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后,我反拐西域少主回中原叶昭榆摩那娄诘》 萧如晔×柳清瞳9(玄幻版) 入夏的第一场雨来得匆忙,淅淅沥沥地淋湿了整个江南岸。 某处渡口,无数人冒雨朝着离江几里的驿站跑去,泥水混着枯草溅起,带着几分行色匆匆。 暮色降临不久,一人撑着竹伞,牵着一身姿清隽的女子缓步走来,腰间错落有致的铃铛串随着他的走动悠悠响起,混着雨打伞面的声响颇有几分不急不缓之意。 “吱呀”一声,驿站大门被一阵风刮开,坐在堂内的人纷纷朝着门口看去。 只见两道素白的身影缓步走来,身姿修长,仪态端方,翻飞的衣摆不断在周身招摇,清滟,又略带疏离。 为首的白衣公子抬眸扫了一眼堂内众人,黑发被雨水打湿沾在脸侧,衬的整个人唇红齿白,连带着皮相都泛着几分妖艳。 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眼尾扫过几位将手按在刀上的人,嘴角扯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抬手将伞扔给役卒,殷红的薄唇轻启。 “一间上房。” “好嘞!” 随后众人便见那人牵着身后戴着幂篱的女子上了楼,直到两道身影消失在二楼转角,众人才收回目光,可惜地叹了叹。 “那公子已是无双容貌,不知那女子又是何等风华,真想见见啊……” 刚一进屋,柳清瞳便动了动被牵的手,不解开口。 “为何要走官道?” 那些人来者不善,定会在各个路口把守,岂容他们招摇过市。 萧肆抬手将她头上的幂篱取下,顿时露出一张清绝娴静的脸。 他抬手拂过她沾在脸上的发丝,拉着人坐在床上,挑眉开口。 “他想只手遮天,想得到挺美,本公子的人脉也不少,看谁能杀到最后。” 柳清瞳无奈地笑了笑,刚一伸手,他的脸便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在他脸上蹭了蹭,温温热热的触感顿时顺着指尖传来,嗓音低沉。 “交给我便好,我带你去闯江湖。” 柳清瞳轻笑一声,摸着手下的人,眼眸微弯。 “好。”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驿站都静了下来,只余一盏烛火还在某间屋内摇曳生姿。 数双眼睛都盯着那透过窗户传来的暖光,手中的兵刃已经握了许久。 蓦然间,屋内的光瞬间熄灭,整个驿站彻底陷入黑暗。 藏在暗处的身影终是按捺不住,飞身朝着那间屋子掠去,刚一运力,一枚石子便打在他的腿弯处,十成十的功力,顿时换来一声惨叫。 “嘘,小点声,若是将这屋内的人吵醒了,本公子扒了你的皮。” 其余杀手一惊,顿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屈着长腿坐在屋顶上,手中悠悠摇着折扇,身后是一轮冷到发寒的圆月。 他周身的冷意并没有比那圆月轻几分,反而透着一丝皮笑肉不笑的阴冷。 “还不动手,等着本公子把你的驿站给拆了?” “你还挺会使唤人,我这可是官驿,和你们江湖人开的客栈不一样,不黑吃黑。” 驿丞扛着刀领着几个驿卒走出来,抬眸扫了一眼匿在黑暗中的杂碎,轻呵一声。 “几个杂鱼都打不过,萧肆,不行了啊。” 萧肆看他一眼,目光带着几分深意,随后起身朝着屋内掠去,语气里满是笑意。 “那今晚就有劳大人护着本公子了。” “成啊,上次你救我一次,这次我救你一次,我们两清了。” “好。” 一个时辰后,驿丞喘着粗气看着源源不断地从远处往这里扑来的黑影,顿时咬了咬牙,破口大骂。 “萧肆,你个混账东西!到底惹了多少仇家!” 不多,就一个江湖。 屋内,柳清瞳迷迷糊糊听到一声大吼,拧着眉想醒来,一双大手顿时揽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埋了埋,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哄。 “别听,是恶评。” 第二天天刚亮,柳清瞳便醒了,刚想起身,却发现周身无法动弹,一双胳膊正将她环在身前,被子下的长腿也搭在她的腿上,她顿时默了一瞬。 他不是应该睡在对面的软榻上吗? 随后抬手将人推开,刚推开了一点,那双大手就又缠了上来,身上的人哼哼唧唧地在她脖颈处蹭了蹭。 “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柳清瞳抿了抿唇,不再挣扎,随他而去。 天光大亮的那一刻,驿站里的人才陆陆续续地醒来,伸了一个懒腰感慨。 “这一觉睡的可真久啊。” 他们不知,为了让他们有个安稳觉,咱们的驿丞大人可是下了不少猛药。 此时驿站大堂,众人刚一下楼,便看见大堂里瘫坐一片,似是刚结束了一场保卫战。 驿丞正脱力地坐在凳子上,左脸贴着桌面,垂在桌下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似是典型的帕金森案例。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众人不敢惊扰,只遥遥地看着他,轻声发问。 “怎么了这是,昨晚遭贼了?” “呵,呵呵……,我就不该收留那个祖宗。” 杀了一晚上的杂鱼,他的心现在比他杀鱼的刀还冷。 “哟,挺行啊,几个杂鱼打了一晚上。” 萧肆牵着人下楼,和众人一起看着瘫在桌子上的人,将昨晚上的话还给他。 听到这幸灾乐祸的声音,驿丞将脸翻了个面,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他。 “狗!东!西!我鄙视你!” 萧肆乐不可支地坐在他对面,要了三碗面,随后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弯着桃花眼笑笑。 “辛苦辛苦,下次有困难还找你。” “滚!” 没过多久,三碗面上桌,驿丞顿时拿过一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随后看着仔仔细细将一碗面里的葱花挑出来,抬手将面推到身旁的女子面前,跑前跑后地伺候着人吃饭的人,顿时一挑眉。 “哟,天上下红雨了,你萧肆也会伺候人了。” 认识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能看见的时候都是别人捧着伺候那大爷,何曾见过他伺候人,这倒是稀奇。 柳清瞳吃面的动作一顿,随即又听到一声轻缓的声音落下,带着几分不避不闪的悠然。 “本公子乐意,你管不着。” “哟哟哟……” “闭嘴。” 吃完饭后,驿丞牵着一匹快马走到萧肆面前,将缰绳交给他,沉着眸子开口。 “想要你狗命的人可不少,你一路上悠着点。” 萧肆扶着柳清瞳上了马,回头看了一眼抱臂靠在驿站门上的人,扬声开口。 “放心,我命硬着呢,更何况除了你,还有一大把人欠着我的人情呢,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闻言,驿丞顿时笑骂一句。 “赶紧滚去祸祸其他人。” “行,有缘江湖再见。” 萧如晔×柳清瞳10(玄幻版) 柳清瞳觉得,她的前半生加起来或者还要加上上辈子,都没这么惊险过。 思绪刚落,利刃划破长空而至,又被一人抬手打偏,刀风擦着她的脸过,每一个毛孔都在缩张,又在风平浪静后愈合。 当真是过五关斩六将,未曾想,他回家的路竟如此凶险。 萧肆冷眼看着倒了一地的杂碎,又看向端端坐在马背上的人,飞身上马,俯身在她耳边安抚。 “别怕,我护的住你。” 柳清瞳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向着身后的胸膛一靠,脸上比从前多了几分肆意,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走吧,看看前面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萧肆顿时咧嘴一笑,双手穿过她的身侧扯过缰绳,双腿猛然撞过马腹,骏马立刻扬蹄疾行。 她对他的信任,莫名奇妙的深,他也受用,又怎可负了她的期待。 管他前方什么魑魅当道,闯过去便好! 又是一处城关,一剑眉星目的男人拿着重剑坐在一棵树下擦拭,腰间挂着县衙的令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端正威严之势。 藏在四处的人看了那人一眼,不知他想做什么,但官家的人一向不过问江湖中事,便没将他放在心上。 继续盯着前方,听眼线说,武林萌主朝着这个方向来了,他们要在这里将他截杀。 说曹操曹操到,忽闻一阵马蹄声急,他们立刻警觉起来,将手中的刀紧了紧。 萧肆策马而来,看着树下的身影,刚要策马走近,无数人影瞬间从树上冲来,将他团团围住。 “嘶!” 骏马受惊,顿时仰头一阵嘶鸣,不住地在原地打转。 他控着马,看着围上来的杀手,又看向坐在不远处拿着重剑的人,眼尾一挑,朝着那人大喊。 “捕贼官,江湖救急!” 众人一惊,回头看向坐在树下的人,只见对方缓缓起身,拿着重剑砸在地上,音色寂然。 “我只帮你拦人,不杀人。”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不耽误我回家就行。” 话音刚落,众人围成的圈瞬间被撕开一个口子,十来人顿时被掀翻在地,惨叫四起。 萧肆策马跨过人群,回头看着一人拿剑将众人拦在身后,顿时笑着开口。 “谢了兄弟,下次再聚,教你万人敌!” 越过城关,一路策马向北,由官道入密林,层林阴翳,路途崎岖,偶有几只怪鸟飞过,阴森瘆人。 突然,无数飞箭划破长空而至,萧肆目光一压,揽着人飞身下马,同一时刻,腰间折扇飞旋而出,顿时碎了一地残箭。 他揽着人停在一颗古树上,抬眸扫了一眼不见天日的密林,缓缓启唇。 “阿萝,还不动手?” 一道欢快的笑携着银铃的轻响缓缓从密林中传来,带着几分少女的天真懵懂,配着这周遭阴翳,无端让人想到了话本子里的精灵。 “萧肆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藏在密林中的众人看着一道藏青色身影悠悠荡在林间,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白皙的脚落在长满青苔的树干上,脚踝处戴着一串红绳编织的银色小铃铛,再往上,是一具介于少女与成人之间的曼妙身躯,由一袭藏青色薄纱轻掩,灵韵动人。 一双水杏般的眼睛看着被萧肆哥哥揽在身边的女子,瞬间变了脸色,不开心地拧了宁眉。 “她是谁?为什么你要抱着她?” 不等萧肆发话,藏在周围的杀手顿时朝着两人冲去,恶狠狠道: “杀了他!不要让他跑了!” 阿萝顿时又一拧眉,一脚跺在树上。 “吵死了!老娘话还没问完呢!” 下一瞬,无数花花绿绿的身影朝着众人蜿蜒而去,重重嘶嘶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柳清瞳止不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湿冷腥气的气味铺面而来,仿佛能想到那些东西滑过皮肤的触感。 萧肆感觉到她的不安,立刻将她圈进怀里,抬手抚了抚她的周身,轻声安慰。 “没事,那些东西不敢咬你,” “你不许抱她!不然我不帮你了,你还抱!我生气了!” 站在树上的阿萝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听着周围的惨叫声,恶狠狠地回头瞪他们一眼。 “咬死他们,谁让他们要害萧肆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浓郁的血腥气聚在密林中久久不散,依稀还能听见阴暗之中万物蚕食肉体的声响。 萧肆抱着人来到一处河边,回头看了一眼气鼓鼓地跟在他身后的女子,桃花眼一挑,悠悠开口。 “怎么,半年不见,还长脾气了?” 阿萝右手腕上缠着一条小指粗的花蛇,盘了三圈,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红中带黄的手环。 她摸着垂在掌心的蛇头,不悦地盯着戴着幂篱的人,抬手指着她,好似非要一个说法不可。 “她是谁?你为什么要带着她?” 萧肆抬手将被风吹乱了的幂篱拉好,笑着作答。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此次便是要带她回家的。” 阿萝一听这话,顿时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红着眼睛瞪着他,音色凄凄。 “那我呢,你不是说我是你见过最可爱的女子吗,你最喜欢我了,你个大骗子,呜呜呜呜……” 阿萝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柳清瞳眉头一跳,抬手将放在她腰间的手拂开,音色微冷。 “你骗了她?” 听到阿萝的问责,她首先想到的是他骗了那小姑娘,可此话若真,他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是骗了她的。 萧肆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人,又看向敛着满身冷意对着他的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抬手捏了捏眉骨,朝着大哭不止的人开口。 “你把话说清楚,我何时说过那些话?” “本来就是,当时我阿爹阿娘死了,我觉得没有人要我了,我就来这河边轻生,是你说我长得最是可爱,天下没有人不喜欢我的,你也是天下人,你当然是喜欢我的,你现在怎么可以移情别恋!” 柳清瞳:“……” 萧肆:“……要不你多吃点鱼头。”补补脑子。 萧如晔×柳清瞳11(玄幻版) 晚间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密林,只余密林外的河边燃起了一个火堆,两道身影隐隐绰绰地围在火堆旁。 柳清瞳手里拿着一个水袋,感受着一道炽热又略带敌意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无奈地拉了拉幂篱,想将自己藏起来。 此时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萧肆去捡些干柴火了,若是起了冲突,她只有挨揍的份。 走前萧肆已经将事情解释清楚,并非是他骗了这小丫头,相反,还是他救了她。 只是这小丫头太轴,救命之恩非要以身相许,他无福消受,遂当时将她安顿好后便急急离开了。 此次若不是情况危急,他也不会找她帮忙。 阿萝拧着眉坐在柳清瞳对面,隔着噼啪作响的火苗看着幂篱下若隐若现的脸,却始终看不清面纱下的容颜。 她抿了抿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手腕上的小蛇,心里满是咆哮。 萧肆哥哥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凭什么喜欢她,明明是她先遇见萧肆哥哥的! 还一直戴着幂篱,长得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她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阿萝伸着头去看那面纱下的脸,风一阵一阵的吹,刚掀起一角又瞬间落下,几经波折却都没能一睹面纱下的真容。 烦死了! 她气急败坏地一脚将地上正在爬的虫子踩扁。 随后眼珠一动,手腕上的小蛇瞬间朝着柳清瞳扑去,鲜红的蛇信子微吐,带着阴冷十足的腥气。 柳清瞳身体一僵,没等来冰冷黏腻的触感,却等来了一声石破天惊的痛呼。 “你干嘛!好痛!” 阿萝捂着脑袋哀嚎,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抬头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萧肆一手抱着捡来的柴火,一手拎着小蛇的尾巴尖,目光略带警告地看她一眼。 “再有下次,我就将你和你的蛇一起烤了。” 说着就将手里的蛇往火堆里凑了凑,顿时惊起一阵急促地嘶嘶声。 阿萝眼睛一下瞪大,扑过去将他手里的小蛇抢回来,狠狠瞪他一眼。 “不许欺负小花,我又没有真想伤了她,就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柳清瞳长睫微动,抬手将幂篱取下来,抬头看向火堆对面,音色轻缓。 “戴习惯了,失礼了。” 阿萝谴责的话一下停了下来,看着暖黄色的火光映在那张清冷皎洁的面容上,似是给月色添了一抹赤锦,矜严消尽,只有温柔。 好清浅动人,又温柔似水。 只是那双眼睛,怎么没有珠光点缀,反而深不见底。 她拿着小花的手一紧,瞳孔微震,起身蹲在她的腿边,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是个瞎子?”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静了片刻,萧肆满脸黑线,抬手将人拎起来扔出去。 “不会说话就闭嘴。” 阿萝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荡着双腿,歪头看着他,脚踝处的银铃叮铃作响。 “实话实说而已,怎么,你不爱听,可事实就是如此啊,有什么好避讳的。” 柳清瞳点点头,拉着身旁的人坐下。 “阿萝姑娘说的对,没什么好避讳的。” 阿萝荡着腿,又看向萧肆哥哥身边的女子,扯了扯散在周身的头发,懊恼开口。 “我本来还想和你争一争的,以我的美貌,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过我,可你是个瞎子,他还是喜欢你,这便与美丑无关了,我连美貌都失去了优势。” 说着,她又狠狠瞪了一眼剥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橘子的人,语气怀疑。 “你是不是眼神不好,我这么一个大美人你看不上,偏偏看上了一个瞎的。” 一沓橘子皮瞬间朝她砸来,零零落落地散了她满身。 “本公子眼神好着呢,此生非她不娶!” 柳清瞳听着他直白又热烈的宣言,弯唇笑了一下,随后抬眸看向银铃响动的方向,缓缓启唇。 “阿萝姑娘如此率真可爱,定会觅得良人,萧肆,我就不让了。” 萧肆瞬间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里满是惊诧,难得她对他有几分强硬。 不怪他如此惊讶,一直都是他在主动,在不断加深他们之间的羁绊。 她从未有过任何表示,像是缩在壳里的蜗牛,随时避免外界产生的任何刺激。 她太没有安全感了,也太害怕失去了。 既然最终都会离她而去,那么从一开始,便不要拥有。 所以她一直将自己封闭在壳里,不接受任何馈赠,便不用品尝失去的痛苦。 可如今,她还是大方地迈出了步子,不顾一切地朝他走来。 她的感情,说淡也淡,说浓烈也浓烈。 好似孤注一掷的赌徒,要么赢,要么输,除此之外,毫无退路。 可他,又怎忍心让她输呢。 他恨不得昭告天下人,是他萧肆甘愿为她臣服,她可以不屑,可以丢弃,可以满不在乎,他甘之如饴。 他抬手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她的手里,心里满是热意,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那说好了,柳姑娘这辈子都不许放开萧肆的手。” 柳清瞳扒开一瓣橘子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通过味蕾传去心间。 “好。” 阿萝顿时撇撇嘴,一下从石头上跳下来,俯身从柳清瞳身后凑到她的面前,朝着她的耳廓吹了吹气,轻哼一声。 “你别得意,我现在不跟你抢,不代表以后也不跟你抢,我可是魔教妖女,说话不算话的。” 柳清瞳轻笑一声,好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不禁想让人当妹妹宠。 感觉到她凑到她耳旁的脸,抬手递了一瓣橘子过去。 不一会儿,一个橘子便被两人分食干净。 阿萝撑着下巴坐在柳清瞳腿边,听着她不急不缓地说着这一路的经历,还颇有几分惊心动魄。 她看了一眼蹲在河边叉鱼的人,又看向柔声和她说话的女子,眨了眨圆润的眼睛,小声开口。 “姐姐不要跟他走了,跟我回千音教,我保护你。” 一道轻呵顿时从河边幽幽传来,带着几分轻佻的嘲弄。 “半个橘子就把你收买了,你可真不值钱。” 阿萝回头瞪他一眼,“谁让你树了这么多敌,害得姐姐也跟着你受苦。” 说完,她又想到什么,起身抱臂看着蹲在河边叉鱼的人。 “不对劲,以你的武功,单挑整个江湖都不在话下,现在怎么还抱头鼠窜了?” “哗啦”一声,萧肆举着一条鱼出水,抬眸看着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 “若不是千机所累,来多少,本公子杀多杀。” 阿萝面色顿时一变,抿着唇看着他,语调微冷。 “任乘风给你下毒了?” 谁不知道,半年前他萧肆成了武林盟主的左护法,随后又跟武林盟对着干。 其中若说没有龃龉,狗都不信。 但也没想到武林盟竟然这么黑。 萧如晔×柳清瞳12(玄幻版) “都说任乘风侠骨柔情,如今看来,也不尽然,比我魔教还要无耻。” 阿萝说完,抱臂看着蹲在河边处理叉子上的鱼的人,藏青色薄纱垂在她白皙的脚边,目光探究地将人打量了个遍。 “萧肆哥哥,你到底从哪里来,怎么连千机这种剧毒都奈何不了你?” 他是一年前突然出现在人前的,谁也不知道他来自何处。 只知他一身本领惊人,又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黑白两道的人都愿意与他交朋友。 他也从不局限交友范围,上至官家贵戚,下至地痞纨绔,都与他说过几句话。 所以当他半年前要另立山头,一下就有无数人去响应,皆是冲着他而去的,连她都派了两个属下去支援他。 直到他的武林萌里混进了任乘风的人,将他的行踪卖了个彻底,他因此不知所踪,武林萌这才散了。 他失踪的消息一经江湖各派传出,黑白两道的人都出动了,都在找他,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所以当他的信传至各地后,他们才能及时在沿途帮他阻挡前来截杀他的江湖各派。 不曾想,任乘风铁了心要弄死他,连千机这么恶毒的东西都拿出手了。 可惜,想杀萧肆哥哥的人有很多,想救他的也不少。 任乘风的诡计注定落空。 萧肆将处理好的鱼架在火堆上,又从怀里摸出一包盐巴、香料,慢条斯理地洒在鱼身上,不急不缓地回答她的问题。 “我来的地方可比你这里好多了,没有这么多的蛇虫鼠蚁,也没有瘴气,等有机会带你去玩啊。” 阿萝不服气道:“我这怎么不好了?到处都有听话的虫子,还可以帮我咬坏人,今天要不是它们,你们就凉在这里了!” 柳清瞳指尖捋着垂在她膝上的衣袖,想着刚刚阿萝说的千音教。 以前听村子里的人说,千音教是江湖中出了名的魔教组织。 教中之人以音御虫,以此杀人,更有甚者,还可以用虫子控制人的心智,让他对你言听计从。 光是听闻,便觉此教奸邪至极,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让她遇上。 不过听阿萝说,一年前,她的父母杀了正道的一个门主,武林盟召集了江湖各派前来讨要说法,最后她父母不敌,死在了正道的剑下。 而她被教中之人带回了总舵,也就是离这不远的深山。 那里毒虫蛇蚁遍布,又有瘴气绕林,鲜少有人能闯进去,所以才让他们逍遥至今。 原本阿萝觉得她打不过正道那些人,无法给父母报仇,便想追随父母而去。 却没想到遇见了散心散到魔教家门口去的萧肆,随后听了他的一番开导。 她父母杀了人,后来又偿了命,这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此事便两清了,若再追究下去,不过徒添痛苦罢了。 讲道理,摆事实,还夸她可爱,她觉得好有道理。 于是便收起了轻生的念头,担起了教主的责任,根据萧肆的指点,带着千音教发家致富。 如今便是受了萧肆所托,下山来帮他拦住追来的尾巴的。 阿萝撑着下巴看着不断翻烤着手中的鱼的人,水杏般的眼睛眨了眨,沉声开口。 “你现在还能动用几成功力?” “一成。” 她眼睛瞬间眯了眯,难怪要靠他们来拦人,敢情九成都用来压制千机了。 “明天你们就要走了?不去我教中坐坐?” 萧肆抬眸看她一眼,桃花眼弯了弯。 “我们赶时间,再晚一点,你萧肆哥哥都要化成一滩血水了。” “那好吧,以后有机会你再带清瞳姐姐来我千音教玩。” “好,明天还要麻烦你继续帮我拦住扑来的鹰犬。” 阿萝顿时拍拍胸脯保证,满脸自信。 “没问题,我千音教也好久没在江湖上闹出点动静了。” 次日一早,阿萝站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上,四周雾气蒙蒙,长风将她藏青色的纱袍吹起,随着冷风在雾中纠缠,好似匿在密林中的山鬼。 她抬眸看着一群黑压压的人朝着密林扑来,眼中掀起一阵冷意,抬手拿过腰间骨笛,抵在唇边轻轻一吹。 林中顿时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不一会儿,一阵黑色旋风从她身后掠来,瞬间朝着人群席卷而去。 正向密林冲来的众人一惊,立刻拔出刀剑四处乱挥,耳边全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是千音教的毒蜂,用火攻,快用火攻!” 阿萝看着一阵浓烟从黑色旋风中传出,盯着不断冲上来的杀手,冷声下令。 “杀。” “是!” 随后一群黑影从林间掠出,朝着山下飞冲而去。 “驾!” 萧肆带着人策马出了城关,一路沿着千音教的地盘而去,再出关隘,便彻底入了北疆地界。 “混账!” 武林盟内,任乘风抬手将桌案上的茶盏砸在地上,看着前来禀告的人,胸口剧烈起伏。 “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去都没将人留下,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跪在地上的人额头冷汗直冒,颤抖着声音开口。 “盟,盟主,那武林萌主黑白通吃啊,一路上不是官家的人阻拦,便是隐匿的势力出手,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总不能跟官府硬刚吧?” 那人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上位,只见他们盟主闭着眼睛极力压制心里的怒火,一字一句道: “现在拦你们的是何方势力?” “千音教。” 任乘风目光微动,千音教,萧肆认识的人还真不少,连大名鼎鼎的魔教都愿意为他驱驰,到让他有些惊讶。 “他现在走到哪里了?” “已经过了天南关,正往极北之地赶呢,哦,对了,他身边还带着一女子,宝贝着呢,好几次都是为了护那女子才挂了彩。” 任乘风目光一顿,垂眸看着他,幽幽启唇。 “那女子是何身份?” “只是一个乡野丫头,还是一个瞎子,但也是她救了掉下悬崖的武林萌主。 想是两人日久生情,此次武林萌主逃命也将她带在身边。” 任乘风狭长的眼睛眯了眯,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有软肋便好,有软肋便表明你也不是无敌的,萧肆。 “传信给北疆的人,让他们想办法抓住那个女子,只要那个女子在我们手中,不怕萧肆不引颈就戮!” “是!” 萧如晔×柳清瞳13(玄幻版) 黄昏的天色带着几分微醺的橘调,一人来到溪边饮马。 雪白的衣,乌黑的发,身后是一树繁密的梨花,纷纷扬扬地落在站在树下的女子肩上。 白梨摇雪,晚风还做,吹透了此间疏离,将暮色温柔成绝对。 “我们到长白脚下了,等明日去置办一身厚实的衣服,我们就上山去。” 萧肆回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女子,桃花眼止不住地弯了弯。 山上的气候不比山下,一天的脚程,一路上去若只靠身上的衣服御寒是遭不住的。 最迟后天,他就能带她去见叔父了。 柳清瞳眉眼舒展,轻轻点了点头,不禁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一路由南向北,像是真的将整个江湖都闯了一遍,如今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身上久居的陈霜早已不见。 像是走了一趟,更是看开了许多。 她还年轻,何必似那垂垂老矣的长者,畏缩不前,更应该走出去看看,感受一下这山河万象是怎样的多姿多彩。 她还年轻,她真的还年轻。 她也不知为何要说给自己听,只是她的心态总是老的,莫名其妙的悲观,一切都觉得来不及,只能坐在原地慢慢老去。 可事实却是,她也不过是一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小姑娘,一切都来得及。 萧肆看着幂篱晃动下扬起的嘴角,心念一动,敛着气息足尖一点,瞬间朝她飞掠而去,隔着面纱吻了吻她的嘴角。 柳清瞳只觉唇瓣被面纱重重撞了一下,长睫微动,轻声开口。 “起风了吗?” 风压着面纱撞在了她的脸上,又碾过了她的嘴角。 萧肆敛着气息起身,弯着眼睛笑了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是起风了,风好大。” 柳清瞳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捏着衣袖的手一松,急促的心跳久久未曾平息。 骗人,腰间的铃铛又不会敛息。 “走吧,我们去找个住的地方。” 萧肆满脸都是一副满足的笑,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人,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 “老人家,这儿哪里有歇脚的地方,我们想住一晚。” 萧肆站在一个栅栏旁,看着在院子里劈柴的老人,扬声开口。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二人,随后抬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走过去给他们开门。 “这里没有客栈,公子若不嫌弃,可以在老头子这里住一晚。” 萧肆顿时牵着马进了院子,似是很好将就地开口。 “不嫌弃不嫌弃,我夫妻二人已经走了许久,早就想有人将我们接下了!” 虽然早已听过他这番说辞,但每次听到,她还是会止不住地一阵脸热。 他们未曾成亲,怎可以夫妻相称。 老人上道地给他们准备了一间房,一床被子。 萧肆站在窗边看了看漆黑的院子,回头看着静静坐在床边的人,轻声开口。 “你先睡,我再看看。” 柳清瞳拉着被子躺下,随后朝着有一下没一下拨着腰间铃铛的方向看去,缓缓开口。 “你也来睡吧。” 也免了半夜来爬她的床。 闻言,萧肆眼睛一亮,立刻飞扑到床边,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鞋子躺进被子里。 “好冷好冷,我帮柳姑娘暖暖。” 他抬手将人揽进怀里,将头埋进她的颈窝蹭了蹭,手不安分地在腰间摸了摸,顿时换来一声轻斥。 “不许胡闹。” “好嘛好嘛,不闹你,睡吧。” 月凉如水,带着几分更深露寒。 几道黑影缓缓出现在一处小院,看了一眼拴在院子里的马,视线压了压。 “人就在里面,我们要动手吗?” “动个屁,我们几个打的过他吗?先将所有人召集过来,再想办法抓住武林萌主身边的女子,逼他解开压制千机的穴道,届时,他不死都不行。” “是!” 第二天一早,萧肆辞别了老人,将马留给了他,随后带着柳清瞳去了集市。 他拿着一个绣着木槿花的冬衣在柳清瞳身上比了比,随后满意地点点头。 “很衬你,去换上吧。” 柳清瞳点了点头,拿着衣服跟着老板娘去了里间,刚拿下头上的幂篱,一阵浓郁的香瞬间扑面而来。 她顿时咬破舌尖,挣开老板娘的手便往外跑,刚一撩开帘子,一只手便捂了上来。 “萧肆!唔……” 萧肆守在帘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只大手拖了进去,双目一红,飞身朝着帘内冲去,顿时数道长刀迎面砍来。 他拿着扇子一路杀了过去,抬脚将抱着他腿的人踹翻,穿过隔间一路跟着挟持柳清瞳的人来到一处群山下。 周围站着拿着剑的数百人,再往上,他便可以回家了。 他目光死死盯着将剑横在柳清瞳脖子上的人,气得双目赤红,冷声开口。 “你想死?” 那人看着如此失态的武林萌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输了这么久,总要让我们赢一次吧。” 萧肆看着站了一野的江湖各派杂鱼,轻嗤一声,抬手点在胸前,一股腥甜顿时涌上喉头。 他拇指抹掉嘴角溢出的血,唇瓣顿时染上一抹殷红,抬眸看着他们,好似在看蝼蚁。 “你们不是自诩正道人士吗,何故用一弱女子为质,放了她,我跟你们玩,这次,没人再来打扰我们。” 周围众人看着他的诚意,顿时拿剑将他团团围住。 横在柳清瞳脖子上的刀也收了收,眯着眼睛看着将压制千机的内力放了出来的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放纵千机,不过取死之道。 随后众人纷纷举刀朝他冲去,罡风带起一阵凛冽的杀意。 柳清瞳攥着衣袖,倾身站在人群之中,数道罡风将她的发丝带偏,她不动不言。 只听着铃铛响动的方向,她知道,他在那里。 淋漓的鲜血泼了一野,他将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人挑翻在地。 “噗嗤”一声,一把长剑划过他的小臂。 他抬手将剑刃挑翻,又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地迎了上去,带着几分崩坏的疯狂。 今日,他们都得死! 柳清瞳也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眼前满是虚无,全身都是麻木,每一次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她都在想是不是他。 可无能为力,只能听着兵刃相接的声音越来越少,直至整个四野都静了下来,连铃铛的响动都听不见了。 她心里的恐慌顿时达到了顶峰,一下跪在地上,再也忍不住地尖叫起来。 “萧肆!萧肆!!!” 整个四野静的出奇,漫野都是散落的断臂残肢,好似在无声地言说着他的所向披靡。 腥风早已将悲鸣吹远,直至某处伸出一只带血的手,摇了摇攥在手里的铃铛。 柳清瞳听见一下一下的轻响从身后缓缓传来,瞬间哭出声来,踉跄着朝着那处跑去。 头一次恨这双眼睛不争气,明明很近,可她就是找不到他。 直到裙摆被人有气无力地拉了一下,她才停住步子。 “啪嗒”一声,一滴泪砸在一人脸上,随后越砸越多。 “别、哭,没人敢欺负你了。” 柳清瞳哭着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腕摸了摸,随后心碎成了几瓣。 她抬手去抱地上的人,想将他抱起来,可怎么也撼动不了他的身躯。 “往哪个方向走才能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萧肆看着执拗地拖着他走的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路,顿时咧嘴笑了一下。 明明是他要带她回家,怎么就变成了她带他回家。 萧肆,你好不争气。 萧如晔×柳清瞳14(玄幻版) 柳清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去的,她只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久到又反反复复做着那个梦。 梦里,她好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更准确地来说,是一国太子。 他自出生起便是太子殿下,除了父皇,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是能让他低头的。 地位、权势、名誉、亲情,他拥有的,都是最上乘的。 天冷了有人加衣,水凉了有人重续,他还有许多亲朋好友,一起谈天论地,指点江山,好不快意。 他没有不开心的时候,只是偶尔羡慕四处高飞的雄鹰。 他也想去远方看看,也想策马追风逐月。 可人人都告诉他,他是太子殿下,要以天下为己任,他深以为然,也想为父皇排忧解难,于是便将心底那缕微弱的风声压下。 短短二十余载,他平了一次又一次的灾情动乱,各个州府都有他的影子。 他好累,可是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他是太子殿下。 风光无限是他的子民对他的供养,救民水火是他对他的子民的回馈。 还好他还有两个志同道合的亲人,无论他做什么,他们都支持他。 他觉得,他一定能走到最后,因为他是所有人都敬仰的太子殿下。 可这一切的转折来的太快,他在意的人一个一个被人伤害。 他不得不奔波辗转,捉拿凶手,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一夜又一夜,他在大理寺睡完又去刑部查案,在刑部安寝又被深夜来的急报惊醒,随后拿着调令出京探查。 一夜又一夜,一夜又一夜…… 好累,真的好累,但他不能睡,凶手还未抓到,他不可以安寝。 他是他们的兄长,他是他们的太子殿下,他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没有不努力,只是幕后黑手太狡猾,他只能咬住一个口子去突破,死死咬着。 这一切的一切,他不能与任何人言说,更不能露怯,因为他们都看着他,他要表现的很强大。 直到,他在一个院子遇见了一个清冷的身影,他突然好想要别人的安慰,他真的好累。 他没有讨厌太子殿下这个身份,相反,他很喜欢,也以此为傲,但他也会累,他也有想脱下这个身份休息的时候。 梦里那道身影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只要出现,他都是开心的。 因为在那身影面前,他不是太子殿下,他只是普通人,可以露怯,可以痛哭,可以不那么强大。 那里的酒也很醇,可以洗去他满身的疲惫。 他编了一个谎言,将自己塑造成儿时梦里的英雄,那是一个仗剑走天涯的大侠,他很喜欢。 可假的就是假的,他跨出那院子便又被现实压弯了脊背。 信使来报,某处州府被围,城里有他的亲人与子民。 他又不得不马不停蹄地连夜带着兵去驰援。 十里又十里,十里又十里…… 不敢停下,不敢合眼,怕来不及,来不及雪中送炭。 他没有不努力,只是那路太长,他抓着生命的极限跑完,又饱受内心的煎熬,怕失去,怕怨恨。 可他总是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伤害。 他痛苦又自责,想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他就可以护住所有人了,他可是人人都看好的太子殿下。 于是,他抓着一个线索步步紧逼,可却一步一刀,到最后是万箭穿心的痛。 梦里后期多是苦难破碎,连底色都透着黑暗无助,只有那院子里的身影依旧是白色的。 他最后一次去见那道影子,未曾想过,那是他余生的最后一面。 那一面,在他余下的时光中,却成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久之后,他的世界,便塌了。 他们竟然用那莫须有的罪名褫夺了他的太子之位。 他在那禁宫里待了很久,无人问津,也无人在意,父皇再也不肯听他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可他们就是看不见他的冤屈。 挣扎无果后,他潦倒在那禁宫里,披头散发地一笔一笔刻着近侍搜刮来的琴谱。 一笔又一笔,一笔又一笔…… 他好委屈,他好想让她听到,他好想哭给她看。 每当梦到这里,她总是湿了眼眶,好想穿过迷雾去抱抱他,好想将他好好收藏。 可他还是低估了皇权的黑暗,殿外连日的噩耗传进他的耳朵,让他不得不重想。 想明白后,整个世界塌成废墟,连信仰都碎了一地。 是天在杀他们,是天在杀他们!!! 他捂着胃吐的昏天黑地,连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恨不得割开手腕将里面的血全放干净。 太脏了,太脏了,他不想流着这样的血,他不想去见任何人。 所以,他要将自己抛出去,要用这肮脏的血去还这世道一个清白。 他终是走不下去了,现实一刀一刀将他凌迟,他恶心的发吐,痛的想割开脉搏连着血肉将经脉扯出来。 他的心态彻底崩了,只想将自己和这腐朽的皇权一起埋葬。 梦的最后,浓郁的腥风吹着满地的尸体,放眼望去,狼烟寥落,满目疮痍。 他身中数箭倒在了边关,可他好开心,她知道。 因为他终于护住了他想护的人,他可是她的……太子殿下。 他的一生风光无二,只在走前如入深渊,悲壮仓皇。 他以死打破了僵局,又将那王朝的最后一口气数掐灭,誓要将它一起埋葬。 柳清瞳蓦然睁开双眼,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一行清泪陡然从她眼角滚落。 她长睫眨了眨,整个心脏都被莫名的痛楚填满,疼痛难安。 梦里的他,从容赴死,要说他死前可有牵挂,她想,一定是那院中的身影。 可他死了,再也不能如愿赴约。 她抬手捂着眼睛,脑中依旧是他倒在战场上的身影。 她本以为,梦中的人是她,可当萧肆一人与整个山野的人为敌,漫野的厮杀声将她拉进了梦里的战场,她便知道,那人是他。 那她在梦里是谁,目光为何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赴死? 萧肆,萧肆…… 对了,萧肆呢!?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只记得她拖着人往山上走,石阶很陡,路很长,她好害怕不能带他回家。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她顿时警惕地看了过去,只听屋外寒风携着一道轻缓的声音传来。 “姑娘,你醒了。” 她抿着唇,盯着门口。 “萧肆呢?” “你说我们少庄主啊,他没事,你放心吧。” 萧如晔×柳清瞳15(玄幻版) “你们命可真大,伤成那样还敢上山,要不是大白下山撒欢发现了你们,你们就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 侍女走到窗前将窗扇打开,昏沉的屋子瞬间亮了起来。 冷风吹了几片雪花进来,顿时散了屋内一夜的沉闷。 她转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女子,纤细,苍白,额头上还沁着几滴冷汗,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还带着几分惊悸后的茫然。 除了刚刚下意识地询问他们少庄主的行踪,便再也不肯说话了。 她突然想到昨日见到她的场景。 昨日大白匆匆下山,又匆匆跑回,焦急地在庄主身边打转,见他们不搭理,直接咬着庄主的袖子往山下拖。 大白是少庄主捡的一匹雪狼,当狗养了多年,早已成了这山庄里的一份子,还颇具灵性。 庄主见它如此躁动,恐山下真出事了,便带着人下了山。 没想到远远便看见一身形单薄的女子拖着一满身是血的人往山上走,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痕,自山下蜿蜒至他们脚边。 不是一段很长的路,但她走的很艰难,满眼空洞麻木,只机械地拖着人走,指尖用力到渗出血来。 她眼中没有路,但她若不走,他便真的没了出路。 明明是一片雪,被人一捻就碎,可她偏偏要做一尾坚韧的芦苇,将她蹂躏成任何形状她都不会碎。 所以,她攥着他等到了他们来。 想到这里,侍女不禁弯唇笑了一下,敛着素白的衣袖坐在窗下的矮几旁,案上摆着香炉、篆模、灰押、香道瓶等制香物件。 她抬手拿过一个通体透亮的黄玉篆香炉,一边打开旁边的罐子取灰、压实,一边朝着柳清瞳开口。 “昨日跟着庄主下山,谁都没想到是少庄主出了事,也不知道是谁对我们少庄主下此毒手,再晚一刻,他的内府便要化成一滩血水了。” 听到与他有关,柳清瞳方动了动眼眸,抬眸望向窗前,音色沙哑。 “千机可解?” 一声轻笑顿时从窗边传来,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矜骄。 “我们庄主什么毒都能解。” 柳清瞳心里悬着的石头一下落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有心力去思考其它事。 比如,“既然你们这么厉害,萧肆被江湖各派追杀,你们为何不出手相助?” 侍女拿过一支木梗将做好的香点燃,长指拿过镶着黄玉的镂空香盖盖在香炉上,一片细如丝缕的白烟瞬间飘摇而出,风雅非常。 她收了案上的香具,又将窗扇合了一半,这才回头看着她,不急不缓地为她解惑,一举一动都十分的有风范格调。 “我们是隐世门派,世代栖息于长白,这里群山林立,河道蜿蜒,又外设迷阵数重,上山的路三日一变,无人能寻到我们行踪。 门下弟子更是不会轻易入世,若真想下山,便不再受山庄庇护,更不能与人说是我山庄中人。 一旦入世,生死不论,我们不会再关注他的动向,也不会给予他任何帮助,除非他再次回到长白。” 柳清瞳闻着屋内升起的香,香味凛冽沉缓,有沉香、白附子、甘松等,颇为解乏醒神,倒是大手笔。 她想着她刚刚说的话,语调略沉。 “生死不论,会不会,太冷漠。” 侍女丝毫没有觉得她的言语冒犯,反而继续微微笑着开口。 “这里住着很多人,有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村民,也有心灰意冷误入长白不愿离去的外乡人,全靠我们山庄庇护,我们不能为了一个人,将整个长白的安危于不顾。” 她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坐在床上的人。 “这里就是一方小天地,俗世太过纷扰,我们选择避世。 我们并没有禁锢任何人,相反,山庄养他们长大,将能教的本领全教给他们,只是要求他们下山之后自食其力,勿要用山庄的名头行事,给我们招来祸端。” 她坐回窗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看着窗外被白雪覆盖的梅花,弯了弯唇,眼中是未经俗世侵染的清然。 “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人都很厉害,随便拎出一个都是能闯出一番天地的人,可最后他们都伤痕累累地回来了,由此可见,山下的世界并没有很美好。” 她转头看着拿着茶杯轻抿的人,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陡然多了几分惆怅。 “本以为少庄主下山定能闯出一番名堂来,他可是我们山庄顶厉害的人,没想到栽了个大的,连小命都快没了,这下谁还敢下山啊。” 听到这话,柳清瞳颇觉得有些好笑。 他确实闯出了点名堂来,只是闯的有点歪,混成全江湖的公敌这也是独一份。 某处殿内,一人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胸膛上扎满了银针,汹涌的内力不断冲刷着他的脏腑,黑色的血止不住地顺着银针流出。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前不断运起内力逼出千机的人,抬手扯了扯他的黑色大氅。 “叔父……” 萧望山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你还有脸来见我,萧肆,你行的很。” “谢……谢,谢谢夸奖。” 萧望山满头黑线,恨不得将自己养大的小崽子拍死了一了百了。 “叔父,她呢,她还好吗?” 萧望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手上的功法不停,长指直击他的各处穴位,将千机彻底逼至一条胳膊上。 随后拿起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将他本来就伤了的小臂又划了一刀。 萧肆顿时拧了拧眉,额头冷汗直冒,哀嚎出声。 “疼!” “疼死你活该,谁让你到处惹是生非!” 萧肆艰难地侧头看了一眼整个青黑的胳膊,又随着黑色的血流出,慢慢恢复正常颜色。 他松了一口气,继续躺回去,看着沉着脸观察他状况的人,喘息着开口。 “叔父,她呢?” 萧望山瞥他一眼,淡声开口。 “那姑娘没事,有辛云看着呢,你放心吧。” 萧肆彻底松了一口气,都回来了便好,随后缓缓闭上眼睛。 萧望山看着闭着眼睛想要入睡的人,抬脚踹了踹他的床板,震的对方一哆嗦。 “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我从昨晚给你引毒引到现在,你怎么一点感恩都没有?” 萧肆挑了挑眉,睁开眼睛看着他,幽幽启唇。 “要是你早点下山来接我,我能这么惨?” 萧望山抱着臂扫他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活该。” 萧如晔×柳清瞳16(玄幻版) 山下刚入盛夏,山上却早已大雪纷飞。 四周山势陡峭,高耸入云,红墙白瓦绕着整个山垣而建,颇有几分神殿丹阁。 放眼望去,整个云海翻腾,山势错落,白雪遮着山路蜿蜒而下,却再也不见来时之路,入眼便是深渊万丈。 迷阵重重,千变万化,却叫外人不知仙山何处。 某处窗前,一女子披着一件白色狐裘,发间簪着一支垂花步摇,以优昙华为底,数道花链坠着月光碎石垂在发侧,清冷,又温柔到了极致。 一支红梅从墙角蜿蜒至窗前,恰恰带着三分雪色送到她的眼前。 她鼻尖是带着冰雪的冷香,长睫眨了一下,伸出指尖碰了碰花枝,上面的雪顿时化在了她指尖。 她轻轻弯了弯唇,瞬间冰消雪散。 蹲在不远处的台阶下偷看的数只脑袋顿时瞪大眼睛,满眼都是惊艳。 连最左边的狗头,不对,狼头都忍不住抖了抖耳朵。 好好看,天仙一样的人。 那群脑袋顿时挨在一起蛐蛐了起来。 “她就是萧肆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人?” “是啊是啊,也太顶了吧,好温柔!” “可是她的眼睛看不见……” “这不是什么大事,没有我们庄主治不好的病!” “说的也是,这个萧肆,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差点把自己玩死了。” “作为他的师姐,我一定要去好好嘲笑他一番!” “对,嘲笑他!” “嗷呜!” 站在窗前的柳清瞳:“……”我听得到。 不远处的长廊中,一中年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常服,外披一件同色狐裘,踩着暗纹锦靴走了过来,周身自带一股方正威严之势。 抬眸看着蹲在阶下偷窥的众人,嘴角一抽,没好气地轻咳一声。 地上的人顿时起身,垂着脑袋齐齐叫了一声庄主。 萧望山瞥他们一眼,缓缓启唇。 “后山的缸快渴死了,你们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众人垂着脑袋,认命地去后山挑水。 等人走后,萧望山便看见刚刚站在窗前的女子已经走了出来,正静静地站在廊间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和他那侄子一个样。 执拗。 他抬脚走了过去,那女子屈膝一礼。 “庄主。” 他抬手将人虚虚托起,缓声开口。 “柳姑娘不必多礼,我那侄儿已经没事了,只是元气大伤,大概休养个半年就能恢复了。” 柳清瞳连连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屋内,萧望山坐在桌边,打量着那小子带回来的丫头,满眼都是笑意。 模样没得说,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将那小子往家里拖,人品更没得说。 那小子眼光还挺好,只是那眼睛…… 他沉吟了片刻后开口,“姑娘救了我那侄子两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不过萧某深耕医术,我看姑娘的眼睛颇有不便,我便为姑娘治好眼睛作为报答。” 他没有直接开口说要治她的眼睛,而是先说恩情,再巧妙地将她的眼睛引入,既不唐突,也不会引人反感,更多的是真诚。 真正久居上位的人,不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咄咄逼人之感,反而会考虑到更多情绪,因为他们的教养与涵养不允许他们让客人感到不适。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有格调与涵养,连先前的侍女都透着一股大家风范。 她伸出手,沉声将多年的病症说出。 “双眼之疾,皆系于早产,眼周穴位不通,经脉羸弱,不足以周转气血,明目双眼,已经是先天缺陷了。” 若说后天之疾,还可以救一救,这先天之疾,除了回炉重造,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萧望山看着如此悲观的女子,食指和中指搭在她的腕上把了把,笑了一下。 “也不是不能救,我听萧肆说,七岁之前,姑娘还是能看见一点东西的,说明姑娘的眼睛已经长好了,只是先天亏损太多,需要大补元气,疏理全身经络。” 柳清瞳握着茶杯的手一抖,长睫止不住地颤了颤。 她从没抱希望,有人真的能治好她的眼睛。 她就是大夫,她知道她的眼睛亏损到了何种地步。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还有看见的可能。 她茫然地抬头,看着对面,音色略哑。 “先生……可是在骗我?” 萧望山收回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非也,不过要的时间很长,三年五载皆有可能。” 柳清瞳笑了一下,又有点想哭。 她很少有期待的东西,可这一次,她有点期待。 她想看见,她想看看这个世界,她想看看她住过的村子,她也想看看他。 她起身对着前方一拜,音色沙哑。 “还请先生为我治病,多久我都愿意配合。” “好。” 至此,山庄里出现了两个重点病患,漫山遍野都是穿着白衣采药的弟子。 十日后,萧肆体内的毒血终于放完了,整个人苍白成了一片纸。 他大师姐看着他这副模样,默默收回了嘲笑,想等他好了再一起嘲笑他。 萧肆嘴里含着参片,甜腻腻的,看了一眼凑到他屋子里的众人,没好气道: “没见过伤患?” 大家齐齐摇了摇头,“没见过伤成这个熊样的伤患。” 他嘴角一抽,拿起床边的空药碗砸了过去。 小师弟一把接住,随后笑嘻嘻地拿着碗坐在他床边,眼里满是八卦的光。 “我背着庄主偷偷下山查了你的光辉事迹,少庄主,你好厉害,短短一年,都混成了武林盟主!” 大师姐:“是个盗版的。” 小师弟摇了摇头,“你不懂,江湖上好多人都愿意跟少庄主交朋友。” 二师兄瞥他一眼,“江湖上还有好多人都对他人人喊打呢。” “哎呀,你不懂,少庄主没被人人喊打前,可是与武林盟主成了好朋友。” “就是他的好朋友让人人对他喊打的。” 萧肆:“……”你们今天都是来插刀的吧。 他狠狠咬了咬含在嘴里的参片,扯过被子蒙在头上,不想理他们的幸灾乐祸。 大家一看他这样,顿时不嘲笑他了,反而多了几分心疼。 笑话,这可是他们少庄主,整个长白最骄傲漂亮的白孔雀,竟然让山下那帮杂碎伤成了这个狗样子,简直气死他们了。 大师姐:“庄主不让我们下山给你报仇,我在山下埋了十斤我新研制的毒药,毒性大概比千机强那么一点点,你下次下山记得帮我喂给任乘风那老登。” 二师兄:“我没有师姐那么残忍,我在山下的狗儿屯王家村张三家里放了一仓火药,下次下山记得拉去武林盟点了。” 三师兄:“……他们都好残忍,我就不一样了,我把江湖杀手榜排名前三百的杀手都买了下来,你下次下山记得去李家村领人。” 小师弟:“……” 萧肆:“……” 萧如晔×柳清瞳17(玄幻版)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萧肆捂在被子里动了动眼皮,呐呐开口。 “不是探视结束了吗,怎么,还有藏在哪里的武器没交代?” 久久不见动静,他掀了被子朝着门口看去,入眼便是绣着木槿花的狐裘一角,接着是一具纤细的身影,再往上,是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他眼睛顿时一弯,掀了被子便走了过去,赤脚踩在地上泛着生冷,他却不曾在意,走过去将人拉进屋里。 “柳姑娘可好些了,连累柳姑娘受苦了,是我不该。” 柳清瞳任他拉着她坐在床边,微微弯了弯唇。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 萧肆半躺在床上,解了衣带,拉着她的手一寸一寸地摸着他的胸膛,上挑的桃花眼压了压,语气带着几分诱哄。 “柳大夫不妨亲自检查一下,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还完好。” 柳清瞳感受着指下的滚烫滑腻,烫的她想缩回手,可却始终拿不回来,鬼使神差地跟着他的手摸了起来。 一寸一寸地摸着,指尖划过一个脏器,指下的力度便加重几分,感受着肌肉或者器官的跳动,她沉着嗓音开口,似是认真耐心地为其讲解。 “心脏,有力井然,善;脾,无硬物,触之翕然,康健;胃……” 萧肆呼吸越来越重,眼中带着几分难耐,看着移到腹部的手,莫名觉得有几分自作自受。 他抬手拉着还要往下的手,用力一扯。 柳清瞳一惊,下一瞬便栽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耳垂顿时被人轻轻咬了一口,热气喷薄,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你故意的。” 柳清瞳不置可否,她确实有那么一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谁让他总是找准机会就占她的便宜。 她又不是泥人,任他揉圆搓扁。 萧肆委屈地抱着她蹭了蹭,脸凑到她的面前亲了亲,哼哼唧唧地开口。 “我好难受。” 说着,将柳清瞳往身上压了压。 柳清瞳瞬间感觉到了他哪里难受,脸瞬间红了红,哑然了片刻,随后颤着长睫开口。 “银针刺入涌泉穴、太冲穴和关元穴,可解阴虚火旺之症。” 萧肆一下噎住,他突然觉得体内的火没那么旺了。 他想了想自己最近的遭遇,越想越委屈,随后不管不顾地在她身上拱了拱。 “我不要扎针,我都快被扎成刺猬了,我不要!” 柳清瞳默了一瞬,随后叹了一口气。 “你想怎样?” “你摸摸它,摸摸它就好了。” “……” 半个时辰后,萧肆眼尾泛着情潮汹涌后的红意。 侧头亲了亲坐在床边的人,拿着帕子认认真真地擦着拉着的手,止不住地笑了笑,好似一个勾人的狐狸。 “等我伤好后,我们就成亲吧。” “好。” 萧肆拿着帕子的手一顿,抬眸看着她,眼睛乌黑透亮。 “怎么答应的这么干脆?” 他还以为要像往常一样,要受她的一拒再拒。 他都准备好了越挫越勇,他愿意捧着她,追着她,没想到这次却答应的这么干脆。 柳清瞳用没有被他拉着的手摸了摸他的脸,从眉骨划过,再到鼻尖,嘴唇,下巴。 她弯了弯眸,音色轻缓。 “我好像知道这张脸是什么样子的,不想再让他久等了。” 这就是宿命吧,梦里的他,辛劳一世,身死边关,等不来一场烟火满怀,她在这里,迫不及待地想给他一个好的归宿。 萧肆怔了怔,抬手将人抱进怀里,心脏发紧。 “对,别等了,我们就要现在在一起。” 梦里的她,等了一辈子,可远方再也没有传来故人的消息。 不要等了,现在就在一起,就现在。 柳清瞳弯唇笑了一下,抬手抚了抚他的脊背,缓声开口。 “那你好好听医嘱,等你伤好后来娶我。” “好!” 从那以后,萧望山发现他那侄子越来越听他的话了,让他往东,绝不往西。 柳清瞳一直在接受萧望山的治疗,起初和她父亲治的效果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但随着药量一点点叠加,施针的次数增多后,她偶尔能感觉到眼球的刺痛。 能感觉到痛便好,说明眼周的经络还没有坏死,治疗便有希望。 果然,抛开量变谈质变都是瞎扯。 治疗的过程总是很痛苦的,有数不清的长针扎在她的身上,纵使她很能忍痛,也难免有落泪的时候。 每当这时,萧肆的师兄师姐都会来逗她开心,给她送一些他们发明的新奇玩意儿。 有会说话的木鸟,有在嘴里炸开的糖豆,有能滑着走的鞋子…… 她还结识了一只很像大黄的狼,很喜欢跟着她跑。 萧肆索性也在它的脖子上拴了一个铃铛,这样它在哪里她都能知道。 这天,柳清瞳抱着大白与萧肆坐在山庄最高的台阶上晒太阳,往下是数千阶梯蜿蜒而下隐入云海,身后殿阁巍峨,高耸入天。 垂在檐角下的铜铃被风一吹,荡起一阵古韵,连风都带着几分惬意。 小师弟神神秘秘地跑了过来,随后师兄师姐闻着八卦的味都聚了过来。 等人聚齐后,小师弟看了一眼庄主所在的通天阁,见没人出来,立刻松了一口气,看着他们,缓缓开口。 “我失踪了七天你们有没有发现?” 萧肆揉着柳清瞳的指腹,抬起眼睛,上下扫了他一遍,启唇。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少庄主心里果然没我。” 其他人嫌弃地看他一眼,“说重点。” 小师弟轻咳一声,眼睛滴溜滴溜地转着,期期艾艾地开口。 “七天前,我追着大白下山,把它跟丢了,我再想回来,结果山中迷阵变了,我解不开,所以回不来了,我就索性去山下看看了。” 闻言,大师姐眉头一凛,抬手揪着他的脸,冷声开口。 “然后呢?” 小师弟就脸被揪着的样子说话。 “唔…然后我就听说武林盟最近有新动向,那日死在山下的数百人听说是江湖各派的精英,他们要为他们报仇……” “呸!就那群杂鱼也算精英,还不够我们少庄主练手的,怕不是他们武林没人了!” 大师姐狠狠揪了一下手中的脸,啐了一口。 “嘶!听我说完,不知道是不是任乘风怀疑少庄主没有被千机毒死,所以才发起了此次征讨,他们准备先去讨伐千音教,然后再来长白周围的山上扫荡。” 柳清瞳指尖一缩,有三个月没有听到江湖中的消息了,乍一听,还有几分心惊。 他们的行动,也确实足以让人心惊。 萧肆桃花眼眯了眯,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手心,缓缓启唇。 “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你的伤……”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冷笑。 “对付他,三成功力足矣。” 萧如晔×柳清瞳18(玄幻版) “你又要下山?” 通天阁内,萧望山坐在太师椅上,垂眸看着跪在殿下的人,威严的眼眸眯了眯,面上不辨喜怒。 萧肆跪在地上,抬眸看着他,上挑的桃花眼泛着清寒。 “我和他之间,不能就这么算了。” 萧望山沉着眼眸看着他,面上带着几分冷怒。 “先前你一直伤着,我没找你算账,现在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下走,随后垂眸盯着跪在他脚边的人,冷着声音开口。 “要不是你任性妄为,不知收敛,会惹得整个江湖不满吗? 你以为你有点斤两,就能去人前卖弄? 萧肆,我有没有告诉你入世之道,讲求谦虚低调,不可恃才傲物,你不仅将我的话忘到九霄云外,还敢去挑了整个江湖。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所有人服你?我告诉你,这世间只容得下听话的人,最容不下才高难驯之辈!他们不杀你杀谁!?” 萧望山看着抿着唇不说话的人,绕着他走了一圈。 “自己不知所畏引来了杀身之祸,还不知道收敛,身中剧毒不及时回来找我解毒,还敢意气用事去和别人对着干,你觉得你很能不是不是? 我将你养了十八年,你丝毫不知道感念我的辛劳,反而不将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要是半年前你刚中毒就回到这里,就不会有后续那么多的事发生。 此次若不是你的朋友沿途一路助你回到长白,你都死了几百次了,还要连累人家柳姑娘,萧肆,你有没有把你自己和别人的命当回事!” 柳清瞳站在殿门外,一阵风瞬间拂过她的面颊,将殿内的斥责散在她的耳畔。 她敛着衣袖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反应,只听殿内一道愧疚十足的声音缓缓传来。 “叔父,孩儿知错,以后再也不敢意气用事。” 她长睫眨了眨,感受到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侧,泛着暖意。 少年意气太盛,不知怕为何物,终是被世俗所不容,伤人伤己,是该有人去点拨的。 萧望山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臭小子,垂着脑袋跪在地上,还从来没有这么气焰低迷过,又是欣慰又是气的。 欣慰的是能知错就改便好,气的是一次责问就焉成这样,他那骄傲漂亮的孔雀呢? 他走回太师椅旁坐下,看着还跪着的人,轻咳一声。 “既然是你惹出的乱子,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去平了它,不要让你那些朋友因你受到牵连。” 萧肆垂着的眼睛顿时弯了弯,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他就知道叔父看不得他这副模样。 他抬起头,看着殿上的人,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 “叔父同意我下山了?” “此乱因你而起,你不去谁去?你的师兄师姐想必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我便不给你助力了。 但你记住,你只能对武林盟出手,不能再引起其它江湖人的不满,你将事情的原委公之于众,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很多明辨是非之人。” “是!” “你此去,务必收敛行事,不能肆意妄为,柳姑娘可还在这里等你。” 萧肆满眼热意,朝着上位拜了拜。 “孩儿谨记!” 随后起身出了大殿,看着静静站在殿外的女子,他跑过去一把将人抱住,眉眼带笑,扬声开口。 “我要赢下这局,然后来娶你!” 此时阳光正好,落在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上,一切都带着无限风发意气。 “好。” 随后,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衣摆上镶绣着贵气繁复的暗纹,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下了山,背着手对着站在长阶上的众人摆了摆。 “等我凯旋!” “记得让任乘风吃药!” “记得把炮点了,开门红!” “记得和好朋友一起走!” “好!” 不久之后,一支丧葬队伍自千音教而出,沿途白纸翻飞,哀乐悲恸,直逼武林盟而去,扬言要为武林盟主办丧。 一路走来,队伍越拉越大,消失在江湖上很久的怪人都出来了,还有一些戴着面具不方便露真容的侠义之士。 江湖各派心惊不已,看着漫天飞舞的白纸,自带一股不死不休之势,不知该不该在此时响应盟主为整个江湖除害。 正当他们踌躇不定之时,有人发现那纷飞的纸钱上有字,写的全是武林盟主的虚伪行径,说此行只为断与任乘风的私人恩怨,与他人无关,勿要擅自卷进来。 此言一出,摩拳擦掌的江湖正道顿时退了八成,还有两成便是曾经对武林萌叫的最欢的门派,也是任乘风手下最忠诚的狗。 区区鹰犬,不足为惧。 一月后,武林盟山脚下,漫天白纸翻飞,一顶四面飘纱的软轿由八人抬起,一只白虎驮着一青纱女子走在左侧,数道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抱剑走在右侧。 身后跟着一群丧乐高手,唢呐高昂,百乐齐奏,哀转久绝。 阿萝坐在白虎背上,抬手将花篮里的纸钱一扬,敛着眸,配着这悲凉的场景,被迫也染上了几分悲恸。 她抬眸朝着薄纱飘扬的软轿里看去,只见纱雾晃动间,一人斜靠在软榻上,支着额角,闭着眼睛假寐,通身白衣贵不可言,连垂下的发尾都带着几分金贵。 她荡了荡青纱下的双腿,叹息一声。 “萧肆哥哥,我千音教以音御虫,以此杀人,如今却用来给任乘风吹丧乐,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闻言,软轿里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清浅的眼眸里扯出一抹幽微的光,上挑的眼尾压了压,略带深意地笑了笑。 “急什么,他的生死轮回,我们包的。” 阿萝顿时咯咯笑了起来,天真又烂漫,起身站在白虎背上,看着围在山门处的众人,弯着眼睛开口。 “真的啊,那我开始了哦。” 随后取下腰间骨笛,抬手递在唇边,音色诡异凄楚,一股黑色旋风瞬间从远处席卷而来。 右侧戴着面具的人一下将重剑从肩上拿下来,大笑一声。 “今日只杀人,不拦人。” 随后朝着山门冲去,带着几分势不可挡之势。 萧肆拿着扇子站在软轿顶上,看着写着“武林盟”三个字的山门,目光微动,抬手对着身后众人下令。 “踏碎它。” “是!” 随后惨白的一片穿过软轿朝着山门涌去,瞬间将拦在门口的众人吞没。 萧如晔×柳清瞳19(玄幻版) 武林盟内,任乘风一退再退,四周墙垣倒塌,满地尸陈。 他看着坐在轿子顶上,不断扬着纸钱朝他逼近的人,恶狠狠道: “萧肆!你不要欺人太甚!” 萧肆又洒了一把纸钱,歪头看着他,眨了眨桃花眼,好似十分不解。 “本公子将你的丧事办的如此盛大,你为何还不满意?” 任乘风紧紧握着手中的刀,浑身上下狼狈无比,双目赤红地看着今日誓要将他入土的人,咬牙切齿道: “我不敌你,今日定要被你取去性命,我认栽,但我死后,你能不能放过这里的其他人?” 萧肆冷眼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不行。” 当时杀他的时候,可没见他们手软,他不可能留下祸患。 任乘风当即大喝一声,举剑朝着坐在轿子上的人冲去。 “既如此,那就鱼死网破!” 萧肆冷笑一声,扔了手中花篮,猛地一蹬轿顶,瞬间朝着来人冲去。 几个来回之后,他一把掐着任乘风的脖子砸在地上,单手钳着他的下颌强迫着他张嘴。 随后抬手将腰间瓷瓶拿出,咬掉上面的布塞,抬手倒进他的嘴里。 “鱼死网破,你还不够格。” “唔,唔……” 任乘风不断挣扎着,可黑色的液体还是源源不断地流进他的食道,体内顿时像是一把火在烧起。 他看着轻易就将他落败的人,挣扎着开口。 “唔…你武功全恢复了?” “对付你,三成功力足矣。” 随后抬手将人扔在地上,拿着丝绢擦了擦手,最后瞥了一眼蜷在地上痛不欲生的人,缓缓启唇。 “你当初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你错就错在,不该对我起歹心。” 随后收回目光,不再看他,扫了一眼瑟瑟发抖地拿着刀对着他的乌合之众,弯唇笑了一下。 抬手将手中丝绢抛在空中,丝绢流转着飘过众人眼前,只见他转身朝着山下走去,手中折扇轻摇。 “记得捂住耳朵,炮仗的声音有点大。” 三日后,江湖中传出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传闻一群丧葬组织抬着棺材踏碎了整个武林盟,却只是半条龙服务,只管杀不管埋。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谴责的也有,唏嘘的也有,最终也只是感慨一句,天道好轮回。 随后此事便随着武林盟的消失烟消云散。 长白之上,柳清瞳站在药架旁,拿着一根草药尝了尝,随后又将其放进簸箕里晾晒。 她最近在和庄主学习医术,她本身懂的那点东西实在是不够看,治疗一些普通小病还行,再严重点的病症她也束手无策。 好在这里的医书够多,她还能再精进一些。 庄主见她在这方面肯下功夫,便想将一身医术传授给她。 用他的话来说,他门下弟子虽多,但总是学一个片面。 比如萧肆的大师姐,他本来想教她制药,结果她只对毒药感兴趣,一心只往那方面钻研,他的医术反而没有人继承了,着实可惜。 她想了想,确实很可惜,这般高超的医术,不知能救多少人。 所以她便应下了,不想将这精湛的医术失传。 她抬脚朝着下一个药架走去,山上下了半个多月的雪,不久前刚收的药材受了潮,今日刚刚放晴,她便叫人都拿出来晒晒。 她停在一处药架旁,闻着鼻尖的清苦,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天山雪莲也让他们采到了。 她抬手去摸,奈何它被放在最高的一层架上,她不得不踮起脚尖去够。 几经波折也没触到,刚想放弃,一只大手却带着她触到了一朵干枯的花,背上顿时贴上一具滚烫的身躯,带着几分轻浅的笑意的声音缓缓落下。 “听叔父说,你拜他为师了。” 柳清瞳顿在原地,随后蓦然转身将他抱住,眼眶泛着几分湿意。 “你回来了。” 萧肆看着怀里的人,感觉到她的失而复得,抬手摸了摸她的脊背,音色沙哑。 “嗯,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吧嗒”一声,一滴泪砸在地上,她莫名地哭的不能自已,好像她真的失去过他。 她害怕那种感觉,留她一个人在原地,一生等一个不归人。 “我们成亲吧。” 柳清瞳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喃喃开口。 萧肆见不得她哭,每次看见她的眼泪,每一块骨头都在疼,他上辈子肯定欠她的。 他连忙将人压在怀里哄了哄,音色略哑。 “好,我们成亲。” 他们大婚的那日,整个山庄的人都穿上了红衣,漫山遍野都飘扬着红绸,庆贺他们少庄主喜结连理。 柳清瞳穿着一袭火红嫁衣,肩上披着一件大红狐裘,被萧肆拉着去了大殿。 在山庄一众门人的见证下,朝着殿外群山一拜,随后对着坐在上位的萧望山一拜,最后抬手朝着对方一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礼官最后一句话喊出,两人的心莫名落在了实处,好似这次真的终成所愿。 新房内,两对大红喜烛摇曳烧灼,屋内满是盎然喜色。 柳清瞳坐在床上,听着屋外传来的脚步声,交握的手莫名紧了紧。 “下去吧。” “是,少庄主。” 等人走后,听着耳边的脚步声,盖头下的长睫眨了眨,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紧张。 由于看不见,一切感官都被放大,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突然,听得一声轻笑传来,一双大手蓦然握在了她交握的双手上。 “别紧张,我不吃人。” 盖头下的脸红了红,抿了抿唇,缓声开口。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揭盖头,喝合卺酒。” 她任由他带着她做下面的流程,直到嫁衣被褪去,他抱着她放在床上,凑到她耳边吻了吻,咬着她的耳垂低声开口。 “别怕,我轻一点。” 后续的记忆太过混乱,她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刚进屋对她说的话。 他说他不吃人,可她怎么觉得是骗人的。 明明,明明比将她生吞活剥了还可怕。 温柔也是温柔,缠人也是缠人。 萧如晔×柳清瞳20(玄幻版) 第二天柳清瞳还没彻底醒来,便感觉有一只大手携着热热暖暖的触感在她腰间揉了揉。 她拧着的眉顿时舒展,朝着热源挪了挪。 萧肆看着埋进他胸膛的人,桃花眼弯了弯,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蹭了蹭,继续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的腰。 此时千音教大门口,阿萝看着被人挑来的一箩筐喜糖,抬手摸了一颗扔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嚼了嚼。 “骗子,还说有机会请我去玩,连成亲这么大的事都不请,哼!” 别说,这糖哪家的,还挺好吃。 某处驿站,驿卒一开门便看见门口放着一箩筐喜糖,上面还插着一封花花绿绿的骚断腿的信。 他揉了揉眼睛,立刻给他们驿丞搬去。 每个参与了那次丧葬服务的人,不管在天南海北,都收到了来自萧肆的喜糖。 都知道那是一个肆意无比且人脉极广的人,可都不知到他到底来自何处。 来无影去无踪,真乃神人也。 自从成婚之后,柳清瞳感觉他越来越黏人了,比大白还黏人。 “你去了哪里?我有一个时辰没见到你了?” 这不,她刚从药房回来,一阵哀怨十足的声音便缠了过来。 她无奈地开口,“我去看了新收的一批药材,里面刚好有我要用的药。” 她的眼睛一直在治,只是效果比较缓慢,针灸和药物都不能停,如今已经全权由她自己上手了。 她最近感觉眼睛周围热热痒痒的,应该是治疗起了作用,再过一年半载她就真的可以看见了。 萧肆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乱亲,喃喃开口。 “最近都在下雪,路上太滑,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下次记得找个人陪你。” 柳清瞳弯唇笑了一下,任由他胡闹。 “等我眼睛好了,我们就回村子里看看,再将大黄接回来给大白做个伴。” 萧肆顿时笑了一下,他这辈子与狗还挺有缘,两次都是被狗救了狗命。 他笑着开口,“成啊,把大黄接上山大白就有的玩了,也不知道大黄怕不怕冷,会不会冻成狗。” 柳清瞳:“……”它本来就是狗。 春去秋来,他们在山上待了两载。 某天醒来,她感觉眼前一片灼热,隐隐有从未出现的光感传来。 她似有所感,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先是一片晕眩,随着黑麻散去,屋内的场景一点一点映入眼帘。 她长睫眨了眨,连忙去找身边的人。 只见那人深陷在被褥中,眉眼带着温柔,鼻梁挺拔高悬,脸部每一分线条都紧致落拓,连眼尾都是梦里的样子。 她抬手去摸了摸,鼻尖发酸,难以想象他一个人长眠边关。 太狠了,他对自己太狠了。 萧肆感觉到脸上一阵痒意,弯了弯唇,抬手将脸上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亲。 他眼睛动了动,随后柳清瞳瞬间撞进了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中,看见他由笑转惊,从床上坐起来看她,语气急急。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萧肆,我能看清你了。” 他脸上的表情滞了一瞬,随后是铺天盖地的喜色。 “能看见了!?能看见了!” 又在山上观察了一个月后,见没有反弹的迹象,萧望山才将他们放下山。 他们回了一趟村子,村子还是以前那个村子,可对柳清瞳来说,陌生又熟悉。 她看着站在村口不断朝她瞟来的众人,只能根据声音辨认他们的身份。 “三叔伯,清瞳回来了。” 她朝着一个抽着旱烟跟别人说话的男人走近,轻声唤了一声三叔伯。 男人咬着烟嘴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喃喃开口。 “怎么回来了,不是跟着人走了吗?” “我出去治眼睛了,现在眼睛治好了,我就回来了。” 听到这话,聚在村口的人顿时围了过来。 “真的假的,清瞳,你真能看见了?” “能。” “这是几,清瞳这是几?” “三。” 柳清瞳看着凑到她眼前验证的众人,耐心地回答着每一个人的问题。 萧肆就站在人群外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扬起笑,他也笑。 他就爱看她开心,她开心,他也开心。 “清瞳,你回来了,你的眼睛好了!” 柳二虎闻讯赶来,看着被人围在中间的女子,立马挤了进去,激动开口。 柳清瞳看着他,弯唇笑了一下。 “真的好了,只是治的时间太长,麻烦二虎哥照顾大黄了。” “这有啥,眼睛能好就行,今晚二虎哥就宰一头猪给你庆祝!” “好!我出酒,我们村子好久没热闹过了!” 众人将两人迎进了村子,柳清瞳又将自己成亲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村里人更是高兴,要再给他们办一场。 萧肆看着灯火通明的村子,有人杀猪宰羊,有人挑酒舞狮,将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嫁他们柳家的女儿。 他拿着酒碗和身旁的人碰了碰,眼中藏着一整个星河。 “这辈子你有很多的爱。” 柳清瞳抬手与他碰了碰,捧着装着米酒的碗弯了弯眼睛。 “这辈子你有很好的归宿。” 这辈子他们都不孤独。 后来他们去了很多地方,一起找了天下最全的琴谱,也去了天涯浪迹。 策马追风逐月,一切都很美好。 他们认识了很多人,也交了很多朋友,听了一路的故事,皆是圆满。 后来山上的人下山,都学会了报萧肆的名字,他们回到山上再也不是伤痕累累的样子,因为天下有情有义的人皆是朋友。 江湖的纷争也逐渐减少,正道不再盛气凌人,魔教也不欺压良善,一切都很祥和美好。 阿萝总是追着萧肆问他到底从哪里来。 他从哪里来,大概他从天上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大概,他就来自那个地方。 当然,这一切都是江湖人的猜测。 再后来,他们走累了,就回了长白,再也没有下过山。 柳清瞳闭着眼睛站在廊间,听着落雪的声音,笑着开口。 “我觉得我们上辈子肯定见过,就在下雪的时候。” 萧肆从另一处长廊走来,抱臂靠在廊间的柱子上,风雪不断吹着他的衣摆,他看着闭着眼睛听雪的人,弯唇笑了一下。 “没下雪。” “你怎么知道?” 因为梦中的女子第一次见到那影子时,她在等雪,可雪没等来,却等到了人。 柳清瞳缓缓睁开眼睛,回头看着他,长睫眨了眨。 “我不管,就是下了。” “好,下了。” 那我就变成雪,你见到我,就是看见了雪。 乌藉1(玄幻版) 厚重的呼吸声不断在耳边响起,我倒在了金色的沙浪中。 脸下全是细碎柔软的砂砾,胸腔里进入的空气越来越少,我觉得我应该走不出这生命的禁区了。 随着烈日持续炙烤着沙浪,我的思绪开始恍惚,眼前全是黑的、红的、与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 随后脑中的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回顾着自己这短暂又稚嫩的一生。 我叫乌藉,是西域王庭最底层的奴隶,不仅是我,我全家都是,我们没有人身自由,身上的每一块血肉都是奴隶主的。 他们供养我们,将入口的每一粒粮食每一滴水都用债务的方式借出,我们根本算不清自己到底欠了多少债,只知道从出生起就背负着这一辈子乃至十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 阿妈常说,就算雪山变成了酥油,领主也会全部占领,就算河水变成了牛奶,我们也喝不上一口,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会说话的牲口。 我不明白,明明活佛说众生平等,为什么又对我们如此不公? 在我六岁时,阿妈因打碎了领主的一个碗,我们全家遭到了重重的鞭笞,除了我,全家都没能熬过那场重伤后的高热。 我三步一叩、九步一拜地跪上了圣殿,在圣殿前长跪不起,用力磕着长头。 鲜血从我的额头流到了下巴再滴到白玉垒砌地台阶上,可除了一无所有,我什么也没得到。 我被人赶下了圣殿,说我卑贱肮脏的血污染了圣殿的神圣。 原来,身份低贱连信仰都不配拥有。 可我的信仰也从来没有眷顾过我,反而让我认清这就是我的命,我就是要一辈子给人为奴为俾,过着连牲口都不如的生活。 我不认,我不认这个命。 我也不要再信活佛了,他是站在奴隶主那一边的,用虚伪的话术来恐吓控制我们,让我们不敢反抗,心甘情愿地做一辈子的奴隶。 我不要活佛许诺的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堂堂正正地活着。 所以,我转身拜了修罗,那是整个西域乃至四海都闻之丧胆、惊惧不已的人。 我深深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驷马轩车,旌旗招展,马车四角吊着暗金色风铃,他支着额角,靠坐在马车里,隔着飞舞的纱幔还能看见那金纹玄靴上悠悠晃动的金扣。 我就那样死死盯着他,随后不顾一切地冲到了他的马车前。 我想好了,今日要么死,要么新生,我绝对不会再回到庄子上去当牛做马。 马车停了,车里的人在我碌碌地注视下笑了一声,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殷红的薄唇轻启。 “你想怎样?” “我想跟你走。” “我这里不救人水火,你该沿着最长的那条台阶往上……” “我刚从那里下来,那里也不救人水火,你若不救我,我就去死了。” 我打断他的话,额头上的鲜血不断往下滚,我知道我此时肯定滑稽又狼狈。 但我就目光执拗地盯着纱幔飘飞里的人,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人人口诛笔伐的修罗面前求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不虚伪,因为他最憎恨那些作壁上观的东西。 我等了很久,久到已经想好了他若不带我走,等马车走后,我就去跳迦蓝河,反正也没人在意一个小奴隶的死活。 可一阵风吹响了马车上吊的风铃,车内的声音也随风徐徐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画殷,将人带上,昭冥司又要添新人了。” 那天是我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我被名叫画殷的少年抱上了马车,与西域少主同车而行。 我坐在车辕上,看着满王庭的人都在看着我,眼里全是惊惧和艳羡。 我知道,我重生了,我再也不是谁的奴隶了,我也可以光鲜亮丽的活着。 就这样,我跟着少主回了少主殿,随后入了昭冥司,成了里面最年轻的一员。 从六岁到十岁,我都在少主殿长大,再也没有饿过一次肚子。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好,才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这里明明是人间天堂,怎么可能是人间炼狱。 而这一切的美好生活都是少主给的,我立志要报答少主,保护少主。 因此,我认真学着昭冥司的哥哥姐姐教的一切,我也想成为像他们一样厉害的人。 我打听过,昭冥司的狱主每四年重选一次,昭冥司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参与,谁在选拔期间破的案与抓的罪犯最多,谁就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我一直以成为昭冥司的狱主为目标,为此,白天努力练双刀,晚上挑灯看卷宗,就为了在四年之后一鸣惊人。 我能倒在这里,便是因为一个月前,狱主的大选开始了,为期三月。 此令一出,我和昭冥司的众人瞬间涌入了大选的浪潮中。 我领了一个采花大盗的案子,各处走访调查,随后锁定了凶手,一路追着人来到了这里。 没想到那厮格外狡猾,勾结附近的沙匪将我围困,知道打不过我便让沙匪将我拖住,自己去放干了我随行带的水囊。 此地乃瀚海腹部,没有水,只有死路一条。 我解决完围困我的沙匪后,水没了不说,那采花大盗也逃之夭夭了。 我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眼里一直不曾出现绿洲,也没有旅人。 我不想死,可我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我走出大漠,我倒在了金色的沙浪中。 呼吸越来越重,脸上是太阳炙烤的灼热,脸下是砂砾流动的滚烫,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只知道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就倒在了这里,我还没有好好去少主面前走走,让他看看我如今已经长大了。 “叮铃铃……” 时间在我周围静谧了许久,一阵热风蓦然荡响了一阵驼铃,隔着弥漫的纱雾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指尖微微一缩,细碎的驼铃声慢慢将我从混沌死寂的困境中拖出。 我长睫眨了眨,激动地动了动眼珠,枯萎的心一下回潮,艰难地睁开眼睛,缓缓朝着驼铃响动的方向看去。 恍惚间,只见一红衣女子悠悠坐在骆驼背上,面上戴着红色面纱,腰间荡着一枚青玉配饰,沐着纱雾行走在大漠中,几息间便来到我的面前。 我抬手扯着她的衣裙,视线已经无法聚集,只模糊地盯着那双圆润透亮的杏眼,张了张裂开的唇瓣,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邦”的一下,水囊的木塞被拔出,一股清澈冰凉的液体倒进了我的嘴里,急急流进我的肺部。 我大口大口地吞咽,可刚解了一分的干涸,水就没了。 我不满地攥了攥她的衣裙,只听一道轻叹缓缓从头顶传来。 “不能喝太多,得慢慢来,不然你就挂了,藉将军。” 我迷迷糊糊愤怒地想,为什么不能喝太多! 我就想喝!她好小气! 乌藉2(玄幻版)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中间断断续续地被喂了好几次水,耳边一直有一阵絮絮叨叨的声音,悠然又夹着几分感慨。 我莫名觉得有几分吵,还有几分熟悉。 当我真正醒来时,天上已经亮起了星子,眨着眼睛挂在漆黑的天幕上。 我警惕地坐起身来,刚抬手握在腰间的匕首上,便听得一阵轻笑从火堆对面不远处倒塌的胡杨上传来,带着几分欢快与悠然。 “你醒了啊。” 我隔着不断乱窜的火苗望去,只见不远处倒塌的胡杨上坐着一个身姿纤细的红衣女子,待火苗被风拔高,才看清她的面容。 那是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朱唇皓齿,青丝如云,青涩的面容上带着几分难掩的明艳与风华。 那双圆润的杏眼明媚又无辜,弯着眼睛笑时带着几分天真的味道,可眼底凝实的从容却又言说着她的成熟与稳重。 我直直地看着她,身上的警惕不减,扫了一眼她的穿着,哑着嗓子开口。 “你是中原人?” 刚刚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原来不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只因她说的是汉话。 我在昭冥司也学过汉话,可除了汉师,还从来没遇见过其他中原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小姑娘又笑了一声,一下从胡杨上跳下来,缓步走到火堆旁坐下,抬眸笑着看着我,热烈又张扬。 “这么警惕做甚,我们中原人都很好相处的,没准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我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将听到的传闻说出来。 “泥萌中原人最脚滑,醉会玩一些阴谋归集,窝才不要和泥交朋友!” 我的话音刚落,就见坐在对面的人捧着脸笑弯了腰,一脸惊奇地看着我,圆润的杏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没想到这个时候你的汉话这么烂,哈哈哈哈,窝部管,窝就要和泥交朋友。” “刷”的一下,我的脸一下红了,我狠狠瞪了她一眼,恼羞成怒地用胡语细数着中原人的恶劣。 她撑着下巴,好似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眯着眼睛看着我。 “你是不是在骂我?” 我窃喜她听不懂胡语,又骂了好几句,随后眨着褐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轻哼一声,努力字正腔圆地回答她。 “我们才不会私下说别人坏话呢,那都是你们中原人才会干的事!”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我,眼尾压了压。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小骗子。” “你爱信不信,你才是小骗子!” 我绝对不会承认的,反正她又听不懂! 随后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我抬眸打量了一下周围。 只见四周倒塌的胡杨在夜色中扭曲地张扬,纱雾一阵一阵地穿过枯萎的林间,带着几分诡异的怪诞感。 我早已见怪不怪,知道这里是那里,也知道该往哪里走才能回王庭。 可我没有水,还是走不出大漠。 我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恨恨地在心里将那个狗贼鞭尸。 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我目光毫无目的地在周围乱逛起来,猛然从倒塌的胡杨旁看见了一匹骆驼,视线定格在骆驼身上挂着的两个巨大的水囊上。 我眼睛顿时一亮,立刻看向坐在火堆对面,拿着一个枯枝戳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烤着的人,眼睛转了转,有意想拉进彼此的距离。 “我叫乌藉,你叫什么?” 只见对面的人拿着枯枝的手一顿,隔了好久才抬起头,弯着眼睛看着我。 “我在我这一辈排行第六,你叫我叶六就好。” 叶六,好难听的名字,哪个好人会叫这个啊。 我嫌弃地撇撇嘴,随后又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可不待见中原人。” 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路上没被沙匪劫去也是她命大。 她抬眸看着我,眸眼深深,眼底蓦然蓄起一片星河,朝我弯眸一笑。 “我要去西域王庭,在燃灯节时赴一个朋友的约。” 我一下愣住,孤身不远万里而来,只为赴一人之约? 我看着她,眼里多了几分好感,我们昭冥司的人最为重诺,一诺千金,也最喜欢和守信的人交朋友。 我轻咳一声,下巴微微抬起,略带骄傲地开口。 “我就来自王庭,你的朋友叫什么,兴许我们还认识呢。” 叶六摸着腰间的青玉配饰,身后的青丝被风一下一下地吹着,明明是一个小姑娘的模样,却总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 只见她缓缓笑了一下,“不急,等去了王庭,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她不想细说,我也不好多问,纠结了一下,眼睛转了转,缓缓将自己先前想的想法说出来。 “你肯定是第一次来西域吧,我们王庭可不好找,要不我带你去王庭,作为报酬,你将你的水分我一袋。” 叶六歪头看着我,杏眼中带着几分好笑。 “原来套近乎是在这里等着我呢,你们胡人的心眼子也不少嘛。” 我脸又一下红了,一下一下地扯着自己的衣袖,又强装镇定地看着她,满眼真诚。 “才,才没有,我是真的想帮你!” 叶六抬手将枯枝上烤好的东西递给我,轻笑了一声。 “行吧,勉强信你一回,不过,你既然是王庭的人,那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顿时将手里滚烫的芋魁捏烂。 “还不是被那个狗贼给骗到了这里,我跟你说,那狗贼比你们中原人还狡猾,他……” 火堆的火一直噼啪地烧着,我气愤地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叶六听的连连摇头。 “那狗贼也太不讲武德了吧,以多欺少。” “对,没错,就是以多欺少,还戳我水袋!” “……招是有点下三滥,但还挺管用。” 我愤怒地瞪她一眼,“你到底哪头的?” 叶六顿时轻咳一声,“咳咳,这么说,那你的考核不就玩完了吗,你这次就当不成狱主了?” 我拧着眉扫她一眼,难受地哼了哼。 “不知道,现在回去还能领其它任务,但肯定不如其他哥哥姐姐快了。” 我捏开手里的芋魁咬了一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我可能真的与这次的狱主无缘了。 “你真的很想当狱主?” 叶六歪头看着我,眨了眨圆润的杏眼。 “当然想,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一个好兵!” 叶六眼眸转了转,起身走到我的身边坐下,一下抬手拍在我的肩上,郑重其事道: “我决定了,我要成为你的副手,助你在此次大选中拔得头筹! 我们不回王庭了,我们先去将那个狗贼抓到,然后再回王庭领其它任务!” 我看着她突然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眼睛眨了眨,奇怪地看她一眼。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一直有一个梦想,想当一个人的狗头军师,今天遇见了你,这个梦,要成真了。” 我:“……” 乌藉3(玄幻版) 七月的大漠处处透着火烧火燎的炙热,金色沙浪一浪接着一浪被热气蒸腾。 我抬脚踩入滚烫的砂砾中,回头看了一眼悠然坐在骆驼背上的红衣小姑娘,呼出的气息滚烫又燥热,眼里皆是对她的不满。 “为什么是我牵着骆驼走?” 我扯了扯手里的缰绳,不满地瞪着她。 叶六将红色面纱从头上绕过再遮着脸,只露出一双被风沙吹的眯起的眼睛。 红色裙摆一下一下地扬着,在风沙弥漫中毫不掩饰地张扬,像是一簇在暗夜中燃起的薪火。 莫名让人觉得,那团火焰灼眼又矜贵,让人不敢轻易怠慢。 闻言,她垂眸看了过来,抬手拍了拍骆驼的脑袋,朝我扬了扬下巴。 “第一,这骆驼是我的,所以我该骑,第二,你目前的生存资源也是来自于我,所以你该牵,第三,我是去帮你抓坏人,骑一下你们大漠的特产怎么了?” 她说的好有道理,我一时竟无法反驳。 质问的气焰一下焉了下去,只能继续任劳任怨地牵着骆驼往前走。 烈日在我头顶不断地轮转,四周沙丘被风吹成了月牙形。 我望了一眼不着边际的沙浪,想着叶六的推测,动了动干裂的唇瓣。 “你确定我们现在还追的上?” 昨夜决定成为我的狗头军师后,她信心满满,以致今日一早就被她拉起来追人。 可已经晚了那狗贼一天,还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逃了,这还让人怎么追。 我问完后,只见叶六理了理被风吹开的面纱,抬眸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海,眸光清浅,从容开口。 “他就算是生产队的驴,日夜不停地转了一个月,此时也该累瘫了。 更何况在他心里你已经死在了大漠,他没了逃命的紧迫感,定会找个最近的地方给自己补给,晚了一天而已,追得上。” 听着她的分析,我心里的那点不自信顿时烟消云散。 褐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抬手指着东南方。 “那里有一个土寨,里面好像有一家离这里最近的客栈。” 曾经和九姐姐执行任务时瞥到过,当时走的匆忙,还没进去看看长什么样子呢。 闻言,叶六杏眼一挑,手中捻着一支梭梭树开的花,弯了弯唇。 “就去那里。” 收到指令,我牵着骆驼往那处走。 一路上遇见了几拨旅人,零零散散地从四面八方朝着土寨聚集。 在经过我们时,目光有意无意地从我和叶六身上瞟过,眼底的侵略性毫不掩饰。 我惊奇地挑了挑眉,好久没遇见这种目光了,这是将我们当成待宰的羔羊了? 也不怪他们如此露骨,实在是两个孩子在大漠里穿行,其中一个还是中原女子打扮,这不是妥妥的肥羊在眼前晃吗。 我咧嘴笑了一下,暗暗将昭冥司的腰牌往怀里藏了藏,朝着叶六努了努嘴,眼底带着几分兴奋的光。 “你看,他们都在看我们,我们要不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叶六坐在骆驼背上,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周围环伺的饿狼,拿出我的双刀转了转,抬手弹在刀刃上,发出“铮”的一声清响。 她盯着一个目光露骨地看着她的波斯商人,视线落在他们拉的货物上,笑的一派温良。 “我们可以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先下手为强。” “哈,正合我意。” 我抬手拿过她手里的双刀,踩着黑色锦靴朝着不远处的波斯商队走去,步伐轻快,绑在发尾的铃铛随着我的走动一下一下地响着,好不活泼。 看着我的动作,周围的目光都聚在了我的身上,隐隐还能听见几道拔刀声。 有几人瞬间从波斯商人身边冲出,举着弯刀将我团团围住,碧眼凶狠,嘴里用胡语不断说着威胁的话。 “不要再往前了,不然就将你和你的同伴全剁了喂狗!” 我拿着双刀短促地笑了一下,眨着眼睛,惊奇地看着他。 “好久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了,可你们才是要被喂狗的那一个。” 我收了嘴角的笑,目光一凛,猛地一蹬地,瞬间朝着他们冲去,罡风骤然带翻了一片纱雾。 双刀对上数道砍来的兵刃,麻意从虎口传至腕骨,又瞬间被挥刀一斩甩落。 一刻钟后,我踩在波斯商人拿刀的手上,身后全是被我挑翻在地的侍从,零零散散地砸在沙浪中。 而周围环伺的人早已作鸟兽散。 我回头朝着坐在骆驼背上的人扬了扬下巴,像是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眼里满是矜骄与得意。 “怎么样?” 阳光太盛,她背着光,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看见她对我竖起的大拇指。 我顿时咧着嘴笑了起来,心里满足至极,看着她从骆驼背上下来,缓步走到我的身边。 随后看了一眼被我压在地上的波斯商人,又看了看他的货物,笑着开口。 “我想买你的东西,可我又不想给钱,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我嘴角一抽,有点丢脸,转头看着她。 “别问了,我们直接抢吧。” “不,我喜欢白给。” “那还不是抢。” “……” 波斯商人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蜷曲的胡须上沾着砂砾,整个人好不狼狈。 看了一眼叶六,又看了看我递在他脖子上的刀,结巴地说着汉话。 “泥,泥想要甚么,都可以拿走,部要伤害我……” 我看向他带的货物,是一些样式精美的衣物和许多质地较好的丝绸。 只见叶六挑挑拣拣,拿了两件尺寸较小的裙子出来,一件给她自己,一件递给了我。 我愣了一下,指尖拈起她手里的衣物歪头看了看,不解开口。 “给我干嘛,我又不是女孩子。” “你可以是。” “不,我不可以。” 我木着脸拒绝她的建议,随后将裙子扔回了箱子里。 “别啊,你还想不想抓那狗贼了?” 我抬手将那波斯商人打晕,听着叶六的话,抬头看着她,拧了拧眉。 “抓那狗贼和我穿裙子有什么关系?” 我堂堂大漠儿郎,怎么可能去穿女子的衣物! 叶六抱臂看着我,眉头一挑。 “那狗贼叫狗贼之前是什么贼?” “采花……” 这两个字一出,我瞬间明白了叶六想干什么。 “你想让我扮成女子去引那狗贼现身?” 叶六坐在装着丝绸的箱子上,荡着双腿,垂眸看着我,眼底满是狡黠。 “是也不是。” 我顿时来了兴趣,走到她面前蹲下,撑着下巴开口。 “怎么说。” 她抬手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揭开,顿时露出一张皎洁又明艳的脸,带着几分春华秋实的明净与耀眼,配着一身红衣,像是将三月热烈的春色穿在了身上。 她压着眼尾,眉目间带着笑,缓缓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你我都可以去引他出现,但换女装的关键点在于伪装,他见过你,你若还这副模样出现,定会打草惊蛇,何不换个装束,打他个措手不及?” 还有一点她不说我也知道,女装可以戴面纱,更能伪装而不突兀。 我别扭地看向被我扔在箱子里的裙子,鼓了鼓腮帮子,一点一点将它拿起。 我的一世英名,就要被它毁了,呜呜。 乌藉4(玄幻版) 土寨四周都是用黄土与杂草垒起的高墙,里面零零散散地落了几座土屋。 几人牵着骆驼带着货物在里面穿行,时不时摇一下手里的货鼓,想将自己的货物卖给前来歇脚的旅人。 再往里,可以看见唯一一栋林立在寨子里的高楼。 与其它土屋不同,它的楼体为木质结构,外雕壁画金莲,色彩艳丽纷杂,四周墙体设有神龛,内置彩塑,整体称得上“奢华”二字。 我看着用梵文写着“聚神客栈”几个字的高楼,眉头一挑,牵着骆驼往那处走去。 肩上藏青色的披帛随风飘摇,同色裙摆随着我的走动步步生莲。 从迎上来的小厮眼里可以看到,此时正是一个穿着藏青色衣裙的小姑娘牵着一匹骆驼缓步朝他走来。 骆驼背上还坐着一个同样年轻的贵不可言的小姑娘。 我看了一眼看着我们眼睛都发直了的小厮,别扭地将脸上坠着铃铛的面纱往上提了提,刚要开口,又想到什么,清了清嗓子,夹着嗓子说话。 “住店。” 随后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抬手将缰绳扔给他,转身去扶坐在骆驼背上的人下来。 “叮铃铃……” 一阵金铃晃动,暗红雕金头纱拂过我的眼前,随后层层叠叠的暗红裙摆在我面前散开。 再往上,是一截皓白的纤腰,被几缕交叉的金链纠缠,上面坠着错落的红色碎石,一摇一晃,颇具风情。 我的脸微微红了红,抬手将垂在她身后的头纱往那截腰上裹了裹,嘟囔一句。 “这个中原人,怎么这么不知羞。” 叶六理着裙摆的手一顿,眯着眼睛看着我。 “你是不是又在骂我?” “我没有!不信你问他!” 我指着门口的小厮开口,小厮茫然地看着我,随后朝着我们摆摆手,示意他听不懂。 我暗自得意一笑,在西域,除了少主殿的人,不是每个胡人都会汉话。 我轻哼一声,不再理她,步伐轻快地往里走。 刚一推开客栈的门,无数目光瞬间朝我射来,坐在门口的人手已摸上了桌子上的大刀。 我视线微微压了压,毫无察觉似的抬脚跨入门内,又转身将屋外的人扶了进来,一口一个小姐的喊着。 华丽的衣裙伴着金饰的响动顿时引的无数人纷纷侧目,有好奇,有探究,也有露骨的打量。 待我们彻底进到客栈后,身后的大门又蓦然被关上,好似将屋内与屋外彻底隔绝。 而内外也确实是两个天地,与屋外的贫瘠萧条相比,这客栈内简直是壁画上才有的人间天堂。 整个大堂的天顶上吊着一个花枝缠绕的秋千,距地有四尺高,上面坐着一个只披着一层薄纱的娇媚舞姬,拍着手鼓,摇曳身姿,娇笑着取悦着客栈里的所有人。 见人进来,周围的舞乐与美酒也未停,依旧一盏一盏地传递着,将整个室内渲染的奢靡又无序。 我看着个个曲线玲珑的舞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孩童身材,随后又侧头看向身姿同样起伏不大的叶六,默了一瞬后开口。 “我们好像没有什么优势哎。” 本来打算用美色将那狗贼引出来,没想到这里处处都是美色,我们这点孩童般的姿色已经不够看了。 叶六嘴角一抽,也同样傻眼地看着这一幕,喃喃开口。 “我光想了解决方案,却忘了考虑环境变量。” “什么是环境变量?” “……就是我以为进了个无人区,没想到进了个盘丝洞。” 我扯了扯头纱,表示听不懂。 随后看着摇着扇子朝我们走来的老板娘,立刻捏着嗓子开口。 “还有没有上房,我们要住店。” “有有有,两位贵人楼上请。” 老板娘笑着将我们上下打量了个遍,大概是叶六身上的那股矜贵威仪之感太过扎眼。 她目光止不住地一直往叶六的脸上瞟去,恨不得立刻揭开那面纱瞅两眼。 我拧着眉将她与叶六隔开,只见她尴尬地咳了一声,眯着眼睛笑着与我们搭话。 “两个小姑娘就敢来这里,胆子可真大。” 在人前,叶六一般不说话,恐暴露了中原人的身份。 于是我自然地接过话茬,编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 “我们本是去王庭的商队,没想到中途遇见了大沙暴,将我们和商队吹散了,我和小姐只能先来这里避难,然后再想办法和商队联系,对了,你们这里昨天有没有来人,可能有与我们走散的人。” 老板娘摇着扇子笑了一下,唇上红艳艳的口脂妩媚动人,眼底满是精明老练。 “我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不知你们想找的人叫什么?” 我刚要开口,身后的头纱便被人扯了一下。 我长睫微眨,顿时胡乱报了几个名字。 老板娘摇头笑了笑,说这里没有这几个人,随后领着我们上了三楼。 刚走到楼梯拐角处,一阵罡风猛然朝着叶六袭来,带出一阵兵刃划破长空的破空声。 我目光一凌,瞬间拔出腰间匕首格挡,“铮”的一声,一把飞刀顿时嵌在了大堂的柱子上。 叶六脸上的面纱被掀起一角又瞬间落下,堪堪将无数窥伺的目光挡在纱外。 我拿着匕首,满眼冷怒地站在她身前,像是一个忠心耿耿的护卫。 众人带着惋惜的神色又陷入在那沉醉的享乐中,好似刚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连作案的人都不知是哪一个。 我顿时被他们的举动气笑了,刚要破口大骂,便被一只温凉的手捂了回去。 我不满地看着她,只见叶六对着老板娘微微一笑,随后就着捂着我的嘴的动作将我拖进了最近的厢房。 屋内,我抱着臂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丝毫没有怒意,反而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的人,心里满是不解。 “你为什么不让我将他们都骂一遍?” 真的气死我了,凭什么要吃这个哑巴亏,人就算找不出来,将全场每个看热闹的人都骂一遍,总能骂到他的身上! 叶六抬手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眼尾扫我一眼。 “我们此行是来抓人的,你现在冲出去,是生怕对方认不出你?” 我抬手喝了一大口茶,心里一阵窝火,鼓了鼓腮帮子,抬眸看着她。 “那现在怎么办,美人计行不通,我们要一个一个地去找吗?” 刚刚大致扫了一眼,没见到那狗贼的身影。 这客栈里的人也不少,他要是躲起来,我们确实不好找,况且还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来了这里。 “谁说美人计行不通?” 听到这话,我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着她,随后目光落在她的胸前,动作不言而喻。 叶六满脸黑线,顿时拿起桌上的橘子砸了过来,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后自顾自地将自己裹起来,咬牙切齿道: “肤浅!又不是每个人都看这个,就不能看一下整体!” 我嘴角抽了抽,“怎么看整体?” “容貌、气质、青春、足够稚嫩,这些都是诱人的存在,刚刚众人的反应就足以证明他们对我是感兴趣的!” 随后她抬起下巴看着我,音色肃然。 “在你调查的卷宗里,那狗贼偏爱对哪一群体下手?” “年轻的女子。” “这不就得了,我难道还不够年轻?继续按照计划行事。” 乌藉5(玄幻版) 夜幕降临,整个客栈仿佛陷入了某种狂欢,舞乐极致地高昂,将一声又一声的欢笑推至高潮。 我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眨着眼睛的小姑娘,抬手摸了一下叶六给我编的小辫子,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动作,透着一股懵懂与可爱。 我眨了眨眼睛,通过镜子看见叶六正站在对面的窗前,含着眼眸注视着楼下,某一时刻,轻轻扯了扯嘴角,清冽的音色缓缓传来。 “我们好像误入了什么窝点,你要是现在冲下去,那可是一等一的功劳。” 哦? 我顿时来了兴趣,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她的身边,伸着头凑到窗前往外看。 只见大堂里依旧是那个千娇百媚的舞姬在那秋千上荡着。 只是此时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恐与泪痕。 因为在她的下方,聚了四只皮包骨瘦的饿狼,眼里泛着绿油油的光,正不顾一切地朝着她撕咬。 一看就是专门被饿了很久,一但出笼,不喂饱便是不会罢休。 她每往下荡一次,就有被饿狼撕咬的风险,铁栏外全是看热闹的赌徒,红着眼睛下注。 赌她生的让她快躲,赌她死的嘴里喊着快咬死她。 每个人脸上都跳动着鲜活生动的表情,好似这样的场景早已屡见屡鲜。 野兽、鲜血、虐杀,无一不让他们骨子里的血液沸腾了一次又一次。 我气的浑身发抖,自从少主设昭冥司,定律法条例,凡作恶不法者,皆由昭冥司管理后,王庭再也没有如此草菅人命的营生发生了。 至少明面上没有,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敢公然抬上桌来。 我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我就是昭冥司的人,看见了就得管。 可刚走了一步,又被人提着领子拎了回来。 我转头瞪着她,早已被气红了眼。 “你干嘛?不是你让我去领那一等一的功劳的吗?” 叶六抱臂看着我,冷笑一声。 “下面聚的可有不少亡命之徒,还不知道背后还有多少打手,你现在冲下去砸场子,别说领功,你立刻就能光荣。” 我拧着眉停在原地,上头的热血顿时被她的话冻住。 我身边没有帮手,这个出头鸟确实不好做。 可耳边不断传来众人激动的尖叫声,还夹杂着几声哀嚎,我难受地看着她,抿着唇开口。 “那你说怎么办?” “看他们的样子,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客栈外那般萧条,这里面却如此奢靡,光靠经营客栈可挣不到这么多钱,背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要人命的勾当。 想必白日里飞来的那一刀,就是那老板娘的试探,想看看我们到底有几斤几两,能不能被她轻易拿捏。 而我白日大致一观,聚在这里的全是商人和亡命之徒,这里大概不欢迎官府的人,才敢公然拿人命来赌,说明官司找不上他们。 我们此时若硬碰硬,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处,等你回去后再带人来将这里端了,现在,只能去将那个女子换下来。” 听完她的分析后,我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她。 “怎么换?” “我飞过去换。” “……” 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 叶六朝我眨了眨眼睛,抬手理了一下垂在身侧的雕金头纱,弯了弯唇。 “我没跟你说笑,我认真的,我等会儿去将那个女子换下来,你记得将人接住。” 我眉头一跳,看着抬脚往外走的人,一把将人拉住,长睫颤了颤。 “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我们,我们以后再给她报仇。” 是我想救人,可我能力不足,更不能连累其他人。 而且少主说过,凡事量力而为,况且她没欠那女子什么,不该去替那女子受苦。 叶六回头看着我,杏眼顿时一弯,抬手在我头顶薅了一把,啧啧两声。 “藉将军,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对付那几只饿狼还是绰绰有余。 况且,此行也不只是为了救人,还为施展我们的美人计呀。” 我本来想问她为什么叫我藉将军,可又被她后面的话打断,满眼怀疑地看着她。 “真的假的?” “比真金还真,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我半信半疑地跟着她来到三楼的横栏处,此时大堂内的呼声已经沸腾到滚烫。 而秋千上的女子如玉的腿上已经添了几道血淋淋的爪痕。 鲜血沿着白皙的脚踝滴落在狼群中,刺激的本就极饿的狼群发了疯,四肢蓄力跳起去撕咬刚要荡下来的人。 我瞳孔猛然一缩,耳边全是那女子闭着眼的尖叫。 刹那间,只见一道暗红色身影猛然从天而降,荡上了缠满花枝的绳索。 秋千借着她的力瞬间往前猛的一冲,扑上来的饿狼顿时被荡来的秋千撞翻。 她周身薄纱轻扬,手一松,翩然落在了秋千上。 随后抬手朝着抱着一边绳索瑟瑟发抖的女子伸手,脸上的面纱随着身姿的倾斜寥寥飘动。 周围的呼声都停止了,和我一样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像是被突然闯入的身影惊住,又或是惊艳住。 那似是壁画上才会有的色彩和救赎。 只见那女子颤抖着身躯将手递给她,又在秋千被荡上最高处时被她拽着手甩了出去。 我眼睛一下瞪大,顿时手忙脚乱地运起轻功去接,心里大骂一声。 混蛋,提前说一下会死啊! 我抱住人转了好几圈才堪堪稳住身形停在了大堂里。 随后看了一眼已经坐在秋千上荡起来的人,又看向领着数人朝我走来的老板娘,僵着脸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我们小姐比较任性,她看那秋千好看,她也想去荡荡。” 老板娘目光危险地盯着我,身后站着数位面目凶狠的打手,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这秋千要是坐上了,可是生死不论的。” 我压着心里的愤怒,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明白您这儿的规矩,我们也不是来砸场子的,换个人玩不是也一样,我们小姐敢玩,难道您还不敢让她试?” 周围众人早已又沸腾了起来,目光如狼似虎地黏在新来的女子身上,呼声比刚刚更热更响。 老板娘扫了一眼秋千上那抹稚嫩又明艳的身影,眼里的精光闪了闪。 一下笑了起来,一派和善地开口,丝毫不见刚刚的阴沉与狠厉。 “玩,能玩,想玩多久都可以,你也可以下注,想赌你家小姐生,还是死?” 我压着心里的怒火,将手里的人丢给她,抬手解了腰间玉佩,当着她的面丢上赌桌。 “生。” 老板娘顿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好好好,你家小姐你说了算。” 周围跟着下注的人不少,哄抢着赌那秋千上稚嫩纤弱的人死。 我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转头去看静静坐在秋千上荡着的叶六,只见她抬手摘了一朵缠在绳索上的花枝轻捻。 暗红色衣裙飞扬,腰间的金链轻晃,垂着眼眸淡淡地看着周围,无端带着几分上位者的睥睨与从容,好似从未将这场中的伎俩放在眼里。 我长睫眨了眨,眼里映着那抹高贵又神秘的红影,脑中却与远在王庭中的身影重叠。 叶六,她好像,好像我们少主啊,连,连漠视一切的神情都一样。 只见她垂着腿逗弄着地上的饿狼,每当它们将要扑上来时,手中的匕首利落一旋,顿时换来一声惨叫。 周围人的目光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 明明她只是安静地在秋千上荡着,可那股高不可攀的气势却反而惹得无数人饥渴难耐。 从开始喊着“咬死她”逐渐变成了“杀了它”。 他们像是很热衷于摧残弱者和驯化强者。 可她偏偏不让他们如愿,一刀一刀避着要害,用同伴的鲜血引诱着饿狼,最后给他们上演了一场更加残忍的狗咬狗。 一切都归于平静后,只有她闭着眼睛坐在秋千上,悠然地享受着这带着血的宁静。 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似是一只蹁跹的蝴蝶,静静地飘着,干净又美好。 此时周围再也没有一丝呼喊,只静静地看着她,好似今日只为看她荡秋千而来。 我顿时觉得汗颜,中原人果真阴险,荡个秋千就把人迷的找不着北了! 乌藉6(玄幻版) “yue,我以后再也不想荡秋千了。” 我捧着一大包赢来的珠宝跟在她的身后,一进屋子便见她晃着步子干呕起来,丝毫没有刚刚坐在秋千上的清冷神女模样。 我看着她,翻了一个白眼。 “谁让你不早点下来,非要在上面荡这么久。” 以她刚刚露出来的实力可以窥见,她并不弱,相反,还很强,对付那几只饿狼真的绰绰有余。 可她偏偏慢悠悠地晃了这么久,不晕她晕谁? 闻言,叶六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抬手揪在我的脸,咬牙切齿道: “我这是为了谁?你个小没良心的,今晚不许睡觉,去门口蹲人!” 我掰着她的手将我的脸救了回来,揉着脸瞪着她。 “真的会有人来?” “不要质疑仙女的魅力。” 我:“……” 月上中天,四周静的出奇,只余大漠里的风沙在黑夜里一下一下地刮着,带着几分骇人的呜咽。 门口蓦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轻响,响了一下又瞬间停住,隔几息后再响,反反复复,好似在试探屋里的人有没有被惊醒。 一刻钟后,房门才彻底被撬开,黑暗中,一个探头探脑的猥琐身影慢慢钻了进来。 我站在门后,眯着眼睛看着他蹑手蹑脚地往里走,轻轻将身后的门掩上,随后面无表情地冲上去将人擒住。 “你是采花贼?” 我压着人按在地上,五指成爪扣着他的喉咙,威胁的意味毫无掩饰。 那人瞬间不敢再做反抗,额头冷汗直冒,连连低声求饶。 “我是来采花的,这不是还没成功吗,饶命,饶命啊!” 我顿时冷笑一声,一边拿出今日赢来的夜明珠取亮,一边想着叶六的美人计果然好使,都逃命了,还不忘干自己的老本行。 当光照到那人的脸上时,我嘴角的笑一下僵住,掐着那人脖颈的手瞬间用力,怒吼道: “你说谎!你才不是采花贼!” 那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不断挣扎着伸冤。 “咳咳咳,我真的是来采花的,我就是采花贼!” 一阵金饰的响动从黑暗中缓缓传来,我抬眸看了过去。 只见叶六不知何时醒来的,此时正坐在床上看着我,一言难尽地抚了抚额,呐呐开口。 “将人打晕从后窗丢出去。” 我抬手将还在挣扎的人打晕,愤怒地踩了踩地上这个骗子,随后才拎着他的领子将人从后窗扔出去。 转头气鼓鼓地看着坐在床上的人影,拧着眉低吼道: “你这是招的什么人,他不是我要找的采花贼!” 叶六抬手抹了一把脸,似乎是又没考虑到这个环境变量。 随后看我一眼,很有自知之明地开口。 “少气点,后面还多着呢。” 果不其然,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每隔半个时辰便钻进来一个黑影,基本处理流程如下。 “你是采花贼?” “我是。” “骗子!” “嘭!” 直到黎明破晓,我木着脸扔完最后一个,挂着两个黑眼圈看着同样一晚没睡的人,眯着眼睛开口。 “你是不是失算了,那狗贼根本不在这里。” 今夜招的人倒不少,人人都说自己是来采花的,可人人都不是我要找的那个采花贼。 叶六抬手打了一个哈欠,随后一头栽进了被子里,呐呐开口。 “若真按照你说的,那是一个好色成性的淫贼,那他肯定不会放过眼前的美色,现在指不定在哪里暗戳戳地望风呢,不急,我们明晚再等他。” “那将刚刚那些人扔出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会,他们又不知道我们是官府的人,顶多觉得是自己技不如人,来采花时被发现了,这才被人打了出去。 这么一来,本姑娘具有挑战性的消息肯定传出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来挑战本姑娘呢……” 说着说着便没声了,我走近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我叹了一口气,抬手将被子替她拉好。 随后打了一个哈欠走到一旁的软榻上躺下,转瞬便沉沉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我草草洗漱完后,便大快朵颐地吃着小二送上来的饭菜,丝毫不理老板娘在一旁暗戳戳地和我打听叶六的容貌。 唔,不吃饱晚上可没力气扔人。 同样的夜,同样的地点,我站在同样的门后。 看着一支细长的管子从微开的门缝伸进来,眨了眨眼睛,抬手按在了管子的口上。 一阵咳嗽声顿时从门口传来,我抬手将门打开,一道人影直直栽了进来。 我迅速将人拽进来合上门,用夜明珠照了照他的脸,下一瞬便将人从窗口扔了出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今夜来的人惯会使用些下三滥,什么迷药都往屋子里扔。 还好九姐姐给了不少药丸,头脑不清醒时便含一粒,揍人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我耐着性子等到了后半夜,刚扛起一个从房顶潜下来的人往窗外扔,便与一个刚好想从我扔人的窗户翻进来的人对上。 我看着他一条腿翻进屋内,另半边身子还悬在窗外,借着窗外的月光还能看清这个大聪明的脸。 不是那狗贼是谁! 他似乎也认出了我,瞳孔震了震,顿时便要往窗下跳。 说是迟那是快,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人拽了进来,“嘭”的一声砸进了室内的地上。 惊的叶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又打着哈欠看我一眼。 “唔,是他?” “就是他,他才是那个采花贼!” 我咬牙切齿道,随后一脚踩在那狗贼的腿上,恨恨开口。 “叫你跑,叫你跑,还敢戳我水袋!” “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人顿时痛呼出声,不断地磕头求饶。 却又在某一时刻,猛地抬手一挥,袖子里的飞镖顿时朝我射来。 我瞳孔一缩,瞬间侧身一躲,那人顿时趁机大叫着往外跑。 “来人啊!他们是官府的人!他们是官府的人!!!” 尖锐的喊叫声惊的夜色都颤了三颤,楼下顿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像是怕极了官差的样子。 “嘭”的一下,门被那人撞开,一根银簪又瞬间刺穿夜色直直朝着那人追去。 “噗嗤”一声,银簪正中后心,那人顿时往前踉跄了几步,随后直直从横栏处栽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整栋客栈的灯都亮了起来。 我愣愣地看着叶六收回了手,起身来到我的身边。 看着除了我们所在的屋子,其他房间都亮起了灯,目光微敛,沉着嗓子开口。 “怕是要硬碰硬了。” 我听着耳边纷杂的脚步声与拔刀声,心脏狂跳,随后长睫眨了眨,抬手握在背后的双刀上,鼓了鼓腮帮子。 “硬碰硬就硬碰硬,我们昭冥司的人还没怕过。” 说完,我抬脚走出了屋子,看着拿着刀上楼的众人,又看向披着外衣沉着脸站在大堂里的老板娘。 在她脚边正躺着此次我要抓捕的对象,此时却因拒捕碎了一地。 我拿出怀里的令牌举起,抬眸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扬声开口。 “昭冥司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乌藉7(玄幻版) 我的话一出,整个客栈都静了下来,连周围空气都凝滞了三分。 冲上楼来的人在听到“昭冥司”三个字时,拿刀的手一抖,齐齐朝楼下退了退,脸上盈满惊骇。 我抬眸扫了他们一眼,又看着站在大堂里被吓白了脸的老板娘,冷笑着扯了扯嘴角。 “本大人奉少主之令追捕在逃凶犯至此,尔等如此作态,是想与我昭冥司为敌?” 我的质问声声回荡在大堂中,连出来看热闹的旅客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谁人不知,昭冥司背靠的可是令整个瀚海都闻之丧胆的主。 谁知道惹了昭冥司的人,下次来的是狱主,还是血狼军。 身后传来一阵金饰的响动,叶六缓步走出站在我的身边,周身气势沉敛,带着几分悠然从容之感。 好似特意出来给我撑场子,与我一起垂眸看着不发一言的老板娘。 我底气顿时足了不少,盯着大堂里的人继续开口。 “凶犯既已伏法,我也不想再追究下去,我们现在便要赶回王庭复命,还望老板娘把路让开……”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幽幽笑起来的声音打断。 “放你们回去,然后再让你们带人来抓我们?” 老板娘低头笑了起来,随后猛然仰着脸看着我们,满眼狠厉与怨毒,扯了扯嫣红的嘴角。 “两个小东西也敢冒充昭冥司的人,来人!将他们抓起来!割舌,断手,卖去地下妓场!” 我眼睛一下瞪大,目光瞬间射向她。 “你敢!” 老板娘冷笑一声,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袍,音色阴冷。 “我有何不敢,都让你们撞破了我这里的营生了,你们回去了,我们还有命活吗?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你们留在这里。” 随后她拍了拍手,抬眸将整栋客栈都扫了一遍,厉声开口。 “还愣着干什么,不杀了他们,死的就是我们,你们以为自己能逃的了,他们若是回了王庭,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昭冥司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将你们抓回去处决了! 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留在这里,只要他们回不去,谁知道死去了哪里。” 我瞳孔震了震,她竟然敢做到这个地步! 太猖狂了! 突然,我眼眸一暗,拽着叶六旋身一闪,一支弩箭直直钉在我们刚刚所在的地上。 随后整栋客栈的人像潮水一样朝着我们涌来,似是被那老板娘煽动,铁了心要将我们留在这里。 我抬手将背后的双刀拔出,冷笑一声。 “袭官之罪,罪不容诛,立斩,不赦!” 随后挽刀一斩,飞身朝着一群亡命之徒冲去,兵刃相接,血溅数尺。 果真如叶六说的,只能硬碰硬了。 杀了一批又一批,随着老板娘吹响手里的笛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杀手越来越多。 叶六扯着我的领子带着我退回了屋里,沉声开口。 “不要恋战,先撤,等我们回去后再摇人来收拾他们。” 叶六带着我从刚刚扔人的窗户跳了下去,刚好踩在前半夜扔下来的人身上。 此时四周漆黑一片,只余凉飕飕的风沙还在土寨里刮着。 我连忙借着月光辨认方向,随后扯着叶六的袖子就往右跑。 “从这里可以出寨子!” 我们摸着黑往前跑,周围全是我们的呼吸声,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随着一阵笛声响彻四周,整个土寨周围都亮起了火把,不少人举着火把朝着我们追来。 我狠狠啐了一口,看着从前面围过来的人群,拉着人往后退了退。 “整个寨子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跑不掉了。” 叶六眸光一暗,抬手将插在土墙里的竹竿拔出,握着长竿一挥,顿时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 她抬眸看了一眼从四面八方聚过来的杀手,眼底扯出一抹冷笑。 “既然对方不想息事宁人,那我们今晚就把这里打通关了。” 我看着她拿竹竿的姿势,眨了眨眼睛,缓声开口。 “原来你是使长枪的。” “是啊,要看吗?” 说完,不等我的回答,提着竹竿便冲了上去。 长竿一挥,犹如破军之势,瞬间将冲上来的人扫翻在地。 我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原来她这么厉害。 竹竿在她手里一冲一甩都仿佛有撕碎万物之势,每一招都带着无限凌厉杀伐之感,似是从沙场上走下来的万兵之主。 我心脏不禁震了震,好似透过那稚嫩的身躯看见了那里面强大果决的灵魂。 我愣愣地提着双刀与她并肩作战,将所有想要冲到她身后的人挑翻在地。 鲜血染红了夜色,腥风随着沙雾一层一层地吹拂。 我们一路打到了寨门口,叶六手里的竹竿已经断成了两节。 看着老板娘亲自举着火把追来,她抬手将手里的两节竹竿砸向人群,扯着嗓子大喊。 “一群小瘪三,等着姑奶奶回来再收拾你们!” 随后拎着我便往寨子外跑,身后的人又举着火把追了二里地。 “小兔崽子,等老娘追上你,把你毒哑了卖去当哑奴!” “老东西,等我摇来了人,把你的舌头扯下来喂狗!” “小兔崽子!” “老东西!” …… 天光大亮的那一刻,我和叶六倒在了一处沙丘上,身后早已没了追着我们咬的人。 我们不停地喘息着,谁也没有说话。 隔了好久之后才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自己此时散乱又狼狈的模样。 我莫名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我们能混的这么惨。 看着看着,我和叶六就笑了起来,根本停不下来,捂着肚子笑倒在了沙丘上,眼角全是笑出来的眼泪。 “我们怎么能这么惨,人没抓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哈哈哈哈,是啊,现在不用怕别人来戳我水袋了,因为我们连水袋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我们好惨。” 我和叶六笑着躺在了沙丘上,藏青色衣裙和暗红色裙摆随意铺散,抬眸看着天高地迥,眼里的笑意未退。 身下是茫茫大漠,头顶是地迥天高,而我们眼里此时看见的唯有肆意。 天地浩大,俯仰同状,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乌藉8(玄幻版) “慢点吃,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我和叶六蹲在一处瓜棚里,狼吞虎咽地吃着老伯递来的蜜瓜,狼狈的像两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老伯看着我们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又拿出匕首砍了两个瓜过来。 我一手拿着一半蜜瓜,左边先咬一口,随后再咬一口右边,恨不得将整个蜜瓜都塞进嘴里。 随后看了一眼不断忙活的老伯,鼓着腮帮子道谢。 “唔谢谢,谢谢啊,我们已经走了好久了,唔再不进食,我们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早上我和叶六休息好后,沿着车辙留下的痕迹来到一处荒僻的原野,老远便看见这里有一片瓜田。 我们顿时大叫着朝着这处跑来,守瓜的老伯听到声音便从帐篷里走出来,看着我们的狼狈样,顿时开了两个瓜递给我们。 清甜的汁水流进肚子里我们才彻底活了过来。 “怎么就你们两个小丫头在外边跑,你们的大人呢?” 我眨着眼睛咽下一大口瓜,随后挺了挺自己的胸脯,骄傲开口。 “我已经是大人了,而且我才不是什么小丫头,我是我们大漠的勇士!” 老伯看着我愣了一下,眼里出现的明明是一个傲娇生动的小姑娘,随后仔细看了看,接着捋着自己蜷曲的胡子笑了起来。 “哈哈哈,原来真是个男娃子!” 我也咬着瓜笑了笑,随后看着叶六吃饱后坐在一旁放空,过了一会儿才从饥渴难耐中回神,身上全是虚脱后的冷汗。 我看着她唇色发白,顿时凑了过去,小声开口。 “你没事吧?” 闻言,叶六转眸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干涩的音色被蜜瓜润湿了不少。 “没事,再缓缓就好了。” 说完,她又兀自笑了起来,感慨一声。 “怎么我每次来你们西域都是天崩开局?” 我愣了一下,看着她,咬了一口手里的瓜,含糊开口。 “唔你以前来过我们西域?” “当然,第一次来还是被人牙子绑来的,好不凄惨。” 我转了转眼睛,随后抬起下巴,目光略带审视地看着她。 “所以,你是在那时学会胡语的?” 要不是她和老板娘对骂时露了馅,我还真以为她不会胡语。 我拧着眉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你个骗子,你明明会胡语,为什么还要装不会!” 我的话音刚落,叶六便揪着我的手指头将我按在地上,轻呵一声。 “我就想看看你背地里是怎么骂我的,小骗子,骂的挺欢啊!” “你才是骗子!你们中原人果然阴险!” “你们西域人也不遑多让。” 老伯听不懂汉话,看着我们扭打在一起,只坐在一旁哈哈大笑,像是看两个孩子玩闹。 闹够了后,叶六将我放开,起身看着四周的瓜田,长睫眨了眨,转头对着老伯开口。 “老人家,我看你的瓜都熟了,想卖去哪里?” 老伯愣了一下,没想到中原来的小姑娘胡语竟然这么好,眼里更添了几分喜爱。 “我要卖去附近的大弥城,你若喜欢,可以多摘点留下,这瓜又甜水分又足!” 我坐在地上,赞同地点点头,随后看着叶六敛着眼眸思索片刻后缓声开口。 “大弥城到处都是蜜瓜,蜜瓜在那里不值钱,何不去其它地方看看。” “去哪里?” “王庭。” 老伯吃惊地瞪大眼睛,随后连连摆手,笑着开口。 “你这丫头说笑了,我的瓜怎么去得了王庭,就不去污了那些贵人的眼了。” 谁人不知王庭是整个西域最富饶的地方,那里的每个人都贵不可言,下等的东西连城门都进不去。 “怎么去不了,我带你去!” 我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扬声开口。 叶六抱着臂点了点头,也微微扬了扬下巴。 “我们两个给您保驾护航,保证您的蜜瓜在王庭大卖!” 第二天一早,我和叶六坐上了装着蜜瓜的板车,由三匹骆驼拉着往前走,老伯坐在其中一只骆驼背上。 我们一起踏上了去王庭的路。 漠漠古道顿时荡响一阵驼铃,随着风沙传遍瀚海的每一个角落。 我翘着二郎腿枕在枯草上,头顶的草垛下全是香甜的蜜瓜,闭着眼睛感受着风沙拂过耳旁的从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惬意”二字。 随后我睁开眼睛,仰头看着坐在骆驼背上的老伯,扯着嗓子大喊。 “等去了王庭,我让我那些哥哥姐姐都来买你的瓜,你价格喊高些,他们有的是钱!” 老伯捋着胡须大笑一声,“你个小娃子可真不厚道。” 我也笑了起来,躺回枯草上,翘着二郎腿哼笑着开口。 “你不用考虑他们,他们真的不缺钱,我也不缺钱,到时候我要买六七十个回家!” “好,想买多少有多少,我这辈子还没去过王庭,也是托了你们的福!” 叶六笑了一声,双手枕在脑后,惬意地看着湛蓝的高空,音色悠然。 “别这么说,我们可是托了您的福才能这么安逸地回王庭,到时候我们带您在王庭逛逛,保不齐还能见到各种大人物呢。” “哈哈,那敢情好!” 我笑了一声,随后想到什么,转头看着和我一起躺在枯草上的人,用肩膀撞了撞她,悠悠道: “哎,我们这算不算生死之交?” 叶六转头看着我,幽深的杏眼里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良久之后弯唇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算。” “那我们算朋友了吗?” “算。” 我眼睛顿时一亮,一下从板车上坐起来,发尾的铃铛瞬间荡在身前。 我抬手拔出腰间的匕首握住,抬眸看着她,沉着嗓子认真开口。 “我以手里的这把匕首起誓,我乌藉愿与叶六结为生死之交,护她犹如护吾君吾主,她的荣耀便是我的荣耀,我愿持剑捍卫,万死不退!” 四周风沙飞扬,鹰唳九霄,怒吼着应和着我的宣言。 叶六怔怔地看着我,风沙拂过她的头纱,一滴泪猛然从她眼里掉落。 我愣了一下,她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来,哑着嗓子开口。 “这是你,没说出口的话……” 我茫然地看着她,听着耳边风沙的呜咽声,握着匕首有点不知所措。 “怎,怎么了,我们大漠之人为朋友都是这么承诺的,若实在是说不出口,还可以为她献上自己的匕首,表明愿意成为她手里的刀,何时何地都愿护她周全。” 叶六肩头微缩,捂着眼睛笑了一下,嗓音里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鼻音。 “原来如此。” “你,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 “我这是喜极而泣,你这个朋友,我叶六交定了!” “哼,这还差不多,等回了王庭,你就知道交本大人这个朋友你多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