东方寻仙的时候,发现的东西。此物无色无味,却有剧毒,研成粉末,可以迅速的化在汤水之中。 恰好,卢烈就有一点。 如果……如果给伏尧下毒,毒死了他。那么秦王必定大怒,会立刻杀了槐谷子。 而人人都觉得,伏尧是死于疮疽之疾,死于槐谷子这个庸医之手。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红信石。 “伏尧不死,我就得死。”卢烈咬了咬牙,然后迅速的向住处走去了。 数十个呼吸之后,卢烈鬼 鬼祟祟的进了火房。 小乙正在催促几个妇人煮汤,一边催促,一边抱怨“公子已经醒了,立刻就要汤水喝,为何不提前备好?” 那几个妇人也抱怨“谁知道公子这么快便醒了。” 卢烈趁人不备,将红信石的粉末撒入汤中。然后假装来火房找吃的,随便拿了两块肉就走了。 出门之后,卢烈藏在一个角落里,死死的盯着火房。 片刻之后,小乙提着瓦罐出来了。不错,正是被自己下了药的那一罐。 小乙步履匆匆,提着瓦罐进了伏尧的小院。 卢烈不敢露面,只是站在院子外面,耳朵死死的贴在院墙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天呐,死了,真的死了。”突然,里面传来季明的尖叫声。 卢烈眼睛一亮,嘴角露出来了得意的笑容。 然后是李水的声音“汤食中有毒。” 然后是小乙慌乱的声音“不是我,不是我。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下毒啊。” 李水问道“有谁碰过汤食?” 小乙慌张的说道“奴婢碰过,火房里的两个厨娘碰过。对了,方才卢大人进去寻吃的。” 卢烈听得一阵冷笑“槐谷子,你眼看就要死了,还有心思破案呢?过一会大王满怀欣喜的来了,却看到爱子身死。盛怒之下,岂会让你争辩?” 卢烈想到这里,又有点纳闷“乌交去了有一会了,也该把大王请来了吧?” 他一回头,然后就吓了一跳,乌交竟然站在自己身后。 乌交朝他笑了笑,说道“奴婢并未去寻大王,伏尧公子也没有醒。是槐大人吩咐奴婢这么做的。” 随后,乌交揪住卢烈的衣服,将他推到了院子里面。 卢烈仔细一看,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 李水和季明几人,都站在院子里。在他们脚下,瓦罐被扔在地上,瓦罐旁边,还有一只死了的兔子。 李水看着卢烈,一脸感慨的说道“卢兄,这兔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毒杀它?你真是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