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个童话，铸成诸神黄昏》 第267章 极恶中队（五十七） 嗵！ 唐红柠中弹的画面通过棺椁清晰地传递给密室之中的周科和夏桑松。 “羔羊兄，我们不是在你的真理里面嘛？为什么会出现感染者啊？” 周科看着那些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将唐红柠大卸八块的癫狂士兵，语气故作质问道。 他知道唐红柠和哈雷已经被传送回哈顿市，随口一问实际上是为了套取陈默的真理情报。 “一名合格的厨师，无论是在荒野，还是沙漠，亦或是海底......无论在任何地方，总能找到恰到好处的调料和厨具。” 陈默似乎看穿了周科的把戏，始终没有给出正面回复。 面具底下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棺椁的画面，似是在耐心等待锅炉冒出香气的前几秒。 “真的假的，我最近物色了一间占地5平米的废弃公共厕所，正准备开一间国潮外卖，羔羊兄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干？” 周科见对方不愿搭话，也只能一边言语挑衅着，一边暗自思索。 按理来说，他说的这短短几句话已然是对一个厨师的最大侮辱，但是陈默格外的能忍，居然连一声驳斥都没有。 “难办啊.......”周科此刻深切地意识到陈默的不好对付。 不止是能力诡谲的真理，更让他感到棘手的是陈默远超常人的心性，以及严丝合缝，找不到丝毫疏漏的慎重。 “破开真理并不难，关键是破开之后要怎么做。”他眯眼望向画面左上角的数字上涨。 那里显示着挑战者坚持的时长，尚且不到两分钟，获取的积分仅有300，远远达不到周科的需求。 “只能先静观其变了。”周科刚这么想着，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违和感，“不对劲。” 他用手掌抵在鼻唇，遮住的嘴巴悄然咧起微笑，“他自称厨师，但是哪个厨师会舍得糟蹋自己的食材呢？” 画面里，穷凶极恶的感染者士兵正在逐步向唐红柠和哈雷的位置推进，一场血战即将发生。 “半岛，郊区，大桥，士兵，军队，救世主，秘密研究所.......” 思路宛若是一根悬丝，缓慢将蜘蛛网连接成一个整体。 “周先生，你有什么心事吗？”骤然间，阴森的嘶声在周科耳边隐现。 他回头望去，才发现陈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 “我在想外卖的菜单，想起来我有一道叫做番茄鸡蛋面的拿手好菜，我觉得也可以拿来当做招牌。” “番茄鸡蛋面？”陈默略略一顿，兴趣盎然道：“是指将人血凝固成番茄形状，切片温煮，然后将人的后腿肉塞进中空的面条里做成的汤面吗？” “差不多吧，鸡蛋的汤是重点，要注意慢火煎至4分钟，再浇灌开水冲入，放入一勺猪油。” “哪里差不多了？！你们聊的是一个东西吗！！”旁边夏桑松听出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跨海大桥。 咻！ 唐红柠刚想窜出车身，子弹便即刻如暴雨倾洒，她只好矮身退回。 “跟普通人变成的感染者完全不一样，士兵间的配合好有默契。”灵敏的听觉让她觉察到多名士兵分成两队，正从左右两侧同步包抄。 一旦包围网形成，唐红柠就会腹背受敌，凶猛的热武器火力会将她瞬间打成马蜂窝。 “怎么办怎么办.......哈哈哈？”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唐红柠还未想出个应敌策略，更坏的情况发生了。 “哈哈？”她使劲按住浮夸上挑的嘴角，却压不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发自内心的狂喜。 “是病毒！子弹上有病毒！” 唐红柠后知后觉地挖出伤口里的子弹，但是现在做补救措施，早已是无济于事。 “哈雷，你能不能帮帮我？”她强忍着大笑问道。 “好的。”昏昏欲睡的哈雷眨了眨眼，旋即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唐红柠手背。 见效非常迅速，仅是一个呼吸间，唐红柠就清楚地感觉到那股想要将人撕碎的恶念消弭至无。 “谢谢你，哈雷！”她欣喜地道谢，抬头却见到哈雷又睡了过去。 “好吧，你先睡一会，其他就放心交给我。”唐红柠没有抱怨，只是无奈一笑就打起精神。 她伸手往下，十指扣住汽车底盘。 《五禽戏》循循流转，以太聚于双臂，秀眉紧蹙，嘴里呼出一口白气：“熊戏·撼运之形！” 砰声巨响！这一辆车身足有4米多的越野车被体型娇小的唐红柠陡然掀翻——抛飞！ 或许是那些感染者士兵都未曾见识过如此阵仗，一个个举着枪愣在原地，直到庞然巨物的阴影盖过他们的头顶，并越放越大时，子弹才姗姗来迟地射向飞在半空的越野车。 可是区区子弹的动能，又怎么比得过地心引力。 轰！！ 越野车落地的巨震令得周遭的汽车都跟着抖了一抖，底下流出的血浆就像是经过充分搅拌的番茄汁。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压根不会想去闪躲的士兵此刻肯定十死无生。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士兵在见识到唐红柠超人类一般的力量，都会选择暂避锋芒，重新拟定战术。 但是感染者不会害怕和退缩，他们只会为能够折磨更加高级的猎物而感到兴奋！ “瞄准那个婊子！” 他们刚举起枪，眼前又是一辆跑车被径直丢出。 好几名士兵被撞得手脚扭曲，拖带着冲向那辆已经冒出火光的越野车。 两辆车的汽油通过火星交融到一起，因此又炸出一声震响。 这一回钢铁残骸飞溅，灰黑污浊的烟雾漫过桥梁，刺伤着人的鼻腔和眼睛。 “呼......呼......我还是第一次使那么大的力气。”唐红柠借着黑烟遮掩，赶紧带着哈雷转移了位置。 她气息有些紊乱，不过以太量依旧充盈。 因为《五禽戏》是激发肉体潜能来增强体质，而不是一次性放出大量以太的短时间增幅，所以消耗的以太不多。 “太好了，如果只是五十多人的话，我能够应付得过来。” 她扳动手指，不太精确地算了算剩余的以太量，脸上露出欣喜。 第268章 救！（五十八） 唐红柠想得很美好，但是如果仅有这种程度的话，《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设定的任务就应该是在多少时间内歼灭敌人，而非以分钟为单位的坚守战。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见一阵古怪的咯吱咯吱，像是履带磨动机械零件发出来的。 “难道是？”唐红柠也不笨，瞬间将士兵跟履带联系到一起，火急火燎地抓起哈雷的后领，朝后方飞奔远离。 正正在她跑出十多米的时候，背后的汽车轰然炸得四分五裂，滔天的焰火熏燎着后背。 “是坦克！还不止一架！” 惊愕间，一枚炮弹破开烟雾，直追唐红柠。 她找准时机蹬上一辆车的引擎盖，飞跃到半空中与炮弹擦过。 即便是对军事话题不感兴趣的唐红柠，此刻也深深意识到战况的急转直下。 咻—— 癫狂的士兵根本不会给予猎物喘息的机会，转眼间又是三发炮弹打来。 炮弹仿佛长了眼睛，分别从前、左、右三个方向封死她的退路，唐红柠现在就算想刹停回身，也已是来不及。 “我太迟钝了，早知道掰一扇车门来当盾牌。” “你要想挡，盾就在你手上。” 懊悔之际，周先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手上？”唐红柠怔怔地抬起手臂，举到身前。 三发炮弹同时爆炸，强大的冲击波掀翻一辆辆汽车，灼热的高温融化金属。 待到烟雾飘散，唐红柠依然英姿挺拔。 虽说身上多出不少伤痕，但都是些不影响行动能力的皮外伤。 只是她手里的哈雷就没那么幸运了。 前半身被炸得没一块好肉，别说是烤熟的内脏，就连头骨都裸露了出来。 “哈雷，你还好吧？” 哈雷仅剩的半截下颚哑然地动了动，随着躯体和衣物的快速集结，很快有了声音：“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看着对方恢复白腻纯真的脸颊，唐红柠的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负罪感，“我怎么那么残忍，竟然拿同伴当做挡箭牌。” “不对不对不对，道歉要等到结束之后！”她使劲拍了拍脸，甩空杂念，带着歉意望向哈雷：“对不起，哈雷你可以再忍一下下吗？” 唐红柠不像是周科，她有着正常人的道德操守，若是哈雷不同意，她不会再为了一己之私给对方造成困扰。 “没关系哦，请您尽情使用我吧。” 得到哈雷大方的回答，她松了一口气，承诺道：“我不会让你白白被揍的！” 说罢，唐红柠抓住哈雷的一条腿，像是抡绳子一般旋转蓄力，随后猛然掷出！ 飞向高空的哈雷瞬间被锁定，炮弹和子弹一同射击，密集的火力将脆弱的人体打成了一场血雨。 “鸟戏·亮鹤之形！”而唐红柠趁着士兵们攻击哈雷的间隙，双臂割开空气，迅作一道白影杀出。 从厚重的熊戏切换到灵巧的鸟戏之后，以太激发的偏向也会发生改变，她的防御性能会因此下降许多。 与之相对的，速度得到拔升！ 当士兵意识到上当的时候，唐红柠早已突破层层烟瘴，跨越到他们面前。 “抱歉了，你们当中肯定也有过善良的好人，但是现在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她悲悯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是急如星火。 笔直伸平的两掌宛如两片薄刃，轻如鸿毛又无坚不摧。 舞动着与两名士兵擦身而过，便有两颗头颅自平整的脖颈上掉落。 “开火！推进！哈哈哈！”坦克里负责指挥的车长见到唐红柠，顿时兴高采烈地喊道。 他们可不会管炮击范围内是否站着同伴，肆无忌惮地从炮膛里倾泻出炮火！ “我才不会乖乖站着给你们打！”唐红柠敏锐地感应到危机，朝着坦克不退反进。 她迎着射出的炮弹奔跑，双手交叉在胸前，断然挥斩！ 凌厉的十字白光伴着鹭啼的锐鸣飞出，直接将有着金属外壳的炮弹切成了四份。 她迅速从中间穿过，赶在下一发炮弹射出之前来到坦克面前，双臂简单挥砍了两下，将坦克的炮管削成数截，又迅速离开。 准备击发的炮弹无法经过炮管打出，因不稳定而产生了爆炸，导致整架坦克被摧毁。 唐红柠在人群中闪转腾挪，遇人杀人，遇到坦克就削断炮管。 如法炮制之下，桥上的坦克很快就瘫痪了一大半，而她基本没怎么受伤。 没错，她的确快不过子弹，但只要比开枪的人快就行！ “该死的婊子！” 感染者嗜血狂暴，却不影响动脑子，恰恰相反，在病毒的作用下，他们变得更加阴狠狡诈。 屡番交手下来，士兵们意识到己方战力根本不是眼前这个超人女孩的对手，于是他们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阴招。 唐红柠此刻也注意到，后方的一部分士兵不再朝她胡乱射击，转而跑到一辆装甲运输车的后车厢。 六七个平民打扮的人类被推了下来，被枪指着脑袋迈动脚步。 “那是.......？”唐红柠从这些人脸上的惊惧和双腿的踉跄就能看出——他们都是未受到病毒感染的人类幸存者。 紧接着，她看见士兵往那些人的嘴里塞入手雷.......是那种粗暴到撕裂嘴角的塞入，似要将手雷永远镶嵌在嘴里。 “这个病毒，到底把人类变成了什么？”当唐红柠见到嘴里卡着手雷的幸存者被枪指着往这边走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士兵的阴谋。 砰！ 一时的分心使得她被狙击手找到了破绽，一发子弹射中了小腿，她就地翻滚了两圈，又马不停蹄地跑动起来。 因为她一旦停下，四周的枪口就会全部瞄到身上。 “你们想利用人质要挟我，那我偏要救到所有人！”唐红柠闪到远处，气喘吁吁却眼神坚定。 她将双掌拢合在身侧，膝盖下沉，双脚所在的地面寸寸龟裂，似是扎根入地下。 『阳者，生之本；阴者，死之基。得其阳者生，得其阴者死。』 宣纸的白与砚墨的黑于掌间相互交融，混出黑白两仪之象。 第269章 双赢（五十九） 大桥黑烟弥漫，火光四起。 唐红柠屹立于全副武装的士兵前方，象征阴阳的两色能量尽数集聚在双手之间。 这是她的第一论点，不同于以前，得到成长的她不再需要汲取别人的以太，而且掌控程度亦是更上一层楼！ 不过有一点仍是没有变化，那就是她必须集中精神积蓄以太。 这个过程需要五秒左右。 五秒内，唐红柠别说是防御和闪躲，即便是最基础的移动脚步都做不到。 五秒内，枪林弹雨不会停歇，她随时都有可能被打成筛子。 这是一场豪赌，关乎她和那些人质的生命的豪赌。 赌在这五秒内，挡在身前的汽车能为她争取足够的时间。 可唐红柠终归是低估了军队的火力，就算失去了坦克，他们也有另外的大威力热武器。 “哈哈哈！她是子弹下的亡魂~，她在痛苦地求饶~，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她的~，夺走她的一切~~~。”只见两名士兵一边狞笑地哼着歌，一边扛出RPG火箭筒。 轰隆！！！ 两枚榴弹击中汽车，钢铁车身瞬间四分五裂。 火焰的高温烧毁着皮肉，弹射的铁皮在唐红柠身上各处割裂出触目惊心的血口，她依然强忍着剧痛没有动弹。 “哈雷！快去帮她！”夏桑松隔着画面大声呼喊。 然而摔落在几十米开外的哈雷只是朝唐红柠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嘴里低低说着：“好远......”，连一步都没有挪动，佝偻着身形沉沉睡去。 “喂！你为什么就这么睡过去了！？你背叛我们了吗？” “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彗星兄只是觉得没有意义罢了。”周科倒是看得通透，知道在那种距离下，哈雷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 他抬手示意夏桑松安静，“那我就帮他一下吧。”，接着手掌转向棺椁，骤然攥紧。 “喰噬他们，猎群。” 噗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贯穿声顿起，一片片薄刃犹如旺盛生长的蔷薇一般从哈雷的体表刺出。 随着哈雷体内的鲜血快速流失，两头长满荆刃的猎群从干瘪的皮囊底下钻出，飞快地冲向唐红柠。 目睹全程的陈默有那么一瞬间，误以为是周科觉得这两个人太没用了，决定亲自出手肃清。 但他显然把周先生想的太坏了....... 四足狂奔的猎群跑到唐红柠身边，便高高跃起，用躯体挡住那些射向后者要害的子弹。 “这......是你的真理？怎么进去的？”夏桑松反应过来，却又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开导彗星兄的时候，我顺手在他身体里插了一刀。”周科咧着嘴，面露得意之色地解释道。 “什么叫做‘顺手插了一刀’？你这分明是伤害队友了吧！”夏桑松嘴角抽了抽。 “这不是救回来了嘛？别计较那么多细节。” 周科不以为意地指了指棺椁里的画面，此时两头猎群皆已在枪林弹雨中毙命，而距离唐红柠蓄力结束还剩下两秒。 其余人都在提心吊胆，默默祈祷，唯独他在观望着地上的猎群尸体。 “吞了那么多细胞，你也该换个地方再生了吧。” 噗嗤—— 又是一阵血肉剖开的声音，只是这一回是一条人类手臂从猎群的肚皮上伸出。 紧接着，猎群剩余的毛皮、内脏、骨骼......全都变化成人的肤色，再变幻成毛衣的毛绒质感。 仅是两三个呼吸间，刚才已经枯干成一张皮的哈雷毫发无损地重新出现。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哈雷如今所处的位置正是唐红柠的前方！ 本该射中唐红柠的子弹，此刻尽数被哈雷接下，即使是这期间连哈雷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猎群体内有哈雷的大量细胞，所以他会在那里重生！”，夏桑松看得目瞪口呆，“难道这也你的计划之中吗，周科？” “真是精彩，周先生。”陈默也不自禁鼓掌夸赞。 “呵呵。”周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脸上写着“再多来点”的愉悦表情以及《罪与罚》里产生些许上涨的【欲孽点数】早已出卖了他。 先不去管自恋的周先生，镜头转到大桥。 “那个鬼东西是什么？为什么杀不死？！为什么打不烂？！” 面对再生速度几乎跟子弹速度持平的哈雷，哪怕是时刻处于亢奋的士兵都有点儿抑郁了。 他们喜欢杀人，也喜欢折磨人，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但对于毫无互动性可言，每分每秒都准备睡过去的沙包，简直是了无生趣。 好比是在游戏里屠杀人机，尤其是这种动都不会动的低级人机，要不了几分钟，你自己就会主动下线戒网瘾。 “完成了！”漫长的五秒过去，唐红柠的蓄力终于完毕。 代表死衰的黑墨浓稠，代表生机的洁白缩减，最终汇成七分黑三分白的不规则两仪之象。 “第一论点·阴阳燮理！” 阴阳平衡，韵律和谐在这一刻被打破。 黑白以太化作洪流暴走，混色光柱无声无息地贯穿哈雷的腰背，又从前面透出。 奇异的是光柱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加速了哈雷的再生效率，这是阳的疗愈。 光柱继续贯出，打在感染者士兵身上，引发的则是于阴的腐朽。 “喝！”唐红柠拼命拧动光柱，使之横扫大桥，力求一举将所有士兵歼灭！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两秒，眼前的士兵无一幸存，全部成了碳化的渣滓。 处在最中心地带的人质却是毫发无损，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神迹，乃至连逃跑都遗忘了。 “我成功了吗......”完成这一切的唐红柠头晕目眩，以太被抽空的她脱力地软倒在地，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指向那些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人：“救、救他们。” “看来这一轮，还是你们赢了。”陈默道出祝贺，嘶哑如恶鬼的声线听不出喜怒哀乐。 “应该是双赢吧，羔羊兄。”周科冷笑一声。 第270章 心谋（六十） 黄沙如溪流汇聚在湖泊，密室内的平面正在被不断填满，此时已至腹部，再有个两三分钟，墙内的天秤和心脏就会被悉数掩埋。 然而此刻，周科脸上尽是戏谑。 “.......” “双赢？什么意思？”在短暂的鸦雀无声过后，夏桑松率先发出疑问。 “呵呵，那就得问问把我们当免费劳动力的羔羊兄了。”周科双手背在腰后，死鱼眼斜着落在陈默的面具之上。 “你自己可是说了：‘合格的厨师无论何时何地，总能找到恰到好处的调料和厨具’.......不好意思。” 他顿了一顿，故作苦恼地用食指敲击着额头，“我想问一下，你所说的‘调料和厨具’究竟是指我们，还是指大桥上的那些士兵.......亦或是那些士兵护卫的秘密研究室？” 话音落下，又是死寂。 “慢慢，慢着！”夏桑松眉头拧成了一把锁，思绪一片混乱，周科寥寥的几句话，给他的大脑造成了沉重的震荡。 “对不起，玛丽想不明白。”玩偶双手抱住了漏着棉花的脑袋，同样是一脸困惑。 “周科，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死宅兄，你该不会以为羔羊兄大费周章地找上我们，跟我们玩些小游戏，就是单纯为了给他的餐桌添上几道好菜吧？”周科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夏桑松茫然地看向陈默。 迄今为止，陈默一直挂在嘴边和展现出来的欲望都说明对方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食人魔！ 等等？展现出来？ “看来死宅兄脑子里不只有二次元啊。”周科轻笑一声，转身正视陈默，“一位心理学大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将自己的真实面目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呢？除非......” “除非我在有意借此掩藏别的不可告人的秘密。”陈默主动接过话尾，说完还补了格外惹人误会的一句，“你真是太合我胃口了，周先生。” 周科无视面具底下透出的旺盛食欲，继续说道： “既然羔羊兄你老实交代了，我就替你简单的总结一下吧。” 他的语气满不在乎，就好像在与一位老友交流读书会的读后感。 “你比我们都先遇到柯蒂斯博士，所以获取了更多的情报，情报上应该提示你如何找到秘密研究室。 但是你很快发现，单凭你自己一个人，或者单凭你的真理，根本没有办法抵达目的地。” 周科重点提到了陈默的真理。 去除比他们高出一级的『焰环』境界的体质增幅一说，《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的杀敌效率实在太低了。 面对这种规则系的能力，即便是比陈默强大许多的强者，也会感到棘手。 而作用在那群并没有多厉害的感染者身上，过程便显得繁琐，令人疲惫，简直跟一柄比较锋利的小刀没有区别。 朝感染者脖子割一刀是死，把感染者拉进真理也是死，前者说不定还轻松一些。 “更何况还有使用次数的限制。”周科的猜测都是有理有据的。 坠入沙池之前，他就见到地藏王石像背后的十轮佛光从三盏烧剩下一盏，正好对应已经进行了两轮的三轮【度化】。 说实话，受限于使用次数都是他的保守估计。 放大来说，周科觉得陈默的真理对感染者压根不起效果。 因为在进入【度化】之前，他们曾被迫签下生死簿。 但是理智癫狂的感染者肯定不会安安分分地听陈默忽悠，没有了生死簿的制约，《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是否还有杀敌手段尚且不明。 总而言之，仅靠陈默一个人很难跨越人数众多，且拥有大量重火力武器和战车的士兵小队。 “所以你以柯蒂斯博士做饵，引诱我们闯进你的真理，又在第一轮故弄玄虚，伪装出一副想要杀死我们所有人的模样，真实企图则是想要在第二轮利用我们帮你铲除障碍。” “.......”身旁的夏桑松已是听得张口哑然。 “周先生，你说的全对。”陈默相当平静地承认了下来，“如果你是在唐红柠和艾德蒙·哈雷去往大桥之前就察觉的话，那我的计划恐怕就要落空了。” “只是现在.......”他看向棺椁里的画面，那些疯狂的感染者士兵此时已经没有一个是站着的了，“你不觉得为时已晚了吗？” “真的嘛？”周科闻言咧嘴一笑，他转向棺椁，突然大声喊道： “彗星兄，叫醒龙套女，告诉她秘密研究室就在那些士兵的后方，大桥的对面，然后跟她一起占领那里。” “周先生你.......”陈默愣了一秒，立刻操纵棺椁闭合。 但他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为时已晚，从最后一秒哈雷的点头答应的动作来看，周科说的话绝对是被听到了。 “你这是不打算让他们回来？” “不是你说的嘛，回不回来的决定权在我们手里。”周科微笑着吐了吐舌头。 他的决策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在陈默之前占据秘密研究室。 不论对方的本体如今身处何处，反正不可能比唐红柠和哈雷他们更近。 而且他留在这里，可以绑住陈默，让其无法再度使用真理，行动起来也会更加束手束脚。 说来有趣，本来是出去挑战的人面临的生死危机更大，如今却是立场调转，留在密室的人成了牺牲者。 “你们难道是想葬身黄沙底下吗？”陈默语气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见无法劝动周科，遂将目标移向夏桑松，“认真想想，把他们召回，你们尚可有一线生机。 他们不回来，你们不出半个小时就会死！” 夏桑松非但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畅快地大笑起来：“不是你建议让我们不要召回的吗？现在改变主意了？先跪下来求我们吧！”怀里的玩偶竖起中指。 沙子流逝，如同时间一般不可挽回。 此刻焦躁不安的对象却是换成了陈默，他深深地看了周科一眼，似是做出了抉择，双手架起的地藏菩萨印缓缓松开。 “我们会再见的，周先生......很快就会。” 第271章 心的称量（六十一） 轰隆隆—— 随着陈默的投影渐渐透明至消失，整座黄沙密室连同着无明空间霎时化作幻象泡影。 眨眼间，周科他们就回到了别墅。 “真是难以捉摸的真理，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夏桑松惊诧地抬了抬脚，发现渗进鞋子里的沙子也不见了。 “差点忘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到朱子恩身边，伸手按在后者胸膛。 不一会儿后，他长长松出一口气，“太好了，心脏回来了！” “周科，多亏你唬住了那个食人魔，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拿回朱子恩的心脏。”夏桑松一边搀扶起朱子恩，一边庆幸道。 “你说那个啊，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可以称量出来了。”周科张望了一下厨房，心不在焉地说道。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距离唐红柠和哈雷进去已经过去了32分钟，换算成积分即是3400积分，可以兑换3次使用天秤的机会。 “有3次机会就足够了。” “呃......怎么办到的？”夏桑松被周科明摆写着“快来问我”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迫于压力问道。 “12颗心脏，有11颗重量相等，朱朱Bond的心脏混在其中，不知轻重，那么我们不妨进行一个假设。” 周科满意地点点头，举起空荡荡的双手，模拟天秤的两边上下浮动。 “比如，第一颗是朱朱Bond的心脏，它可能比其他心脏轻，也可能比其他心脏重； 同理，亦有可能是第二颗心脏才是朱朱Bond的心脏，它同样有两种可能，轻或重。 一直到第十二颗心脏，要么轻，要么重.......综上总共分出24种可能性，接下来只需要用到均分.......” “等等，均分我们不是已经设想过了吗？行不通的，我记得你当时也反对了。”夏桑松打断道。 “你说的均分跟我说的不是一回事，你的均分太止于表面了啊。” 周科半蹲在地，背着身捡起了什么。 “我所说的均分是指均分这24种可能性，也就是对应天秤向左倾斜，平衡，向右倾斜三种状态，每种状态分得8种可能。” “遵循上述理论，我们的第一次称量可以将4颗心脏放在天秤左侧，4颗心脏放置右侧，另外4颗暂时不用去管。 如果这一次称量的结果是天秤平衡，那就说明朱朱Bond的心脏在那4颗没有称量的心脏里面。 等到第二次称量时，我们就只剩下8种可能性。 依然将8种可能均分到三种状态上，鉴于8除以3除不尽，我们可以在平衡上仅放置2种可能性，向左倾斜和向右倾斜分别对应3种。” 他站起身来，拿着物件走到洗水池冲洗，嘴上的话语仍旧条理清晰，好似脑子和身体是分开的。 这种程度的思考对周先生来说，算是一种放松。 “你稍微想想就会发现，此时若是继续进行下去，我们仅能在天秤其中一侧摆放3颗心脏，另一侧却是空无一物。 不必紧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称量嘛？那次称量证明了这8颗心脏都是假心脏，我们可以对其废物利用一下。” “.......”夏桑松表情有些不自然。 毕竟周科随口提及的“假心脏”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心脏，居然被说得那么不值一提。 “将3颗假心脏重新摆到天秤左侧，3颗未确认的心脏放置右侧。 如若向右倾斜，证明那3颗未确认的心脏里就有朱朱Bond的心脏，而且偏重。 如若向左倾斜，也是同理，只不过结果换成了偏轻。 如若平衡，那就证明朱朱Bond的心脏在剩下的2颗没有称量的心脏里面。 不管如何，第三次称量都能够找出。” 周科说完时，已经走到了夏桑松旁边，并将手里洗净擦干的物件戴到朱子恩脸上。 那是一副碎了近半的椭圆框眼镜。 “明明是战斗力只有五的眼镜人柱力，勉强到这种地步真是难为你了啊。”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朱子恩，心底不知是嘲笑还是安慰。 夏桑松不知道周科在想些什么，听得津津有味的他脑子里好像要结出知识的果实，急切追问道：“还有呢？如果第一次称量向左倾斜或向右倾斜呢？那样该怎么办？” “拜托，我不是老师，你又不会给我学费，而且等到需要的时候才想起来好好学习已经太晚了。”周科过了把瘾，已是懒得说下去。 他径直走向卧室，一脚把门踹开。 夏桑松快步跟上，然而屋内的情景让他不由得怔住，“怎么回事？柯蒂斯博士人呢？” “我想也是。”周科眯眼扫过干净整洁的卧室，一脸不出意料的神情。 想想就知道，既然陈默打算把他们利用得渣都不剩，自然不可能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事物。 他习惯性地观察一圈，目光停留在大床对面的书桌。 准确来说，是书桌上的一支录音笔。 周科拿起录音笔，搓动按键，陈默提前录制好的嘶哑声音顿时从笔筒里响起： “很高兴通过这支笔与你们交谈......或者说与你交谈？请原谅我不准确的用词，因为我没有办法得知你们到底能活下来多少人。” “这个混球！”夏桑松一听到陈默的声音就生气，只有想到对方被周科摆了一道，心情才稍微缓和。 录音笔继续播放：“不过能活下来，总归是好事，代表你们的灵魂在污浊的红尘俗世之中，算是较为纯粹明亮的......我由衷敬佩你们。” “废话真多，赶紧告诉我们柯蒂斯博士被藏在哪里？” “不必心急，我向来不会对你们这些善人食言。” 陈默的声音似乎提前预料到夏桑松的焦躁，从过去跨越时间发出了回应。 “你们想见柯蒂斯博士对吗？我答应过你们的。” 周科从电流杂音中隐约听出了陈默微不可察的低沉笑声。 “事实上，你们早就见到了。” 他听到这句话后，眉头微微一扬，果断走出卧室，来到厨房的窗边。 隔窗眺望，别墅外的那头体型超越高楼的感染者随着进食变得更加巨大。 “饿，我要美食，好饿......陈默，我想要美食，给我烹饪美食......” 第272章 相悖（六十二） “好饿，我想要美食......” 感染者灰黑色的污秽皮肤上一张张酷似毛孔的露牙大嘴开合翕动，发出饥渴的哀嚎，连绵不绝，回声荡漾。 “是的，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我把柯蒂斯博士变成了他引以为豪的造物。”录音笔继续播放着陈默的声音。 话音中带着陶醉，“还记得那道红烩小膝吗？料理的主食材源自柯蒂斯博士的爱妻。” “我让柯蒂斯博士坐在餐桌对面，亲眼看着我是如何烹饪他的爱妻，又是如何将他的爱妻一点一点地蚕食殆尽。 他有过反抗，骂了许多污言秽语，眼球都快被愤怒冲出眼眶。” 嘶哑的嗓音给周科和夏桑松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初的情景，他们仿佛看见了一个目眦尽裂的秃头男人坐在面前，眼睁睁又无能为力地注视着血腥渐浓。 “但那不过是最初的状态，等到柯蒂斯博士品尝到我的料理的独特之处后，他的愤怒、怨恨、恐惧......全都比不上追求美味的食欲。 然后我开始着手烹饪他的里脊肉，用的是果木烧烤的方式，烤得滋滋流油。 那是一份上等的食材，瘦肉被悲伤和懊悔浸透，又被怒火烘干，使之散发着浓烈的烟熏味。 虽然缺乏弹性，但是那种风干肉的嚼劲和风味实在令人迷醉！” “呕......”听着陈默的所作所为，夏桑松胃里直犯恶心。 “你们知道的，一个作息不规律的亚健康秃头老男人身上能吃的干净地方不多，于是我就将剩下的厨余垃圾变成了你们如今见到的丑陋模样。” “啧，那么大一坨肉就吃一口里脊，真把自己当米其林大厨了啊。”周科眯着死鱼眼眺望着不远处的巨型感染者，严厉抨击这种奢侈浪费行为。 “对了，最有意思的一点你们肯定猜不到。”陈默的录音兀然变得兴奋起来，“柯蒂斯博士跟我说，【欢笑疫苗】会无限放大感染者最深层次的心理状态。” “例如，某部分偷盗的人未必真的缺钱，他们可能只是喜欢偷窃的刺激感。 因此当这类人感染之后，往往会想着继续偷取他人的财物，甚至对此的喜爱超过杀戮的欲望。 再例如大桥上的士兵，他们将‘服从命令’刻进了骨子里，即使病毒疯狂驱使着他们到处枪杀，他们也牢记命令，死守在桥上，像是地缚灵一样徘徊。” “而柯蒂斯博士，这个穷奢极欲的自私老头。 他只不过被我的真理困到近乎饿死，在被感染之后，却丝毫想不起要给比自己年轻三十多岁的娇妻报仇，也没有记起曾经许诺为人类未来做出奉献的科研精神.......哈，哈，哈，哈。” 陈默拉长着声音发出垂垂老矣的沙哑笑声，“他居然因为食欲变成了一头只会吃食的肥猪！多么令人讽刺！多么惹人发笑！” “我对《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的解读果然没有出错——人性本善，却因肉体的欲望滋生罪孽，须洗涤凡胎，皈依轮回，重塑净魂。” 咔嚓一声，录音到此结束。 “这混球说的完全就是一通歪理！”夏桑松愤慨道。 但凡是三观正确的正常人类，都不会原谅陈默的恶行，更不会认同。 “哈......”周科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漠然不语。 《罪与罚》之中的『欲孽』理论与陈默的观点可谓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欲孽』象征的是极致的享乐与欢愉。 祂非但不否定欲望，反而将欲望奉上王座。 祂允许不设底线的自我放纵，任何追求欢愉的行为都是合理的......不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最为关键的是，祂会无条件帮助每一位子民实现欲望，荣登极乐。 想要金钱，便给予你用之不竭的财富。 想要变美，便改头换面，让你变成你想变成的相貌。 想要才华，便使你能够轻易捕捉灵感的双瞳。 哪怕你什么都不想要，祂也会赐你与世无争的安乐净土...... 从此，世界上再无悲伤的哭泣，再无遗憾的叹息，再无无助的绝望。 如若说『恐虐』带来的世界是白骨累累的枯冢，『欲孽』的世界就是溢满蜜糖的温柔乡。 或许是理念相悖的真理相互之间发生碰撞，周科对《罪与罚》的解读层次无形中又深入了几分，以太等级直接飙升至烛芯·七段，而且隐约间触碰到【第二论点】的门槛。 “搞什么啊？之前我认真翻阅的时候，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现在不想搭理了，反而倒追我，你是喜欢玩放置play的傲娇嘛？”周科在心底吐槽道。 “周科，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与唐红柠和哈雷他们会合吗？” 夏桑松询问的话音中断了周科的胡思乱想，他抬头瞄了对方肩上的朱子恩一眼，回道： “你先带朱朱Bond回史兄的家，我去找龙套女他们。” “分头行动吗？”夏桑松皱了皱眉头。 “没办法，总不能背着一个伤员到处跑吧？要背的人有彗星兄一个就够麻烦的了。”周科无奈摊手。 要是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干这种累活。 “好吧，那你保重，注意安全。”夏桑松想不出更好的决策，在别墅门口留下一句道别后就搀扶着朱子恩离开了。 目送夏桑松远去，周科便照着脑海里的城市地图，朝跨海大桥的方向飞快跑去。 他这回拿出了全速，步伐灵动，身似迷影，几个呼吸间就没了踪迹。 然而，就在周科离去后不久，一个高大的男性身影缓缓从别墅的背阴处走出。 他面色红润，深邃的小眼睛注视着周科的方向，嘴角隐晦地动了动。 “你上当了，周先生。” 男人拿出随身携带的餐巾擦拭了一下被口水湿润的嘴唇，无声地追向夏桑松远去的方向。 “等你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将前菜吃完了吧。” 第273章 人生的走廊（六十三） 陈默，有过许多的名字。 除了父母取的姓名，大多是外人对他的昵称......陈教授，耶鲁法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博士，温雅的天才，美食家，食人魔，暴食医生。 对了，最近还多了一个，羔羊兄......陈默喜欢这个昵称，它全面地总结了名为陈默的小羔羊在这满是恶狼的世界里离群索居的痛苦日子。 陈默独自走在公寓的狭长走廊，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昏暗无光，加上整座城市都停电了，能见度很低。 但他走得平稳，步履悄然，硬底的皮鞋踩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听不出脚步声。 走在这条走廊上，让陈默不自觉回想起自己的过往。 他的家里也有这么一条狭长的走廊，只不过没有霉味，也不破旧，而且连通的地方是他的卧室和卫生间。 没错，就是那种常在霸道总裁小说里出现，需要夹腿憋尿一路狂奔才能赶在湿裤子之前跑到卫生间的走廊。 多亏这条走廊，他幼年时期几乎每天都会扔掉五六条仅仅穿过一次的童装裤。 不过那不是重点，陈默想要表达的是他从小就拥有着较为殷实的家境。 硬要打个比方的话，那就是“起跑线的差距”。 许多自以为聪明的家长，会非常执着于这一条起跑线，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地让他们的孩子学这学那，拼这拼那，誓要将自己孩子的起跑线往前拨动那么一毫米，美其名曰：“不要输在起跑线上”。 然而可笑的是，这里面大部分孩子从起跑线到终点线的距离，甚至够不到他家卧室到卫生间的距离。 而这段距离，他在两岁的时候就憋着尿走完了。 陈默的父亲是一位榜上有名的大富豪，手下有五家大型企业，控股企业则达上百家，还经营着一家底蕴不俗的魔导师公会，风头无两。 母亲是声名远扬的大律师，才貌双全，秀外慧中，为他的父亲解决了不少商业纠纷。 在外人看来，他的父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真实情况，只有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陈默才能知道。 父亲贪污受贿，暗地里经营灰色产业；母亲偷养情人，红杏出墙......这些龌龊事都瞒不过天生对人心洞察力极其敏锐的他，哪怕他当时还在上小学。 每当陈敏坐在餐桌上，侧耳倾听父亲正义凛然的道德教诲，垂首聆听母亲饱含爱意的温情蜜语，他都会被恶心得反胃作呕。 而且见到的人越多，他就越发觉得这个世界上好人太少了。 不止是在家庭，还是在社会，到处遍布着谎言与罪孽搅成的泥沼，他生活在其中，寸步难行，恶臭扑鼻，几欲无法呼吸。 这导致他患上了厌食症，连味觉也被夺走。 但是周遭的人却是欢声如雷，病房外围了一圈又一圈或认知或不认识的人，都在恭贺他这位公子年纪轻轻便觉醒了『真理』。 陈默那时不知道真理意味着什么，他郁郁寡欢，找不到诞生的意义，深深地陷入虚无主义的深渊螺旋。 直至他的母亲端来了一碗说是补气养血的药汤。 不知怎的，失去味觉的他居然喝出了味道。 那是一种区别于酸甜苦辣咸的更深层次的味道，他感觉能从中品尝到一个人的情绪，一个人从孕育到诞生的希冀与喜悦！ 他两三口下去就把汤喝光了，这是生活在罪孽泥沼中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那么美味的食物。 后来陈默知道了，那碗汤里加了一道药材，学名紫河车，也就是人的胎盘。 他终于意识到在汤里品尝到的美妙滋味原来是婴儿的情绪，普通人最多只能体验自己产生的喜怒哀乐惧，而他偏偏能对别人感同身受。 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觉得命中注定。 他蜕变了！ 承接天命的陈默如获新生，后来他第一个裁决的【有罪之人】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暗地里雇佣私家侦探跟踪母亲，拍下母亲出轨的照片，匿名寄到家里。 尊严受辱的父亲大发雷霆，不仅将母亲扫地出门，还动用人脉堵死母亲的职场前途。 然后，陈默第二个裁决的【有罪之人】换成了他的父亲。 他假意向父亲讨教经商经验，实际上是在搜集企业的犯罪证据，最终交给竞争对手的企业，假借敌手将父亲送进监狱。 至此，他家破人亡，荣华富贵荡然无存。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陈默很可怜，殊不知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看看人究竟会不会有悔改之心。 陈默先后探望过母亲和父亲，前者背负骂名，被革去律师职务，又找不到正规工作，只能在酒场会所工作。 整日酗酒荒废，娇媚的美貌变得暗黄发沉，依靠一些廉价的腮红遮住皱纹，简直跟老了二十多岁似的。 陈默如实告知了母亲当年的真相，随后他的脑袋上就被劈了一个酒瓶，鲜血淅淅沥沥蒙住耳朵，却分明听见那一声声咒骂：“要是当初没有生你就好了！” 陈默对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显而易见，她没有悔改。” 再后来，陈默又去监狱探视父亲，告知真相并诚挚询问：“是否曾有一刻为被他剥削血汗的无辜家庭感到内疚？” 得来的同样是父亲的斥骂和不解。 “人，果然是不会真心悔改的。人，只有死了，才会变得纯净” 心中有了答案的陈默开始走在了度化世人的道路上，一如他现今走在这条狭长漆黑的走廊上。 就在走廊的前方，他的不远处，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史蒂夫，史蒂夫！快点开门！”背着朱子恩的夏桑松正敲击着史蒂夫的房门。 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史蒂夫才姗姗把门打开，神色慌张地探出半个脑袋，“周先生，你们回来了吗？” 当其目睹到朱子恩的惨状后，本就有些颤抖的身躯骤然一紧，“天啊！他怎么受那么严重的伤？等等，周先生他们三位呢？不会吧，难道他们已经，我的上帝.......” “对不起，能请你别叽叽歪歪个不停吗？”夏桑松装在衣兜里的玩偶赶紧打住史蒂夫的乌鸦嘴。 “不要瞎猜了，周科他们只是有别的事情要做。”夏桑松也马上接道，“外面不安全，先放我们进屋，然后再装一盆冷水过来。” “哦！好的，好的。”史蒂夫立刻把门打开，又火急火燎地跑进厨房。 “有没有干净的新毛巾？” “浴室的柜子里有全新未开封的！” 得到回复的夏桑松托着朱子恩走向浴室，两手没有空闲的他进屋后用脚把门勾上。 或许是过于心急，他并没有注意到是否有响起门锁合上的啪嗒声。 更没有留意到有一只手在门完全合上之前就抓住了门沿，四根手指搭在门上，悄无声息地扯开了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