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来敲我家门》
1. 你好,我是财神爷!
除夕,超市里一眼望去红红火火,播放着耳熟能详的《恭喜发财》《发财发福中国年》。
小孩们穿上了漂亮的新衣服,在公园里嬉戏打闹。
老人们在下棋、聊天,时不时叮嘱孩子别摔着。
学生和已经工作的人们在网络上刷到关于大年三十家里怎么过的帖子,会心一笑,然后畅想自己晚上要怎样搓一顿。
除夕。
陈向竹的最后一个亲人,奶奶死了。
医院就像是游戏中的隔离点,外面的世界无法影响里面的情节,永远有人欢喜有人忧。
陈向竹签下死亡通知书后,没有哭,没有闹,只是乏力地靠在漆白的墙上,眼神空洞。
她的灵魂好似被抽干,跟着奶奶的逝去一同离开她,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腿才有了一点点力气,起身走出医院。
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
夜晚,陈向竹在阳台边,躺在奶奶生前最爱的竹摇椅上,她时前时后地晃着,脚边是遍地的啤酒易拉罐。
她抬头仰望月亮,想起儿时对奶奶说的童言:“月亮是活的,月亮在笑!”
而此时,月亮是奶奶的脸,正在向她温柔地笑。
一声不合时宜的铃声响起,陈向竹望着月亮接起,没有说话。
“喂!陈向竹,今天夜班你怎么到现在都没来,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赶紧给我滚蛋!”小卖部老板地怒喝非常聒噪。
陈向竹瘪着脸将手机远离耳朵:“我不干了。”
“什么?!”老板尖声大吼,“你说不干了就不干了?!你让我现在年三十的上哪找人来顶你的夜班,你抓紧给我滚过来!”
陈向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那你就自己顶一下呗,大不了我这个月工资不要了还不行吗?”
老板好像听不懂话:“这是你不要的事吗!就算是你要我也不会给!招你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排班你都行,你奶奶的病等着你用钱!你现在倒是给我甩起二世祖脾气了哈!”
奶奶…
陈向竹猛地睁开眼睛,从摇椅上“唰”地站起来:“是!我就是耍二世祖脾气了!我奶奶都死了我还要什么工资!我凭什么还要受你的气!”
她踢开脚边的易拉罐:“我忍你很久了臭老头!你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吗!你就一开破小便利店的你官架子这么大!天天指着我干这个干那个!就连你儿子放学都要我去替你接!那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
她灌了一口酒:“不然你让你儿子认我当奶算了,毕竟他爹也跟个孙子一样!”
电话那边老板愤怒地谩骂还在继续,陈向竹发泄完了就一键挂断,世界终于清净。
她倒进摇椅里,摇椅因惯性“咯吱咯吱”地晃,每晃一下,她心中就出现一个问题:
【为什么爸爸妈妈会出车祸?
【为什么亲戚们会把钱都卷走?
【为什么奶奶会生病?
【为什么自己怎么赚钱治病奶奶还是走了?】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冬天的冷风灌进她的衣里,漏绒的羽绒服也无法阻挡寒冷,她的手脚冰凉,好像已经无法感知触觉。
她窜到阳台边,双手拼命地拍着栏杆,大声朝天喊:“财神爷,你为什么不敲我家的门啊!!!”
顿时,天空中接二连三的绽放出无数绚丽的烟花,漫天的飞雪飘落在人间,楼下的人们欢声笑语,互相送上新年的祝福。
陈向竹摁亮手机,屏幕显示零点。
春节。
她将最后一口啤酒喝完回到屋内,倒在沙发里沉沉地睡去。
#
“咚咚咚”,三记敲门声响起。
陈向竹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肿胀的眼睛,去开门。
老旧的木门“咯吱咯吱”作响,陈向竹抬起头,一道金光灿灿的身影霎时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眨了眨眼睛,勉强地放下挡在面前的手臂。
“你好,我是财神爷!”
一位穿着浮夸的男子隔着老式防盗铁栅栏门,露了一排大白牙,笑容灿烂地摇了摇手。
………
陈向竹关上门回到沙发温暖的怀抱。
她闭着眼喃喃自语:“我真是睡懵了。”
过了三秒,“咚咚咚”,又是三记敲门声。
陈向竹假装没听见,将耳朵捂起:“你大爷的,在梦里还不让我好好睡个觉…”
她正要重返梦乡时,门外传来男人地呼喊:“陈向竹!”
陈向竹猛然瞪大双眼,狂奔去开门,门外的男人胳膊刚举起,她质问到:“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男人嘿嘿一笑,牙齿也洁白得发亮:“你好,我是财神爷!”
“财什么财神爷!你神经病啊你!我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陈向竹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了下男人。
男人身着金色的西服,虽然能看得出面料不凡,但依旧活似视频里的蓝色妖姬金灿灿版,长相一眼帅气,可一口白牙憨笑让人感受不到他的魅力,反而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还管自己叫财神爷…
陈向竹迟疑地观察他:“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她上前一步隔着铁门左右观察着男人。
“诶诶诶,你干嘛!”男人对她的目光感到不适,双手捂住胸口震惊道。
陈向竹皱着眉仔细在男人身上寻找:“你别吵,我在看你身上有没有你家人的走失小卡片,我打电话让你家人来接你。”
“走失小卡片…?”男人疑惑地挠挠了头,“我又没有走失,你找这个东西干什么?”
“你没有走失,你怎么会来我这儿。”陈向竹笃定道,“总之我先联系你家人来接你。”
她趁空抬起头:“诶对了,你可别以为我打算放过你嗷,等你家人到了我倒要问问你家里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这大过年的我也不想麻烦警察,但是你休想逃罪嗷我告诉你!”陈向竹嘟囔着,“不过你脑子还挺聪明的嘛,还能够跟人正常沟通啊!”
男人迷惑地躲避陈向竹的视线:“什么,什么跟人正常沟通啊,我是财神爷,我不傻,我也没有家人!”
“你没有家人啊…”陈向竹直起身子同病相怜地看着他。
她叹了口气:“哎,但你应该住疗养院吧?我看看你疗养院的电话在哪…”
陈向竹啧了一声,挥了下手:“算了,隔着铁门看也看不着的,我还是报警好了。”
“报警?”男人挑起眉毛又满脸困惑,“为啥要报警啊?”
陈向竹拨完号正好抬起头,就发现男人的头伸进了铁门里,正好卡在两根铁栅栏之间。
二人同时顿了几秒,陈向竹的头上好似有乌鸦飞过…
她面色平静:“你还说你不是傻子。”
男人扬起脸,无语地“哈?”一声。
#
陈向竹抱着手臂环在胸,她拿起手机瞄了眼,已经过了零点三小时零25分钟,瘪瘪嘴。
警察伸着脑袋,拿笔敲了两下铁门,喊了她两声:“诶喂,别看手机,手机号身份信息是你的吗?”
陈向竹还没来得及回答,消防员先开口了:“别敲铁门。”
警察诧异地瞥了眼消防员手上的工作,惊觉:“嗷嗷!不好意思消防兄弟!我忘了这还有个人卡在这儿,对不住对不住!”
然后又对陈向竹问了遍:“这身份信息是你的吗?!”
由于隔着铁门,警察同志不自觉地放大音量。
陈向竹也跟着大声隔岸呼喊:“是我的!”
警察同志对:“是你报的警吗?!”
陈向竹点点头:“是!”
即使都这样了,警察同志还是有口癖:“来!说一下!你为啥报警啊!———”
陈向竹非常配合:“我报警是因为——”
消防员及时插话:“就一个铁栅栏门你俩还唱起山歌来了还。”
那个消防员朝陈向竹昂昂下巴:“你站近点不就行了吗?”
陈向竹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刚刚不想离门口的男人太近,出于自保的目的,站在了玄关离客厅更近的位置。
她快走两步:“嘿嘿,您说的对哦。”
陈向竹接着刚才的话:“我报警是因为这个男的大半夜来敲我门,还喊我的名字,我一开门他跟我说他是财神爷,我就以为他是个傻子,所以我就报警了。”
警察同志记录到财神爷这三个字时,适时地抬起眼瞟了眼那个金光璀璨的男人,男人的头还卡在铁栏里,不过毫不介意地朝警察展示了他的一口大白牙。
顺带还理了理额前的秀发。
陈向竹连忙补充:“您看看您看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理!”
警察视线转了个圈看向陈向竹,撅着嘴:“嗯!”
陈向竹更自信了:“嘿,您也觉着是吧,所以我也一样,我就想着我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联系家人的小卡片啊之类的,但是您说这大晚上的我一个小姑娘也得注意安全,那我隔着铁门我也没法翻他身上,我就问他啦!”
陈向竹摊下手:“结果他说他没有家人,您说这儿我能怎么办,结果我就报警了。”
消防员正要拿工具呢,听到这话停了手上的动作问道:“那他是怎么卡进铁门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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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陈向竹摇摇头无辜道:“我也不清楚啊,我报完警一抬头,他的脑袋就在铁门里了。”
消防员好像被这句话惊讶到,身子往后仰了仰。
这时,铁门里的那个人意识到了他们在聊自己:“我想告诉她我不是傻子,让她别报警。”
陈向竹盯着他:“你都卡在门里了你还说你不是傻子。”
“不是,我真不是!”男人激动地要为自己辩驳,挣扎着想把脑袋从栏杆里挤出来。
消防员皱着眉“啧”一声:“行了别动,我要锯杆子了。”
电锯在铁杆上滋哇乱响,电光四射。
#
初一夜里,凌晨那个傻子终于从铁门里出来被警察带走后,陈向竹已经躺在沙发里如一条死鱼般整整一天了。
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还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如果不是凌晨的闹剧,陈向竹怕是要维持这个姿势再多上几个小时。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也算是谢谢那个傻子,至少有那么几个小时能够分散点情绪。”
突然“咚咚咚”,三记敲门声。
陈向竹条件反射地坐起:“不会吧…”
不会又是那个傻子吧?
她悄悄走到门边,对着猫眼瞄了一眼,刹地躲在门后,咬牙切齿:“我靠…居然又是…”
又是那个傻子。
那傻子等了会,见没人开门,便朝里大喊:“陈向竹,别躲在里边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陈向竹被报到名字虎躯一震,无可奈何地闭上眼腹语:【他以为自己是雪姨啊!一会财神爷一会雪姨的!】
外面的人好像失了耐心,下了最后通牒:“陈向竹,我敲门是因为不想吓到你!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陈向竹瞥了眼身后的门,不屑地闷哼了下:【还见识见识你的厉害?你倒是让我瞧瞧你有多厉害!】
她转过头,顿时尖叫:“啊!!!”
陈向竹眼前突然站着那个本应在门外的男人。
她看了看门外看了看屋里,逐渐瘫软在地。
男人没见个这阵势,赶忙去护着:“欸欸欸,你没事吧!”
“我没事…”陈向竹气若游丝地摇摇头,“我只是出现了幻觉…”
“幻觉?什么幻觉?”男人见她坐稳在地,就不再扶了,站直身体。
陈向竹呆愣地抬起头仰视他:“你是人是鬼啊…”
男人环臂抱胸:“什么是人是鬼啊,我都说了我是财神爷了。”
“财神爷…?”陈向竹摸向自己的额头,“你真是财神爷…?”
男人掸了掸秀发:“对啊,怎么样,被小爷我帅到了吧?”十分自信。
他不顾陈向竹的存在,开始在陈向竹的家里大摇大摆地参观,可惜这个屋子小到没几步路给他走:“你家怎么这么小啊,丝毫不及天上的宫殿。”
他转过身自顾自的对陈向竹倾诉:“要我说啊,你们凡间一个个住的地方都一样小,只是分迷你和小的区别罢了,完全没有天上的一半大!改天我带你上天上瞧瞧去,你就知道了!”
陈向竹迷茫地陷在刚才的惊吓里:“你真是财神爷…?”
男人嫌弃地皱了皱眉:“你怎么还在上一个话题,我都告诉你几遍了。”
“我不信。”陈向竹摇了摇头,她缓过来了点,“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男人挑了挑眉。
“都行。”陈向竹掰着手指头,“变出现金,变银行卡,或者你让我手机收到大额转账也行,反正得是跟钱有关的!要不然我不信,万一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冒充的,我怎么办?”
男人无奈地啧了下嘴,手上华丽地打了个响指,霎时,他的手中就出现一大叠红票子。
陈向竹下巴掉地,眼球都要瞪出来了,她直冲冲爬向男人,把红票子争过来,对着灯泡照了照又来回翻了翻。
她举起一张对着男人:“这真的能用吗?”
男人云淡风轻地点点头:“能用啊。”
陈向竹欣喜若狂,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真的?真哒!啊啊啊啊啊—”她神圣地举着红钞票在屋子里转圈。
她要发财啦!!!
“不过只能我用。”男人不知从哪掏出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照啊照。
陈向竹石化地转过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男人收起镜子,“字面意思呗,就只能我用,除了我以外都不行。”
陈向竹摊开手讶然道:“你这算哪门子财神爷!”
男人撅着嘴耸耸肩,非常欠揍:
“可我就是啊。”
2. 昏迷
狭小的客厅里鸦雀无声,自称财神爷的男人坐在小沙发里显得有些憋屈,他尴尬地双手摩挲裤子,左看右看,决定还是从裤兜里掏出镜子。
“把镜子给我放下。”
一直没说话的陈向竹突然出声,给男人吓地一哆嗦。
男人偷偷瞟她,见她翘着二郎腿直视前方没有看他,犹豫道:“你说放就放…你又不跟我说话…”
他嘟囔着嘴,思索了下:“嗯…”头一扭,“我不放!”
陈向竹一拍茶几:“这是我跟你说不说话的问题么?你要让我怎么跟你说话!”
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自知一开口就根本停不下来。
比如现在——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你大半夜私闯民宅这件事我就不跟你深究了,我就聊聊你刚才说的话——”
“你说你是财神爷下凡,看我太惨了来帮助我,好,那我请问你。”她在男人跟前定下,双手摊开,“你的钱只有你能花那你要怎么来帮助我呢!?”
她抬脚继续走:“我回答你没关系,我现在孤身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她阴阳怪气地强调道,“我不用你帮助~”
她背对着男人问:“可是你呢,你回答我什么?”
没感觉到男人的回应,于是陈向竹站定回过身——居然看见男人充耳不闻,对着手中的镜子捏刘海!
她荒唐地张大嘴,伸出手:“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认真听我说话!”
未曾想刚碰到镜子边——顿时!陈向竹如同有电流从指尖进入然后四散窜往全身!
“啊!”她惊呼一声,“这什么玩意,怎么还电我!”
此刻男人才好似早有预料地回答:“因为这是天界的东西,凡人碰不得啊。”
陈向竹疯狂甩着手:“什么!天上还有镜子?”
男人点点头,一脸觉得她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天上什么东西没有?”
“你们难道不应该是一身风骨,两袖清风仙气飘飘吗?”陈向竹不解道。
男人嫌弃地眯起眼:“谁告诉你的,那天上大家都会法术,看见什么好东西了随手一变就变出来了啊。”
陈向竹恍然大悟:“奥~这样啊!”
“既然如此——”她神色一变,接着说刚才被电流打断的话,“那你为什么还要住我家!”
男人一怔,这才谄笑着收起镜子:“嘿嘿,哎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决定帮助你,所以我得时刻盯着你哪里需要帮助呀~”语调九转十八弯。
……
陈向竹面无表情,抬手一指:“我现在需要的帮助就是你立刻离开我家。”
男人顺着指去的方向看去,正是陈向竹的家门,他犹豫了会:“呃…那你这个愿望我暂时帮不了你。”
陈向竹冷笑:“呵,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在我家白吃白住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她抬眉戏谑道。
“呵…哈哈…呃…”男人尴尬地强撑笑颜,“也…不一定是白吃白住…”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陈向竹的脸也越来越黑。
居然没有否认……!!!
“我养我一个都已经很困难了!我养不起你了!”陈向竹愤愤放下指门的手,一屁股坐下沙发。
“欸,你别急嘛!”男人辩解,“你等我想到怎么能够帮助你的时候我就可以走啦!”
“行。”陈向竹只想赶紧送走这尊大佛,“我帮你想!”
思考了下,她脱口而出:“这样,你给我买套房写我名字就是帮我了。”
“那不行!”男人一口否决,一副休想逼他为“娼”的表情,“我们有规定,不能让受助者不劳而获!”
陈向竹正恼着,闻言眉尾一跳,狐疑:“…你们?”
男人眼睛一瞪,呢喃自语:“完蛋了…”他抬起头看向陈向竹,支支吾吾。
果然有问题——“说。”陈向竹双臂交叉抱胸。
“呵呵,是…这样的,其实我们呢…”男人犹豫再三,还是回答了,“我们是一个部门,财神爷部门…”
出乎她意料地回答。
陈向竹眼睛眯起:“什么意思?”
男人低下头扣起衣角,老实交代:“意思就是…我其实是财神部门的员工。”
“所以——”陈向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甚至都不是财神爷本尊?”
“这个…”随着男人磨叽的话语,名为陈向竹的火山快有爆发的趋势。
眼看火山要到临界点,男人立刻一股脑地说:“也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财神爷,只是你们供奉的财神爷是我们的老板!”
陈向竹没有说话,只是睁开眼,眼神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男人连忙解释:“你们凡间供奉的是我老板,我老板每年都会给我们下达一次KPI——”
“每人每年要帮助一位值得帮助的人,如果完不成KPI那我们就必须下凡渡劫。”
他喘了喘气,然后面露难色:“下凡渡劫可惨了,我们全都不想下凡…”
“你今年的KPI是我?”
男人点头如捣蒜。
陈向竹冷言道:“所以这跟你要住我家有什么关系?你直接出去找个酒店或者租个房子不行么。”
“呃…”男人摸了摸后脑勺,显然有些勉强,“其实我们也不是一定要住在受助人家里…只是…”
“只是什么?”陈向竹眼帘抬起,追问。
男人瞟了一眼陈向竹又迅速低头:“只是这是我第一次显灵…”
陈向竹抬眉:“第一次?”
“嗯嗯!第一次!”男人殷切道,“这是我应聘财神部门通过后第一次工作,所以我不太熟练,但是!”
他目光诚恳:“但是你不用太担心,我同事们第一次也都是这样的!只要我们一找到帮助受助人的方法后就可以立即离开了!”
“可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住在我这里?”陈向竹思路清晰。
男人见陈向竹不为所动,抿抿嘴:“因为…”
他泄气地勾着身子:“我们一旦绑定受助人后直到完成任务之前,都必须时刻跟着受助人,否则会遭到天雷劫。”
“天雷劫?”陈向竹当然知道“劫”这个字的含义,但她不解:“这不是你们的工作吗?为什么还会有劫数?”
男人语气低落:“因为曾经有神仙借下凡之名赖在凡间不走了,所以天庭怕我们故意效仿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定了这个规矩。”
陈向竹听完,瞧了眼男人低下的脑袋,声音放软:“那天雷劫很疼吗?”
“非常疼!”男人瞬间来劲,绘声绘色道,“据说天雷劫如打断仙骨,贯穿全身!再强的神仙也招架不住!”
“真的假的?天庭给你们下达这么严重的惩罚?”陈向竹似信非信。
男人激动地撑在茶几上,都快贴到陈向竹脸上:“是真的!”
陈向竹向后仰:“欸欸,注意你的距离!”
她环起手臂抱胸,研究道:“按你这么说,只有你完成KPI后才能离开我身边的话,现在你随便想一个不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
男人的神色立刻又复杂起来:“可是,我们不能通过直接给钱财的方式完成,必须得从受助人身上找到他们的机遇——”
“通过机遇加成的方式来完成。”
“机遇加成?”陈向竹问。
男人解答到:“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机遇。而一个人一生能拥有很多机遇。”
“打个比方吧,假如他原本有50%的概率可以接住自己的机遇,那我们的存在,就是给他的概率提高,这就是机遇加成。”
他说了一连串,仿佛在读说明书。
陈向竹皱着眉仔细研究,最后直白地总结出一句——
“说白了,你们就是增加中彩票的几率。没错吧?”
男人闻言愣了下:“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陈向竹听后点点头:“所以我的身上现在有机遇让你加成吗?”
男人抿了抿唇:“问题就在这儿…”
陈向竹眉尾一挑,只见男人迟疑地张张嘴——
“你的身上……”
“完全看不到任何机遇。”
陈向竹问:“你是只能暂时看到现阶段的吗?”
男人答:“是所有阶段。”
“…包括我到死?”
“…包括你到死。”
!!!
顿时,这个消息如天打雷劈,轰在陈向竹的头上。
她的声音像个机器人般毫无起伏:“你有没有想过对于一个凡人而言,未来没有希望远比过去惨到谷底还要令人绝望。”
陈向竹牌机器人在沙发上故障。
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莫名其妙地闯入她的家又莫名其妙地向她坦白她到死都没有机会改变…
“哈…”暂停呼吸的陈向竹将肺里最后一口气吐出。
奥不,不怪他坦白。
而是——
“怪我…都怪我。”
男人疑惑道:“怪你什么?”
“怪我这张嘴非要多问。”
“我知道和你说这个不合适但我还是想说…”陈向竹绝望地闭上眼,“我现在真的很想直接从阳台上跳下去。”
男人霎时惊恐地望向阳台,回想自己爬了多少层楼梯——他站起来:“别啊!别!这里可是5楼!如果凡人跳下去了可是会死的!”
陈向竹已经失去了灵魂,没有回应。
男人一个大跨步到陈向竹跟前,拼命摇晃她:“你不能这样想啊!人的机遇也不是从一出生就定好的,如果未来选择的道路不同那也许就会出现新的转机啊!”
未来选择的道路不同也许会遇到新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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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
陈向竹痴痴地抬头仰视男人,又痴痴地低头继续盯着茶几……
这个“也许”何时才会来临?
万一人生就和被头发堵住的下水道一样,你想要去捅一捅结果发现越捅越结实了呢?
男人跪倒在地悲嚎:“陈向竹!你可别想不开啊!你要是死了留我一人在世间我也活不成了啊!!”
“你为什么会活不成?”陈向竹已经进入了自暴自弃的状态。
“说白了我只是你的一个KPI,就和我在便利店打工一样,便利店的东西卖不卖得出去和我没有关系,所以我死了也和你没有关系啊。”
男人震惊地看向陈向竹:“怎么会没关系呢!如果你因为我说的话而寻了短见那我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
“神仙难道不应该是无情无爱便众生平等大爱苍生么,所以不用放在心上。”说着,陈向竹站起身朝阳台迈去。
男人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拉住陈向竹将她甩进沙发里,叉腰堵在她跟前:“你不能站起来!”
发现陈向竹仿佛听不见他的话似的,又渐渐站起来,于是他双手摁住她的肩膀——“毫无作用啊~~!”
男人手足无措,他闭上眼,心一横!——跨坐在陈向竹身上把她死死困在原地。
正全身心与陈向竹对抗时,忽然他看向一侧。
男人立刻大惊失色:“陈向竹你快醒醒!你的一魂已经离开你肩膀了!如果你的魂走得太远找不回来你会昏迷的!快醒醒啊—!”
陈向竹毫无反应。
男人见陈向竹的一魂离他们越来越远,抬起头,企图透过天花板能直视天空,哀怨道:“老板啊老板,虽然规定说不能在凡间肆意使用法力,但是她都丢魂了应该不会受罚吧!”
他闭紧双眼,下定决心:“不管了!受罚就受罚吧!我是做财神的又不是做黑白无常的!”
他迅速单手掐诀,嘴里念了句什么。
霎时,陈向竹的肩膀好似吸尘器,将游离在外的魂吸回了肩上。
“陈向竹…?”男人试探道。
一秒、两秒,陈向竹的眸中雾色逐渐退去,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她仿佛大梦初醒,大口喘着粗气,环顾四周道:“我这是怎么了…”
男人松口气,拍拍胸脯安慰自己:“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要被我害死了。”
“被你…?”陈向竹眼神迷离。
“嗯!!!”男人狠狠点头,眼眶都有些红润,“你刚刚都吓的一魂离体了!”
“虽然可以招魂,但我又不能离你太远,我要是出去给你招魂的路上遭天雷劫,你的魂找不回来,我死在半路,那咱俩都得完蛋!”
陈向竹呼吸沉重,有些愧疚:“对不起啊…我只是想着未来没有盼头了,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拿起茶几上的纸巾举到男人面前:“谢谢你…”
男人吸了吸鼻子,推开纸巾:“没事,我没哭。”他摇摇头,“你是凡人,你也没有办法控制魂魄,所以你不用道歉。”
“可是我让你担心了。”陈向竹皱眉。
男人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担心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说罢,他偷瞄陈向竹,见她还是皱着眉头,于是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眉间:“哎呀!都说了跟你无关了!别皱着了!”
陈向竹不理睬,偏头将男人手指挪开,答:“不是…”
“那是什么?”
“是你压在我身上,太重了。”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咳出来的。
她指指男人的下半身。
男人惊觉,猛地一下支起大腿——下一秒竟直直倒在陈向竹身上!
陈向竹顿时感觉自己要“喷血”,她艰难地将胳膊从男人身下拽出来,拍拍男人的背:“喂!你怎么了?”
没听见男人的回答,她勉强侧头瞥向男人:“欸!喂!你没事吧?你怎么不说话?”
男人依旧没有出声,陈向竹顿感不妙,她使劲推了推男人肩膀,只见男人的身体顺着力,从沙发上滑了下去。
陈向竹惊呼一声:“你怎么了!”
男人躺在地板上面色苍白,陈向竹手足无措地找出手机:“你别怕啊!我现在就打120!”
正要拨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在屏幕前:“别…”
陈向竹抬起头,只听男人痛苦地喘息中夹杂着话语:“别打…去医院也…也查不出什么…让我缓,缓就行…”
陈向竹着急道:“可是你现在脸色真得很差,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男人蹙眉摇头:“这是天罚。”
话音刚落,男人头一偏,晕了。
“欸!欸!”陈向竹慌张地摇摇男人的手臂,她想要叫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
她思索片刻,喊道:“财神爷,财神爷!”
3. 违规?哪条规?
陈向竹咬着手指,盯着手机,在屏幕上将拨号界面滑出去又滑进来,纠结着。
她瞟了眼时间——已经距离这位“财神爷”晕倒快半个小时。
她看向躺在沙发上的财神呢喃:“你要是再醒不过来我可真就叫救护车了啊。”
说完,财神便感应到似的,睫毛微颤地睁开双眼。
陈向竹一愣,连忙起身查看:“你感觉怎么样!晕吗?难受吗?需要去医院吗!”
财神喘着气摇头,发白的嘴唇上下动了几下,能感觉到他是在说话,可陈向竹根本听不清。
她凑近耳朵到财神嘴旁:“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说,我没事,不用去医院。”财神一个字一个字得往外蹦,每说一句话就要歇一下。
陈向竹蹲在财神旁,疑虑道:“你这样真的像没事吗…”她侧下身就从茶几上拿起了矿泉水,“那你要不先喝口水缓缓?”
财神双手抵在身子两侧,好像是想把自己撑起来,结果发现使不了劲,又改用手肘。
“等一下。”他的头用力向前顶,询问,“麻烦你能喂我一下吗,我现在不方便接…”
陈向竹毫不犹豫地拧开瓶盖:“好。”
她递到财神嘴边,配合着他抿水的速度,将水瓶倾斜。
直到最后一滴入口,她轻声关心:“你还好吗?你现在脸色非常差。”
财神依旧摇摇头:“没关系。”抬眉反问,“你呢?有感觉到哪儿不舒服吗?”
“现在没事了。”陈向竹扔掉瓶子,如实回答。
“你…”她斟酌了下,“刚才晕倒前说的‘天罚’是什么?”
财神又躺进沙发里,刚张开嘴,房间里突然出现第三人的声音——
“天罚就是天罚,他违反天庭规定所以被惩罚了。”
两个脑袋齐刷刷地望向一边,只见一位身着古代朝服的男人戴着眼镜,拿着一个现代文件夹,十分违和。
………
“你是谁?!!!!”陈向竹瞪大双眼。
怎么这些“人”都能随意出现在她家里!
躺在沙发里的财神微抬手,想拦住陈向竹的嘴快:“欸,他是…”
“我是天庭的违规记录员。”那个古代男人娴熟地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牌子,“这是我的工牌,工号12179。”
陈向竹察觉到躺在身旁的财神要坐起来,准备搭把手,却被他抬手制止。
财神略带歉意地对那记录员说:“抱歉啊,她是个凡人,还不清楚规矩。”
记录员低头在文件上书写,云淡风轻道:“不碍事,反正都要走流程,工号报给你听也一样。”
他大拇指按两下圆珠笔尾端的摁钮:“请问一下你为何违反‘不得在凡间肆意使用法力’此项规定条例?”
财神嘿嘿一笑,辩解:“您也说了是‘肆意’,我可没有肆意,我刚才那是因为她丢魂了有特殊情况才使用法力的!”
记录员闻言,眉尾一挑:“她丢魂了?”然后又按两下圆珠笔按钮,奋笔疾书。
“是!不信您可以现在就查看回放。”财神殷勤点头。
陈向竹没搞清楚情况,插口道:“等一下!你们说不能在凡间使用法力——”
“那你们这样闪现来闪现去就不算法力了!?”她震惊地伸出一根手指左右甩。
记录员抬眸瞄了她一眼,充耳不闻继续手上的书写。
“嗨!那闪现这种事在天上就等于你们的汽车,谁会关心这个!”财神鄙视道。
陈向竹吃惊:“这才让人关心吧!”拔高音量,“人!人!”
“人怎么了?”财神问。
陈向竹不可置信:“你们不怕被人发现你们会闪现吗?!”
“现在除了你还有别人吗?”记录员悠悠道。
陈向竹迅速回答:“没有了。”
“那不就得了。”记录员再按两下圆珠笔,看向她,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是陈向竹大惊小怪,“没有神仙会蠢到在什么人面前都闪现。”
陈向竹深深地望了他一会,伸出手:“…可是你没发现摁两下圆珠笔就等于没摁么。”
……
记录员:“……”
这是在说他蠢吗?
“噗!”财神实在是憋不住笑声。
“好了,现在来看一下回放是不是符合规定。”
记录员举臂一挥,客厅里就凭空出现了一个仿佛VR投影的画面,上面列了一排排时间段,他估算了下,点开其中一行。
画面中出现监控一般的视角,将刚才的事情经过记录得清清楚楚,就连凡人看不见的魂都出现在视频中。
记录员看到自己需要的片段后手又是一挥,客厅恢复如初。
“行,情况我看到了,我会向领导申报你符合规定条例,赔偿会在三个工作日内给予处理。”记录员在文件上勾勾画画。
他手一摊:“工牌出示一下,走个流程。”
“嗷好,稍等。”财神向后躺,在左裤兜里掏了一下,然后又在右裤兜里掏了一下——最后震惊地解开西服看了看西服内侧!
“呃,报工号可以吗?”财神尴尬地扬起一个笑脸。
记录员闻言抬眼打量了下他,举起一根手指顶了下眼镜:“违反‘工作证件不得在凡间离身’此项规定,予以罚款处置,罚款金额为一个月俸禄10%。”
“欸欸欸!”财神瞬间哪哪都不疼了,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冲到记录员面前。
“可能我只是放家里了没带出来,我跟您回去拿一趟,您就通融通融吧!”
记录员书写的手顿了一下。
“违反‘下凡显灵必须携带工作证’此项规定,予以罚款处置,罚款金额为半年俸禄。”
财神看着记录员握住笔在纸上写出残影,连忙双手举起一把拉住记录员的手就是往地上一坐,悲痛欲绝道:“大哥!您就通融通融吧!人没了俸禄可怎么活啊!~~”
【你是人么…】陈向竹心中吐槽。
不过她没说出口,毕竟如果这“财神爷”要是真没了俸禄,苦的还是她自己。
记录员垂眸,盯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的财神,叹口气。
他拖着财神走到茶几前,对陈向竹道了一声:“抱歉了。”
陈向竹莫名:“…你要干什么?”
记录员的眼镜里闪出柯南的寒光。
他抬起一条腿,脚尖轻点在茶几上,文件顺势放在大腿上,他左手从被财神握紧的手里抽出笔——
郑重地点下头:“哥懂你!”
说着,就在文件上划出一条条长线。力透纸背!
在记录员将那条才写下的违反条例划到一半时,手机铃声在客厅中突然响亮起来。
财神摸出手机:“呵,我的电话我的电话,您继续。”
他用肩膀夹在耳边接听,双手又回到了记录员的胳膊上:“你好,哪位?”
“喂小伙子,我是许警官,你刚刚在我们警局做笔录的时候落下了个工作证,上边写着什么…赵公元帅部,我也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取一趟!”
警官的嗓音就是洪亮,回荡在整个客厅。
财神抬头仰视记录员:“您听到了吗…?”
“听到了。”记录员掷地有声。
那边的许警官一头雾水,还在询问:“听到什么?喂小伙子,你什么时候过来取啊?”
记录员弯下腰在手机边说:“麻烦你了许警官,我明天替他过来取一趟。”
然后慢悠悠地从财神颈边抽出手机,点下挂断键。
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接着直起身——
“违反‘不得使除受助人以外其余凡人见到工作证’此项规定,予以罚款一年俸禄外加天罚一次。”语速飞快,手也迅猛!
霎时,财神“啊”的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倒在记录员脚边。
“财神爷!”陈向竹骇然失色。
她跨过茶几,在财神身旁蹲下,焦急地拍他的肩膀:“财神爷,财神爷你没事吧!”
陈向竹抬头争辩:“他才受过一次天罚,就不能让他缓缓做好心理准备吗!更何况第一次天罚是你们的失误。”
记录员调整了下眼镜:“抱歉,建国前每年修炼成仙的人那么多,如果都体谅我们就无法管理了,至于第一次天罚确实是我们的失职,回去后我会向天庭上报调整延长天罚下达时间。”
他弯下腰偷偷说:“要是我包庇他了我也自身难保…”
他合上文件夹,又变成了刚正不阿的模样:“等他醒了提醒他回天庭重新办一张工作证,至于警局那张我们会替他去回收处理的。”
说完,记录员便消失在陈向竹家中。
#
天边泛起鱼肚白,冬日的风灌进门窗缝。
财神的脸被烘得通红,他摸了摸发烫的面庞,清醒了过来。
瞧了眼笔直对准他的小太阳,他推了推窝在一旁小沙发上的陈向竹,轻声道:“陈向竹,醒醒。”
“昂?”陈向竹懵懂地答到。
“你其实不用把暖气对着我的。”财神将小太阳朝陈向竹那转过去,“我是神仙,不怕冷。”
陈向竹在毯子里缩了缩,随意道:“哦,我就想着你因为天罚晕过去两回了,可能会不舒服。”
即使闭着眼,也能听出财神的感动:“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你放心,我帮定你了!”
陈向竹嗤笑一声:“哼,你工作证都没了还怎么帮我。”
她提醒道:“昨天那位让你回天上重新办一张。”
“重新?”财神疑惑,“不是在警察局吗?直接去取一趟不就行了?”
陈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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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转了个方向,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谁知道?反正他让我交待你的我说了,我还想再睡会。”
财神看着陈向竹的背影犯了难,如果得回一趟天庭的话,那这个人怎么办?
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赵公元帅部的,工号40214,我想找一下违规记录部的一个人。”
“工号?呃…您等等,我想一下,好像是…121…”
“12179。”陈向竹说道。
“欸对!”财神意外地瞥了一眼陈向竹,继续对电话那头说,“12179,麻烦您帮我转拨一下。”
“嘟…嘟…嘟…”,响起三声铃声后。
“喂你好哪位?”电话那端全是“哒哒哒”的键盘声,显然非常忙碌。
财神挪了下屁股:“你好我是昨晚的那个赵公部的!我想请问一下为什么我不能直接去警局将丢失的工牌拿回来,而是回天庭补办一张啊?”
记录员在那边顿了一下:“嗷!想起来了,是这样的,既然你的工牌已经被不相干的凡人看到了,那我们就需要将其销毁并且消除见过工作证的凡人的记忆。”
“所以以后还是注意点儿吧,毕竟显灵的时候回一趟天庭也挺麻烦的。”记录员随口补充。
“好吧,那我知道了,辛苦了。”财神挂断电话。
他转过身望向陈向竹,思索片刻,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拍拍陈向竹的肩膀:“别睡了…”
陈向竹刚隐隐进入梦乡,烦闷地闭紧眼帘:“干嘛?”
“跟我回天庭。”财神说道。
陈向竹掩了掩毯子,鼻腔里发出笑:“哼,我连你从天上带下来的镜子都摸不得,我还跟你回天庭?”
财神被戳中了命门,佝偻下背:“其实也不是不行,但就考验我的法力了。”
他站起来:“你别管了!”从毯子里拉起陈向竹的一条胳膊,“快起来啊—”
“哎呀我不要!我都辞职了为什么还要早起啊!”陈向竹抱怨着。
她皱起眉毛挣扎,忽然,她发觉自己身下的沙发无影无踪,一下坠落,她摸到了冰凉的瓷砖。
陈向竹瞪大双眼,眼前烟雾缭绕,仿佛在云端,抬起头,狭窄的客厅被取而代之的是两根巨大的窜天柱,两条金龙盘绕柱身,顶起一个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无数神仙站在上头的斗拱,栩栩如生。
简直巧夺天工!
哦不,就是天工。
陈向竹的一条胳膊还被财神扯吊着,但她已然顾不上质问他,只是下巴掉在了地上。
她的脸朝财神甩去:“你们回天上这么快!?”
财神点点头:“嗯。”
她又朝拱门里眺去,两侧隐隐约约的商铺、酒楼,巨大的霓虹招牌,透着烟雾闪烁。
外滩?洪崖洞?国贸?她都不知该用何地点来形容此等的景象。
陈向竹:“…这是我能进去的吗?”
财神疑惑:“这有什么不能进的?”
陈向竹:“这是我配进去的吗…?”
财神轻皱着眉,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他松开陈向竹的胳膊,弯下腰“威胁”:“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掐着你的嘎吱窝把你拽起来啦!”
陈向竹打量了下财神:“起来就起来,你撒什么娇啊?”
财神睁大眼睛:“我哪有!”
陈向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你现在还嘟着嘴呢。”
她指了指财神的嘟嘴,颇显娇俏。
财神赶忙将唇抿进嘴里咬住。
陈向竹被他这幅样子逗笑:“呵,行了,不是要带我进去吗?”
财神双臂抱胸,偏头“哼”一声:“小爷我今天就带你见见世面!”
“你要是能在记录员面前这么威风就好咯。”陈向竹冷不丁道。
财神正在她跟前走着,闻言转过身冲她啧了下嘴:“那不一样!”
陈向竹边点头边敷衍:“嗯嗯嗯嗯!快点儿带我见见世面。”
随后,她跟着财神走进拱门,刚穿过云雾,就仿佛有一幅绚丽的画作甩在她的眼球上,扒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快看看什么叫做繁华。
脚下是雕成型色各异的白玉而形成的路,一步一迈能发觉烟雾从腿间流过;抬起头是高楼大厦穿插在宏伟的中式建筑之中,身着各个朝代服装的人走在大街上,脸上洋溢着凡间没有的笑容;仰天是虚拟的招牌悬空漂浮着,各种宝座在大厦间穿梭。
此刻,陈向竹终于明白了一句话:
人确实是没有办法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事物的。
“那些个反重力的房子是怎么能够出现的?!”陈向竹破口而出。
财神骄傲得仰起头:“这有什么的?”
他回过身,微风拂动他的秀发,肆意地笑:“我们可是神仙!”
4. 天上一天地上十年?不,一年。
陈向竹愣在那,与这位财神爷认识到现在48小时,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得仔细看他的脸。
微风拂过他的发梢仿佛是专属于他的鼓风机,刘海被吹起来,终于将他教科书般的丹凤眼显露无疑,鼻梁高挺精致像是个被精细刻画的建模,嘴唇饱满红润,一看就很好亲。
“啊!我的疤!”财神惶恐地摁住刘海,一下就把漂亮的丹凤眼遮住了大半。
疤?
陈向竹如梦初醒,她仔细观察着,才透过厚厚的头发看到额头中心的疤痕。
那是一个小圆的疤痕,边缘模糊向四周泛开,粗看倒是有点像一朵花,确实给完美的脸庞增添了一丝瑕疵。
可完美的东西反而不会“一击毙命”,只有破碎的艺术品才更令人动容。
陈向竹扑扇着睫毛摇了下头,假装漫不经心道:“你把额头露出来更帅。”
说罢,便迅速越过财神向前方走去。
“露出来更帅?”财神照着镜子愣了下,“真的吗!”
他语气沮丧:“可我这个疤真的不好看啊…”
“欸,你去哪啊!”他收起镜子追上陈向竹,叽叽喳喳,像个小鸟,“这里可是天庭,你没了我会走丢的!”
他追问道:“你真的觉得我的疤露出来更好看吗?”见陈向竹扭头不搭理他,便绕到陈向竹的另一侧,“回答我呀!是真的吗!”
财神表情严肃,可蹦蹦跳跳的脚步暴露了他的内心雀跃。
#
陈向竹稀奇地环视天庭中心,刚才从外边瞻望像是天坛,可进入后才发觉这里与凡间现代装修无异,四周的房间将大厅圈成圆形,正中央有一个接待处,排着长龙。
“一直有这么多人排队吗?”陈向竹好奇道。
财神闻言点点头:“对啊,这里解决了所有神仙的公务,虽然说神仙挺多的,但也没有凡间的人多嘛!”
陈向竹颔首说:“哦~原来是这样。”
“那你们生病了有医院吗?”她站在财神的身后,头探到他的面前。
“生病?”财神瘪嘴,“神仙也不会生病吧。”
陈向竹补充:“我说的是那种,就是渡劫受伤啊之类的,我之前看电视剧的时候还有什么入魂钉,牵骨锁!那种的生病!”
“嗷,你说这种啊!”财神向前跟着队伍走了两步,“那种的话应该会有吧,我还没受过伤呢,所以我也不清楚。”
“你没受过伤啊?”陈向竹讶然道,“那你岂不是遇到我之后,一下就受了两回!”
她举起两根手指比到财神眼前。
财神朝后仰头,抬起手将陈向竹的手指往下挪:“嗨!你要是自责的话就同意让我住你家咯。”
陈向竹愣了愣,随后咬住手指思考:“行吧!”
这下轮到财神震惊,他猛地转过身:“你同意了!?”
陈向竹“嗯”了一声:“怎么了?”
财神咧嘴一笑:“耶!”他背过身语速如机关枪,“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呢,毕竟这两次天罚都是因为我第一次显灵不熟练才导致的错误,结果你居然同意了!”
陈向竹被他的话提醒,眉毛挑了一下:“等一下。”她恍然发现,“对哦!明明是你和违规部造成的,我为什么自责!”
“那我不答应了!”陈向竹佯装生气。
“不行~”财神狡猾道,“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陈向竹被他搞怪的语气逗笑了,没再提不让住的事情。
#
天庭中心的办事速度果然神速,感觉还没过一个小时就从中心里出来了。
财神挥了挥工作证:“哎呀,终于搞定啦,走吧,既然来都来了,那我带你去搓一顿天庭的美食怎么样?”
他嘚瑟道:“小爷我对你好吧?”
陈向竹没有接受他的好意,摇摇头:“算了吧,你不是说凡人上天庭要用带她来的神仙法力维持吗?我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你不相信我啊!”财神责怪道。
陈向竹算是习惯了他骄蛮的性子,叹了口气:“没有,这不是我有点事着急回去处理么。”
财神闻言松了眉,问:“什么事啊?”
陈向竹看了他一眼,抿抿嘴,犹豫:“嗯…我家人去世了,需要我回去处理后事。”
“啊?”财神张大嘴,急切道,“对不起啊,我来之前不知道你发生过的事…”
陈向竹勉强地提了提嘴角:“没事,这不关你的事,你先带我回去吧。”
财神点点头:“行!”
他抓起陈向竹的手跺了下脚,眼前热闹的天庭便又变回了安静的小房间——
不对!怎么一点儿都不静,反而很吵闹?!
陈向竹闻声寻过去,只见门外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在哭在吵在闹。
“诶呀!我可怜的老母啊!跟着不中用的孙女在外漂泊,现在死了都没人替她收尸啊!—”
陈向竹走过去打开木门,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瘫坐在地上,夸张地拍着水泥地,周遭围了一圈人,切切私语。
陈向竹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圈人里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她定睛一看,中间哭诉的男人不就是她万年不见的大伯么!
“大伯,你怎么在这儿?”陈向竹疑惑道。
那男人的哭喊戛然而止,他抬头一看是陈向竹,举起手就是朝她一指:“大家快看啊!我那畜生大侄女就是她!!”
陈向竹顿时被“万”人声讨,几乎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嘴里念叨着:“这女孩怎么这样!”
陈向竹一头雾水,但也不甘愿被不清不白的说教,大喊一声:“吵什么吵!发生什么事了!给我说清楚啊!”
那些人都些个欺软怕硬的,见陈向竹发火了,便不敢再大声喧嚷,只是细细嚼舌。
陈向竹置若罔闻,只是低头看着大伯:“发生什么了,你说啊!”
大伯呆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开始表演:“你还好意思说啊你!”
他四肢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扯了扯被大肚腩卷上去的衣服:“我老母死前你不让我这个做儿子的在身边尽孝也就算了!我老母死了你居然还不给她下葬!”
他扭头冲围观群众抹泪:“我可怜的老母啊…现在还在火葬场的冰柜里待着呢!!”
说罢还嫌不够,用肥壮的身子跳了两下,以表他的悲痛。
“什么跟什么…”陈向竹感觉荒谬至极,“谁不让你看望奶奶了?奶奶当初每天给你打电话你接过一回吗?!每年过年你回来过一次吗?!奶奶的赡养费我让你出过一分钱吗?!”
“还有!……”陈向竹缓了口气,语气难掩失望,替奶奶的失望,“前天奶奶进医院我打电话给你,你接了吗?你没接!”
“所以你少跟我说瞎话不打草稿的!”
陈向竹怒骂道:“更何况奶奶前天才走,我缓了一天,今天就打算去火葬场处理后事,我用得着你在这里哭么!”
“前天?你还好意思说前天!”大伯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肥脸,“火葬场前天就给我打电话了说这一个多星期联系不上你,问我什么时候来交钱火化!上哪儿来着前天走!”
陈向竹忽然哽住,明明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前天还在医院里签下的字,为什么就过了一个多星期了?
她还在梳理着信息,却被财神握住了手腕。
财神这一从玄关后走出来,就被眼尖的大伯抓到了:“大家快来看啊!原来我侄女不去交火葬费!就是在这里偷男人啊!”
“谁偷男人了!”陈向竹冲门外怒喊,准备冲出去好好跟大伯较量较量。
刚迈出去一步,财神先她一步挡在她跟前:“给我把你那张臭嘴闭上!”
财神把门一拍关上,回过身:“你别听他胡说。”
“我知道,你把我拉进来什么事?”陈向竹本就不关心名声,她现在只想赶紧让大伯离开她家门前。
财神摸了摸后脑勺,吸了口气:“我说了你别生气…”
“抓紧说。”陈向竹催道。
财神心虚地抿抿唇:“天上一天地上十年这句话你听说过吗?”
陈向竹的心思还在屋外的人身上,敷衍地点了下头:“听说过,所以呢?”
她惊觉地回过头:“慢着!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是已经过了…!”
“不是!”财神瞪大眼睛,“其实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只是我们在天上待了几十分钟,所以…”
陈向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所以?”
财神嗫嚅道:“…十天。”
“十天?!”陈向竹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依旧无法接受,声音响亮。
财神连忙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在嘴前比出一:“嘘!别给他们听见了!”
陈向竹有一万句谩骂想要破口而出,但迫在眉梢的还是门外那一大帮子急着讨伐她的人们,所以她强迫自己咽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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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将对财神的脏话咽回肚子里。
她拍开他捂嘴的手,指了下他的胸口,盯着他:“你给我等会儿的。”
她越过财神走到门前,整理了下语序,打开门怒喝:“都给我闭嘴仔细听好!”
虽然陈向竹的个子普通,但气势十足,瞬间就把他们全都唬住了。
趁着人们反应的时间里,陈向竹打开手机瞥了一眼——
大伯果然是个蠢货,毫不遮掩他的猪脑。
待完全安静下来,陈向竹抬头肃声道:“首先,大伯你给我听好了,火葬费不用你出,所以你也不用在这里跟我演什么苦情戏码!”
她顿了顿:“奶奶走了也看不着了,心疼你的人就更不可能有了…”
“至于房子的事——你也就想都别想!”
她在“想都别想”这四个字上尤其强调,举起手机就把大伯发给她的聊天记录展示出来。
陈向竹照着屏幕中的文字一字一句地念:“我爸我弟都死了我就是第一顺位遗产继承人,你抓紧时间跟我去把你现在住着的房子过户,大伯也不是什么不留情面的人,你要还想住着这房子就住着,但是你得交房租!”
她荡下举手机的手,讥讽地笑道:“大伯,奶奶刚走你就惦记着奶奶的遗产,连火葬费都不愿意垫一下,你就别演了,嗷。”
大伯还想接着狡辩,刚要出声,被陈向竹一把推倒:“没你事了。”
她环顾四周:“其次!在这里看热闹的都给我抓紧时间滚蛋!你们再堵在我家门口…”她举起手机打开拨号界面,一个一个地摁下110这三个数,最后手指停在拨号键上。
“我就报警了!”她的声音贯彻整栋居民楼!
那些围观的人齐刷刷闭上议论的嘴,来看热闹的肯定也不想摊上警察,于是纷纷离开后,陈向竹才看清原来这些人并不是这栋楼里的邻居,而是被大伯这两天闹过来的路人。
最后,只留下大伯和大伯母还有他们的儿子三人在原地,大伯还面色痛苦地坐在地上扶着腰,嘴里边“唉哟唉哟”地喊着,大伯母看见赶忙蹲下扶他。
大伯母搀扶她的老公,抬头指着陈向竹:“你这个小丫头啊!你怎么可以推你大伯呢!”
“我推就推了怎么着吧?”陈向竹手一摊,破罐子破摔。
大伯母狐精,她眼珠子一转:“给我们医药费!”
陈向竹一听,冷笑一声:“他这两天堵在我家门口污蔑我,我还没找他要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呢!给个屁!不给!”
二人的儿子原本正在待在楼梯口嫌他爸妈丢人呢,一听能拿到医药费,立马想到自己晚上可以去酒吧充场面——
“妹啊,你说你这就不厚道了,那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我妈肯定也不能多要你,就这个数!”他伸出手张开五个手指,“五千!”
陈向竹冲口而出:“五千什么五千,一分钱没有,滚蛋!”
堂哥最恨别人违抗他,便抬起手冲过去:“你什么意思!”
陈向竹来不及躲,眼看就要抓到她的衣领——忽然!她面前出现一个宽大的身影:“干啥?想打人啊?”
堂哥抬起头仰视,男人一脸冷漠的表情隔着铁门就令他退缩。
他不敢再上前去,但又拉不下面子,退了一步,吭吭哧哧道:“我,我跟我堂妹说话有你什么事!你谁啊!”
“我谁?”财神冷笑一声,抬起手比了个大拇指向背后指指,“她,我照着的。”
他确保陈向竹看不到他狠戾的目光后,威慑道:“赶紧给我滚蛋。”
一声令下!大伯一家三口都被吓得慌乱地逃走了。
财神转过身,拨弄了两下刘海,笑着:“怎么样,哥帅吧?不用太崇拜我。”
“崇拜你?”陈向竹眯起眼睛地笑,“是~崇拜你~”
一瞬间她的嘴角就耷拉下来:“我崇拜你个头,要不是你拉着我上天庭我会到现在都没有处理我奶奶的后事么!”
说完她回头就把门一关,将财神隔绝在木门和铁门的中间。
财神一怔,刚抬起脚准备穿门而入,里边就传来怒吼:“你要是再无视我的门你信不信我拿棍子抽你!”
他的脚顿时停在半空中,怕到不敢动:“那个…那我的腿能不能放下来啊?虽然神仙不生病但也会怕酸啊!”
没人回话,他从呼喊渐渐到哀嚎:“陈向竹?陈向竹?…陈向竹我错了!你不说把脚放下我不敢放啊~!陈向竹~!”
5. 人太过正常,就是不正常!
“哒哒哒哒哒哒哒”—
财神放下扫帚捂住耳朵抱怨:“哎呀!你晃腿就晃腿,你踢桌子干什么!”
他从凌晨赶走陈向竹的伯父一家后就一直被使唤着打扫这十天里积攒的家务活。
“怎么?”陈向竹翘着二郎腿,翘起的那只脚尖停在茶几沿上,挺直腰板高傲道,“我还不能踢了?啊这是谁家啊?”
“你家…”财神幽幽回答。
陈向竹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哦~原来是我家啊?那出现在我家里的桌子是不是我的?”
财神捡起扫帚,微嘟着唇:“是你的…”
“你脾气这么大,我还以为不是我的呢~”陈向竹一句话声音转了十八个弯。
财神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低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陈向竹冷笑一声不再看他那死出,脚尖又开始点着茶几,发出规律的敲击声。
财神扫完最后一个角落,窥视着陈向竹,当陈向竹的目光一和他对上,他又立刻垂下了头。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失误了忘记告诉陈向竹天庭的时间和凡间不一样,他才不在这受气呢!
想着,他转过身,郁闷地轻踢了下地板:“哼!”
陈向竹瞄到了他的小动作,便也搞鬼地抖着肩,模仿他的嘟嘴。
她看了眼手机,站起来:“行了,火葬场快上班了,走吧。”
她单肩背上书包朝家门走去:“你真的只能一直跟着我吗?”
“对啊…”财神双手合十摩挲了下掌,将灰尘拍落,无奈道。
陈向竹叹了一口气:“你就不能问问你的前辈们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分开后也不用遭受天雷劫吗?”
“对哦!”财神惊喜地亮了眼睛,“我可以问他们欸!”
陈向竹刚拿起鞋准备换上,闻言怔在原地,她缓缓朝财神看去:“你就没想过吗?”
财神拿着手机划拉,抬起头回忆了下,接着摇摇头:“没有啊。”
陈向竹张大嘴巴:“你这脑子…”她轻吸一口气,有些迟疑,“你们天庭的考核这么简单吗?”
“很难啊!”财神回答。
陈向竹回忆了下那个摁两下圆珠笔的记录员,又瞧了瞧此刻满眼清澈望着自己的财神爷……
她嘴角一勾:“呵,我开始怀疑修炼成仙炼的那个丹其实是脑子萎缩后的成果了…”
“什么意思?”财神没有听清,懵懂问。
陈向竹弯腰穿鞋,道:“没事,你玩去吧。”
“嗷。”财神上下划了两下屏幕——
忽然惊觉,“你刚刚是不是在骂我?!”
陈向竹老练地打开铁门锁扣:“没啊。”她走出去,“我这不算骂你。”
“那算什么!——”财神站在原地,向后探出身子望向房外的陈向竹,呐喊道。
陈向竹随手扒住老式居民楼用于隔绝楼梯的栏杆,然后荡悠着回过身——
“算嘲讽你。”她扬起一个完美弧度的微笑。
不知为何,这位财神爷总有有种让她想跟他拌嘴的魔力。
“你怎么能…!”财神语塞了下,眼神飘向别处,好像是在脑海里搜寻用什么词语形容陈向竹。
他搜索到了——
他怒斥道:“你怎么能这么刻薄!”
但“刻薄”一词对陈向竹毫无力度。
她不屑地点点头:“对对对,我还能更刻薄,你想知道吗?”
财神狐疑地望着她,不说话。
陈向竹默认得到他的肯定,接着说:“微信名用工号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并且——”
“我现在要下楼了,想被雷劈你就接着站那儿吧!”说罢,她脚一抬便下了楼。
她突然庆幸这栋居民楼足够小,即使奶奶的房子在这层楼的最深处,也不过是距离楼梯口一两米。
不至于让财神的呼喊声太大,吵到邻居;也不至于让财神因距离太远被责罚。
财神赶忙带上门,三步并作两步跟去,嘴里抱怨:“陈向竹!你是第一个对小爷我这么刻薄的人!还有!我工号怎么招你了!用工号当微信名怎么了!我工号是无罪的!”
陈向竹不把财神的无能狂怒放在眼里,敷衍:“是是是,无罪的无罪的。”
财神被陈向竹气到鼻孔狂出气:“哼!不想理你了!”
陈向竹没憋住笑意,盯着他:“你说你认识我到现在哼了多少回了?”
她眼里的嘲笑已经呼之欲出,财神气急:“你!”
陈向竹看着财神的反应,有趣极了。
#
“辛苦你们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上个星期手机摔了,现在才修好,真的麻烦你们了!”陈向竹对火葬场的工作人员道歉。
有时候睁眼说瞎话是非常必要的,毕竟如果直说是上天庭待了几十分钟回来后就发现凡间已经过了十天,她怕自己被当成挑事的。
工作人员摆摆手:“没事,你抓紧问问你家亲戚有没有要来的。”
陈向竹看看手机,犹豫了下,回答:“好,您稍等。”
她走到一旁拿起手机打给伯父,一接通,铺天盖地地谩骂朝她袭来。
“你个疯子居然还敢打电话给我?!抓紧把医药费给我,我现在屁股还疼呢!”伯父的麦上甚至有水渍溅上的声音。
陈向竹充耳不闻:“我只问你一句,奶奶下葬你来不来。”
“我去个屁!”伯父狠狠道,“我都说了我屁股疼!”
陈向竹攥紧手机,手指都变得充血麻木,她咬住手指怒声道:“陈建,你是真贱!你最好…!”
这时,一只手抚上了她嘴间的手指,陈向竹微愣,顺着那只手偏过头,发现是也在打电话的财神。
财神好像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随口用气声说:“手指会痛,轻点儿。”
他将陈向竹的指头从她嘴中拿出来后就回过了身,继续认真与电话那头交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陈向竹也不再关注他,回过头,她将陈建的谩骂当作耳旁风,平静地诅咒道:“陈建,你最好痛死在家里。”
挂断电话,她莫名地瞟了下财神的背影后,找到工作人员:“他们不来,您直接开始吧。”
工作人员点点头:“好,那您跟我来。”
她正要抬脚跟去,顿了顿。
差点忘了:“不好意思,我喊个人。”
陈向竹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财神的名字,又不好意思直接叫财神爷三个字,斟酌了下,还是多走了两步去拍拍他的肩。
财神回过头:“怎么了?”
“跟我去火葬室。”陈向竹说。
财神的瞳孔放大了一瞬:“你和你奶奶告别,我跟过去不合适吧…”
陈向竹抿抿唇:“你不是说不能离我太远吗?”
财神大梦初醒:“嗷嗷,对,那走吧。”
他对电话那头交待了几句,就跟着陈向竹进去了。
于是从奶奶被推进去开始,到下葬结束,陈向竹都面无表情,井井有条地处理着各种事宜。
天色已近黄昏,财神跟在陈向竹的身后,他瞧了瞧陈向竹,似乎在纠结什么。
“偷看我一路了。”陈向竹目不斜视地向前走,“想说什么?”
财神被点名,怔了怔:“嗯…节哀。”
陈向竹面色如常,却只用喉间发出一声:“嗯。”
财神目光闪烁,嘴里也支支吾吾,最后才梳理出完整的句子:“呃嗯…我刚刚打电话问过了,前辈说,他也不清楚具体得超过多少米才会受天雷劫,但只要不是太过分,就没事!”
他的语气诡异,一听就是在转移话题。
陈向竹遂了他的心意:“嗯,还有然后吗?”
“有!”财神见她接了话,立刻应上,“他说就算超过了也没关系,虽然不知道天雷劫会什么时候降临,但传言可以掐定心诀延长时间!”
“好。”陈向竹望向财神,真诚问,“那你想试试么,看看掐定心诀究竟能够延长多久。”
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不要,万一没有用,我可受不了这个罪…”
“嗯,你自己决定,我只是担心之后我去学校和打工的时候带着你不方便,如果你害怕,那就算了。”陈向竹解释道。
财神闻言侧头注视陈向竹的神情,她的语气太过平淡,平淡到她甚至没有发现她言下的疲意。
财神仔细端量着陈向竹,她好像浑身上下都小小的,小小的个子小小的脸,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
偏偏她又让人觉得她是高大的,因为——无论什么事情她好像都能很快接受…
无论是接受他是财神爷,还是身上没有机遇,又或者是面对伯父一家的捣乱…她都能很快缓过来,然后做出应对,一看就是非常熟练的社会人,结果她居然是个未出校园的学生。
“你还在上学吗?”跳脱的财神第一回这么深沉。
陈向竹点头道:“对,刚上大学一学期奶奶就生病了,所以我申请休学了一年。”
“他们没劝你一个学生应该注重学业,然后申请补助吗?”财神问。
“劝了。”陈向竹目视前方,“但我觉得我必须陪着奶奶。”
财神慢悠悠地跟在她的屁股后边:“我好像,还没见到过你父母。”
“他们在我小时候车祸去世了。”陈向竹应道。
世界仿佛跟着她变成了深暗的橘色。
她定在原地,回身。
忽然,陈向竹嗤笑了一声,黄昏的余光也随之亮起,成了明亮的橙色。
她抬头与财神对视:“你好歹是个神仙,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记录员不是可以看我家的‘监控’么,你不看吗?”她补充道。
财神向后退了一步,噎了噎:“神仙也没那么闲,什么事儿都要关注…”
陈向竹嘴角扯开一个弧度:“你说的对,我的生活确实也不值得被关注什么。”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财神急地向前一步,“我的意思是,神仙不会像看蚂蚁搬家一样看你们!”
他惊觉自己好像又说了扎人话,找补道:“哎哟,我的意思也不是说你们是蚂蚁!”他拍拍自己的嘴,“我这笨嘴!”
陈向竹望着他急得上蹿下跳的模样:“好了~”
她淡淡得笑意浮上眉眼:“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平等的,你们不会对我们居高临下。”
她歪了歪脑袋:“我说的对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财神伸出一根手指上下挥动,强调自己的认同。
他突然沮丧:“更何况…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抬眸摆烂道:“所以我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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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还有些骄傲。
陈向竹扬起眉:“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对啊…”财神蹙眉,“所以你早上说没见过用工号做微信名的事我还记着呢!”
“对不起啊,我以为你们也有名字呢。”陈向竹愧疚道。
“他们是有名字啊!”财神撅起嘴,“只有我没有…”
陈向竹张了张唇,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财神忽然抬头,眸光一亮:“要不然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陈向竹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给你取?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受助人啊!我们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财神理所应当的态度令陈向竹看不懂。
“我是你的受助人,我又不是你爹妈,这样不好。”陈向竹迈开步子朝远处走。
财神赶上去:“这有什么不好的?你就给我取一个呗,或者咱俩一起取?你觉得灭帅怎么样?灭顶之帅!”
“不怎么样。”陈向竹正走着,第六感突然告诉她不妙。
她回过头,果然发现财神用手比了八,神气地顶在下巴上。
陈向竹觉得丢人地左右瞟瞟,见没有人,赶紧拉着财神奔走:“快走吧!哎呀!”
#
“为什么还是我做家务啊!———”财神仰起头瘫在椅子上。
陈向竹低着头写下家规:“第一,你不会做饭所以是我来做,除非你领到工资自己出去买饭吃。”
她漫不经心地瞥着财神:“你有工资么。”
财神从椅背上弹起,垂下头:“被罚完了。”
陈向竹点点头:“嗯哼。”她继续写,“第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做,我也会一起。而且早上的家务还没做完,原本我可是打算在十天前…!”
她特意在“十天前”这三个字上强调。
“整理奶奶的遗物的。”她轻声道。
财神窥视一眼陈向竹,喃喃道:“我错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陈向竹放下笔,将家规推到他面前,“最后一条,不得无视我家的门!我家的门可不是用来给你们练习瞬移术的。”
财神“哦。”了声后顺势嘟起嘴。
陈向竹站起来:“很好,现在我们开始整理吧!”
#
二人忙碌着整理,却安静得诡异。
财神一边擦着餐柜一边情不自禁地偷瞄陈向竹,暗念:【人太过于正常,就是不正常!】
陈向竹正坐在沙发上一件件地叠奶奶的衣物,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财神咽了咽口水,他感觉心里毛毛的,但又不敢作声。
于是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又开始早上在火葬场的样子了…
【她是不是已经伤心欲绝到失去感知了?
【我要是和她聊聊天庭的事,她会开心些吗?】
他正要喊:“陈…”忽然,眼底闪过一封信。
他从餐柜角落里拿起,信封上写了三个字:给竹子。
给竹子?他想了想,陈向竹?
身后响起陈向竹的疑问:“你是在叫我吗?”
“嗯…”财神若有所思地背着身,犹豫道,“这里…好像有一封给你的信。”
陈向竹听后抬手。
他放到陈向竹伸出来的手掌上,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抹布。
财神站在那,目睹发生的一切:
陈向竹打开信封,里头掉出一张银行卡,她怔怔地将卡握在掌中看信。
她的呼吸先是急促起来,接着睫毛找不到规律地扑闪,泪水便从眼眶里溢出。
陈向竹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支撑不住,“噗通”一下倒在沙发里,拿信的手荡下了沙发,脖子通红的,最后哭着喊——
“我赚的钱是给您治病的!不是用来上学的啊!—”
财神愕然地张了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冲去阳台就将推拉门关上,落下锁。
然后顺势撇下抹布,在衣服上擦了一把手,他就立刻蹲到陈向竹的身旁。
财神凝眉,胡乱地察看陈向竹。
突然,他发现了什么!
他连忙抓住陈向竹的手:“陈向竹!你先把卡松开好不好?”
已经哽咽难鸣的陈向竹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财神咬了咬牙关,使劲地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后,顿时愣住了——
银行卡已经竖立在她的掌肉中。
………
终于在两包纸巾耗尽后,陈向竹精疲力尽,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财神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放在床上,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下,他走到门口,从门外拿进一袋东西。
他单膝跪在床边,轻轻地捏住陈向竹受伤的手,将袋子里的药水拿出来,小声嘀咕:“陈向竹,你睡醒了可千万别骂我,我怕把你吵醒带去医院,你又得寻死觅活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棉球蘸在伤口处,陈向竹的手指动弹了一下,或许是太累了,没有醒,只是皱起眉。
财神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细细擦拭着伤口:“要是留疤了可就为难看手相的神棍了。”
处理好伤口,财神起身时突然跌了一跤,他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迅速回过头拉起陈向竹的手细细端量,随后好像有些失望地放下,自言自语道:“不一样啊…”
6. “这是我们第一个故事!”
【喝%#,你*%活…
【喝下去,你就能活…
【喝下去!你就能活!】
正在睡梦中的陈向竹撑着脑袋的手一滑:“嘶…!”她瞧瞧自己的掌心,“还好血痂没崩开。”
她轻轻碰下伤口,吹了吹,思绪回到了刚才:
【刚才的梦真奇怪,不都说梦是没有逻辑可言的吗?可是为什么…?】
【喝下去我就能活?】
陈向竹微眯起眼睛:“什么鬼啊。”
她正琢磨着,耳边忽然响起财神痛苦地鸣叫:“唔…嗯!!!!”
坐在茶几上的陈向竹闻声一看,只见身前沙发上的男人躺成直板,眼神怨恨地瞪着她,嘴上立个塑料瓶。
空气冻结了几秒,陈向竹皱起脸,费解道:“你没事儿吧?”
顿时,财神的嘴唇在瓶口里震抖:“嗯啊啊啊啊啊———”
“啵”的一声,塑料瓶从他的嘴上崩开,以一道完美的弧度落进垃圾桶。
“你怎么喂个水都能睡着啊!!!!”财神撑起身子就质问。
差点撞到她,陈向竹往后一仰,指了指自己,宛如那个表情包:“我吗?”
“这房子里除了你还有谁啊!”
陈向竹听后直直地望着财神,愣了愣。
好像她是有在困意上头前发现财神爷闭着眼砸吧嘴…
她忽地眼睛瞪得溜圆,恍悟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看你连睡觉都皱着眉毛我就以为你渴了,没想到喂你水的时候眼睛一下就睁不动了…”
“哪有你这样的,眼睛一闭就过去了,手劲儿还那么大,硬是压着瓶子不让我抬头…”财神委屈地微微撅起嘴,怄气道。
“要不是我喝得快,我差点就在陆地上淹死了你知不知道!”
“哼。”他掏出镜子,“我头发估计都乱了。”
陈向竹闻言,尴尬得恨不得藏起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她愧疚地抬起头,“对不起啊……”霎时,随着“啊”吐出去的空气又被陈向竹吸回嘴里,“呵呃——”
脑海里闪过财神爷自恋的模样,于是她逐渐张大的嘴巴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只见财神愤愤地放下镜子,甩头朝她怒吼道:“陈!向!竹!!!!!”
陈向竹身躯一震,立刻拔腿就跑,边跑边慌忙地回身,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还鹅英俊潇洒、hong(风)流倜傥、y%(玉)sh#(树)n~%(临f)~*(风)的脸!!!”财神的口齿越来越糊,他的手颤抖着摸向嘴唇,“鹅的zhui(嘴)…”
他的嘴肿成了两根大香肠。
陈向竹已经心虚地腿软了,蹲在角落里大喊:“我错了!”
她自知犯了错就得挨打,于是心一横,闭紧双眼,“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说完,还是害怕地抱住头。
正当她以为财神会用某种法术将自己就地正法时——居然是男人的嚎啕大哭:“啊啊啊啊啊。”
陈向竹愣了下,悄悄放下胳膊,小心翼翼道:“要不…你用法术把自己变回去?”
#
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财神坐在长椅上双目无神,拿着冰袋敷嘴。
陈向竹站在他的面前,双手抱胸,即使低着头,余光中也能出现熟悉的画面。
熟悉的地砖,熟悉的叫号声,熟悉的脚步擦过地板的声音…一切都和奶奶过世那天一样。
原本还以为自己不敢那么快面对这个痛心地,没想到不过几天,她就又出现在这里。
不意外,毕竟这里是离她家最近的医院。
“人总会往前走。”这句话,陈向竹今天算是意会到了。
她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陈向竹听见财神的询问。
她快速地摇摇头:“没事儿。”关心道,“你感觉怎么着了,还要进去再给医生看两眼吗?”
“应该不用了,估计再敷一会就好了。”财神如实回答。
陈向竹捞下肩上的帆布包带:“那走吧。”
财神站起来时顿了顿,好像想起些什么,看向陈向竹关切道:“正好我们在医院,要不你的手也一块儿去看了吧?”
陈向竹随意地瞥一眼:“不用了,都快好了。”
她将受伤的手摊开,在财神面前挥一挥,展开一个让他放宽心的微笑:“你看,没事了吧。”
二人并肩走着,陈向竹盯着自己的脚尖,再次内疚地道歉:“对不住啊,你帮我处理伤口,我还用瓶子把你的嘴吸肿了。”
她以为会等到财神的责怪,可却只听见他蕴含笑意地:“哼哼~”
陈向竹意外地眨了下眼,抬起头,侧目看他:“你笑什么?”
财神侧头凑进她,语气神秘道:“你说你…”他注视向她的双眼,阳光打在瓷砖上反射进他的眼底,亮晶晶的,“遇见我之后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了?”
陈向竹愣了下,终于明白为何会觉得他眼里有些狡猾。
原来是在反击她昨天的打趣呢。
她忽地笑出声:“好吧,既然我说对不起都没用,那就用下午我一个人整理来表达歉意吧。”
“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啦。”财神粲然一笑,可下一秒又“咳咳”两声,正色道,“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能驳你的好意!”
他板着脸,可惜压不住的嘴角暴露了他躲过打扫后的窃喜。
陈向竹好笑地望着他抽搐的脸颊,见他们走出了医院,于是压低声音问:“你为什么不愿意用法术变回原样啊?这样不是更方便些吗?”
“而且,哪有人叫赵二肆啊?”她想起财神挂号时用的身份证,不解道。
“首先——”财神瞧了瞧周围的人,凑到陈向竹身边小声答,“因为我害怕我再在凡间使用法术会被上面惩罚。”他伸出一根手指怯怯地指向天。
“其次,我老板姓赵,我是他的第二十四个员工!”他云淡风轻道,“既然我没有名字,在这儿又需要身份证,所以我就叫这个名字啦~”
陈向竹听后瘪瘪嘴:“啊…这个名字是你老板给你取的啊?”
“不是啊。”财神摇摇头,“我自己随便说的。”
“随便说的?什么时候?”陈向竹问。
财神转到陈向竹身前定下脚步,微微弯下背与她对视,叉起腰,佯装责怪道:“你还好意思说!就是你那天报警把我抓进警察局的时候啊,警察让我补的身份证。”
陈向竹眉毛一抬,顿悟道:“嗷~”她伸出一根手指点点,脱口而出,“就你的头卡在门里那次啊。”
她目光向上瞟,想起那个搞笑的画面,嘴角逐渐上扬。
霎时,余光中瞥见财神鼓起嘴巴。
她立刻十指并拢拍到大腿上,老实道:“我说呢,你一神仙怎么还有身份证。”说完,还干笑了两声,“哈哈。”
她抿住唇,偷偷观察财神的神色。
财神“哼”了一下,抬起脚就继续走。
陈向竹在他的身后轻轻掌了自己一记嘴,懊悔地念叨:“我这破嘴,刚犯了错还惹他。”
她三步并作两步赶上财神,拍拍他的肩膀:“欸。”脑袋企图伸向财神面前,可惜身体不够长,只能将将在他的手臂旁,“那你为什么还说你没有名字啊?”
“随便选的名字怎么能叫名字呢。”财神放慢了步伐。
可惜陈向竹没领会到他的意图,竟然又停下脚,思索了下,才颔首道:“确实。”
“所以…”财神习惯性地向左侧转头,没看见陈向竹,便惊慌地来回寻找。
他转过身,这才瞥见陈向竹,松了一口气,歪头叉起腰,忍不住强调:“所以我跟你说的取名字这事儿——”
他身子侧到一边抱胸,不看她,语气故作轻松,“你考虑得怎么样啊?”
他们站在一棵大树下。枝干上的树叶岌岌可危,于是风一吹,就刮下来一阵黄褐色的落叶,它们相互碰撞出“稀哩嗦咯”的声响,仿佛说着——是时候迎接新生了。
男人隐在黄叶帘后。
陈向竹抬起头时,透过那无数落叶交织的缝隙间,瞬间捕捉到撞进她视线后迅速挪开的——
他的双眸。
【吼~这眼神是很期待的意思?】
陈向竹暗自念到。
【看在你这么像小狗的份儿上。】
陈向竹向前踱了两步:“好吧!”
还没等她说下一句话,财神就欢喜地跳到她眼前:“你答应啦?!”
陈向竹被他吓了一跳,往后跌了一脚,“嫌弃”地拍拍他的肩膀:“稳重点。”
“我不管~”财神扭着肩膀,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你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你给我取什么名字了呀?风流?英俊?”他兴奋地搓着下巴思考,“还是冠玉?”
“我已经给你想好了。”陈向竹打断他的联想,“‘赵财八’怎么样?钱财的财,数字八。”
财神刚摆好了喜悦的表情迎接,听见这个答案,突然就泄了气,皱起脸:“哈?为什么叫这个名儿啊?”
陈向竹踮起脚尖,吃力地在财神头上挥了挥:“因为你财‘高’…”说着,她又放下脚后跟,模仿财神刚才的模样抖抖肩膀,“八‘抖’啊~”她展颜大笑。
财神羞愤地憋红了脸:“陈向竹!你又逗我玩!”
陈向竹嬉笑道:“哈哈哈哈,好啦~开玩笑开玩笑,等回家了好好给你取名字吧!”她挥下手,喊他一起回家。
可财神嘟囔着嘴刚走起来没多久,忽地定下,眼神一亮:“才高八斗…其实也不是不行。”他挑起眉毛,肯定地点头,“还挺符合小爷我的内涵的!”
原本还在脑海里搜寻可以用于取名的诗句的陈向竹闻言一怔。
她不可思议地回过身,望向财神:“你不会真想叫这个名字吧?”
“对啊!”赵财八抱起胸,点点头,神采奕奕。
陈向竹倒吸一口凉气:“…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赵财八热烈道。
“这可是我们俩发生的第一个故事!”
“故事?”陈向竹瞬间皱起眉毛。
她可不希望自己被当作故事说给别人听。
不过下一秒,她就被掐灭了心中的小火苗。
“嘿嘿…”赵财八羞涩地摸摸后脖颈,“其实我想当一个作家,第一本书就写我的工作!”
“我想把我经历的每一件重要的事都写出来,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就算没有人看,我也想记下来,好让我自己铭记于心!”
陈向竹静静地聆听完他的畅想。
她想:【挺好的,有梦想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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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
“你们的工作任务不多吗?”
否则,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人在百忙之中抽空给自己再找活儿干。
“怎么可能?!”赵财八激动道,“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多的!”
“嗯~”陈向竹微微撅起下巴,点点头,“挺好的。”
“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男人眯起双眼探究。
陈向竹:【还是神仙有时间啊…】
赵财八“警告”道:“你千万不要嘲笑我啊!”
“不会,你放心。”陈向竹说了一句口号,“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她却心中暗自羡慕:【可惜梦想在我这儿当不了饭吃。】
她招招手:“走啦~再不走连中饭都吃不上了。”
“明白明白!”赵财八抬起脚,可去的方向却和陈向竹完全相反。
陈向竹拉住他:“你去哪儿啊?家在那头。”她撇下脑袋。
“我们不是去商场吃吗?”赵财八懵懂道。
陈向竹震惊:“去什么商场?!你知道商场里一顿饭多少钱么!回家吃!”
她拉着赵财八的胳膊就要走,可赵财八不动如山。
“那我的衣服怎么办?我再不换衣服我人都要臭啦!”
陈向竹已经龇牙咧嘴地,将他的胳膊搭在肩膀上向前扯。
“回家上网给你买——!!!”
【真是个倔狗!!!】
#
赵财八“乖巧”地端着泡面坐在沙发上,眼睛一下又一下地朝正埋头苦恼的陈向竹瞄去。
“我可以…”
“不可以。”陈向竹干脆否决。
“我还没说什么呢!”赵财八讶异。
“你从一到家点开pdd开始的每一句‘我可以’,后面跟着的都是‘我能不能买这件衣服’——”陈向竹从账本里抬起头。
“每一件,最少500块!”
“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能从pdd!pdd!”她不可置信地强调,“里面找到500块钱的衣服的???”
“可是你让我找的价格在10到50之间的衣服真的不好看啊啊啊~~!!!”赵财八仰天长怨道。
陈向竹看着账本里自己亲手写下的大大的赤字,无可奈何:“我也没有办法啊…”
“助学贷款还在申请,重新找工作也得要时间,奶奶卡里的钱我得留着以防突发状况。”
她整个人泄气,几乎要趴到桌子上:“你还有俸禄吗…?”
赵财八摇头:“…被罚光了。”
“那不就得了…”她气虚道,“所以你还是将就将就吧,其实有的衣服质量还挺好的。”
她低下头,继续沉浸在数字的海洋里。
赵财八妥协了:“好吧。”
突然,陈向竹灵光一闪!
“不对!”
她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床头柜前蹲下,在里面翻找起来。
甚至都管不了灰尘与老木头的气味钻进她鼻子里。
“不对啊…我记得很清楚手链就放在这里面没动过啊?”她将头从床头柜里退出来。
赵财八放下泡面,询问:“怎么啦?”
“我爸妈给我买的金手链好像不见了。”陈向竹陷入回忆中寻找手链的藏身处。
“有什么特殊标记吗?说不定咱俩一起找就找到了。”赵财八站起身。
陈向竹答:“有一张写着‘竹’字的纸包着。”
她撑着地,伸直手臂,够到茶几上的账本举起来,“就类似于这样的纸。”
赵财八闻言,眉毛一抬:“我好像之前整理的时候见到过…!”
“哪儿!?”陈向竹连忙爬起来,“如果有那个金手链我就可以把它当了,这样我们能日子好过一点儿了!”
“玄关那儿。”
陈向竹站起来,刚要往玄关去,就被在客厅的赵财八拦住——
“可我看见的时候就只有那张纸了,我就扔垃圾袋里了…”
“……”陈向竹沉思片刻。
【幸好太忙了,垃圾还没扔。】
她随手拿了个东西朝那袋垃圾走去,弯腰打开。
赵财八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干啥!”
“翻垃圾啊,‘死’也要‘死’得明白点儿吧?”她理所应当道。
赵财八嘴唇轻轻张了下,好像有些惊讶,然后又抿住唇——
“我来吧!”
陈向竹被赵财八拽到一边,她站在一旁,看见他好似如临大敌般深呼一口气,然后撸起袖子,飞快地蹲下身。
唰的一下,徒手就插进敞开的垃圾袋里。
陈向竹:“……”
她拿着东西的手伸到赵财八脸前。
“其实你可以戴个手套。”
赵财八:“……”
还没等到陈向竹劝服赵财八戴上,他就从垃圾堆里找到了那张布满折痕的纸。
“你看一眼是这个吗?”赵财八挥去纸张上的灰,递给陈向竹。
不过就一眼,陈向竹立即发现“竹”字背后由各种字体纸张拼贴成的一行小字:
“东西不错,我拿走了。”
这也太嚣张了!!!
陈向竹顿时怒火中烧,撇下纸张就从茶几上捞起手机——
“我要报警!!”
7. 金手链遭窃
午后,一天中最热的时间。
陈向竹报完警后走向餐桌,抓住木椅的镂空靠背,拖着转了个圈,椅脚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声音。
但她气得浑然不觉,只是面朝客厅,往椅子上一坐,敲起二郎腿,双臂抱胸。
究竟是谁偷了金手链!!
简直是雪上加霜!
她眉头紧锁,眼里满是愠怒,死死盯着阳台外覆着残雪的、稀疏的树叶。
愤怒的人看什么都不爽。
赵财八不敢说话,可一直站着也不是办法,只好蹑手蹑脚,从餐桌后头绕过去,然后坐到沙发的最边缘。
他还特意挪了挪屁股,不碍着陈向竹恨不得烧化雪的视线。
陈向竹陷入沉思,无意识地舔了舔后槽牙——
忽然开口:“财神爷,我跟你去天庭是身体去还是只有魂回去?”
赵财八懵懂地“啊”了一声,答:“当然身体和魂一起啊。”
此话一出,陈向竹心中便有了怀疑的对象。
“你能和之前那个记录员一样看‘监控’吗?”
“你提起这个我可想起来了,之前看你正伤心,我没敢多说——”赵财八神经大条,完全没get到陈向竹的用意。
“这不是什么‘看监控’,这是天瞻术!”
“是天庭为了监督我们这些员工用的,所以如果我们不在,神仙也看不到你们究竟在干啥。”
陈向竹听完,眼神一刮。
赵财八这才察觉不妙,老实回答了她的问题:“能是能,只要是在下凡办公的员工都能…”
他顿了顿,试探道:“你要干什么?”
陈向竹昂起头颅,嘴角一勾,说:“哼,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畜生玩意入室盗窃还这么——嚣!张!”
“嚣张”二字几乎是被她咬着牙喷出口的。
赵财八抿了抿唇,刚要张口,又被陈向竹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你要拒绝吗?”她微笑道。
可这笑意底下分明尽是威胁——你敢拒绝么。
赵财八眼睛挤成两条弯弯的缝,谄笑说:“我不拒绝,嘿嘿嘿嘿…”
他一只手五指并拢,朝陈向竹抬一下:“你让我准备准备。”
接着转过身,笑嘴立刻180度掉了个方向,耷拉着哭嘴,双手合十,悄悄哀求:“老板老板…不是我不想拒绝——”
“你是我老板她是我甲方,你远在天边她近在眼前,她这眼神怕是不答应的话会大卸我八块,不要骂我多管闲事儿啊……”
他深呼一口气,回过身,闭上双眼手就是一挥,一道金光闪过,熟悉的VR界面再次浮现。
陈向竹下巴一昂:“这个我能点吗?”
“凡人可能碰不到。”赵财八如实回答。
“那辛苦你了,从…”她想了想,“我跟你去天上那天开始看吧。”
赵财八听话地点开一行,然后小心翼翼道:“我能开倍速吗…?”
陈向竹专注地看着画面里他们在沙发上熟睡的身影,点了下头。
赵财八点击倍速——18倍速。
“……这太阳都跟飞似的你认为能看清吗?”陈向竹伸长手臂指向画面。
赵财八闻言尴尬地笑道:“哈哈,我忘了你没法看。”
“没事!我来就好,我能看清。”他保证道。
于是,赵财八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后全神贯注地察看,陈向竹也勉强注视着飞速的画面。
当陈向竹快要眼花缭乱时——忽然,画面中出现一个黑影!
“就是这儿!”陈向竹看向赵财八。
赵财八早已点击暂停键:“看见了。”
陈向竹转过头,望向画面,那个黑影果然是她所想的人———
“这不是你大伯吗?!”赵财八讶异地看向她。
陈向竹冷笑一声:“陈建啊陈建,我说你贱你还真是贱啊。啊?”
她站起来,心里落下了一颗石头。
【我的“好”大伯~你就等着警察将你绳之以法吧!!!】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家中响起敲门声,门外呼唤道:“警察!”
“欸,来了!”陈向竹朝门外呼喊一声。
她刚想去开门,见赵财八没动,连忙小声提醒,“‘监控、监控’!”
赵财八赶紧挥臂收回天瞻术,拍拍胸脯,仿佛在安慰自己的小心脏,差点又要受天罚了。
陈向竹见一切妥当,打开门:“您好。”
“是你报的警吗?”一位中年警察询问。
“没错没错,是这样的警察同志,我…”陈向竹刚要详细赘述,被打断。
中年警察:“知道,入室盗窃是吧?你先报一下身份证我们核实一下。”
“好。”
中年警察凝眉,记录完陈向竹说出的身份证号码后,说:“行,麻烦问一下,被盗物品的金额大概多少?”
“大概……”陈向竹回想了下,犹豫道,“一二三四千?我记不清了,是我父母过世前给我买的,那会儿我还很小。”
“我记着是金手链是吧?有坠子吗?”
陈向竹立刻回答:“有!”
她刚从“监控”里看到手链的本体,记得很牢。
“嗯。”中年警察帮忙估算道,“那差不多到立案金额了。”
他指挥着旁边一个青年警察记录,抬头朝陈向竹问道:“还有其他东西遭窃吗?”
陈向竹摇摇头:“没有了。”
“行,大致了解了,我们会派人去查监控的,你们先在家等着,如果有情况我们会打电话通知你们的。”中年警察说完,带着青年警察一同离开了。
陈向竹目光送别两位警察后,关上门回身。
突然,她吓地往后一缩!
抬起头,才发现赵财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这里。
这男人在她面前像堵墙一样。
“你干嘛?”她瞪着惊恐地双眸,艰难地扬头,看向赵财八。
赵财八理所当然道:“陪你啊。”
“你陪人这么陪的啊?”她低头,感觉自己就差几厘米,脸颊便要贴到赵财八的身上。
她使劲向后缩了缩下巴。
“怎么了?这不正常距离吗?”赵财八低头上下打量了下自己。
他发现了,羞涩地笑笑:“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可他竟然补了一句话,让陈向竹立马无语。
赵财八指指自己的胸肌:“天生哒!”
“……”陈向竹眼角抽了抽,嘴巴抿成一根直线,无奈。
懒得理他。
警察来过便放心多了,她终于松懈下来,窝进沙发里。
沙发是背朝阳台的,所以她可以趴在靠背上,心情舒畅地观赏窗外的美景。
这个房子很小,是个一室户。可这房子唯一的好处,就是有这么一个由四扇门隔绝的阳台。
是除厕所外,有整个屋子长的阳台。
她想起了奶奶。
儿时,奶奶总会陪她坐在右后方的那张餐桌前,然后和她一起,画出一幅幅从屋里望出阳台外的风景画。
画作连成线——贯穿了她19年的春夏秋冬。
“要是您在就好了。”陈向竹下巴顶着沙发布,张嘴道。
【家里有个人,是不是就不会被偷啦?】她心中调侃到。
【不像这个臭财神爷,时刻离不开一点儿…】
“我在啊。”
陈向竹回过头,看见赵财八正站在阳光下。
他穿着她夏天的大T恤衫,如果忽视下面那条金光闪闪的西裤,活脱脱一个阳光开朗美少年。
那一双丹凤眼是真好看啊……
可惜阳光将他呆滞的双瞳暴露得一览无余。
陈向竹失了兴致,瘪瘪嘴:“我没喊你。”
“嗷,我还以为你在跟我说话呢。”赵财八挑挑眉。
“我说——”他没眼色地一屁股坐到陈向竹旁边,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支着脑袋,“要是偷手链的人真是你大伯,你打算怎么着啊?”
“还能怎么着?”陈向竹的注意力从他的身上回到了风景上,“警察怎么说就怎么着。”
赵财八转了下眼珠子,回到她的脸上:“他可是你大伯欸?”
陈向竹嗤笑一声:“呵,还大伯呢,把我爸妈买的房子抢走的人还算什么大伯。”
她叹了一声气:“哎呀……”赏够了风景,转个身,规矩地靠在沙发背上,看向墙壁上的全家福。
“我爸在的时候他还算老实,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投机耍滑。我爸一死,他立马变了副面孔,开始背着我奶奶,跟我说我也该跟着我爸妈一起出车祸去死。”
“他说我爸从小就比他强,比他读书好、比他人缘好;明明都长得差不多,凭什么他喜欢的姑娘都喜欢我爸。”
陈向竹荒唐地笑了:“起初,我居然还试图理解他,我也想知道凭什么都喜欢我爸。”
“是不是当初他喜欢的姑娘不喜欢我爸,他就不会让我去死了。”
“然后呢?”赵财八沉声道。
“然后我就被他说烦了,跟他翻脸了。”
赵财八瞳孔颤了一瞬:“你那会儿多大?”
“14。”
赵财八话堵在嗓子眼:“他……从你几岁开始跟你说这些的?”
“8岁。”
怪不得会试着理解大伯。8岁的小孩能懂什么?
整整七年。
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她终于懂了。
和一个8岁小孩说这些——真不要脸。
“所以你怎么反抗的?”赵财八注视着她。
他头一回目光如此凝重,都有点儿让陈向竹不习惯了。
陈向竹感到别扭,端坐起来了些:“我先是和他商量,能不能不要对我说这些。他偏不,他说他弟的女儿活该听他的‘悲惨上半生’。”
“我没办法,只能任由他说。后来我实在听厌了,就和奶奶告状了。”
赵财八聆听到这,认真问:“奶奶信了吗?”
“半信半疑吧。毕竟也是她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原本两个儿子,那会儿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奶奶没管?”
“管了。”陈向竹陷入回忆,是奶奶为难的脸。
“他不认,又哭又闹,奶奶没有办法。”
赵财八抿了下唇,下一秒——
“所以,我就干了件缺德事儿。”陈向竹坦白道。
“啥事?”
“当然是打架啊。”陈向竹坦然道,“既然商量没有用,奶奶也没法子,那我就亲自来。”
“原本我不想这么对大伯的,可因为告状这一遭,他开始趁我放学的时候过来找我,偷偷打我、掐我。”
她的眼神变得和当初一样狠戾:“那我就还给他,我也趁他掐我骂我的时候偷偷录音。然后放给奶奶听。”
“最后我和他打了一架。”
赵财八问道:“谁赢了?”
“我赢了。”陈向竹轻巧道。
两个人一起进的医院。
她躺了半个月。
但她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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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一个14岁的青少年打架还伤那么重,当然是我赢了。”
她站起身戏谑道:“经此一‘役’,我和他从此势不两立,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啊。”
赵财八正要开口,一道手机铃声打破沉闷的氛围。
“我的电话。”陈向竹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喂你好?”
“警察局,你是不是入室盗窃的报案人陈向竹?”
“欸对对对,怎么样?是有消息了吗?”她连忙答复。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点情况,麻烦你过来一趟,好吧。”电话里说道。
“行,我马上就来!”陈向竹挂断电话,三下五除二地就将重要的随身物品放进帆布包。
“走!我们去警察局。”
#
赶到警察局时,处理他们案件的警察刚好就在大厅。
陈向竹向他跑去,瞥了一眼警察的姓名牌:“您好杜警官,我是陈向竹,请问喊我们过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嗷不是什么大事儿。”杜教官说道,“嫌疑人是你的大伯,他现在怎么着都不认他入室盗窃,说要和你当面对峙。”
你大爷的。
陈向竹心里暗骂一声,点头回道:“行,我知道了,那他现在在哪儿,我去见他。”
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一语成谶。
“跟我来吧。”
陈向竹和赵财八对视了一眼,跟随着杜警官前往调解室。
陈建与他的妻子正坐在其中。
陈向竹刚走进去,陈建便破口大骂:“畜生玩意儿啊你!居然敢报假警抓我?!我是你的长辈你这是不孝你知道么!!啊?!!”
“我孝个屁,你都不孝还有脸让我孝顺。”陈向竹早有预料,十分平静地骂出口,应对自如。
“还我报假警?”她阴阳怪气道,“人儿警察查得清清楚楚,轮得到我来指你啊?”
“你这个…!”陈建一拍桌子,刚要站起来发疯,被警察一句打断。
“行了!差不多得了,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陈建是个欺软怕硬的,只好坐下他那个肥屁股。
“说说吧,你要怎么对峙啊?不会就为了吵架吧?”杜警官眼神犀利,话语中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威严。
他朝那个年轻的警察招下手,年轻警察便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摁了下按钮,将电脑掉了个方向。
电脑中播放的正是他们调来的楼道监控。
只见画面中陈建鬼鬼祟祟地走向走廊最深处——陈向竹的家。
他勾下背,摆弄着铁门的锁,没多久,老旧的铁锁就被他撬开,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一切都一目了然。
陈向竹的大伯母、陈建的妻子——刘丽玲。其实也没比陈向竹早到多久,所以她根本不知情。
此刻,她看完监控,悄悄松开搀着陈建的胳膊,企图撇清关系。
毕竟她这老公能干出这事儿,也不稀奇。
陈向竹讥讽的抬起半边眉毛:“哟,大伯,您啥时候学会的撬锁啊?”
“你放你妈的屁!我根本不会!你信不信你个小兔崽子再胡说八道我打死你!”说着,陈建就恼羞成怒地要越过桌子扑向对面的陈向竹。
赵财八眼疾手快,身体迅速向陈向竹前一倾,目光凌厉地扫了陈建一眼,愠声道:“你想干啥。”
杜警官狠狠拍了下桌子:“干什么!在警察局打人啊!我告诉你,入室盗窃抓不了你,你要是打人了就按寻衅滋事抓你!还想不想好了?”
“还有你。”杜警官非常公正得各打五十大板,又朝陈向竹训到。
不过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别仗着自己是受害人就瞎说话啊。小丫头嘴巴还挺厉害。”
回归正题——杜警官手指敲了敲桌面:“还有什么想说的,监控在这儿。物证我们现在已经有民警去取了。人证也按你要求给你找来了。还有什么想说的?”
人证物证皆证据确凿,陈向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不认罪。
她十分确定就是陈建所犯,毕竟就连神仙的法术都看见了就是他!
未曾想陈建竟死咬不放,激动地脖子都红透了,大声嚷嚷道:“绝对不可能是我!我那天根本就不在这儿!!!”他指着电脑屏幕。
杜警官威慑道:“那还能在哪儿?说!”
“我有证人!!!”陈建破口而出。
“谁!”
“秦晓卉!”
“她跟你什么关系!怎么证明!”
“同事!!”
“大过年的同事见面你信么!说实话!”
陈建已经气急到怒目横眉,为了自证清白,根本顾不上别的:“情人!!情人关系!!我那天跟她在旅馆!!行了吧??!!”
语闭,陈建倒在椅背上,大口喘气。
“旅馆叫什么名字?”杜警官发出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情弥旅馆。”
杜警官得到了想要的线索,吩咐一旁的年轻警察:“去,查一下他那天是否有登记记录。”
一旁的刘丽玲发出尖锐暴鸣:“你个死娘养得居然出轨!!!”她的声音本来就尖,此刻更加炸耳。
陈向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跟她的尖叫共振了。
她皱了皱眉。
这么一通听下来,就连自认为很了解陈建品行的她都产生怀疑了。
能够在接受如此迅速的盘问下说出的话,一般不是假的。
陈向竹凝眉看向对面的陈建——
【那除了他…还能是谁?】
【能躲过神仙的“监控”?】
8. 盗窃的人——是她自己!?
警局的调解室里。
陈向竹焦躁地咬着手指的死皮,一下又一下。耳边尽是她的大伯母刘丽玲的嘤嘤哭声。
她皱着眉望向她。
刘丽玲是个最符合影视剧刻板印象的“恶婆婆”。她与“她们”的距离只差一个“豪门”。
同样,大伯陈建也只和“恶公公”差一个“豪门”。
陈向竹心中对刘丽玲颇有微辞,但此刻,她却生不起气来。
谈不上怜悯或怒其不争。她不想对一个和大伯狼狈为奸的人产生任何情绪。
可她看到了,对面那个刚被出轨的丈夫呵斥,只敢屏息流泪的刘丽玲。
陈向竹想赶紧抓到小偷,然后逃。
她心烦意乱地脱下了那件捂得她燥热的羽绒服。
“杜警官快点儿回来吧…”
下一秒,杜警官便仿佛应了她的祈祷,风风火火地快步走进调解室。
陈向竹眸中一亮:“杜警官!”
“看一下这个。”杜警官招了下手,面色严峻。
陈向竹心跳漏了一拍,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她担忧地朝杜警官转过来的电脑看去。
显而易见,是个小金店的监控录像,一排排金光璀璨的黄金隔着屏幕都能闪瞎她的眼。不一会儿,有一人走进这家金店。
这人穿的羽绒服跟她的好像啊…她瞟向自己身旁的那件。
“就是这儿!”
她的注意力被杜警官扯回去。
顿时,她心下一惊!
站在柜台前掏出金手链的人竟是——
她自己!?
“不可能!”
陈向竹慌张地回过头,是在她身后替她大声否认的赵财八。
赵财八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他对杜警官说:“绝对不是陈向竹干的,我能证明。”
“什么证明?”杜警官肃声问。
这时,陈建竟贱嗖嗖地冷笑着插嘴:“呵,还证明呢~我告诉你吧,杜警官——”
他指向陈向竹和赵财八,“他俩蛇鼠一窝~我那天亲眼看见这男的从我大侄女的家里走出来哒!~”
“那家就是个一室户,吃喝拉撒睡!”他故意在“睡”字上加重语气,“都抬头不见低头见呐!”
杜警官无视陈建的造谣,只是从证据的角度回应赵财八:“抱歉,我们在监控中看到了你曾和陈向竹共同出入的记录。
“如果是人证,那你不能做这个证明。”
接着,他侧头看向陈向竹,严肃道:“小丫头,我看你人挺聪明的,我跟你说句心里话——”
他郑重地摇摇头:“千万不能是报假警。”
“我绝对不是抱假警!我发誓!”陈向竹焦急地伸出三根手指头发誓。
她匆匆扫了一眼监控角落里的数字,立刻了然于心,“我跟赵财八那天根本就不在家!”
因为日期正是她和赵财八去火葬场的日子!
“但是你家小区的监控拍到了这一天你出过门。”
“是我和赵财八一起在早上出的门,对吧!”
“是你单独的。”杜警官沉声道,“你仔细看看时间。”
陈向竹怔了怔,视线向下移——
时间显示:【19:58】
“……我们那天几点回来的?”她毛骨悚然问。
赵财八也意识到了,不敢置信:“大概傍晚,到家的时候天刚黑。”
!!!
监控有死角,夜晚只能借着楼上微弱的黄光将外面的那扇铁门照得清晰。
也就是说……
他们在屋里收拾房间的同时——小偷正在木门和铁门的隔间当中!
于是,陈向竹此刻宁愿自己被当成个精神病,她目光惊悚道:“不可能,我跟赵财八他——”
根本分不开——“唔!!”
赵财八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杜警官,您能不能让我跟她单独聊聊,我劝劝她!”
片刻,杜警官眼神复杂地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一圈,还是点头答应了。
直到他把大伯夫妇带离房间,关上门。陈向竹才终于挣脱了赵财八的手。
“你干什么,报假警是犯法的!”她激动道。
“我知道!”赵财八瞟了眼调解室的摄像头,不得不压低声音,“但如果我让你说出关于规则的事情我也会犯‘法’的,你知道么!”
“我总不能为了你那儿一堆莫名其妙的规矩就忽视迫在我眉睫的事情吧!”
她的音量被赵财八影响,也变小了。可话语里的愤怒依旧明显。
陈向竹感到荒谬:“你也发现了吧?这个小偷竟然还能躲过你们的‘监控’!”
“难道天——!”她顿了顿,强迫自己把“天庭”一词换了,“…天上这都要惩罚你么!破坏规则的人现在分明是那个小偷!”
赵财八握住拳头:“我也很意外那个小偷是怎么骗过我的。”
当务之急,陈向竹已经慌了神,他迫使自己先把这事儿往后稍一稍。
他告诉陈向竹:“等今天解决了我立马回去向上申报。你放心,这件事儿我肯定不会让它不了了之。”
他非常笃定。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冷静,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
赵财八凝视着陈向竹,他伸出手握住她的双肩,企图给予她力量。
“陈向竹,我知道你相信我的能力,所以我也相信你,冷静点儿,好么?”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陈向竹短暂地注视了会儿赵财八闪烁的双眼。
她泄气地垂下头,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
“好。”
“我去把杜警官喊进来,还是我们趁没人,先讨论一下对策?”
“不用。”陈向竹拒绝了,“把杜警官喊过来吧。”
赵财八点点头起身,临走前最后轻轻捏了把陈向竹的肩膀,全是骨头。
不久,杜警官就和他一同回到调解室。
大伯夫妇已经离开了。
杜警官:“陈向竹,你要撤案吗?”
“我不撤案。”陈向竹把椅子向后推,站起来。
“杜警官,请问金手链上可以查到DNA吗?”
“手链已经被金店溶了,虽然现在的DNA技术很发达,但监控里你戴着手套,就算那个人真的不是你,也不一定能留下痕迹。”
杜警官一五一十地给陈向竹说明。
手链已经被溶了……她原本还想当到当铺等打工赚钱了再赎回来的。
陈向竹叹了下气:“我依旧坚持监控里的人不是我。”她不放弃道,“辛苦你们了,杜警官,求您一定要帮我。”
杜警官公正不阿:“不辛苦,我们是人民警察,保护民众的财产安全也是我们的职责之一。”
“但是,现在的证据没有办法证明你没有在那个时间出门。”
陈向竹拿起一旁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
她展示给杜警官:“您看,我的羽绒服上面有我奶奶亲自绣的我的名字,就在这儿。”
她指着羽绒服的后领口。
“那个金店监控的可没有。”
“确实没有。”杜警官说,“不是怀疑你,可它也无法证明你没有更换一件同款的羽绒服。”
“我们需要更多有具体时间的证据。”
赵财八一听,忽然间想起什么——
他举起手,请求发言:“杜警官!”
“那如果我能证明陈向竹在那个时间段没有出门,因为她受了伤呢?”
“什么伤?”杜警官问。
赵财八抓起陈向竹的右手:“您看!”
“她那天晚上因为奶奶去世情绪激烈,把银行卡握得太紧,所以手上有道伤痕。”
“我当晚还买了药品给她包扎!”说到这儿,他连忙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找到那晚的购买记录,赵财八交给杜警官。
杜警官接过手机细细端详——
“小林,你把电脑拿进来下!”他朝门外喊道。
那名面熟的年轻警察原来姓林,他走进调解室。
“把这位的楼道监控定到她那晚回来的位置,我看一眼时间。”杜警官交代道。
小林警官操作几下,将电脑给杜警官看。
【21:36】
杜警官对比下赵财八的药品送达时间——
【21:38】
“嗷对!我还有证据!”赵财八边说边凑到杜警官手中的手机前划拉了两下,点开手机相册,翻到陈向竹的伤手照片。
照片的上边显示的时间为:【21:29】
!
杜警官将保持在相册界面的手机交给小林警官:“小林,你看一眼这张照片有改过时间吗?”
小林警官接过手机,严谨地探查片刻后回道:“没有改过,就是在这个时间拍下的照片。”
!
“我明白了。”杜警官转头对陈向竹他们保证,“我们会继续调查的!”
杜警官将手机还给赵财八。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在家等消息。”
陈向竹终于放下了心,至少现在能够证明她没有报假警。
但小偷是怎么做到从她家“走出来”,又如何“回”到她的家中后并且无影无踪地离开的?
陈向竹带着疑问,深深凝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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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电脑屏幕……
漆黑一片,只能借着月光看清“她”回来的身影。
狗日的狗物业,每次一到点儿立刻熄灯也就算了!
她早就说让他们来修理这层楼的电灯泡了!!!
陈向竹抬起头,拦住正要走出去的小林警官:“您好,请问我们能不能拷一份这个监控记录带回家看一眼,我也想自己回家研究研究,尽快抓到小偷!”
小林警官立即拒绝:“抱歉,我们有规定不能拷贝。”他点头示意,“我先走了。”
随后,便跟着杜警官离开了。
陈向竹无奈,她瞧了眼身后的赵财八:“走吧。”
#
花费这么久的时间,终于到家了,陈向竹看向那个老旧的破铁门锁。
有些怨气地狠狠转动钥匙。
要是知道有这天,她就早点而换个锁了。这个破锁本来就卡顿,让她完全察觉不了任何被撬过的痕迹。
她拉开门,扫了一眼这个隔间,忍不住打了个儿颤。
居然和小偷只隔了一面墙……
此时,肩膀上覆上一只手!
“啊!”陈向竹猛地一回头。
赵财八正打算关心关心陈向竹的心情,被她剧烈地反应吓了一跳:“你干啥!我又不是小偷……”
他有点伤心。
陈向竹微微勾背喘了下气:“不是把你当小偷,只是我刚刚在脑补小偷的场景。”
“嗷~那好吧,算我吓到你啦……”他还是撅了撅嘴。
“没事啦。”陈向竹安慰下他,然后打开木门,走进家中:“过两天我们换个锁吧。”
“都可以啊,这是你家,你决定。”赵财八百无聊赖地耸耸肩。
“什么叫‘这是我家,我决定’啊!说得好像你现在不住这儿一样。”
陈向竹瘪瘪嘴,走去冰箱拿瓶冰水,自言自语道:“把你当自家人才和你商量,切……”
赵财八本已经瘫倒在沙发里,瞅见她喝冷水,立刻又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快步到陈向竹身边,直接捏起陈向竹嘴唇前的瓶口边缘,不让她喝到。
他惊讶道:“你疯啦!”他朝阳台那儿撇撇头,“外边儿现在大冬天的你喝冷水?!你想咱俩再去医院是不是?”
陈向竹本来就心中有些异样,现在更是感到莫名其妙。
怎么这人一会儿一个样?
刚刚还“这是你家”,撇关系撇得那么清楚;现在又担心起她的身体来了…?
算了,她不想让自己再消耗情绪了,刚刚在警察局的“过山车”心情已经够她受了。
“我现在很热,就让我喝一口吧……”她甚至心累到有些恳求。
“不行!”赵财八冷漠拒绝,“热我就把阳台门开道缝儿,反正不能喝冰水。”
说完,他从陈向竹的手中夺过瓶盖,将手中的矿泉水拧紧。
为了防止陈向竹偷喝,他还带着矿泉水去开的阳台门。
刚走到门边——霎时,他透过门窗玻璃瞧见到什么异样!
赵财八飞快地抬头望一眼天空。
不行,现在天还是有些亮。
他往后退。
陈向竹见赵财八没有打开阳台门,反而拉上了窗帘,她疑惑道:“不是,不是要开门吗?拉窗帘是做什么?”
赵财八闻言瞥了一眼陈向竹,他拧开瓶盖,目光凌厉:“小爷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哦~”
他嘴角邪魅一勾,不仅没让陈向竹觉得他很油腻,而且让陈向竹觉得——
怎么能给他装到了???
赵财八左手将矿泉水举到齐胸的位置,右手指法华丽地掐诀,然后嘴巴里“叽里咕噜”说了几句陈向竹的耳朵根本跟不上速度的话。
接着,他右手指尖出现一个光点,他对准瓶中的清水就是一指!
——刹那间,指尖的光点聚成一道光束钻进瓶中,普通的清水变成了发光的……?
“荧光水?!”
陈向竹目瞪口呆道。
赵财八得意地挑了下眉尾,又施了一个法术,将“荧光水”变回了普通清水的模样,但效果不变。
“呵…”赵财八垂眸,不屑地俯视那瓶“荧光水”,“小爷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玩意儿。”
说着,他扯住窗帘一挥,如同超人挥舞他的红披风。
他走进阳台,往石灰地面上淋下满满的“荧光水”——
不过几秒,地面上便出现比水渍更加浓黑的一块儿区域。
赵财八瞳孔一震。
“赵!财!八!———”
赵财八虎躯一震。
他回过头,很难不瞟到脚下堆叠的窗帘……
9. 欲满则溢
“赵财八,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怎么能耍个帅还能把咱家窗帘耍下来的呢???”
陈向竹站在椅子上,用玻璃胶一圈圈将窗帘布和杆子缠紧。
赵财八在下边扶着椅子:“哎哟,我知道错了嘛,你就别怪我了~”
“哼…”陈向竹无可奈何地叹声气。
还能咋办,又赶不走他。
她伸出手捞捞:“剪刀。”
“嗷。”赵财八听话地递给她。
陈向竹往下拽了拽窗帘布,感觉挺结实的,才剪断玻璃胶:“说说吧,外边地上那一大滩是什么玩意儿。”
那滩“东西”黑得也太诡异了,她隔那么远都能瞧见它。
“人体中溢出来的贪欲。”【1】
陈向竹:“这欲望还能溢出来?”
“当然,如果将人的身体比作一个碗,那么七情六欲便是装在碗里的水。”【1】
“水满了,自然就会溢出来。”【1】
陈向竹“呵”地笑了下,自嘲道:“那看来我的欲望早就溢满地了。”
她将玻璃胶折了一个角,想把它和剪刀一起交给赵财八,刚侧低下头,就看见赵财八加深的眸光。
“看你这样子,事情很严重吗?”她询问道。
“挺严重的。”赵财八颔首沉思,“按理说,一个人的欲望再贪,也贪不到人体都盛不下的地步。”
“除非——是有邪祟上身。”【1】
陈向竹也不等他了,干脆把手上的东西朝床上一扔,然后迈下椅子。
她仰头最后检查了一遍窗帘,见差不多了,于是轻拍拍赵财八:“去沙发上坐着说吧。”
赵财八“啊?”一声后应了句“好”。
“所以是我们家中有邪祟吗?”陈向竹收好东西问。
不知为何,她心中并不害怕,反倒有些习以为常。
“几乎很久没见过邪祟了。就算是有,现在也不可能在城市里,基本都在深山老林中。”赵财八答道。【1】
陈向竹:“那它怎么出现在我们家阳台的?”
“不清楚……”赵财八掏出手机,“总之,我现在就告诉我老板吧。”
“你老板还管这儿事呐?”
“不管啊。”赵财八理所当然道。
陈向竹抬起眉头,不解道:“那你告诉你老板有啥用?”
“嘿嘿。”赵财八弯起嘴角,“这不是都说工作中遇到麻烦得先告诉老板,要不然拖沓太久,老板会认为你能力不行嘛~”
陈向竹挑了下眉尾,努努嘴。
看来赵财八还没想过,就算告诉了老板,老板也许会同样认为你解决不了麻烦,能力不行。
“而且申报要填的东西太多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可等不起这么久。”
陈向竹点点头。
这句话倒是说对了,她一个凡人确实等不起。
赵财八在通讯录中找到老板的电话,拨打。
“嘟——嘟——嘟——”
“喂。”一个字,就能听出此“人”雄厚的嗓音,充满了威严。
陈向竹瞄着赵财八恭敬的背影,他对着手机怯怯道:“喂……老板……”
他老板一定很凶。
陈向竹想。
赵财八打完招呼后,空气静了片刻。
……
“哼。”电话那头终于有了点儿动静,不过只是一个冷笑。
赵财八又喊道:“老板……”
……
此时,就连自觉天不怕地不怕的陈向竹都替赵财八吊起心来。
她咽了咽口水。
下一秒——
电话里的呵斥声冲破天际:“臭小子!你还知道打电话给我!”
赵财八一惊,眼皮都闭得皱紧,他连忙将手机拿远些,要不然耳朵就得聋了。
“我等你回来等了多久你知道吗?!我倒要问问你,老大、十八、二壹他们几个回不来至少还报备一声,你是怎么回事儿!?”
“能不能长大点儿,别让我们担心你!!!”
终于一口气骂完了,那头喘着粗气:“呼…呼…呼…”
“您赶紧缓缓,缓缓。”赵财八趁机哄道。
“哎呀~我这不是忙嘛~我现在不就打电话回来啦!”
“呵,要你说。”老板虽不屑,但他的语气立刻就柔软了。
“老板,我跟您说!”赵财八熟练地转移话题,“我现在有名字啦!我叫赵财八,陈向竹给我取的!”
“陈向竹…”老板好像是在思考哪位,“嗷!我想起来了,就你这次的受助人是吧?”
“是的是的!”赵财八故意提起,“而且我跟您姓哦~”
“切,你之前不就硬要跟我姓。”老板肯定道,“挺好。你不是一直羡慕他们有大名还能有小名吗?以后二肆就也是你的小名了。”
赵财八喜悦道:“对呀对呀!”
老板:“行了,抓紧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这儿还有事呢!”
“我这儿不是正要跟你说嘛。”
赵财八立刻正色道:“老板,我发现我这里或许有邪祟。”
“邪祟?你受助人住深山老林里啊?”
“不是,就是一线城市的周边地区。虽然人没中心区那么多但也算兴盛了。”
老板疑惑道:“那不应该啊。”
“就是啊,但是我在她家阳台发现了一滩溢出来的贪欲。如果不是邪祟上身,还能是什么啊?”
电话那头的老板沉默了一会后道:“我明白了,我会和天庭中心的人说的。”
“好,谢谢老板!”赵财八放心了,感谢道。
“但是——”老板冷峻地提醒。
“二肆,这事儿不归咱们管。”
言外之意,他们不能掺合任何不在他们管辖范围内的事情。
赵财八楞了楞:“老板……”
他这才意识到,他差点儿忘了本分。
“好,我知道了。”
老板“嗯”了一声,换了副态度:“小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赵财八:“我……可能还要点时间吧,我暂时没找到她身上的机遇。”
“早就说了你没那个天赋,还非得来我这儿。你瞧瞧你,多倔。”老板“数落”道。
他忽然想到什么:“慢着,这邪祟该不会上了你受助人的身了吧?”
否则很难出现一点儿机遇都找不到的情况。
陈向竹正在一旁收拾卫生,不是她故意偷听,但他俩的讨论实在是太大声了。
她倒是不在意别人的议论。不过,她有些替他们感到尴尬。
陈向竹耸耸肩,继续手上的工作。
“不可能。”赵财八立即否认,“如果真是上她的身,我早就发现了。这滩东西是今天才出现的。”
等一下……
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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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向竹联想到那个小偷,悟道:“赵财八!会不会是那个——!”
“嗡嗡嗡———”她的手机在震动。
她刚打算挂断,瞟了眼号码,竟是杜警官的电话!
这下子不得不接:“喂,杜警官。”
赵财八听见了,连忙和老板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就奔向陈向竹。
他指指手机,小声道:“开免提,开免提。”
陈向竹打开免提,正巧,杜警官严肃开口:“小偷抓到了。”
陈向竹松了一口气——
“但他畏罪自杀了。”
二人对视一眼,他们的眼睛双双讶异地瞪得溜圆,如同阳台外那轮满月。
满月高挂在城市之上,月光洒进高楼大厦之间。
一条小巷中,一个身披黑袍的人站在那,他昂头仰望着的——
正是这唯一在深夜、开着灯的房间。
陈向竹和赵财八的房间。
他往后退了一步,隐藏在月光照不进的角落当中。
消失不见踪迹。
#
次日凌晨,陈向竹与赵财八在熬了整整一夜后实在是按耐不住躁动的心,赶去警局。
刚加班结束的杜警官正要打开警局大门,抬起头,被他们吓了一跳。
“你俩趴在门上干什么!”杜警官喝道。
二人的脸恨不得贴在玻璃上,眼下都挂着阴暗的黑眼圈,活脱脱像两个妖怪。
陈向竹嘴角咧开:“这不是过来找您嘛。”
更像女鬼了。
“哎……”杜警官无奈叹声气,“我不是告诉你们了,让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来么。”
赵财八:“今天不就是‘明天’了嘛!”
他透过玻璃门,看向警局中墙上挂着的时钟:“过12点了呀。”
“是是是。”杜警官拿着钥匙挥挥,“往后稍稍,我要开门了。”
二人点点头,后退,让杜警官放他们进去。
杜警官打开门,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
居然都没换衣服。
他摇摇头,招下手,让他们跟上。
“陈向竹,案子结了你就可以把金子带走了。”他说道。
陈向竹激动道:“我不是为了金子!”
她顿了顿,忽然话风一转:“嘿嘿,也不全是为了金子。”
“主要是我们好奇小偷究竟是谁啊!”她和赵财八亦步亦趋,跟在杜警官的身后。
杜警官将他们带进调解室,他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打开灯。
杜警官说:“你们就坐这等吧,这房间你们也熟悉。我现在去拿资料给你们看。”
二人点头如捣蒜。
杜警官很利落,没多久就带着资料回到调解室。
他翻到其中一页,放到桌面上指给他们看。
一个男人的照片。
“这人叫李龙,是个赌徒,我们测到了DNA,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家中上吊身亡了。”
陈向竹:“我可以拿过来仔细看看吗?”
杜警官点点头。
她将资料移到眼前,对比着照片十分认真地回忆。
但无论如何,脑海中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人。
她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他是怎么知道我的长相的?”
【1】文中内容纯属虚构,与道家、道教等无关。拒绝封建迷信。现实生活中也没有鬼。
10. 不能兑现承诺
陈向竹坐在调解室里,不同之前,此时清晨的警局里略显空荡。
各种疑问堆在一起,却根本找不到一个落脚点,甚至不知该从何开始梳理。
她的大脑过载了。
“我没见过他,我也不认为他认识我大伯。”
“他究竟怎么做到模仿我们的长相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陈向竹蹙眉,抬头望了一眼杜警官,又转过头,看向赵财八。
一个警察,一个神仙。而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只能依靠他们得知真相。
她满怀期盼地注视着赵财八,企图从他的脸上寻到一丝豁然开朗的表情。
可惜没有。
赵财八只是默不作声地垂着头。
杜警官说明道:“我们昨晚在他家中搜到了硅胶等可以用于特效化妆的工具。”
“还有遗书。”
“遗书?”陈向竹顿时求知若渴,“我可以知道遗书的内容吗?”
杜警官默认只将关于案情的信息告知当事人:“他遗书中交代了自己的犯罪。”
“赌博欠债,妻离子散。催债人暴力催收,只给他一个月的期限。他没有办法,突然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同样的情节。”
“正巧,他在给硅胶厂运输货物。”
“因此他起了歹心,偷了几罐硅胶,并且在网络上购买了相关的工具,在家中自制特效面具,完成犯罪。”
陈向竹迫切道:“那有提到怎么选定的目标吗?!”
杜警官摇头:“没有。”
“但提到了金手链。”
“金手链的价格根本不够还债的利息,于是他仍旧选择走老路子,决定用这笔钱继续赌,妄想能用赌赢的钱还债。”
陈向竹费解地摆了下头:“怎么可能呢?他都已经因为赌博欠那么多钱了!”
杜警官收起陈向竹身前的文件,他将纸张在桌面上摞了摞,发出了对生命惋惜地叹息:“赌徒都是这样的心理。”
“最后他无力挽回,既害怕催债人的殴打,又恐惧法律的惩罚,决定上吊自杀。”
陈向竹听完,长长地深吸一口气。
她不知该用怎样的形容来描述此刻的心情。
有些惆怅,有些痛恨,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句听过无数遍的标语:
【黄赌毒确实不能触碰。
【真是害人。】
害得她都连带着出现这么多麻烦事儿。
“所以,至于他从哪儿得知我和大伯的长相这个疑问,还是没办法查明,对吗?”
杜警官开口道:“后续我们会继续跟进,可警力有限,赃物也已经寻回……”
杜警官用力闭紧唇。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陈向竹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看向了赵财八:“要走吗?”
赵财八不知在想什么,竟眼神有些失焦地“啊?”一声。
他胸口起伏了一下,坐起身:“看你。”
陈向竹心中一丝纳闷。
【什么叫“看我”?】
明明这个小偷也骗过了他这个神仙,说得好像不关他的事儿一样。
算了。
陈向竹撇过头,站起身对杜警官说:“辛苦您了,既然金子已经找回来了,就不再麻烦你们了,我会配合你们结案的。”
杜警官点点头:“你放心,我们也都想解开这些疑问。”
陈向竹朝门走了两步,没感受到身后的人跟上,她停下来,回头发现,赵财八依然坐在那。
垂下来的头发没能遮住他紧皱的眉头。
“赵财八?”陈向竹疑惑道。
赵财八被喊了一声,才仿佛惊醒般站起来,走到陈向竹的身旁。
陈向竹仔细打量他。
“你怎么了?困了吗?从刚才就一直不在状态。”
赵财八摇摇头,手推了一下陈向竹的肩:“我没事,走吧。”
陈向竹抿抿唇,瞧了一眼周围,站在警局里纠结也不是办法,只好领着魂不守舍的赵财八先出去再说。
……
一走出警局,烈阳便抛洒到他们的身上。
陈向竹用手掌遮在眼睛上方,昂起头,望了眼天空。
天气真好,她的心也终于和这蓝天白云一样,乌云退散。
她低下头,打开手机中的应聘软件,兴奋地又多投了几个简历。
要努把力,早点赚到钱把金子重新塑成手链。
陈向竹垂眸,掂量起手中的金块。
金块被轻轻抛到空中,又落回掌心里,她手一握,愉悦道:“赵财八,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我……”赵财八思索了下,摇摇头,“没有什么想吃的,看你。”
陈向竹顿时眼角抽了抽。
“又‘看我’。你是不是除了这句话就没有什么别的好说的了?”
“怎么了?”赵财八不解道。
“啧……还‘怎么了’。”陈向竹朝赵财八迈一步,“赵财八。”
赵财八懵懂道:“嗯?”
“不论怎么说,你现在住在我家,既然都住一个家里了那我们就是家人,你不用什么都迁就我。”
赵财八眨眨眼睛,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我没有迁就你,我真的只是不知道吃什么而已。”
“真的?”陈向竹一边的眼尾狐疑地挑起来。
赵财八目光真诚,点头:“真的。”
陈向竹上下打量了下他,静了片刻。
他瞄着陈向竹满是怀疑的眼神,无奈地笑道:“哎呀,不要这样看我,不是说要吃东西吗?你想吃什么?”
他双手握住陈向竹的双肩,将陈向竹转了个方向,背朝自己。然后推着她的后背往前走。
陈向竹被他推着,视线拼命地向后瞟,喊道:“你不要骗我啊!作为家人最忌讳的就是互相隐瞒,如果你有困难一定要跟我说啊!”
此时,在她身后的赵财八顿了顿,忽地清脆地笑出声:“哈哈,好~我知道了~”
陈向竹努努嘴,注意力回到面前的路,霎时,脚下猛地踩下“刹车”——
“赵财八!红灯!红灯!”
“你要杀了我啊啊啊!”
#
直到夜晚,陈向竹与赵财八才从超市回到家中,两个人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的各种食材和物品。
陈向竹一走进家里,连忙将手上的物品放到餐桌上,然后从赵财八的手里接过袋子。
“累死我了……陈向竹,你买这么多吃的就算了,还买一床……”赵财八用膝盖顶了顶怀里快掉下来的,“被子干什么?”
“废话!——”陈向竹咬牙,将最后一箱水拖到冰箱前,然后直起身子喘两大口粗气,“呼…呼…,不买被子你在沙发上怎么睡啊?”
“前几天我盖你的被子不是睡得好好的嘛!”
赵财八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沙发前,将怀里抱着的被子扔到沙发上。
陈向竹感到荒谬道:“难道你要睡一辈子硬沙发啊!?”
她家的沙发是老式木质沙发,即使上面放了软垫,也不能让人舒服地睡觉。
她敲了敲沙发棱,“咚、咚、咚”,三记闷响,好像叫嚣着不要小看它坚硬的臂膀。
陈向竹摊开手:“你自己听,如果不铺一床被子,这是人能睡的吗?”
“我又不是人……”赵财八偷偷撅嘴嘟囔。
“而且你找那个金手链不就是为了给我们家补贴的嘛。”
他越说越小声,尤其是“我们家”这三个字,几乎是用气息流出来的。
不过此刻,陈向竹的耳朵倒是异常敏锐,立马就捕捉到他言语之下的触动:“哟,现在知道这是我~们~家啦?”
她豪气地拍了下被子:“看来我这床被子买得值啊!没白买!”
赵财八刮了她一眼,傲娇地昂起下巴:“不是要吃火锅么!再不做来不及啦!”
“知道~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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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
冬夜,屋外漆黑一片,屋里灯火通明。啸风吹过树梢打在门窗上的声音,与锅中汤水煮开冒泡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产生对比。
因为想看电视,他们将火锅搬到茶几上,然后席地而坐。
陈向竹不得不卑劣地承认,她有种自己比外面的大树过得要爽的想法。
她兴奋地搓了搓手,等待着自己最爱的蟹肉卷熟透。
赵财八盘起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有趣地注视着,跟随综艺的开场曲扭动身体的陈向竹。
女孩热切地盯着锅中翻滚的食物,时不时又侧头瞟瞟电视里的综艺。
电视机的白光打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眼睛透亮,眼里全是甜甜得笑意。
其实她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弯弯的,但由于需要她解决的事情太多了,总显得有些苦相。
虽然有种坚韧的美吧,但他还是更喜欢看她笑。
因为她笑的时候自己不会遭殃。
“陈向竹。”
“嗯?”
“我可能不能帮你找那个邪祟了。”
正舞动的陈向竹愣在原地,她的手还停在挥舞的位置。
一时间,欢喜的气氛和赵财八冷肃的神情一起冻结。
……
陈向竹眨了眨眼睛,放下胳膊,又展开了笑颜:“害,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我早猜到了。”
赵财八眉尾一挑,有些意外:“什么时候?”
陈向竹分不清是自己真的饿了,还是为了缓解尴尬,她拿起筷子夹一块儿牛肉卷吃起来,含糊不清道:“你和你老板打电话的时候啊。”
“原本还不确定,不过看到你在警局失神的样子,我差不多就明白了。”
赵财八静静听完,迅速地低头笑了一下:“呵……你不会觉得我半途而废吗?明明那天在警局答应了你,会解决邪祟这件事的。”
“咱都没上路呢算哪门子半途而废?”
陈向竹不以为然地又夹了一块牛肉卷放到赵财八的碗里。
随口道:“不嫌弃我吧?”
赵财八正沉浸在内疚的氛围里,被陈向竹地打岔带动,终于有些放松下来。
他摇摇头:“不嫌弃。”
“那不就得了?”
“什么?”赵财八迷茫道。
“你不嫌弃我——”陈向竹抬起头,十分洒脱地朝赵财八笑着扬扬下巴。
“我也不嫌弃你。”
“家人嘛,一次两次无法兑现承诺很正常。日子还得照样过,也没办法因为几个矛盾就断绝血缘关系。”
赵财八不解:“可我们俩又没有血缘关系。”
“是啊——”陈向竹长呼一口气,用筷子在两个人中间比划了一下,“可我俩这样跟血缘关系还有区别吗?血缘关系闹矛盾了至少还能不见面,我俩能吗?”
赵财八恍悟地笑了:“你的意思是,就算你有怨言也没辙,只能忍下来了?”
“也不算忍吧……”陈向竹咬着筷子思索了下,“我将你划为了自己人,所以能够包容。”
她话锋一转,佯装凶狠地戏谑道:“但凡你是我大伯,我早就把这火锅呼你脸上了。”
赵财八被逗得直乐:“哈哈哈哈,你真的会吗?”
“不会。”陈向竹立马摇头道,“故意伤人是犯法的好吧?我可不敢。”
呼啸的风吹进窗缝,将窗帘掀起一个角。
下一秒,陈向竹手里的碗就砸了出去——
“啊!!!”
赵财八吓了一大跳,他向后仰倒,手臂护在脸前:“你干嘛!?不是说不敢故意伤人的么!!”
陈向竹目光惊恐地缩起来:“阳台有鬼!!!”
赵财八怔了一下,急忙转身,瞟到了窗角外那只瞪得溜圆,监视着他们的圆眼。
再一眨眼,那只如同悬空的眼球已再无踪迹,仿佛是他看花了眼。
他不可能看花眼!!!
11. 偶像剧的脸说着偶像剧的台词
寒风凛冽,光秃的长树枝拍打窗玻璃,如同精鬼的爪牙,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白痕。
赵财八用身体挡住受到惊吓的陈向竹,然后掀起窗帘,一双丹凤眼此刻目光犀利地扫视阳台,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那只浮空的眼球已经消失不见。
他垂下眼帘,俯视地面上那滩“新鲜出炉”的黑迹。
又来了。
赵财八扼紧喉间,整个人都爆发出冷峻的气场。
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邪祟。
简直是——
“气死我啦!!!!!!”
赵财八疯狂地跺脚,恨不得立刻将那颗眼球踩爆!
他对着窗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怒骂道:“我好歹是个神仙!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我眼前!!”
“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喊人!”他愤愤转过身,抄起茶几上的手机就拨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赵财八立刻道:“喂!老板!”
还未等老板开口,他破口而出:“我忍不了了!我忍不了啦———!”
“那个可恶的邪祟又出现了,这回它甚至故意等我看见它后它才逃跑!分明就是在挑衅我!”
他豪言道:“老板,我申请立即使用镇邪法将它降服!”
“你镇个屁你镇镇镇!”
老板一口否决了他的痴心妄想:“你是他们部门的么你就镇。”
“你连显灵都显不明白,你还想镇邪了你还!”老板气急到破了音。
“老板!”赵财八试图让他松口,“那个邪祟都已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难道我们还要退让么!”
“它有对你们做什么吗?”
老板分析道:“它是上你受助人的身了,还是阻碍你显灵了?”
赵财八原本正在气头上,这一听,理智才重新占领了高地。
他思索了下,不愿承认地呢喃道:“……没有。”
“没有什么?”老板刨根问底。
赵财八瞟了一眼窗外,瘪瘪嘴:“没有对我们做什么。”
“那不就得了。”老板声音雄厚沉稳,娓娓道来,“二肆,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轮回。”
“邪祟虽不属于凡间,但它也不在我们掌中。凡人没有天法缠身,他们可以肆无忌惮。”
“但你不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们不能插手。你明白了吗?”
赵财八与之争辩道:“老板,可我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个邪祟徘徊在我们周遭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它要是真对陈向竹动手了,那届时也会给我的显灵带来麻烦。”
真的是怕添麻烦吗?
他反问自己。
并不。
赵财八从来都不怕麻烦。
他侧过头,悄悄望向那快要蜷缩成一个抱枕大小的陈向竹。
赵财八只怕身为神仙,却不能保护比自己弱小的生灵。
——耳边响起老板的建议:“你给那个小丫头施一个护身术吧。再高一阶的法术也不能跳过天庭中心了。”
赵财八答应道:“好,老板。”
“对了,说到天庭中心——你是不是违反规定用引魂术了?他们的人跟我说了。”
老板嘱咐道:“下回显灵可不能再这么心急了。就算是你的受助人,也必须先申报。”
赵财八刚要走向陈向竹,顿时定下脚步,退回到窗边,不解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规定就是这么写的。”
“可凡人丢了魂是会……”
老板喝止:“没有可是!二肆,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的法力太弱,经不起一次两次的天罚。”
“到时候真要出了事儿,疼的人是你,不是陈向竹。”
赵财八瞬间怔住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老板说:“行了,若是没有什么别的话,我就挂了。早日回来,看你在凡间待这么几天,都有些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财八干瞪着眼睛,胳膊无力地垂落下来。
脑海里依旧回荡着老板最后的话语。
他应该做什么?
他究竟要做什么?
赵财八想起自己努力考取财神部的初衷。
他想最直接地帮助到困难的人们。
但好像真实的情况——或许不是他当初所设想的。
赵财八回过神,轻轻握了握拳,让冰冷的手脚再次温暖起来,能够行动。
他走向陈向竹,蹲下来,和陈向竹平视。
“陈向竹。”
掩在臂膀里的陈向竹怯怯地抬起头:“……嗯?”
声音有些抖。
“对不起。”
他的声音轻而柔,生怕再次刺激到陈向竹。
不清楚自己在道哪门子歉,可他心中竟然生起一股羞愧难当的意味。
陈向竹放下手臂,直视他:“为什么道歉?”
赵财八迷茫地抬下眉头。
“老子的《道德经》中写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仁慈,但滋养万物也不求回报。”
“所以,千百年前凡人的智慧就已经告诉我们了这个道理,这与谁都无关。”
“与你也无关。”
陈向竹摇摇头:“你不用向我道歉。”
赵财八聆听着,一时间,他的呼吸停滞,痴痴地盯着陈向竹的双眼。
陈向竹眯起双眼,温和的目光变得狡猾——
“不过说真的,你们神仙打电话也太大声了吧。”
她还是拿他开起了玩笑。
没办法,太正经的气氛实在令她无法适从。
但赵财八的反应却没有如平常那般跳脚。
他面色平静地感谢道:“谢谢你。”
陈向竹有些尴尬地向后仰,眨了眨眼:“谢…谢我啥?”
“谢谢你和我分享这个道理。”
陈向竹吊起一边的嘴角,抬抬手:“呵呵呵,不用…不用。”
“呃……”余光中探见沙发垫,她连忙道,“我还得跟你道歉呢!”
她指了指沙发垫上的红色污渍:“给你弄脏了,今天晚上你可能没法睡了。”
赵财八瞄了一眼她指的地方,睫毛在黄光下浓密极了。
他的肩膀很宽,此刻蹲在陈向竹的身前,两只手支撑在陈向竹身后的沙发上,几乎要将陈向竹整个人都包住。
“没事。”他抬眸注视着陈向竹,眸光流转。
“今晚我守着你。”
!!!
“呵……”陈向竹深吸一口气憋在胸口里,完全不敢吐出来。
她担心要是吐出这口气,心脏就会跳出胸外。
这么偶像剧的脸居然说出这么偶像剧的台词……
要命了!!!
陈向竹一跃而起:“好的好的好的,你就坐在那儿吧,我睡觉了。”
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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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坐在床上,甩掉拖鞋,然后将被子一盖,把整个人连同通红的脸庞都裹进被子里。
她躲在被窝里——赏了自己一个巴掌。
暗念道:【陈向竹!不要把“亲情”变质!他是个傻子!!!】
被子外,听到巴掌声的赵财八赶忙起身:“你怎么了!?”
“还是很害怕吗?哪儿不舒服吗?”他扒住陈向竹的被子,想要掀开查看。
陈向竹手足无措,本想与他争抢被子,忽然闹钟灵光一闪,干脆顺势松开手,坐起身。
“对!我要洗澡,刚吃完火锅还没有洗澡。我去洗澡。”
她机械化地重复着“洗澡”一词,然后穿上拖鞋,迅速蹬着腿跑去卫生间。
甚至嘴里还在念叨着:“洗澡洗澡洗澡洗澡洗澡——”
赵财八坐在床上,一头雾水。
他挠了挠脑壳,唤道:“你洗澡不带浴巾和衣服吗?”
#
陈向竹洗完澡,站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检查自己的面庞。
她点点头,认可道:“不错,很正常。”
接着,她拿起脏衣和浴巾从卫生间走出来,一步一个脚印。
赵财八坐在那,侧对着她。
他回过头:“你洗好啦?”
顿时,陈向竹感觉自己的脸又烫起来了。
她瞪大眼睛质问:“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奇怪的话?!”
赵财八:“哈?”他不解地摊开双手,“这哪里奇怪了?!我之前不也这么问过你么?!”
陈向竹哽了下,想要辩解,又不知从何辩起。
说得没错,她竟无法反驳。
赵财八心里藏着事,便也没管她,他招呼了下手:“你赶紧过来,我给你施一个护身术。”
陈向竹用湿润的浴巾抹了一把脸,恢复如常,然后走了过去。
她站定在赵财八跟前:“来吧,我准备好了。”
她闭上眼,张开双臂。
就算再害羞,也比不上第一次亲身体验被施法的兴奋与期待。
是会感觉到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呢还是浑身充满力量呢~~
她正遐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好了。”
“嗯????”
陈向竹惊讶地睁开眼,只见赵财八泰然地依靠在单人小沙发里,都没怎么变姿势。
她垂下头,左看看右瞧瞧,转着圈地打量自己的身体。
“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赵财八不解:“你还想要啥感觉?”
“拜托,这可是我第一次体会法力得强大欸!”陈向竹欲哭无泪。
她差点以为自己可以体会到金刚不坏之身了!
“护身术而已,又不是什么给你运功。”赵财八打趣道,“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啦?”
陈向竹闻言刮他一眼,瘪瘪嘴:“哼,没劲。”
她摇摇头,伸了个懒腰:“哎呀……困死我了,刚才那个死眼睛真是吓到我了。”
她挥下手:“我睡觉啦,你自己看着来吧。”
“嗯,你睡吧。”赵财八抬起长腿,给陈向竹让路。
待陈向竹躺上床,舒服地闭了眼,他才起身,顺手将小太阳挪近陈向竹身边。
今夜的狂风不眠,吹起赵财八的头发,他伫立在阳台,借着月光,鸟瞰那道在大地上的长痕。
他目光锐利,顺着痕迹慢慢寻去远方。
有一个人影,站在那儿。
12. 浮空的头
赵财八双臂交叉抱胸,眸光加深。
深夜的天空在月亮的照耀下变成灰蓝色,一个人站在远方,大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黑影。沿着影子往回看,是稀稀拉拉的,从人体里溢出来的“贪欲”。
直至赵财八的脚下。
他闭上双眼默念——
【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很显然,那个人敢站在那儿的目的,便是引诱他过去。
他才不会上这个当。
枯树被狂风吹过,枝条刮过他的臂膀,赵财八将其当作计时器。
一下、两下……
到第九下时——
他面前响起:“这、么、怂、吗?”
一听就不是正常人的声音。
他睁开眼,一张巨大的灰脸贴在他的脸前!
两只死鱼眼像灯泡,快要掉出眼眶骨。一条舌头伸得老长,荡在嘴巴外边。
这颗脑袋没有脖子,悬浮在空中。
赵财八不为所动,毫无波澜道:“用个小偷的脸,还真是不挑。”
飘浮的脑袋僵了下,它仿佛被鱼线牵起两边的嘴角,阴测测地笑道:“你们神仙果真这般,目中无人。”
它向后退,朝赵财八展示道:“这张脸,叫李龙。”
那个偷金手链的李龙。
“既然你‘目中有人’,又为什么杀了他。”赵财八冷漠道。
今早他在警局看到了那张李龙的照片。
大大的黑眼圈快要掉到地上,额头处全是阴霾,一看就是容易被邪祟盯上的家伙。
他原本还不太确信,毕竟要一个邪祟能骗过天瞻术,得花不少的功夫。
邪祟也不是傻的,为了蛊惑凡人去偷一条金手链,这根本不值当。
所以赵财八在等,等这个邪祟先按耐不住,暴露出真正的目标。
“哟。”脑袋讥笑了下,它仿佛不愿放过任何能挑衅赵财八的机会,“我还以为你这猪脑,想不到这步呢。”
它原地转了一个圈:“我可没有杀李龙,是他自愿将自己献祭给了我。”
献祭?
说着,它腾飞到高空,如同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一脸满足。
……
赵财八嘴角抽了抽,直接扯住它晃来晃去的舌头,将它拉下来。
“区区一个浮头术,在我面前还敢装。”他不屑道。
浮头术乃是凡间的法术,而正派们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不能让普通人发现。
但显而易见,这颗头背后的主人与之背道而驰。
他自然不用给予它尊重。
脑袋根本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做,直接坠落下来。
刹那间,它似云雾被打散,脱离了赵财八的掌心,然后再次塑回形。
赵财八意外地挑眉:“不是浮头术?”
脑袋闻声转了一圈,立即变换成陈向竹的脸。
“幻形罢了,除你之外,无人能见。”它用着唱戏般的腔调,古怪至极。
赵财八冷笑一声,吐槽道:“哼,说话就说话,用这种方式并不会让人觉得你有多厉害。”
“不厉害吗?”脑袋又再次飞快地贴进赵财八,“可我看你——”
它叫嚣道:“也不敢来抓我啊?”
脑袋用陈向竹的脸摆出一副讥讽的表情,它吹出一口雾气,飘向赵财八额间的花形伤痕。
霎时,赵财八痛苦地皱起眉头,踉跄了下——
怎么回事!感觉体内的力量在向外流失!
赵财八旋即瞥向自己的手臂,皮肉上被枝条拍打出现的红痕向四周撕裂,流出浓黑色的液体。
脑袋奸笑道:“哈哈哈哈哈,瞧你这幅模样……”
“是神仙又如何,天法压得你喘不过气了吧?”
赵财八冷汗如雨下,他涨着太阳穴,手撑住栏杆,青筋暴起:“你兜了这么一大圈,不会就是为了折腾我吧?!”
“是啊。”脑袋轻飘飘道。
赵财八抬起头,目光狠戾地紧紧盯着那颗高傲的脑袋。
脑袋垂眸,蔑视着疼痛难耐而勾下背的赵财八:“很想用法力吧?可惜,我没有妨碍你显灵,不过是让你尝尝被贪欲侵蚀的滋味儿……”
可恶!
赵财八锤了下,铁栏杆发出阵阵闷响——
此时,欣赏着赵财八丑态的脑袋拱了拱鼻子,仿佛嗅到了什么。
它贴进赵财八,好让他看清这张陈向竹的脸:“不过,现在有了意外之喜……”
赵财八瞳孔一缩:“你想做什么?!”
“别管我想做什么……”脑袋又呼出一缕雾气,穿过赵财八,飘向门窗缝里,“现在的你都无法奈我何。”
赵财八回过头——
陈向竹!
“你说的对……”赵财八泄了力,松开支撑的手臂,跪在地上。
再抬头时,他嘴角勾起——
“可你这儿不是送上门了么?”
瞬间,一片枯叶从他掌中飞掠而出!
那颗脑袋顺着枯叶望去,只见枯叶仿佛羽箭冲破重重风障,就要直中远方的人影。
它猛地瞪大眼睛,直接向四周炸开,临走前丢下一句话:“给我等着!”
说完,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再转眼,远方的人影终于不再像个木头,动了起来。
那人影好像抬起头瞧了下靠在阳台栏杆上的赵财八,然后转身逃进树丛。
赵财八坐在那儿,静静地借着月光观察地面上那丝丝血迹——
“看来是肉体凡胎啊…”
他已经做好被天罚弄死的准备了。
赵财八啐了口污血:“呸!没办法用法力对付你还不能用物理攻击么!”
#
陈向竹一夜无安眠,她揉揉酸涩的眼皮,手臂无力地倒下,“大”字型摊在床上,叹了口气。
梦里全是无数颗眼球追着她跑。
她从前就假想过,如果窗帘没遮住的角落里出现一双眼睛会是多么恐怖的画面。
没想到居然真的出现了。
她也“如愿以偿”地出现心理阴影了。
陈向竹撑起身,坐在床上脑中放空。
对面的门锁忽然转动,她心中一惊。
“赵财八!”她朝卫生间边呼喊着,边手脚并用地下床。
一只脚刚踏上地板,门就被打开了——
“你醒啦!”赵财八咧开嘴角,笑容灿烂。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是暖洋洋的鹅黄色,褐色的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木香,赵财八穿着白色的T恤朝她走进,带来丝丝安心。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庆幸。
她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奶奶,是您让他来代替您陪我的吗?】
“你说你这鼻子,我刚拿到外卖你就醒了。”赵财八轻笑道。
他一手一袋包子,举起来挥了挥:“快去洗漱,吃早饭了。”
“你怎么出门了,我还以为你在厕所呢。”陈向竹踩进刚才没来得及穿的拖鞋。
赵财八将包子放在餐桌上:“我昨晚试过了,到铁门那儿没问题。”
“更何况这儿大门一敞开就能直接看见你的睡姿,这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陈向竹走去厕所:“怎么没见你说不好?”
“我是外人吗?”赵财八朝陈向竹手指点点,“你可是亲口说的哦,将我划为自己人~”
陈向竹“哼”笑一声:“是~”
她挤完牙膏,手里拿杯水,靠在厕所门框上用赵财八就着刷牙。
忽然瞟到了什么,她扬扬下巴,口齿不清道:“你胳膊咋了?”
“嗯?”赵财八疑惑地顺着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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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竹的视线看去,发现手臂上的红痕,毫不在意道:“估计被阳台外边的树枝划的吧,没啥事儿。”
陈向竹闻言,叼住牙刷,走向橱柜那儿翻找:“这里应该还有之前剩下的药膏,你等一下,我给你找找。”
陈向竹找到了隐藏在角落里的药筐,她将挡在药筐前的盒子拿出来,随口道:“这什么玩意儿?”
“不用了,我又不疼。”赵财八在她身后劝阻道。
“没事,已经找到了。”她将药膏递给赵财八,随意道,“你来我来?”
赵财八接过药膏:“我自己来吧。”
陈向竹“嗯”了一声后问道:“昨天晚上阳台有发生什么事儿吗?”
赵财八抹药的手一顿,含糊道:“没啥事儿啊……”
他补了一句:“为什么问这个?”
“哦。”陈向竹心不在焉地刷牙,抬起头回忆,“我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人说话,而且你不是说昨晚在阳台嘛。”
“嗯……”赵财八心虚地瞄了眼陈向竹,隐瞒道,“说不定是你做梦听见的呢?”
陈向竹一愣,双眼狐疑地眯起:“你怎么没有怀疑我听错了,而是直接帮我找原因啊?”
赵财八僵了下,迎着她审视的目光抬起头,眼珠子乱飘:“呃……”
陈向竹将牙刷当作剑刃,指向赵财八:“老实交代!”
赵财八顿了顿,摇头拒绝:“真的没有出什么事儿,你就放宽你的那颗心吧。”
“我怎么放宽心啊?”陈向竹喝了一口水,走进卫生间将牙膏沫吐进洗手池里,“我昨天可是看见鬼了欸!”
“那你不还看见了我嘛!”赵财八焦急道,“哎呀,你就别管我了。你看看你,都要心劳成疾了!”
陈向竹走出来,抽出几张纸巾擦擦嘴:“真的不用我管?”
“真的不用你管。”
“好吧。”陈向竹从桌上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包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要是你之后顶不住了——”
她又掏出一个包子举到赵财八跟前,像模像样地将两个包子如同干杯一样碰了下:“切记,一定要跟我说。”
赵财八挑了挑眉,看着陈向竹的动作,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我就算跟你说了,你一个凡人能做什么?”
“忘了我昨天跟你说的老子了吗?”陈向竹点点太阳穴,故弄玄虚道,“凡人的智慧。”
赵财八无奈地笑着点点头:“哈哈,好,我知道了。”
“如果我之后真的顶不住了,会告诉你的。”
“但是现在——”赵财八举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摆,“完全不用你担心。”
陈向竹拱起鼻子,“恶狠狠”地咬住包子。
她拉出椅子坐下:“叫豆浆了吗?”
“都叫了,豆浆包子油条,要什么有什么。”赵财八涂抹完药膏,答道。
陈向竹顿感不妙,她撩起其中一个袋子上的小票——
密密麻麻的文字,一眼望不到头。
她倒吸一口凉气:“……你花的谁的钱?”
“你的啊。”赵财八拿起陈向竹刚刚用来“碰杯”的包子,“我的钱不是都被扣光了嘛。”
他云淡风轻地开口,越说,陈向竹的心越凉。
陈向竹这次是真的恶狠狠咬下一口包子,怒目却含泪。
她下令道:“赵财八,你今天必须把这些全部吃完。”
赵财八正轻松地叼着包子,将袋子里的食物全都拿出来,闻言不敢置信地扫视一圈快要被铺满的桌面。
“啊?全都吃完?!”
陈向竹不再理会,举着手机,麻木地在招聘软件中一排排点击投交简历。
赵财八看着她用劲儿的大拇指,不敢说话。
他撅着嘴,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将手中的包子蛮力地塞进嘴里,然后再拿起下一个……
13. 傻亲戚
赵财八捂着吃撑的肚子向后躺倒在沙发上。
“啊……我真的吃不下了……还有一些能不能放冰箱等我明天再吃啊?”
陈向竹站在衣柜前选衣服,冷“哼”一声道:“现在知道吃不下了?早上叫外卖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那我不是怕万一我选的你不爱吃嘛!所以才每样儿都点一份……”赵财八支起身子委屈道。
“是——”陈向竹拿出一件外套,“那我后来不都让你别吃了吗?你还非要硬塞。”
“你要睡觉吗?”她问道。
“睡觉?不用啊。”赵财八翻了个身,双手模仿花朵似地撑着下巴,两条小腿少女式晃悠,“问我这个干啥?”
陈向竹将外套扔到赵财八的背上:“穿上,带你出去消消食儿。拿你的衣服快递,还要去趟学校。”
“去学校做什么?”赵财八坐起来,捡起外套左看右看,“这件也太小了吧……”
“我的衣服有你能穿的就不错了。”陈向竹嫌弃地瞄了眼挂在椅子上的西服,“你要是穿你那件‘金色传说’去学校,我怕保安们把我俩当鬼火少年给赶出去。”
“‘鬼火少年’是什么?”赵财八思考了下,转眼嘿嘿一笑,“不过‘金色传说’这个名字倒真不错!”
陈向竹的脚步一顿,默默摇头。
“行了,这外套也就穿一会儿,拿了快递就能换了。”陈向竹顺手抓起赵财八的手,妄想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赶紧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起还不行嘛!急什么。”赵财八嘟囔两句。
陈向竹顺手随意地掀开窗帘,接着就失语了。
“咱们家是发大水了吗?”
陈向竹转过身,荒唐地指着窗外——满是泡沫水的水泥阳台地。
赵财八穿外套的手定在头顶,心虚地眼神乱飞道:“呃……昨天你不是把沙发垫子弄脏了嘛,我后来发现被子上也溅到点儿火锅汤,就把被子也洗了。”
“然后——”陈向竹手指弯曲,关节敲敲玻璃,“洗衣机炸了?”
赵财八双手拍在大腿上,站得笔直,穿到一半的外套还夹在嘎吱窝下,他闭紧双眼,低头认错。
他怯怯地求道:“不要打我……”
陈向竹憋了一肚子火,但看他这幅可怜样儿,又发泄不出来。
她认命地长叹气。
小事儿,钱嘛,再赚不就好了。
她安慰着自己,掏出手机投简历,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开口道:“你在凡间有学历、工作经历之类的吗?”
赵财八睁开一只眼偷偷观察陈向竹的脸色,轻轻说:“……没有。”
陈向竹:“……”
这个家没有她得散。
陈向竹抬起头,上下打量赵财八,目光仿佛在看案板上的肉,考虑怎么将这块嫩肉物尽其用。
她忽然灵光一闪,伸出手,指挥起赵财八:“去。把外套穿好,站那边儿的白墙那,我给你拍几张照片。”
赵财八不敢不服从。
陈向竹举起手机,好不容易寻找到最佳角度和光线,却根本拍不出好看的照片。
她的头从手机后钻出来:“拍照呢,能不能先别哭?”
赵财八哭丧着脸,摇头道:“不要……”
“为什么‘不要’?”陈向竹瘪起嘴无奈道。
“你都要给我拍遗照了……我还不能哭么……呜呜呜……”
陈向竹感到荒谬地笑出声:“哈!不是。”她语塞了下,忽然眼珠子一转。
拿他开涮的心又起:“就算是‘遗照’,你难道不想让参加你葬礼的人看见你帅气的‘音容笑貌’吗?”
顿时,赵财八爆发出巨烈地哭声:“啊啊啊——我才不要!!我要他们看见活的、帅气的我!!!”
“欸欸欸!”陈向竹没想到居然把他逗哭了,连忙放下手机,抽了几张餐巾纸给赵财八。
她匆匆哄道:“别哭了别哭了。好好好,让他们看见活的你!我现在就让他们看见活的你好吗?别哭了!”
眼看赵财八快要泪如雨下,陈向竹实在没辙,大喊道:“一!二!——”
“三”还没出口,赵财八就闭了声。
陈向竹错愕,这招儿还真好用。
“好了!赶紧把眼泪擦掉,我给你拍照投简历给模特的星探博主。”陈向竹柔声道。
赵财八抽泣哽咽:“真的吗……”
“真的,刚刚喊你站墙角就是为了拍照投稿。”陈向竹将一整包餐巾纸丢进赵财八怀里。
未曾想陈向竹刚一转身,赵财八就整理好了状态,帅脸恢复如初。
他兴奋地甩了甩胳膊:“来吧!我准备了!”
陈向竹回头,扫过一眼赵财八的面庞,出手掀起他刘海:“我不是说了么,额头露出来更帅。”
“欸…”赵财八飞快地轻捏住她的手掌。
陈向竹眼尾一挑:“怎么了?”她瞟到赵财八慌乱地眼神,忽然意识到什么,“哦,抱歉,你自己来。”她向后退了一步。
这才发现赵财八为了躲她,快被她逼进角落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财八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突然一股气透不上来。
尤其是这个距离能够清晰地看见陈向竹每一根睫毛……
他懊悔地拍了下手边的墙,然后拉起陈向竹的手腕,一只手就能圈住。
他在陈向竹身前弯下腰,像只巨大的狗乖巧地求主人摸头:“……你来吧。”
“?”陈向竹疑惑地挑了下眉,无所谓道,“没事啊,你自己来也一样啊。”
她五指并拢成锥形,轻松将手腕退出赵财八的大手。
赵财八楞住了。
“抓紧抓紧!”陈向竹走到她选好的位置上,催促道,“再不拍完就赶不及公交了!”
她抬起头:“傻站着干什么?快点!”
#
一路长途颠簸,终于按时抵达了学校。
站在陈向竹身旁的赵财八仰起头眺望,感叹:“原来大学就是这样的啊。”
很快,有一人走来,她和保安亭中的人聊了几句,大学的铁门便向他们敞开。
陈向竹连忙抓起赵财八遮阳的手臂赶去。
“您好,请问您是辅导员吗?”
“对,我是。”那名戴眼镜的女士打量了他们一眼,对陈向竹说,“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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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向竹吧。”
陈向竹点点头,满含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辛苦您跑出来一趟。”
“没事,最近学校管得严,保安也不敢随便放外人进来。”导员不拘小节道。
她招招手:“跟我走吧,我带你办理复学手续。”
陈向竹拽起赵财八就要跟着走。
导员拦住他们:“等等,这位是……?”
陈向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赵财八:“哦,他是……”她斟酌了下,“我家属,对,今天陪我过来一起办理的。”
导员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开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啊~我还以为你带着男朋友来办呢。”
陈向竹笑了下,正要解释:“哈,他不是……”
“我不是她男朋友!”正新奇地观察四周的赵财八突然大声反驳。
陈向竹和导员双双被他吓了一跳。
“你干嘛?!”陈向竹瞪大眼睛。
有必要这样拒绝么?!
赵财八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虚道:“啊?我没干什么啊……”
“有病。”陈向竹皱起眉不可思议道,她转头对导员说,“您别理他,他这儿有问题。”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导员推推眼镜,干笑道:“哈哈,好,没事,咱进去吧。”
陈向竹白了赵财八一眼:“跟上!”
……
东跑西跑,总算是办理完了手续。
陈向竹心里刚掉下一块儿石头,又吊起另一块儿。
马上就要入学了,到时候赵财八怎么办?
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家忍受天雷劫吧。
陈向竹咬起了手指。
她皱起眉想了一番后,喊住正要走远的导员:“欸导员,不好意思,请问一下我们学校有什么岗位在招工吗?”
导员疑惑地推下眼镜:“招工?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陈向竹瞄了眼身后的赵财八,指指远方的长椅,“赵财八,你先去那儿坐会,我跟导员说两句话。”
赵财八虽不解,但听话。
等他走远了,陈向竹才挡住嘴,对导员指指赵财八的背影,小声说:“导员,他是我亲戚,早上跟您说的他脑子有病不是假的。”
“从小他就跟着我,根本离不开我。我现在入学了也不能为了他不来不是?所以我就想着学校里有没有什么他能够胜任的工位。”
导员听完她的话,有些为难道:“可是,他能胜任什么工位呢?”
她望向远处那个正在弯腰,研究长椅的赵财八。
完全相信了陈向竹的鬼话。
陈向竹见这个想法行得通,乘胜追击,欣喜道:“清洁工!清洁工怎么样?他还是能自理的,只是暂时离不开我而已。等他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就可以不用他了!”
导员闻言,看向陈向竹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怜惜与肯定:“我不是打听你隐私啊。不过,你这孩子确实不容易。”
奶奶刚走,还要照顾一个傻亲戚。
她推了下眼镜,感慨万千地拍拍陈向竹的肩膀:“我去帮你问问,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想办法。”
“好!谢谢老师!”
14. 还是尽早分离为妙
“不是说天上什么都有么,怎么还在那儿研究长椅?”陈向竹勾唇,打趣道。
“啊?”赵财八心不在焉,听后跟着她笑了下,“嗷,没研究。”
他们正并肩走着,赵财八却长腿往前大迈一步。
陈向竹看着赵财八的背影,顿感不妙:“你怎么了?”
她眼眸往下瞟,思索后,再抬眸问:“是我刚刚说‘你有病’,所以你伤心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跟你道歉!”
“不是。”
赵财八的快步忽然定住,但没有转身。
他背对着陈向竹,嘴唇轻启:“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机遇吧。”
垂下头,看不出情绪,只是语速轻快:“一直待一块儿也不是办法。”
陈向竹愣了,眨着睫毛问:“什…什么意思?”
她才请求导员能够让赵财八跟着她进学校,怎么突然要分开了?
赵财八回过身,顺势观察一圈四周,没有人,才和陈向竹对视道,“那个邪祟是冲我来的。”
陈向竹的手指不自觉弯曲,有些措不及防:“……你怎么知道?”
“刚刚。”
陈向竹随着赵财八伸出的手低下头——掌心中躺着一张纸条。
上面画着一只猴子和一只巨大的手。
“‘五指山’?”陈向竹眯起眼睛。
赵财八肯定道:“没错,我在长椅上发现的。”
“这和邪祟有什么关系吗?”陈向竹细细琢磨,“说不定,是哪个学生无聊的时候画下的呢?”
这很正常吧,上一些水课的时候随便画点东西,等下课了就随手丢在一边。
陈向竹这样想着。
赵财八果断否决这个可能:“不。”
“其实昨晚,那个邪祟就对我说过相似的话。”
“昨晚?!”陈向竹惊慌地差点喊出来,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左右瞧瞧。
“你昨晚见到了那个妖怪你怎么不跟我说呢!”她焦急地小声道。
赵财八还有心思反驳:“我这不是现在跟你说了么。”
“你!”陈向竹被他气的语塞。
赵财八恢复正经,叉起腰,沉声道:“昨夜他讽刺我被天法缠身,今日又放出这张‘五指山’的图画。”
“我不是不相信你。”陈向竹事先说明。
她根据自己所知的信息分析道:“只是,之前它出现在我家,今天又是我的学校。怎么就能确定,它不是冲着我?”
如果这个邪祟冲她而来,那赵财八会不会为了保护她而强行留下来……
刹那间,她惊觉自己的些许私心。
这话说的,怎么听都像带来了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陈向竹的瞳孔一瞬颤抖。
为什么她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她的眸光骤然沉深。
她决不允许!
“但它称你为‘意外之喜’。”赵财八沉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向竹,我不想拖你一个凡人下水。”
陈向竹蹙起眉摇头:“我不介意你拖我下水。”
家人本就是一体的!
“可我介意!”
“所以……”赵财八握紧拳头,片刻后下定决心。
“我们还是尽早分开为妙。”
陈向竹回过神,脸色不由得冷了下来:“我明白了。”
她严肃地抬起头:“既然我答应了你有困难就会帮助你,我说到做到。”
“需要我做些什么?”
“想一想,你有什么志向或者愿望?”赵财八询问道。
志向或愿望?
陈向竹怔了怔。
从前她只想着多赚钱给奶奶治病,奶奶走后,她就抱着能过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活着。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
无声片刻,赵财八瞧见她又咬起手指,于是宽慰道:“没关系,就算现在没有,我们可以去找。”
陈向竹随口一问:“买彩票行吗?”
“买彩票?”赵财八皱眉疑惑道。
“应该没人不想要中大奖吧?”陈向竹的牙齿松开手指头,解释道,“很多人中了彩票之后买房买车走向人生巅峰,这样也算是机遇吧?”
赵财八面色有些为难,犹豫着:“嗯……”
“试试看嘛!”陈向竹踮起脚尖,凑到赵财八面前,“成功了最好,不成功我们也不亏啊?”
赵财八瞧了陈向竹半晌,最终点头答应。
#
陈向竹瞧见手机上导航的红点重叠,抬起头,指向那个大大的红色招牌:“到了,就是这儿,最近的彩票站。”
她领着赵财八熟门熟路地往里走,边走边问:“老板,刮刮乐有吗?再各买两张双色球和大□□。”
她举起手机扫了一下支付码付款,然后拿了两张纸和笔。
她将一份纸笔递给赵财八:“来吧,你也写几个号码!”
赵财八接过来,感叹道:“没想到你还挺熟练啊?”
“嗨!”陈向竹埋头随意地圈了几个数字,“我经常帮我奶奶买彩票。老年人嘛,喜欢玩这些,在医院待着也没意思,买点彩票有点盼头也是好的。”
陈向竹说到这,手上的笔顿了一下。
再动笔,她圈上了奶奶的生日数字。
赵财八静静注视着陈向竹的脸,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搓了两下笔杆,带着水笔的尾端转圈。
他抿唇,圈下了他此刻认为最有意义的数字——
和陈向竹见面的那一天。
【0129】
陈向竹给他取名的那一天。
【0209】
还剩两个红球数字……
“陈向竹,你哪天生日?”赵财八问道。
“二月十四,怎么了?”
“二月十四……”赵财八喃喃自语地重复一遍,圈下最后两个红球数字,然后圈下蓝色球八号。
八/发。
他忽然想起什么,瞪大眼睛:“二月十四?!不就是我工号上的数字么,你怎么之前没提啊?”
“提这个干什么?”陈向竹不以为然,“我都多久没过生日了。”
赵财八惊讶地张大嘴:“生日欸!我这辈子都希望我能知道自己的生日,你居然都不在乎!?”
陈向竹一震,连忙望向彩票站老板,果然发现老板的眼神里都是同情,直勾勾地看着她背后的赵财八。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匆匆转身问道:“你彩票添好了吗?”
赵财八懵懂地点头:“添好了。”
陈向竹一听,直接从赵财八的手里抽出彩票纸,然后拍在玻璃桌上,咯咯一笑,转移话题道:“老板,刮刮乐给我们吧!”
老板还是沉浸在替赵财八忧伤的氛围中,他趁机悄悄询问陈向竹:“你男朋友是孤儿啊?”
【我就知道!】
陈向竹心死地闭上眼睛,再睁眼——
“我朋友,我朋友。”陈向竹无奈附和,“对,我朋友他是孤儿。”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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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叹声气,突然又皱起眉,“现在福利院不是会给小孩定生日吗?”
“呃……他说的是真正的生日,不是福利院定的生日。”陈向竹的瞎话张嘴就来。
老板恍然大悟地颔首道:“嗷~”
“老板、老板!”陈向竹在老板眼前挥挥手,拦住他的遐想,“您要不先帮我们把号码输进去呗?”
老板如梦初醒,尴尬地笑了两声:“呵呵……好好,我帮你们输进去嗷,别急。”
陈向竹陪着笑:“老板,还有刮刮乐。”
老板敲打着键盘,根本没听陈向竹的话,自顾自地和陈向竹扯起闲天:“你这儿朋友长得真帅啊!可惜是个孤儿,哎……”
他惋惜地摇摇头:“你不跟他处对象也能理解。”
陈向竹倒吸一口冷气,一巴掌拍到自己的脑门儿上。
果然,这种彩票站的老头没事干,最喜欢侃大山了——
“你别说,他那个眼神儿我一看就知道是喜欢你!不过小丫头确实不能只看外表。现在年轻人不都说什么原生家庭么……”
“老板!”陈向竹大声打断。
老板被她吓地虎躯一震,连忙拍拍胸脯缓缓。
她扯开两边嘴角,笑成一字型,再次提醒道:“老板,刮刮乐。”
老板埋怨地瞄她一眼,随手用钥匙打开玻璃柜子:“要哪个?自己看!”
陈向竹:“……先各来一张。”
随后,她拿着一叠不同颜色不同长度的刮刮乐回到赵财八身边。
她防备地瞥了眼身后的老板,轻声问:“怎么样,有在我身上看见机遇吗?”
“没有……”赵财八百无聊赖地摇摇头,趴在桌子上,“聊啥呢,这么久。”
“没聊啥。”陈向竹应付两句,将手中的刮刮乐如扇形一样展开,努努下巴,“挑几张吧,说不定这个有呢。”
赵财八垂眸扫视一圈:“不是给你找机遇么,我挑什么。”
“这不是看你无聊吗?”陈向竹替赵财八做了决定,抽出几张放到他的手边。
她从一旁的桶里拿出刮彩票的工具,朝赵财八抬抬眉毛,挑衅道:“咱俩比比谁刮出来的数目大啊?”
刹那间,赵财八眼中闪出充满兴致的光芒,接受挑战:“肯定是我!”
话音刚落,二人便埋头苦刮起来,刮的手掌上全是黑色的印记。
赵财八率先解决战斗,他满意地抬起头,将彩票推到苦恼的陈向竹面前,昂了昂头:“你看吧,我赢了!”
陈向竹闻言,瞄了眼他的彩票,顿时目瞪口呆。
她不可思议地骂出脏话:“我去!”
“一万元?!!!!”
老板的耳朵动了动,震惊抬头:“多少!?”
“老板您看!一万!!”陈向竹飞一般将彩票递给他。
老板忐忑地接过,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真中了一万元,他得亏多少啊……
他半眯着眼看向那张彩票——“啧。”
“怎么了老板?”陈向竹疑惑道。
“小丫头,你想中彩票你也不能说谎啊!”
陈向竹感到荒唐:“我哪说谎了?”
“你自己看,这上边根本就没中奖啊。”老板干脆地将彩票展示到他们眼前,指一指。
陈向竹半信半疑地看去——的确没有中奖。
霎时,赵财八与陈向竹异口同声:“怎么可能?!”
【1】理性购彩,量力而行,未成年人不得购买彩票和兑奖。
15. 见人下菜碟的刮刮乐
“怎么可能?!”陈向竹将那张“一万”大奖的刮刮乐拿回来反反复复地研究。
可就算看出花来,也的确如老板所言,没有中奖。
老板瞄了他们一眼,摇摇头,懒得管他们,回去继续刷自己的抖音。
赵财八凑在她的身旁,费解道:“怎么回事?”
他将刮刮乐从陈向竹的手里取出来——
顿时,刮刮乐的纸面抖了抖,就像被石头打出的波纹,旋即变回了与中奖标识相同的图案。
他们同时目瞪口呆。
“这彩票不带这样的!居然还看人下菜碟的吗??”陈向竹不信邪,立刻将刮刮乐夺了回去。
只见一身硬骨头的刮刮乐又变成了没有中奖的模样。
……
她将刮刮乐塞进赵财八的手里——
中奖。
她拿回自己手里——
没中奖。
陈向竹无语凝噎,她紧紧盯着这张刮刮乐,感觉这张纸上写了四个大字——
【你没这命】
“什么看人下菜碟?”彩票站老板还以为她是在嚼他舌根,不屑地“哼唧”两下,“小丫头,你俩就算把这张纸捣腾来捣腾去也中不了奖的!”
陈向竹咬了咬唇,郁闷地将刮刮乐随手一丢。
早知道让赵财八拿给老板看了!
她自暴自弃道:“哼,还机遇呢,我看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别这么想啊……”赵财八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能安慰她的话。
这简直是明摆着告诉陈向竹,她连得到手的机遇都休想接。
跟老天安排好的一样……
“说不定……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导致的呢?”赵财八小声暗示道。
在彩票店老板这个凡人面前不好明说,不过陈向竹还是懂了他的意思。
“但如果不能通过你的帮助,难道我们要干等着机遇找上门吗?”她轻声回应道。
没来得及讨论,老板就大声嚷嚷着,催促道:“你俩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呢?要是刮完了没有要兑奖的就赶紧走,等会我这儿还有事呢!”
“行,我们现在就走。”赵财八赔笑着,屁股将椅子往后一挪,拉着陈向竹的胳膊站起身。
他往门外撇下头,眼神示意她:“走吧,回去再想。”
陈向竹无奈地叹气:“好吧。”
#
她就这么垂头丧气地走了一路,今天算是切身体会什么叫“没有机遇”了。
忽然,她被赵财八一拉手,定住。
“怎么了?”陈向竹回头问他。
赵财八努努下巴:“你快撞铁门上了。”
陈向竹回过头,发现自己距离铁门就差那么一点儿。
不过她没管,只是抽出夹在栏杆里的一封信:“这什么玩意儿?”
她打量了一眼信封上的名字,是寄给她的。
“什么年代了还寄信?”她吐槽着,将信封拆开,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律师事务所?”她的眼睛跟着布满白纸的黑字一行行往下阅读——
!!!
“陈建,你这个贱人!”她怒骂道,狠踹了下铁门。
铁门顿时震得“嗡嗡”闷响,吓了赵财八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生气。”
“陈建要请律师跟我打官司抢奶奶的房子!”陈向竹将律师函举到赵财八的眼前。
赵财八头向后仰:“别冲动、别冲动!”他粗略地瞧了一眼文字。
刹那间,他看见陈向竹的身体轮廓闪出一瞬光芒。
“陈向竹!机遇!机遇!”他激昂道,甩起陈向竹的手腕,连带着她整条手臂都在波浪形颤抖。
陈向竹扯回自己的手:“你干什么!咱俩都快流落街头了你还机遇呢??!”
“不是!”赵财八抢过陈向竹手里的钥匙,着急忙慌地打开两扇门,将她推进家中。
他关上门,飞快转身,趁陈向竹还没反应过来,单愣地站在那,他朝她施了一个法。
施法结束,他眼中满是兴奋,扬扬下巴,笑道:“你看头顶!”
“头顶?”陈向竹皱起眉,疑惑但照做。
她抬起头,只见一个发着白光的数字投影悬浮在她的头顶上——50%。
“这是……机遇?”她不确定道。
“对!这就是你的机遇!找上门了!”赵财八快步到陈向竹身前,欣喜道。
陈向竹挑起一边眉毛,推敲道:“关于房子的?”
“对!”
她的表情逐渐由阴转晴,嘴角微微上扬:“所以说,我现在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能拿到房子,在你的加持下我能百分之百?!”
太好了!奶奶的房子不用落到陈建的手里被卖掉了!
她昂头望着数字,喜笑颜开。
“那倒不是,这已经是我加持过的结果了。”
……
赵财八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浇到陈向竹的脸上,把她的笑脸浇灭。
她垂下头,盯着赵财八,不敢置信道:“真的吗?”
赵财八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心直口快,抿住嘴巴。
陈向竹瞧出了他的默认。
她缓慢地闭上眼,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深呼吸。
她放下手,强笑着摇摇头,宽慰赵财八:“没事,你已经尽力了,是我的问题。”
赵财八拍拍她的肩膀,连忙安慰道:“没关系的,百分之五十也是希望啊!”
“等一下,电话。”陈向竹掏出手机,发现是陈建的来电。
她耻笑一声:“呵,时间还算得真准啊。”
“喂,陈建。”她接起电话,轻蔑地问候。
“哟,这不是我那大侄女吗?看见我给你的律师函了吧?”陈建的声音永远那么聒噪,惹人厌烦。
“看见了,还律师函呢,我请问你有钱给人家付律师费吗?”陈向竹不甘示弱,嘲讽道。
陈建“哼”笑一声:“等你奶奶的房子法院判给我了不就有了么。”
陈向竹喉间顿时猛地收紧,愠声道:“你休想。”
“切,我想不想的都轮不到你啊。法律规定了,第一顺序继承人是父母、子女。”陈建冷嘲热讽。
“况且,你爸当初可是写了放弃继承啊。”
陈向竹的瞳孔抖了一抖:“我不信,要是真签了你当初早就说了,怎么可能憋到现在。”
“呵。”陈建的冷笑响起,“这不是现在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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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吗?”
陈向竹的手指都快被咬烂了,却始终不松口:“轮不轮得到我的,等法院判了再说吧,你小心自己有命抢没命耗,反正我比你活得久。”
说完,她便用力一摁,挂断电话。
她坐到沙发上,陷入深思。
赵财八看着她的手指,叹口气,朝她走去。
相处这么些天他也算是摸出了点门道——陈向竹总用咬手指的方式缓解焦虑。
他伸出手,试着将她的手指从她的嘴里“解救”出来:“陈向竹,别咬手指了,你不痛吗?”
陈向竹蹙眉摇头。
这下好了,指尖本来就被她咬得好了又坏,反反复复,皮肤变得薄白。这么一摇头,牙齿碾过去,直直出了血来。
赵财八惊悚地瞪大了眼,喝道:“陈向竹!你差不多得了,非得把手指咬断你才高兴是吧?”
他心一横,使劲地用一根手指扣进去,将陈向竹的手指替换出来。
“你想咬就咬我的吧!”
他一边嗔怪着,一边拿起纸巾捂住陈向竹的手指止血。
陈向竹将他的手指一吐,把手从他的大掌里抽出来:“你别管了,再止血都得结痂了。”
“就这么疼着我还能清醒些。”她站起来,走到橱柜前拉开抽屉。
奶奶给她的信还在里面安安稳稳的放着。
陈向竹嘬去手指上的血点,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查看。
研读了半晌,陈向竹深叹一口气:“奶奶没说房子留给谁……”
陈向竹将信放回抽屉后魂飘出千里般回到沙发上卧倒。
“欸,沙发罩还没套上呢!”赵财八提醒道。
陈向竹喃喃道:“还套什么呀?这房子很快就不是我们的了,套它有啥用啊……”
“怎么就没用了,那我们好歹能够明确知道有五五分的概率呢。”赵财八柔声劝道,“更何况你一直在照顾你奶奶,奶奶肯定不会同意把房子给你大伯的!”
陈向竹没有说话,她心力交瘁地闭上眼睛。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她。
她甚至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签的放弃继承。
赵财八屁股一挪,坐到陈向竹的脑袋边上,勾下背,颠倒着脸,偏要与她对视。
“离我远点,我现在很烦。”陈向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脑门的花形疤痕上,将他推远。
赵财八被这么一点,反倒灵光乍现:“如果你能证明你尽到了主要赡养义务,不就能赢了?”
“我知道啊……”陈向竹抱着沙发垫,“关键是我没法证明他没有啊。那不还是要跟他分房子吗?”
陈向竹支起身:“不说房子的产权过户,就说过户了之后,但凡他要买卖租赁,难道我要跟他耗一辈子吗?”
“你不是刚对他说比谁活得久吗?”赵财八疑惑道。
陈向竹刮了他一眼,瘪着嘴,双手合十拜一拜:“我的财神爷啊!”她无语道,“我那不是用来气他的话吗?真要让我跟他们家耗一辈子,那他死了还有他儿子顶上呢!”
赵财八一知半解,他实在不理解凡间的潜台词。
陈向竹挥挥手:“你挪远点,别躺你腿上了。”说罢,她无精打采地倒下。
16. 第一次争吵
“你挪远点,别躺你腿上了。”
陈向竹仰卧在沙发上,双臂大开,直叹气。
赵财八坐在一旁,反复研读着律师函,绞尽脑汁地帮陈向竹想办法。
“我看这儿律师函上也没写他全都要啊?”他意外地挑下眉。
“我还以为你大伯那么不近人情,想全独吞呢!”
“什么意思?”陈向竹问。
刚刚她一看到是陈建的律师,就气得没仔细往下读。
赵财八说:“这儿上面写的是卖掉这套房子,百分之七十归他,剩下的归你。”
“卖掉这套房子!?”陈向竹猛地坐起身。
她夺过赵财八手里的律师函一目十行——
他居然真的想卖掉奶奶的房子!
“对啊。”赵财八自认为在帮她“排忧解难”,畅想道。“这样看来,既然他都愿意留三十给你,或许我们可以争取一下,分到百分之五十呢?”
陈向竹顿时望向他,难以置信道:“你什么意思?”
赵财八眨眨眼,他浑然不觉:“没、没什么意思啊。”
陈向竹挑下眉尾,不说话,只是眼神警告他最好老实回答。
赵财八抿住了唇。
他虽不知陈向竹反应为何如此激烈,但他知道陈向竹现在的这个眼神意味着,要是他再敢提“陈建”这个人,他会立刻被她撕了。
于是,他战战兢兢道:“不想跟他纠缠的话,这个处理办法也不是不行……”
陈向竹:“你是想让我放弃这套充满回忆的房子么。”
“不是!绝对不是!”赵财八还在天真地解释道,“但我们可以先同意,等之后赚了钱了再把它买回来啊!”
买回来?
陈向竹感到荒唐地笑了:“你知道在凡间赚钱有多难吗?你知道这套老破小也得要五十万吗?你知道一个普普通通地凡人赚到五十万需要花多长时间么!”
陈向竹的嘴快如机关枪,发出一连串的质问。
“可这样做你不仅不用和他们纠缠,得到钱解决燃眉之急。还能完成显灵,不用被邪祟盯上啊!”
赵财八认为这是能帮陈向竹争取到的最大利益。
他真诚地注视着她。
真诚到陈向竹都差点以为这是最好的结果。
陈向竹自嘲地笑了下,戏谑道:“你这话的意思,我怎么听着倒像是认为我为了钱可以放弃一切呢。”
她今天可算是第一回认识到赵财八真的是财神爷,是个不谙世事的神仙了。
她摇摇头,暗念道:【怪我,没跟他提前交代凡间世界的真相,还以为他下凡之前就知道呢。】
“倒也不是说‘放弃一切’吧……”赵财八模棱两可道。
陈向竹怔了怔。
刹那间,她抬头凝视赵财八,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与她猜想不符的心思。
【他不会真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吧?】
但当他小心翼翼地瞄向她又迅速挪开的目光中,她看出来了——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赵财八是真的不会对陈向竹说谎:“可是,你把你爸妈给你的金手链卖了呀……”
陈向竹的心顿时一空。
她不自控地张开嘴,讥讽地提起右边的嘴角:“我那是为了我们有生活费啊。”语气哽咽。
她愣了下,摸向自己的脸颊。
触到了泪水。
赵财八讶异地瞳孔一颤,他连忙抽出几张纸巾,朝陈向竹的脸上擦去:“你别哭啊!别哭!”
陈向竹右手一挡,自己用左手抽了几张纸,胡乱抹掉泪水。
她捏紧湿润的纸巾,咬住唇,强忍下泪水:“我知道了,如果实在保不住房子,我会接受你的提议的。”
说完,她站起身直直走向卫生间,关上门,落下锁。
她很久没有在这个“小基地”里面哭过了。
上一次还是在得知奶奶生病的时候。
她靠着墙蹲下,捂住脸,泣不成声。
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得脸上紧绷,腿脚麻木,再也流不出泪的时候,她撑着地站起来,打开水笼头,捧着水洗脸。
她打开门,发现赵财八站在眼前,阳台外已经漆黑一片。
赵财八眨了眨眼,目光担忧道:“你眼睛肿了……”
他急忙从陈向竹的身后抽出擦脸毛巾,跑向厨房:“我已经煮好热水了,你等一下!”
“刚才你一直在里边,我敲了门你也没开。外边的毛巾都是擦桌子用的,我就只好等你出来了。幸好我一直候着,水一凉,我就接着煮。”
他一边唠叨,一边走到水池前,徒手拿着毛巾,将滚烫的热水淋在毛巾上。
接着,飞快地跑到陈向竹跟前,递给她:“给你。”
陈向竹冷声道:“你手红了。”
“啊?”赵财八瞟了眼自己的手,红彤彤的。
仿佛快熟透了。
他装作不疼的样子,吹了吹热毛巾:“对凡人来说是有点烫了,我帮你吹一下。”
“不用。”陈向竹撩起热毛巾,“你管好你自己。”
她时不时颠一下热毛巾,走到橱柜前,从中找出烫伤膏,随手甩在一旁的餐桌上。
赵财八望着陈向竹,心中不由得生出欣喜。
【她还没有太生气!我还有机会!】
他拿起那支烫伤膏,仿佛犯了错便讨主人原谅的狗,快步到已经坐到沙发上的陈向竹面前。
长腿一跨,端坐在陈向竹对面的茶几上,将她困在之间。
然后生怕她看不见似的,在她眼前试着转动烫伤膏的盖子。
“嘶……”赵财八的红手一抖。
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盯着陈向竹。
陈向竹冷漠地看着他垂下的手。
……
她狠狠一踹茶几,震地赵财八立马弹跳起来。
他捂着发麻的屁股:“你干嘛!”
“自己上一边儿涂去。”陈向竹头一撇,语气毫无起伏。
赵财八没辙,撅下嘴,乖乖挪到一旁。
终于清净了。
陈向竹有一搭没一搭地敷着眼睛。
只听见赵财八明亮地声音轻轻说:“……对不起。”
她没有接话。
他好像是觉得她没听到,又大了点声说:“对不起。”
陈向竹依旧没有说话。
他静了静,干脆一弯腰,凑到她的面前:“对不起!”
陈向竹“啧”了下,蹙眉道:“你是一定要我回答你‘我原谅你了’,你才愿意接着往下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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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不用原谅我!”赵财八急切道。
他垂下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你还在里边的时候,我想过了。明明是我显灵不熟练,给你添了这么多天的麻烦。害你把父母给你的金手链卖了,还引来了邪祟,甚至刚刚…!”
他满怀歉意地看向陈向竹,再次低头:“刚刚还那么说你。”
“对不起。”
他起身,隔着茶几,站到陈向竹的正对面。
陈向竹狐疑地抬起头,观察他又想做什么。
只见他郑重地朝她鞠躬,再次大喊道:“对不起!!!”
……
其实他说得没错。
陈向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好像对父母、对奶奶,心里想着的,更多的是她要肩负起这份责任。
等长大了、有能力后替爸妈找到车祸的凶手是责任;小时候替爸爸承受大伯指控的莫须有的罪名是责任;照顾生病的奶奶是责任。
她做这些,好像从来都不是从感情的深浅出发的。
而是身而为人,她必须做这些。
她不能像大伯那样不是个人。
但她——
“不接受道歉。”
她漠视道:“你站起来吧,别鞠躬了。弄得好像我死了一样。”
赵财八慌了下神,直起身:“我没有觉得你死了!”
“我知道的,我刚才说得太过分了……”
他真挚道:“我会用行动请求你原谅的!”
他将茶几上的一叠厚厚的纸摊开:“这是我下午从你奶奶的遗物箱中的文件夹里翻出来的。你奶奶将所有的医院发票留存了下来!”
他推到向陈向竹:“你快看看,是不是从你名下的银行卡里出的?”
陈向竹这才发现茶几上放的这些发票,她粗略地扫了一眼:“嗯,是从我卡里出的。”
“这张卡我是直接交给我奶奶的。”
“那就好办了!”赵财八蹲下身,“我们明天可以去银行查你这张卡的流水。”
“就像我说的,只要能证明你尽到了主要赡养义务,这样我们和陈建打官司也有胜算。”
他目光坚定:“我想好了,就算是要和他们纠缠一辈子,这套房子也必须是你的!”
“算了。”陈向竹说,“我接受你的提议了。”
赵财八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和他们争取平分卖掉房子的钱,总比硬要将房子留在手里容易。”
陈向竹抬眸,眼中全是第一次见到赵财八时的陌生与冷淡:“你也早点完成工作回去。”
她补充道:“你老板不也让你别插手么。”
赵财八呆愣地眨了眨眼……
他奋力摇头:“我不同意!”
“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无关。”
明明是同一句“和你无关”,却和她上一次表达得完全不是一个意味。
赵财八扼了下喉咙,难过道:“不。”
“和我有关!”
他将陈向竹奶奶的遗物箱搬过来,将里面一大叠数不胜数的儿童画取出来。
“我看到了这些,那就和我有关!”
他胜似赌气地说道。
“我看出来了,这是从那张餐桌望出去,画的阳台外的风景画!”
17. 偶像剧中的地铁
“我发现了,这是从那张餐桌望出去的风景画!”赵财八激动地一边盯着陈向竹,一边随手拿起几张画纸。
“上面不仅写了你的名字,还写下了画出这些画的时间,你从小到大的时间!”
陈向竹看向那几张画,随后手指控制不住地一颤。
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巧合”?“缘分”?
总之赵财八拿起的正好是四张截然不同的风景画——各自描绘出春夏秋冬。
陈向竹的睫毛乱扑,顿时慌了心神。其实她早在卫生间里痛哭时就想明白,她不能为了害怕重新独自面对生活,就困住赵财八。
从前,奶奶不可能对大伯狠心,于是她来狠心;爸妈不可能对奶奶尽孝,于是她来尽孝;大伯不可能守护这套房子,于是她来守护。
但她太累了。
所以当赵财八来到她身边,她理所应当地把他当作上天给予的新盾牌。她终于可以躲在赵财八的身后,让他来处理天罚,让他来解决邪祟,让他来赶走大伯。
因为他是神仙。
但她忘了——人会累,神也会累。
赵财八不是她的新盾牌,不是她的所有物。
陈向竹从赵财八手中抽出这些画。不经意间,指尖擦过赵财八的虎口。
赵财八是个活生生,她能触碰到的“人”。
陈向竹看着这些画。一瞬间竟生起撕碎它们的想法,撕碎它们,就能撕碎对这座房子所有的牵绊,然后死心放赵财八走。
她心中一急,捏紧纸张就想扯开——却始终下不了手。
最终,她还是将纸对齐地叠起来。
赵财八:“陈向竹,这里充满你所有的回忆。”
“你不只是想替奶奶保住这套房子吧?还有,为了你自己。”
之后,陈向竹由于哭得太凶,头很痛,晕乎乎地倒在了床上。
她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回答赵财八,她只在失去意识前隐约听见赵财八温柔而清亮的声音。
“陈向竹,我会帮你的。”
我会帮你的……陈向竹曾经最希望听到的一句话,即使是哄骗她都想听到的话,此刻终于听到了。
她呼出一口气,入睡。
……
再睁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赵财八也已经醒了。
他看到陈向竹睡醒,眼疾手快地端了一杯水走到陈向竹床前蹲下:“陈向竹,你昨晚哭得那么伤心,头很痛吧?赶紧喝口水。还有,洗漱的牙膏和水我也给你准备好了,等你刷完牙洗完脸,稍微缓过来一点儿了,我们去银行吧?”
陈向竹喝下一口水,皱起眉,单手揉了揉太阳穴:“赵财八,你越说话我头越疼。”
赵财八这一大串的话萦绕在她脑边挥之不去。
“嗷嗷,我不说了,不说了。”赵财八生怕再惹陈向竹生气,立刻答应。
陈向竹瞄了赵财八一眼,他一脸殷勤的模样。她避开赵财八的身体,下床洗漱。
赵财八小心翼翼地跟在陈向竹身后,也去了卫生间。他靠在门框上问:“你同意吗?去银行。”
陈向竹点点头。她不是那种喜欢较劲儿的人,如果两个人的目标一致,她当然何乐而不为。
不论最后的结局是选择把整套房子留下来还是选择和大伯分成,这第一步都得去银行证明大伯没有尽义务。
赵财八顿时一阵欣喜。
陈向竹迅速刷一遍牙。她捧起水洗了一把脸后,对赵财八问:“你还要靠在这儿吗?我要上厕所了。”
赵财八立刻答应:“好好,你先上厕所,我去整理医院发票!”
陈向竹没有理他,关上门。
一切准备就绪,陈向竹和赵财八出了家门。
一路上,赵财八举着包子劝陈向竹吃早饭。甚至在和银行职员交谈时,他都能时不时回头,悄摸轻声提醒她一句:“吃早饭。”
直到在银行取完了文件,从银行里走出来,陈向竹实在是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才接过包子,胡乱塞进嘴里。
陈向竹把吃完包子的塑料袋丢进路边垃圾桶,回过头,用力咽下去后说:“这样行了吧?你吵一路了。”
她指指银行里,有些无语:“在里边你都能见缝插针地喊我吃包子。”
赵财八满意地点点头,又想伸手拍拍陈向竹的背,帮她顺顺气。被陈向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她对赵财八的照顾感到有些不习惯。之前怎么没见他这么会关心人呢?
陈向竹拿出手机:“我现在约陈建出来,探探他的底细。”
她看向赵财八,原本是想跟他商量,却在看到赵财八一脸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后,刹那间失了声。
他到底怎么回事?昨天吵架给他凶爽了?
陈向竹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下去了,说:“如果你是觉得自己昨天做错了事,所以想弥补的话,你最好也别这幅样子。”
该说的都说了。她低下头,懒得再管赵财八了。反正早晚都得分开,还是尽早戒断他的陪伴比较好。
陈向竹心里想着,手上给陈建发出信息。
陈建仿佛在那头等着她,秒回了一个地址。
是一家咖啡馆。离他们现在的位置有些远,打车的话车费太贵了。陈向竹估算了一下时间,坐地铁应该能赶得上。
她抬头对赵财八说:“走吧,我们去坐地铁。”
“地铁?”赵财八心中有些兴奋,他还没坐过地铁呢。不过碍于陈向竹,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
他跟着陈向竹左拐右拐,进了一个地铁站。
这是个人流量较大的地铁站,赵财八被挤得有些不舒服。曾经在天庭的时候听同事说过凡间的电视剧,很多浪漫的情节都在地铁里发生。
可现在看来,人潮汹涌的地铁站根本让人无心去想那些情节,只想跟着人潮赶紧离开这里,出去透口气。
赵财八拉着地铁里的吊环杆,心想。
他站在陈向竹的身前,和堵墙一样。
陈向竹低着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他。心里有些咂舌,怎么越想逃离赵财八,反而越靠越近了?
地铁抵达一个站点。忽然,有一个急着下车的人撞了赵财八的后背。
赵财八来不及反应,往陈向竹这儿跌了一下。陈向竹往后撤退一步,这下子,直接被逼入了地铁的角落。
赵财八想站直,给陈向竹让出空间。可刚往后腾出点儿,老天便仿佛不想让他们如愿,“指使”了更多的人挤入这辆地铁。
逼得赵财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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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更近一大步。
陈向竹的身高将将到赵财八的肩膀。此刻,赵财八的胸口快要贴到陈向竹的脸上。
陈向竹但凡一低头,脑袋就要顶上去了。所以她也只好直起头,缩着下巴。
赵财八低头看着她。
他是个神仙,不怕冷热,所以伪装用的羽绒服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衫。
于是当陈向竹垂着眸,呼吸挠上了他的胸膛,他感觉心中痒痒的。
顿时,赵财八的呼吸一阵错乱,胸口起伏,居然又贴近了些。
他突然发现,那些偶像剧原来没有拍错。
确实容易发生一些情节。
……
地铁又抵达一站,他们要下的站台名响起。陈向竹忽然感觉自己得救了,大声呼喊:“不好意思让一下!我们要下站了!”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抬手拉起赵财八的手就往车厢外走。比起两个人的呼吸快要交织在一块,区区拉个手根本不算什么。
她拽着赵财八一路目标明确地走出地铁站,终于缓过了气。
回过头瞧了一眼赵财八,只见他的耳朵一直顺到脖子都变得红彤彤的。
陈向竹连忙转身,想去一旁的小卖部,又担心走得太远会被下天雷劫,只好喊上了赵财八。
她买了两瓶冰水,丢给赵财八一瓶。
赵财八接到手里,望着正猛灌冰水的陈向竹,不知所云地问:“给我这个干什么?”
陈向竹喝完水,回答:“给你降温。”
赵财八摇摇头,不懂:“我不热啊。”
陈向竹心中一股闷火气,突然想起他的镜子,提醒道:“你照照镜子。”
赵财八听从地拿出兜里随身携带的镜子照了照——
霎时,脸更红了。
他匆匆将冰水瓶贴在脸上降温,甚至,水瓶差点儿掉到地上。
陈向竹不再看他,掏出手机,导航咖啡馆的位置。
随着导航走了一阵,她发现了那家咖啡馆。咖啡馆基本大同小异,都喜欢装着巨大落地窗,并且在白天不喜欢开灯。
刚巧,晴日的阳光一瞬洒在陈向竹的身上,她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看到里面坐着的陈建。
他身旁还坐了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戴眼镜,一个国字脸。
他们坐在阴暗的角落里。
陈向竹实在没忍不住,不屑地冷“哼”了下。她转过头,朝赵财八招招手,说:“来我旁边,跟我一块走进去。”
这么大高个儿当然得物尽其用了。
她也不是个要里子就不要面子的人。
赵财八见陈向竹终于主动和他说话了,瞬间目光一亮,十分乐意地小步快速挪到陈向竹的身边。
完全不在意陈向竹的利用。
陈向竹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高昂起头颅,领着高大的赵财八就往咖啡馆里走。
咖啡馆的门被打开,撞上了挂在上沿用来提醒来人的风铃,风铃抖动起来,碰出脆耳的“叮铃”声,幻作“开战”的号角。
陈建等三人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小小的身板却气场大开的陈向竹。
陈建有些怵,毕竟他屁股上的伤现在偶尔还会疼,可他依旧喜欢嘴贱:“哟,我大侄女来了?”
18. 咖啡馆
陈建是对陈向竹犯怵,因为他的屁股知道陈向竹的厉害,而另外两个律师却跟在她身后加入咖啡馆的赵财八有些畏惧。
男人身材高挑,进入咖啡馆时都得稍稍低头避免碰到门框,一看就得185往上。一对丹凤眼竟然可以用大眼睛来形容,又长又挑。盯着你时总有种在审视你的意味,就像寺庙里的神像,让人不自觉在他的面前放低姿态。
两个律师情不自禁地调整了下坐姿,端正起来。
陈向竹先向他们走来,于是陈建朝她开口道:“介绍一下吧,这二位是我请的律师。”
陈向竹顺着陈建介绍看向那两位律师。
“王律师。”戴眼镜的。
“秦律师。”国字脸的。
“他们可是很有名的大律师。”陈建脸不红心不跳地吹牛。
陈向竹听后扫了那两位律师一眼,两个人都有些替陈建心虚。
她忍不住嘲弄地勾了下嘴角,捧杀他们:“是吗?那你可得给他们多点儿的律师费,要不然哪对得起他们?”
陈建一听,这意思不就是要他往外吐钱么?他当然不乐意。于是他嘴角抽了下,闭嘴。
刚巧,赵财八坐到了陈向竹的身旁,那位戴眼镜的王律师便出来打了个圆场后说了一大堆的法规法条。
总而言之就是:陈建作为第一顺序继承人,拿百分之七十没问题。
陈向竹没有被绕晕过去,而是将刚从银行取出来的流水账单递给律师。
“这是我早上才去银行拉出来的流水,能证明在我奶奶住院生病期间,我尽到了主要的赡养义务。”她的声音沉着冷静。
“但根据我的记忆,我不记得你们的当事人陈建有尽到他该有的赡养义务。如果有,请你们举证。”
说完,陈建松开抱胸的手,往前探了下想开口,却被离他更近的国字脸秦律师拦住了。
陈向竹往后靠在椅背上,观察他们。看来他们来之前就嘱咐了陈建不要随意说话。否则按陈建的性子,他一旦被激,必不会那么容易的被人劝服。
王律师淡定地取出一叠文件:“这是我们当事人的流水单。”
陈向竹狐疑地接过来看了看。发现其中出现了奶奶曾经的银行卡卡号。
她的瞳孔顿时一缩。
明明奶奶当时告诉她这张银行卡丢了,她才把自己名下的那张交给奶奶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建此刻小人得志,他昂着头讥笑道:“哼,看看、看看,那是什么,你奶奶名下的卡号!你这个做孙女的既然不给她住院费,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得顶上么!”
陈向竹感到荒唐,她愠怒道:“是谁没给住院费你自己心里清楚!”
陈建正要拍案而起,再次被身旁的律师拦下。
秦律师对陈向竹好言相劝:“陈女士,我们也明白,大家都是亲戚朋友,所以不希望闹得太难看。”
“所以我们各退一步,各百分之五十。怎么样?”
陈向竹瞪向那个国字脸的秦律师,他一笑起来,两腮就像藏了两根被绷紧的橡皮筋。让她烦的很。
好啊!原来这儿一唱红一唱白的,就是为了最后能够五五分啊。
看来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陈建这些年压根没花多少钱,所以想先发制人啊!
陈向竹面色冷臭,沉声道:“不用说了,这张卡早就不在我奶奶这儿了。如果今天的讨论是这个结果,那我们还是上法院让法庭来判吧。”
秦律师淡定一笑:“陈女士,上法院可不是说得这么轻松的。我们现在这样协商也是为了双方能够更方便、更快的达成协议,要是上了法院,这些……”
他“哆哆”两声,点了点陈向竹放在桃木桌上的流水单,“这些流水也只能作为参考,最终结果还是看法律法规。”
陈向竹眼帘抬起,听出了秦律的言下之意——如果真上了法庭,说不定她得到的会比现在更少。
但她不在乎。
陈向竹心中已经涌起一股怒火。原本她是想五五分没错,可陈建今天居然把奶奶的银行卡拿出来说事。
她瞄了眼桌上的单子,上面支付住院费的日期与丢卡的时间是对应的,之后的日子也是连贯的,说明从未有一次中途换过卡。
陈建的转账有问题,陈向竹确信。
她要和陈建斗到底。
陈向竹张了张嘴,刚准备反驳,却被一旁赵财八的动作打断。
赵财八从她怀中拿出文件夹,从中翻找出一张医院的报销单,拍到桌子上,说:“你转账的日期在这张单子的日期之前。”
他指在报销单的卡号上,声音冷厉说:“看清楚。如果奶奶真是问你要的钱,怎么住院费还是从我们的卡号里走出去的?”
陈建支支吾吾:“那谁知道?!说不定是老太太自己转账故意从陈向竹的卡里走呢!她最心疼她这个破孙女了,就连我这个儿子都不要了!”
陈向竹:“你……!”她刚要骂人,赵财八竟突然起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长腿一迈,手直接伸向陈建的裤子兜。
陈建惊愕,连忙挡出赵财八的手:“你干啥!?”
赵财八眼疾手快,掏出陈建的钱包,边翻,边嘴上迅速说:“当时你在我们家门口闹事,被陈向竹吓倒的时候,你钱包里的卡露出来了。”
陈建怔了怔,眸里慌神。
“我注意到那个卡号和这儿所谓的奶奶名下的卡号后几位一致。”
赵财八说着,忽然一愣。
怎么没找到?
他明明记得那张卡就在钱包里。
陈建趁机将钱包从赵财八手中夺回来,怒气道:“你个小白脸别太过分!居然还敢抢我钱包?!你知道抢劫判多少年吗?!”
他挥着肥手招呼一旁的两位律师:“快快,告诉这个小白脸,判多少年!”
王律师立即回答:“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他站起身,企图与赵财八的一比气场高下,却需要抬头看赵财八:“您贵姓?”
赵财八眼一瞥,没回答。
王律一怂,又坐了下来:“这位先生,虽然您够不上抢劫罪,但是尚不构成犯罪的寻衅滋事,也会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的拘留。您也不想这样吧?”
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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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竹站起身,将赵财八往她身后拽,对他们说:“行,我看现在这情况咱也没必要在这里死磕了,上法院吧。”
万一赵财八真被拘留了,他得在拘留所里被天雷劫劈成八瓣。
陈向竹将桌上的流水单整理起来,统统收进文件夹里。
赵财八还想争辩,却被陈向竹拉走了。
刚出咖啡馆,赵财八立刻问:“为什么让他们上法院啊!他们一看就是商量好的,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能得到想要的。”
“他们不敢上法院的。”陈向竹异常笃定。
赵财八一愣,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陈建没告诉他们实话。”
陈向竹说:“你不是说,你当时看见陈建钱包里的卡和奶奶的卡号一样了么。”
陈向竹:“我相信你。”
赵财八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
陈向竹回头望了一眼咖啡馆里,陈建正和两位律师交谈。可与刚才不同的是,陈建此刻与两位律师隔远了一些。
她正观察着,下一秒,陈建抬头回望向她这边。
陈向竹转过头,拉起赵财八的胳膊:“走,先回去再说。”
一路顺畅到家。
陈向竹坐到沙发上,向后靠。
赵财八还在魂不守舍地低着头,是不是勾一下嘴角,眼里全是柔情。
陈向竹感到古怪地瞟了他一眼,问:“你这幅样子是在做什么?”
赵财八“啊?”了一声后,“娇”羞地坐到她身边,莞尔一笑:“因为你相信我啊。就算我俩吵架了你也相信我。”
陈向竹:?
一句“我相信你”威力有这么大?
陈向竹开口:“废话。你越快完成显灵就可以越早离开,当然没什么理由来骗我了。”
赵财八上扬的嘴角刹那间掉了下来。
这个人什么意思啊!
赵向竹疑问道:“我不信你信谁啊?”
瞬间,赵财八笑得更灿烂了。
“嘿嘿,确实,你说的对!不信我信谁啊!”他语无伦次地说道。
陈向竹:“难道我还信陈建啊。”
赵财八顿时讶异,他皱起眉嗔怪:“你以后能不能把话说完啊!”
他一屁股挪到一边的单人小沙发上,离陈向竹远远的。
陈向竹被赵财八的情绪转变之快弄得奇怪。
他没事儿吧?
懒得管。陈向竹自顾自分析道:“你既然都将陈建的鬼点子当那两个律师面前说出来了,他们也不是蠢货,当然不会在陈建没说实话之前莽然告上法庭。”
赵财八坐正了,认真聆听。
“万一陈建所谓的转账是假的,其实奶奶名下的那张卡在他手里,左手倒右手,那上了法庭这就是伪证。不仅陈建要完蛋,两个律师也得完蛋。”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陪葬。更何况遗产分割不是什么大案,即不能扩大名声,也赚不了一辈子够花的钱。”
“为了一点儿小钱,不值得。”
陈向竹不自觉摸了摸下巴:“我想,他们现在应该也在劝陈建。”
19. 小卖部的奸计
“他们现在估计也在劝陈建。”陈向竹认为。
赵财八挑了下眉尾,斟酌:“劝他……坦白从宽?”
“嗯哼。”陈向竹点下头。
她说:“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管陈建有没有对他们说实话,我们都要将他的实话暴露出来。”
赵财八思索片刻后,问:“怎么才能让他暴露?”
陈向竹一边梳理一边找办法:“奶奶只有我在的时候才会出病房晒太阳,而我几乎除了打工时间外日日与她待在一起。如果陈建要趁我不在的时候找到奶奶,那必然需要进入医院。”
她想着,起身去打开橱柜抽屉,将奶奶生前的手机拿出来。
自从奶奶走后,她一直不敢打开这部手机,怕自己看到与奶奶相关的回忆会失控。
但现在不得不开机,她决不允许陈建这么算计奶奶,算计自己。
屏幕亮起,陈向竹打开奶奶的微信。
幸亏奶奶不爱删记录,她这么想着,却还是翻找不到陈建约奶奶见面的消息。
陈向竹叹了一声气。带着答案找问题,确实很困难。
赵财八听到了她的叹气,朝她走过去,发现她盯着陈建的聊天界面,于是伸出手,从她手里拿过手机,说:“让我试试。”
他将屏幕熄灭,然后手上掐了一个诀,朝手机一指,只见手机四周闪了一瞬光。
赵财八将手机还给陈向竹,说:“好了。”
“这么快?”陈向竹疑惑着,“你们的法术还能管电子设备吗?”
“那当然,与时俱进嘛。”赵财八回答。
陈向竹再打开手机,只见更多的信息都出现在屏幕中。
她惊叹道:“天呐,这么牛?!”突然又担心起来,“这个术法不会被天庭惩罚吧?”
赵财八轻拍拍陈向竹的背,嘴角勾起:“你放心好了,不会的。”
接着,他又得意忘形,笑道:“怎么样?我跟你说,你们这些数据在我们眼里那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卡拉米。”
陈向竹埋头,手指头划冒烟,往上找记录。
赵财八还在得瑟:“要是小爷我想,我可以把这手机从厂商刚制作出来的所有行径轨迹全都给你复原出来。”
陈向竹放下手机,哀怨道:“没找到……”
“什么?”赵财八愣了下。
陈向竹边将手机后台清理,边说:“我都翻到奶奶生病前的消息了,还是没找到陈建起医院找奶奶的消息。”
突然,赵财八握住她拿手机的手:“等一下!”
“怎么了?”陈向竹疑惑道。
赵财八看了眼聊天记录的时间,严肃道:“你有他这个时期的照片吗?”
“什么?”陈向竹被他的话搞懵了,不过她没有多嘴,“他的朋友圈应该有照片吧。”
陈向竹其实也不太确定,她不怎么关心陈建,早就将他们一家的朋友圈都屏蔽了。
她直接从奶奶的手机里点进陈建的朋友圈,往下翻。
赵财八问的时间有点太早了,划得她手指都快酸麻时,赵财八忽然捏住她的手。
“就是这个时候!”赵财八说。
他接过手机上下寻找,终于找到了一张集体照,他展示给陈向竹看。
赵财八:“你看,这个人被邪祟控制了!”
“你们还能透过手机看邪祟呢?”陈向竹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赵财八:“废话,我都是神仙了。”
他催促:“哎呀你别管了,你快看!”
陈向竹被赵财八推了下,定睛一看——陈建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陈向竹急促道:“这是我打工小卖部的老板!”
赵财八心下一惊:“你快带我去看看!”
陈向竹坚定点头:“好。”
她捞起一旁的帆布包和羽绒服,就带着赵财八出发了。
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赵财八不知为何有些困,于是陈向竹把靠窗的位置给他,好让他能睡得舒服些。
她透过车窗往外看,世界溶成了河流往后淌,阳光洒进车窗,布在他们的身上,暖得像盖了条毯子。
细尘在赵财八腿上跳舞,赵财八的脑袋掉到了她的肩上。
陈向竹愣了愣。
她侧过脸,注视起赵财八俊朗的面庞。
就偷这一会儿时间吧,就一会儿,她心想。
陈向竹闭上了眼帘,假寐。
马上要再也见不到面了。
……
赵财八骤然直起头,目光错愕,嘴张开,大口呼吸。
额头上的冷汗从他眼前滴下。
他怎么梦见自己曾经说过“不信你信谁”这句话?对着——
“陈向竹,陈向竹?醒醒。”赵财八小声唤醒陈向竹。
陈向竹睁开眼,她没怎么入梦,所以声音清脆:“嗯?”
赵财八:“我之前有没有对你说过……”
公交车的播报响起:“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前方到站-长河路。”
陈向竹拉着扶手站起来:“走吧,我们到站了。”
赵财八不得不先放弃,随着陈向竹下了车。
一下车,陈向竹便接着刚才话题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嗷,我想说,我曾经是不是也对你说过‘不信你信谁’这句话?”赵财八立刻应上。
陈向竹回忆了下,摇摇头:“没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赵财八眨了眨眼,笑道:“应该是吧。”
陈向竹不解,她望向小卖部的位置:“跟我走吧。”
赵财八点点头,看着陈向竹的背影,自言自语:“可为什么……我总觉得是你?”
他晃了晃脖子,令自己清醒一些。
陈向竹正走着,突然顿住脚步,惊呼:“我去,不会这么巧吧?”
“咋了?”赵财八闻言,顺着她的视线抬头。
看到陈建正站在小卖部的门口,和收银台里一个皮不贴骨的男人说说笑笑。
“天呐,天助我们也啊!”赵财八昂首望天,双手合十,“谢谢老板啊谢谢老板。”
陈向竹回头瞥了眼闭眼感谢老天的赵财八,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在她心中近一步佐证了赵财八想更快回家的想法。
她看了眼小卖部的方向。怎么才能偷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呢……
陈向竹有些懊恼地瘪起嘴,咬起了手指。
赵财八一看,转了下眸子思考。
他往四周观察了下,没有摄像头。那就好。
赵财八左手悄悄躲到陈向竹的身后施法。
刹那间,陈向竹感觉自己的耳朵里的耳屎都掉出来了,听觉异常灵敏。
她意外地看了眼赵财八,悄悄道了声:“谢谢。”
然后全神贯注地偷听陈建和小卖部老板刘旺的对话。
刘旺的笑声狡诈刺耳,就像指甲刮过黑板的声音:“呵呵呵呵呵,我就跟你说吧,按我说的这么做,那陈向竹根本拿你没办法!”
陈建比他还稍微有点良心,他鬼鬼祟祟地到处窥视,视线差点儿到陈向竹他们这边。
幸亏陈向竹反应迅速,拉着赵财八往墙角后退了点儿。
陈建说:“你这儿不会有人偷听吧?”
陈向竹心中吐槽:【哼,没想到吧臭老头,现实就是这么巧。】
刘旺根本没在怕的,他拍拍本就没多少肉的胸脯:“放心好了,最近我这儿小卖部附近的小学都放假,根本没人在,不会有人偷听的!”
陈建哼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陈建:“对了,我找的那两个律师,我感觉他们现在有点怀疑我了,我早上回去就一直逼问我那张卡究竟怎么回事。”
“你说这可咋整啊老刘!我们俩这老同学的,你千万要帮帮我啊!”
陈向竹心下一惊:【原来他俩是老同学啊?】
刘旺笑了下,宽慰道:“放心,都是老同学了,我肯定帮人帮到底!”
“这样,你把那张卡交给我,我从这给你分账刷出来现金,然后我做一做账,这张卡就当不存在了!”
陈建可没他胆子大,脱口而出:“那你这不是……!”他才想起现在还是白天,手掌遮住嘴形,小声道,“这不是做假账么!”
明面上,确实是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勾结,可惜,陈向竹现在可是有神仙的加持,听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
陈向竹怒火中烧,左手愤愤地锤了下手旁的砖墙,掉下了一片碎渣子。
赵财八正听着陈建说话,发现陈向竹的手居然擦破了皮,连忙从陈向竹的帆布包里找出酒精湿巾。
他拉起陈向竹的左手,使她的手背过身,有些别扭。
陈向竹不理解地小声道:“你干什么?我还要听他们究竟有什么计谋呢!”
说完,便回过头接着听下去。
“你听你的。”赵财八用酒精湿巾沾到陈向竹左手的破皮处上。
陈向竹懒得管他,继续偷听。
刘旺低声道:“你放心,我也知道,你或许是担心我白帮忙是图你别的。我就明确告诉你,我也不图点啥,我就图赚点小钱。”
他说:“你给我从这张卡里抽点钱。”他摆摆手,“不多,百分之十就行。”
陈建顿时有些疑心。他可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一万的百分之十也得要一千了,让刘旺平白无故的赚一千……
刘旺瞧出了陈建的犹豫,劝道:“陈建,这就是你格局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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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右手展开,如同铺展宏图般:“你眼光放长远点儿,你就想,你给我这一千,我帮你解决银行卡的问题,到时候你妈那房子钱一拿到手,你还差这一千么!”
他偷瞄到陈建纠结的眼神,觉得还是不够,于是双管齐下,又威胁道:“更何况……”
刘旺嘴巴一张一合:“你当时可让我拖着陈向竹去医院慢点儿啊。”
靠!陈向竹双眼霎时瞪得溜圆,眉毛紧紧皱起,气愤至极。
【陈建你这个贱人!害我来不及去见奶奶最后一面!!!】
“还有你,刘旺!你这个畜生——”陈向竹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将左手从赵财八的手里一把抽出来,就要朝小卖部冲过去。
“我要弄死你。”她已经气得昏头,脚往前迈了一大步。
赵财八匆匆拽住她:“别去、别去!”
“陈向竹你冷静点儿,你现在去了就是打草惊蛇!”说着,他捂住陈向竹的嘴,生怕她嘴上也要骂街。
陈向竹被他捆在怀里,怎么挣扎都没用,她连忙拍赵财八的手:“嗯!嗯!”
赵财八望一眼小卖部。幸好距离小卖部很远,陈建和刘旺没注意到这儿,要不然就要暴露了。
赵财八松开陈向竹的嘴,但没松拦住她的手。
陈向竹怒目瞥一眼赵财八:“我都要憋死了……”
“我知道了。”她颔首道,“冷静,冷静行了吧。”
陈向竹挣了挣赵财八的手臂:“可以放开我了吗?”
赵财八还是有点儿不相信陈向竹,但被她一瞪,不得不松开她。
陈向竹喘着粗气,扶着墙,继续听。
陈建这会儿已经答应刘旺的条件了,刘旺目的达成,喜笑颜开。
他摊开手,招一招:“卡带来了吗?要是带来了我现在就给你办!”
“带来了。”陈建从外套的胸部口袋里掏出银行卡。
【果然在他那里!】陈向竹气愤地努起下巴,喉间都收紧了。
赵财八注意到刘旺此刻身上冒出的黑气,急切道:“不行,他不能刷,要是刷下去他会死的!”
“谁会死?”陈向竹问。
“那个小卖部老板!”赵财八立刻回答。
“呵。”陈向竹目光阴鸷,冷笑一声,轻描淡写道,“那就让他死呗。”
就算刘旺不被邪祟弄死,她现在也想去打死他。
早晚都得死,现在不用过她的手,陈向竹觉得再好不过了。
“不行!他可是活人啊!活人!”赵财八反驳道。
说着,他就已经冲了过去。
陈向竹无奈地瘪了下嘴,也跟了上去,嘴上喊道:“你要死啊!”
差点儿被天雷劫劈死!
等陈向竹跑到的时候,赵财八已经呆站在那儿了。
陈向竹疑惑地站在他的背后,问:“怎么了?”
赵财八往一旁挪了一步,让给陈向竹看。
陈向竹瞟了一眼刘旺手里的pos机——【哟,已经刷上了啊?】
她嘴角讥讽地勾起:“这下算是完了。”
陈建和刘旺二人还正陷在被冲来的赵财八搞懵的氛围里。
陈向竹掏出手机,快速打开相机界面,一边将赵财八扯远些,不入画,一边疯狂按下拍照键。
陈向竹戏谑道:“你完蛋咯,陈建。”
陈建急切地打掉陈向竹拍照的手机,陈向竹向后一躲,马上吩咐道:“赵财八,去拖住那个老板!”
赵财八立刻听令,上前抱住刘旺。
陈向竹看着桌上一堆现金,望了眼身后墙头的监控,熟练地绕过刘旺和赵财八,进入收银区,打开电脑,调出监控。
她想:【还好我在这里打过工,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陈向竹打开手机报警,指指刘旺的鼻子:“孙子,可算是让我逮到了。”
刘旺已经被邪祟吸食的毫无精神气,就算拼劲全力挣脱,也敌不过人高马大的赵财八。
他大声呼喊正在抱怨“怎么办、怎么办”的陈建:“陈建!你快点把电脑砸了!她要报警!!”
陈建一听,肥大的身躯立刻扑到收银台上,嘴里骂道:“小兔崽子,你想害你大伯啊你!”
陈向竹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她用身体护住电脑,背对着陈建,笑着说:“呵,我害你?你个死贱人还联合外人害我奶奶、害你妈呢!”
她全力用身体挡住陈建,时不时还拿收银台后墙上的香烟之类的商品往他脸上砸,期间一直对着电话那头说出信息,让警察赶来。
陈向竹朝左回过头大喊:“陈建你完蛋了!”
她又朝右撇过头:“还有你刘旺,你等死吧你哈哈哈哈哈,我让你拖欠我工资!!”
20. 你不是我的所有物
警察很快赶来,他们一眼就发现了远处的小卖部里面简直是混乱不堪。
其中一个中年警察大喊:“都干什么呢!不许打架!不许打架!”
陈向竹和陈建正在推推搡搡,一会陈建被推地滑下玻璃桌,一会陈向竹又被推地差点儿撞到身前的柜子上。
而赵财八用双臂紧紧捆住刘旺,嘴里一直重复道:“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刘旺被困住,没有办法用手,于是借着赵财八的力,两只脚同时跳起来踢跟前的陈向竹。
红钞票飞上天,整个场面可谓是鸡飞狗跳。
几名警察纷纷跑过去,将他们拉开。
待场面被控制住,中间警察穿着粗气:“谁报的警!”
“我!我报的警!”陈向竹捋了一把被陈建扯乱的头发,“警察同志,我告诉你们,就这个!”
她指指刘旺:“这个畜生给这个!”又指指陈建:“给这个畜生套现!”
陈向竹喘了口粗气,愤怒道:“他们企图用pos机套现的方式转移赃款!!”
中年警察看了眼铺满柜台、地面、几乎满屋子的红钞票,算是信了点陈向竹嘴里的话。
陈向竹嫌说得不够多,立刻补充道:“警察大哥,您要是不信,这里、”她咽了下口水,“这里有监控。”
她向警察指指歪在桌上的电脑。
中年警察挥挥手,吩咐一个看着稍微年轻点儿的警察去查清楚。
年轻警察对他看管的陈建训了一声:“老实点儿!”说完,他就雷厉风行地绕过陈向竹一行人,把被刚才打斗崩开的电脑线重新插上,查起监控。
中年警察趁这会儿时间,例行公事,出示警证。
刘旺被两个警察看管着,他脖子伸得长长的,瞄了眼警证后说:“林警官!你可要做主啊!”
刘旺污蔑道:“这死丫头是我这儿的员工,她跟她大伯闹了矛盾,刚巧我跟她大伯又是老同学,她就连坐我啊!!”
“我去你的连坐!你要不要脸啊?”陈向竹大声回骂道。
林警官立刻打断,呵斥道:“吵什么、吵什么!”
此时,查监控的年轻警察将电脑调转朝林警官展示:“队长,查到了。”
林警官勾下背,看到画面中刘旺拿出pos机与一沓现金,他从陈建手里接过卡,刷出长长一条发票。
显而易见,陈向竹所说如实。
林警官蹙起眉,手一挥:“把人给我带走!”
语毕,刘旺和陈建顿时哭天喊地,嘴里念叨着:“冤枉啊!冤枉啊!”
陈建临走前,哀怨道:“呜呜呜刘旺,你不是说她不是持卡人,不能去查流水么!!”
刘旺回过头:“那我也不知道她能将咱当场抓获啊!”
他们被其余警察带上车后,林警官留下来询问陈向竹:“你说的赃款是什么意思?”
“啊?”陈向竹眼神向下瞟,思索了下,“哦!就是我大伯。那个、那个胖胖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和我争奶奶的房产,他用这张卡……”
陈向竹四处找了下,在地上发现了,她弯下腰捡起来:“他拿用给这张卡汇款的流水来证明他有尽到赡养义务,然后分我奶奶的房产。”
“结果这张卡就在他这里,我还听到……”陈向竹犹豫了下。
不能把赵财八施法的事情说出去。
林警官问:“听到什么?”
“嗷。”陈向竹糊弄了下,“没什么,我说错了。我是看到他拿出的这张卡就是我奶奶的卡号,并且发现那个刘旺游说他套现,然后把这张卡丢掉,所以我才说这是赃款。”
林警官从陈向竹手中拿过这张银行卡:“嗯,这张卡我们先保管,等处理完他们套现的事情,就可以来领了。”
陈向竹点点头:“好。”
林警官正要走,陈向竹忽然叫住他:“欸对,林警官,请问我等你们处理我大伯的事情之后,我能要个什么案件回执之类的东西吗?”
她不太确定,但曾经看电视剧的时候看到过有这种东西。
林警官点点头:“可以,你是报案人。”
“那就好、那就好。”陈向竹放心了。
林警官瞥了眼她,提醒道:“我看你这儿小丫头人不错,稍微提醒你一句。”
“其实你就算拿到回执,证明了他这次没有尽到赡养义务也未必有用。因为你没有办法证明这一辈子他都没有尽到过义务。”
陈向竹闻言,抬眸望了眼林警官:“哦……”她略带着尴尬,又有些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儿,总归也能算个证据。”
林警官听后,微微上下打量了下陈向竹,不过眼里没什么别的异样情绪,只是点点头,走了。
陈向竹等他走后,站在原地叹声气。
这时,赵财八拍了拍她的肩。
陈向竹疑惑地回过头,问:“怎么了?”
“没事儿。”赵财八垂眸注视着她。
他挑了下眉,温柔道:“就是想告诉你,还有我陪着你。”
陈向竹看着他的眼睛——肩膀突然一沉。
赵财八支在她肩上的手一瞬间滑了下去。
他惊呼:“你干啥!?”
“谁要你陪着我……”陈向竹不自然地说道。
她腹诽道:【你都要快走了,还好意思说有你陪着我。】
陈向竹面色快维持不住要挂脸了,她撇过头,话语里隐藏不住得有些郁闷:“走了,回家。”
“欸!等等!”赵财八拉住她的胳膊,“等会儿回家,我们先去个地方!”
陈向竹停下脚步,不解道:“什么地方?”
“其实我也不知道……”赵财八抬起头,眸中坚决,“总之,我觉得我们一定得去一个地方。”
他说:“不过这个地方我问问我老板就知道了!”
陈向竹歪着头:“问你老板?”
赵财八点下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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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陈向竹爬了一整座山,终于抵达了山顶,但距离远处一座疑似道观的地方,还有些远。
越快要到达目标,就越会松懈。这儿一松懈,人就不行了。
陈向竹勾着背,手掌都要撑到地面的石砖上,喘着粗气,整个人累得不行。
陈向竹微微曲下腿,就差给赵财八跪下来,气若游丝道:“我真不行了……你有事儿没事儿啊?跑大老远来爬山,你想要我死是不是啊……?”
赵财八倒是没有陈向竹累得那么夸张,只是换了两口气就缓过来了,他拍拍陈向竹,忍不住嘲笑她:“哈哈,陈向竹,你行不行啊?刚才我看你和陈建打架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爬个山就累成这样?”
赵财八早就把陈向竹的帆布包背到自己身上了。
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到陈向竹眼前:“呶,赶紧喝点儿水。”
陈向竹这会儿已经彻底跪下了,甚至都没力气摆手了,她摇摇头:“不……没力气拧瓶盖……”
赵财八才发现自己忘了给她拧瓶子盖,连忙补上。
“我说……”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疑问,“你究竟…为什么…非要来这儿?”
陈向竹说一个词,一个大喘气。
“水,打开了。”赵财八蹲下来,端到陈向竹嘴边。
陈向竹就像在大漠望见了绿洲,连忙嘴兜着瓶口就大口止渴。
赵财八努努下巴:“你抬头看。”
陈向竹喝着水,闻言抬起头。
赵财八介绍道:“这地方是我老板刚刚告诉我的,链接天庭和凡间的地方。”
他神秘地说:“这儿里边的人——负责抓邪祟。”
陈向竹挑起眉。
【这儿的人负责抓邪祟?】
她咳了两声,终于有力气摆手:“不喝了不喝了。”
“你怎么突然要抓邪祟了?”陈向竹转过头,迷惑地看向赵财八。
赵财八将手上的水瓶拧紧,说:“当然要抓邪祟了,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又发现了一个人被邪祟附身,这可是大事件好不好!”
他嘟囔着:“而且说不定,这儿邪祟就是威胁我的那个呢?”
要真是那个邪祟,尽早抓掉,说不定他还能多跟陈向竹待上会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其实内心不止是担心凡人的安慰,还有……
【或许……是想多跟陈向竹玩一玩?】赵财八心想。
陈向竹盯着他转上天的眼珠子,便顺着他的目光也往上看。
不过,她什么也没看到。
“天上有什么吗?”陈向竹问。
“啊?”赵财八如梦初醒,“嗷,没、没,没什么……”
“你好点儿了吗?”赵财八关心道。
“嗯……”陈向竹点点头,但面色勉强,“可是……好像人一旦累得太久,只要一坐……”
她双手努力撑了下地,也只是在地上弹了一下:“就站不起来了。”
赵财八叹了下气,他站起身,长手一勾,就将陈向竹直接一把捞了起来。
陈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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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她两条腿已经无力到好像不存在似的,整个人都倒向赵财八。
赵财八腿一顶她的膝盖,将她支撑起来。
“你先站着适应会儿。”他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耐烦,说道。
陈向竹抿抿嘴唇,有些尴尬有有些羞涩。
过了一会儿,陈向竹幽幽道:“……好了。”
“好了吗?”赵财八打量了她一眼,“那我扶着你走。”
陈向竹微微点点头:“……行。”
赵财八脚往前小迈一步,就听见陈向竹轻声道:“谢谢。”
赵财八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蹙起眉,撅了些嘴唇:“你为什么要谢我?”
这儿多见外啊,他想。
怎么今天一整天都像是要跟他撇清关系似的。
陈向竹看见赵财八受伤的表情,一愣。她突然觉得自己拉开距离的方式好像是有些过了。
陈向竹眨了眨眼,话语在舌尖流转了下,说:“我……”
她干脆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啊。”然后看向赵财八的脸。
赵财八被她这声道歉弄得有些懵了,他转过头,看到陈向竹诚恳的目光,错愕道:“为什么道歉?”
他笑了下:“如果你是因为我刚刚那句话,那你不用道歉,我也没想让你道歉。”
他有些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总感觉一旦接受了这个道歉,他们就彻底做不成朋友了。
陈向竹声音平稳,轻而柔,说:“不,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今天早上,你应该挺摸不清头绪的吧?因为我自顾自得想跟你拉开距离。”
赵财八笑着打圆场:“嗷,没有。没关系的,我昨天说的话太过分了,你生气了,所以不想接受我的弥补很正常。”
他感觉不妙,想尽快阻止陈向竹提这个话题。
“而且!而且,我的弥补也不算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既没有帮你和陈建打架,也没有帮你解决遗产的事情,就连早上报警都是你自己来的。”
赵财八抿唇微笑:“所以这很正常。”
未曾想,陈向竹果断地说:“不是因为这些。”
不知为何,越朝远处的那座“道观”走去,山路两侧的大树便更加茂盛,绿油油的,和冬日的景象完全不同。
令陈向竹能够打开脑中的结,心平气和下来,好好思考她应该怎么做。
她应该,和赵财八说清楚。
“赵财八,等解决完大伯的事情,我们就马上要分开了。”陈向竹淡淡道。
赵财八心脏剧烈一跳。陈向竹终究还是提起了他最在意的问题。
也是陈向竹最在意的问题:“其实,我很感谢你能够在此刻来到我身边,陪伴我,保护我。”
“我没有保护你……”赵财八小声说。
他不认为自己保护了陈向竹,反而是给陈向竹带去了麻烦。
陈向竹嘴角提起,没有顺他的话,只是接着说:“我不敢想,如果这段时间没有你的陪伴,奶奶的离开会带给我多么大的打击。”
“至少你的存在,让我相信了,人死后会去往另一个世界。”
真的会吗?其实陈向竹也不知道,但既然神仙都是真实存在的,她便愿意相信所有灵异的事情。
“我很喜欢和你成为朋友,这些天我们一起吃,一起住,我去哪儿都有你在身旁,我很开心。”
陈向竹咽了下:“但是,我发现我越来越依赖你了。”
赵财八急切道:“你可以依赖我啊,我们是朋友,我力气比你大……”
“不可以。”陈向竹摇摇头,打断他,“我不能依赖你。”
“因为你必须离开;因为你的家不在这儿。”
陈向竹在赵财八的搀扶下向山顶走去,走着走着,她渐渐直起身,不需要再依靠着赵财八。
她松开把住赵财八的手,但赵财八没有放开她。
“赵财八,我很开心我们能成为朋友,我想就算你离开之后,我都会用一生铭记这段时光。”
陈向竹笑着说:“我不是没有私心,我也知道,你们神仙的命比我们凡人长不知道多少倍,或许这段日子在你的人生中只等同与我的几个小时。”
“但我依然希望你能也记得这‘几个小时’。”
“不过……”陈向竹站定。
忽然来了一阵风,刮过郁郁葱葱的大树,发出窸窣声。
她看向赵财八红润的双眸——
“你不是我的所有物,我不能强迫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