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书阁下》
1. 第一柄剑
秦河城地形复杂多变,城内的建筑便因地势忽高忽低起起落落,城外坐落着的楠山更是陡峭险峻无比,而江湖上享有盛名的五大派之一箜楠派,就坐落在楠山之巅。
上箜楠栈道的入口就在楠山脚,山脚处甚至还挂着“欢迎来到箜楠派”的牌子。
“这箜楠山上的娘们还真不怕人上去把他们一锅端咯。”坐在大堂正中央的江湖刀客长相十分磕碜,他抬脚踩在椅子上的模样更是粗鄙不堪。
店小二哎了一声连忙笑道:“大侠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想要上楠山的人络绎不绝,但大多数只远远看一眼楠山——就忍不住要感叹一句,上箜楠,真是难于上青天哟!”
江湖刀客一副不信的样子,他身边坐着的男人倒是放下茶水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说道:“早听闻箜楠弟子各个轻功绝佳,如今来了这儿倒真想亲眼见识一番。”
店小二正欲开口,江湖刀客哈哈笑道,
“难怪箜楠派从不收男弟子,我看这栈道根本就没法承受男人的重量吧,当然,太胖的女人肯定也不行。”
他身侧坐着的男人笑着说了句:“是吗?”
林青竹听了这话俊秀的眉头都快拧成一条线了,这粗鄙习武之人说话还真不中听,瞧瞧他那不修边幅几天未洗澡的模样,再瞧瞧他那看起来从不打理油光满面的头发,看着就让人想敬而远之。
他拧着眉头转了个身背对着刀客而坐,他可不想让一些不太美妙的东西影响他品鉴美食的心情,秦河城的辛辣风味可真是让人又是望而生畏又是垂涎欲滴,林青竹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大快朵颐,毕竟这吃不好自然也就没心思好好念书,不好好念书他怎么还能考取功名让爹娘刮目相看呢。
何况,这粗鄙不堪的江湖刀客有什么好看的,真要看的话——还得是箜楠山上的美人儿才行,只可惜那些个美人一个比一个讨厌男人,完全不拿书里的女德当回事。
到底是江湖中的女子,永远不懂女人就该呆在家里相夫教子,瞧瞧他那弱水派出来的娘,一年三百天不着家,他个做儿子的都见不到娘一面。
从小到大带着他的从来都是父亲,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做到像个没事人一样乐呵呵说这样也挺好的。
他以后可接受不了他媳妇到处乱跑,娶妻还是得娶江南京城的妹子,小家碧玉温婉可人,柔柔一笑看一眼就让人心旷神怡。
林青竹吹吹还滚烫的茶水刚准备抿上一口,他隔壁桌子坐着的红衣姑娘起身一脚踹在长凳上,长凳被她的力道掀翻后直直直朝粗鄙刀客飞去,只听哗啦一声椅子砸到刀客的脑袋上碎裂成了两半。
林青竹被吓得手一抖,茶水直接洒出杯沿倒在他的青衫之上,他回过头瞪着红衣劲装的姑娘刚想开口讲讲道理,但他看着红衣女侠分明没戴帽子只是草草用一根红色发绳把乌黑亮丽的长发梳成高于头顶的马尾,却依旧看得出怒发冲冠的模样便又悻悻把话吞了回去。
他不想显得自己太在乎江湖中事,毕竟封侯拜相才是正道。
可林青竹眼睛的余光却忍不住斜视注视着刀客和红衣女侠的状况。
红衣女侠一条腿搁在桌子上手握剑鞘敲了两下桌子对着那比她要壮三四倍的刀客骂道:“你爷爷的,有种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女侠穿着一身布料不错的红衣劲装,她皮肤有些黑,眉目凌厉的像是刀子。
长得不算通俗意义上的美女,但她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气质实在无比特殊,其中最让人无法忽视的便是她背后背着的宝剑,林青竹粗粗一眼便看出红衣姑娘的碧色长剑产自青凤派,可剑鞘朴素模样却又不完全是青凤派的风格。
青凤的剑最是花里胡哨,剑招花,剑也花,剑鞘之上总爱镶闪瞎眼的宝石,剑穗也必须挂上刻着弟子名字的玉佩,可谓奢靡至极,所以江湖中才有‘穷不入青凤,富不拜弱水’的说法。
而红衣侠女的剑虽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但若不是识货的定觉这碧色长剑朴素无比,剑鞘上鲜少有花纹,剑柄之上也没有任何点缀之物,光秃秃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出自大家之手。
但他断定红衣姑娘功夫必然奇好,毕竟行走在外的女人要不低调的,都是不好惹的。
当然,那刀客自然也绝非善类,他本人倒没什么,但他身边坐着的此时还嵬然不动喝茶的那位,可是穿着红底白纹的衣袍,衣服的边角还有着特殊的暗纹,这暗纹一看就是来自漠北辉曜教。
至于辉曜教,那是当之无愧的魔教!中原各路门派十几年前联手围剿也没把他们荡平的强大存在。
刀客恼怒的一拍桌把桌上的饭菜都拍得一震,但看到红衣侠女是个不过十五六的小姑娘之时他表情中的怒火就变成了轻蔑,他抹掉额前的血迹单手支着桌子笑道:“老金,这丫头毛还没长齐呢就学会找茬了,还得让大爷我来替他爹教训教训这不懂事的丫头,出门在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被称为老金的男人依旧在面不改色的喝着茶,那男人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却无端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即视感。
而红衣女侠哈哈笑了两声轻轻一跃就跳到了桌上,她脚尖触碰到地面的时候一点声响都未发出,原本淡定喝茶的老金都为此轻功抬了抬眼皮。
女侠双手抱剑冲江湖刀客扬扬下巴说道:“你这么说的话,我那不成器的爹大抵半夜还会来谢谢你咯。”
‘不成器的爹。’
林青竹刚喝下的茶被他一口喷了出去,他再也忍不住偷听转过身直勾勾的看起那两人来,反正这客栈里所有人此时都没心思专心吃饭了,就连原本说话柔柔的老板娘都加入了战局,她叉腰指着壮汉怒骂道:“芙蕖,揍她丫的!”
花名为名,轻功奇好,又对男人这么不屑一顾。
是了,这红衣女侠一定是箜楠派的人了,只是不知为何向来擅长用药的箜楠派美人儿这会儿出手就是青凤派的剑招。
林青竹只见红衣姑娘拔剑出鞘就直直往壮汉胸口刺去,壮汉哼了一声拔刀拨开女侠的剑,那力道大的让女侠握剑的手都抖了一下,可红衣姑娘下盘极稳,站定之后居然直接用以轻巧为特色的剑接住了大汉的刀。
江湖刀客见此也是一惊,后来的几招便显得愈发凌厉,到最后林青竹竟看到了望月楼的招式,而红衣女侠用的确实是青凤派的剑招,但她删繁就简用得行云流水,再配上她那轻巧无比的轻功竟然显得十分诡谲。
只听铛铛铛三声,刀剑相碰江湖刀客不仅被打的后退了一步,粗壮得手臂上之还多了一道细长得划痕。
“我今天非要告诉你这丫头片子什么才叫江湖!”壮汉愤怒的抬刀起手便是又是望月楼的杀招。
林青竹心想完了,这望月楼的刀向来以狠辣为主,这一招‘猛虎下山’要是劈在红衣女侠那小身上,非把她全身骨头都震碎了不可。
而红衣姑娘居然真真站定原地抬剑接招,分毫没有后退的架势,她目光坚定死不认输,林青竹心想这姑娘真是疯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何况她一个十五六的姑娘输了也没什么丢人的,在这儿死掉了才真真是可惜。
林青竹有一瞬间想上去阻止,但当他看到江湖刀客的凶恶眼神之时他被吓得止住了脚步,他脸色惨白的又跌坐回了子上。
就在他以为那名为芙蕖的姑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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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溅当场之时,端坐着的辉曜教男人出手了,林青竹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辉曜教男人的动作,当周边之人看清之时男人已经挡到了姑娘面前。
他抬手的动作很轻,他甚至没有拔出任何武器,仅仅用双指就接住了刀客巨大的阔刀。
“孙汉,这么大把年纪在这儿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争强好胜,也不嫌丢人?”男人凉凉的瞥了一眼被称为孙汉的男人。
孙汉浑身一颤但依旧梗着脖子说道:“武学之上本就只有强弱之分,哪有因为年纪小就让着的。”
“哦?”男人挑了挑眉毛,“这么说,你今日是非要和一个十五六的姑娘比出个胜负才甘心?”
孙汉虽心有不满但他并不敢质疑男人,被男人看了两眼他居然直接认怂。
“比就比,老娘才不怕!”红衣姑娘骂骂咧咧的从男人的背后跳了出来。
男人侧过身正对着红衣姑娘的时候表情变得无比慈祥,他伸手拍了拍姑娘的头轻声细语道:“你如此天赋若只争一时胜负丢了性命,不值得。”
“他都没有为刚才说过的话道歉!”姑娘不满道。
“孙汉,道歉。”男人瞥了孙汉一眼。
孙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大声道:“我道歉?这丫头——”
“道歉,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男人笑着的样子更有不怒自威的味道。
孙汉看见男人的眼神瞬间抖了抖,随后他不情不愿的看向姑娘说道:“对不起。”
没等姑娘开口男人就抢先到:“这下满意了吧,箜楠派的小姑娘和你派里的那些个师傅们的脾气还真是如出一辙。”
“你认识我师傅?”姑娘收起怒容,她看向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好奇起来。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自顾自说道:“这么好的天资,不该因这种废物折在这儿,回去吧。”
姑娘似是还想再说什么,但男人带着孙汉头也不回的走了。
“芙蕖,你没事吧?刚才都快吓死我了。”两人走后云来客栈的老板娘云霓双手按着宋芙蕖的肩膀担忧的问道,“你真是要死,这猛虎下山你都敢接,宋芙蕖啊宋芙蕖,你真是好胆量哦!”
“接了又怎样?大不了骨头碎掉养养再战,要是骨头没碎,老娘不得揍死那个鳖孙!”
“你这脾气——罢了罢了我不说了,反正不管我说多少你都不会听的,每次看着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斗来斗去的我就心慌。”老板娘边把椅子摆回原位边说道。
宋芙蕖哼哼着帮她一一把桌子椅子摆回原位,整理完客栈之后她从怀里掏出从京城带回来小玩意塞到老板娘手中。
“云霓姐,我想着你总说想念京城,此去仙鹤派拜访岳掌门就顺手给你买了点江南的物件带来。”
云霓听到岳悠悠名字的时候手指一顿,但想着这是芙蕖送的便又接过手中,她看着手中的小玩意心底的思乡情又在瞬间涌上心头,她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眶刚想再感谢几句,可再抬头的时候宋芙蕖早就跑没了踪影。
“这妮子。”
云霓擦干眼泪笑着摇摇头,回头走进客栈又开始招呼起客人来。
林青竹见宋芙蕖走了之后也不知脑子里怎么想的,他付了账连连追上远去的红衣姑娘,她虽是行走但步子极快,他得用小跑才能勉强不被甩下。
但他这一路跟到秦河城外的楠山下之后,红衣姑娘居然不走栈道直接脚尖点着峭壁就像点着平地一般悄无声息的沿着岩壁扶摇直上,没多久就不见了踪影。
林青竹想夸她,有想不出太好的形容词,最后他觉得诗三百一言以蔽之,宋芙蕖这轻功啊,用矫若游龙形容足矣。
2. 第二柄剑
宋芙蕖觉得那个叫老金的男人铁定脑子有病,分明孙汉才是他的同伴,他却帮她说话,而且还说些古怪的让人听不懂的夸赞。
一副装作和她师傅很熟稔的模样,师傅们才不会和男人相熟呢,不把天下男人都杀光就算她两位师傅格外开恩了。
宋芙蕖虽莫名对老金不爽,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还是懂的,既然老金是为了帮她才开的口,她没道理恩将仇报拔剑相向,她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
但想到老金夸自己的天资,她就觉得老金那家伙不仅脑子不好使眼睛也不大好使,她的资质——想到这里宋芙蕖有表情变得有些懊恼。
她的师傅是箜楠派掌门白绣球和大长老黑剑兰,箜楠派地灵人杰,派内上上下下皆为女子,虽箜楠派只收女弟子的事情在江湖上颇有争议,但这争议在箜楠派凭掌门白绣球与长老黑剑兰之手成为五大派之一之后几乎无人敢在明面上提。
真要有人提出异议说什么这是歧视男人的话,只要被箜楠派的弟子听见是一定会被狠狠揍上一顿的,不收女子的门派多了去了,也没人说过这不合适,只收女子的门派反倒要被加以指责,最是没天理了。
至于箜楠派为何只收女弟子的典故,还得从当年建派的第一任掌门牡丹说起。
牡丹是一个孤女,她被一位善良且武功很好的女侠收养长大,于是她从小便立志成为像是自己养母那样的女侠。
她十来岁的时候与一位江湖上颇有盛名的大侠定了亲,人人都夸他们是天作之合,但只有牡丹自己知道,她未来夫婿就是个迂腐古板到不堪的家伙,他自己行走江湖三天两头不着家,但却要求牡丹婚后成为足不出户的深闺妇人。
牡丹与他争吵过不少次数,但她未来夫婿满嘴都是别人家的妻子如何如何,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女子婚后抛头露面的道理。
牡丹不明白为什么眼界这样开阔的男人也会囿于伦理,她花了很久才明白男人都是如此的,他们即便满嘴侠义之道,但他们所谓的‘侠’就是让自己不受拘束的托词,却永远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中规中矩。
但牡丹认定的侠却并非如此,她认定侠义之道在于心,她有心有力救更多的人,却因那根本不正确的‘女子应当如何’放弃救人于水火的机会又算得上什么侠,这不摆明了缩头乌龟吗!
需要相夫教子的男人自有愿意相夫教子的女人取嫁,她管不得她们,但她们同样管不得牡丹这样不想回家相夫教子的女人。
牡丹相信这世上多得是与她一样的女子,且她们因为‘无家可归’才压根没有选择,毕竟人为了活着做什么样的选择都可以被理解。
牡丹想明白之后二话不说解除婚约直上楠山建立箜楠派,她建派的初衷就是希望收留任何觉得这伦理纲常女德女戒女巡女则扯淡的女子,她从不挑选弟子的天赋甚至家世,只要是愿意来的,全都有教无类,甚至连襁褓中的女婴她也照收不误。
简而言之,只要是女人想要加入箜楠派,牡丹是一个也不会拒绝的,若是有一天她们又想回到尘世之中,她也从不阻拦,她给出的是新的选择而不是更多的规矩。
所以即便箜楠派弟子不多,厉害的弟子也不多,但在江湖中极受女人推崇,有很多真正的大侠也对牡丹的行为夸赞有加,但自然也有像她前未婚夫婿那般看不惯她行径的男人。
牡丹从没怕过什么,她虽不是武功盖世但也不算弱,再加擅长医理与轻功在楠山之上的她未尝败绩,不要脸的男人牡丹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男人们都好面子的很,群殴一群女人对他们来说面子上不太挂得住,而总是被女人打败面子上也不太挂得住,于是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去找箜楠派麻烦了。
甚至男人们为了自己的败绩找到了一个牡丹武功天下无双的借口,也只有牡丹自己知道她的武功也不过如此。
而听闻牡丹武功高强想来求学的男人——她从不予理会。
门派传到掌门白绣球和大长老黑剑兰手上的时候对男人的厌恶更可谓变本加厉,这两姑娘脾气奇差无比,早年闯荡江湖的时候也是见到不顺眼的男人就要打上一架的。
二人武功本就不俗,联合起来的时候更是一加一大于二,再后来魔教之战结束后箜楠派在江湖中的地位更是无法动摇。
所幸宋芙蕖虽然继承了俩师傅的脾气但并未继承她俩的‘嫉男如仇’,虽她对姑娘会有一种天然高的好感与宽容,但她对男人的厌恶也只到不大喜欢的程度,若有不错的男人她自然也会以礼相待,比如她的好友青凤派大弟子秦羽。
箜楠派坐落于海拔千米的高山之巅,自然人人轻功奇好,用掌门白绣球的话来说便是‘十几年每天上山下山的练着,是头野猪都能飞的飘逸无比’。
而宋芙蕖就是那头最为‘飘逸’的野猪,身为箜楠派大弟子她的医理不能说是不好,只能说是一窍不通。
小时候两位师傅可以说是倾囊相授,但两位医术奇才教授宋芙蕖医术的时候感到十分力不从心,无论她们多么悉心教导,她总是记不住半点医理,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出现很多歪理。
黑剑兰甚至赞叹道:“你能不能毒死人不知道,但绝对能医死不少人。”
芙蕖并不是轻易言败的人,为了认得草药她甚至想出了一个亲身试药的法子,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芙蕖吃草药,刚开始吃的时候还没什么大事,但后来上吐下泻的终归是瞒不过两位师傅。
她至今还记得两位师傅抱着她大哭说她命大时候的模样呢,据说她吃的那草药能在顷刻间要了她的命,她只是上吐下泻真算她福大命大。
从那天起师傅们放弃教她医理的打算,宋芙蕖也曾试过自己背书学习偷偷惊艳师傅们,但无论怎么努力她都没法像二师妹连翘和三师妹芍药一般把《牡丹论百草》倒背如流。
掌门总摇摇头说她天赋不行,后来她有幸得青凤掌门慕凌天的赞誉,获得取青凤派旁听剑术课程的机会,黑剑兰虽未直言她剑术好坏,但却依旧是摇头评论她的剑法没半点‘凤’的味道,只剩下青凤派的青,还是让人看了脸青的青。
但宋芙蕖并未应此气馁,别人越是说她不行,她就越是想要证明自己,掌门和大长老这些年愈发懒得管她,她便愈发觉得自己一定要成为名扬天下的大侠,届时人人皆知箜楠派宋芙蕖。
一条路走到黑的宋芙蕖这会儿也不看天色暗不暗,身为一只飘逸的猪的她对楠山的每一块石头都熟悉的要命,即便闭上眼睛也知道该如何用轻功爬到山顶,
见到宋芙蕖从悬崖之下飞跃而上的时候门童小梅小菊已经见怪不怪了,较为活泼一些的小梅飞奔而来直接抱住了宋芙蕖。
还没站稳的宋芙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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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跄差点没摔下悬崖,还好她眼疾手快的拔剑轻点地面才稳住了身形。
“你这小丫头是想同我殉情吗?”宋芙蕖搂着小梅的腰没好气道。
小梅把脸埋在宋芙蕖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腰嘿嘿笑道:“我这不是太想芙蕖师姐了嘛,而且师姐轻功这么——好,就算掉下去也能爬上来不是。”
“想师姐?我看你是想芙蕖师姐带来的礼物吧。”小菊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小梅的心思。
小梅松开宋芙蕖的腰后退了两步嘿嘿笑着看向宋芙蕖,她十分直白的摊开双手说道:“师姐,这次给我买了什么呀,京城一定有很多我们这儿间也没见过的新奇的玩意吧。”
“确实挺罕见的。”宋芙蕖从怀里掏出两朵头花一人一朵直接别在两个姑娘的脑后,“这么精致的头花我们这儿可没得卖。”
小梅对那新头花爱不释手,甜甜的连连喊了好几句谢谢芙蕖师姐,小菊的性格要内敛的多,她垂着头朝宋芙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对了师姐,今夜白掌门和黑长老都喝的有点多,有什么事情,你最好——”小梅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笑容。
宋芙蕖嘴角抽了抽点头道:“知道了。”
她这俩师傅平日里就不爱出门,最大的爱好就是待在门派里喝酒吃火锅,今天吃得高兴了怕是明天睡到晌午都不会起来,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最可靠的长老虞美人禀报一声。
虞长老这会子想来还没入睡,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夜里捣鼓她那些丹药,兴致来了的时候常常盯着丹炉能等到寅时都还精神的很,只是苦了她那亲传弟子二师姐连翘。
“长老还没睡吧?”宋芙蕖走到炼丹房前就看见站在那儿望月发呆的连翘。
连翘冲着宋芙蕖点了点头,随后她温和的笑着看向宋芙蕖说道:“回来啦,路上辛苦了吧。”
“还行。”宋芙蕖诚实的回答道,“南边的人都蛮有意思的。”
“怎样的有意思?”连翘好奇的问道。
“男男女女说话都慢吞吞温声细语的。”宋芙蕖皱着眉头说道,“我生怕声音大点就把他们吓哭。”
“听起来真有意思,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连翘笑着说道,“好啦你快些去找师傅禀报吧,禀报完了你也好早点休息,要真想聊聊等出来再聊也不迟。”
宋芙蕖嗯了一声从怀里拿出她此番往南边去带回来的信件双手呈上:“长老,这是仙鹤派掌门回的信。”
目不转睛盯着丹炉的绿衣女子抬起手又放了下去,她回头向宋芙蕖走来的时候并没有接信的打算,她抬手拍了拍宋芙蕖的肩膀说道:“各派掌门之间的事情就让各派掌门自行解决,我就不越俎代庖多掺一脚了。”
“好。”
宋芙蕖最受长辈喜欢的优点就是,她很多时候不会问为什么,于是这会儿她把信放回怀中之后二话不说就回屋睡去了。
绿衣女子是箜楠派的二长老虞美人,宋芙蕖走后她走出屋子望着月亮连连叹气。
连翘面色担忧的问道:“师傅,您这是怎么了,是丹药出问题了吗。”
“丹炉,草药,火候,若是其中一样出了问题这丹就练不好了,连翘,你说是也不是?”
“是。”
连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虞美人既然不想说,她自然也不能多问。
3. 第三柄剑
“这琥珀酒后劲可真大。”
白绣球穿着一身白衣从地上抓着桌子边缘摇摇晃晃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而与此同时桌子另一侧躺着一袭黑衣的黑剑兰也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抓住桌子另一边。
两人昨天夜里为了比个谁酒量更好双双喝得烂醉,以至于喝到最后各自连回屋的力气都没有了,愣是一左一右双双像是烂泥一样瘫在地下躺了一晚。
“还不是你非要和我拼个输赢才喝得这么多。”黑剑兰骂道。
白绣球懊恼地瞪着另一边冒出头的黑剑兰说道:“什么叫我非要拼个输赢,是你不自量力非要和我比酒量。”
“你赢了吗?”黑剑兰凉凉道。
“你赢了吗?”白绣球恼怒的一巴掌拍在木桌上,那力道让木桌直接裂成了两半。
黑剑兰十分心痛地看着那木桌啧了一声:“你自己劈裂开的自己再做一张啊!”
白绣球刚要争辩门口就传来半月未见的大徒弟的声音:“白师傅,黑师傅,我已从仙鹤派越掌门手中拿到了回信。”
“来了。”白绣球拉开门就把爱徒拽进屋子里。
白绣球觉得什么礼数都是拘束人的狗屁,出门在外她尚且会装上一装,这会儿都是自己人她顶着一头蓬乱着头发与沾着酒渍的衣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宋芙蕖早就习惯了不修边幅的师傅自然不觉得衣衫不整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闻到这股子酒味就她实在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心想着幸好自己一早煮了醒酒汤,等过会儿她就去给师傅们把煮好的醒酒汤端来。
黑剑兰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摔裂开来的桌子面前。
“这么一大清早就到我们这儿来,想必昨晚就到了吧?怎的旅途劳顿今日也不多睡一会儿。”黑剑兰问道。
黑剑兰问这话是本是对奔波劳累回来徒弟的关心,谁知宋芙蕖是半点也听不出话外之音,她还颇显茫然的看向黑剑兰说道:“已经巳时怎么还不算睡得晚?”
白绣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黑剑兰瞪了她一眼不悦道:“你笑什么,你起得比我早了?”
她一把接过宋芙蕖手里的信不满道:“好了信我们收到了,一会儿有功夫去替你白师傅看看她的药田吧。”
“别!”白绣球惊恐道,“芙蕖你还是练剑去吧,或者去琼花那儿看看有什么需要采买的。”
宋芙蕖意识到自己并不被师傅信任,可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却也什么都没说出口,她垂着头双手抱拳响亮的说了句是。
宋芙蕖走后黑剑兰按着发痛的太阳穴无奈道:“这孩子还真是实心,她前段时间想东想西的我便支使她下山逛逛散散心,结果让她取信就回还当真是取信就回,怕要不是得给师妹们买伴手礼大抵昨儿个白天就回来了。”
“她不向来这性子。”白绣球边梳头发边叹气道,“她和连翘虽是派内年纪最大的弟子,但一个太直一个太柔,都不是做掌门的料子,虽说芙蕖让慕凌天那老头都破例教她剑,如今学得也算有模有样,但我箜楠派掌门可不是剑使得好就能做的。”
“况且芙蕖在医理上的资质——”黑剑兰欲言又止。
白绣球无奈道:“是啊,箜楠以用药出名,内功心法大多是以柔克刚,她这一招一式可没半点箜楠派的特色,草药更是连后山那些都认不全,你叫我怎么放心把掌门之位交给她?你再看她的暴脾气,比我们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脑子一根筋不会转弯,掌门之位我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也只有琼花,虽说琼丫头才十四岁可又懂事又有天赋做人又圆滑,舍她其谁。”
黑剑兰笑着摇了摇头,掌门之位接下来归属于谁这事她们前些日子就和虞美人一起讨论过,她们都认为连翘和芙蕖的性子都不适合做掌门。
这连翘呢,温温柔柔的总是对任何人都狠不下心,而且她所有心思都在青凤派大弟子秦羽身上,怕是早晚要与秦羽成亲离开箜楠的,如何能做一派掌门呢。
宋芙蕖呢,练武倒是刻苦用功,但为人最不喜欢条条框框被束缚,虽然箜楠派没什么规矩但身为掌门有许多事不可为的,她的性子倒是更适合行侠仗义仗剑走天涯。
倒不如找个几乎让连翘和芙蕖一起离开来得妙,这箜楠派的担子琼花也担得起。
芙蕖这会儿急匆匆从厨房端了醒酒汤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两位师傅又在讨论自己‘欠佳’的资质。
刚才就被师傅觉着连浇花都做不好的芙蕖心底涌出一股子委屈,虽她确实不喜欢医理,但身为箜楠的弟子连草药都识不全芙蕖自个儿也觉得丢人,可她在念书上总没什么天赋,通常是看一会儿书就沉沉睡去,好不容易背出来的东西要不了两天就忘得干净。
但不想让师傅们担心的宋芙蕖终归什么也没说,她捏紧了碗打算敲门而入的时候又听到两位师傅吵了起来。
“我看啊,没事就让她到青凤派多去去吧,慕老头喜欢她秦羽和她关系也好,等连翘和秦羽成婚后,她俩在青凤也算有个伴。”白绣球说道。
黑剑兰没好气的说道:“去什么青凤派,青凤剑术花里胡哨的有什么好学的?倒不如和我们年轻时候一样游历江湖来得妙呢,又能练练武功,又能学学道理,还能帮帮老百姓。”
“你懂个屁,游历江湖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欺负了去,她那三板斧我终归放心不下。”
“慕老头迂腐至极,又能学到什么?”
两位师傅愈吵愈烈,端着醒酒汤的宋芙蕖红着眼睛扭头就走,她有些恨恨地想着却又没法恨谁,谁不知道三师妹天资聪颖,派里所有长辈都夸她是百年来最聪慧的弟子,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三师妹好,天知道她有多羡慕三师妹背书时候过目不忘的模样。
可她已经很努力了啊,为什么掌门和大长老还是觉得她不行。
她根本不在意什么劳什子掌门之位,她只是希望两位师傅单纯的夸夸她,为什么就这么难呢?她们就连她能独自行走江湖都不相信,这会儿居然想着要赶她走!
她就是背不来书,就是只知道打打杀杀,那又怎么样呢。
芙蕖脑袋一热冲回屋子就打包起了行李,她提起笔刷刷在纸张上写下‘徒儿去游历江湖了,勿念。’,随后她把那纸用醒酒汤压在桌上提剑纵身一跃又跳进了层云之中。
白绣球和黑剑兰发现芙蕖离家出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她们端起她桌上的两碗汤一闻就知道是醒酒汤的味道。
“坏了,她是不是听到我们早上说的话了。”白绣球暗叫不好。
“这实心眼的丫头定是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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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剑兰喃喃道。
“那现在怎么办。”白绣球一脸惆怅的望着那云层之下,“要不我们去找她吧,早上那话给听见了生气也很正常。”
黑剑兰脑子里闪过很多化解这问题的办法,但最后她却摇摇头用了对宋芙蕖来说最为不友好的一种,她皱着眉头看向那层层叠叠的白云说道:“让她去吧,最近江湖也不会安生,借此机会让她去闯荡一下也不是坏事。”
“我还是给慕老头写封信吧,芙蕖和秦羽关系好,她这脑袋瓜子里向来想不明白事情,我猜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定会去找秦羽商量。”白绣球无奈道,“芙蕖孩子可真是被我们宠坏了。”
“你也知道把她宠坏了啊。”
“我知道什么知道,每年过年嚷着给她缝冬衣的不知道是谁,今年的缝了吗?”白绣球呵呵道。
黑剑兰咳咳两声眼神闪躲:“做了一半,等她过年回来的时候再给她也来得及。跑题了跑题了!反正我认为借此机会让她闯荡一下还是不错的,至少大侠并非武功盖世就能做的道理,我们说得再多她也未必懂。”
“是这个道理,但我多少还有些担心。”
“怎的,你还真觉得她武学天赋差?”
“少断章取义啊。”
白绣球想到宋芙蕖那性子就觉得她早晚有一天被人揍了也不奇怪。
不知何时来的虞美人在二人身后笑道:“打不过就回来,我们还能不护着她不成?箜楠派永远是她的家。”
黑剑兰回头看向虞美人说道:“那倒是。”
“所以你的意思还是不信任岳悠悠,让我们防着她点?”白绣球说话也不爱拐弯,这点宋芙蕖到完全是随了她。
虞美人习惯了她的直白这会儿也不显得惊讶。
她看向黑剑兰的表情就知道,以她的聪慧定是猜到了昨夜芙蕖是先去找的她,而她并没有选择拆信。
于是虞美人点头温声道:“四大派都不是什么好狗,她们的死活哪有姐妹们平安重要。”
“你居然也会骂人。”白绣球惊讶道。
“没个正经。”黑剑兰推开白绣球双手环胸在虞美人面前站定,她的头发和衣衫还是乱糟糟的,面容憔悴眼眶泛红,但她挺直脊背的时候表情无比的坚定。
“中原若是有难我们总归不能不管。”
虞美人目光闪了闪,她看向白绣球问道:“掌门,你呢。”
白绣球双手放在脑后笑眯眯的模样依旧没个正经:“老黑说的没错,若真是我们料想之中与辉曜有关的事情,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白绣球说到这儿的时候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小虞,在我拆信前你要走还来得及。”
黑剑兰沉声道:“带上连翘,远遁江湖也不错。”
“不,我不走,既掌门与黑长老决心参与此事,我这个长老会与你们共进退,至于连翘,那孩子看似温婉,实则内心坚韧的很,这会儿叫她逃跑她是头一个不乐意的。”虞美人坚定道。
“拆信吧。”
黑剑兰拿出信件当着两人的面打了开来,那信上的字不多,但字字句句都让三人胆颤心惊。
“让连翘去青凤派送信,暂住青凤派,短期内都不要回来。”白绣球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4. 第四柄剑
宋芙蕖从山上跳下来的瞬间就后悔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这人向来只看身前不顾身后,走都走了不干一番‘大事业’出来,她可没脸再回山上。
但想到白绣球和黑剑兰可能因为她出走而担心,她下山的步子又变得慢了起来,用轻功跳到半山腰她干脆脚踩栈道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可走到一半她又觉生灭了自己想回头‘报平安’的打算,分明是师傅们看不起自己,她还担心她们会不会担心做什么。
但——从小她们对自己的好都不是假的,再过数月就要入冬了,黑长老定已经再给她缝冬衣了,到时候冬衣没人穿岂不是浪费。
她顿住脚步望着已经看不清的箜楠派呆呆站了好久,最后她咬咬牙直接跪在地上对着山顶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的时候她感觉脑袋都在嗡嗡作响,随后头也不回的又用脚尖点着岩壁往下飞去。
“老娘一定要做盖世女侠,定要让师傅们提起我的名字就会笑得像个傻子似得!”
任谁日后说出箜楠就会想到宋芙蕖,想起宋芙蕖就会想到她是箜楠弟子,就要世人听到她的名字无一不——吓得屁滚尿流。
但在那之前先去青凤派找秦羽出出主意吧,虽说江湖中消息最为灵通的仙鹤派,可在仙鹤没有熟人的宋芙蕖并不想往那儿去,倒不如去西北方向找她的好兄弟秦羽。
宋芙蕖坚信她和秦羽是‘过命’的交情,所以秦羽一定能给她出主意的。
宋芙蕖举着拳头挥了挥,她望了眼远处的秦河城直接选择从城外绕出去走长乐镇去青凤派,要不然进了城遇见云霓姐姐被劝上几句指不定还要吵架,她最喜欢云霓姐姐了,所以她才不想和云霓姐姐吵架呢。
至于改——是绝不能可能改的!
宋芙蕖脚程极快,她这人向来不走寻常路,放着官道不走足尖轻点横飞上树踩着树枝走了条她认为最短的路。
高处视野开阔也不会被障碍阻拦,只是她才走几百米就远远望见前方官道之上有人打劫两个老人,她宋女侠哪路见不平哪能不管不顾。
她跳下树摩拳擦掌正欲好好干一番事业的时候抬头对上了一双茫然的双眼,那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这会儿看着他的脸还有些稚嫩的味道,但长开之后这眉眼定能迷死不姑娘,但被迷死的姑娘之中一定不包括站在他眼前的宋芙蕖。
这少年就是从秦河城追出来的林青竹,林青竹要上京赶考,而走官道去京城最近的路就是从秦河城外往长乐镇走,这官道弯弯绕绕的让他走了不少回头路,但武功不好的他又不能够在树林之中穿梭自如,他昨夜走到天黑还没见到村庄只能靠着官道边上的树干睡了一宿。
今天起来又忙着赶路,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遇见打劫村民的劫匪,他吓得立刻躲到树后背贴着树一动不敢动,而当宋芙蕖从天上跳下来的时候他更是惊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呼出声。
宋芙蕖反应极快的捂住他的嘴瞪着他说道:“闭嘴。”
他边抖边点头,他愈发用力的抱紧手里的包裹试图无视按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那手带着些男人才会有的粗糙老茧,林青竹觉得这手可一点不像是姑娘家的手。
她的身上也没半点姑娘有的脂粉味道,她闻起来淡淡的就像是白水一样没有味道。
宋芙蕖放开他的时候他涨红着脸也不忘压低声音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
“哪样?”宋芙蕖二话不说拔剑抵在林青竹的脖子上恶狠狠道,“松开你不是让你讲屁话的,不懂?”
林青竹连连点头,宋芙蕖这才收起剑拽着他的手臂说道:“一会儿我冲出去做了那几个山匪,你带着那两个老人从树林往长乐镇走,懂?”
“我?”林青竹指着自己惊讶道。
宋芙蕖翻了个白眼不耐道:“不然呢?你一个有手有脚的人年轻人还想丢下两个老人跑路,你良心不痛啊。”
林青竹还想再辩解一下自己不会武功,但宋芙蕖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用上轻功一跃而出剑尖直指盗匪胸口,谁知那几个盗匪也是外强中干的,看到剑尖的瞬间立马吓得尿了裤子。
“废物。”本想着能斗上一番的宋芙蕖瞬间没了心情,她没有恃强凌弱的癖好,对于没有斗志的山匪她也不是非杀不可的。
她抬腿两脚踹在两个山匪的胸口,那两个山匪直直被踹飞出去十来米。
在边上犹犹豫豫到底应不应该救人的林青竹总算松了口气,见到两个老人不会再有事之后他想也不想拔腿就往官道另一侧的树林里冲了进去。
宋芙蕖远远瞥了一眼林青竹逃跑的背影不屑道:“怂货。”
她背对着老人指着那两个屁滚尿流往前爬的山匪怒道:“以后还敢不敢打劫了?”
“不敢了不敢了,女侠饶命啊!”
“那还不滚?”
那两个山匪手脚并用爬的飞快,但在爬远之后他俩同时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宋芙蕖。
此时的宋芙蕖正忙着扶起两位已经吓呆的老人,那是一对年迈的夫妇,他们从秦河城来去长乐镇投奔自己的儿子,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自己要命丧于此的两位老人甚至想要磕头致谢。
“别别别,您俩这么大年纪给我磕头,我怕不是要折寿。”宋芙蕖连忙把两个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夫妻对视一眼改做双手作揖,老奶奶握着宋芙蕖的手问道:“女侠,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和老伴。”
宋芙蕖空着的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叫宋芙蕖,爷爷奶奶这群山匪也不知会不会再打击报复你们,我也正好要去长乐镇,顺道送你们一起去吧。”
急性子的宋芙蕖也不嫌老人走得慢,她带着两个老人慢慢吞吞进城的时候天都黑了,她拒绝了老人请她去儿子家里住的邀请,转而自己在长乐镇里晃晃悠悠寻找客栈。
由着她经常去青凤派的缘故,这箜楠和青凤中间就是长乐镇,她路过长乐镇的次数实在算不上少,但平日里她性子急,一个人脚程快通常白天出发正午就能穿过长乐镇,所以这还是她头一回在夜里留宿长乐镇。
她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客栈要了点吃食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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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里吃,长乐镇不是游人多的镇子,现在也并非游客多的季节,即便是不错的客栈里也安静得很。
她迈着步子上楼就看见那孙汉和老金坐在大堂里用餐,宋芙蕖喃喃着晦气,趁他们没发现赶紧躲进自己屋里。
倒不是她怕了孙汉,只是她更不想应付那个让她觉得有病的老金,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憋死她了都。
赶了一天路有些疲惫的宋芙蕖一沾床很快就沉沉睡去,梦里她梦见自己当真成了盖世女侠,人们一见到她就要喊上一句‘芙蕖女侠人见人爱’‘芙蕖女侠天下无双’。
但不知何故人见人夸吹嘘她的梦境突然转变成了,她被绑在架子上用火翻来覆去的烤着她喊汗流浃背喊着热死了,于是宋女侠变成了烧鸡侠,人见人喊真香。
“热死了。”
满头大汗的宋芙蕖终于是被热醒了,她睁开眼目瞪口呆的看着漫天火光,她掐了一下脸颊喃喃道:“难不成还在梦里?痛痛痛,妈的,这什么晦气日子,住个店都能来个火灾。”
她也顾不上盘缠了,拿起唯一对她来说重要的宝剑一脚踹开窗户跳到客栈院子中央,她环顾了一圈客栈里似乎并没什么求救的声音,而门外倒是听到了店小二在那儿喊快点灭火,想来是店家已经逃了出去。
她正打算踩着还没被烧透的屋子从顶上逃跑的时候她听到了西边屋子里微弱的求救声,那儿的火烧的最大,火光漫天之中宋芙蕖甚至还看到了那边屋子的地下还有一个翻倒的油桶。
她啧了一声用剑劈开大火试图从西边的屋子里把人救出来,但火实在是太大了她被浓烟呛得眼泪直流,她撕掉自己衣角的布料从院子中的井里拉了桶水上来打湿布料蒙在鼻前,随后边用剑劈开烈火边曲着身子攀着墙壁扒拉着窗户跳了上去。
但现在的窗框哪里是能随意用手扒拉的,她被烫掉了一层皮痛的嘶了一声愣是抓着滚烫的窗框没有放开。
宋芙蕖探出一个头只见呼救的人脸都被已经熏黑了有气无力的倒在窗前,宋芙蕖也不指望这人能够自己站起来跑路了,要是他能行的话想必刚才跳也从窗子跳出去了。
她强忍着烧痛感一手伸进火焰拽着那少年手臂,另一只手发力往上一跃直飞到屋顶站定,她呼了一口稍显新鲜的空气再接再厉又是连着六跳跳出了客栈。
从这条路出去是客栈后面的巷子,宋芙蕖把少年放在地上双手按在他的后背给他输送内力。
“这也忒瘦了。”宋芙蕖的双手按在那薄背之上的时候忍不住感叹道,“像是练过的,但身子怎么虚成这样,难怪刚才会晕过去。”
所幸他吸入的浓烟并不算多,内力输入身体之后他肺里头的浊气也渐渐被排出体外,虽然他看黑炭一样的脸色并看不出什么红润不红润的,但从他呕出一口浊气之后睁开的双眼中宋芙蕖不难看出他已经没事了。
宋芙蕖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结果他被吓得往后一倒,他单手支着地面才让自己没有摔倒。
“是你!”
宋芙蕖愣是从黑炭脸上看出了震撼的情绪。
5. 第五柄剑
恍惚之中林青竹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佛祖,金光闪闪的慈祥模样,他差点就抓住佛祖的手了却被仙女一剑给劈开了。
啊,佛祖不见了!
劈开光晕的仙女穿着一身比火光还要浓烈的大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仙女的脸有点儿黑,黑着脸的仙女二话不说把他往外拽,她拽着他的手劲也有点儿大。
他疼的骨头咔咔作响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仙女是要带他上天吗?
他总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活着的时候是没法飞升的,死后了之后自然也不配上天,他就该在地里烂死。
人死了也算一了百了。
可他——可他不想死啊,他不想做母亲口中那种干啥也不行逃跑第一名的废物,也不想做父亲口中那样终其一生一事无成的人。
他还没证明自己是有一技之长的,还没证明习武并非唯一的出路——
感受到内力源源不断从背后输入的时候林青竹那飘忽的意识也逐渐清明,他呕出一口浊气双手支撑在地面颤颤巍巍的回过头刚想感谢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不就是早上那非要拉着他剿匪的那位女侠吗。
“是你!”
她不会现在还要他拖着这幅身子去灭火吧,他一脸惊恐的后退了几步。
宋芙蕖一脸茫然的看着他问道:“我们认识?”
“你你你——”
宋芙蕖握住他指着她的手指往边上一推不耐烦道:“习武之人身子骨弱成你这样也是没谁了,但凡你学着点怎么用内力护住心脉,也不至于被白白困死在那儿。”
“你懂什么!”林青竹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他瞪圆了那双像是猫一样的双眸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咪,“像你这样天赋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懂我们这种普通人的,你知道我要花多少倍的努力才能堪堪学会——”
林青竹深深吸进一口气,但因客栈的浓烟这早就飘到了这条巷子里来他又被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眼泪一边往下掉他还一边用手搓脸,这下好了,那张炭脸变得更加惨不忍睹起来。
宋芙蕖拽着他的衣领抬掌拍在他的后背又给他输送起了内力,但林青竹甩开他的手毫不领情,他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就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哦,原来是你啊。”宋芙蕖这才发觉眼前的少年竟是早上见过的书生,于是她看着林青竹的表情更为嫌弃起来,“救你出来的时候我要还想着男女亲不亲的,不如直接看你去死好啦。”
“晦气,有时候真觉得做魔教的人更快活,做什么盖世大侠?真想把你这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书生丢进火里。”宋芙蕖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
换做孙汉那样的她早就拔剑开干了,但是想到这书生这身板以及那毫无斗志的废物模样,她连拔剑的欲望都没有。
“你这姑娘家家的怎么一天到晚嘴里净是些脏话。”被林青竹泪水抹白的脸颊里透出愠怒的红色。
他气急败坏的说道:“姑娘家就该在家里学女则女戒女训女德,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为何没有男则男戒男训男德?”
“这这这——”
“晦气晦气晦气!”宋芙蕖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你这简直是歪理连篇,自古哪有男则男戒男训男德,大丈夫顶天立地,哪里要得这种东西约束!”
“你读的什么书啊?读的孔子钻子吧,一天天满脑子大丈夫小女子的,我看你才是歪理连篇。”宋芙蕖用剑鞘戳着林青竹的胸口直接把他按到了墙上。
“这世上哪有什么叫钻子的学者,你这不学无术目不识丁的女人!孔老先生乃是万世师表,三纲五常本就是正道,女人抛头露面就是丢人现眼!”
“你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垃圾玩意。”宋芙蕖火了她一松剑鞘抬膝一顶就把剑顶了出来,她拔剑指着林青竹骂道,“难怪山上的姐妹们都不愿意嫁人,原来男人都是你这种喜欢以控制女人为乐的垃圾。”
“什么叫喜欢控制女人为乐?不守妇道就是不成体统,女人不知道守妇道只想着自己就是自私!夫为妻纲,这是天理!”
宋芙蕖冷笑一声直接把林青竹踹在了墙上,她眯着眼睛怒道,
“天理个屁!说什么女子没才就是好的,那还不是男人太垃圾比不过女子为了给自己找面子才说得这些,男人要是真厉害到顶天立地,那普通女人有才不也显得无才?况且真看不起女人不娶老婆不就好了,又要面子又要女人,只能想出夫为妻纲这样的垃圾言论约束女人,人就是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男人女人为何非要要求不一?”
“有人要为农人正名,说农人也是人,那怎么没人管管女人?女人的地位我看比农人还不如呢,至少没非指着农人说要守三纲五常。”
“我听说过太多一辈子立誓不碰男人的女人,她们都做到了,但是从没听过哪个男的离了女人能活的,要死要活攒钱买老婆,女人是物件吗?何况是你们男人离了女人不能活才非要搞个劳什子女则女戒女训女德来告诉女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我看都是狗屁,老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男人搞几个女人玩玩还能彰显自己有权有势,反之就是不要脸皮浸猪笼,凭什么!”
宋芙蕖噼里啪啦的像是炮仗一样说了一连串的话,林青竹被她说的目瞪口呆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可怕的是他居然打心底觉得宋芙蕖说的有道理。
他梗着脖子红着脸最后竟然只能说出:“胡说八道!”
宋芙蕖觉得自己真是激动过头了,她把剑收回剑鞘之中,她平静内息让内力重新平稳的在身体之中运转,要是因为和一个满脑子迂腐思想的酸儒文人吵了一架而走火入魔,那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懒得理你!”宋芙蕖提剑就要走。
这巷子另一边是个死胡同,没法子的林青竹只能梗着脖子跟在宋芙蕖身后,但还没走出巷子他就见到巷子外飞快走过的孙汉和老金等人。
“是他们。”宋芙蕖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
“你,你和他们很熟?”林青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宋芙蕖没好气的瞪着他说道:“关你屁事。”
宋芙蕖本还想再骂几句,但看见林青竹浑身颤抖着眼眶又红了的模样她用剑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喂,你怎么了?”
“不关你事!”林青竹下意识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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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芙蕖吐了口气扭头就走,但反应过来的林青竹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哀求道:“别走!”
“哟,这会儿不男女授受不亲了?”她看着他拉她衣摆的手嘲讽道。
这会儿林青竹压根没有和她开玩笑的心思,他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浑身上下唯一一锭金子举到宋芙蕖面前说道:“女侠留步!他,他们要杀我!求您救我。”
“你该的。”宋芙蕖面无表情说道。
她虽嘴上不饶人,但还是扭过身子正眼看着林青竹示意他说下去,她虽嫉恶如仇,但要她见死不救她还是做不到的。
何况还是一个只是嘴臭却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书生。
“我,我母亲是弱水阁的水霖蓉。”
早就听过水霖蓉水女侠名号的宋芙蕖震撼的睁大了双眼:“你满嘴都是一些脑子被驴碾过才能说出来的话,你娘居然还让你活到今日?”
水霖蓉的坏脾气可以说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
而水霖蓉和箜楠派关系奇好,其实江湖上的女侠和箜楠派的关系都挺好的,毕竟没有哪个行走江湖的侠女会喜欢什么劳什子女德,而箜楠派又是最厌恶女德的门派。
水霖蓉是弱水派的长老,她生来不喜欢被约束,她嫁给的林岚自然是赞成她婚后也到处行侠仗义的,反倒是林岚自个儿在家里管家,不过他本人对此并没有任何意见,他本就是弱水派司账,据他所言婚前婚后也没什么差别。
怎的这两人会生出这么一个孽障来,听到林青竹身世的宋芙蕖干脆扭过身子整个人面对着林青竹,就凭她父母是水霖蓉与林岚这事她也要管到底了。
从小被母亲没少揍的林青竹想要反驳一些什么,但是碍于他想着接下来去弱水派的路还得靠着宋芙蕖,于是他把所有宋芙蕖不爱听的话都憋了回去。
“我和母亲相处不多。”他闷闷道。
宋芙蕖哦了一声,无父无母的她并不能共情林青竹的感受。
但好心肠的宋女侠还是拍了拍林青竹的肩膀道:“对了,那金什么的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关于为什么那老金要追杀他这个问题林青竹也想过,秦河城的时候他还没发现端倪,但到了长乐镇这一晚他们突然就冲到客栈对他动了手。
二话不说抢走他的信物,之后就放火烧了客栈。
“他们的目的也许不是为了我的命,但大抵还是不想让我活着的。”林青竹有些犹豫的说出自己的推测。
“有什么区别吗?算了你别和我说了,反正我也听不懂,总之我把你送去弱水阁就是。”
宋芙蕖觉得弱水阁和那望月楼和辉曜教的恩怨与她无关,她会救人纯粹因为他爹娘人不错,知道太多并非好事。
在老金和孙汉消失在视野之后宋芙蕖想起什么似得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林青竹。”林青竹小声道。
“林、青、竹,我记住了,我叫芙蕖。”宋芙蕖看着林青竹那古板的样子又补充道,“宋芙蕖。”
林青竹低头看见红衣女侠衣角缺了一块的布料,想来也是为了救他才会破掉的衣服,他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6. 第六柄剑
天还没亮宋芙蕖就带着林青竹出了长乐镇,林青竹虽习过武,但他的武功可以算是半桶水都不到的水平,轻功能离地半寸就算谢天谢地了。
宋芙蕖没法把水霖蓉的儿子丢下,为了加快赶路她只能拽着林青竹的衣领往前飞,虽林青竹不乐意但在宋芙蕖的瞪视下只得蔫蔫地闭了嘴。
出了长乐镇宋芙蕖直接把林青竹扔到小溪面前毫不留情地丢下两个字:“洗脸。”
宋芙蕖说完之后自己也走到小溪前,她洗脸的动作极为简单粗暴,蹲在水前疯狂往脸上拍水,随后直接用衣摆胡乱把脸上的水渍抹干净便也算得上洗过脸了。
“粗鄙。”林青竹嘟囔着。
林青竹垂头看向河面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都黑成炭了,他连忙掬起水一点点往脸上拍,花了好久功夫才把脸完全洗干净。
他看着自己浑身上下残破的衣物一股委屈的感觉又油然而生,从小到大爹都对他百依百顺,要是看到他这副模样定会心痛的。
至于娘——肯定又要指着鼻子骂他废物了。
“你这浑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就是你的脸,还好没破相,身上也没什么大伤。”宋芙蕖看向林青竹变得白净的脸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随后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林青竹被宋芙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林青竹听着她的话又觉得有些气恼,什么叫做他浑身上下唯一的优点便是脸。
他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并算不上好,他懊恼地说道:“哪有姑娘家这么看人的。”
宋芙蕖啊了一声一脸奇怪的看着他反问道:“那我倒是要问问林公子了,我应该用什么样的眼光检查你有没有受伤才会让你不觉得冒犯。”
林青竹说不出话来了,他垂着头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子道:“还是京城的姑娘好。”
“那你去找京城的姑娘送你回家啊。”宋芙蕖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为什么总喜欢给看到姑娘就要把人家分个三六九等,你喜欢的就是好的,你不喜欢的就一文不值,姑娘又不是货物!”
林青竹刚想反驳宋芙蕖就蔫蔫地说道:“我和你争论什么,我又不要和你交朋友。”
“我,我也不想和你交朋友!”林青竹恼怒道。
“那可太好了。”宋芙蕖咧嘴一笑转身就走。
林青竹看着这荒郊野外汗毛都竖起来了,前有狼后虎,还有不知道在哪里的比虎狼更可怕的老金和孙汉。
“女侠,等我!”他毫不犹豫的就跟着宋芙蕖跑了起来。
她脚程快,林青竹就算用跑的也很难跟上他,刚开始还好,走了一段他累得气喘吁吁想歇一会可没多久宋芙蕖就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看着这荒郊野外的他惊恐的左看右看连忙又迈开了步子:“女,女侠你走慢点啊!”
鬼知道老金和孙汉又会从哪里冒出来,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
“那你就不能走快点吗。”走的老远的宋芙蕖有些不耐烦的回过头喊道。
她喊的声音之大惊的树林里的飞鸟都嘎嘎往天上飞去,林青竹边喊便小跑着追上宋芙蕖:“你你你小点儿声啊!万一给老金他们听到了怎么办。”
“不会。”停下步子的宋芙蕖面无表情的说道。
“为什么?”撞上宋芙蕖脊背的林青竹有些疑惑的问道。
宋芙蕖指着天上说道:“你猜我要是不带着你自己从天上走这会儿已经到哪儿了?”
林青竹一噎心想也是,不管老金和孙汉有什么目的,这会儿慢慢吞吞前行总归不是明智之举。
孙汉隶属望月楼,望月楼也是中原五大门派之一,可如今望月楼的人却和辉曜联手抢走弱水派长老儿子的信物——他总归觉得这背后还有更多不可言说的秘密。
中原五大派向来不屑与辉曜教结交,中原武林中人见到辉曜的人大多以‘魔教’相称,望月楼身为五大派之一怎会明目张胆与魔教交好呢?
不对,不是明目张胆。
孙汉从未说过自己来自望月楼,不过是因为他看出孙汉的‘猛虎下山’为望月楼的招式才以此推断出孙汉的身份,在孙汉被宋芙蕖气到之前他都尽可能克制着不用望月的招式。
为了什么?自然是隐藏身份。
想到这里的林青竹感觉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若是因他之故导致弱水派被歹人入侵,那他可真真就成千古罪人了。
虽然他想要考取功名利禄远离这粗鄙不堪的江湖,但——但——弱水派终归是他的家啊。
于是他虽腿脚已经酸软无力但是强迫自己尽可能走快一些,最后还是宋芙蕖看出他体力不支愣把他按在树干上让他休息下来。
“休息一炷香再走。”宋芙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把林青竹按在地上说道,“你要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就是在给我添麻烦,所以不要逞强。”
“我才没有。”林青竹别开脸不看宋芙蕖,但还是乖乖地坐在了原地。
宋芙蕖哼了一声直接用轻功跳跃到了附近最高那棵树的树顶之上,林青竹看着宋芙蕖的轻功眼神之中满是羡慕。
这便是箜楠派独有的轻功‘行云’,取的是一个不可捉摸雁过无痕之意,而宋芙蕖的轻功完全担得起行云流水的意境,想必是以飘逸著称的仙鹤派弟子见着也得夸一句宋芙蕖飘然若仙呢。
他虽未见过箜楠派其他弟子,但他断定宋芙蕖的轻功上的造诣早就登峰造极,他又开始嫉妒起宋芙蕖的天赋来了,她顶多比他大一岁的模样,剑用的那么好,轻功也那么好。
而他——
哼,他不会是因为根本没有练,才不是因为没有天赋,他要的是封王拜侯,可不是做什么江湖武人。
他捡起脚边的树枝往宋芙蕖的爬上去的方向丢去,也不知宋芙蕖干嘛去的林青竹手扶着树站了起来,他边手握拳头捶着腿边颤巍巍的绕着树慢吞吞的转圈。
就在他转到第五圈的时候他听到有人轻功落地脚踩落叶的声响,他下意识觉得是宋芙蕖,但脑子里飞快闪过的念头又告诉他这绝不是宋芙蕖。
宋芙蕖的轻功轻得要命,又怎么会发出这样沉重的声响?
他颤颤巍巍的抱着树不敢回头,生怕回过头就见到老金那张笑面虎一样的可怖脸蛋,他脑袋飞快得转起来就觉得自己请宋芙蕖保护自己的行为实在是愚蠢万分。
宋芙蕖打不过老金也打不过孙汉,真遇上了还能怎着?他把宋芙蕖推出去自己跑掉吗,他虽贪生怕死但,但也不是个会把姑娘推出去自己跑掉的混蛋。
“这小子该不会尿裤子了吧?书生就是没用。”
林青竹颤颤巍巍的回头见到一张比孙汉还要狰狞的脸,而这张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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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不就是昨日宋芙蕖打的两个山匪之一!
山匪寻仇,他这是多倒霉催的啊。
“老四,你确定是这家伙吗,你和老六被这家伙打的尿裤子?不可能吧。”
“二哥你别放屁,这怂包可是吓得屁滚尿流了,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小妮子才厉害,那剑法用的可是嗖嗖嗖,嗖嗖嗖,反正特厉害!”老四拿起一根树枝比划着的时候激动无比。
老二呵了一声没好气道:“我看就是你们两个太废物了,都听到这两小鬼在附近了还要老子出面帮你们报仇。”
壮汉老二直接提起林青竹的衣领子丢在肩膀上,林青竹挣扎着想要大喊却直接被老二那味道极重的手汗给薰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二哥,为了这小子你就用上蒙汗药了?”老四惊讶道。
老二啊了一声看着自己手掌疑惑道:“没有啊。”
两个山匪你一言我一语的驮着林青竹往山寨里走去,等宋芙蕖回来的时候早就什么也不剩了,为了看看附近走哪里去弱水派更近她在一炷香的跑得老远,自然听不见山匪来抓林青竹的动静。
宋芙蕖蹲下身看着落叶被拨开露出泥土被踏过的痕迹直觉要糟。
以林青竹的体重根本就留不下这样深的鞋印子,何况看从鞋印子的大小看来至少来了两个陌生壮汉,那就不太可能是孙汉和老金了,老金的脚并没有这么大,而且以老金的功力基本不会留下这么深的脚印。
宋芙蕖干脆拔出剑顺着鞋印追去,走到没有鞋印的地方她又跳到树上为了看到更远,这不,在北面她看发现一座匪寨。
“不会这么巧吧。”宋芙蕖脸色一黑,“爷爷的,老娘想着给那几个山匪改过自新的机会居然还带报仇的,也不知弱鸡书生这会儿怎么样了。”
“管他呢,杀进去再说。”
完全不会转弯的宋芙蕖直接飞到匪寨入口,她抽出宝剑用一招飞花从两个守门人中间穿过,然后岔开双腿一字马落地,剑举过头顶一招回雪剑从左到右劈开山匪的腹部。
死没死不知道,但想来是没法行动了。
听到动静的出来的老六指着宋芙蕖的鼻子骂道:“老大,就是这个死丫头打的我和老四!好啊,老四刚把男的抓回来这女的就自己送上门了。”
被称作老大的男人拿起斧头露出猥琐的笑容:“倒是个合我口味的姑娘,正巧我已经玩腻上次从官道上抓来那个哭哭啼啼的大小姐了。”
“老大玩完了再给兄弟们玩玩呗,正好让她那小情郎看着,刺激。”
宋芙蕖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在瞬间短成两截,她冷笑着说道:“想玩玩是吧,让你们的兄弟一起来陪老娘玩玩啊!”
被老四用水泼醒的林青竹正好在此时睁眼,他看着宋芙蕖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被五个比她壮三四倍的男人围在中间。
可她双眸中却并未露出任何惧色,林青竹脑子里登时生出一个念头,她压根不是对自己的武功自信,而是——而是无论面对怎样的强敌她都会像是这样一往无前。
就像她对着那个明知打不过却还是义无反顾拔剑相向的孙汉一模一样。
兴许,这就是娘说的‘侠’。
他好像有一点点理解为什么娘说,只要进过江湖就再没可能去做什么深闺大小姐,着实是无趣得很啊。
7. 第七柄剑
宋芙蕖的架势是真真让人觉得她能以一敌六,于是老四急了,他把捆好的林青竹丢到一边恶狠狠警告道:“给我老实点。”
随后老四拿起长矛直冲入战局:“奶奶的,今天我们六个还不能给你个小丫头片子一点颜色看看?”
宋芙蕖挑挑眉哦了一声踩着他递来的长矛步履轻盈而上,在他惊愕的目光之下宋芙蕖单脚踩矛杆,抬腿对着老四的脸就是一脚,随后她踩着老四的头对着从背后攻来的老六一招回雪。
老六的武器是把菜刀,菜刀上面还有没洗干净的猪肉渣子,拿着还沾着菜叶子剪刀的老五有些不满的说道:“老六你这刀要是见了血,咱们晚上吃肉的时候不得着一股子人肉味道?”
老五嘲讽声刚落,老六还没开口,宋芙蕖的剑尖就落到了老六鼻头之上,老六两只眼睛在看着那抵着鼻子的剑尖竟变成了斗鸡眼,被剑尖指着的老六又一次吓得尿裤子了。
宋芙蕖啧啧两声剑锋一转转而刺向老六的腹部,老六发出一声惨叫,哭着又跪在地上喊起了女侠饶命。
原本还吹牛能砍伤宋芙蕖的老五也抖了起来,但他比老六胆子大点,他举着剪刀边叫边向宋芙蕖身上挥去。
“啊?”宋芙蕖有些茫然的看着那像猴子玩杂耍一样冲来的老五。
她挽了一个剑花一招飞花直接挑飞了老五手里的剪刀,随后剑擦着老五的手臂向上削掉了老五本就不多的头发,剑锋顺着头皮的另一边向下又回到老五胸前,宋芙蕖倒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收剑抬脚一气呵成,随后她站在老三背上看着那剩下三人勾了勾手指挑衅道,
“来啊。”
老大瞪着已经躺倒的老四老五老六啐了一口口水,他骂道:“没用的东西。”
习武之人的听力都不错,宋芙蕖在刚才打斗之中顺分辨了一下匪寨之中到底有多少人,她大致推测匪寨之中稍有些功夫的就只有眼前这六位,以及二十来个不足为据的普通匪众,除此之外她还听到那为首盗匪身后屋子里传来姑娘的哭声。
想来这姑娘就是盗匪所说的被强抢的姑娘了,在这全是男人的匪窝里也不知道那姑娘要遭遇——
爷爷的,她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屋子里素未谋面的姑娘救出来才行。
宋芙蕖脚踩老五瞪着眼前三个男人的表情愈发凌厉起来,提着斧头的老大微微弯腰恶狠狠的瞪着宋芙蕖说道:“我改主意了,娘们还是得温婉的好,哥几个也别客气,抓到活的就绑起来玩,弄死了也不是不能玩。”
宋芙蕖看着老大那张肥肉横陈的脸几欲想吐,一边同是男人的林青竹也觉着恶心到忍不住皱起眉头。
林青竹从小在弱水派长大,弱水派和漠北就隔着一条弱水河,那儿的人豪爽但却从不失风度,他那文质彬彬的爹更是连脏话都不会讲。
像是这样嘴脏的山匪——林青竹活了十五年还是头一回见着。
这帮畜生真是连人都算不上啊,林青竹想恶狠狠的瞪那些山匪,但又怕那些宋芙蕖被那些山匪打败之后他会被报复。
他总是这样畏畏缩缩贪生怕死,这会儿瞪都不敢瞪山匪的林青竹开始唾弃起自己来。
瞧瞧那宋芙蕖——
虽然她气势上不输人,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宋芙蕖身上的问题太多太多了,林青竹虽自己武学天赋不行,可他看人向来是有一套的。
从刚才的打斗中完全不难看出,宋芙蕖的招式熟练内功扎实,但是——她只管打,根本没有想过留存体力或是隐藏实力。
然,林青竹能发现的问题,盗匪没道理发现不了,特别是那个带头的老大,那浑厚的内功显然是个不容小觑的练家子,而那老大老二老三站在一起的模样甚至像是练了什么阵法一般。
以林青竹的学识根本辨认不出那阵法到底是什么,他娘是弱水派长老,而他借着他娘的身份了解不少五大派的招式与心法特色,但除却五大派之外的东西他向来知之甚少。
以前觉得反正他练不好功夫干脆什么都不知道算了,这会儿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无论他怎么聚精会神的观察那三个盗匪也无法看出什么端倪来,他不知道宋芙蕖认不认识三盗匪的阵法,但瞧着宋芙蕖和之前一样的打法,林青竹内心就两个字,完了。
宋芙蕖要么是根本没发现这三个盗匪用了阵法,要么就是想不出对策干脆不想了。
在观察一阵子之后林青竹俨然发现是后者,那阵法让宋芙蕖无论速度再快都无法碰到三个盗匪哪怕分毫,最后竟然还给那盗匪找到机会一斧头砍在宋芙蕖的肩上。
宋芙蕖倒下的瞬间林青竹大喊道:“宋女侠!”
然而宋芙蕖虽被山匪的力气劈的玩去乞丐,但她竟然愣是把已经弯曲一半的膝盖给止住了动作,她把剑插在地上抬起头一把抹掉脸颊上的血,恶狠狠的瞪着几个盗匪骂道:“垃圾。”
正当林青竹以为她还有后招的时候她直接脸向前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就连三个盗匪都被她这突然起来的晕倒给弄懵了。
老三踹了一脚宋芙蕖让她脸朝上,他收起斧头没好气的说道:“这娘们真晕了。”
老二俯下身用手指搭着宋芙蕖的脖子说道:“没死。”
“把她和小白脸一起绑起来晚上再处置,娘的,一肚子火。”老大径直朝着老大身后的屋子里冲走去,“老子先去泄泄火。”
“我一会来。”老二□□着拍了一把老大的肩膀说道,“大哥你还是把大小姐留下吧,寨里那么多兄弟呢,你不要给下面的人也好。”
“行。”老大说道。
老二和老三把肩膀还在流血的宋芙蕖和林青竹绑在一起丢进了柴房,那柴房又黑又冷,林青竹听着外面传来的女人的惨叫吓得直哆嗦。
那帮盗匪是人吗,这样对一个姑娘真是丧尽天良,他颤颤巍巍的用后背撞着和自己绑在一起的宋芙蕖低声道:“女侠快醒醒。”
他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摇了宋芙蕖多久,他们是下午被抓的,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宋芙蕖才幽幽转醒。
“吵死了。”宋芙蕖不耐烦的说道。
“宋女侠,你可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激动的林青竹眼睛都红了,他强行扭过脖子看着宋芙蕖的侧脸说道。
“你才死了呢!爹爹的,刚才山匪用的不知道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阵法,老娘根本碰不到他们。”宋芙蕖没好气地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声姑娘的惨叫,姑娘已经持续叫了一整个下午了,声音叫到现在嗓子都已经哑了还在喊,可见有多疼了。
“我得救她。”宋芙蕖挣扎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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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站起来,但失血过多的身子没有力气又直挺挺摔了回去。
林青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别人,不如想想我俩怎么逃跑吧。”
“林青竹。”
“什么?”
宋芙蕖觉得自己的怒气到达了一个顶峰,比起那些个山匪眼前的林青竹更让她生气,她怒气冲冲的骂道,
“我要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当时就不会来救你,我要是个见死不救的人现在丢下你自己跑掉根本不成问题,你猜我为什么还会和你一起被绑在这儿?”
“你难不成不知道那姑娘在遭遇什么?你知道了还为了保命想要袖手旁观,你日后是要下地狱的!”
林青竹不吱声了,他知道宋芙蕖说的句句在理,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红着眼睛有些委屈的说道:“我又不像是你武功那么好,我连最没用的山匪都打不过,更别提更厉害的老大老二老三了。”
“每每打不过就跑,那你这辈子都不会打得过任何人。”宋芙蕖凉凉的说道。
“打不过不跑难道去送死吗?”
“死有什么好怕的,谁不会死啊?”宋芙蕖梗着脖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她清脆的像是铃铛一样的声音一下一下敲进他的心底。
说话的功夫宋芙蕖已经用内力泵断了绳索,随后她拿出衣服里的伤药倒在肩膀的伤口上,已经挣脱捆绑的林青竹又听到了姑娘的惨叫。
姑娘惨叫一声比一声响,林青竹想要迈出柴房的步子被那惨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再之后他竟然一步也迈不开了,他也不确定自己迈不出去的步子是因为害怕盗匪,还是害怕像宋芙蕖说的他要是跑了日后定会下地狱。
又或者,是他稀薄的良心因为宋芙蕖终于增长了一些,死有什么好怕的,谁不会死啊。
他咬咬牙回过头按住宋芙蕖那没受伤的肩膀说道:“你先别急着出去。”
“为什么?”宋芙蕖不满的看着林青竹说道,“要跑你自己跑,我是不会跑的。”
“没要你跑,我只是不希望你白白送死,你真的想救出那姑娘,是不是?”林青竹问道。
“当然。”
“那我问你,各大门派弟子身上都会有召唤附近弟子的信号弹,你有吗?”
“我们箜楠没有这种玩意。”
就在林青竹脑子里疯狂想着其他办法的时候,宋芙蕖从兜里掏出一个极为精致的小炮仗问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像烟花一样,放了老远就能看到噼里啪啦的玩意。”
林青竹被宋芙蕖一噎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她问道:“你既然有为什么刚才不放,还一个人单枪匹马冲进这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匪寨。”
“我忘了。”宋芙蕖直白的说道,“而且没试试我哪知道自己打不过?”
林青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总之你要想救那姑娘,接下来就听我的。”
“我干嘛听你的,你又不会武功。”宋芙蕖有些不满的看着他。
“因为我有脑子,不会提着剑就冲进人群猛干。”林青竹面无表情的说道。
“谁没有脑子啊。”宋芙蕖有些疑惑的看向林青竹。
对于宋芙蕖‘真诚’的发问,林青竹一时无言。
8. 第八柄剑
林青竹制定的计划十分简单,但对他自己来说要实施起来确实难度极为之大,放信号弹的时机很重要,放出之后如何撑到青凤派弟子来的过程也很关键。
他想出的法子就是分头行动拖延时间,老四老五老六已经被宋芙蕖给打趴下了,那么剩下能打的也不过就是老大老二和老三。
而这三位只有合在一起用那阵法才会让宋芙蕖觉得棘手,若是分开行动他至少带走着三人其中一人——那剩下两人据宋芙蕖所说,即便没有武器他们也没法伤她分毫。
还有芙蕖身上的伤口也是需要考量的败因之一,林青竹挣扎了几秒后骂了一句脏话,那脏话出口的时候宋芙蕖用颇为震惊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随后,林青竹用打火石点燃了信号弹。
信号弹被放上天的瞬间林青竹拽着宋芙蕖的手臂喊道:“跑!”
见宋芙蕖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林青竹有些气恼的说道:“不是说好了听我的吗?我们分头跑拖延时间等青凤派的人来。”
“没必要了。”宋芙蕖望着天空说道,“最近赶来的青凤弟不过一千米。”
听到宋芙蕖话的林青竹松了口气:“我们运气还真是好,但是你没剑——”
宋芙蕖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有些嫌弃的说道:“虽然我不擅长用药,但师傅总会帮我背着点辣眼睛的药粉以防万一。”
“只是用来辣眼睛?为什么不备点迷药。”林青竹有些疑惑的问道。
“因为我总是搞错药粉用途,师傅说备这种辣眼睛的药粉至少药不死我自己。”宋芙蕖面无表情的说道。
林青竹啊了一声看向宋芙蕖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起来,这宋女侠和他想象中的还真是不一样,高大的伟岸侠女形象,在这几天的相处之中逐渐崩塌。
也是,再怎么天赋卓绝她也不过是个只比他大一岁的姑娘。
山匪先青凤弟子一步赶到他们面前,宋芙蕖才刚觉得现在的林青竹有些人样,谁知道这会儿又颤颤巍巍的躲到宋芙蕖身后去了。
“你这胆子——算了。”
宋芙蕖懒得说他,找准时机就把药粉扬了出去,那几个中招的低阶山匪捂着眼睛嗷嗷乱叫,宋芙蕖抢过他们手里的破铜烂铁掂量了一下满脸嫌弃。
“这看起来就很钝。”宋芙蕖随手挥了两下愈发不满,她干脆把破刀丢给身后的林青竹,“你自己拿着防身。”
“哦。”林青竹这会儿到乖巧,拿着刀站在宋芙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看倒地的山匪。
但凡有山匪向他冲来,他就闭着眼睛胡乱挥刀,倒也没真的被谁近过身。
老四老五老六已经包扎好了身上的伤口,老大老二老三看着左边肩膀上还在流血的宋芙蕖狞笑道:“既然这姑娘想玩野的我们就陪她玩玩。”
老二猥琐道:“玩玩呗,大小姐哭哭啼啼的可把老子憋屈死了。”
就在宋芙蕖要对着几个山匪噼里啪啦一顿骂的时候,林青竹盼着的青凤派弟子就在这时从天而降,男子着一袭白衣,衣摆之上纹有两只比翼齐飞的青色凤凰。
他身后背着两把一看就是青凤派出品的长剑,随着他落地的动静他背后两把长剑的剑穗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除此之外还比较让人注意的便是他腰间挂着的朴素的有些过分的香包。
两把剑上刻着的名字林青竹并看不清,但他就是知道这两把长剑属于谁,又叫什么名字。
这谪仙一般人就是青凤派大弟子秦羽,他的两把剑一把叫做‘纵歌’一把叫做‘见舞’,两柄都是绝世好剑,而秦羽又绝对是这世上唯一配得上这两把剑的人。
他落地的时候目光先是落在有右手有伤的宋芙蕖身上,他垂眸问道:“左手能用吗?”
“能。”宋芙蕖二话不说便从秦羽的背后抽出见舞,她看着见舞剑柄上的宝石与剑穗露以及香包出些许嫌弃的表情,“累赘。”
林青竹眼见出尘脱俗的秦羽面上逐渐出现裂缝,他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选择看向宋芙蕖笑了一声。
林青竹以为他要给宋芙蕖说些什么计划呢,谁知道他开口就是:“来比比谁击败得多?”
林青竹觉得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宋芙蕖。
“好啊。”宋芙蕖握着见舞和秦羽肩并肩瞪着那帮人骂道,“爷爷的,你们刚才以多欺少是吧,现在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你们一群人已经被我俩包围了!”
林青竹偶尔实在觉得宋芙蕖有些不知死活,身上还带着伤手还用不利索呢,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宋芙蕖这个人真是神奇得很,她的目光永远向前,双眸永远带着不会被磨灭的光亮。
她浑身上下好像有用不完的活力一般,明明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昏迷了一下午,这会儿又活力满满的争强斗勇。
就好像永远不会被打败一般。
宋芙蕖这会儿多了个帮手动作比早晨更为迅捷与凶猛,当林青竹把宋芙蕖与一个使用青凤派正统剑招之人放在一起之时,即便是不懂武学的人也能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同。
他总算是想明白宋芙蕖分明用的是青凤派的剑招,但却没人会觉得她是青凤派弟子,因为她的招式太过追求快狠准,而青凤派的剑招最大的特色便是漂亮。
瞧瞧秦羽的剑招,飞花摘叶,鸣鸟不飞,朔风点雪,招招式式之中可见天地万物。
宋芙蕖的剑招之中从来只见得到她自己。
想来武学大家凑到一起对宋芙蕖和秦羽的招式应有许多争论,到底孰胜孰劣这种事情怕是吵个三天三夜都吵不完,但若要林青竹做个中肯的评价,这两人还真不好分个高下。
但他确实更喜欢宋芙蕖的招式多一些。
甚至他觉得宋芙蕖这删繁去简的剑招,竟让他品出一股高山流水的清澈之感。
他总算明白娘所说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学武的料子是什么意思,这种人无论学的是何门何派的招式,一招一式都无法抹去他们本身的风采。
江湖儿女本不喜赶尽杀绝,但也并非不会杀人,在经历过盗匪羞辱,又听见他们如此这般羞辱一个姑娘无辜之后,宋芙蕖觉得留他们一命也早晚会闯出更大的祸端来,秦羽亦是如此想法。
宋芙蕖用的‘见舞’分外漂亮,虽说她的动作里透露着不可忽视的杀气,但带着杀气的舞蹈也是漂亮的。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箜楠派的轻功配上青凤派删繁去简的招式,竟被宋芙蕖融合的如此之精妙。
“你输了。”
秦羽杀死最后一个山匪之后手里的纵歌被他往空中一抛,长剑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当当地落在秦羽背后的剑鞘之中,秦羽收了剑朝宋芙蕖扬了扬下巴。
但这会儿的宋芙蕖却好像丝毫不在意胜负一般,她把剑丢回秦羽手中哈哈笑道:“好久没和你一起揍过人了,真是痛快。”
秦羽把见舞收回剑鞘之中看向林青竹说道:“这位公子是?”
“我叫林青竹。”林青竹双手作揖连忙自我介绍道。
秦羽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林青竹的名字未果后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随后他又看向宋芙蕖说道:“芙蕖,你怎么会在这儿?还被这帮杂碎给伤到了,而且你这身衣服——怎么像是被火烤过一样。”
宋芙蕖对秦羽向来是没什么好瞒着的,而林青竹也不介意把自己被追杀的事情告诉青凤派大弟子秦羽,但深知宋芙蕖堪忧表达能力的秦羽二话不说看向林青竹说道:“林兄,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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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
林青竹接过话茬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把二人惊心动魄的故事说了一遍,当然,他删掉了自己贪生怕死的部分。
宋芙蕖不是多话的人,林青竹说的事情大致没差她也懒得更正。
“望月和辉曜。”秦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林公子同我一起回青凤吧,待我禀明师傅之后我与芙蕖一起送你回弱水,如何?”
若是从前的林青竹,第一反应一定是高兴青凤大弟子秦羽送自己回门派,他在江湖上的名号可比宋芙蕖要响亮多了。
但这会儿他却问出了此时最想知道的问题答案:“秦大侠和宋女侠很熟吗?”
这问题问出来的时候林青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明就里,他为什么要在乎秦羽和宋芙蕖熟不熟悉,简直莫名其妙。
“从小就认识。”宋芙蕖毫不避讳的搂着秦羽的肩膀说道,“过命的交情。”
林青竹看着这两人熟稔的模样又开始说起那套男女授受不亲的言论。
秦羽推开宋芙蕖一本正经的说道:“确实男女授受不亲,我可不想让我家连翘误会。”
“恶心死了你。”宋芙蕖捏着鼻子冲他吐了吐舌头。
秦羽哈哈笑道挡着林青竹的面拍了拍宋芙蕖的头说道:“我们不打不相识,早就是拜把子兄弟了。”
林青竹左看右看愈发目瞪口呆起来。
随后秦羽皱着眉头看向宋芙蕖说道:“我今日也就是正好在附近办事,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直接一人深入匪寨,要不是林公子想到你还有信号弹,我看你死在这儿尸体臭出来都不会被人发现的。”
“我这不是一时不察嘛!”宋芙蕖死鸭子嘴硬,她拍开秦羽的手环顾着四周突然道,“哼,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可怜的姑娘应该就关在那最中间的屋子里。”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着。”想到什么的秦羽止住前进的步伐。
原本准备帮忙的林青竹也顿住了脚步。
“为什么?”宋芙蕖有些疑惑的看向两人。
林青竹盯着地上猥琐盗匪说道:“被那样对待过——先不说那姑娘是不是衣衫不整,但我想她现在应该不太想见到男人。”
宋芙蕖抿了抿唇恼怒的踩了两脚盗匪骂道:“真不该让他们死的这么轻松。”
“芙蕖,我们学功夫不是用来恃强凌弱的,即便这些弱者是丝毫不值得被怜惜的垃圾。”秦羽皱着眉头说道。
宋芙蕖垂着头不满道:“你说得是没错,可这姑娘平白无故遭受的罪又怎么算?”
秦羽沉默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宋芙蕖哼了一声往前走去,屋里的姑娘简直被山匪折磨的不成人样,她被用锁链捆住四肢,衣不蔽体,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见到这景象的宋芙蕖眼中怒火更甚。
看到人的姑娘瑟缩着使劲往后退去。
“你,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外面的坏人都被我和我的好朋友杀掉了。”
“死了?”姑娘的嘴巴动了动眼神空洞的看向宋芙蕖。
宋芙蕖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姑娘,她轻轻握住她的手说道:“嗯,死了。”
“真的死了?”姑娘的眼睛里闪起一丝亮光。
姑娘拽着宋芙蕖的手盯着她的双眼又问了一遍:“那群山匪,是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你不会再有事情了。”宋芙蕖身子前倾轻轻抱住姑娘,“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姑娘听到家的瞬间身子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她空洞的双眸凝视着前方眼眶里居然划下一行血泪,那泪水顺着脸颊一路向下。
她一直无意识的重复着回家两个字,随后她垂眸轻轻说了声,
“谢谢。”
9. 第九柄剑
宋芙蕖从死去匪寨老大的屋子里翻出自己被抢走的碧色宝剑,青凤派出品的宝剑把把削铁如泥,她手起剑落绑着姑娘的锁链就咔擦断成两截。
姑娘先是吓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望着自己终于获得自由的双手,语气哽咽着连连道谢,她再三感谢宋芙蕖就差没磕头了,要不是宋芙蕖拦得快,姑娘的头撞到地上的瞬间怕是就要见血。
而当宋芙蕖给她找到能穿的衣衫之时,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
“都说那什么——男儿膝盖底下有钱,我们姑娘家的膝盖底下也有钱,可不能随便跪。”宋芙蕖双手穿过眼前姑娘咯吱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紧张。
姑娘听着宋芙蕖的话嘴角忍不住扬了起,她也没纠正宋芙蕖这番话里的语病,姑娘双手放在身侧膝盖弯曲冲宋芙蕖行了一礼。
她郑重其事道:“不是随便跪的,奴是真心想感谢姑娘的。”
宋芙蕖有些不好意思的哦了一声,她嘿嘿笑着拉住姑娘的手把她往外带。
姑娘许久没见光的双眼被屋外的烛火刺得忍不住眯了起来,可她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如此亮堂的地方,又太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风光了,即便被刺得双目直直流眼泪她也舍不得闭上眼。
直到她目光落在站着两个男人身上的瞬间身体又不由颤抖起来,她躲到宋芙蕖的身后吓得不敢抬头,可她低头又看见满地面目狰狞的尸体。
从没见过这血腥场面的宋凝霜几欲呕吐,她红着眼睛更是整张脸都贴在她认为最可靠的宋芙蕖的后背之上。
“别怕,这两位是和我一起来的同伴,他们都是好人。”宋芙蕖的声音温柔的要命,像是生怕吓到眼前的姑娘似的,她不仅声音温柔还贴心的给姑娘输送着内力。
她这副模样让姑娘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可却把秦羽和林青竹吓得一愣一愣的,宋芙蕖温声细语——天上要下雷阵雨!
“好。”姑娘虽从宋芙蕖身后走了出来,但她依旧垂头抱着宋芙蕖的手臂不敢抬头。
秦羽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对着姑娘说道:“在下青凤派秦羽,这位是林青竹林兄弟,不知姑娘可否方便告诉在下名讳,家住何处,好方便我和我的朋友们送你回去。”
秦羽生得一副好看皮囊,浑身上下又有着一股不入世的气质,天赋卓绝,脾气洒脱,为人仗义,若真说侠之一字有模板,那秦羽绝对是最合适的模板。
从小到大无论男女老少都很少有不买他‘账’的,大多数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觉得他十分之可靠。
而眼前的这位受到盗匪侵害的姑娘显然是不属于大部分人之人之一,她看到秦羽的时候居然无动于衷,反而抓着宋芙蕖衣袖的手握得更紧了。
“坏了,我们说了这么久我居然忘了问你名讳。”宋芙蕖有些懊恼的回握住姑娘的手问道,“姐姐,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又住在哪儿?总不好一路都姑娘姑娘姐姐姐姐的称呼吧。”
“奴家姓宋,名凝霜,家中,家中乃是——”
姑娘名为宋凝霜,说到家中住址的时候声音又哽咽起来,在场几人知道她遭此不测定然心里觉着不舒服,几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但宋凝霜自己调节好心情之后咬咬牙又说了下去,
“奴为清河宋氏,祖上三代为官,父亲乃是荆州刺史。”
“奴于三月前上京途中惨遭——山匪毒手。”
宋凝霜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自顾自又说了下去,
“随行侍卫与嬷嬷小厮全部惨死,那些个丫鬟,那些个丫鬟——”
“是活生生被他们折磨致死的,他们见我是个大家小姐觉得新鲜,便一直只是毒打我,与,与逼迫我做那般事情,总是给我留上一口气不让我死掉。”
宋凝霜说到这儿的时候,宋芙蕖三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刚才在屋内还看不真切,这会儿宋凝霜撩起袖子那皮肤之下的伤痕让几人都觉触目惊心。
而这样的苦楚她居然经历了三月之余,想到这里宋芙蕖便又觉得那些个山匪死的也忒轻松。
就在宋芙蕖想着怎么把这群盗匪鞭尸之际,宋凝霜双腿一弯这会儿直直跪倒在地,她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把额头都磕出了血:“奴多谢各位大侠救命之恩。”
林青竹左看右看发现宋芙蕖和秦羽都一脸凝重,而那宋凝霜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灵机一动立马开口缓解气氛:“你姓宋,宋女侠也姓宋,你们可真有缘分啊!”
宋芙蕖把宋凝霜从地上拽了起来,她看着宋凝霜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还没告诉姐姐我的名字吧,我叫宋芙蕖,姐姐叫我芙蕖就好了。”
“宋女侠。”宋凝霜柔柔道。
一样想着缓解气氛的秦羽岔开话题道:“宋女侠?芙蕖她可不姓宋,你依着她的叫她芙蕖就好。”
“为何?”宋凝霜和林青竹异口同声道。
秦羽哈哈大笑道:“箜楠派多为孤女,且弟子名讳皆为花名没有姓氏,为的就是觉着姓氏传承烂到没有必要,且带着些脱离尘世之味,所以芙蕖就叫芙蕖,宋这个姓氏是自己瞎诌的。”
“没,没有姓氏也就罢了,但这怎么能瞎诌呢!”林青竹十分震撼的瞪大双眼,“传宗乃是这世上最重大之事,胡诌姓氏?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宋芙蕖没好气的用剑鞘戳了一下林青竹的前胸骂道:“关你屁事。”
秦羽搂着林青竹的肩膀笑道看向宋凝霜道:“黑长老知道她胡诌姓氏的时候可是狠狠骂过她呢,你猜芙蕖说了什么?”
宋凝霜害怕对上陌生的双眼,但她太好奇宋芙蕖的故事了,于是她挣扎着抬起眼好奇的问道:“芙蕖女侠说了什么?”
当年宋芙蕖一回山就告诉了黑剑兰自己想好了姓氏要姓宋。
黑剑兰问她为什么,她简单扼要的说明了一下事情经过,言而总之就是随便取的。
黑剑兰知道的时候还吵了一阵,就算不跟着她们姓黑姓白,好歹也取个好听的啊。。
这世上哪有这么离奇的事情还被当事人说的理直气壮,人家问她为何没有姓氏的时候,她抬头看着最近的店铺叫宋氏茶楼她也就跟着姓了宋,这算什么事啊!
“如果要跟我们的姓氏,那你说她姓白还是姓黑。”白绣球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在一边拱火。
“你给我闪一边去,姓什么都好,总归不该随便决定!”黑剑兰不满道。
宋芙蕖一脸茫然的看向两位师傅反问道:“为什么不能随意?名字本就是一个称呼,我叫宋芙蕖还是白芙蕖或者是宋无名又有什么区别。”
黑剑兰拍裂了刚钉好的桌子骂道:“徒弟本就是一个称呼,我收宋芙蕖还是白芙蕖或者是宋无名又有什么区别,既然都是徒弟,打死一个还能剩两个!”
“那你得先去找到白芙蕖和宋无名才行!”宋芙蕖梗着脖子反驳道。
白绣球嘿嘿道:“诶,你们慢点儿打,我去拿个瓜子。”
虞美人啊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对着想要劝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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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连翘说道:“连翘咱甭管他们,还是回炼丹房炼丹来得清净。”
秦羽说这段故事的时候林青竹听得愈发目瞪口呆,他意识恍惚的喃喃着:“哪有这种事情啊!”
宋凝霜愣了片刻居然掩面哈哈大笑起来:“芙蕖姑娘的想法真有意思。”
看到宋凝霜笑出声的宋芙蕖松了口气,她也跟着笑道:“世间之事本就如此,太过在意宗族姓氏,家族门楣反倒把人拘束住了。”
“不该在乎吗?”宋凝霜小声问道。
“若这些在乎让你觉得愉快,在乎在乎又有什么关系?若是这些东西于你而言不过是困住你的枷锁,不在乎又有什么关系?”
林青竹想说宋芙蕖说的都是歪理,但他一个读了这么多书的书生,居然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到话反驳宋芙蕖,于是他只得自己把气又憋了回去。
“总之,我们先把凝霜姐姐送回清河宋氏。”宋女侠二话不说的敲定了行程。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着重落在林青竹身上:“各位都没意见吧。”
完全不知道林青竹‘贪生怕死’部分的秦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说道:“能有什么问题?关于辉曜和望月还有青竹兄弟的事情我修书一封让青凤暗桩去送给水长老就成,青竹兄弟你看行吗?”
面对如此光风霁月之人如此直白的询问,林青竹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阴暗,于是他只得把想出来的借口都吞了回去。
“我没问题,反正我又不会武功,辉曜真打过来了我回去也是添乱。”林青竹小声道。
宋芙蕖深知他是什么德性,翻了个白眼也不戳穿他。
她挽着宋凝霜的胳膊笑吟吟地说道:“凝霜姐姐身上还有伤,这段路我们走慢些,到了前头找到马车再加急赶路就是。”
林青竹一路上可完全是被呼来喝去,且动不动就被拎着衣领子挂在半空中的,他哀怨的看了宋芙蕖一眼。
可是宋女侠压根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满,一口一个凝霜姐姐全然想着如何照顾宋凝霜呢。
而宋凝霜也是,原本还是一脸‘我活不下去了’的厌世表情,可走出一段路之后她居然不再害怕同林青竹与秦羽说话了。
由于宋芙蕖受了伤的缘故,秦羽承担了队伍最多的任务,当然宋芙蕖也绝对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即便受了伤她也表示自己守上两个时辰的夜是没问题的。
而宋凝霜看似柔柔弱弱的闺阁小姐,但性格意外坚韧,为了报答宋芙蕖三人的恩惠,在路上她还承担了准备吃食的任务。
别看她浑身是伤的,但一路上她居然没叫过一声苦一声累,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能在那样的人间炼狱存活三个月还不被逼疯。
反倒是林青竹——虽也有些伤病,可无论是比起宋凝霜还是宋芙蕖,他那点伤病根本不值一提,林青竹十分难以相信自己居然还不如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姑娘。
照林青竹平日里读过的书来看,宋凝霜这样的女子是必然不会被赞颂的,甚至从酸儒文人口中甚至还要评判她一句‘这样的姑娘是绝对嫁不出去的’。
可真真亲眼看过这世界之后——林青竹觉得这世上的事情绝无书本上说的那么简单,宋凝霜完全拥有值得被世人赞颂的风骨的,林青竹敬佩这样的风骨,以至于她觉得那些世俗眼里的‘不洁’根本不值一提。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他奉为圣经的四书五经也并非完全是正确的,他开始对自己所走之路是否正确感到茫然起来。
10. 第十柄剑
清河城位于长乐镇东北方,而为了照顾明显已经十分疲倦还在强撑的宋凝霜,几人合计之后决定在官道附近的一个小村落休息一晚。
“三位大侠不必为了照顾奴耽误行程。”宋凝霜愧疚地看向众人,她脸色着实难看,单手掩面止不住地咳嗽着。
秦羽一本正经地冲宋凝霜摇摇头后说道:“宋姑娘无须为此介怀,我此番离开青凤就是为了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至于芙蕖——你最不需要在意的就是她,她这人向来随意,此番离开箜楠派本意也是为了到处历练,自然不会觉得这是耽搁,芙蕖,你说是吗?”
“休息一晚算什么耽搁?”宋芙蕖拽着宋凝霜的手就往村落里走。
“林公子呢?”宋凝霜左看右看最后把目光落到林青竹身上。
林青竹正在发呆,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一眼就见到宋芙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尴尬地笑了两声连忙摆摆手做出一副‘我很大度’的表情,无所谓道:“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回了弱水阁也会被嫌弃碍手碍脚的,还是以宋姑娘身体为重吧。”
宋芙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林青竹的小身板嫌弃道:“你也知道你碍手碍脚需要人保护啊,水长老的儿子居然一点武功也不会,说出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林青竹有些懊恼的瞪着宋芙蕖回嘴道:“谁规定了女侠的儿子就要会武功?”
他涨得脸颊通红,没说两句眼眶又红了,宋芙蕖拿爱哭的姑娘向来没有办法,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但说两句就掉眼泪的男人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宋芙蕖二话不说用剑柄捅了一下林青竹的肚子,她没好气道,
“不会就不会,哭什么哭?”
宋芙蕖力道大得很,林青竹被剑柄捅了一下眼泪直接从眼眶滚落,但他又不想被宋芙蕖继续嘲笑,于是转过身对着没人的方向大喊道:“要你这个只知道练武的一根筋管!反正我就是不爱练武,反正我就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我可没说只会读书就是书呆子,呆子这词是你自己加的,少来冤枉我。”宋芙蕖不满地更正到。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早看出来你和我娘一模一样,一整个看不起我们这些读书的。”林青竹踹了一脚地下的石头语气更是委屈。
宋芙蕖绕了一圈走到林青竹面前,用剑柄连续戳了好几下他的胸口,她拧着眉头语速飞快的骂道:“这世上的事情只要能做得好,就不能说是不好的,你瞧瞧你爹不也是只会读书,这江湖上上下下哪个人说你爹是书呆子了?何况,你娘要是看不起只会读书地还会嫁给你爹吗,我打赌你娘骂你是书呆子和你只会读书根本没半点关系,纯粹因为你——本身就是个呆子!”
林青竹睁圆了眼睛有些疑惑的看向宋芙蕖,宋芙蕖见到他那双眼睛的时候愈发觉得他像是一只猫,一双漂亮的眼睛加上捉摸不透的脾气。
他停止哭泣的时候表情显得有些无措。
宋芙蕖双手环胸哼哼道:“我看你这书还没我读的明白呢。”
在一边看着他俩吵架的秦羽哈哈笑道:“芙蕖,真想不到你有一天也能嘲笑别人书读得不好,黑长老要是听见——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咯。”
“奴倒是觉得芙蕖女侠说的很有道理。”宋凝霜用袖子掩面笑得眉眼弯弯,她此时穿着一身匪寨里搜刮出来的水蓝色曲裾,这颜色衬得她愈显温柔。
宋芙蕖扬扬下巴自豪道:“我说的当然有道理。”
“完了,白长老做梦也要笑醒了。”秦羽搭着林青竹的肩膀说道,“青竹兄弟,你可不要太在意芙蕖说的话,她这人脑袋一根筋的向来说话不好听,即便你是有道理的也会被她说成没道理,要是你太在意她的话——保准有一天被活活气死。”
秦羽说完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塞进林青竹手里,他拍拍林青竹的肩膀说道:“但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无论男女都不该遇事哭哭啼啼的,哭是没什么用处的,以及无论是不是大侠的孩子,会不会练武,或是去不去练武都该由你本人去选择,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你不违背道德律法爱好便不分高低贵贱,也不必对父母之命太过介怀,即便他们再爱你,他们也无法真正从你的角度去理解你。”
林青竹用手帕用力的一揩鼻涕,然后垂着头嘟囔道:“名门正派都讲一个传承,武人的孩子就该做武人,文人的孩子就该做文人,就好像他们的孩子天生就能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天赋一般,天下人不都这么觉得。”
“少让天下人给你的迂腐思想背锅,反正我是从没这么觉得过。”
宋芙蕖啧啧两声双手抱剑继续说道,
“我爹还是个屠夫呢,我娘——我哪知道我娘是干嘛的,自打我生出来就没见过他们,我也不在乎他们想要我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习武纯粹是因为我喜欢习武,即便师傅们怎么说我资质不行,我就爱习武,就算没有资质也要做个大侠给他们看看。”
林青竹最开始还在为宋芙蕖的父亲居然是屠夫感到惊讶,但转念一想箜楠向来爱收养被抛弃的姑娘,宋芙蕖的亲爹是谁其实压根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他还是为了宋芙蕖居然觉得自己资质不好感到十分震惊,秦羽亦是如此。
“谁说你资质不行?!”秦羽和林青竹异口同声道。
宋芙蕖啊了一声一脸疑惑的看着两人问道:“我难道天赋很好吗?我到现在都背不出牡丹祖师爷的《牡丹论百草》。”
“《牡丹论百草》?”林青竹有些激动地说道,“这书可是医书里的典中之典,据说百年前牡丹女侠还把《牡丹论百草》公开给世人阅读,只可惜当时的医家并不把这书当回事,之前流落在外的副本悉数遗失,这世上只有箜楠山上还留有完本了。”
林青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遗憾万分,宋芙蕖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箜楠里多的是副本,每次犯错白掌门就爱罚抄这玩意,我都抄了七八十遍了,你想看的话我拿一份给你送去弱水阁就是。”
“这不是箜楠派的独传秘籍吗?”林青竹十分期待的看向宋芙蕖。
“是秘籍,但从来都不是独传,白掌门说祖师爷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为了传播医道,多一个大夫看到能多救一个人都是好的,只要想看这本书的哪怕是个男人她也借。”宋芙蕖说道。
“那为何现在江湖上还失传了?”宋凝霜好奇的看向宋芙蕖。
宋芙蕖一脸茫然的说她也不知道。
秦羽咳了一声替她解释道:“因为这世上大多大夫都看不起女人,再加之白掌门和黑长老极其讨厌男人,一来二去结了仇,大部分男人都觉得看箜楠的书就是丢人,自然——”
宋凝霜哦了一声,皱着眉头一副不赞同的表情。
“不过我听闻那书只有两册,你抄了七八十遍为何还记不下来。”林青竹也没讽刺宋芙蕖的意思,他单纯好奇的问道。
不过,若林青竹真是讽刺宋芙蕖大抵也听不出话里讽刺的味道来,她鼓着腮帮子不满道:“反正就是背不下来,我看到书里的字就想睡觉,这难道算不得没天赋吗?”
秦羽为了这事从小到大安慰了宋芙蕖不知道多少次,要知道宋芙蕖虽背不下来课本,但要到实战上几乎是没人比她会举一反三的,要不然青凤派慕掌门也不会破格教一个外派弟子青凤剑术。
虽慕掌门本人不拘小节,他认为所有武学上的事情各派都应该互通有无,但当时他看中宋芙蕖天赋把青凤剑术交予她的时候,门派里的另外人都是极为反对的。
但耐不住宋芙蕖只学了一招就把青凤剑法用出了截然不同的味道,这可让当时的秦羽在意万分。
别看秦羽现在一副出尘脱俗的模样,当年还是小孩的时候可小气了,觉得宋芙蕖抢了自己师傅的关爱,于是他气连连找宋芙蕖挑战只为求一胜。
宋芙蕖这人也是,即便寄人篱下也从不想着给主人家的‘孩子’留点脸面,来者不拒,且毫不留情的能打败的绝不手软。
而这秦羽败了一次就来第二次,可以说是越挫越勇,当时的慕凌天不仅不生气还夸赞这俩孩子就是天生的习武之人。
宋芙蕖和秦羽可完全是不打不相识,两个武痴一拍即合成了好朋友,日常就是两人切磋个你死我活,倒也真是‘过命’的交情。
虽说宋芙蕖在剑术上天赋卓绝,但在背书的方面——确实是资质欠佳,她是个就连看武功秘籍都会睡着的人,更别提是枯燥乏味的医书了。
她虽背书上没什么天赋,但要说蠢人倒真真是她妄自菲薄了,她觉得自己蠢笨也完全是因为与她对比的两个师妹太过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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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师妹琼花的背书天赋最为恐怖,过目不忘的功力几百年都不见得出一个,若说宋芙蕖是天生的习武之人,琼花就是天生的学医之人。
二师妹连翘资质稍逊,但这个稍逊也只是相较琼花而言,连翘也是一个无论看什么样枯燥书籍都能看得津津有味茶不思饭不想,甚至看上三两遍就倒背如流的神人。
没等秦羽安慰的话说出口,林青竹就先一步开口道:“芙蕖女侠怎么说起别人来一套套的,到自己身上脑子就转不过弯来了?”
看着宋芙蕖有些茫然的眼神,林青竹咳咳两声开口道:“‘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漫漫历史长河才出得一个孔子,那若是以他为标杆,岂不是世间所有人都是庸人?谁又能说这世上只有孔子一个能人,而且即便是孔子,也万万不能说是全能。”
一说到这种深奥知识就更加脑子转不过弯来的宋芙蕖拧着眉头思考了很久,最后憋出一句:“因为还有钻子吗?”
林青竹表情一滞,秦羽和宋凝霜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
“古有诸子百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儒家、道家、墨家、名家、法家,并非人人擅舞文弄墨,也并非人人擅舞刀弄枪,各家有各家的擅长之处,无人能说他们任何一家都是庸人,你不能说自己不擅长背书就是资质差。”
林青竹的表情有些懊恼,随后他像是挣扎很久一样抿着唇小声说道:“而我也不能说自己不擅长习武就是资质差。”
兴许他们都被世俗的目光给困住了。
宋芙蕖歪着头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但她对林青竹最后两句话还是颇有感悟的:“我懂了,你想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一件事情不擅长也算不得资质差,是不是?”
“我想青竹兄弟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秦羽点头道,“你的剑法可是让我派那些个古板长老都不得不夸的好,还有你那轻功,这江湖上要有谁说你不好,那保准是瞎了眼。”
“可白师傅说,每天在楠山上上下下是头猪也飞的飘逸了。”宋芙蕖说道。
“那上上下下还飘逸不成你这样的我算什么。”秦羽倒吸一口冷气,“芙蕖,你真没在指桑骂槐吗,我都怀疑你在骂我还不如一头猪了。”
“你又没在楠山上上下下这么多年。”宋芙蕖有些疑惑的看向他说道。
宋凝霜笑得前仆后仰,她牵着宋芙蕖的手说道:“我想秦大侠的意思应该是说,很多人练很多年也达不到你这样的水平,所以芙蕖女侠你的轻功是绝对能够被称之为好的。”
林青竹看着宋芙蕖的眼神愈发复杂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连宋芙蕖这样的人都会觉得自己不够好。
老金那样高深莫测的人都能夸上一句她的武学天赋,这被夸的本人居然如此看不明白。
在弱水阁长大的林青竹从小就很羡慕长木仓使得好的师兄弟姐妹,他到如今就连枪杆子都不太提得动。
不自卑是不可能的,生于习武世家却从小被人说自己不行,他九岁的时候身边的人还总是说他娘九岁的时候如何如何,等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提起的人也就少了,等到了十五岁的时候虽然没人再把他和十五岁的娘相比较,但他内心深处的自卑并未有任何的缓解。
这会儿看到宋芙蕖才想明白大抵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并非常态,这样的观念却把人给牢牢困住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让长辈满意。
兴许这才是学无止境真正的含义吧,人不该因为自己不够厉害就感到自卑,与其花时间自卑还不如用这个时间去提升自己。
这道理他明白的有些晚,但好像也不算太晚,毕竟他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
虽然他在长乐镇遭到了暗杀,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母亲总说他看再多的书也是井底之蛙,很多事情并非亲眼看过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想明白之后的林青竹觉得科举于他而言变得并无意义,就像宋芙蕖所说,她想要习武证明给所有人看的原因是因为她本就爱习武,即便没有天赋她也爱,于林青竹而言亦是如此,他所作的每一件事都应该源于热爱。
他爱读书,那就去读书,科举不过是佐证他能行的办法,可他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他自己,纯粹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难道不是更快乐吗?
11. 第十一柄剑
去清河城的路上他们路过了一个小村庄,这村子小到就连正经客栈都没有,但听闻几人因为把附近的山匪剿灭才受了伤,村民们顿时变得十分热情。
“大侠您是不知道,我们这村子离那匪寨近,那些个山匪隔三差五就要来打劫一次,村民们真是苦不堪言啊!”村长说的声泪俱下。
村民们附和着说是啊是啊,几个最为热情的村民直接自告奋勇给宋芙蕖四人提供吃食与住所。
秦羽跟着三个伤患安顿住下之后,又独自去村子外面采了一些外用的伤药,这些基础的草药全是连翘教他识别的,这会儿正好能给宋芙蕖三人用上。
他提着一包草药又忙着着手准备接下来赶路要用的马匹。
“这村子小,实在是没地方找马车,还请宋姑娘将就一阵子了。”秦羽冲着宋凝霜抱歉的说道。
宋凝霜觉得自己能脱离苦海已经十分感恩戴德,她对着秦羽连连摇头,双手在身侧交握屈膝再次感谢道:“大侠这是哪里的话,即便是要奴步行回家,奴也是没有怨言的,只是奴并不会骑马,这马怕是——”
宋凝霜说到最后居然有些羞愧起来,她已经给眼前几位侠客添了够多麻烦了,这几位女侠少侠年纪都比她还小,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拖他们后腿,实在让她良心不安。
“我带着姐姐骑不就好了。”宋女侠牵起宋凝霜的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有这闲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我给姐姐上了药之后姐姐早些休息。”
“芙蕖说的是,接下来的路上也不知能否好运遇到能够休憩的村落,宋姑娘还是趁着能休息好好休息一晚吧,看你这气色如此之差,在路上病倒了反而不便。”秦羽说着又回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跟着的林青竹问道,“我倒是忘了问,青竹兄弟会骑马吗?”
身为江湖门派出生的林青竹,居然还被特地问上一句会不会骑马!
即便他骑术并不好这会儿也不想承认,他垂着头表情有些气恼但又不好对秦羽发作,于是只能闷闷不乐地说道:“我好歹在弱水阁长大,哪能马都不会骑。”
秦羽对林青竹有些埋怨的语气毫不在意,本想着林青竹不会骑马他也能带着的秦羽,双手抱拳笑道:“抱歉青竹兄弟,是我问了个蠢问题。。”
“你这问题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不会骑马才是正常的。”宋芙蕖没好气道,“林青竹,少一天天的垮着一张脸,真不会骑马也没什么丢人的,不是有那句——多少年河南多少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没等宋芙蕖说完林青竹满脸无奈地纠正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几十年河东几十年河西的。”宋芙蕖恍然大悟道,“反正骑马这事比背书简单多了,但都讲究一个孰能——生马?”
宋芙蕖说完之后感觉自己说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是熟能生巧。”林青竹看到宋芙蕖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板起一张脸非得装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心里才舒坦些。
但听着她那奇怪的措辞,他心底又觉得十分好笑,于是他虽然板着一张脸但嘴角忍不住想要上扬,这会儿嘴角不上不下的表情显得十分怪异。
完全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宋芙蕖摇了摇他的肩膀,随后看向秦羽道:“他这是不是受的什么伤把脑子里什么东西给弄坏了,脸都开始抽搐了。”
看破不说破的宋凝霜和秦羽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宋凝霜笑着拉住宋芙蕖的手把他带进村民借给她和宋芙蕖的屋子,虽说这好心的村民匀了两间空屋子出来,但这两间屋子也不过就是用几块木头与茅草堆起来的简陋茅舍。
但好在茅草屋有两间,正正好男女各一间,倒也不怕夜里太过尴尬。
当然,经历过这样事情的宋凝霜是早就不会觉得尴尬了,反倒是林青竹偶尔还会嘟囔着男女授受不亲,成何体统之类的话,但每每被宋芙蕖骂上几句他也就乖乖闭了嘴,可即便被骂得狗血淋头他下次还要再叨叨,倒是有点像故意惹宋芙蕖生气一样。
秦羽和宋凝霜每次看着这两人就像是看到两个毛孩子一样,但想来宋芙蕖和林青竹这会儿也就一个十六一个十五,可不就还是两个孩子吗。
宋芙蕖说要给宋凝霜上药的时候,宋凝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她毫不避讳的脱掉衣衫在宋芙蕖面前露出那满是伤痕的身子。
宋凝霜没觉得有什么,但宋芙蕖却是在看到她伤痕累累身子的瞬间变了脸色。
宋芙蕖那股子在这些天快要消散掉的怒火又在瞬间凝结成形,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边跺脚边骂道:“那帮畜生!”
宋凝霜身上蔓延到全身的大大小小的伤痕,光是看着就觉得触目惊心,为了给她上药宋芙蕖还得看得十分仔细。
宋凝霜身上伤口纵横交错,有淤伤,有外伤,有鞭伤,有咬伤,甚至还有烧伤!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饶是宋芙蕖也不敢说要是经历过那三个月的是自己,她能不能现在像是没事人一样站在这儿还两说。
“怎的,眼睛都红了。”宋凝霜看向宋芙蕖的眼神里有些无奈。
“我还是觉得他们死的太轻松了。”宋芙蕖恨恨道,“就不该给他们痛快,就该把他们千刀万剐,肉煮了喂狗吃。”
宋凝霜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摇头温声细语道:“芙蕖女侠,心善是好事,但万万不可让怒气掩盖理智,为了一己私欲折磨人终归有一天会把自己也毁掉。”
“你就不恨他们吗。”宋芙蕖问道。
宋凝霜点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忽视的怨恨,随后她看向宋芙蕖的双眼又变得温柔无比,她握着宋芙蕖的双手轻声道:“我恨不得把他们一片片剜了,但我是人不是禽兽,所以我必须控制我自己不让糟糕的情绪把我毁掉。你是个善良好姑娘,所以我更不希望你为我毁掉自己,我已经变得那么丑陋了,我不想任何人为了我变得不妙。”
宋芙蕖打断了宋凝霜的自怨自艾,她连连摇头一本正经的反驳道:“凝霜姐姐才不丑陋,凝霜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宋凝霜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苦笑道:“且不说我这浑身是疤的身子,我就连内里都被那山匪弄得肮脏无比,怎么能称得上漂亮呢?”
“白师傅说过漂亮是从内心发散出来的光,我觉得凝霜姐姐就是白师傅说的那种漂亮姐姐!”宋芙蕖夸赞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她说话的时候毫不避讳的注视着宋凝霜的双眸,她说的话里没一句都蕴含着发自内心的真诚,宋凝霜被她看得脸颊泛红。
“你经历过这样糟糕的事情还能不放弃活着的希望,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漂亮了。”
宋凝霜内心深处的阴霾被宋芙蕖真挚的话语一扫而空,她轻声笑道:“谢谢芙蕖女侠。”
“凝霜姐姐若是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芙蕖。”
“好,芙蕖。”
宋芙蕖给宋凝霜上药的时候两人又聊了很多,宋凝霜问了很多关于箜楠派的事情,宋芙蕖事无巨细一一为宋凝霜解答。
当时的宋芙蕖还只当着宋凝霜的问题是出于对箜楠感到好奇,几天之后四人到达清河城刺史府邸的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宋凝霜连怎么拜师箜楠都问的清清楚楚。
清河宋氏几代为官,几代清廉,宋凝霜的爹宋毅最讲究的便是一个风骨,他为人刚正不阿,在当地民众心里是个十分体恤民情的好官。
但这个好官却着实不是一个好爹,他见到宋凝霜的第一眼是欣喜,但而后听闻她是被山匪抓去折辱数月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他眸中闪烁着怒火,但那怒火却并非冲着盗匪而去,他脸色铁青的看向宋芙蕖等人说道:“宋某谢过几位大侠救小女归来,接下来的事想来也与几位无关,还请几位早早离去吧。”
他甩甩袖子语气差的出奇,敏锐的林青竹一眼就看出了宋毅的不悦,他甚至没把他们当做是救回女儿的恩人来看待,林青竹想不明白为什么宋毅那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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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会连留恩人住下一晚也不愿意,这也太不讲礼数了。
秦羽虽心有疑惑,但他一个江湖中人并不太懂读书人心里的弯弯绕绕。
而宋芙蕖更是不会明白为什么宋毅态度为何如此生硬,她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只是单纯因为宋凝霜的脸色不太好看,而她为此感到不安。
“凝霜姐姐。”
她皱着眉头想要上前和宋凝霜做最后的告别,但宋毅拦在二人中间的毫不留情的说道:“女侠乃是江湖中人,还请不要再与凝霜有更多瓜葛。”
“爹!”
宋凝霜这声爹一出口,宋毅心里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在宋凝霜的脸上恼怒道:“你还有脸喊我爹!从你曾祖母,你祖母到你娘,宋氏女子代代都是贞洁烈妇,丈夫死后不是一头撞死殉夫,也是守一辈子活寡,你看看你还没出嫁就——”
宋凝霜浑身颤抖着难以置信的看向宋毅,她恳求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而宋毅却一脚踹在她腹部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为什么不一头撞死在那匪寨里?这样不干净的身子还回来脏我清河宋氏门楣做什么?不知廉耻!”
宋毅一通话说完之后宋凝霜的脸都变得惨白,她捂着肚子吐出一口血跌坐在地,这会儿她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时秦羽黑了脸,宋芙蕖涨红了脸拔剑骂道:“你这糟老头子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就连一向被宋芙蕖看做迂腐书生的林青竹也忍不住了,他完全忘了什么温良恭俭让,他指着宋毅的鼻子骂道:“简直鬼话连篇!你还有脸怪你女儿,你怎么不怪怪你这老匹夫自己无能,一个刺史没有能力剿匪,害得女儿被抓居然还没能力救女儿于水火之中,反到怪你女儿一个弱女子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的贞洁!”
“贞洁就是狗屁!你们男人一晚上主动睡八个那叫风流,弱女子被人强迫到你这儿反倒叫不知廉耻来了!”宋芙蕖愤愤不平道。
林青竹这会儿管不得认不认同宋芙蕖的观点,这会儿两人完全是统一战线一致对外,他接着宋芙蕖的话茬继续骂道:“我看最不知廉耻的就是你,做什么父母官,连怎么为人父母都搞不明白,还想做清河城一城百姓的父母?孔老先生见到你这样的怕都要踢开棺材踹你两脚。”
林青竹和宋芙蕖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让宋毅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宋毅你你你了半天气的头都晕了。
“我堂堂荆州刺史怎么教女儿,难不成还需要你们这帮乳臭未干的小鬼来管?来人,给我把他们都丢进大牢!”宋毅恼怒道。
宋芙蕖气的拔剑指着宋毅的脖子说道:“我看我今天砍了你这糟老头子也算是替天行道。”
“别!”林青竹和秦羽同时拦住了宋芙蕖。
林青竹低声道:“你砍了官老爷那是要被朝廷通缉的,无所谓自己怎么也,也想想箜楠派日后该如何处事。”
宋芙蕖脾气上来的时候哪里听得劝,她生气道:“他都想把我们丢进大牢了,我还不能砍了他?”
“算了。”宋凝霜抹掉嘴角的血迹拉住宋芙蕖的裙角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芙蕖,带我离开这儿吧。”
随后宋凝霜看向宋毅,她挣扎着站起身子手放在身侧行了一礼,随后她用无比平静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爹,不,宋刺史,是凝霜痴心妄想想要回‘家’,既是刺史大人的意思是不愿再接受凝霜这个女儿,凝霜日后也不会再自称清河宋氏,也劳烦刺史大人看在从前情分的份上还劳烦您饶了几位大侠一命,也放凝霜离开。”
“走吧,芙蕖。”
宋芙蕖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她看向像是纸片一样随时可能被风吹走的宋凝霜,最后也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脸呆滞的宋毅。
宋凝霜并没有借着谁的力道,她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在所有人前头,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宋府。
她可真坚强啊。
宋芙蕖和林青竹同时想到。
12. 第十二柄剑
宋凝霜走出宋府大门没几步就感觉到腹部一阵阵难忍的疼痛,她抬头望着那毒辣的日光来得及开口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凝霜姐姐!”
此时的宋芙蕖也顾不得肩膀有伤了,她打横抱起宋凝霜用上轻功飞快地往医馆飞去,秦羽看了一眼还楞在原地的林青竹说道:“青竹兄弟,芙蕖那家伙遇上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可半点也靠不住,要是把宋姑娘医坏可就不好了,我先走一步,你慢点跟来就是。”
林青竹喉咙里的好还没来得及吐出口就见秦羽脚尖轻点一跃便跑得老远,林青竹像是被抛弃一般呆呆站在原地。
林青竹眼眶泛红又开始自怨自艾,他不想再被排除在外了。
习武之人有习武之人的走法,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办法。
虽说他当时想要用钱让宋芙蕖护送自己,可宋女侠心大得很,听说他是弱水阁水霖蓉的儿子便死活不肯收一分钱。
至于他自己——他更愿意把他们现在四人的关系称为结伴而行的团队,而不是雇主和护卫的关系。
林青竹认为一个团队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分工合作,秦羽和宋芙蕖既然已经去照顾宋凝霜了,他这时候再去医馆也是站在一边无所事事的干等。
他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他们此去青凤派还有不少路,既然秦羽和芙蕖在照顾宋凝霜,他完全可以用这段时间来准备前去青凤派需要的东西。
马车,地图,干粮,换洗衣物。
在林青竹看来其中最最要紧的就是换洗衣物,他虽不讲究,但也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还穿着被烧得又黑又破的衣服,稍稍提起手刺鼻的焦炭味道便会立刻熏得他头晕。
之前匪寨之中没有合适他与宋芙蕖穿的衣服,而宋芙蕖的衣服会变得破破烂烂也是因为救他的缘故,他也没道理不惦记着还她一套新衣服。
宋芙蕖原先穿着得劲装并非普通材质,在这清河城中几乎没可能买到一件样式相似又能防水又能稍稍抵御一些普通兵器的衣服。
林青竹换上一袭青衣在成衣铺里逛了又逛,在他眼里无论多漂亮名贵的衣服都无法配得上宋芙蕖,最后连老板娘都看不过去开始出言催促,他才勉强选中了一件红色的衣衫。
宋芙蕖的皮肤不似普通姑娘白皙,通体是十分健康的小麦色,她的眼睛永远炯炯有神,这样的红色最为适合她了,但这衣服的款式实在是显得有些普通,衬她,又不是特别合适,可这城中再也找不到一家更好的成衣店了,林青竹无奈之下只能凑合。
但他提着衣服走出店的时候又觉得这样特地给宋芙蕖买衣服显得十分刻意,他和宋芙蕖又不是很熟,他才不想让宋芙蕖误会什么呢。
别让人觉得他特地想给宋芙蕖买衣服似得,他只是觉得自己害得宋芙蕖衣服烧了不好意思罢了。
恩,就是因为不好意思。
他又随手指了一条裙子说道:“这件也给我包起来。”
再买一件给宋凝霜好了,想来这样就不会有人觉得他是特地给宋芙蕖挑衣服了。
林青竹把衣服丢进买来的马车之中,随后他架着马往宋芙蕖等人刚才去的医馆方向走去,他到的时候秦羽正一脸神色凝重的在门口来回踱步,仔细看去他额头上甚至还冒着细密的汗珠。
“秦大侠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莫非宋姑娘伤势很严重吗。”林青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走到秦羽面前焦急地问道。
此时心思郁结的秦羽压根没注意到林青竹身后的马车,他哎了一声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说造化弄人。”
“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有什么造化不造化的。”宋芙蕖走到两人面前冷声道,“你们男人想得就是多。”
“可这——”秦羽哎了一声一甩袖子干脆背对着宋芙蕖,“罢了罢了,宋姑娘性命无碍就好。”
“怎么连你也这么想不明白。”宋芙蕖有些无奈的说道,“凝霜姐姐自己都不觉得难过,你在这儿恼点什么?”
“凝霜姑娘这就想清楚了?这事不应该慎重再慎重吗?”秦羽有些震惊的瞪大双眼回头看向宋芙蕖。
“到底是什么事情。”林青竹都快急死了,这两人打了这么多哑谜也不说是什么事。
宋芙蕖瞥了林青竹一眼语气更是冰冷:“一些你认为最不守‘妇道’的事情,我先把凝霜姐姐扶出来,一会我们去城里搞辆马车,剩下的回青凤派再说。”
“马车我已经准备好了。”林青竹指着边上的马车说道,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
然而宋芙蕖只是十分平淡的哦了一声。
“我,我还给你买了衣服!”林青竹走到宋芙蕖面前说道。
“啊?谢了。”宋芙蕖依旧表情十分平淡。
秦羽继续说道:“不知道青竹兄弟有没有买干粮和地图,若是有的话我们把宋姑娘扶出来就能出发。”
“买了。”林青竹已经没了之前那种兴奋的表情,他蔫蔫的说道。
秦羽拍拍林青竹的肩膀笑道:“青竹兄弟真是给我们省了好多麻烦,本来还要花上至少半个时辰采买,这下倒是能快些抵达青凤了。”
宋凝霜被扶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的就像是一张纸,她没法站直身子只能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宋芙蕖身上,宋芙蕖扶着她的腰直接把她抱上了马车,为了防止她站不稳掉下去宋芙蕖快速的踩在车板上跟着跳上了马车。
“这宋姑娘怎么伤得那么严重。”林青竹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问道,“宋县令难不成还是个武林高手不成?”
“踢的不是位置。”秦羽跳上了马车又把林青竹拽了上来,“青竹兄弟,车厢里就让芙蕖和宋姑娘休息吧,我俩在外头驾车吧。”
“哦,好。”林青竹点头道。
秦羽在边上拉车,他摊开地图看着行进路线皱着眉头说道:“要是今晚不眠不休的赶路明天正午就能抵达青凤派,宋姑娘这身子耽误不得我们今晚便不要休息了。”
“好。”
秦羽又说道:“我听说连翘早几天就到了青凤派,等宋姑娘回去以后再让她仔细给宋姑娘检查一遍就是。”
“连翘听这名字想必她也是箜楠派的弟子吧?”林青竹好奇地问道。
“是,连翘是箜楠派虞长老的弟子,芙蕖的二师妹,和芙蕖一般年纪。”秦羽说起连翘的时候不自觉笑得眉眼弯弯,说到最后他眼神往边上一躲轻咳一声低声道,“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秦羽不与人交谈的时候面上也自觉带着爽朗笑容,可林青竹这一路上还从未真觉得有什么事让秦羽真心感到快乐。
他原以为秦羽就是一个能控制情绪不外露的世外高人,直至此刻,林青竹光是看一眼就能看出秦羽提到连翘的时候心情有多好。
林青竹莫名觉得有些牙酸,但转而心底的疑惑盖过一切,他侧着头有些好奇地问道:“箜楠派的弟子也会嫁人吗?我以为她们都不喜欢男人呢,毕竟白掌门和黑长老的凶煞名头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同意门下弟子定亲,还不把她们赶出山门的。”
“白掌门和黑长老最开始还觉得是我抢走了连翘,确实因此不大喜欢我。”秦羽十分中肯的评价道,“她们讨厌所有男人,但从没强迫门下的弟子一起讨厌,只要门派里的女弟子遇到良人,她们二位同意弟子成亲的同时也不会非要让弟子退出箜楠派。”
“这倒是与江湖传闻大相径庭。”林青竹惊讶道。
秦羽笑道:“我起初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
林青竹哦了一声点头道:“不过若是有箜楠弟子在想必宋姑娘的伤也不必担心了。”
“但愿如此。”秦羽的表情又变的惆怅起来。
林青竹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毛病,让你和芙蕖女侠表情这么凝重?总不至于殃及性命吧?”
“那倒没有,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严重。”秦羽又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林青竹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宋凝霜到底怎么了,但是秦羽一副不愿多说的表情他也不好意思问下去。
反倒是车厢里的宋芙蕖拉开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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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用剑柄使劲戳着林青竹的后背骂道:“林青竹你大爷的,怎么什么事情都想知道,还有你秦羽,什么叫另一种意义上的严重?凝霜姐这毛病又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严重个屁!”
“既然不会留下后遗症,秦大侠你还这么担心做什么?”林青竹一脸莫名其妙。
“这这这怎么叫没有后遗症呢!芙蕖,你不能要每个姑娘都和你一样不在乎这种事情,这毕竟,毕竟——哎,你叫我怎么说好呢。”秦羽一甩袖子说了一半的话又说不下去了。
“什么叫和我一样?我真不明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到底有什么要紧的,只要能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就是最好的,难不成真要凝霜姐姐生下那盗匪的孩子不成。”宋芙蕖骂骂咧咧的说道,她回头看向宋凝霜安慰道,“凝霜姐,你可千万别理他们,传宗接代算个屁,没什么比自己活得开心重要。”
本就没有为此感到郁结的宋凝霜把手搭在宋芙蕖手上柔柔笑道,
“芙蕖说得是,秦大侠你也不必为我担心,其实我来清河之前就大概猜到了父,宋刺史是绝不会再认我这个女儿得。”
“所以我当时就想好了真要被赶走我就去箜楠派拜师,若是入了箜楠自然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离开的打算,既然不会离开楠山,传宗接代与我而言又有何干?”
秦羽无奈道:“你并不是非要跟她上楠山得,天大地大你又有哪里不能去?我觉得你不必为了匪寨的事情太过介怀,江湖儿女没有这么在意清白二字,你还有得选。”
宋凝霜摇了摇头,即便她此刻看起来苍白如纸,但她的目光坚如磐石,就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扰乱她一般,
“这就是我的选择。”
“我会做出这个选择并非全然为了山匪之事,山匪不过是一个诱因罢了。我选择回清河自然是心里存着父亲会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怜爱我这个女儿并当作一切无事发生的念想,但事已至此我唯一的念想都已经消散了。
“他让我知道血脉相连也不过如此,既然不过如此,我又为什么非要在乎会不会有孩子从我肚中托生?天大地大我若真喜欢孩子,那天下的孩子我都能做他们的母亲,若我不喜欢孩子,就更没必要在乎此事了。”
“生育这事本就玄妙,爹娘生出来的未必会与爹娘一致,这世上多的是亲生孩子不像爹娘,反倒是领养的孩子更像爹娘,硬要孩子像是爹娘或是青出于蓝简直是爹娘带累坏了孩子。”
宋凝霜说到这儿的时候林青竹忍不住点起头来,这话真应该给他爹娘听听,他爹从小就觉得水霖蓉女侠的孩子必然会继承她的武学天赋,知道他没有习武天赋的时候他爹那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他娘也没少因为他武功不行的事情骂过他,幼时还以为他插科打诨偷懒摸鱼所以才武艺不精,后来发现他真不行的时候居然只是平淡的说了句‘算了’,从此便再也没强迫过他习武。
这些事情直到前些天还一直是横在他心口的一根刺,最近稍稍被拔了出来,因宋凝霜的这番话,这根刺大抵要不了多久就要真正烟消云散了。
林青竹就是林青竹,他不会成为任何人,也不只代表了谁和谁的孩子。
宋凝霜掷地有声的继续说道:“何况若是我日后能够遇见接受我一切过往的男人,他定然不会质疑我今日的决定,所以,我今日决定即便失去生育能力也要打掉孩子的做法,我自认并无不妥之处。”
宋芙蕖向来佩服能说会道之人,特别是她字字珠玑说的还是宋女侠爱听的,于是宋女侠十分捧场的鼓起了掌,一边的林青竹听得目瞪口呆,他想要说什么但最后终是把所有的‘子曾经曰过’给咽了回去。
毕竟,他认为宋凝霜说的半点没错。
宋芙蕖恶狠狠的瞪着他吼道:“你这会儿要再给我提什么女德女戒女训女则,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被宋芙蕖吼了的林青竹感到十分委屈,他眼里又闪烁起了泪花委屈巴巴的看向宋芙蕖说道:“我没有!”
宋芙蕖哼了一声拉上帘子坐回了车厢内。
13. 第十三柄剑
马车颠到第二天清晨的之时宋凝霜依旧睡的十分之沉,任谁都看出来她从匪寨出来之后一直在硬撑。
这会儿腹部受的伤让她本就不好的身子骨变得更加脆弱,即便在睡梦中她也难受的秀眉紧蹙。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宋芙蕖把手盖在宋凝霜的额头之上,有些懊恼的喃喃道:“怎么都发热了。”
这时候她又恨不得自己精通医术了,否则也不至于在此时只能手足无措的干着急。
她努力尝试着给宋凝霜搭脉,但是宋凝霜脉象乱,她的脑子更乱。
宋芙蕖这会子能做的只有给宋凝霜输送内力,但她此时给宋凝霜输送的内力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毫无作用。
“烦死了。”她先是脱下外套披在宋凝霜的身上,随后有些懊恼的掀开帘子走出车厢。
宋芙蕖看了眼满脸倦容的秦羽直接把她从马边上给挤了开去,她看了眼天色说道:“你进去休息吧,接下来的路就交给我吧。”
“你肩膀上的伤和手上的伤能驾车吗?”秦羽看着她的肩膀问道。
“我什么体质你还不知道?没事的。”宋芙蕖当着秦羽的面甩了两下手臂。
秦羽本这些天自然也是累极了自然不推辞,结伴行走在外若是连这事都要纠结,他们也别做什么伙伴了。
秦羽从前一起和连翘还有宋芙蕖或是门内弟子一起游历的机会并不少,这样的情况是常有的,以至于习惯了分工的他们无需多言就会自行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但秦羽在拉开帘子的时候还是觉得十分不妥。
他倒不是为了什么男女大防的观念,自然也不是矫情,世俗的眼光他向来不甚在意,他只是单纯不想到时候让连翘感到一丝一毫的不愉快。
即便连翘并不会因此感到不悦。
秦羽换了个位置坐到宋芙蕖的左边,他往后靠在车厢上双手环胸打了个哈欠道:“我在这儿睡也没什么差别,宋姑娘一个人待在车厢里也睡得舒服些。”
宋芙蕖嗯了一声双手牵着缰绳看了眼,原本摇摇欲睡眼皮都要粘在一起,但这会儿突然正襟危坐的林青竹说道:“喂林青竹,你不睡会儿?”
宋芙蕖的语气算不得关切,甚至还有些冷硬,毕竟她只是单纯觉得林青竹睡着了和醒着并没有任何区别。
可林青竹本人居然感到十分感动,在他看来这可是宋芙蕖第一次关心他的死活。
林青竹睁圆了一双眼下青黑的双眼,愈发挺直了腰板坚定道:“我,我还能坚持,芙蕖女侠,我来给你指路吧!”
不理解林青竹为何突然这么激动的宋芙蕖哦了一声,继续专心看路赶车。
宋芙蕖这人是真的不喜欢看任何写在纸上的东西,既然林青竹自告奋勇揽下指路的任务,宋芙蕖当然乐见其成。
两人配合得十分之好,以至于秦羽醒来的时候他们离青凤派所在的郦城并不远了,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看向依旧精神奕奕的宋芙蕖说道:“你精神可真好。”
“废话,我昨天夜里可是睡过的。”宋芙蕖看了一眼眼皮都快撑不住的林青竹说道,“这位倒是真的精神好,一天一夜没睡居然还能看地图看得神采奕奕。”
听到宋芙蕖声音的林青竹摊开手掌用力的拍了两下脸颊,他有些茫然的看向宋芙蕖说道:“什么奕奕?”
秦羽看着他这副模样哈哈笑了两声,他伸手穿过宋芙蕖拍了两下林青竹的肩膀说道:“对芙蕖女侠来说,能看写着字的纸一天一夜不睡觉的都是神人,她这是夸你呢。”
林青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说道:“是吗,谢谢?”
宋芙蕖虽然完全没有夸奖林青竹的意思却也懒得反驳,她拽紧缰绳目视前方喊道:“驾!”
秦羽运起内功跳到车顶之上,随后又跳上马车两侧的树木之上,他立在枝干上望着前方很快就被马车给丢下了。
林青竹有些诧异的张望着秦羽的方向问道:“不用等等秦大侠吗?”
“不必。”
林青竹本来想再问些什么,但当他看到秦羽用轻功飞快的往前冲把他们甩在身后的时候,就知道完全是他多虑了。
郦城位于京城西北方向,与南边京城的温婉不同,与秦河的不拘小节也不同。
用宋芙蕖的话来说就是,郦城这边的人都讲究到近乎变态,青凤门人更是其中翘楚。
青凤派坐落于郦城之中,是五大门派之中唯一一个在城镇中间的门派,青凤掌门慕凌天曾说过‘大隐隐于市’,但宋芙蕖可从未曾从青凤这个门派中看出‘隐’的味道。
因为这门派就和他们的剑招一样,特色就是一个花里胡哨,倒不是说青凤金碧辉煌的像是一个宫殿,江湖门派到底还是不喜欢金金银银的东西,但用‘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来形容青凤气派的绝不在少数。
各地的游客络绎不绝就是为了看看青凤派究竟是什么样,所以青凤甚至还发展成当地十分有名的一个景点。
而青凤派出来的弟子也都是如此,看看秦羽就知道了,这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讲究,最可怕的是秦羽也算是青凤派中非常不讲究的人了。
林青竹则是老早就想见见青凤派到底长什么样,听闻青凤派的房子是完全值得当做风景来看的,可惜他的轻功并不能够让他跳下马车还不被拉下。
他打赌要是他下了车,不管他怎么喊宋芙蕖都不可能把车停下来等他的,宋芙蕖会说什么来着,可能还会冷漠的说什么‘那就城里见吧’,林青竹想到这个可能便立马觉得晚一些看到青凤派也没什么了。
依照宋芙蕖的驾车速度,用不了一个时辰他们就从那弯弯绕绕的官道进城,原本守城人还要规规矩矩例行审查四人的身份,但在看见秦羽的时候总兵直接态度一遍表情极为谄媚地说道:“原来是秦大侠你啊,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快请进快请进。”
随后那总兵对着几个手下一顿谩骂:“你们这几个没眼见的东西,也不看看是谁就敢拦着。”
秦羽早从小到大都习惯了郦城的官兵对青凤派总是格外‘开恩’,宋芙蕖向来对这些事没什么概念,自然没觉得有什么。
官家出身的宋凝霜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敏锐的林青竹更是皱起眉头。
进了城门再到青凤派之后的路并不长,再加上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短短一炷香地时间不到林青竹就见到了青凤派的大门,当真如同江湖传闻那般气派。
青凤派的地势比郦城其余建筑高上许多,要先走上几百级台阶才能抵达大门。
几人把马车丢在台阶之下很快就有门童来牵,随后宋芙蕖打横抱起脸色苍白的宋凝霜,一步一台阶的把人往上送。
进了大门之后,放眼望去除了亭台楼阁便是精心打理的花草树木,这里种什么合适,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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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种什么好看,甚至还能见到并不该存在于当地气候的草木,远远望去一砖一瓦之间皆是讲究。
林青竹看见的是巍峨的建筑,他心里盘算着大抵得要七八个弱水派的全部财产,才能建上青凤派的一个小院吧。
秦羽最先望见的却是人。
他们穿过门口的树林往里走去,放眼望去便是占地面积巨大的练功台,整齐排队站好的青凤弟子正在有序的跟着最前面的高阶弟子练剑。
那架势,那整齐度,那气派的练功台,林青竹低头便能看见修葺得十分平整的地面,以及弟子们浑身上下的名贵配饰,这是完全和弱水阁格格不入的富裕,‘穷不入青凤’这话倒是名副其实,这青凤派弟子不爱穿金戴银可从头到脚都是银子的味道。
而秦羽一眼就从人群中发现了乌发长辫水色衣衫的姑娘,姑娘穿的衣服并不名贵,但远远从背后望去就能察觉到她浑身上下有着一股子出尘脱俗的气质,她像是察觉到了秦羽的目光一般,在秦羽的出现的瞬间转身向他看来,她的表情从茫然逐渐变为欣喜。
她皮肤白皙,生着不算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就显得十分让人舒服的五官,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独特气质。
她快步往秦羽这儿跑来的时候辫子在空中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她跑到秦羽面前站定后先是高兴地笑着上下打量了一遍秦羽,但对上秦羽的目光之后她的表情又变得极为羞涩,她垂着头低声道:“秦羽哥哥。”
“连翘。”秦羽喊她名字的时候也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脸。
宋芙蕖一脸嫌弃的看向这对笨蛋未婚夫妻,都订婚了还害羞成这样。
林青竹有些好奇靠近宋芙蕖问道:“这就是你的师妹连翘吗?”
“是。”
“她和秦大侠看起来真般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林青竹发自内心的夸赞道。
宋芙蕖哼了一声道:“算你有眼光。”
随后她抱着宋凝霜走到连翘面前说道:“连翘你俩可别腻歪了,先过来看病。”
连翘原本有些羞怯的目光在看到宋凝霜的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她先是用手探了探宋凝霜额头的热度,然后立马转身走在前边说道:“跟我来。”
连翘带着他们穿过人群,来到挂着‘燕燕于飞’牌匾的屋子,那屋子周围种着十分之多的草药,想来就是青凤派内的医馆了,也不知这医馆是平日里就空无一人,还是专门给连翘准备的所以才空无一人。
宋芙蕖把微微睁开眼皮的宋凝霜放在医馆正中的草席上,宋芙蕖替她枕好头之后退两步给连翘让出位置。
“凝霜姐姐这是我二师妹连翘,她十分擅医道。”
“多谢。”宋凝霜有些虚弱地直起身子想要道谢,但却被连翘不容置疑地按回草席之上。
“好好躺着,你的身子不宜过多运动,他们真是疯了连夜让你从清河赶到郦城。”连翘面上表情极为的不悦,她拧着眉头瞪着身后三人说道,“都出去。”
秦羽是最先点头的,他甚至一边拽着宋芙蕖和林青竹一边说道:“都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干嘛呢?快点和我一起出去,连翘,有什么事情尽管喊我们。”
连翘的散发出的独特气质在见到病人的瞬间又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若说之前的连翘是恋爱中的少女,现在便是拥有着无法忽视清冷气质的箜楠派悬壶济世的医师。
14. 第十四柄剑
“我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吗?”连翘替宋凝霜搭完脉后单刀直入问道。
宋凝霜有些惊讶的看向连翘,她不记得自己来到这儿后有表露出任何不想要孩子的决心,见到宋凝霜疑惑的连翘把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她皱着眉头问道:“难道是我会错意了吗?”
宋凝霜摇头道:“我只是有些疑惑,连翘姑娘是怎么猜出我心思的。”
“我想若是宋姑娘打定主意想要这个孩子,想来芙蕖也不会带着你千里迢迢从清河赶到郦城来让我给你把脉。”连翘从布袋中取出银针又把宋凝霜按回床铺之上,“但无论你想不想要这个孩子,我都得先用针灸给你调理两天气血,否则无论是生下他,或是打掉他都会让你折寿不少时日。”
连翘说话的时候语速平稳且鲜有情绪,可宋凝霜并未觉得连翘冷漠,反倒是觉得医者就该像她这样才好,而不是像是清河的大夫一样絮絮叨叨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让她留下孩子。
‘夫人,没有你丈夫的允许这孩子我们哪敢随便给你打掉,别我给你落了这胎,你丈夫婆婆一会儿来问我们要赔偿呢!’
孩子是从女人肚子里生出来的,为什么女人是否要打掉孩子还得男人和婆婆同意才行?
‘夫人慎重啊,这孩子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一个未成形的胎儿的性命有人在乎,可谁来在乎在乎她的命?若是没有母亲哪来的胎儿,一个母亲就非得要为了腹中胎儿放弃一切吗?
‘夫人,你若是打掉这孩子,怕是以后再难有孕啊!生不了孩子,你这下半辈子不就毁掉了吗!’
她的人生价值又为什么要由是否能够生育来赋予?难道生不了孩子她就连人都不配做了吗。
女人的一生又为何非要被生育的枷锁所禁锢?女人须得要成婚,须得视丈夫为天。
女人生不出孩子就是犯了七出之条,丈夫想休便休。
为人母得以孩子为先,母爱必定如山。
有谁关心过一个女人本身所求是什么。
连翘用针扎进她皮肉的瞬间,宋凝霜并不觉得疼,甚至她还油然而生一种解脱地快感,她闭上眼睛轻声问道:“大抵这世上能与女人感同身受的也就只有女人了,男大夫可从没关心我是死是活。”
连翘扎针的手顿了顿,她轻声道:“宋姑娘,这话你可说错了。”
“什么错了?”
“永远不要渴求这世上有人能与你感同身受,因为到最后你会发现你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有你自己才能全然理解,无论男人或是女人即便这次站在你这一边,未必下次与你想法还是一致。”扎完针的连翘把手放在宋凝霜的太阳穴上边按压边说道,“宋姑娘,一个人但凡学会爱自己,就不会再在意世俗的眼光了。”
“世人都觉得女人此生唯一该做学会的就是相夫教子,可那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不想要就不要。”连翘嘴角微微扬了起来,“管别人怎么想做什么。”
宋凝霜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们箜楠弟子的想法就是不一样,连翘姑娘,谢谢你,也谢谢芙蕖。”
“不客气,尊重他人的选择是美德,而我现在在做的也不过是尽我做医者之责罢了。”
在连翘的按摩之下宋凝霜沉沉睡去,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的美梦了,梦里她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从今往后再不被什么世俗枷锁所禁锢。
连翘点了艾香之后先是用纸笔写下宋凝霜需要用的药,这竹庐是慕凌天特地为她准备的住所,僻静雅致,里面的东西也都是青凤弟子特意为她采买的,只是她太久不来如今这儿的草药并不齐全。
她仔仔细细轻点了一遍现有的草药,随后她发觉少了一味十分重要的灶心土。
她轻手轻脚关上门走到门外的时候宋芙蕖三人正站在那儿闲聊。
连翘用卷起袖子的手擦了把汗对着宋芙蕖说道:“芙蕖,你替我去买上二十钱灶心土来,我瞧着这儿艾草也不多了,你顺带着也替我买点。”
“灶心土去哪儿弄?灶头里吗。”宋芙蕖一脸茫然的看向连翘。
连翘一噎,秦羽则是捂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青竹咳了两声开口道:“我想连翘姑娘应该指的是伏龙肝。”
连翘嗯了一声:“没错,就是伏龙肝。”
“这样吧,让青竹兄弟跟着芙蕖一起去城里采购,看看旁的还需要什么也带点回来,最晚明日正午,我们怎么也得出发去弱水阁了。”秦羽思索片刻开口道。
连翘啊了一声露出失落的神情:“才刚回来就要走吗?去弱水阁做什么,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把青竹兄弟送到弱水阁就回,至多七日。对了连翘,你还不认识青竹兄弟吧?”秦羽看向连翘指着林青竹说道,“这是弱水阁长老水霖蓉之子,林青竹。”
“居然是水长老的儿子,林公子你好。”连翘眨了眨眼双手抱拳看向林青竹说道,“我是箜楠派二长老虞美人的亲传弟子,连翘。”
“连翘姑娘。”
“林公子。”
两人认识之后连翘又说道:“那就拜托林公子看着点芙蕖千万别让她买错药了。”
“哼,这么不相信我,你让林青竹自己去不就好了?”宋芙蕖不满地哼哼着。
“林公子人生地不熟的,哪有你熟悉郦城?快些买了回来一会还要给宋姑娘煎药呢。”连翘看向宋芙蕖轻笑道,“我的好芙蕖,你就别闹脾气了。”
宋芙蕖虽是师姐,但这辈分也是跟着两人上山的早晚排的,实则两人之间的生辰至多也差不多半个月且分不出前后。
而里也都是连翘更像是师姐一些。
“好吧。”宋芙蕖表情十分勉强,但看在宋凝霜的面子上她也不拖拖拉拉,转身就要走。
“等等!”林青竹又拿出了他在清河城买的衣服,他双手把衣服捧到宋芙蕖面前一脸期待的看向她说道,“芙蕖女侠,去之前换身衣服吧。”
“是该换身衣服,瞧你这乌漆嘛黑破破烂烂地衣服去采买的时候怕是把店家都给吓坏了。”
连翘仔细看向芙蕖衣物之时才注意到宋芙蕖肩头的伤口。
她皱着眉头走上前对着她的伤口看了又看,随后握着她的手给她粗粗搭了脉后才松了口气说道:“所幸没什么大事,没发炎也没化脓,这伤口愈合地十分不错,不过等你采买回来我还是得再给你仔细清洗伤口再包扎一遍,芙蕖你再替我带点小蓟,三七,白及回来吧。”
宋芙蕖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夺过衣服就跑到医馆里间换衣服去了。
“芙蕖真的记住了吗。”连翘惆怅道,“要不我再写张纸条吧?”
“这不有青竹兄弟吗。”秦羽笑道。
林青竹连连点头又看向连翘确认了一遍:“没问题的连翘姑娘,是灶心土,艾草,小蓟,三七,白及,对吗?”
连翘点头道:“就是这些,连翘便先谢过小林公子了。”
“不谢不谢,秦大侠和芙蕖女侠一路这么照顾我,我帮点这么点小忙又算得了什么?”
林青竹话音刚落,宋芙蕖正好换上林青竹买来衣衫从里屋出来,林青竹买的是一条大红色的齐腰襦裙,这衣服宋芙蕖之前穿的那身完全不同,但宋芙蕖穿衣服和走路的方式到完全没因衣服的变化而变化,她依旧走路大摇大摆的时候裙摆也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摆,十分好看。
林青竹看着宋芙蕖向他走来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她动作粗鲁,只觉得她穿着这条裙子格外的好看,艳丽的红色把她的脸衬托得更为明亮。
她生着一双十分明亮的双眼,就像是星星一般让人看了就不愿挪开目光。
比如此刻的林青竹,他愣愣的看着宋芙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她用一根素色发带竖起的长发太过单调,宋芙蕖应当不喜欢过于累赘的挂饰,什么簪子之类的她应该只会觉得碍事,他或许给可以给她买上一根有花纹的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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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发带红色的裙子,应该会衬托的她更为明艳。
若是买不到合适的他就自己画上图纸定做一根,一定会很适合她。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林青竹被宋芙蕖用剑鞘戳得后退了好几步,宋芙蕖穿着裙子伸展不开双手,只觉得浑身难受,这会儿她十分懊恼的瞪着林青竹说道:“呆子,你买的什么裙子?”
“这不挺好看的。”连翘拉着宋芙蕖的手转了一圈,“真该让你两位师傅看看你这幅模样,真好看。”
“谁在乎她们觉得好不好看!”
“还生气呢。”连翘笑道。
“才,才没有,我才不在乎她们怎么想呢。”宋芙蕖鼓着腮帮子说道。
连翘咯咯笑道:“好好好,你不在乎,那等成了大侠也别回楠山,到时候可千万别去她们面前炫耀你是个大侠。”
“我不,我就要去炫耀,让她们知道自己多没眼光。”宋芙蕖别开脸哼哼道,“我,宋芙蕖,是天下第一的女侠!”
“好好好,宋女侠。”
连翘向来让着芙蕖,这会儿看着芙蕖的表情十分温和,但就是这种温和让宋芙蕖直接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满,她一手提剑一手抓着林青竹的手臂懊恼道:“你呆站着干嘛,去不去买药了?”
“去。”被拽着的林青竹委屈巴巴的看向着宋芙蕖,不敢怒也不敢言。
宋芙蕖把林青竹拽出青凤之后才放开他,放开之后她就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而林青竹为了跟上她的步子只能快速的迈动自己的双腿。
两人走进药铺之后宋芙蕖一拍桌子对着老板气势汹汹的喊道:“给我来一点那个,那个——”
但大脑空空的宋女侠只有气势,脑子里可是什么都不剩了。
“姑娘要什么?”老板一脸茫然的看着宋芙蕖。
宋芙蕖卡壳了,她思来想去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字,于是用不太确定地语气开口道:“........土?”
老板啊了一声,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宋芙蕖,不耐烦道:“姑娘你这是来耍我玩的吧?来药铺买土?你就说你是不是存心来捣乱的!”
老板本想直接把宋芙蕖赶出店铺,但看向宋芙蕖背后的长剑之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林青竹咳了两声连连替她解释道:“老板你别生她的气,她对药材上的事情并非十分精通,我来告诉你要买什么就是,这儿可有灶心土,还要艾草,小蓟,三七,白及。”
“有。”老板古怪的目光又挪到林青竹之上,看到他背后没有背着剑的时候终是松了口气。
林青竹掂量了一下可能要的数量,随后一一告诉药店老板,老板说了声好回头飞快的称重量去了。
药店老板把药材打包好之后交给了宋芙蕖,完全忘了要带钱的宋芙蕖摸钱的手顿住了。
猜到宋芙蕖为什么顿住的林青竹连忙从怀里掏出钱袋,随后他自告奋勇的拎起那捆在一起的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发现自己根本拎不动,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还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涨红了脸尴尬的站在原地,在一边站在的宋芙蕖抿着的双唇唇角轻轻上扬,随后伸手轻轻一提,十分轻松的把药提在手中,她转身的时候还不忘看向林青竹说道:“林呆子,还走不走了。”
她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道:“我这儿有个规矩,付钱的人不用干活。”
林青竹尴尬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有些错愕,明白宋芙蕖为什么说之后,他有些开心的笑着大踏步向前赶上了宋芙蕖的步子:“芙蕖女侠,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把药送回去,然后我们再去采买一些明天上路要用得东西。”
“其实我也不是非着急回弱水阁得。”林青竹小声嘟囔着。
“什么?”没听太清的宋芙蕖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的林青竹连忙摇头。
15. 第十五柄剑
宋芙蕖和林青竹先行把药送回了竹庐,而后芙蕖又在连翘的强迫下上了药包扎伤口,仔细看过芙蕖伤口的连翘本不想再让芙蕖劳累。
“你下午有那么多东西要买,到时候手臂提着重物一个使劲定会把你伤口扯开的。”连翘冷着脸拦在门口道。
“连翘你也别太担心她了,就那么点小伤——你别瞪我,我不说就是。”秦羽说到一半被连翘一瞪立马把话都憋回去,他冲芙蕖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我看你们两个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被刀劈得皮开肉绽叫小伤?要不是我之前塞给你的药粉管用,你现在不是被抬回青凤派就是个奇迹!”连翘恼怒地瞪视着宋芙蕖骂道。
见宋芙蕖一路活蹦乱跳过来,都快忘了她还受着伤的林青竹有些担忧地看向宋芙蕖说道:“芙蕖女侠,要不咱们过几天再去也行,我不着急着回弱水阁的。”
林青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些窃喜的味道,但宋芙蕖却完全没理解他那句‘不着急回弱水阁’话里的深刻含义。
单纯觉得自己没事的宋芙蕖在连翘面前使劲甩着自己的手臂:“哎呀我手掌上的伤都结痂了,肩膀上的伤也没什么大碍,大不了我答应你不用左手就是了,你瞧瞧我右手多灵活啊!哎连翘你快看,这不是慕伯伯吗!”
“慕掌门,芙蕖——”
连翘回头行礼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被骗了,而芙蕖则是抓准机会拽着林青竹就往门外蹿,蹿远了还不忘回头招招手:“诶!”
两人大约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完成采买,林青竹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需要采买的物件,随后他又一一清点他们一下午的‘战斗成果’,确定东西都买齐了之后他对着芙蕖说道:“都买齐了。”
然而宋芙蕖这会儿压根没空理他,只见宋芙蕖把那堆买来的东西随意放在地上,她鼻子嗅了嗅眼睛在看向街边馄饨店的时候噌的亮了起来。
“林青竹,你饿不饿?”宋芙蕖回头看向艰难的背着大包小包的林青竹说道。
完全不饿的林青竹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倒是有点饿了。”
“那我请你吃馄饨吧,钱婆婆做的馄饨可好吃了。”宋芙蕖单手捡起地上的包裹,又强行从林青竹手里接过几个最重的。
但她并未像是答应连翘的一般完全不用左手,她左手上还是提了几个相对而言较轻的包裹,但这较轻只是相对于宋芙蕖右手提着的物件而言。
林青竹看的胆战心惊生怕她伤口裂开。
林青竹啊了一声想要从宋芙蕖手里抢回包裹,但宋芙蕖压根不理会她,拿着大包小包就往馄饨店里走,只拎着两个小包被周围人异样眼光看着的林青竹脸都红了,最可怕的是他拎着那两个小包裹都气喘吁吁的。
他涨红了脸走进馄饨铺子的时候,卖馄饨的老婆婆笑着看向他说道:“公子吃点什么?”
宋芙蕖冲他招招手说道:“林青竹,这儿!我已经帮你要了一碗。”
林青竹坐在宋芙蕖对面闷闷不乐道:“其实我能拎得动的,不用你帮我。”
宋芙蕖啊了一声歪着头十分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可是你看着很吃力啊,我多拎几袋又怎么了?再多我都拎得动。”
“可是被路上的人看着我需要一个姑娘帮忙,很丢人。”林青竹垂着脑袋十分小声说道。
“你们男人怎么都这么好面子。”宋芙蕖侧坐着一脚踩在椅子上翻了个白眼,“拎点包袱哪来这么多讲究?你真要这么在乎,今晚回青凤我带着你打铁去,打上一年保准你娘都认不得你。”
“打,打铁?”林青竹满脸震惊。
“青凤派练剑炉那儿有的是铁给你打,打一段时间力气不就大了?”宋芙蕖话音刚落热乎乎的小馄饨就送了上来。
那各个晶莹剔透的馄饨皮里包裹着饱满的鲜肉,馄饨汤的最上面还飘着几颗葱花、紫菜和虾皮,热气扑在林青竹的脸上让他感到一阵暖意。
他抬头看着对面的宋芙蕖已经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宋芙蕖吃东西的时候从不细嚼慢咽,她大口大口的吃着馄饨,被烫到舌头的时候会张大嘴用手扇风,随后又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大快朵颐。
她吃饭的时候啊,总会让身边的人觉得再平淡的食物都变得喷香无比。
而林青竹吃饭是最细嚼慢咽的,所以他才吃了三四只的时候宋芙蕖已经把馄饨汤都喝个干净,宋芙蕖倒也没催她,她把手肘抵在桌上手撑着下巴看向店里人来人往。
林青竹吃饭的时候目光止不住看向宋芙蕖的侧脸,从侧面看去她的鼻子格外挺翘,她的眼睛比常人要大,睁大的时候亮晶晶的就像是两团烛火。
宋芙蕖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看他,被发现的他连忙低下头狼吞虎咽。
宋芙蕖疑惑道:“看我干吗,继续吃啊?”
“没什么。”
然而他低下头没吃几口就听见宋芙蕖一巴掌拍在桌上骂了一句脏话,没抬头的林青竹还以为宋芙蕖又在骂自己,他还愣了几秒想自己吃馄饨而已做错了什么。
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就见到宋芙蕖提着剑骂骂咧咧的冲到了门口,他放下勺子看向宋芙蕖的方向,只见到那黄衣壮汉的手还在老婆婆的钱盒里抓着。
老婆婆跪在地上抱着黄衣壮汉的大腿苦苦哀求道:“爷,我今天一共就赚了这么点钱,这些钱连房租都不够,你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来收过保护费了吗?你再拿走这些我老婆子连日子都过不下去啦!”
黄衣壮汉啧了一声一脚踹开老婆婆,他一脸不屑的瞪着老婆婆说道:“你过不过得下去关我屁事!”
黄衣壮汉想起什么似得拽着老婆婆的衣领冲她脸上吐了口口水:“而且你这老婆子孤寡一人,死了还能节省点粮食呢。”
眼见宋芙蕖就要拔剑,林青竹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到宋芙蕖面前抱住她的手臂阻拦道:“芙蕖女侠,冷静啊!”
“冷静个屁!”宋芙蕖甩开林青竹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他说道,“你又要讲什么狗屁道理?”
完全没想讲道理的林青竹还没来得及辩解,那黄衣壮汉就用力把他推到一边,林青竹的背狠狠磕在桌角上,他痛的几乎直不起身来。
黄衣壮汉原本一脸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宋芙蕖,但在看到她手中长剑之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你这丫头是青凤的?”他的语气十分之差。
他话一出口,林青竹才搞明白男人的脸色难看并非来自于对青凤的惧怕,而更像是在表达他此时此刻的不满,他在不满什么?
“关你屁事。”宋芙蕖用剑指着黄衣壮汉怒气冲冲道,“把婆婆的钱给我放下,不然姑奶奶剁了你的手你可别求爷爷告奶奶的哭鼻子!”
就在林青竹以为宋芙蕖和这黄衣壮汉两人一来二去互相激怒,少说也会像是在秦河城那样再打上一架,可那黄衣壮汉居然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他不似孙汉那样说干就干,最后竟然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宋芙蕖转身就跑了!
他离开的时候像是泄愤一样把刚才从钱婆婆在这儿抓的钱一把扔在地上,铜板与地面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林青竹见状赶紧蹲下身把那到处滚得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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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枚捡起,宋芙蕖扶起婆婆之后也跟着一起捡起铜板来。
还好店里现在并不忙,要不然这来来回回不抢钱倒还好,光说人走来走去都要给他们添不少麻烦,他们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把铜板重新放回钱盒之中。
那婆婆一边哭一边还不忘感谢宋芙蕖:“谢谢姑娘相助,要是今日这钱再被抢了去,我怕是只有回家上吊自杀这条路了。”
“姑奶奶我就该杀了那欺负老人的。”宋芙蕖边拍着老婆婆的背边恼怒道。
林青竹则是皱着眉头看向老婆婆问道:“婆婆,这并非你第一次被抢钱了吧。”
婆婆抹了一把眼泪难过道:“那畜生最开始每个月来一次,到后来欺负我老婆子无权无势竟然变成一周来一次,现在倒好,隔个三四天就要来一次!最开始还什么每个月收三十文的保护费,现在钱是想拿就拿。”
老婆婆越说越委屈,眼泪鼻涕稀里哗啦的糊了一脸,林青竹拿出手帕递给老婆婆让她擦擦脸上的泪水,随后他又问道:“我看郡守府离这儿也就两条街的距离,郦城衙门也离这里不过三四条街的路程,这地痞怎这么猖狂?”
“地痞?”老婆婆拔高了音量大骂道,“这畜生可是赵太守的亲儿子赵衙内,即便我上衙门状告赵衙内又有什么用,他们只会一下下打我板子让我翻供,早些天那状告的孙大爷不就是这么活生生被打死的。”
“荒唐!”这下轮到林青竹生气的拍桌子了,他这一下拍十分之用力,直接把自己手都给拍红了。
原本觉着他看起来可靠多了的宋芙蕖,见到林青竹这幅嗷嗷乱叫的模样满脸嫌弃,她嘴角抽了抽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太守儿子明着抢钱居然没人管,这郦城看似一篇繁荣,但谁想官府上上下下监守自盗,真是苦了老百姓。”林青竹皱着眉头看向老婆婆继续问道,“婆婆,这江湖侠客最是讲道义,青凤派就在郦城,你有试过去青凤派求助吗?”
老婆婆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宋芙蕖手中的剑上,宋芙蕖完全没察觉到老婆婆的目光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但林青竹从进城开始就察觉到了这青凤派郦城之中地位并不一般,大多官府中人都对江湖中人甚是不喜,江湖帮派也不会特别去招惹官府。
但官府通常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而江湖帮派中人性子大多不会太好,一来二去几天打上一架都是常有的,这也是为什么基本上江湖帮派都不会吧门派建立在城里的缘故。
眼不见为净嘛。
所以一般来说江湖帮派互不干涉已是最好的结果了,但这守城人却对青凤弟子呈谄媚之态,实在是闻所未闻。
但若是结合之前那赵衙内的态度来看,这官府与青凤的关系更为古怪,并非忌惮,但也并不像是害怕。
想来前婆婆之前见宋芙蕖怀中之剑只觉朴素,所以并未把宋芙蕖当成青凤之人,但刚才被赵衙内一说现在的表情有种在打量宋芙蕖的味道。
于是林青竹抢先一步说道:“婆婆,我和芙蕖女侠并非青凤中人,在下弱水阁林青竹,这位芙蕖女侠师从箜楠。”
老婆婆听到弱水阁和箜楠派的名字脸色瞬间缓和了许多,她看向宋芙蕖压低声音说道:“既然两位大侠不是青凤中人,老婆子我就放心告诉你们罢,这青凤派上上下下的,都是畜生啊!”
宋芙蕖想说什么却被林青竹给拦住了,他义愤填膺道:“请婆婆务必告诉我们,青凤派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钱婆婆犹豫再三,最终把她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16. 第十六柄剑
“青凤派上到掌门下到低阶弟子不仅对官府欺压百姓视而不见,甚至还与官府勾结强制让官府老百姓交保护费,但保护费只是说起来好听一些,大部分人都像是老婆子这样即便交了保护费避免不了被欺凌的命啊!”
老婆婆说到后面声泪俱下,她直言除了她之外还有更惨的,直接被殴打致死的也不在少数,若是有不长眼的抱着上达天听的念想——
青凤之人便会在半路把妄图状告者截杀!
婆婆每说一句话,宋芙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到最后老婆婆竟然扑通一声在宋芙蕖和林青竹面前跪下了,她哭着嚎叫道:“我们这些老百姓哪有什么办法,只能求求你们这些会武功的侠士给我这老婆子做主啊,让其余四大门派看清这青凤派究竟做了什么腌臜之事!”
宋芙蕖见钱婆婆跪下的时候表情都变得惶恐起来,她连忙把老婆婆从地上扶了起来。
“婆婆你这么大把年纪跪我,那什么,我害怕。”宋芙蕖满脸惊恐地向后退去。
宋芙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老婆婆嘴里道德败坏的青凤派掌门是她所认识的慕凌天,她印象中的慕凌天虽然严肃却待她十分和蔼,青凤派的弟子与她关系也都十分之好。
她从前只觉得郦城繁荣的就像是京城一样,怎么也没想到内里居然腐烂至此。
她黑着脸问道:“慕,我听闻青凤掌门慕凌天在江湖中风评极好,有没有可能他不知道此事?”
老婆婆冷笑一声,她指着不远处的青凤大门说道:“姑娘,你可别被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给骗了,你可认识他的二徒弟苏锦?”
“知道。”宋芙蕖与苏锦不仅认识,甚至两人还是十分好的朋友,如今她听到他的名字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钱婆婆又抹了把眼泪哀嚎道,
“苏锦最为双面派,一副笑里藏刀的笑面虎模样可完全承袭自他师傅慕凌天!表面上看着像是个一表人才的正人君子,见过才知道苏锦就是个里外不是人的畜生!”
“起初芹先生团结起一帮人说要一起把郦城赵太守的丑事一并告到圣上面前,但又怕青凤弟子会半路截杀我们的人,苏锦听闻此事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帮我们,我们当初听了他一番感人肺腑的谎话也是迷了心窍居然信了他!我们还真以为事实就像他所说的一般他全然不知青凤派做下的恶事,谁知,谁知——这杀千刀地拿了证据就一一销毁,甚至还害死了可怜的芹先生。”
“你们瞧瞧这青凤派,一砖一瓦真是气派无比,可不都是用我们这帮可怜老百姓的血肉浇灌而成!”
宋芙蕖从馄饨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都有些恍惚,林青竹担心地问道:“芙蕖女侠,钱婆婆说的未必是真话,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你不如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宋芙蕖红着眼睛瞪视着林青竹说道。
林青竹这会子见到宋芙蕖红了眼睛紧张得都忘了他提着的大包小包,他瞬间站直身子看向宋芙蕖大声道:“我们想办法把事情给查清楚,芙蕖女侠知道该从何查起吗?”
“我他妈怎么知道!”宋芙蕖听了林青竹的话表情更是懊恼。
她稍稍一想又觉得林青竹这话说的不无道理,这事情总归是要查的,于是她驮着重物像是没有重量一般脚尖一转回头大步走向林青竹。
林青竹不明白宋芙蕖为什么突然走向自己,看着她这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他还以为她要揍他呢,于是他连连后退几步害怕地问道:“怎,怎么了?”
宋芙蕖并未察觉到林青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皱着眉头看向林青竹自顾自说道:“慕伯伯是我见过最那什么袖子里有风的人,秦羽你别看他浑身上下都讲究的要命,但你要他拿出全身家当帮助别人,他是眉头都不会眨一下的,早些年我和他一起游历的时候他经常为了帮助别人连盘缠都不给自己留下一点,我还是不信青凤派会如此丧心病狂。”
“是两袖清风。”林青竹皱着眉头先纠正了宋芙蕖的错处。
林青竹知晓宋芙蕖的直性子以及她和青凤派的亲密关系,他皱着眉头十分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人都是不大喜欢听亲近之人坏话的,即便他们做的事情再上不了台面,人也会下意识对亲近之人产生维护。
宋芙蕖最见不得人吞吞吐吐,见着林青竹这副欲言又止地模样她就来气,她又向前一步瞪着林青竹骂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嘴里有话不吐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个‘好人’,自然不能再对青凤派的事情袖手旁观,于是林青竹即便再害怕他会因此丢了性命还是对着街边上的亭子努努嘴说道:“这些事情总归不好在大街上讲的,我们去亭子里说。”
宋芙蕖哦了一声,先一步把东西提到亭子里放好后又脚尖轻点地面用轻功飞到林青竹面前把他手里的东西悉数接过,这会子林青竹倒也没非要拒绝宋芙蕖的好意,丢掉负重的他迈开腿勉强能跟上宋芙蕖前进的步伐。
宋芙蕖啪的一声把东西丢到地上。
林青竹扑通一声坐在长椅上敲打着酸痛的肩膀看向宋芙蕖说道:“根据我的推测这事的真相应当有三种可能。”
“哪三种。”宋芙蕖坐在林青竹身边看向他问道。
林青竹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一:“第一种,钱婆婆没有说谎但真相并非她所看到的那样,郦城太守和知府两头骗,骗青凤刁民为非作歹,骗百姓青凤收取巨额‘保护费’,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慕伯伯不是谁都能骗的傻子。”宋芙蕖直接否定了第一种可能。
林青竹嗯了一声正色道:“所以我说第一种可能微乎其微,但既然是在做推测,那么在有概率发生的情况下,还是必须要把这种可能计算在内。”
宋芙蕖虽觉得这种推测微乎其微到不可能存在,但她觉得林青竹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她双手放在膝盖上,看向林青竹焦急地问道:“第二种和第三种呢?”
林青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钱婆婆说的话都是事实,官府和青凤派两相勾结,以你的敏锐程度就算住在郦城也不一定察觉有异,或是你察觉到了不对劲别人再忽悠你三两句你便也不会再觉得有什么。”
“你爷爷的你什么意思啊?我超级敏锐的好吗,而且什么叫我就算察觉到了不对劲被人忽悠两句便不会再觉得有什么了?我又不是傻子!”宋芙蕖不满道。
林青竹咳了两声换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说法:“芙蕖女侠当然不是傻子,可若青凤派上上对你故意隐瞒,你自然是发现不了的。”
“我以前也不是没有自己上街过啊,也没真的遇见过今天的情况。”宋芙蕖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有单独上街过吗?”林青竹问道。
“当然,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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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数不多。”宋芙蕖回忆过往来郦城发生的事情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林青竹叹了口气继续问道:“慕掌门会派人和你一起上街吗。”
“苏锦总会陪我一起逛街。”宋芙蕖皱着眉头说道。
“苏锦本身就有问题,他不想让你知道也有的是办法,总之青凤派若是有意隐瞒,即便没人陪你上街也会安排人监视你,剩下的便十分好操作了。”林青竹说完这段话之后十分小心的观察着宋芙蕖的表情。
宋芙蕖闷闷不乐的哦了一声。
宋芙蕖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林青竹是没见到过宋芙蕖因为遇见困难就气馁的,在她心里大地没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但现在的状况显然是打一架也解决不聊问题的。
林青竹看向宋芙蕖担心道:“你要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我们就晚点再讨论吧。”
宋芙蕖摇摇头坚定道:“事实是不管我接不接受都存在的东西,晚一点想明白我还要多难受一会,你不如现在告诉我真相让我死个痛快。”
林青竹点头说好,随后他举起手比了个三:“这第三种可能就是,钱婆婆馄饨铺的事故是有人刻意安排给你看的,钱婆婆说的话也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和慕掌门离心,但是这种假设的最关键之处在于,为什么要演这出戏给你看,又为什么是今天,又是何人想做此事。”
林青竹说完了他的三种假设,但这三种假设却让宋芙蕖的脑子愈发的乱了起来,她拽着自己的辫子鼓着腮帮子坐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慕伯伯怎么会做坏事?青凤派怎么会做坏事?又有什么人非要给她演这出戏?
宋芙蕖哼了一声用一种十分理直气壮地语气说道:“我想不明白!”
随后她猛地起身双手叉腰看向林青竹。
林青竹一噎,嘴角抽了抽无奈地看向宋芙蕖说道:“想不明白就暂且别想了。”
她眯着眼睛看向林青竹说道:“总之原先的计划不变,明天我和秦羽启程送你回弱水阁。”
“啊?”
林青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宋芙蕖为什么要说这话,他反应过来她是想把自己排除在外之后焦急地看向她说道:“我可以帮你一起查出真相的。”
“你不怕死啦?”宋芙蕖疑惑道。
在她看来林青竹还是那个不想惹麻烦贪生怕死的林青竹,这会儿居然奇迹般地愿意摊上这么大的事情,真是——奇迹啊。
他当然怕死,他十分明白此事幕后黑手绝对是他惹不起的,此事无论青凤派脱不脱得了干系,郦城官府是绝对无法脱了干系的。
若是倒霉催点,青凤派也是幕后黑手之一,他能不能活着离开郦城都是个问题,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参与其中与送死无异。
江湖人士再强再大都敌不过朝堂势力,他现在怕就怕若单单是郦城官府还好说了,要是再往上一级——
林青竹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确实应该慎重慎重再慎重考虑之后再做决定,可如果凡是都要三思而后行——他就依然是原先贪生怕死的林青竹。
想要勇敢就必须学会一往无前,一往无前的人是不会还没开始就想着失败了会怎么样的。
勇敢一点林青竹。
他看向宋芙蕖说道:“我还是很怕死,但我更怕我因为贪生怕死所以做一辈子的废物,让我帮你吧!”
17. 第十七柄剑
宋芙蕖听了林青竹的话之后表情变得十分惊讶,但这样的惊讶并非取决于林青竹是否会武功,要知道一个人身上最可贵的优点从来都不会是武功高低,她只是单纯对于林青竹这样怕死的人会做出这种决定感到讶异,她眨巴了两下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青竹还以为宋芙蕖在嘲笑自己呢,于是涨红着脸有些尴尬地说道:“我知道我不会武功很有可能给你们拖后腿,但霸凌百姓之事中一定有我能发挥作用的地方。”
她用剑柄戳了一下林青竹的肩膀笑道:“说来听听。”
林青竹也没恼怒宋芙蕖用力戳自己的动作,他手按在被戳痛的肩膀上十分冷静地把现在的局面重新分析了一遍。
他看向宋芙蕖说道:“郦城一事脉络极为复杂,若是毫无计划的查案只会打草惊蛇错失最佳时机,况且芙蕖女侠你应当极为熟悉青凤派,所以有很多事情你们都不如我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楚,我能够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帮助你们,况且芙蕖女侠应该还没想好下一步要做什么吧?”
宋女侠本人双手抱剑一本正经道:“下一步当然是找秦羽商量啦,青凤派的事情他完全有权利知道。”
“找秦大哥?”林青竹嘴角抽了抽表情变得十分之无奈。
“对啊找秦羽。”宋芙蕖被林青竹这么一问反倒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遇到青凤派的事情我们难道不应该去找秦羽吗?”
问题大了好吗!林青竹在心里咆哮着。
他尽量放缓语气看清宋芙蕖说道:“如果我们假定青凤派是有问题的,秦大哥怎么会一点也不知道呢?若是他知道事情的经过,岂不是给了他机会让他销毁证据替自己门派隐瞒,你忘了钱婆婆说他们的证据是如何被骗走销毁的吗?”
宋芙蕖哦了一声小声说道:“我知道钱婆婆的证据是怎么被销毁的,可一个人这辈子总要有几个永远都不会怀疑的朋友。”
林青竹也说不明白自己内心为何突然会生出一股难言的嫉妒,这世上怎么会有一个人无条件信任另一个人?
即便他们自幼相识又如何,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本就不值得全然信任。
林青竹严肃地看向宋芙蕖问道:“要是秦大哥所展示给你看的一切都是基于谎言呢。”
“你这话有问题。”宋芙蕖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问题?”
“我相信他当然是因为我信他不会骗我,所以在我这儿根本没有他会骗我这种假设。”宋芙蕖语气异常坚定,“况且秦羽是连翘的未婚夫婿,我迟钝但连翘不迟钝啊!”
林青竹反驳道:“你和连翘姑娘一起长大你自然相信她的为人,但你怎知秦大侠不会骗连翘姑娘呢?男人一贯会骗人,就算成了夫妻他们也会满嘴谎话地骗自己妻子,喜欢一个女人并不代表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宋芙蕖啧了一声露出万分嫌弃的表情:“呵,男人。”
宋芙蕖呵呵完之后继续说道:“我没理由不信连翘,所以我断定她不知这件事也绝不会和秦羽合谋骗我,这点没问题吧?”
林青竹摇头后宋芙蕖继续说道:“我白师傅和黑师傅的脾气你肯定有所耳闻,既然她们能同意连翘与秦羽的婚事,不也正好证明秦羽无辜吗?”
“你师傅的脾气我确实略有耳闻,但你确定白掌门与黑长老真不知此事吗?毕竟慕凌天是慕凌天,秦大哥是秦大哥。”林青竹小心翼翼的问道,“五大门派掌门之间掌握着不少彼此不为人知的秘密,说不定你师傅们只是觉得你们年纪小不愿告诉你们呢。”
听到林青竹推测的宋芙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十分熟稔的搂着林青竹肩膀的动作把林青竹吓了一跳,林青竹有些紧张的又想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古怪的是他居然十分迷恋宋芙蕖的触碰,于是他安静的顶着一张像是煮熟虾子一样的脸闻着她因为靠近带来的草药味道听她接下来说的话。
“你对我们箜楠还真是太不了解了。”
“什么意思?”
“我们常年生存于楠山之上与世隔绝,山上气候古怪所以并非什么作物都能存活,我们的吃食大多是从山下采买的,你觉着我们是哪来的钱采买?”宋芙蕖挑挑眉笑道。
江湖上男人们口中的黑剑兰与白绣球可是十恶不赦的,特别是她们看见男人就揍的传闻水霖蓉都来来回回在他耳边念叨了不少次。
林青竹虽说不信任旁人,但他自认对水霖蓉还是了解的,于是他皱着眉问道:“总不会是靠劫富济贫吧?”
“答对了一半。”宋芙蕖一边鼓掌一边说道,“我两位师傅搜刮不义之财的时候可是从来都不手软的,要是她们知道慕伯伯搜刮百姓钱财补贴青凤,她们不搜刮青凤到倾家荡产也要薅不少羊毛,青凤一个月的花销就抵得上我箜楠十年,分点油水出来我们楠山都能翻新一遍呢!且我师傅们要是知道,我怀疑她俩还会让连翘骗了秦羽的钱就跑,是断不会让她们定亲的。”
林青竹听了宋芙蕖的话瞬间对箜楠派以及白绣球黑剑兰心生敬畏。
于是他妥协道:“若是你相信秦大侠的为人,我们便回青凤见过秦大哥再做决断。”
“好啊好啊,不过林青竹你说了这么多却忘了一点。”宋芙蕖双手叉腰弯下身子看向坐着地林青竹嘿嘿笑了起来。
林青竹有些疑惑地看向宋芙蕖说道:“什么?”
宋芙蕖松开一只手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说道:“你做的所有假设不都是基于你信任我的立场?你既然信任我就再试着多多信任别人嘛,这世上好人还是不少的。”
林青竹看向宋芙蕖身后因为她说话摇摇晃晃的马尾,又看向她因为突然转身所以扬起的裙摆。
是啊,他为什么不怀疑宋芙蕖?
他应该怀疑宋芙蕖吗?
宋芙蕖蹲下身子查看着今日采买东西的时候裙摆扑在她的四周像是花瓣一般好看,她嘟囔着:“只是可惜了今天居然花了这么多钱采买路上用的东西,为了查这事想来我们这段时间是没法子离开的了,而且我们若是要暗中调查这事,多少得想几个谎话搪塞一下慕伯伯。”
他好像没法怀疑宋芙蕖,就像他发现自己居然只能够信任宋芙蕖一般。
林青竹抿抿唇把自己内心奇怪地想法瞬间抛去,他转而笑着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找慕掌门问个明白呢。”
宋芙蕖也不恼,她笑嘻嘻地用手肘撞了一下林青竹的肚子说道:“别说的我像是个傻子,我相信朋友又不代表我相信这世上所有人,况且若是为冤枉人感到愧疚,我们才更该早些调查清楚真相还他一个清白了。”
“一个人这辈子总要有几个永远都不会怀疑的朋友。”林青竹把宋芙蕖说过的话还给了她。
宋芙蕖愣了几秒之后哈哈笑道:“很荣幸做你的好朋友。”
两人提着东西回到青凤派之后直接就往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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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而去,宋芙蕖站在燕燕于飞的牌匾底下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真不知道秦羽会说些什么。
她皱着眉头有些懊恼跺着脚:“真是烦死了”
穿着一身青衫跟在宋芙蕖身后的林青竹也跟着停在她身后,他知道宋芙蕖在烦些什么,但他同样知道宋芙蕖根本不需要别人安慰很快就能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
宋芙蕖迈开步子向屋子气势冲冲进屋的时候林青竹心想果然如此。
林青竹还没走进大门呢就听见宋芙蕖一声大吼:“你爷爷的秦羽,给姑奶奶我滚出来!”
林青竹脚步一个踉跄,不,不会打起来吧,要是打起来了那岂不是青凤派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
到时候也不必想什么打草惊蛇了,怕是蛇窝都被直接端了。
往好了想一会儿慕凌天把他们打包丢出青凤派,往坏了想他和宋芙蕖指不定一会被关进牢里的时候还得庆幸他们刚才吃了馄饨。
虽然宋芙蕖在喊秦羽,但最先从里头出来的却是连翘,连翘冷着一张脸满脸写着不高兴,但她这不高兴并非冲着宋芙蕖去的,她扭头看向里间用不轻不重的声响喊道:“秦大哥,你又哪儿惹芙蕖不高兴了?你俩干脆去外面打一架吧,可别惊扰了我的病人。”
秦羽一脸茫然的从里间出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药缸药杵,他看看芙蕖又看看还站在门外的林青竹,随后他苦着一张脸说道:“连翘你冤枉我,芙蕖哪天是高兴的?这怎么也怪得到我头上来。”
“什么叫我哪天是高兴的?秦羽我们去外边打一架。”宋女侠完全忘了自己的目的,她懊恼地把东西往边上一丢,随后飞快地拔剑直指秦羽咽喉。
秦羽啊了一声眼疾手快地一个侧身避开宋芙蕖的剑,他用药杵把宋芙蕖的剑往边上一挡,但药杵不过是块木头,与剑相触的瞬间就被削成两半。
秦羽举着被削断的药杵不满道:“你今天怎么了,二话不说直接就开打。”
“反正我哪天都不高兴。”宋芙蕖翻了个白眼。
秦羽脾气虽好,但莫名被宋芙蕖吼过又用剑指着实在是没法化干戈为玉帛,而且习武之人有什么事情向来是先打个痛快剩下的——剩下再说!
他抬脚就想去踹宋芙蕖举剑的手,连翘用极快的轻功窜到秦羽面前单手点了秦羽的穴,随后双臂一伸面无表情的挡在两人中间。
见到芙蕖止住剑锋之时边上看着的秦羽和林青竹同时松了口气,要知道要不是芙蕖反应快,这剑必然会劈到连翘的身上。
“你们要我重复几遍,要打,去外面打!”连翘背对着宋芙蕖看向秦羽说道。
秦羽看向连翘的表情愈发委屈,他说道:“是她先动的手,你为什么点我穴。”
宋芙蕖从连翘背后弹出一个脑袋冲秦羽做了个鬼脸:“就点你的穴。”
“芙蕖你——”知道宋芙蕖性子的秦羽倒也没对宋芙蕖真的生气,他表情无奈的看着芙蕖连连摇头。
终于把东西搬进屋内的林青竹连连喊道:“秦大侠别生气!芙蕖女侠这是有话要对你说呢。”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先打一架。”秦羽看向那没长嘴的宋芙蕖就感到头疼,随后他看向林青竹说道,“青竹兄弟要不你来说吧。”
“不好吧。”林青竹看看秦羽又看看宋芙蕖。
宋芙蕖哼了一声解开秦羽的穴道看向林青竹说道:“你说就你说,有什么好不好的。”
18. 第十八柄剑
林青竹把今日在馄饨铺子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秦羽和连翘。
“青竹兄弟,会不会是你记错了,人记岔事情是常有的。”秦羽下意识反驳道,“我师傅这么朗月清风的人如何会跟着官府一起欺压百姓?”
林青竹早就猜到秦羽会做出这番反应,他一脸严肃地看向秦羽说道:“秦大哥,我保证钱婆婆的话我记得一次不差,况且‘青凤派伙同官府欺压百姓’一事我如何能记错?”
秦羽的脸色已经能用面如土色来形容了。
连翘上前握住秦羽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算是安慰,她笑着看向林青竹调侃道:“这下倒好,过目不忘的人又多了一个。”
“这世上有这么多过目不忘的人,凭什么不能再多我一个?”宋芙蕖酸溜溜地说道。
秦羽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师傅和师兄弟们是坏人,要今天这事只从林青竹口中说出来,他是断然不信的,偏偏宋芙蕖也在。
秦羽瞧见刚才林青竹说话时宋芙蕖连连点头的模样,他就知道林青竹绝对没有说谎。
要是宋芙蕖说谎污蔑青凤弟子——母猪都会上树!
秦羽犹豫再三还是按着林青竹的双肩拧着眉头注视着他的双眸十分严肃地说道,
“青竹兄弟,我还是觉得此事古怪,说不定是你们口中的钱婆婆故意出言构陷青凤派呢?我派弟子上上下下向来以仁义道德为训,怎么可能为了身外之物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你可能不大了解我师傅的为人,师傅这人一诺千金,年轻时候仅仅为了一诺,即便一人面对千百追兵也未曾退缩,怎可能为了身外之财与官府勾结戕害百姓?我不信。”
“我也觉今日之事有古怪。”连翘皱着眉头说道,“若慕伯伯做出如此这般伤风败俗之事,掌门和大长老怎会姑息?我师傅也绝不可能同意我与秦羽哥哥定亲的,芙蕖你说是不是?”
连翘虽然不信只见了一面的林青竹,可她深知宋芙蕖的心性,芙蕖是绝无可能知道事实的情况下却隐瞒不报或是扭曲事实的。
宋芙蕖点点头看向连翘说道:“我当然相信师傅和长老的眼光,可今日之事既然我亲眼看见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连翘叹了口气,几人的目光最后又落到林青竹身上。
林青竹双手抱拳看向秦羽说道:“秦大哥,我有个唐突的问题想要问你,不知你是否愿意作答?”
秦羽摇头甩袖说道:“你说吧。”
“不知秦大哥可否听过江湖中‘穷不入青凤,富不入弱水’的说法。”
秦羽迟疑片刻点头了点头。
林青竹继续说道:“贵派是五大派中行事风格最为奢靡的门派,一砖一瓦雕栏玉砌都是用金子堆起来的,不知秦大哥可知建造青凤派内所有的建筑需要耗费多少钱财?”
秦羽对林青竹的话不可置否,明眼人都知道建造青凤派需要耗费巨大的资金,但青凤派并非天天需要重建,所以这个耗费的资金说是祖上积累下来的也不为过。
“青竹兄弟有所不知,青凤建派的年份可要追溯到我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辈了,近十来年我派内也未曾大动干戈的修葺过屋子,若是小范围的修葺屋子,平日里青凤派也没少接受附百姓的委托,而且师兄弟们自己带来的钱——”秦羽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林青竹知道秦羽不是个笨蛋,他自己捋顺思路定会意识到问题所在。
林青竹叹了口气随后看向秦羽说道,
“青凤派以剑术出名,剑是每位弟子必须要人手一把的,大多数人一人一生也就用一柄剑,所以损耗大可忽略不见,但单单是一柄剑,光是铸造就要耗费不少名贵材料,再者,剑也是需要养护的,对于一个用剑的门派来说每月长剑的养护费用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更别提青凤派带有特色的剑柄上挂着的刻有名讳的玉佩了,秦大哥自幼拜入掌门门下想来也不会出自贫苦人家,既不是出自贫苦人家,秦大哥自然明白你剑上玉佩的价值,是也不是?”
“........是。”
秦羽自然出生富贵人家,他虽未在意过自己长剑之上的物件究竟值几个钱,毕竟再昂贵的配饰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装饰用的点缀罢了。
但若说他全然不知配饰的价值也是绝不可能的,他又不是没见过昂贵东西的穷人,也不是个脑袋空空的傻蛋。
青凤派弟子佩剑之上的配饰并非毫无意义,配饰象征着他们在派内的地位,玉佩越贵他的身份也就越高。
单说秦羽的这两把剑上除却连翘送的香包之外,剑鞘上面随便抠一颗宝石都足够这郦城内普通老百姓一户人家下半辈子的开支了,而他每个剑鞘上都镶嵌了足足三颗宝石,除此之外剑穗上挂着的玉佩更是价值连城。
而玉佩作为配饰,在凤派子弟中最末的配饰也要二十两白银一枚。
这掌门和长老的剑自是比他的更为贵重,而青凤派弟子上上下下有几百号弟子,但也并非人人家中都富贵到随手能拿出上百两白银,甚至大多弟子也不过是普通商户出生,衣食无忧,但绝不可能奢靡度日。
可青凤既然收他们为徒,自然也会提供这些基本物件,他们拿不出的钱自然是由门内账房统一拨出,门中平日里收入最高的也不过是接一些护送任务,他所知道报酬最高的一次任务也不过是十两黄金,至于拜师弟子带来的束脩在这庞大的开支之下可以少到忽略不计。
但他刚才所算计的不过是摆在明面上最无法被习武之人忽略的花销,更显而易见的还有青凤派的吃食,青凤派每日早中晚三餐比起其它门派伙食甚至可以说是山珍海味,弟子们在外游历的花销门派也从来不会扣扣搜搜。
那么这些笔庞大支出到底从何而来?
他没有注意到是因为他从不掌管财务之事,若无人特地点出他直到早上还觉得青凤派有钱是理所当然的。
秦羽跌坐在椅子上依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即便青凤派那莫名的花销让人惊恐,可他还是难以相信自己当做父亲看待的掌门竟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我还是不相信师傅会勾结官府戕害百姓。”秦羽喃喃道。
连翘抿着唇表情不比秦羽好看多少,她也不相信慕凌天会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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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腌臜之事。
连翘走到秦羽身边握着他的手柔声道:“我和你一样相信慕伯伯的为人,所以我们更应该把这事查清楚,而不是在这里埋怨自己没早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秦羽握紧连翘的手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激动道:“连翘你说得对,当然要查清楚,万一是误会呢?”
林青竹觉得这不大可能是误会,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会儿明目张胆的唱衰得打算,毕竟不大可能也不代表完全不可能,要是有人和他说水霖蓉和林岚贪污赃款且证据确凿,他第一反应也是不信的。
他握着拳头看向秦羽说道:“秦大哥你别着急,我们一定会陪着你一起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届时熟黑熟白自然也能明了。”
“想来青竹兄弟回弱水派的日子又要推迟了。”
“无碍,毕竟秦大哥一路上帮了我这么多,我总要知恩图报得。”
秦羽为自己刚才对林青竹的怀疑感到羞愧,他看向林青竹双手抱拳真诚地感谢道:“那就谢过青竹兄弟了。”
“秦大哥不必如此见外,日后直接喊我名字就好,总是加个兄弟到底怪怪的。”林青竹笑着说道。
秦羽点头道:“青竹倒是一早就一口一个秦大哥,我居然还如此见外,倒是我的不是了。”
“哪里哪里。”林青竹笑道。
宋芙蕖啧了一声拦在两人中间说道:“烦死了你们,给我说正事!你们打算怎么把这倒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秦羽看向宋芙蕖问道:“芙蕖,你与师傅算相熟,你有什么看法?”
“我也不觉得慕伯伯是坏人。”芙蕖皱眉道。
“师傅当然不是坏人!”秦羽喊道。
连翘和林青竹同时叹了口气,连翘看向林青竹笑着说道:“他们这种武痴就是一根筋,给他们点时间,会想明白的。”
林青竹有些惊讶连翘会突然和自己搭话,想来宋芙蕖还没来得及告诉连翘他和宋芙蕖初遇之时的破事,要不然他打赌这箜楠派的姑娘对自己是绝没不会有什么好印象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连翘点了点头。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连翘打断了秦羽和芙蕖的对话,她皱着眉头看向宋芙蕖问道,“林兄弟不会武功也不算正统弱水阁传人,所以参与进来到最后也可以不影响到弱水阁,但芙蕖你要明白我们的身份,你与我只要参与其中自然代表了箜楠派的立场。”
“代表箜楠的立场那又怎么样?想来师傅在这儿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所以我也不可以坐视不理,连翘你呢?”
连翘笑着摇了摇头又看了眼秦羽才说道:“秦羽哥哥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管。”
“那不就结了。”宋芙蕖双手抱剑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她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众人说道,“我有个主意。”
三双眼睛齐齐疑惑地看向宋芙蕖。
“猜人心思又要查案的烦死了,要不我们干脆去找慕伯伯问个明白得了。”
三人同时朝着宋芙蕖翻了个白眼,就不该指望宋女侠能想出什么惊为天人的好主意,她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大抵只会让人两眼一黑。
19. 第十九柄剑
宋芙蕖林青竹和秦羽已经几日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林青竹更是连着一天一夜都没合眼,四人合计之后决定今晚先养精蓄锐,明天早些起床一起去钱婆婆的馄饨铺子里看看。
“明日去也好,今夜宋姑娘的身边离不开人。”连翘说话的时候还十分担心的看向竹庐里屋,她叹气道,“交给别人我又实在放心不下。”
刚看过宋凝霜状况从里屋出来的宋芙蕖说道:“交给别人确实不行,毕竟整个青凤派大夫的水平加起来都没你好。”
“芙蕖,还真是谢谢你如此这般吹捧我。”连翘看向芙蕖无奈地连连摇头。
芙蕖吐了吐舌头哼哼着抱着她的手臂靠在她的肩膀上蹭了两下,活像是一只大狗。
秦羽十分担心连翘会不会太过劳累,于是连连问了好几遍需不需要他帮忙。
“宋姑娘之事你打算如何帮忙?别添乱早些去休息吧,你连着几日都没好好睡过今日怎么也得给我好好睡上一觉,可别到时候生了病还要我费心照顾你。”连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秦羽。
随后她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点十分想要毛遂自荐芙蕖的额头说道:“芙蕖你也别来添乱了,而且我在这儿又不是不能睡,你们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了你们三个就给我早点洗漱完歇下去吧!”连翘笑把三人都推了出去。
“行吧,我带青竹去客房,芙蕖你的屋子就在原来的位置,总归不要我给你带路了吧?”秦羽问道。
宋芙蕖这一年至少有一个月住在青凤派,为了方便她的衣食住行慕凌天干脆把她住客房修葺成她一个人独有的卧室,她不在的日子里也不会有旁人住进去,且每日都会派人把屋子打扫干净。
“当然不用!”宋芙蕖摆摆手提起剑脚踩着竹庐的屋顶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秦羽看向宋芙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丫头就是不喜欢听人把话说话,她熟门熟路的就差在青凤派安家了,我们管她作甚?青竹我带你去空余的客房,我们早些休息吧。”
林青竹看向秦羽说道:“麻烦秦大侠了。”
青凤派有许多空余的客房,且不说都是单人间,每间客房所配备的生活用品都细致到了就连皂角都是全新的地步。
原先秦羽还觉得这是青凤派理所应当的待客之道,如今却忍不住计算起这样的配备需要多少花销来了。
“青竹,你们弱水派的客房是什么样的?”秦羽看向林青竹问道。
“我们弱水阁没有客房。”林青竹说这话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虽说‘富不入弱水’但也并不代表弱水阁穷,但弱水阁的勤俭却是武林中独一份的。
他耸耸肩十分坦荡的说道:“真要有客人来我们就把弟子房收拾收拾,让原本住在那儿的弟子和别人挤挤,江湖中人也没那么多细节上的讲究。”
“确实没这么多讲究。”秦羽苦笑道,“也不该有这么多讲究,大不了像是丐帮子弟一般以天地为席又能如何?江湖门派在乎的应该只有侠义与功夫高低。”
秦羽有些懊恼的一拍桌子怒气冲冲道:“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之后无论青凤派是否勾结官府,这奢靡门风都是不应当的,以前没有注意过现在懊悔也没用了,但如今既然注意到了,我是不能不对师傅提起的。”
秦羽说完之后匆匆与林青竹道了别就大踏步离去。
林青竹看着秦羽的背影心中难免会十分惊讶,难怪宋芙蕖完全信任秦羽没有参与其中,饶是他如今也很难不相信秦羽会参与到这些腌臜事之中。
他为人太过光明磊落,所以几乎无人能相信他会做出阴阳之事,林青竹相信自己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错到哪儿去。
他们应当查清此事,还该清白之人一个清白,该定罪之人也都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
林青竹躺在床上之时还在想着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但这睡不着的人一定不包括林青竹,这还是他这一个月奔波以来唯一一次睡在正经床铺之上。
青凤派的被子不仅柔软,还带着一股子太阳的香味,而这客房之中还点着不算名贵但也不便宜的熏香,这样舒适的环境让林青竹沾到枕头的瞬间就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被宋芙蕖踩在脚下,还被她用细长的鞭子一个劲的抽着,宋女侠边抽边骂他:“下次还跑不跑了?”
“不跑了,不跑了,真的再也不敢跑了,宋女侠饶命啊!”他边哭边喊着。
但邪恶的宋女侠不仅不停手还抽的愈发使劲了,就在他哭着喊娘亲的时候他娘亲还真出现了,他连连爬到水霖蓉脚边抱着她的小腿喊道:“娘救我!”
但他娘亲完全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甚至还一脸赞赏的冲着宋芙蕖笑道:“打得好,这小子就是欠抽!”
“我才不欠抽呢!”林青竹哭着喊道。
“你不欠抽谁欠抽,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见梦里的宋芙蕖和现实里的宋芙蕖完全重叠在了一起,宋芙蕖倒没拿着鞭子,但是双手叉腰恶狠狠地表情和梦里如出一辙的恐怖。
他一脸茫然的睁大眼睛看向宋芙蕖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他连忙用被子盖住脸大喊道:“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乱闯别人屋子啊?”
“怪我咯?谁叫我在外面喊了你半天都没反应。”宋芙蕖毫不客气的掀开林青竹的被子强迫他双眼注视着自己,“给你一炷香时间,要是还没洗漱完出来,小心我抽你!”
宋芙蕖说完之后阔步转身离去,留下一个红着脸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怕的林青竹愣在原地,但林青竹完全不想像是梦里一样被抽,他连忙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起来滚去洗漱。
别人都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但他笃定他的梦一定是真的,宋女侠想抽他的时候可是绝不会手软的,而他娘虽不至于鼓掌支持,但也绝不会阻止宋芙蕖的‘暴行’。
林青竹匆匆换上衣衫出门的时候三人早就等在门口了,连翘穿着昨日的衣服安静地站在一边,秦羽和宋芙蕖两人正一来一回的斗着剑。
秦羽使出一招飞花直指咽喉,宋芙蕖就接鸣鸟不飞压下他的剑,秦羽上挑剑锋接住一招细雨,细雨最为绵密,需要持剑之人用很快的速度调转无数次剑锋。
但这其中的多次调转剑锋都不过是为了迷惑敌人所生,所以许多动作都是没有意义的。
宋芙蕖转接了一招和秦羽极为类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剑招,依旧是雨,但更像是狂风暴雨。
她先用轻功让双脚凌空,随后竟然用剑锋指着地面让人在空中调转方向,宋芙蕖手中的剑随着她的动作期间变换了四五次位置,这让秦羽根本找不到方向进攻她,最后宋芙蕖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又快又准的挑飞了秦羽手中的剑。
纵歌铛的一声掉落在地还弹了两下。
“芙蕖女侠最后的招式好生厉害。”林青竹看向宋芙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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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变得极为崇拜。
宋芙蕖收剑入鞘十分自豪的扬了扬下巴冲着秦羽说道:“认输了吧?”
“认了认了,这招像是细雨又不像是细雨,是你自己自创的剑招?”秦羽笑捡起纵歌收回剑鞘之中,并未因输掉比试而露出任何不悦。
“倒更像是细雨的衍生招式,但比细雨需要更为扎实的内功与轻功。”林青竹站在两人中间看着宋芙蕖十分激动地说道,“芙蕖女侠,我说的是也不是?”
宋芙蕖嗯了一声用赞许的眼神看向林青竹说道:“你说的没错,这招确实是细雨的衍生招式,不过我还没想好叫什么名字。”
宋芙蕖想到什么似得十分开心的看向林青竹说道:“喂林青竹,我们这儿就你读的书最多了,你来给我想个名字呗。”
“我吗?”林青竹指着自己有些惊讶的看向宋芙蕖。
“怎么,不乐意?”宋女侠拧着眉头说道。
“没有没有!”林青竹连连摇头,随后他手指摩挲着下巴思考片刻之后目光灼灼的看向宋芙蕖说道,“细雨是雨,芙蕖女侠的剑招还是像雨一样密集,但又删繁去简生出一股子扎实的感觉,既是从雨中所生,那就叫雨生百谷,如何?”
“雨生百谷,好名字。”连翘念了一遍名字之后连连点头道,“又是雨,又有适合芙蕖朴素的谷,林公子真是会取名字。”
“谬赞谬赞。”林青竹露出不好意思的腼腆笑容。
“谬什么赞,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宋芙蕖用拳头锤了一下林青竹的肩膀遂笑道,“这名字我很喜欢,谢啦。”
宋芙蕖冲着林青竹咧嘴一笑,她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抚摸自己的剑鞘,而后她很满意的又直视着林青竹的双眼点了两下头。
林青竹被看的脸愈发得红,他结巴道:“不,不客气。”
调笑结束之后四人的表情又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连翘率先打破沉寂开口道:“既然人已经都到齐了,我们出发吧。”
“好。”秦羽和宋芙蕖点头应道。
正在几人要离开青凤派的时候林青竹拽住秦羽的手臂说道:“等等秦大哥,你得把你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换了。”
“为什么?”秦羽看向林青竹的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下意识的打量着自己的衣服但思来想去也并未觉得不妥,林青竹看向秦羽无奈地说道:“秦大哥,我们不该暴露与青凤有关的身份,你若是穿着明显就是青凤子弟的衣服,人家又如何会告诉你真相?百姓惧怕青凤之人,官府也忌惮青凤之人,何况你在郦城长大却从未察觉过有异,想来是有人故意隐瞒于你,所以今日之行还是须得把身份藏着掖着才是。”
连翘恍然大悟道:“林公子说的有道理,秦羽哥哥,你的双剑也太显眼了,即便不是青凤派的人多少也认识这两把剑来自青凤派秦羽,反正今日有芙蕖在,你不带剑也无妨。”
“有道理,那我去换身衣服,随后我们直接在大门口集合。”
秦羽回屋之后挑了件衣柜里最素的衣服,且把两把长剑丢在床铺之上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青凤派,甚至在离开门派的路上他还特地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行动轨迹。
按照林青竹的推测来看,他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想要全然不知——只得是有人设计隐瞒,虽他不想相信青凤弟子会那么做,但当林青竹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脑子里还是自然而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苏锦。
20. 第二十柄剑
几人紧赶慢赶来到馄饨店却还是晚了一步,昨日的馄饨店里的客人虽然算不上络绎不绝,但店门口一年四季都散发着灼热热气的炉子却总是烧着的,而不是像今日一样萧条到就连大门上都被贴了封条。
来来往往的不停地对着馄饨铺子指指点点,这群多嘴多舌不知真相的人群中竟有人离谱到说钱婆婆是因为投毒才被抓的。
“你们有什么证据说钱婆婆是因投毒被抓的?官兵抓人前难不成还会大喊两声抓人地理由吗?怎的一个个都像是亲眼见到知府断案一般,若是没有亲眼所见又在这里信口雌黄的造什么谣?”连翘双手插腰对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一顿骂。
头一回见到连翘头头是道指责人的林青竹有些好奇的睁大了眼睛,他凑到秦羽身边问道:“箜楠弟子都是这般伶牙俐齿吗?”
“大多如此。”秦羽笑着点了点头。
乌泱泱的人群散去后宋芙蕖撕掉封条一脚踹开店门,她皱着眉头懊恼的说道:“早知道钱婆婆会被带走,我们昨晚就不该睡的。”
林青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封条用手指划过胶水的位置,随后他把擦过胶水的手指在衣服上抹了两下后皱着眉头说道:“封条上的胶水还没干透,想来是今早贴的封条。”
“只有府衙的人才有资格贴封条。”秦羽踏进铺子左右张望之后皱着眉头说道,“府衙的人来抓一个六旬老妪为何会有打斗痕迹?”
馄饨铺子里的桌椅上都有被踢过的痕迹,还有几张桌子上甚至有被武器划过的痕迹,钱婆婆儿子女儿早年就因为意外身亡,唯一的孙女也早就不知所踪,所以为了省点钱她干脆卖了房子一个人住在铺子里间,四人走到里间才发现里间更是被翻到乱得夸张。
林青竹里里外外仔细检查过后很快下了结论:“这并非打斗的痕迹,卖馄饨的钱婆婆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婆婆,怎么都用不着‘打斗’来抓她,这倒像是抓走钱婆婆之后那些人在这里翻找些什么,或是泄愤。”
林青竹的沿着墙面划到门口的灶炉之上,他的手顺着灶炉划到地下翻倒的空掉的钱罐之上,他虽不能还原出完整的案件情况,但对事情发生的细节已经有了猜测。
“这划痕应是青凤派剑招留下的。”秦羽对准一个划痕说道,“但我不懂,泄愤,泄什么愤?翻找东西,又翻找些什么?”
“自然是为了泄昨天有人替钱婆婆出头之愤。”林青竹说道,“上位者欺压百姓太久,被人教训了自然不服。”
这屋子里除却破坏之外明显还有被翻找过的痕迹,但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呢?
这馄饨铺子里到底有什么好翻找的?林青竹隐约觉得这事绝对与钱婆婆口中的芹先生有关。
“我人就在青凤派,想报仇干嘛不直接来找我。”宋芙蕖不解地问道。
林青竹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看向秦羽问道:“秦大哥,这青凤派中可是人人都认识芙蕖女侠,郦城百姓又有多少知道芙蕖女侠?”
“青凤派上下无一人不认识芙蕖,郦城中认识芙蕖的人不少,但也着实不多,为何问这个?”秦羽有些疑惑的看向林青竹。
连翘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既然如此赵衙内稍稍打听就能知道芙蕖并非青凤弟子,毕竟他若只当芙蕖是青凤派弟子,定会带着人去青凤派要个说法,但芙蕖非青凤弟子而是箜楠弟子,所以他们不能动手就恼羞成怒的发泄到了钱婆婆身上。”
连翘说完后还看向林青竹问道:“林公子,你可是这个意思?”
林青竹点头道:“是这个意思没错。”
“为什么知道我是箜楠弟子就住手了,难道是怕我两位师傅?”宋芙蕖不确定的问道,“不至于吧,白师傅和黑师傅的恶名都传到郦城百姓口中了?”
“当然不是因为怕你师父们啦!”林青竹无奈的看向宋芙蕖说道,“你两位师父再强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敌过青凤派与郦城官府,甚至郦城官府只要给箜楠派下一纸通缉令,就能让你两位师傅乃至箜楠派束手束脚。”
“通缉就通缉,有什么好怕的。”宋芙蕖喃喃道。
连翘替林青竹解释道:“林公子的意思郦城官府和青凤派忌惮的并非箜楠,而是他们此时若是强行对箜楠出手名不正言不顺,若真闹到要把见义勇为的箜楠大弟子交出去的地步,想来最后事情都会变得不好收场。”
“这也是他们选择今日报复钱婆婆的理由。”秦羽皱着眉头脸色异常难看,“泄愤,原来是泄的不能对箜楠出手的愤怒,不敢与难缠的对手作对,却欺负一个老妪算什么本事!”
“真不是东西。”连翘咬牙切齿道。
“爷爷的。”宋芙蕖咬着牙一脚踹在墙上怒气冲冲的说道,“既然钱婆婆是被官府抓走了,那我们就去衙门救她。”
“必须得去。”连翘露出一副深恶痛疾的表情说道,“这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若是被衙门泄私愤用刑,怕是只能被横着抬出来了。”
秦羽想也不想就点头说好。
林青竹左看右看有些惊讶的看向三言两语就决定要去‘送死’的三人张嘴问道:“你们知道今日所做之事很有可能让我们一起被关进大牢吗?”
“林青竹你又想说什么。”宋芙蕖皱着眉头有些不悦的看向林青竹。
她的眼神中仿佛就在说‘他要敢劝他们别去,她就揍他’,但林青竹苦笑道:“芙蕖女侠,我早就想好了与你们共进退,现在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林青竹看向宋芙蕖的目光十分之坚定,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骂了一句脏话。
宋芙蕖见到他这副模样倒是显得惊讶起来,随后她轻笑着用拳头锤了锤他的肩膀笑道:“有我宋芙蕖在,怎么也不会让他们抓了你去,你忘了吗,我答应了你要送你回弱水阁的呀!”
关于钱婆婆被抓走的事情附近的商铺和百姓全都知晓经过,但无一人能说出钱婆婆到底犯了什么需要被抓走的错处,甚至他们都十分恐惧且不敢议论此事。
只有清幽茶楼的老板周常安偷摸把他们叫到茶楼里间告诉了他们真相,周常安是个看起来十分和蔼的老先生,可他提到郦城官府之时愤怒地吐了口口水骂道,
“说什么父母官,都是帮草菅人命的畜生!”
“我劝几位大侠还是别管这事的好,我也看几位大侠是好人才敢告诉你们这事,前段时间有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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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侠客得知青凤派干的龌龊事情坚持要管,结果被青凤派的苏锦直接带着十几号青凤弟子一个不留全杀了!”
周常安说到苏锦的时候秦羽的脸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但他为了不让茶楼老板认出自己,所以一直遮遮掩掩自己的脸躲在几人后头。
林青竹看向周常安继续问道:“老板,既然这郦城糟糕至此,你们这些商人为何还不离开此地另谋生路,有一门手艺在哪里吃不了饭?”
周常安苦笑一声无奈道:“少侠说得轻巧,难不成还是我们不想跑不成?自然是想跑跑不掉才被迫留在这儿,我们这些商户在衙门那儿全家老小都登记在册,之前也有几户人家想要离开,直接被府衙之人带走,说是——”
说到这里周常安的表情变得极为愤慨。
“说是什么?”秦羽焦急的问道,“老板,你快些告诉我们吧。”
周常安义愤填膺道:“说是要走可以,把孩子和全身家当留下其中之一,否则免谈,这话一出还有谁敢走?”
“那为什么不想办法携儿带女逃走。”宋芙蕖问道,“或是出城告诉其余四大派求救?”
谁知那商人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道:“青凤派都烂这样了,其余四大派又能是什么好东西?想来也是沆瀣一气,要不然为何想要去求救的人从没活着回来的。”
没活着回来的人未必是因其余四大派与青凤派沆瀣一气,也有可能是大部分去求救的人都死在半路之上,林青竹地眉头因为思考越皱越紧。
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就连活着都这么辛苦,可偏偏又有这么些猪狗不如的畜生为了自己过得舒适些就草菅人命罔顾人伦。
告别周常安之后宋芙蕖边骂脏话边看向秦羽说道:“枉我还把苏锦当好朋友,谁知道他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居然干地全是畜生都不如的勾当!爷爷的,老娘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把他揍到屁股开花!”
秦羽听到苏锦名字的时候身子都连着抖了抖,连翘连忙握着他的手想要安慰他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秦羽怕连翘担心自己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咬着牙说道,
“周掌柜说的几个江湖侠客我有印象。”
“半年前,有几个江湖侠客上门说要挑战师傅,但师傅哪是说挑战就能挑战的?门人自然是把他们都拦在门外,几人言语激烈之间竟与门人打得不可开交,打得厉害说得话也越来越难听,几乎是把我们全派上上下下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进去,说的都是什么贪赃枉法罔顾人伦之类的,我只当他们是瞎说。”
秦羽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
“我气急败坏地想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但苏锦却把我拦下了跟我说‘这点小事不牢大师兄费神’,于是他不知用什么话把几个江湖侠客骗得自愿离开郦城,我当时以为他们真的离开了,但现在想来必定是被苏锦给——哎。”
“你难不成就一点也没察觉到问题?”宋芙蕖瞪着秦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么多人当着你的面被苏锦——你本可以救下他们的。”
“是,我本可以救下他们的。”
秦羽被说的哑口无言,连翘左看右看最后也只是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21. 第二十一柄剑
连翘与宋芙蕖被捡回山上的时间左右不过间隔三四天,所以两人完全算得上是襁褓里就认识的交情。
连翘性子外柔内刚,芙蕖性子里外都是刚,两人在性格上十分的互补,即便偶尔有难以排解地分歧二人也会各退一步,所以从小到大她们从未因为任何事情吵过架。
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连翘偶尔也会觉得芙蕖脾气可真是坏透了,说话从不知道给人留半点情面,但若是秦羽真为了此事与芙蕖产生嫌隙,无论如何连翘都会毫不犹豫站在芙蕖这边。
这便是箜楠姐妹坚不可摧的情分。
芙蕖说的不无道理,连翘内心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她相信秦羽绝不会为虎作伥,但若说秦羽在这事上即便无辜,但也绝说不上全无错处。
可她实在是心疼秦羽此时无措的模样,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此时握紧秦羽的手轻拍他的手背安慰他。
秦羽也不是非要争个是非对错的人,何况这事本就是他有错在先,他先是回握住连翘的手,再抬眸毫不避讳地对上宋芙蕖的双目,他挺直了腰板依旧是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
他今天并未穿着平日里那身用料名贵的白色衣衫,可这一身朴素的月牙白长衫也掩盖不了他那股子出尘的气质,甚至衬托得他本人在此刻更像是隐姓埋名的大侠。
当真是谪仙下凡啊,林青竹感慨道。
秦羽看向众人说道,
“青凤之事发展至此我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
“这些年我分明有需许多机会可以得知事情的真相,又或者说我早就窥探到这庞大恶性事件的边角,但我打心底里不愿相信我的师兄师弟我的师傅掌门竟然会做如此下作之事的是真相,所以我从不抓住那细枝末节之处深究,才导致事情愈演愈烈,直至今日一发不可收拾。”
“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林青竹连忙说道:“秦大哥,不知者无罪,你的同门师兄弟欺瞒于你又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罪魁祸首是郦城知府,也是赵春一家,更是青凤派上上下下!”
秦羽感激的看向林青竹说道:“青竹不必再为我辩解,于理我兴许算得上没有错处,但于情我无法原谅自己。”
宋芙蕖咳了两声手握成拳头狠狠锤在秦羽的肩头,她盯着秦羽的眼睛说道:“我刚才话说的有些着急了,而且这事若是完全能够怪到你头上,我也不可能一点责任也没有,你非要责备自己就带上我一起吧。”
“怎么自责还能带上人一起的?”秦羽看向宋芙蕖无奈的笑了。
“我说可以就可以!”宋芙蕖梗着脖子倔强道,“反正——都怪你婆婆妈妈非要想这些没用的事情,要我说啊——我们不要一味地纠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错误在谁,或者谁犯错更多,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让事情变得更好。”
“你居然也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秦羽颇有些惊讶地看向宋芙蕖睁大了眼睛,然后摇摇头哈哈笑道,“宋女侠你如此迟钝,察觉不到事情此事也很正常。”
宋芙蕖被噎的目瞪口呆的看向他说道:“秦羽你这没良心的,姑奶奶我在安慰你,你倒好,这时候了还要损我一下才开心!”
“实话罢了。”秦羽说话的时候表情十分无辜。
连翘拦在两人中间叹气道:“你们两个几岁了还还为了这种事情吵?秦羽你也真是的,说芙蕖做什么。”
秦羽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啊了一声,但一想到连翘几乎从不会在芙蕖和自己的争吵中站在自己这边,这让他显得有些委屈。
“连翘。”
“别闹。”
林青竹左看右看咳咳两声打断道:“总之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弥补之前所犯下的错,不让窟窿变得更大!而这第一步,就是先去衙门救出被抓的钱婆婆!”
几人抵达的时候衙门外早就面乱成一团,人山人海的挤在衙门前,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衙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芙蕖长得并不算高,林青竹也还在长个子的年纪,两人离得太远使劲踮脚也看不清那衙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远远听见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句,
“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官兵杀人了!”
从第一声喊叫开始之后,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在宋芙蕖四面八方响起,她周围人群开始乱糟糟地涌动起来,随后她们四人就各自被冲向不同的方向。
到了后来,也不知是里面的人想出来,还是外面的人想进去。
宋芙蕖只觉得自己被挤的左右摇摆,原本身侧站着的她咬咬牙顾不得这么多了一个劲的想要往里面挤去。
“芙,芙蕖女侠!”
她大步迈开的双腿被突然扯住自己的手拉得一顿,她想要甩开抓住自己那只手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脑袋从身侧之人的腋下挤了出来。
青衫少年一脸傻笑的看向她说道:“芙蕖女侠,还好你的红色衣服实在是显眼,不然我是真找不到你了。”
“找不到便找不到。”她虽嘴上十分之嫌弃,却并未甩开林青竹拉着自己的手。
在人群中想要往前挤本就不容易,如今她拖着林青竹这个负累更是难上加难,于是她干脆反握住林青竹的手腕带着他一起向前挤。
林青竹觉得自己快要被闷死了,但所幸很快他就从人群之中挤了出去,可当他重新见到阳光的那一刻他脑海里却想着干脆永远不要见到这场景。
他腹中涌起一股呕吐感却并非真的想要呕吐,他只是发自内心为眼前的景象感到恶心。
人在着急着想找到一个支点的时候自然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的了,此时的宋芙蕖就是他唯一的支点,他只有用力地抓住宋芙蕖的手才能勉强站稳。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卖馄饨钱婆婆毫无生气倒在衙门门口的场面,她腹部因一道横穿肚脐的伤口所以鲜血直流,她昨日满脸褶皱但尚且算得上完好的脸上被人打到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她临死前瞪大眼睛看着人群的方向,她身后地面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线,可直至她呼吸彻底停止也没有任何人向前一步拉住她伸在半空中的手。
最后,她的手缓缓落地发出天崩地裂的声响。
赵衙内手持着刀正张狂的笑着,他一脚踹在钱婆婆腹部血肉模糊的位置大声喊道:“让你这老婆子非要巴拉着一两银子不到的钱不放,还找什么箜楠派的人来救你,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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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该!”
他脚下踩着的好像不是一个人,他手里刀上沾着的也不是什么血迹。
“畜生!”宋芙蕖右手紧握着剑,她双目赤红的瞪着赵衙内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愤怒了。
赵衙内上下打量着宋芙蕖哎哟了一声:“这青凤派怕惹了箜楠派死活不肯交人,你这小妮子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衙内用一种极为猥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宋芙蕖,就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一样。
“这箜楠的女人虽没一个识趣的,但长得倒是还凑合,不过我听闻那秦羽的未婚妻倒真是美若天仙啊,你说你们箜楠女人装什么讨厌男人呢,遇到个有钱又有武功的男人还不是眼巴巴嫁了?”
她眯起眼睛握着剑不悦地指着赵衙内说道:“我今天就要杀了你这狗嘴里吐不出人话的玩意!”
赵衙内被宋芙蕖的杀气吓得往后一退,但随后他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大喊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不识好歹的死丫头抓起来,抓活的,带回去好——好——审——问。”
他拉长了尾音,露出一副让人浮想联翩的猥琐表情,提刀前来的衙差也跟着一起猥琐的笑着,其中那个带头的还嘿嘿笑道:“等衙内玩完了也给哥几个玩玩呗。”
“自然。”
宋芙蕖还没领会‘好好审问’的含义,她只是单纯看赵衙内猥琐模样感到懊恼。
林青竹却是一下领会了赵衙内话语中猥琐的含义,他十分厌恶地瞪着那赵衙内低声骂道:“太嚣张了。”
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的秦羽和连翘异口同声道:“真是欺人太甚。”
连翘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条线,她伸手在腰带上一摸十指之间转瞬夹满银针,随后她用着箜楠派独门轻功行云一跃到宋芙蕖身边。
“哟,又来一个箜楠派的小娘们啊。”赵衙内啧啧两声笑道,“这国色天香的样貌,想必就是秦羽的未婚妻连翘了吧?小娘子,你要是愿意抛弃不长眼地秦羽跟了爷,爷对今日之事既往不咎也不是不可以。”
“痴心妄想。”秦羽咬牙切齿的就想往前冲却被林青竹拽住了袖子。
林青竹焦急的抱着秦羽的手臂阻止道:“冷静点啊秦大侠,你今日没带剑要什么和他们这些个衙差打啊?”
秦羽安抚的拍了拍林青竹的手说道:“没有武器抢一把就是,就算抢不到,赤手空拳揍死一帮酒囊饭袋也不算难。”
林青竹啊了一声下意识松开秦羽的手,当他看到秦羽赤手空拳冲上去的时候都快急疯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没有趁手的兵器实力可是会大大衰减的,赤手空拳对上带刀的简直是自寻死路。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秦羽的轻功虽不如宋芙蕖,但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以他的速度和内功对上几个衙差用剑反倒显得他仗势欺人了。
倒也不是他过于夸大秦羽的实力,毕竟很快秦羽就用他的实力证明了事实如此,抢到一把刀的秦羽用刀劈出的飞花虽失去了用剑的轻灵,但多了一股浑厚的力道,竟震的手握三把刀齐齐劈向秦羽的衙差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秦羽抬刀手抚刀刃不屑的看向那十来个衙差说道:“也不过如此。”
22. 第二十二柄剑
秦羽举着刀面对着衙差一路向后退,直到退到紧紧靠着连翘与宋芙蕖的位置,他又冲着那几个衙差露出挑衅的表情。
衙差们感到十分恼怒,但三人背靠着背形成无法被轻易攻破的三角姿势,几个衙差思考后发现秦羽和宋芙蕖一眼看去就不是能随意招惹的,无论从什么方向分析拿着针的连翘都是其中最‘好欺负’的一位。
连翘不似秦羽身材高大,也不像宋芙蕖手持长剑满脸杀气,即便连翘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也没多大威慑力。
“可别弄花了这漂亮姑娘的脸。”赵衙内指着连翘对衙差说道。
“怜香惜玉哥几个还是懂的。”为首的衙差看向连翘笑得十分猥琐。
“猥琐。”宋芙蕖朝着衙差吐了口口水。
“下流。”秦羽咬着牙更是握紧手里的刀。
连翘皱着眉头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当几个体型是连翘几倍的衙差同时冲向连翘的时候,林青竹的心又拎了起来,在他眼里得连翘不过是个十分厉害的箜楠医师罢了,医师擅长的是救人,可不是杀人。
但很快他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又一次看轻箜楠弟子了。
他隐约记得当年白绣球和黑剑兰在江湖上最先出名可不是因为打架厉害,这两人都是悬壶济世的医仙,为了比个医术高低一南一北一路行医救人不收一分一厘,她们二人的‘壮举’当时可是轰动江湖的。
最后二人也没比出个高低,倒是大部分人都不得不承认箜楠医术确实天下无双,但真正让黑白二人在江湖上名声大噪的原因却又并非医术,而是她们二十三年前与辉曜之战。
世人觉得女子无法做医者,是偏见。
世人觉得女子打架不行,是偏见。
世人觉得医师打架不行,也是偏见。
四个衙差朝连翘迎面而来之时连翘面不改色,她摇摇头用十分无奈地语气说道:“从小到大只要我们三个站在一起他们都会觉得我是最大的弱点。”
秦羽侧着头看向连翘轻笑道:“一会他们就会知道看起来就真的只是看起来罢了。”
“很快他们就会后悔的。”宋芙蕖更为直白的说道。
芙蕖和秦羽站在原地没有动,二人都没有露出分毫想要帮助连翘的意思。
连翘抬起右边肩膀手肘朝外手腕一翻,四根针从她指尖飞出稳稳当当的扎进四个衙差的眉心,四个衙差居然吓得哎呀一声齐齐丢掉手中刀刃,双眼看着眉心戳着的针现场顷刻多出四对斗鸡眼来。
片刻之后四个衙差同时白眼一翻扑通一声往后倒去。
连翘见此浅笑着双手放在身侧行了一礼:“各位还清醒着的衙差大哥不必紧张,这不过是让人昏睡几个时辰的迷药罢了,要不了性命的。”
剩下的衙差并未被连翘的话安慰道反倒是愈发面如土色,看热闹的百姓见了立刻连连叫好。
甚至还有几个要事情的直接在人群中对着芙蕖等人呐喊起来:“三位大侠加油,把官府的畜生一个不剩都杀了!”
人群中的呐喊声此起彼伏,但林青竹放眼望去并未见到任何一个呐喊之人愿意露出脸来,所有人都希望宋芙蕖三人为他们伸张正义,但并未有人真正关心过已经受到伤害的钱婆婆。
林青竹看向钱婆婆躺在地下的尸体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对视百姓为草芥的官兵感到愤怒,也对那群不愿帮助别人却希望别人豁出性命帮助自己的人感到愤怒。
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
没有人想成为下一个钱婆婆,但所有对这出闹剧坐视不理之人都有可能在未来的某天成为下一个钱婆婆。
林青竹实在不忍心凄惨的钱婆婆孤零零的躺在地下,不仅惨死还要被来去的衙差践踏不知道多少次,但他又太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但人偶尔作出决定的时候凭借的就是一腔热血。
他看着宋芙蕖他们三个站在前面这副热血沸腾的模样咬咬牙也冲上前去,他厌弃的盯着帮闹哄哄像是看杂耍一般的百姓。
他在宋芙蕖震惊的目光下,用上自己三脚猫的轻功,迈开腿用毕生最快的速度直直穿过衙差的到刀用身体护住钱婆婆的尸体把抱出战局之外。
期间他被衙差踩了好几脚,但他愣是一声也没坑。
“林青竹。”用剑抵着衙差刀刃的宋芙蕖抽出空看向他笑道,“你还真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了。”
被夸奖的林青竹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随后他站在人潮最前端朝着宋芙蕖三人喊道:“大侠加油,揍扁他们!”
宋芙蕖剑招又快又狠,但由于她总是最求快狠准的缘故所以破绽实在是多,秦羽用刀到底有些不习惯,刀又重划过的范围又广,他还需要注意不能让刀伤到同伴,而连翘则是观察着两人的死角替他们补足攻击。
在三人的默契配合之下竟然毫发无损的击败了十几个衙差。
原本还站在一边对衙差呼来喝去的赵衙内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他捡起地上的刀刃恶狠狠的瞪着三人怒道:“你们知道我父亲是谁吗?我父亲可是赵太守!你们,你们要是敢对我出手我父亲会把你们全都碎尸万段的!”
“妈的这帮废物,连几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小子都打不过。”赵衙内说完后又朝着地上倒地的一片衙差吐了几口口水。
“赵衙内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男人出现之前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从远处传到三人耳中,没见到人宋芙蕖三人就知道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青凤派掌门二弟子,苏锦。
苏锦带着十来个青凤弟子从天而降的时候手中还提着秦羽的双剑,他长着一张十分好看的娃娃脸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他的右眼角处有着一颗十分别致的黑痣。
他的武功之好在江湖上的新生代中完全是排得上名号的,可江湖中人总会习惯忽略他本身功夫的高低。
因为这江湖中但凡有与他交手过之人给他的评价皆是看不透,而这看不透并不是指他的武功水平,而是指他这个人本身。
这还是林青竹来郦城后头一回见到苏锦本人,他当时就觉得‘看不透的笑面虎’这个形容还真是精准,他根本看不透那眼底带笑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先是把纵歌和见舞一并丢到秦羽面前,随后他笑眯眯的走向赵衙内一脚踹在他的腹部,在赵衙内和一众人震惊的眼神下他拽着他的衣领说道:“我昨日就说过不能动芙蕖,衙内为何不听苏锦劝诫呢?”
“你——你一个小喽啰对我什么态度!”
“对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态度,赵衙内要是不服气就回去找你的太守爹哭诉吧。”苏锦笑吟吟地说道。
赵衙内指着苏锦你你你了半天最后竟然什么也没说。
秦羽见到苏锦帮着自己十分欣喜地看向苏锦说道:“二师弟,我就知道他们说你和府衙沆瀣一气欺凌百姓都是误会!”
秦羽高兴着地迈着步子想要上前拥抱苏锦,苏锦却举起手掌把秦羽推了开去,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丢到秦羽怀中,变脸的速度可比翻书还快,他拉下脸看着秦羽冷漠道,
“还请秦大侠莫要再叫我二师弟了,师傅今日已经昭告青凤派上上下下,从今往后青凤派再无秦羽这号人,师傅还说了,烦请几位快些自行离开郦城,师徒一场,莫要他老人家亲自‘请’各位出城,届时大家面上都不会太好看。”
“苏锦你少他爷爷的骗人!赶紧滚开让我到慕伯伯跟前问个明白。”宋芙蕖喊着喊着就要对苏锦拔剑。
秦羽却按着宋芙蕖手中双剑阻止了她的动作,他一手拿着信颤抖着说道:“芙蕖别问了,苏锦说的都是真的,师傅信里写明白了要赶我走。”
“我不信。”宋芙蕖倔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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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直了脖子瞪着苏锦,“你说的话,你带来的信,我一丁点儿都不信!”
在秦羽的允许下林青竹接过苏锦带来的信看了又看,随后他冷笑道:“这信并未盖下青凤掌门之印,即便字迹一样,你又怎么才能证明这信并非临摹而成?”
宋芙蕖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随后她更加不客气的用剑指着苏锦说道:“没有慕伯伯的信物,你怎么能证明这信不是你让别人临摹的呢?万一你就是想赶走秦羽自己做青凤派大弟子呢?”
苏锦并未因宋芙蕖的话感到恼怒,他叹了口气用双指夹住宋芙蕖的剑尖,他晦暗不明的双眸注视着宋芙蕖像是夜明珠一般明亮的双眸毫不避讳的说道:“若真是临摹的,你又当如何?”
苏锦没等懊恼的宋芙蕖开口又把目光放到秦羽身上,他看向秦羽问道:“若是你们非吵着闹着想见掌门,我当然也会觉得无比棘手,毕竟你们三人武功在我之上。”
“怎么办呢,真是让人头疼啊。”
“好吧,说真的我也不是很苦恼,秦羽,你得明白一件事,若你执意要去见师父一面,今日你的一十三名好师弟都会与你不死不休,你可只能杀了他们踩着他们去见师傅,你确定吗?”
苏锦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你不要脸!”宋芙蕖震惊地瞪大眼睛,她呸了一口对着苏锦骂道。
林青竹也完全被苏锦这番话给惊住了,这人到底为什么能够面不改色说出这么可怕的话,他这摆明了就是要用青凤弟子的性命威胁秦羽!
而最可怕的是一十三名青凤弟子听着这话面上依旧未露出任何不满,反倒像是石头雕像一样一动不动挺直腰板站在苏锦身后。
秦羽面上挣扎无比,但挣扎过后他义无反顾的说道:“若他们真要为了那些金银财帛抛弃良知,要战便战,江湖人就用江湖的手段决一胜负。”
“金银财帛?”苏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他也只是笑,他接下来的话没有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打算。
苏锦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秦羽伸出一根手指:“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今日还真算是有备而来,我为你们四人都准备了一份大礼。”
“谁要你的礼物!”宋芙蕖直觉告诉她要糟糕,但她的脑子想不明白具体哪里会变得糟糕。
在她看来就算再打一架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她刚才揍人也没揍尽兴。
而一直在边上观察着的连翘瞬间就察觉到了苏锦话里的意思,她站到秦羽面前冷笑道:“你想对凝霜姑娘做什么?”
余下三人这才反应过来苏锦要用的究竟是多下作的法子。
苏锦看向连翘笑着说道:“连翘姑娘,刚才赵衙内所说的你跟了秦羽可惜我是同意的。”
四人听了这话看向苏锦的表情变得更为厌恶。
苏锦哎了一声松开芙蕖的剑双手背在身后,走到连翘面前笑吟吟的看向她说道:“你们可别用这种看登徒子的眼神看着我,我对连翘姑娘可没这种龌龊的心思。”
他看着天空嘴角的弧度愈发的大,由于苏锦仰着头的关系四人并不能够把他的表情看得真切,只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惋惜:“你们箜楠既有避世的法子,又为何要入世呢?”
他又绕到芙蕖身前,在芙蕖震惊的眼神下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他的目光牢牢黏在宋芙蕖脸上像是仔仔细细端详一般,还端着一股深情的味道实在是让她觉得不舒服极了。
“不许盯着我看,恶心死了!”
于是宋芙蕖抬手一巴掌打在苏锦的胸前打得他连连后退,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即便如此苏锦脸上也未曾出现愠色,他挪开几乎黏在宋芙蕖身上的目光面不改色的擦掉唇边的血迹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他看向众人依旧面含笑意,但却字字句句都是让人胆寒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