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1. 第一章 灵异事务所
第一章灵异事务所
“你好……请问在网上招聘兼职助理的灵异事务所是在这里吗?”
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应门,岳宸终于忍不住自行推开了这扇半开的老旧铁门。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长鸣,他把半个脑袋探入门内,只见一个男人脸上盖着一份报纸,正躺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睡觉。
中午的阳光斜射进来,晃眼的橙光中弥漫着粉尘的颗粒。
“那个……请问在网上招聘兼职助理的灵异事务所是在这里吗?”
岳宸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只是这次他边问边开始打量起这间“事务所”的环境来。
与其说这是办公室,还不如说是藏匿在巷子里的老破小平房,总共也就十多平米,一个沙发一个文件柜,一个办公桌就已经占了几乎一般的位置,更别提整个房间里脏的好像很久没人打扫过一样。
——狗都不住,这是岳宸对脚下这块地方的评价。
办公桌后的男人还是没有醒,岳宸不得已,清了清嗓子,大声咳嗽几下。
“咳咳!”
他原本只是想引起男人的注意,无奈一张嘴后吸入了一大口满是粉尘的空气,假咳变成了真咳,咳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咳咳咳咳咳咳——”
这么做的缺点是,差点要了他的狗命;优点是,办公桌后面的男人终于醒了。
“哈~~~~”伸手扒拉掉脸上的报纸,老板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缓缓睁开眼。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他盯着岳宸的脸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里有个陌生人。
“咳!那个、咳咳,我……”才缓过气来的岳宸不停拍打着胸口顺气。
“我是在网上有看到这边在招聘,请问现在还需要人吗?”深呼吸几口气,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什么招聘?”老板坐起身,岳宸这才看清他的脸。
乱糟糟的头发下面是一双狭长的眼睛,眼角有些微微下垂,他的皮肤很白,鼻梁很挺,嘴唇薄薄的,在这个时代,这种脸统称:司妈脸。
哇,顶着这张丧气脸,难怪这个事务所那么破败,平时八成没有生意吧?
岳宸虽然心里如此腹诽着,但是他确实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呃,确切来说是一份不会被影响的工作。
所以即使对这家店的经营状况打个问号,他还是掏出了手机,把网页上的招聘贴展示给老板看。
“就是这个。”
老板眯起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无语地扭过头,不耐烦地说道:“这他妈是四年前的信息,你来之前都不看一眼时间吗?”
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似乎对刚才睡觉被吵醒这件事十分不悦。
“哎?四年前?”岳宸收回手,连忙把界面拉到下面,果然是好几年前发布的了。
“呃,这……”他尴尬地挠了挠头。
都怪自己出门之前没有看清楚发帖时间,不过这么一家事务所居然能开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那咱现在还招人吗?”怀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小声问道。
“你觉得呢?”老板反问道。
岳宸的目光扫过充斥着老旧物件的办公室,连桌上的台历都停在4月10日,今天都已经6月了,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翻过,一副看起来经营不善的样子。
“我觉得……不招。”他尴尬一笑,自问自答道。
老板耸耸肩,没有说话。
岳宸却没有就此离去,他来这里还有别的目的。
“老板,请问你这边接灵异案件是怎么收费?其实我最近遇到一些怪事,但我还在读大学没什么钱,我想着如果能打工抵债的话就最好不过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
“你先说什么怪事?”老板打断他的话问道。
岳宸闻言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压低嗓音,好像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可以看到鬼。”
他说完,等待着老板的反应,然而一分钟过去了,后者看起来一脸茫然。
“不是,老板你要不要说点什么,我说我可以看到鬼!”岳宸大声重复着他的“秘密”。
“噢。”
老板呆滞地点点头,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随后评价道:“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欸?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不是应该找个大师之类的问问吗,再不济也要找你这样的专业人士咨询一下吧?”岳宸一头雾水地问道。
“呵。”老板哼笑一声,听上去有些不屑。
“没那个必要,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他抬眼和岳宸对视,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笃定。
“没有鬼?不可能啊,我百分百是见鬼魂了!我跟你说,我这几天一直看到我已经过世的奶奶,可是我奶奶两年前就去世了你知道吗,两年前!”岳宸一张嘴,话根本停不下来。
“所以我叫你去看心理医生,你对亲人思念过度产生幻觉了。”老板淡淡地说道。
“不可能啊,我一直都很想她的,为什么最近才开始看到?”岳宸据理力争道。
“最近症状严重了。”老板淡漠回复道。
“啊?”岳宸当场石化。
他甚至想退出门外看看招牌,这到底是不是灵异事务所,怎么这个老板左看右看都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根本不信鬼神之说。
“你不信这个你开什么灵异事务所嘛!”他脱口而出。
老板盯着他的脸沉默良久,缓缓说道:“招摇撞骗而已。”
“什么?!”岳宸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原来你根本就不会处理什么灵异事件,就是个骗子!”
正义感一个爆棚,他伸手指向老板破口大骂。
“谁说我不会,找到我这里的事不都解决了吗,只不过不是通过你想的那种方式罢了。”
老板抠着耳朵,面对他的控诉拒不承认。
“那你用什么方式?”岳宸追问。
“替他们找心理医生。”
“你!”岳宸指着他,一阵无言以对。
“开玩笑的。”
老板耸耸肩,认真回答道:“我也会去实地考察,看看具体情况,事实证明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客户的心理作用罢了。”
“但我不是!我真的看到我死去的奶奶了!”岳宸不死心地辩解道。
“哦?那她在这里吗?”老板不耐烦地问道。
“呃,不在。”岳宸回道。
“那你现在能把她叫过来吗?”老板又问。
“怎么可能!”岳宸瞪着他,好似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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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老板闻言面无表情地朝他摊摊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岳宸眼下既没办法说服对方,也没办法证明自己,只能气恼地咆哮道:“好好好,你不信就算了,反正你就是个江湖骗子,我才不要在这里兼职!”
他一嗓子吼完就准备打道回府,然而他刚转过身,老板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既然你不相信世界上没有鬼,那就留下来吧,我会亲自证明给你看。”他幽幽地说道。
“咦?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留在这里兼职?”岳宸惊讶地回头。
“嗯。”老板轻哼着回应。
“等等!”岳宸刚想大声欢呼,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你不是骗子嘛!你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他当面控诉道。
“我是不相信,但你相信不是吗,那我们就证明给彼此看吧,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老板双手抱胸,语气中带着不屑。
“证明就证明!”
岳宸今天就算是为了一口气,也非要留在这里打工不可。
“那你今天就算入职了,你叫什么名字?”老板问道。
“我叫岳宸,十九岁,S大学计算机信息管理专业大一新生,白羊座,MBTI是ENFJ。”岳宸一股脑说了一堆,就差把生辰八字扒出来了。
“行了行了。”老板挥了挥手,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你说你是来应聘兼职的是吧?那这样吧,暑假为期两个月,就是我们的赌期,不管最后谁认输,都要给对方道歉,怎么样?”他看着岳宸,挑挑眉问道。
“好!一言为定!”岳宸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他可是亲眼看见奶奶的,怎么可能会输!
“那你明天开始正式上班吧。”
说完这句话,老板又躺回了他的椅子上,再次用报纸盖住脸睡觉。
“嗯?不应该聊聊工资什么的吗?”岳宸越想越不对劲。
“工资,按单结算,连生意都没有我哪儿来钱给你发工资。”老板理所应当地回道。
“啊?”岳宸张大嘴巴,想要反驳的话被办公室的穷酸样压回去了。
他安慰自己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证明奶奶真的存在,兼职费只是次要的,人就活一口气。
“那、那订单哪里来呢?”话虽如此,也没人会介意多点收入吧。
“你自己出去找。”老板的声音已经有了睡意。
“我?”岳宸指了指自己,一脸震惊。
“你为什么不去啊?到底谁是老板!”他发出不满的嚎叫。
“我社恐,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平时只在网上接单。网上没有订单就闲着。”老板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岳宸听呆了,难怪这个事务所那么破,根本就没什么生意嘛。
幸好他天生是个外向的主,这些日子为了解开奶奶的秘密,活跃在各种灵异论坛,手里积攒了不少潜在客户。
“嘿嘿~”岳宸掩嘴一笑,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现在眼下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老板,聊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人没有抬头,扬手飞了一张名片过来,缓缓落在地上。
岳宸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除灵专家,方知年。
2. 第二章 掉落的牵引绳
入职诈骗事务所的第二天,岳宸一大早就杀去了办公室。
推开门,房间里昏暗一片,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一个人形生物隆起,跟昨天一模一样的姿势。
“老板!起床了老板!”
岳宸嚎了一嗓子,转身就去拉办公室的窗帘。
晨光照透窗玻璃带来一丝朝气,岳宸一看到空气里弥漫的颗粒物鼻子就忍不住发痒,他早晚得找个时间好好打扫一下这里。
“哦?现在几点了,你怎么来那么早?”方知年揭开脸上的报纸,睡眼惺忪地问道。
“早什么早啊,都已经十点了!不过老板你昨天是睡在这里了吗?”
和方知年半死不活的样子不一样,朝气蓬勃的岳宸就像一个会发光的小太阳,把阴暗潮湿的室内照了个通透。
“嗯,事务所也是我住所,所以几点起来都一样,反正也没生意。”方知年揉了揉鼻子,心不在焉地说着。
岳宸心里嘀咕着那么脏乱差的环境你也住得下去,不过听到方知年的下半句话,他可有话要说。
“谁说没生意的?”他冲着方知年得意一笑。
“怎么,你找到生意了?”方知年有气无力地抬头望向他。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岳宸嘿笑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办公桌前,刚想打开方知年的笔记本电脑,却发现电脑没电了。
“竟然连电都不充,你是有多不想做生意啊……”蹲下身捡起甩在一旁的插头,他无语地说道。
“哦,我忘了。”方知年耸耸肩,脸上毫无悔改之意。
岳宸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在更紧要的事上。
“算了算了!用我的手机看吧!”
他说着,把手机屏幕推到方知年面前,上面是他在灵异论坛上面发布的一条帖子:
《专业除灵——留下你的灵异事件,大师亲自为你排忧解难》
方知年的目光扫过标题,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觉得这种东西有用?”
“当然有了!你瞧,我昨天晚上发的,到现在已经有三百多条留言了。”
见方知年一脸不屑一顾,岳宸对着评论区一阵划拉,几下都没滑到底。
“所以,生意呢?”这次方知年连眼皮都懒得抬。
“哼哼,你还别不信,我把有些有用的评论都收集起来做成了表格。”
岳宸边说边打开表格,献宝似的给方知年看。
方知年瞥了一眼表格里的内容:凌晨3点窗户莫名发出异响、家里的袜子无故消失、工资卡里的钱没花却少了两千、家里挂着的狗绳每天都会变换到固定位置……
他扶了扶额头,默默别开脸。
“你别看不上,其中有两个我还加了微信!”岳宸继续发力。
“嗯嗯……知道了,所以你觉得这些都是鬼或者灵体导致的?”方知年问得一脸敷衍。
“那你说怎么解释,东西总不能无缘无故消失变位置吧?”岳宸不服气地反驳。
“也许是屋主自己忘记放在哪里了,这种事我遇多了。”方知年见怪不怪道。
“不可能!”岳宸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说法。
“昨天加微信的网友说,他家狗狗的牵引绳每天都会从墙上自动跑到地板上,可是他们家狗已经去世三个月了,根本不可能有人动那个绳子。”
“哦?”方知年不动声色地挑眉,追问道:“那他们家有孩子吗?”
“咦,你怎么知道他们有个六岁的儿子?”岳宸惊讶地看着他。
“那就对了,可能是孩子没事把牵引绳拽下来玩,父母才觉得家里出了灵异事件。”方知年将身子往靠背上一瘫,懒洋洋地回道。
“才不是!网友说以他儿子的身高根本不可能够到牵引绳,而且狗狗还活着的时候,每天早上都习惯跳起来把牵引绳拽下来放在地上等网友去遛。”岳宸言辞凿凿地说道。
“那你是觉得有鬼魂天天吃饱了没事干,把狗绳丢地上逗这家人玩?”方知年哼笑一声,斜眼看他。
“唔……”岳宸一时无言以对。
“你不是说遇到案件要去实地考察吗?我们一起跑一次不就知道了。”他大胆提议道。
“这种没有可信度的案件,你自己去吧。”
方知年懒得搭理他,默默把报纸盖在自己脸上继续睡。
“你!你不信就算了,我自己去!如果真的让我记录到灵异案件,你可别不认啊!”
岳宸眼见劝不动他,也不再坚持,冲他做了个鬼脸便离开了事务所。
岳宸通过微信约了那户人家上门拜访,实际抵达的时候只有女主人和孩子在家。
“这就是我们平时挂牵引绳的地方,虽然毛笔已经离开三个月了,但我们都不舍得把这条绳子丢掉,就想留个念想。”
女主人给岳宸展示了专门的挂架,可能是家里有孩子的关系,挂架设置在方便成年人拿取的位置,不用的绳子平时都蜷成一团,也不存在垂下来被孩子拉扯到的可能性。
“请问绳子掉下来之后,一般会在什么位置呢?”岳宸抚摸着牵引绳好奇地问道。
“就放在这里。”女主人用下巴示意他看向门口的门垫。
“基本上家里都是我先生遛狗,毛笔习惯在我先生穿衣服的时候就把牵引绳掉下来放在这里,方便我先生替它戴上。”说起爱犬,女主人的眼里满是怀念。
岳宸目测了下挂架到门垫的距离,就算是意外给震下来,也不应该掉到这个位置才对。
“这种情况大概维持了多久?”岳宸继续问道。
“大概有半个月左右吧。”
女主人认真思考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大概是从我儿子回家开始,他之前一直在老家读书,放假才刚接回来。”
岳宸顺着她的话看向抱着她大腿的小主人,眼睛大大的孩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友好地冲孩子伸出手,岳宸又问道:“既然现象持续了那么久,你们有考虑买监控看一下具体情况吗?”
“我们本来就有监控用来照看孩子的,大师您稍等,我把监控记录给您看。”
女主人说着转身进了房间拿手机,留下岳宸和小主人待在客厅。
“小朋友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岳宸蹲下身和孩子打着招呼。
“我叫孙练。”男孩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孙练小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岳宸笑着跟他客套,男孩却一本正经地问道:“哥哥,毛笔还会回来吗?”
“什么?”岳宸歪了歪头。
“我爸爸妈妈说毛笔被他们送去了很远的地方,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但是我很想很想很想它,它还会回来吗?”男孩直视着他的双眼,认真问道。
岳宸思考片刻,意识到男孩的父母并没有把宠物去世的真相告诉他。
“这个嘛……”他挠了挠耳朵,这题还真不好回答。
所幸女主人的及时出现救了他一命。
“监控录像在这里,大师您请看。”
岳宸以八倍速播放着录像,大概在早上6点45分,盘起的牵引绳突然被一股神秘力量扯住一端,随后整根滚落地上,准确地停在门垫位置。
岳宸越看越觉得惊奇,他向女主人确认道:“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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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几乎每天都是同一时间。”
女主人给予肯定回复,不过很快就推翻了。
“不,只有一天例外,那天上午外面下暴雨,牵引绳就在架子上挂着没动过。”
“下雨天就没有异常,这是为什么……”岳宸默念着,有种抓不住头绪的感觉。
“大师,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女主人面露难色。
“没关系,请把您想到的任何线索都告诉我。”岳宸微笑道。
“毛笔还在的时候,每到下雨天,他就不会把牵引绳拽下来。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让我有一种毛笔还在我们身边的感觉。”女主人说着眼眶渐红,她捂着嘴掩饰着失控的表情。
“沈太太,可以给我看一下毛笔的照片吗?”岳宸问道。
“当然可以。”女主人将手机里无数的爱宠照片一一展示给岳宸看。
那是一只相当活泼可爱的牧羊犬,整根尾巴黑得蹭亮,只有末端一撮毛雪白,像极了他的名字,毛笔。
狗狗的鬼魂作祟么……
虽然岳宸没往宠物这方面想,但监控拍到的画面足以证明这户人家确实存在异常。
“太太,你这份监控能拷贝发给我吗,我回去给大师研究一下。其实我不是大师本人,我是大师的弟子,他说现在网上小题大做的人太多了,特地派我过来甄别一下。”岳宸龇着牙笑得一脸谄媚。
看他不拿这份录像去打老板的脸!
“可以的。”
女主人没有拒绝,很快便给他发了过去。
岳宸也没有犹豫,一收到就转手发给了方知年。
“看到没,我就跟你说了吧!这分明就是宠物狗的鬼魂作祟!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让你输得体面点。”
视频还在上传中,他就迫不及待开始发表胜利感言。
方知年很快就回复了他的消息。
“你注意到视频的左下角有个抽湿机吗?”
岳宸回想了一下客厅里的细节,确实有个抽湿机在玄关转角处。
“你开玩笑吧?难道你想说是抽湿机的风把牵引绳吹下来了?”他难以置信地说道。
“嗯哼。”
“女主还说下雨天牵引绳就不会掉呢,那你又怎么解释!”
岳宸思来想去,觉得这个理由根本不足以解释一切。
“因为雨天的湿度高,抽湿机的水箱很快就满了,水箱一满,抽湿机就会停止运作,你没有常识吗?”方知年损了他一句。
“我才不信这种话呢!抽湿机的风怎么可能把那么粗的牵引绳吹下来?”岳宸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不信的话,你回去让那家人把抽湿机换个位置,再看看还会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方知年不疾不徐地回道。
岳宸正犹豫着要不要按照他的话去做,方知年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对了,不要跟那家人说是抽湿机的问题,跟他们说这是遇到怀灵了,解决要付1500。”
“1500?!你怎么不去抢!”岳宸看着聊天框里的数字大惊失色。
“还有怀灵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说世界上没有鬼,现在是承认自己错了的意思?”
“1500是服务费,里面还有你的那部分,你如果不想要我没意见。”
方知年说完,又另起一条道:“至于怀灵,都市传说罢了。告诉客户,怀灵是因为生者无法放下,不希望逝者离开导致逝者的鬼魂在人间游荡,想要破解,就找找家里最放不下那条狗的人吧。”
岳宸还没来得及细究到底抽湿机是真相还是怀灵是真相,说到最放不下毛笔的人,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小主人孙练的脸。
3. 第三章 怀灵
怀灵。
岳宸此前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为此他还特意上网搜了一下。
不搜不知道,一搜发现网上关于鬼魂的分类还不少嘞,除了怀灵还有什么邪灵,怨灵,地缚灵等等等等,其中还有几个帖子煞有其事地分享了相关案例。
岳宸好奇地点开一看,被里面的图文吓得一愣一愣。
“哇,这绝对是有鬼吧?换作是我一定当场吓死。”他拍了拍胸脯深呼吸几口气才冷静下来。
不过既然网上都说了有怀灵这种鬼魂存在,他倒要看看老板要怎么解决。
抽湿机?哼,鬼才信!
用手机重新联系女主人登门拜访,这次他把关于怀灵的一些猜测告知对方。
“怀灵是由活着的人,无法接受逝者离开的强大眷恋造就的。方便问一下,太太您或者您先生,是否对毛笔的离开还没释怀呢?”岳宸向女主人解释一番后问道。
女主人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
“虽然毛笔的离开我们都很伤心,但毛笔是寿终正寝,它走得很安详,对我和我先生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都希望他能早日安息。为此,我们甚至给他准备了一块墓地。”
“原来如此。”岳宸若有所思。
“那有没有可能是家里的小朋友,一直对毛笔念念不忘呢?”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是说,我的儿子吗?”女主人看上去有些吃惊。
“是的。”岳宸点头:“我看他似乎不知道毛笔离世的消息,一直盼望着毛笔可以回来。”
“唉……”女主人闻言深深叹了口气。
“小练是毛笔看着他出生的,他们俩几乎从小玩到大。我不敢告诉小练真相,让他小小年纪就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她一脸哀伤地说着。
“可是想要解放怀灵,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生者放下,这样毛笔的鬼魂才能得到超度,成功转世。”岳宸见她如此悲伤,放柔语气说道。
“我明白了。”
女主人抹了抹眼角的泪,从善如流地问道:“那需要我们怎么做呢,大师?”
岳宸被问噎住了,好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做。
“呃,我稍微离开一下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找场外援助。
他走到门外,给方知年打去电话,前因后果说了个遍。
“老板老板,我已经问到放不下毛笔的是这户人家的小主人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能超度毛笔的怀灵啊?”
岳宸这会儿对世界上有怀灵的事情坚信不疑,就等着看方知年怎么解决了。
“带小主人去墓地,告诉他狗离世的真相。”方知年想都不想地回答道。
“啊?这会不会有点太残忍了?”岳宸有些犹豫。
“你也可以不听我的,随便找个借口忽悠一下,不过抽湿机的位置一定要他们调整过来,不然就穿帮了。”方知年满不在乎地说道。
岳宸被他的态度弄得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道:“啧!你这个江湖骗子,连骗人都那么不走心!”
“总比你这个信什么鬼啊神啊的死小孩好。你到底是大学生吗?学校里没教过你不要信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方知年回敬道。
“不跟你说了!”
岳宸冷哼一声刚准备收线,方知年突然幽幽说了句:“对了,把墓地的地址也发给我一下,我也想看看什么大户人家会给宠物狗准备墓地。”
“切,正事你是一点不干。”
岳宸嘴上抱怨着,挂了电话后还是把墓地的地址发给了方知年,顺便还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客厅的抽湿机调转了个方向。
最终在女主人的默许下,岳宸牵着孙练的手一起前往毛笔的墓地。
“大哥哥,你说带我去看毛笔,是真的吗?”
一路上,男孩表现得很亢奋,像是要见许久未见的朋友那样坐立不安。
前排驾驶座正在开车的女人通过反光镜和岳宸交换了一个眼神,岳宸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道:“当然是真的。”
“只要坐车就能见到毛笔吗?为什么妈妈之前不带我来找毛笔呢?”
心智尚不成熟的孩子轻易将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你别着急,等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岳宸没有多作解释,他握住男孩的手,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
要如何跟一个孩子解释生死的问题,他心里也没有底。
车子往郊区的方向开了很久,抵达一片农村自建房。
女主人下了车引导两人前往自建房后面荒草丛生的空地,在空地的中间,堆放着一个小土包,土包上还插着一块木板。
——毛笔之墓。
“大哥哥,你不是说带我来找毛笔吗?毛笔现在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它?”
男孩完全没注意到小土包,而是疑惑地左顾右盼起来,寻找着爱犬的身影。
女主人看到墓碑,情绪瞬间绷不住,她崩溃地捂着嘴,小声跟岳宸说道:“我去那边等你们。”
她说完,转身走向远处平复心情。
岳宸没有阻拦,他知道女人不想直接让孩子直面痛苦,不然也不会一直瞒着孩子直到现在。
仔细回想起来,父母似乎总是会以这种善意的谎言将孩子保护起来,小时候他家的小黄死了,奶奶也骗他说把狗送人了,他为此哭闹了很久还跟奶奶冷战了一个月。
一直到他读高中,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那时的小黄因为误食坏人投毒的包子,当天就毒发去世了。
可惜那时候奶奶已经离世,即使他想道歉,也找不到对象了。
岳宸这么想着,内心涌上一阵唏嘘之情。
他能理解奶奶为了不让他伤心而隐瞒事实的心情,但如果能在那时候学会告别就好了,也许这样他能更好地面对奶奶的离世。
所以在面对相同情况的孙练时,岳宸很容易就代入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身上。
他蹲下身,与男孩的视线齐平。
“毛笔就在这里呀。”他温和地说道。
“哪里,在哪里?我没有看到啊。”男孩不明所以,转头四处查探。
找寻半天未果,他冲着空地大声喊叫起来:“毛笔!你出来呀,毛——笔——”
空地旁的一棵古老的榕树旁,方知年抓着狗子的后颈肉不让他往前冲。
“嘘,不可以去。”他朝狗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岳宸见男孩喊得声嘶力竭,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他很能理解男孩此刻的心情,但学会悲伤和放下,并不是一件坏事。
“毛笔现在就躺在这下面呢。”他站起身,拍了拍土堆上的模板说道。
“这下面?为什么毛笔会在土里?”男孩顺着他的手望去,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因为……”
岳宸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举到男孩面前。
“你看这片叶子,它过去也是绿色的,但因为它的生命结束了,他就变成了枯黄色的,我们会把生命走到尽头的东西埋进土里,希望他能得到安息。毛笔也一样,他的生命已经结束了,所以它被埋在这里。”岳宸边说,边从地上挖了一些碎土把枯叶盖住。
男孩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并不理解他所说的那些道理。
“大哥哥,你是说,毛笔已经死了吗?”他眨巴着眼睛,直白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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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岳宸没想到男孩竟然懂这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嗯,学校动物角的青蛙跳出来,被我的同学踩到了,它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老师告诉我们,它死了,后面老师就带我们去操场把他埋了。”男孩把学校里的见闻说了出来。
“是的,它死了,毛笔也是,所以毛笔被埋在了这里。”岳宸顺着他的话说道。
男孩歪过头一脸震惊地问道:“毛笔也被人踩了吗?”
“毛笔没有被人踩哦。”
岳宸揉了揉男孩的脑袋,温柔地说道:“就算没有人踩那只青蛙,到了一定的时候它也会死,毛笔就是到了时间所以离开了我们。不止毛笔,将来我也会这么离开,这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事。”
“爸爸妈妈也会吗,我也会吗?”男孩似懂非懂地问道。
“是的,我们都会。”岳宸温和地笑了笑。
男孩这时才恍然大悟道:“死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就像动物角那只青蛙一样,我再也没有见过了。”
“嗯,没错。”岳宸点头。
听到他的回答,男孩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那我不要爸爸妈妈死,也不要毛笔死,我不想跟他们分开,呜呜呜呜——”
岳宸被他突如其来的哭喊弄得手足无措,只能用手背拼命擦拭男孩的眼泪。
“你听我说,就像叶子会从树上掉下来一样,死并不一定是痛苦的事。”他耐心安慰道。
“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跟毛笔分开,呜呜呜……”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岳宸这会儿也有一个头两个大,他明明是抱着让孩子放下毛笔的念头来的,怎么感觉事情越来越糟糕了呢?
他拼命转动脑瓜子,思考着如果面对的是小时候的自己,应该如何说服对方,然后灵光一闪。
“没人说要你跟毛笔分开了,毛笔就在这里啊。”他指了指身边的土堆说道。
“只要你想,它一直在这里,只是不像从前那样陪在你身边而已。难道你去学校,见不到毛笔的时候,就不喜欢毛笔了吗?”岳宸故意问道。
“当然不是,我在学校也很想毛笔!”男孩大声反驳道。
“那就对了。”
岳宸俯下身,伸手摸向刻字的木板,说道:“就像它不能陪你去学校一样,他现在也不能陪你回家,但只要你想,随时可以过来看它,它一直在这里等你。”
男孩听了他的话,怔怔地望着土堆好一会儿,突然转身跑回妈妈身边。
岳宸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跟女人说了些什么,女人带着他走向停车的地方,男孩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又飞速跑回来。
“妈妈刚才答应我,只要她有空就会带我过来看毛笔。”男孩一脸认真地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岳宸微笑道。
男孩抽了抽泛红的鼻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是一个宠物专用的磨牙球。
只见他一脸虔诚地将球放在墓碑前,双手合十说道:“这是毛笔过去最喜欢的球,我希望他能代替我在这里陪着毛笔,妈妈说许愿的时候要这样愿望才能实现。”
他说着,缓缓闭上眼。
岳宸微微侧目看向他,而在不远处的榕树下,传来一声清脆的犬吠声。
“汪!”
“不管什么年纪,接受死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知年蹲下身揉向那团黑白相间的脑袋。
“他放下了,你也该走了。”
狗子的身体渐渐变成泛着金光的粉末,在他的注视下消失在空气里。
一阵微风拂过,岳宸和男孩同时回过头,榕树下已然空无一物。
4. 第四章 自动打卡的考勤机
上午十点的灵异事务所,窗外阳光正好,将整个办公室照了个通透。
岳宸感受着阳光的温暖,视线则瞥向办公桌后盖着报纸的方知年。
“老板,你不考虑出去晒晒太阳吗?这样下去很容易得骨质疏松的。我奶奶生前就有很严重的骨质疏松,晚年连站着都很吃力,你应该不会想变成那样吧?”
说着他绕到桌前,一把扯掉男人脸上盖着的报纸,露出下面那张白皙消瘦的脸。
这还是岳宸第一次近距离打量方知年的长相,因为他总是猫在办公桌后,岳宸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
真实的方知年比岳宸想象中要年轻,他的脸色很苍白,脸颊朝内侧凹陷,看起来十分消瘦,至于下垂的眼角,还是一如既往的丧气。
“老板,你平时一天吃几顿饭?都快瘦成骷髅了。”岳宸揶揄道。
“有生意就吃,没生意就饿着,不然哪儿的钱,出去抢?”方知年白了他一眼。
“你有手有脚的,出去找个工作还不简单,哪儿有那么容易饿死,还不是你自己非要搞招摇撞骗这一套。”
岳宸小声咕哝着,突然想起来前天案件结算的钱还在他这里。
“对了,那天之后沈太太联系我说,挂着的狗绳再也没发生异常,爽快地转了1500给我,我现在就转给你,支付宝还是微信?”他划拉着手机问道。
“都不收。”方知年回道。
“啊?意思是……全给我?”岳宸一听顿时双眼放光。
“别做梦。”方知年斜眼看他,淡淡地说道:“去银行拿现金给我。”
“现金?!”岳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你活在上个世纪吗?这年头谁还用现金啊!”他简直无力吐槽。
方知年这次倒是没有糊弄他,不过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因为贷款没钱还,我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理不直气也壮。
岳宸的嘴微张,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老板,你不但是个诈骗犯,还是个老赖?!”
他简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押送方知年去公安局的手。
“我要是诈骗犯,你就是从犯。”方知年打了个哈欠说道。
“从……”岳宸一秒愣住。
“不不不,我怎么会是从犯,明明就是怀灵在作祟吧?谁会相信是抽湿机导致的!”他不信邪地说道。
“呵,我今天算是见到鬼了。”方知年冷笑一声。
“你承认了是不是!这个世界就是有鬼!”岳宸激动地哇哇大叫。
“确实有鬼,有你这种相信怀灵存在的幼稚鬼。”
方知年的嘴就跟淬了毒一样。
“开庭的时候记得带上边牧的鬼魂替你作证。”他懒洋洋道。
“咦?”岳宸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毛笔是只边牧?”
“你发过来的视频,墙上挂着那户人家的合照。”方知年慢条斯理道。
“正经本事没有,眼神倒是很好。”岳宸小声咕哝道。
“我不仅眼神好,听力也很好。”
方知年睨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催促道:“快下去给我拿现金。”
“切!”
岳宸虽然不爽但不敢再嘀咕,生怕又被方知年听到。
一路小跑取出一沓现金交到方知年手上,他满怀期待地问道:“老板,一次案件我能分多少啊?”
方知年斜眼看着他,默默从一叠毛爷爷里抽出一张。
“喏,你的。”
岳宸怔怔地看着他递过来的钱,震惊道:“什么?!就100?!我来回车费都花了30呢!”
“来回车费我替你报销,工资分成,就100。”方知年厚颜无耻道。
“100我干点什么不行?我不会去KFC端盘子吗?!”岳宸的大嗓门把破屋的门震得一颤一颤的。
“你也可以去端盘子,好走不送。不过你辞职就相当于承认你输了赌注,好好把‘是我输了’四个字说完再走。”方知年耸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输什么输,我才没输!”
岳宸心里那叫个恨呐,这场赌注可是赌上了他的尊严,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认输,可方知年这老骗子又坑又抠,气死他了。
岳宸单手叉腰气得直薅头发,但又不能拿方知年怎么样。
方知年余光扫过他额前撩起的头发,微微眯起眼睛。
“你头上是不是沾什么东西?”他边说边点向自己的左额。
“这个?”岳宸配合地撩起刘海给他看。
上面是一块扭曲不平整的疤痕增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不是脏,是小时候被人欺负留下的疤。”岳宸笑了笑,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方知年识趣地没有追问,刚好这时岳宸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喂,您好。是的,不管什么灵异事件我们都能处理,越灵异越好。”
岳宸接着电话,挑衅的眼神不断往方知年身上瞟。
“好、好,没问题,明天下午我去你们公司跑一趟,就联系这个号码是吗?”
挂断电话,岳宸冲方知年得意一笑。
“你等着瞧,我一定会向你证明,这个世界就是有鬼!”
这次约岳宸见面的一个科技研发公司的职员。
岳宸根据对方发来的地址乘坐电梯前往十六层,刚出电梯就险些跟一个男人撞个正着。
“哇!小心!”
岳宸大叫一声及时刹住脚步,两人这才没有发生冲撞。
“哦,对、对不起。”
对面身着格子衬衫的男人垂着头,压低声音自顾自和他道完歉就走进了另一头的洗手间,从头到尾都没抬头看他。
“走路至少把头抬起来啊,不然又要撞到别人了。”
就在岳宸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碎碎念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您好,请问您就是岳大师吗?”
岳宸转过头,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他微信头像。
“没错,正是在下。”
他举手应着,随后解释道:“不过我不是什么大师,我是替大师来勘察情况的,遇到什么麻烦请尽管说。”
“原来如此。”男人点着头,对岳宸客气地说道:“还请岳师傅跟我到这里来。”
岳宸跟着男人进入办公室,一路上男人自我介绍说他叫夏杰,是这家公司技术二部的主管,之所以想找灵异专家来,是因为公司最近发了点怪事儿。
“其实我没有往这方面想,但是部门里最近人心惶惶的,我才不得不找人来看看。”夏杰说道。
“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怪事呢?”
岳宸询问着,目光扫视一圈办公室,一排一排的长方形办公桌前坐满了人,中间没有隔挡,是个相对开放的空间。
“具体情况让我的下属跟您说吧。”
夏杰把人带到技术二部专属区域,明明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依然人声鼎沸,看来是家充斥着加班福报的公司。
“主管!”
看到夏杰过来,一个女同事跟他打了声招呼,紧接着就将目光投向了岳宸。
“您就是大师?求求你救救我们吧,简直太可怕了。”女同事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激动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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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啊,我这几天都快不敢来上班了。”另一个男同事帮腔道。
“你们先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岳宸拉了把椅子坐下。
“事情是这样的。”
女同事开口缓缓讲述道:“其实上周我们有个同事符凡东在工位上猝死了,因为他性格很孤僻,平时几乎不怎么跟我们说话,而且每次都最晚才离开公司,最早来公司,所以没人注意到他趴在那里是……”
说到这里,女同事顿了顿,露出尴尬的表情。
岳宸瞬间了然,一个已经去世的人竟然一整天都没有被发现,也是够离奇的。
“那是什么时候才有人发觉的呢?”他问道。
“是第三天早晨,我们部门同事发现他一直没有变过姿势,想去叫醒他,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女同事说道。
“对对,那个人就是我,当时简直吓死我了!”男同事插嘴道。
“所以他死了三天才被发现?”岳宸一脸诧异。
“确切来说是一天半。法医推断符凡东是周二凌晨左右死亡,周四早上才被阿谦发现。”夏杰接过话。
“那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岳宸接着问道。
既然他们会找上他,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就结束了。
“那之后,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女同事瞳仁收缩了下,压低声音说道:“先是符凡东死后第二天,人事部的同事说,他们竟然看到符东正常打卡上下班的记录。再来就是,这周我们招到了替代他岗位的新同事,新同事也遇到了好几件怪事。”
她正说着,又一个男同事朝他们走来。
“秦毅,刚好你回来,跟大师说说什么情况。”女同事招呼道。
“我这边遇到的怪事吗?嗯,我想想……有好几次我发现我的文件莫名其妙换过位置,比如我是坐在这里的,每次文件都会放到角落里去。”名叫秦毅的男人展示了自己的位置,他就坐在角落旁边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有人吗?”岳宸看着空无一物的办公桌,心里基本有底,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没有,我们部门人数一直很固定,那个位置采光不太好,一直是空着的。”夏杰解释道。
“我明白了。”岳宸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除此之外呢,还有其他异常吗?”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关联。”秦毅犹豫着说道:“我放在桌上的水杯,一到下班时间就会消失,每次都会出现在茶水间的架子上,还被人清洗过。”
“那么奇怪?”岳宸咋舌道。
“是啊,我问过公司保洁阿姨,她的工作不包含替员工清洗杯子,她也从来不会拿员工桌上的东西。”秦毅说道。
“好的,基本情况我都知道了。”岳宸捋了捋思绪,总感觉这些事情构不成什么灵异事件。
“大师,你说会是符凡东的鬼魂还徘徊在这个办公室里吗?”女同事小心翼翼地问道。
“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必要动文件洗杯子吧?”岳宸哭笑不得。
“也是啊。”男同事有点被说服了。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方便给我看一眼符凡东的照片吗?”岳宸问。
“呃,照片……照片……他平时不怎么跟我们来往,我还真没有他的照片。”女同事和部门其他人面面相觑道。
“我有、我有!上次年终大会,我们整个技术部门的合照里有他,就是好像在很边缘的位置。”男同事一拍大腿说道。
接着他捧来电脑,一通操作之后一张全屏照片显示在屏幕上。
“这个人,我刚刚见过……”
岳宸看着男人被放大的脸呆若木鸡。
5. 第五章 孤灵
被照片里的人像吓到的岳宸火急火燎地赶回事务所。
彼时天已经黑了大半,事务所所在的老旧街区十盏路灯至少有四盏不亮,害得他差点撞上扫地的大爷。
“对不起,大叔,有没有伤到哪里?”岳宸连忙止住脚步,查看大爷的情况。
年近七十的老人顺了顺外套上的衣褶,继续扫起地来,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实在对不住,大叔,是我走路太急没看到人。”
岳宸再三道歉却见对方没有抬头跟他说话的意思,只得悻悻离开。
他一口气直冲事务所,脚还没踏进办公室,声音先飘了进来:“老板你听我说,这次我真的见鬼了,真的!真的!真的!我发誓!”
他一嗓子嚎完才推开事务所的门,发现室内漆黑一片。
“咦,老板你出去了吗?门也没锁啊。”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手去按墙上的开关。
“哒”一声,毫无反应。
“哒哒哒”,连着三声,开关就跟失灵一样,完全没起效用。
“什么啊,停电了吗?”他挠了挠头,打开手机闪光灯往里照。
这一照,就看到办公桌后的方知年双手交叠支着下巴,正躲在黑暗中定定地看着他。
岳宸本来胆子就不大,这一眼给他吓得不轻,放声大叫道:“救命啊!有鬼啊——”
“我看你的癔症是越来越严重了,还是趁早找个心理医生干预治疗吧。”
直到方知年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才停下那声噪音污染。
“老板,是你啊?你在里面干嘛不开灯,吓死我了。”岳宸拍了拍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不是不开灯,是这楼不通电。”方知年淡定地回复道。
“啊?不通电是什么意思?”岳宸吃惊地问道。
“字面意思,这栋楼不通水电。”
似乎觉得岳宸的闪光灯太晃眼,方知年说着又把报纸盖在了脸上。
“什么?这种环境、这种条件,你也愿意租?!”岳宸听不懂,但大为震撼。
“谁跟你说这间办公室是我租的。”
方知年沉闷的声音从报纸下飘出来:“这里的居民大多数都搬走了,空着也是空着。”
“这、零元购啊?”岳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不然呢,把我的住址通过合同透露给债主吗?”
岳宸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股子理直气壮的意味。
“论厚脸皮还得是你啊。”岳宸小声嘀咕。
“我说了我听得到。”
闪光灯下报纸的剪影朝他站立的方向转头,看起来透着几分诡异。
“咳……”
岳宸闻言尴尬地轻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道:“老板,今天下午我真的见到鬼了,你别不信!”
“什么鬼?”方知年不咸不淡地问道。
岳宸总觉得他这句话有揶揄的意味,但他现在手握实锤,整个人自信满满。
“就是鬼魂啊!今天我下去的那家公司有个员工上周去世了,他们给我看了照片,但是我发誓我出电梯的时候刚见过这个人。”岳宸手舞足蹈地演绎着,手电筒的光随着他摆动的手四处摇晃。
然而他的声情并茂并没有打动方知年,方知年扯掉报纸缓缓撑起身子说道:“照片给我看一眼。”
“喏,就是这个人。”
岳宸点开保存下来的照片,放大给他看。
“哦。”方知年用眼白斜了一眼,又默默躺了回去。
“哦是什么意思啊?”岳宸不满地问道。
“你等等。”方知年没有回答他,低头操作起自己的手机来。
过了一会儿,他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岳宸:“来,麻烦你在下面五张照片里找到你看到的那个人。”
“哈?老板你认识这个人吗?”岳宸一愣。
“你先找。”方知年将手往前推了推。
岳宸接过手机,迅速扫过五张图片,一模一样的格子衬衫,一模一样的秃头,虽然姿势不同,但怎么看都是一个人啊。
“这五个不是同一个人吗?”他不解地问道。
“呵。”方知年忍不住嗤笑出声。
“就你这点眼力见,认得出个鬼。”
梅开二度的嘲讽,可惜岳宸没有证据。
“首先,这些是网图,是五个不同公司的员工;其次,程序员这个形象是标配,一个两个都差不多,谁知道你今天看到的是谁。”方知年哼笑道。
“可是……”岳宸还是不死心,他对自己的亲眼所见还是很有自信的。
“你要是不信,明天去他们公司别的部门看一眼,是不是都是类似的装扮。”
方知年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把岳宸都搞得不自信了。
“看就看。”他稍作思考,还是决定用自己的眼睛来判断。
方知年冲他摊摊手,对用嘴说服岳宸,没什么大兴趣。
但岳宸还有别的疑问没解决。
“那你解释解释,考勤机又是怎么回事?人走了一周,还是每天正常打卡。”
“这种老式考勤机不是很容易出故障的吗,别人打卡记录错录到他名下了。”方知年连眼皮都没抬,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岳宸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
“那每次都会出现在茶水间的杯子和自动改变位置的文件呢,这些都不合理吧?”
“谁知道呢。”方知年不置可否地说道。
“也许是同款杯子被人错拿了,这种开放式办公室,谁想动桌上的东西都可以,难道连找不到笔也说是鬼拿的?”他不屑地轻哼。
“哪、哪儿有那么巧……”岳宸将信将疑地说道,语气逐渐不自信。
“不信的话明天去公司把你看到的那个人抓出来吧。对了,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方知年盖上报纸,整个人向后仰,一副随时准备入睡的样子。
“你这里哪里有值钱的东西能偷啊,你那台古董级Iphone7吗?”
岳宸嘴里咕哝着,临走前还是乖乖带上了门。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岳宸又约了夏杰见面。
对于他那天见到的人,夏杰推了推眼镜表示:“虽然你说的人很符合凡东的特征,但格子衬衫、黑框眼镜、脱发,这种形象的人在我们技术研发公司一抓一大把。”
被夏杰这么一说,岳宸这才意识到,夏杰也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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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之所以没让他第一时间觉得两者重合,是因为夏杰的发量相对茂密。
“不会吧,难道我是个脸盲?”岳宸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自我怀疑。
“方便让我参观一下其他部门吗,我不会打扰他们工作的。”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没问题,跟我来。”夏杰一口答应。
岳宸跟在夏杰身后,在公共区域绕了一整圈,看到了无数身着格子衬衫,架着眼镜的半秃程序员,看得他眼睛都花了,不住地用手揉眼睛。
“岳师傅,有看到您昨天见过的人吗?”夏杰问道。
“呃,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岳宸支支吾吾道。
逛完各个部门,他已经连昨天见到的人长什么样快想不起来了,好像刚才的每一张脸都能跟记忆里对上。
“完了,我好像真的有脸盲症。”岳宸绝望地想着。
不过一码归一码,人没认出来,事还得解决。
“岳师傅,您看我们这个情况,要做些什么呢?”夏杰饱含期待的目光投向他。
“哈……哈哈,麻烦稍微一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就回来。”岳宸干笑两声,故技重施溜出去找方知年求助。
“老板,怎么办啊,会不会真的只是巧合,根本就没有什么鬼不鬼的?”
接到岳宸电话的方知年眼睛勉强撑开一条缝,似乎嫌对方嗓门太大,他把手机微微拿远了些。
“怎么会没有鬼呢?”听到岳宸要打退堂鼓,方知年开口了。
“嗯,什么意思?你这个人怎么老变来变去的,我说是鬼你说不是,我说不是鬼你又说是。”岳宸被他搞得大脑快要过载宕机了。
“是,当然得是,没有的话你两次来回的路费别指望我替你报销。”方知年说道。
“路费?”岳宸一愣,他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想要搞定这个案件也不难,让人事部把逝者的考勤信息删除不就好了,不过对客户不是能这么说,你要告诉他们,这是孤灵在作祟。”方知年不疾不徐地说道。
“孤灵又是什么?”岳宸一头雾水地问道。
“不知道自己已经逝去的社会边缘人物,因为长期不跟人打交道,死后依然重复生前的生活轨迹,被称为孤灵。”方知年解释道。
“怎么听上去跟符凡东的情况一模一样啊?他不会真的是孤灵吧?”岳宸瞪大眼睛说道。
“废话,都是我从都市传说大全里精心挑选的。要是连你这个小鬼都骗不过,我还怎么混饭吃。”方知年嘲讽道。
岳宸被怼得哑口无言,但他对骗钱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要不算了吧,又没有鬼,骗人多不好。”
“什么叫骗?他们出钱找到解决问题,我收钱替他们完成心愿,这是合理合法的交易,明白?”方知年理直气壮地说道。
“就删个考勤信息就管人收钱,你怎么说得出口的?”岳宸不满地质疑着。
“谁跟你说只这要做这些了?”方知年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想要请走孤灵,就必须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真相,让他不带怨气地离开,否则有可能会化为怨灵。”他压低声音,鬼气森森地说道。
6. 第六章 大快人心
被岳宸召唤到一起的技术部门同事一共有六个人,趁着午休时间,所有人聚在会议室里大搞封建迷信。
“岳师傅,考勤信息我已经给人力资源部门发邮件申请删除了,大师还有什么其他指示吗?”夏杰作为团队leader,带头问道。
“其实你们之前的同事符凡东已经化为了孤灵,想要驱散孤灵,就要让他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主动离开这里。”
岳宸经过方知年的一通洗脑,都快真信了自己在替人驱鬼,他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听得在座几人连连点头。
“可是,怎么做到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死亡啊?在工位上猝死两天才被人发现耶,如果是我这么死了,怨气都能冲到老板家里去。”第一个发现符凡东尸体的男同事咋呼道。
“呃……”这个问题把岳宸难住了,他苦恼地抓了抓脖子。
这时女同事眼神骨碌一转,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说符凡东是孤灵,那他现在会不会就在我们附近,我们不知道啊?”
“噫!我警告你、你、你别吓人啊!”胆小的男同事吓到破音。
岳宸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各位放心,不会的,白天阳气重,白天鬼魂活动的概率很小。”
他越说声音越小,这话连他自己听着都心虚,毕竟办公室发生的怪事儿不都在白天吗,就不是因为有鬼导致的。
“既然岳师傅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放心了。”夏杰一脸耿直,无条件信任岳宸这个专家。
于是乎岳宸更心虚了,暗自发誓一定要解决这个事情让大家安心。
“岳师傅,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安心离开呢?”
秦毅本来是接替符凡东位置的,他跟符凡东没见过,但由于怪异的事集中在他身上,他被迫成为最关心的那个。
“要不这样,大家给他做一个告别会,怎么样?”岳宸也是病急乱投医,随便想了个办法。
“什么样的告别会?”夏杰问道。
“就是把他的照片打印出来,每个人给他写几句祝福语,如果可以,能多动员一些人就更好了。”岳宸提议道。
“这真不好弄。”男同事听完咂嘴摇头说道:“符凡东这个人,连我们这些同部门的人都不怎么来往,更别说其他部门的人,估计都没几个人认识他。”
“他的人缘有那么差吗?”
虽然昨天从方知年嘴里听到对孤灵的形容是“社会边缘人”,但岳宸没想到在同一个公司工作的人,都能被忽略至此。
“怎么说呢,也不是人有多坏,但是他情商不高,经常把气氛搞得很尴尬。久而久之,他不敢参与我们的聊天,我们也不爱跟他搭话。”女同事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岳宸不认识符凡东,不过他身边也确实存在这种不善交际的人。
“这个没关系,我会尽量多找些人参与进来。”夏杰没有让岳宸太为难,他积极保证道。
“那就麻烦夏主管了。”岳宸叹了口气说道。
“岳师傅。”
从会议室出来,岳宸刚想撤退,就被身后的女同事偷偷拉到了一边。
“还有什么事吗?”岳宸问道。
“关于秦毅说他杯子老是出现在茶水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女同事压低声音说道:“符凡东虽说跟我们都不亲近,但是其他部门有个同事,我经常看到他欺负符凡东。”
“怎么欺负?”岳宸惊讶地问道。
“唔,总之那个人只要来找符凡东,就对他大呼小叫的,还经常把自己用过的饭盒杯子丢在符凡东位置上,让他去洗。我在想,会不会符凡东的鬼魂,把秦毅的杯子当作是那个人的一并洗掉了。”女同事支着下巴,说出自己的猜想。
“还有这种事?”岳宸更诧异了。
校园霸凌他见过不少,没想到出了社会,职场上竟然也有明晃晃的霸凌行为。
“请问那位同事是哪个部门的呢,我想找他聊一聊。”
虽然内心否认了鬼的存在,但岳宸还是想知道杯子的事情是不是这个霸凌者搞的鬼。
“是产品部门的人,我不是很清楚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好像姓廖。”女同事说道。
“廖……”听到这个姓,岳宸仿佛被戳中了痛苦的回忆,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你要找他的话,不用去产品部,我刚刚看到他朝楼梯间走了,应该是去顶楼天台抽烟。”女同事顺便给岳宸指了条路。
“办公室天台允许抽烟吗?”岳宸疑惑地问道。
“不允许。”女同事说着皱了皱鼻子:“但那个人的性子就这样,听说是副总的外甥,大家都不想自找麻烦。”
听了她的话,岳宸了然地点头。
姓廖,又跟他记忆里的人烂得如出一辙,他都有点怀疑这两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上去找他聊聊吧。”
岳宸冲女同事感激一笑,转身便顺着逃生通道登向顶楼天台。
背对着岳宸的男人正在抽烟,一地的烟头无疑都是他的杰作。
岳宸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手心直冒汗,一股熟悉而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男人回过头来,与岳宸四目交接。
“廖俊,真的是你。”岳宸双手握拳,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当年霸凌过自己的人。
“你是?”
廖俊吐了口烟上下打量着岳宸,似乎根本没认出眼前的人。
“哈,你不记得我了?”岳宸气急反笑。
“不认识人你总认识这个疤吧?”他说着,撩起遮挡住额头的头发,露出下面凹凸不平的疤痕。
看到岳宸的疤,廖俊总算把他和记忆里的模糊人影对上了,他吊儿郎当地叼着烟嗤笑道:“哦——原来是你啊,爱打小报告的臭小子。”
廖俊的称呼勾起了岳宸惨痛的回忆,他咬着牙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烂得一如既往。本来我还想问你跟符凡东的关系,现在看来不用了,你是什么人我最了解不过。”
“你在胡说什么,姓符的死了关我什么事,人又不是我杀的。”廖俊嘲讽地笑道。
“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他生前你欺凌他的事就不用付出代价吗?”岳宸高声讨伐道。
“谁欺凌他了,你要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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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口开河,小心我像那时候一样让你脑袋开花。”廖俊一脸阴狠地威胁道。
“你敢吗?”岳宸嘴上说得硬气,心脏却紧张得怦怦直跳。
他的余光瞥到了斜上方有监控,他赌廖俊不敢在有监控的地方跟他动手,不然以他的身高体型,根本不是廖俊的对手。
然而廖俊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讥讽地说道:“别指望那个破监控了,我舅舅是公司副总,监控坏不坏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倒是你,该不会又要哭着喊你奶奶吧?”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人便朝岳宸飞扑而去,刹那间两人扭打在一起。
岳宸的力气和体格都比不上人高马大的廖俊,不到几下就落了下风,只能狼狈地护着身体不让自己被打太惨。
廖俊占尽优势,越打越上头,两人一路扭打到楼梯口,恰巧旁边斜放着一根维修用水箱用的撬棍。
岳宸看到廖俊伸手去拿撬棍心里暗叫不妙,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敢在监控摄像头底下下这个手,可现在想逃已经太晚了。
就在他双手抱头试图将伤害降到最低的的时候,廖俊的脑门右上方突然横生出一根拐杖。
岳宸缩着身子看得不太清楚,勉强看得拐杖猛地冲廖俊脑袋敲了好几下,打得他呜嗷直叫。
岳宸起身刚想趁机逃跑,却不想他刚退到一旁,廖俊一个失足竟然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谢谢你救了我。”岳宸在下去查看仇人的情况和感谢救命恩人间优先选了后者。
但是等他环视天台的时候,整个开阔的空间空无一人。
廖俊从楼梯间滚下受了重伤,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很快把人拉走救治。
岳宸还没来得及提出申请查看监控,副总先把他当作伤害外甥的凶手,主动要求调出监控,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监控画面中,廖俊高举着撬棍准备攻击岳宸,却在那一瞬间突然抱头鼠窜,仓皇中自己失足滚下楼梯。
当时岳宸距离廖俊有好几步,赤手空拳的他也没有反制廖俊的可能性,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嫌疑。
廖俊在公司的风评一向糟糕,如今故意伤人又被监控拍下,所有受到欺凌的同事争先恐后来参他一本,副总迫于压力只能将他开出以平众怒。
岳宸从公司出来给方知年打电话,连语气都是轻快的。
“老板老板,破案了,这下连杯子和文件的事儿都知道是谁搞的鬼了。”
“哦?确定是人在搞鬼,不是鬼在搞人了?”方知年揶揄道。
“老板,你真的很小气,你都说了不是。”岳宸在电话这头无声地白了他一眼。
“我怕你不认。”方知年笑道。
“事实摆在眼前,廖俊就是这种人,今天简直大快人心!”岳宸一想起刚才廖俊摔下去的样子,笑得嘴都合不拢。
“善恶终有报,是他活该。”方知年说道。
“不过好奇怪哦,我明明看到有人站在他身后打了他的,为什么监控没有呢?而且那个拐杖,我奶奶生前也有一副。”岳宸回忆起刚才的事小声嘀咕道。
“开庭的时候记得带上你奶奶。”方知年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7. 第七章 来世再见
当夜十点五十分,黑灯瞎火的办公室大门被缓缓推开,男人如同往常一样,将食指按在考勤机上。
“指纹识别失败。”
男人朝手心哈了口气,再次按下去。
“指纹识别失败。”
男人皱了皱眉,用力捻了捻手指,再按。
“指纹识别失败。”
就在他疑惑地啃着指甲准备另寻他法时,一个高瘦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别试了,牛马做一辈子就够了。”
“你,你是谁?也是刚下班的吗?”符凡东没想到这个点公司还有人,吓了一跳的他颤抖着问道。
“我不是这个公司的员工。”方知年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你也不是了。”
“你说什么!不,不可能,人资部没有通知我!”
符凡东大惊失色,但回头看向怎么都打不上卡的考勤机,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们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你没被开除,他们也没遗忘你。”方知年说着,冲电梯间前方的墙角努了努下巴。
符凡东顺势望去,竟然看到了自己的照片贴在一块精心装饰过的宣传黑板上。
黑板上留有各种不同字迹的祝福语,周围还摆放着好几束黄白相间的花束。
“如果我能更早一些发现你的健康问题就好了,对不起——夏杰。”
“希望我们的同事符凡东一路走好,来生还能与你共事——龚筱玲。”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你,不过你的文档整理得很好——秦毅。”
“怎么会这样,我……我已经……”符凡东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着,忽然情绪崩溃跪倒在地。
方知年双手插在口袋里,任由他肆意发泄情绪,直到呜咽声逐渐变小,他才开口说道:“走吧。”
“走去哪里?还有你是谁,是来带我走的阴差吗?”符凡东边说边摘下眼镜抹眼泪。
“都不是。”方知年走上前,伸出手示意他起来。
符凡东接受了他的好意,但仍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去喝酒吧,做点朋友之间会做的事。”方知年说道。
方知年将一百元纸币塞入自动贩卖机,三听啤酒哐啷啷滚落至取货处,找零机吐出一大堆金币,被他一一收进口袋。
“给,啤酒。”
将啤酒递给坐在江边长椅上的符凡东,他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和朋友一起喝过酒。”符凡东看着手中打开的啤酒罐,眼眶顿时一红。
“喝吧喝吧,今天想喝多少都有。”方知年呷着酒说道。
他本想符凡东还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对方仰起头一口气将啤酒吨了个精光。
两听啤酒下肚,所有的烦恼随着思绪悬浮起来,话匣子自然而然就打开了。
“我一直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我没有姐姐能赚钱,也没有弟弟会说话,为什么所有人里只有我是多余的,呜呜……”符凡东说着,呜咽着哭了起来。
“即便如此你也一样在努力活着,努力工作,是不是比别人活得好有那么重要吗?”方知年喝了口酒,顺着他的话问道。
“重要。”符凡东回道,随后又火速摇了摇头:“不,不重要。我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重要的,嘿嘿……呜——”
方知年眼看着他又笑又哭,一副醉死鬼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的座位被人占了你不觉得奇怪?”他抽丝剥茧地问着。
“我以为是部门的新人,主管安排他坐我的位置,所以就挪去了角落里。”符凡东缩着肩膀,低落地说道。
“他们一直欺负你?”方知年扬了扬眉看向他。
“不,他们没有,我的同事们都不是坏人,尤其是夏主管,他对我们很好。”符凡东推心置腹道:“因为大家都很优秀,只有我能力平平,为了不拖大家后腿,我每天最早到公司,最晚离开,夏主管劝过我不要那么拼命,但是我怕如果这么做的话,早晚会被公司优化。”
他说着摘下眼镜,用手背擦拭着夺眶而出的眼泪。
“他愿意招你进来,本身就是认可你的能力,为什么要怀疑自己?”方知年宽慰他道。
“我嘴笨,不会说话,每次都得罪人。夏主管爷爷重病住院,我明明是想关心的,可是我一开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符凡东抽着鼻子说道。
“你说了什么?”方知年有些好奇。
“我问那么久您爷爷还没过世吗?”符凡东老实回答道。
方知年沉默了五秒,仰起头猛灌一口啤酒,这才回答说:“我承认他脾气是挺好的。”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他每天辛苦跑医院,想关心一下而已。可我一说完,大家都不说话了。上次筱玲给我们看她女儿的照片,我说孩子既不像她也不像她老公,我是想说孩子更像是电视上的明星,但筱玲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每次我说完大家都是这种反应,后来他们聊天我都不敢插话。”符凡东一脸委屈地说着。
“你能活到今年大家已经很宽容了。”方知年面带无语地自言自语着。
“现在我死了,大家一定都暗自窃喜吧,终于不用跟我这种人共事了……”符凡东越想越伤心,垂下头大哭起来。
“这个你可不能污蔑他们。”方知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了过去。
“嚏——”
符凡东用力擤了擤鼻涕,泪眼婆娑地看向他问道:“什么意思?”
“你看到他们做的悼念灵位了吧,你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受欢迎。”方知年将啤酒罐放在一旁,支着下巴说道。
“就算这样,欺负我的人竟然没有受到惩罚,我不甘心!”符凡东猛地抬起头,他的周围莫名升腾起一层紫黑色的厚雾。
“如果你是说那个姓廖的,他已经被公司开除了。”方知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咦?真的吗?”符凡东一愣,周遭的浑浊气息瞬间变得清澈。
“可他不是副总的亲戚吗,怎么会那么轻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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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中带着怀疑。
“他是副总的亲戚是真,长期霸凌公司同事违法乱纪也是真。他只是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方知年说道。
符凡东的嘴唇颤抖着,半晌之后喜极而泣般地说道:“终于……终于他也有今天。”
方知年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脸,默默垂下眼眸问道:“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遗憾吗?”
“本来有很多。”符凡东答道:“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都释怀了。”
方知年侧头看向他,他腼腆地笑了笑。
“我担心父母会不会因为我的死伤心,不过他们至少还有姐姐和弟弟照顾;担心我死了会不会拖累项目的进度,现在知道秦毅是来接替我工作的,我感觉好受多了,我真的很怕夏主管说他是来替代我的。”符凡东说得真情实意。
“你说来说去都是对别人的想法,我问的是你。”方知年听了他的话,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头。
“你,还有什么遗憾吗?”他加重语气强调道。
“我?”符凡东指着自己,神情茫然。
“没有吗?”方知年眺望着江对岸灯火通明的建筑,轻声细语地问道。
“我……我……”符凡东踌躇半天,没想出来答案。
“任何想法都行,遗憾,愿望,期许,说出来。只要把你的愿望喊出来,来生一定会实现。”方知年替他打气道。
“你说真的?”
符凡东不是很相信这句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很好奇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份。这个人不但能看到已经去世的自己,甚至一直在引导自己发泄情绪。
“你到底是谁?”他将心底的疑问提了出来。
“一个四处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方知年笑道。
“可是你能看到我,我不是死了吗?”符凡东说着,径直走向靠在江边打电话的中年男人。
然而无论他如何在对方面前手舞足蹈,中年男人都视若无睹地继续打着电话。
“招摇撞骗是手段,术士是职业,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方知年双手撑在后面,仰望着星空说道。
“那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只要把愿望喊出来,来生一定可以实现。”符凡东再三确认道。
方知年郑重点头。
“好。”
符凡东深吸一口气,他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冲着江对岸大声喊道:“如果有来生,愿我们不做牛马,只做朋友!”
他洪亮的咆哮声引起了水面的圈圈涟漪,在方知年的注视下,符凡东的身体逐渐消散,变成一团金黄色的光点,融入点点星光中。
“来生的事儿谁知道。”
一直到符凡东彻底消失,方知年才撇着嘴说道:“有本事下辈子再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伸手去摸尚未喝完的啤酒,连着几下掏空,他郁闷地扭过头,才发现捡垃圾的大爷已经把易拉罐丢进了麻布袋里。
“大爷,我还没有喝完呢!”
方知年看着大爷远去的背影,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8.第八章 老家
岳宸一大早就抵达事务所,看着永远维持着相同姿势睡觉的方知年,总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老板,醒醒,别睡了!”他“歘”地扯掉报纸,硬生生将人摇醒。
“你做什么?”方知年用手遮住眼睛,窗外的阳光晃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当然是起来打扫卫生!”岳宸忍无可忍地说道:“你也不看看这里乱成什么样了,跟猪圈似的,我走进来鼻炎一天发作八次。”
“嫌脏你自己出去,我没有鼻炎。”方知年斜了他一眼,默默夺回报纸盖脸上。
“……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老板。”岳宸气到失语。
“好好好,你不愿意动手,那我来打扫总行了吧?就没见过你那么邋遢的人。”他说着,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随便你。”方知年宛如一个渣男,不主动不拒绝不表态。
但这不代表岳宸愿意放过他。
岳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他脸上的报纸开涮。
一把薅走报纸,他的视线扫过上面的发行时间,发现这张报纸竟然是2020年的。
“噫!一张报纸盖了四年,老板你睡觉不流口水吧?”岳宸翘着兰花指勾住报纸的一角,嫌弃地问道。
“不流,不信你闻闻看。”方知年打着哈欠说道。
“谁像你那么恶心!”岳宸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扭头把报纸塞进了垃圾桶。
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把方知年从办公桌前拽起来。
“起来,你坐这边我怎么收拾。”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尊大佛请到了沙发上。
方知年的身体一沾沙发,又懒洋洋地倒下了。
岳宸看着他那副死样,默默宽慰自己他不添乱已经是万幸了。
从满是灰尘的文件柜到杂乱无章的办公桌,岳宸但凡掀开任何纸张,都能飘起一阵粉尘。
“老板,你这四年前的老黄历我替你扔了啊?”
“这啥玩意儿,过期五年的罐头!你留着当末日储备粮吗?”
岳宸一边替方知年收拾办公室,一边像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
“你好吵。”方知年用手背盖住眼睛,声音有些含糊,听起来距离进入梦乡仅剩一步之遥。
“嘿!我好心帮你打扫,你——”
岳宸猛地一拍桌子,正打算控诉老板的无良,桌上手机的接连振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板,你的手机一直在响,不用看一下是谁的信息吗?”
岳宸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微信提示,好心提醒道。
方知年睁开眼眯成一条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不用管它,催债信息。”
“你到底欠了多少钱啊,连着响了十几下。”岳宸咂嘴道。
“你问那么多是想替我还钱吗?”方知年四两拨千斤道。
“你怎么好意思让我一个穷大学生替你还债!”
岳宸倒抽一口气,看向方知年的眼神好似对方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你要跟我一个负债累累的比穷?”
方知年哼笑一声,他在这个领域可是立于不败之地。
“虽然我没负债,但是我也很穷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出来打工?”岳宸自知争不过,又不想放任方知年那么嚣张,不服气地说道。
怎料方知年不按理出牌,还真顺着他的话问道:“为什么?”
“跟你说了因为穷嘛,我还要给自己攒学费呢。不是,老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岳宸作势要抓起桌上的手机砸方知年脑壳上。
“哦。”方知年不死不活地应了声,接着问道:“那你家人呢,不管你吗?”
“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过世了,后来我妈改嫁,我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两年前奶奶过世,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我当然得为自己赚学费了。”
这分明是一件悲伤的事,岳宸却用一种风轻云淡的语气说了出来,惹得方知年诧异侧目。
“你就没想过找你生母求助?”方知年不动声色地问道。
“老实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耶。十几年来我们从来没联系过,如果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和全新的人生,突然冒出来个儿子只会毁了她现在的生活,我不想那样。”岳宸挠了挠头,笑容里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而且学校有助学津贴,我有手有脚的趁着闲暇时间打零工赚点学费不是问题,跟某些人可不一样。”说到这里他的话锋突然一转,最后几个字说得尤为尖酸刻薄。
“呵,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还不把上次的钱给我交上来。”方知年面对岳宸的控诉不为所动,冷冷一笑朝他伸出手。
“钱钱钱,就知道钱,成天钻在钱眼里。”
知道方知年听力好,岳宸只敢嗫嚅着嘴唇无声地蛐蛐他。
背地里骂归骂,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两千块钱现金递给了方知年。
“老板老板,这次案子我能分多少呀?”
一提到钱,岳宸看向方知年的眼眸中倒映出两个大大的$。
方知年接过钱稍作思考,抽出一张还给他。
“什么,又是100?!”岳宸说着用力捻了一下手里的纸币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才错愕地喊道:“上次一千五的案子分100,这次案子收2000,怎么也要等比例增加分成吧?”
“什么等比例分成,我没听说过这种规矩。我们这里,单笔案件不超过3000的,统一分成100,超过3000支付200。”方知年说道。
“这谁定的破规矩啊?”岳宸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定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说的算。”方知年耸了耸肩。
“你这也太霸道了,我反对这个分成比例!”岳宸气得鼻孔直喷气。
“反对无效,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方知年嘲讽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笑他不知天高地厚。
岳宸都快气疯了,要不是为了那个赌约,他真不如去开封菜端盘子呢!
“我早晚要把你举报了,你这个诈骗犯,死老赖,黑心老板,当代周扒皮……”
岳宸细数着方知年的罪状,竟然还不少咧。
“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当我的狱友,请自便。”方知年一招制胜。
“你、你——”
岳宸气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上了方知年的贼船,现在再想下船已经来不及了,竟被他带着同流合污,毁了十九年的清誉。
“早晚我去自首,你也休想逃脱法律制裁!”正直的男大学生换了个思路,再次发难。
方知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半晌,缓缓说了句:“幼稚。”
岳宸趁着跟方知年斗嘴的间隙已经把办公室打扫得七七八八,正打算将所有过期的东西装箱丢出去,自己的手机突然嗡嗡振动起来。
“您好,找哪位?”
看到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客气地问道。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岳宸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这件事很急吗,我现在在市里读书。”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找时间回来处理的。”
“谢谢您,张爷爷。”
岳宸挂了电话,发现方知年正仰起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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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我有点事儿,想请假回趟老家。”他没有隐瞒的意思,坦诚地对方知年说道:“奶奶老家的那套老宅要回迁,村里叫我回去签字。”
“噢……”方知年应了声,夹起嗓子学着岳宸方才尖酸刻薄的样子说道:“穷学生秒变拆二代,能先把100还给我吗?”
“你想都别想!这是我的劳动所得!”岳宸往后大跳一步,将手心里的红票子死死护住。
“还有我算什么拆二代呀,奶奶的老宅在农村,回迁的房子是我毕业后自住用的,你还想克扣我工资,你有没有良心啊!”他气急败坏地控诉道。
“噢,还是没钱啊。”方知年闻言低叹一口气,一脸失望地躺了回去。
“没钱那没事了,假我准了。”他不耐烦地扬扬手,翻过身继续睡觉。
岳宸这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拿的是计件工资,又不是计时工资,方知年准不准假根本不重要。
“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什么人啊你!”
他一跃而起指着方知年破口大骂。
背对他的方知年久久没有回应,沙发内侧飘出浅浅的喊声。
岳宸直到坐上汽车还在心里咒骂自己的老板。
和廖俊那种喜欢欺凌别人的纯坏不一样,方知年简直是他见过性格最糟糕的人。
“哼,难怪这把年纪还蜗居在危楼里躲债,这种性格有人喜欢才怪。”仗着老板不在身边,他终于能大大方方地抱怨出口。
坐在岳宸旁边的中年人听着他时不时发出喃喃自语,看向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在经历了四个小时的长途巴士后,岳宸终于抵达了他的故乡。
下了汽车,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土壤混合着植物的气息,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老家了,上次回来应该还是处理奶奶后事的时候。
回想起来,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全靠村子里的人帮衬,才勉强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
揣带着无限的怀念,岳宸直奔村支书张爷爷家,并以很快的速度完成了协议书签署。
“张爷爷,我可以最后去奶奶家看看吗?”岳宸问道。
“当然当然,距离拆迁还有段时间,你大可以在这里住段时间。”老支书热情地说道。
“好的,谢谢张爷爷。”岳宸笑着跟他告别道。
他回到老宅的土房已经是傍晚了,老宅的摆设还跟过去一样,她经常用来筛面的筛子还靠在墙上,一切平静地宛如奶奶还在世,一会儿就会推开木门出来,边走边和蔼地笑,问他晚上是要吃面条还是汤圆。
“不知不觉,奶奶已经离开两年了啊……”
岳宸坐在奶奶生前择菜用的小凳子上,毫无来由的眼睛一酸,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你这么想她,难怪会出现幻觉了。”
就在岳宸肆意宣泄内心情感时,“吱”的一声,有人拖了把凳子在他身旁坐下。
岳宸蓦地侧头看向左侧的男人,几乎惊掉下巴。
“老、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是跟踪我来的吗?!”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了,方知年的行动轨迹堪称逆天。
“什么叫跟踪,别说那么难听。”方知年下垂的眼眸微微挑起,他可担不起这么大罪名。
“我就是来看看我的员工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么穷。”他边说边环视老宅的院子,啧啧摇头。
“你真的——”
岳宸看着他一副不信任自己的模样,气得头顶冒青烟。
他要收回下午的腹诽,方知年绝对是这个世界上,脾气最最最糟糕的人!
9.第九章 奶奶
方知年怀疑的态度让岳宸气愤不已,他甚至忘了刚才悲伤的情绪,愤愤地吼道:“现在你看到了吧,就这副家徒四壁的样子,哪儿来的钱啊!”
方知年见他真的动了气,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别气了,我只是看你的状态不好,过来看看情况。”
“就你啊,老板?”岳宸明显不信任他的话。
“听上去还是上个理由比较靠谱。”
“不信就算了。”方知年没有多做解释。
岳宸瞪了他一眼,虽然方知年出现得猝不及防,但他刚才的悲伤和孤独竟意外地一扫而空了。
方知年看岳宸深紧抿着嘴唇揉眼睛,主动开启话题问道:“最近还有看到你奶奶的幻象吗?”
“什么幻象,你才是幻象!”岳宸还在擦着眼泪,抬头就怼向方知年。
“好,那就姑且把她当作是怀灵好了,你承认你舍不得她离开喽?”方知年顺着他的话问道。
“怀灵……”听到这个词,岳宸愣了愣。
“我没有放不下奶奶的死,这样也会成为怀灵吗?”他问得一脸认真。
“不会。”方知年耸肩道:“就算是都市传说也要讲究因果,必须是生者对逝者持有极为强大的念想,希望对方活着,才能生成怀灵。”
“那思念的人能变成怀灵,有什么坏处吗?因为不舍得所以在死后仍然留有羁绊,不是好事吗?”岳宸摩挲着下巴问道。
“那是你们的意愿,而非逝者的意愿。”方知年斜了他一眼,淡漠地说道。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有人因为不舍所以强留下你的灵魂。你将不会再被任何人看到,也不会有其他人跟你说话,你是这个世界上孤独漂浮的鬼魅,唯一值得期待的事就是有朝一日那个人可以将你遗忘,你觉得这样很幸福吗?”
方知年鲜少用这种低沉有力的语气跟岳宸说话,险些让岳宸产生一种他生气了的错觉。
“老板别激动,你说得我都快相信了。”
方知年深吸一口气,降下声调说道:“不好意思,下意识把你当客户了,情绪重一点他们更容易相信。”
岳宸一阵无言以对。
只能说老板的诈骗手段谈不上多高明,但他提供的情绪价值和仪式感又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我还有一个问题。”岳宸今天的好奇心爆棚,他接着追问道:“如果怀灵一直没有被放下,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都市传说的论坛上很多类似的故事,你没看过吗?”方知年撇嘴回道:“婚礼前新郎车祸去世,新娘怀念他抑郁成疾,最终带着遗憾去世之类的。如果怀灵在思念者活着的时候都没能被放下,就会成为游魂,永无止境地飘荡在这个世上。”
“啊……”岳宸听到这句话,惊讶地大张着嘴。
“如果是这样,这世界上岂不是挤满了我们看不见的怀灵?”他说着脑补了下此刻院子里四处遍布鬼魂的画面,吓得他一激灵。
“怎么可能。”方知年轻哼一声说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和怀灵产生羁绊,每个人的灵魂力量不同,只有拥有强大灵魂力的人才能做到。”
“原来是这样,你们编故事的还挺讲逻辑。”岳宸不知道是在夸还是在损。
“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方知年一本正经道。
“嗯嗯嗯,我目前遇到过的骗子里,你是最专业的。”岳宸连连点头赞同。
不过话到这里,岳宸几乎可以确认奶奶不可能是怀灵了,问题再次陷入僵局。
“就没有别的对得上的说法吗?”他不死心地问道。
“有啊,多得很,你爱听什么都行。”方知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还有什么,你都跟我说说。”岳宸兴奋地问道。
“咨询费500,这是行业规定,童叟无欺。另外想解决问题,根据难度酌情择价。”方知年一板一眼地说道。
“啥,你宰我身上来了?!”岳宸都快被他气笑了。
“我都告诉你没有鬼没有鬼,你非要上赶着给我送钱,我能有什么办法。”方知年嘲讽地笑道。
“我才不相信是幻觉,不然的话我岂不是有精神疾病?”岳宸的脑内构造非常简单,他可以接受见鬼,不能接受自己有病。
“我一穷学生哪里来的钱看心理医生,还不如信有鬼。”
听到他的话,方知年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你倒是挺直白。”
岳宸刚想说点什么,突然他一阵“咕噜噜”的巨响从他下腹传来。
“哎呀,我好像回来之后还没吃过东西。”他挠头尴尬地解释道。
“要去吃饭?”方知年问道。
“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留下的几乎都是自己做饭的老人,哪里来的小饭店给你消费。我们随便找点东西应付下吧。”
岳宸说着,带着方知年推开门进入屋内。
“你确定家里还有能吃的东西?”面对两年没人待过的房子,方知年深表怀疑。
“我奶奶以前很喜欢做腌菜,家里也存了不少干粮,奶奶走之后这些东西我就没动过,我们找找看。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岳宸说着点亮屋内的灯,登时屋内的全貌展示在两人面前。
老宅布置和过去无异,这是理所当然的,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算小偷上门充其量只能刮一层墙皮带走。
“厨房在这里,跟我来。”岳宸引导着方知年前进。
老宅的厨房也是传统的农村厨房,偌大的灶台旁边堆放着柴火,不过看起来受潮很严重,用来生火的话恐怕效果堪比火灾。
“我想想奶奶的酱菜坛子在哪里,我记得好像是在这下面。”
岳宸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往灶台下面钻,然而他没有意识到脚边有一根没有摆放好的柴火,本来就没有蹲稳的身体一脚踩在柴火上,他顿时前后摇晃起来。
“岳宸小心!”
方知年眼看着他往灶台的方向倒下,连忙扑上去拽人。
可惜他的动作始终慢了一步,就在岳宸的头差一点就砸向灶台的尖角时,一根横生的拐杖勾住了他的衣领,用尽全力将他拽了回来。
“哎哟——”岳宸哀嚎一声以极其狼狈的姿势摔倒在地,手臂上的皮擦破了点,好在没磕破头。
“老板,我知道你是在救我,但你能不能小点劲儿?我都快摔成残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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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宸揉着受伤的手臂对身边的方知年说道。
方知年下垂的三角眼此刻眯成了一条缝,他迅速环视四周一圈,对岳宸说道:“怕死做事就小心点,下次直接撞死你算了。”
“哎,你这个人说话真的一点不留口德。”
基于方知年刚刚救了自己一命,岳宸怼得很克制。
“你一个人找太慢了,我去别的地方逛逛有没有吃的。”
方知年留下这句话,便消失在岳宸视线中。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岳宸纳闷地仰起头:“啊???吃的不在厨房里,还能在哪儿啊?”
等岳宸勉强做完晚饭出去找方知年的时候,他正背对着他四处找寻着什么东西。
“老——板——”
岳宸蹑手蹑脚地出现在他身后,竟真把他吓得一哆嗦。
“老板你鬼鬼祟祟地干嘛呢,搁我家探宝来的?我不是告诉你了,我家一穷二白,你要能找到点啥,分你一半我都愿意。”岳宸看到他被吓到的样子笑得前俯后仰,边笑边开他玩笑。
“哦?酱菜我也能薅走半坛?”方知年无视他的揶揄,轻哼着问道。
“别惦记什么酱菜了,我刚刚打开看过,里面已经发毛了。”岳宸惋惜地摊了摊手。
“那我们晚上?”方知年挑眉看向他。
“嘿嘿,虽然没有酱菜,但是我翻到几包方便面,凑合着混一顿吧。”岳宸冲他狡黠一笑。
“过期两年的方便面。”方知年平静地阐述着眼下的客观事实。
“什么过期两年,明明才过期一年零十个月,是我高中暑假买的。”岳宸不服气地争辩。
“再说了,跟你过期五年的罐头比,这包方便面新鲜得不能再新鲜了。”岳宸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我也没说什么啊。”方知年一脸无辜。
“那你到底要不要吃,你不吃我可都吃了啊?”岳宸威胁道。
“吃,活到现在我没有什么不能吃的。”方知年应道。
四方的八仙桌上摆放着两个年代久远的公鸡碗,里面的酱油面汤油光水亮,泛着可口的颜色。
方知年自打坐下之后就没有抬过头,旋风吸入过期泡面的样子把岳宸吓得不轻。
“老板,你们那个都市传说里有饿死鬼吗,我看你现在的样子挺符合的。”岳宸惊到都忘了吃自己的面。
“没有这种东西。”
方知年嘴里含着面条,含糊不清地回答岳宸的同时,目光投向他桌前的碗。
“你不吃吗?不吃给我。”他说着,直接伸手将岳宸的碗拖到自己面前。
“喂!老板你真的是——”
眼看自己的面也没逃过被暴风吸入的后果,岳宸一脸痴呆地看着他。
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忙活了半天,结果一口饭没吃上。
“幸好我买了五联袋装,我再去煮一碗。”
他无奈地起身去准备。
“还有吗,也再给我弄一碗。”方知年嘴里的面条还没咽下,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老板,我现在相信你真的很穷,都多久没好好吃过饭了。”岳宸扶着额,无语地说道。
10.第十章 伤痕
一顿酒足饭饱后,方知年摸着隆起的肚皮瘫坐在椅子上。
“老、老板,你吃饱了吗?”岳宸小心翼翼地问道。
“吃饱了,怎么?”方知年剔着牙问道。
岳宸一个战术后仰,拉开跟他的距离道:“没什么,我怕你没吃饱一会儿把我也吃了,你真不是饿死鬼吗?”
“要是真有饿死鬼,从古代到现在留存下来的鬼魂说不定比现在的人口还要多。”方知年白了他一眼道。
“这么说也有道理哦。”岳宸点着头说道。
为了防止岳宸继续问奇怪的问题,方知年岔开话题,漫不经心地说道:“跟我说说你奶奶的事吧。”
“我奶奶的什么事?”岳宸茫然地问道。
“随便什么事。”方知年说完,见岳宸还是一头雾水,于是补充道:“我感觉她生前一定很爱你。”
“爱到宁愿自己在凡世徘徊也不愿意放下你离开。”他后半句的声音低如蚊呐,岳宸根本没听见。
“我奶奶当然爱我了!”提及过世的奶奶,岳宸挺起胸膛,无比自豪。
“自从我爸去世,我妈改嫁之后,就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哦?展开说说,怎么个好法。”方知年接过话茬,引导他继续往下说。
“太多了,你现在让我说,我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岳宸挠头道。
“没关系,好久没吃那么饱了,我现在胀得慌。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们边走边说。”方知年提议道。
两人漫步在乡间田野,夏日夜晚的风算不上凉爽,但这许久不曾听到的震耳阐明让岳宸莫名怀念。
“老板,你为什么突然问我奶奶的事啊?”岳宸歪头看向方知年,不解地问道。
“我从小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对他们也没有任何记忆,听你总是提起你奶奶,觉得好奇。”方知年目不斜视地看向远方的稻田徐徐说道。
岳宸闻言垂下眼帘说道:“虽然你没见过爷爷奶奶,但至少有父母做伴吧,我是因为我妈不要我,才被丢给奶奶的。”
“你怨恨她吗?”方知年定了定脚步问道。
“当然怨过。”岳宸耸耸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你一定不知道在那个年纪,没爸没妈的孩子被欺负得有多惨吧。”他低着头苦笑一声说道。
“他们做了什么?”方知年将目光投向了岳宸的左额。
“这个啊。”
岳宸用手指扒拉着遮住疤痕的刘海,娓娓道来了当年的故事:“我妈改嫁的时候,我只有六岁,是奶奶把我带回村里,供我上小学。”
岳宸边说边往前走,徐徐夜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凸起的疤痕。
“那时候家里没钱,虽然奶奶尽全力养育我,我的个子一直很小。另外说出来你不信,你别看我现在这副样子,我小时候性格很内向,几乎没有什么同龄的伙伴。”他说着腼腆地笑了笑。
“想象不出。”方知年目不斜视,丝毫没有因为岳宸的悲惨童年而收敛自己的毒舌。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岳宸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大概是8岁那年的中秋节吧,我第一次想加入村里的孩子圈,那时候廖俊就是村里的孩子王。他比我大5岁,爷爷好像在城里当官,大家都很听他的话。”
“那天我鼓起勇气问,我可不可以跟他们一起玩儿,廖俊说,他们不跟无父无母的胆小鬼玩。我当时很伤心,我说我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还有奶奶,而且我也不是胆小鬼。廖俊说,如果我想证明我不是胆小鬼,就要做一件事来证明。”说到这里,他低声叹了口气,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微微垂下眼眸。
“他们要你做什么?”方知年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有些警觉。
此时岳宸带着方知年走到了一个土墙下,房子看起来年久失修,已经空置很多年了。
“他们找到了一窝奶猫,奶妈妈可能是出去觅食了,只有三只小奶猫在里面。”
岳宸指着土墙下方被杂草遮挡住的破洞,洞直通房子的内院,确实是个隐蔽的地点。
“然后?”方知年拧起眉头问道。
“廖俊给了我一块石头,让我把其中一只小猫砸死。”岳宸说话的嗓音变得有些艰涩。
方知年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虽然他猜到了那个叫廖俊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没想到能垃圾到这种地步。
“你没有照做。”
没有用反问句,方知年直接替他陈述了结果。
“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岳宸深吸一口气摇着头说道。
“我当时很害怕,可我实在做不出这种残忍的事情来,所以……”他回忆着那时候的场景,忽然回头看向方知年。
“我说出来你不准笑。”他用眼神威胁道。
“那肯定很好笑,我先笑为敬——哈哈哈哈。好了你说吧。”方知年配合地仰天大笑几声后,火速恢复平静的表情说道。
“你——”
岳宸过去从来没有理解过悬疑小说里的凶手一瞬间起了杀心的心情,但此时此刻他确实共情上了。
要是被害人都是方知年这种性子,那死得是一点不冤!
“我都保证你说出来我不笑了,还想怎么样?”方知年丝毫不知悔改。
“你这样我下次不告诉你我的故事了!”岳宸被他气到变形。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先把这次的话说完,别吊胃口。”方知年催促道。
“你看你这像是求人的态度嘛?”
岳宸嘟囔着,但话都聊到这里了,让他就此打住,他也憋得慌。
“那时候他们一直起哄让我动手,我始终无法下手,干脆就坐在地上哭着喊着要告诉大人。”他将背靠在土墙上,十根手指扣在一起不停抓放,以此掩饰自己尴尬的情绪。
“这有什么好笑的?神经,害我刚才白笑一下。”方知年侧过头,一脸不屑。
“你指望一个八岁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况能做什么,跟一个大五岁的大孩子说今天我敢砸猫,明天我就敢砸你吗?”他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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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胸,靠在岳宸旁边的墙上冷笑。
岳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说道:“老板,你什么时候能把你的嘴借我用用不?”
方知年闻言沉默了一秒,回道:“1000每小时。”
“滚!”岳宸冲他咆哮。
“别扯开话题,后来发生了什么?”方知年趁机把话题绕了回来。
“嗯……”岳宸支着下巴望向星光点点的夜空,继续说道:“因为我一直哭闹着要找大人,他们都骂我是胆小鬼。廖俊让我滚开,他要亲自让我看看有胆量的人是怎么做的。”
“他对猫动手了?”方知年的嗓音微微扬起,语气中难掩愤怒。
“没成功。”岳宸释怀一笑,表情有些得意。
“我怕他真的把小猫砸死,冲上去阻止他,然后我们扭打在一起,他用石头砸破了我的头。”他抚摸着额头上的疤痕,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他却从来没有觉得后悔过。
“我被廖俊砸得头破血流,坐在地上哭着喊奶奶,其他孩子被吓坏了,有人跑回去通知我奶奶。奶奶看到我受伤心疼坏了,当晚就找上廖俊家讨说法。廖俊的父母在城里工作,听说是做生意的,家里条件不错。他家里知道这件事后,推脱说只是小孩子家的打打闹闹,再说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就想给点赔偿把这件事儿平了。”他回想起那一幕,流露出安心的表情。
“你别告诉我这件事后来就这么结了。”方知年对事情的走向并不意外,他在意的是事情的结局。
“没有没有,我窝囊又不代表我奶奶窝囊。”岳宸连连摆手。
“奶奶没同意也没说什么,第二天奶奶带着我蹲在廖俊回家的路上,撩起袖管追着他打。你能想象一个六十多的老太太追着一个孩子跑的画面吗,我有跟你说过我奶奶的腿脚不太利索吗,但那天她跑得真的很快。”想到这滑稽的场面,岳宸用手捂住脸低笑出声。
只是再抬头时,他的脸上不但有笑,还带着点点泪花。
“再后来,廖俊家人来我家闹,也不知道奶奶说了什么,他们一家就搬走了。”
“老太太是个英雄啊。”方知年发出感叹。
“是吧,我奶奶超级厉害的。”岳宸拭去眼角的泪夸赞道。
“对了,你不是问我有没有怨过我妈吗?一开始真的怨过,可是奶奶叫我不要恨她。”岳宸忽然把话题拉回了方知年先前的问题上。
“奶奶说爷爷在我爸小时候就去世了,她一个人拉扯着我爸长大,她很清楚一个女人带大孩子有多辛苦。她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尚且能豁出一切守着我,我妈的性子那么软,如果连她都做不到的事,我妈就更做不到了,所以她希望我不要苛责写我妈。”
“你奶奶听上去比你通透。”方知年感叹道:“我想你父亲应该也很幸福吧。”
“应该吧,虽然奶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她对我的爱从来没有少过,对我爸爸也一样。”岳宸回应道。
“真好啊,我对老太太越来越感兴趣了。”方知年抬头望向星空,若有所思地说道。
11.第十一章 命数
“说什么感不感兴趣的,我奶奶比大你两轮半,你这个变态!”岳宸听到方知年的话大惊失色道。
“你有病?我指的不是那种兴趣。”方知年站直身子睨了他一眼。
“那是什么兴趣?我奶奶过世两年了,就算你现在想认识她也没机会喽。”岳宸跟着起身说道。
说到这个话题,方知年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他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你说你最近开始看到你奶奶的……幻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是幻象,是鬼魂!”岳宸纠正道。
“随便什么都行,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方知年不耐烦地说道。
“喔。”方知年一凶,岳宸的气势立马弱了下来。
“具体是什么时候呢……”他陷入回忆。
“啊!我想起来了——是那天下课,我刚出教学楼,就看到奶奶在朝我招手,我二话不说就朝她冲过去,可等我过去找了一圈,根本就没有奶奶的影子。”岳宸说道。
“那天还发生了什么?”方知年一脸严肃地追问道。
“嗯?别的没什么啊。”岳宸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我是说,你朝她跑过去的刹那,就没有别的事情发生了吗?”方知年问道。
“噢噢噢,有的有的!”岳宸经他一提醒,还真想起个事儿来。
“我刚跑出去几步,学校四楼就掉了一盆花下来,差点砸到我,幸好我命大,嘿嘿~”他露出庆幸的笑容。
方知年垂下头,自言自语道:“果然。”
“什么果然,老板你除了诈骗是不是还精通点别的邪术,连这事儿都猜得到。”大脑一根筋的岳宸好奇地问道。
“你就当是吧,因为我还预料到,那之后你遇到的倒霉事绝对不止这一件。”方知年也不做辩解,干脆地承认了。
“哇塞,老板你真的有点东西,料事如神啊!”岳宸惊讶地张大嘴。
“其实我在去事务所之前还找过两份兼职,遇到过好几次怪事。”说着他竖起手指,给方知年一一细数起来。
“第一份是在拉面店工作,谁知道遇上煤气泄漏,要不是那天我怎么都点不上火,我当场就炸死在里面了;第二份工作是在炸鸡店,刚炸完的鸡块盘子翻下下差点洒我身上,刚好店长叫我去收银逃过一劫。除了我说的这些,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不过都没出什么大事儿,我的运气是不是无敌了?”岳宸一脸天真地说道。
“不是运气好。”方知年点评道:“是命好。”
“有什么差别吗,不都是命运的安排吗?”岳宸发出不屑的轻哼。
“运气是你的,命运,未必是你的。”方知年用故弄玄虚的口吻说道。
“这话什么意思,我的命运怎么不是我的了?”岳宸的胃口瞬间被吊起,连连追问。
方知年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可疑的弧度。
岳宸顿时虎躯一震,用手比画了一个“停”的动作。
“打住,要钱是吧,不问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嘛。”跟方知年相处久了,他已经深谙对方的性子,坚决不会自讨没趣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求知欲都没有。”方知年叹了口气,故作失望地说道。
“大叔,你在说什么呢,年轻人缺的是求知欲吗,缺的分明是钱好吗!”岳宸连称呼都忍不住阴阳起来,巴不得“邦邦”给方知年两拳。
方知年抠着耳朵,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气得岳宸胸口疼。
“不过房子就这么被拆,你不觉得惋惜吗?”方知年问道。
“惋惜什么?”岳宸反问。
“回忆,你和你奶奶共同的回忆,都应该在那套老宅里吧。”方知年低语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岳宸支着下巴思考片刻回答道:“但说到底我怀念的是奶奶这个人,而不是奶奶的房子。其实我高中时候的梦想是大学毕业之后找份好工作,然后把奶奶接到城里一起生活。这样的话,这套房子在与不在也没人在意了吧?”
“你就没有半点不舍得吗,这是你长大的地方。”方知年挑了挑眉,看起来有些意外。
“我跟你想法不同,只要奶奶还活着,我们永远可以创造新的回忆。同样的,奶奶走了,房子没了不代表我们的回忆就没了,她会一直留在我心里。”岳宸真心实意道。
方知年看着他的侧脸,久久没有说话。
“话说回来老板,难道你是那种很恋旧的人吗?”
岳宸歪过头,在方知年说话前自问自答道:“对哦,你连盖了几年的破报纸都不舍得换,你是不是有恋物癖啊?”
“有个鬼。”方知年反唇相讥。
“咦?你现在是承认有鬼了是吗?!”岳宸激动地跳了起来。
“承认你个头。”方知年换了个说辞。
“不承认就算了,你怎么还骂人,没素质!”岳宸气得哇哇乱叫。
“走了,回去了。”方知年懒得理他,抬起脚就往回走。
“老板,你一直问我的事儿,都没说过你的事儿。你是哪里人,在哪里长大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他们知道你招摇撞骗吗?”
走回老宅的路上,一秒沉默都耐不住的岳宸连珠炮似的问道。
“不知道。”方知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土路回答道。
“哈哈——你也知道这种事不能跟他们说呀!”岳宸摇头晃脑地阴阳道。
“我说我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我没见过他们。”
方知年说完,看到岳宸呆若木鸡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孤儿,从小跟着我师父一起长大。”
“啊——?”岳宸的嘴大张着,露出一个傻乎乎的表情。
他刚刚跟老板哭诉了半天自己的悲惨遭遇,没想到老板的身世比他还凄惨,搞得他现在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很奇怪?”方知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不,没、没什么。”岳宸的头都快挠破了,他得赶紧转移开这个话题。
“对了老板!这边晚上6点就没车去火车站了,你今晚肯定走不了,要不去我奶奶家凑合一晚,明天跟我一起回去。”他热情招呼着。
“不用,我不是坐火车来的。”方知年婉拒了他的好意。
“诶?那你怎么来的?”岳宸不明所以地问道。
谈话间,方知年带着岳宸走向一辆方头越野车,车旁站着一个花臂纹身男正靠在车门上抽烟。
“坐朋友车来的。”方知年朝男人努了努下巴说道。
“老板,你、还有朋友啊?你负债不会就是因为结交这、这种朋友吧?”岳宸的目光在一身社会气息的男人和满脸丧气的方知年之间来回扫视,磕磕巴巴地问道。
“改改你以貌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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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性子。”方知年不理会他,径直朝抽烟的男人走去。
岳宸留在原地,影子在越野车大灯的照射下拉得老长,他看着方知年站定在男人面前跟对方说话,内心还是无法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男人似乎注意到他的窥视,不爽地转头看向他说道:“你谁啊,盯着看什么呢?”
岳宸被他凶悍的语气吓得一激灵,连连后退道:“呃,不,没什么,我先回去了,老板再见!”
“神经病。”男人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骂道。
从老家回来后,岳宸又过了几天安稳日子,除了服务通过论坛找来的客户,闲暇时也会逛逛论坛看看方知年所谓的都市传说。
起初他以为方知年嘴里的都市传说都是他随口编的,没想到网上还真的有他说的帖子,包括死去新郎无法转世成为游魂的故事,还是个BE呢。
岳宸连着看了两三篇,退出来时注意到所有人的文章作者ID都是同一个人:
今夕是何年。
也许是因为名字里的“年”字和方知年的名字重合,岳宸产生了一个危险的念头。
“老板,这不会是你故意捏造出来,写给客户看的吧?”他拿着手机直接跑当事人面前质问。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方知年用余光扫视一眼屏幕,没好气地说道。
“我看你也没什么好忙的。”岳宸白了他一眼说道:“忙着睡觉也算?”
方知年瘫坐在老板椅上,下意识想抓起报纸盖脸上,伸手摸向一尘不染的办公桌,这才想起来事务所已经被岳宸收拾干净了。
他干脆坐起身,单手托腮回道:“我要是有这个能耐,为什么不靠写作赚钱?反正我一天天的也没事干。”
“说得也是。”岳宸无言以对。
他点进今夕是何年的平台账号,才发现这个号几年前就已经停更了。
“怎么就不写了,文笔还挺好的呢,确实不像老板你能写出来的东西。”岳宸惋惜地摇着头,还不忘往方知年胸口扎一刀。
“我看闲的人是你才对,你暑假作业做完了吗一天天在这里晃悠。”用惯的睡觉神器被岳宸丢了,方知年显得有些焦躁。
“你当我是初中生吗?”岳宸无语地看着他。
还暑假作业咧!
“那就去找点别的事儿干,别老在我面前晃。”方知年不耐烦地头埋在肘窝里试图强行入睡。
“说到这个!我网上预订了个招牌今天到货了,我现在就去取。”岳宸兴致勃勃地说道。
“什么招牌?”方知年头都没抬,闷闷地问道。
“这个这个,你抬头看啊你!”岳宸冲到桌前强迫方知年抬头。
方知年勉为其难抬起头,看到屏幕上的亚克力广告牌,皱了皱说道:“好丑。”
“你居然说丑!”岳宸怒目而视。
“我不是说丑,我是说,好丑。”方知年强调道。
“你——”岳宸险些想上手车开他的嘴角做个怪腔。
“还不是你这个A4打印的门头太不显眼,所以才一直没生意。我这是在替你想办法,回头费用记得给我报销。”他愤愤不平道。
“谁会为这种丑东西花钱?”
方知年无语地笑了,抬头看到岳宸双手叉腰,眼神里透露出杀意。
“算了,随便你。”
他还年轻,他认怂。
12.第十二章 守护灵
前往快递站的路上,岳宸哼着小曲儿给方知年发消息。
岳宸:“老板,跑路费也要给我算上。”
方知年:“凭什么?”
岳宸:“凭你这个破地方快递都不送上门,快递站距离这里一点五公里,运输成本也得算我一份。”
方知年:“那不如我自己去拿,立省百分百。”
岳宸看到这句话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真不愧是钻钱眼里的,一提钱立马就精神了。不过你懒成这样,我才不信你会出门取件。”
不敢直接把这些话发出去,他嘟囔着自言自语。
从快递站取完件出来,岳宸特意拍了张照片给方知年发过去。
“老板,我已经拿到了,今天快递费你必须结给我。”
他说完,后面跟了个得意洋洋的表情,今天他非要狠敲这个吸血鬼老板一笔。
彼时岳宸正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按下发送键后抬头,他才发现信号灯变绿已经有一会儿了,连忙踹起手机向前走。
然而就在他刚跨出马路牙子不到两步,右前方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刹车片摩擦声。
“吱——”
岳宸耳朵被炸得生疼,他下意识抬头往声音的源头望去,就看到一辆失控的电瓶车漂移着朝他飞来。
这一幕就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所有的细节在他眼里都无比清晰,男人的衣着,头盔的颜色,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他唯独不记得的是,躲开。
岳宸僵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电瓶车和他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他的大脑就跟宕机一般,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就在这生死的一瞬间,一双颤巍巍的手从侧面猛地推了岳宸一把,只听“扑通”一声,他连摔带滚地滚回人行道上。
“哐啷!”一声巨响,电瓶车撞上围栏,引来四周一片尖叫。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受伤的电瓶车司机上,只有岳宸惊魂未定地趴在地上。
“诶?诶——”
他很确定刚才是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才幸免于难,但会是谁呢?
他四处张望着,直到看到马路正对面站着的人。
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庞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她双手拄着拐杖,微笑着望向他。
“奶奶!”岳宸激动地大喊道。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刚才摔倒的过程中他的脚似乎崴了。
“你没事吧?”突然出现的方知年撑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
“老板?!”看到方知年岳宸更惊讶了。
“难道刚刚是你救了我?”
他后知后觉地问着,但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对不对,我奶奶!老板,你能看到那边穿灰色衣服的老太太吗,那是我奶奶!”
方知年将岳宸扶稳,随后将视线投向对面。
“你先别急,我过去看看。”方知年拍了拍岳宸的肩膀安慰道。
“别急什么?不是——老板,现在是红灯啊!红灯!!!”
岳宸眼看着方知年只身钻入往来的车流中,惊讶得嘴都合不上。
他试着跟上方知年的步伐,然而扭到的脚踝限制了他的行动。
想到自己才刚捡回一条命,他顿时冷静下来,不敢轻举妄动。
视线里的方知年已经凭借着灵活的走位穿过车流抵达了对面,他扶着老人的肩膀,两人缓步朝远处走去。
“你俩等等我啊!奶奶!奶奶——”岳宸在这边急得直跳脚。
“奶奶,我姑且跟着岳宸这么称呼,希望您不要介意。”
方知年和老人并排走入转角的公共花园,这边人烟稀少,即使表现出古怪的行为也不易让人发现。
面色和善的老人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有些话即使我不说,您也应该明白。强行改变命格对岳宸来说并非有利无弊,您一味地替他扭转命数,灵魂力早晚会撑不住的。”方知年垂下头,打量着老人半透明的身子,缓缓叹了口气。
老太太停下脚步,望向方知年的神色哀伤。
“我知道您舍不得他,不管他多大年纪,他在您心里永远都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但属于他的劫数他必须自己承担,除非你能护着他一辈子,否则这些负面影响堆叠起来,后果谁都无法预料。”方知年推心置腹道。
老太太面露忧色,她用布满老茧的手握住方知年,欲言又止。
方知年见状摇了摇头,说道:“拥有这双眼睛不是他的选择,可出生在这样的家族是他的宿命,他迟早要学会习惯这些。”
老太太握着方知年的手一紧,脸上浮现出焦急之色。
“我明白了。”方知年深吸一口气,抽出手拍了拍老人粗糙的手背。
“我答应您,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尽可能保护他,但接下来的路,他最终要学会自己走。”他郑重其事地说着。
老太太的眼眶渐红,她用最后的力气抱了抱方知年,这是她想传递给孙子却无法始终无法做到的事。
方知年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四肢僵硬,他迟疑了几秒,生硬地回拥向流泪的老人。
这时,绿荫丛的另一侧传来一声声的呼唤:“奶奶,你在哪里啊,奶奶——老板人呢,你们到底跑哪里去了?”
老太太回过头,通过斑驳的树影深深地望了一眼孙子的轮廓,步履蹒跚地朝公园深处走去,她的身影越来越淡,直到消失在方知年面前。
岳宸拖着扭伤的脚,一瘸一拐地找过来,却只看到方知年落寞的背影。
“老板,我奶奶呢?!”
岳宸的脚踝此时已经肿成发面馒头了,但他顾不上那么多,四处奔走着寻找奶奶的身影。
“什么奶奶?”方知年双手插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啊?不是,刚刚你明明看到的啊,就是马路对面那个、嗷呜——”岳宸激动地手舞足蹈,不小心扯到受伤的脚,痛得他嗷嗷直叫唤。
“噢,你说那个老太太啊,刚刚被她家里人接走了。”方知年说着示意岳宸看向远处。
岳宸探头探脑看了半天,鬼影子都没见一个。
“不可能,她明明就是我奶奶!被谁接走了?”岳宸边说,边单腿跳准备去追。
“我送你去医院吧,我看你病得不轻。”方知年挡在他身前,阻止他继续发癫。
“老板你别挡路,那个真的是我奶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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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找她,我真的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岳宸试图推开方知年,但受伤的脚阻碍了他的发挥,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呜咽,甚至不自觉抽了抽鼻子。
方知年的视线落在他泪流满面的脸上,无奈地抬手用衣袖替他擦眼泪。
“哭吧哭吧,哭出来也好,人的情绪需要发泄。”
“呜哇哇哇,奶奶——”岳宸怎么会想到,自己在成年之后还能哭得跟八岁时一样。
公园虽然幽静,时不时也会经过三三两两的游客,看一个大男孩哭成这样,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方知年贴心地挡在岳宸面前,替他阻绝一部分视线,静静地等他哭完。
“老板,刚刚那个真的不是我奶奶吗?”冷静下来的岳宸抽噎着问道。
“你希望是的话,也可以这么认为。”方知年答道。
“你别用你敷衍客户那套忽悠我。”岳宸瞪了他一眼。
“你自己要听实话,那我就不装了。老太太的记忆和认知好像有点问题,把你错认成她的孙子了,所以一直跟着你。你先前不是说老看到你奶奶的影子,应该就是这位老太太。她真的很爱她孙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希望守在孙子身边,看着孙子平平安安。”方知年说着露出一个唏嘘不已的表情。
“那她的亲孙子去哪里了?”岳宸抽着鼻子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出国了,或许在别的城市,总之不在身边。不过我刚刚已经跟她的女儿说了,让她好好照料好老太太,成天在外面乱跑太危险了,以后你应该就不会看到她了。”方知年一本正经地说道。
“啊……其实我不介意的,看到她我也会想起我的奶奶,如果她的家人允许,我也可以叫她一声奶奶。”岳宸感性地说道。
方知年则冷笑一声说道:“你认识人家嘛,就到处认奶奶,这话让你奶奶听到,迟早让你给气活了。”
“我奶奶才不像你呢,既刻薄又小气!”岳宸冲他做了个鬼脸吐槽道。
“呵,你说得对。”方知年摊摊手,岳宸的指控对他而言丝毫不以为耻。
“话说老板,你不会真的是为了省快递费才出现在这里的吧?”岳宸越想越不对劲,他低头看向夹在腋下的广告牌恍然大悟道。
“到底是迟了一步。”方知年一脸惋惜地说道。
“你这个人也太离谱了吧?哎不管你了,东西拿好,我现在受伤了!”他将快递朝方知年递去。
“为什么要我拿,我都出了快递费,快递员受伤又不归我管。”被讹了快递费的方知年表现得格外冷血无情。
“你!你!你!”岳宸的鼻涕还没止住,被方知年这么一气,硬是吹出了一个鼻涕泡来。
方知年趁着他把东西塞过来之前,率先转身离开。
“站住!你这个冷血无情、厚颜无耻、一毛不拔、爱财如命的资本家——”
岳宸一蹦一跳地,硬是跟着方知年回到了事务所。
不过今天的事务所有点不同,至少岳宸从来没有见过这栋老房子门口集合过那么多人。
“咦,这是什么情况?”
他朝方知年投去疑惑的目光,一扭头却发现方知年已然不见了踪影。
13.第十三章 强拆
“老板,你又跑哪儿去了——”
岳宸刚想大声呼喊,突然想起来方知年这个办公室的来源不光彩,怕不是被人发现闯空门,这才连忙躲起来了。
“切,亏你还知道你做的事见不得光啊。”趁着方知年这会儿听不到,他一阵阴阳怪气。
确认事情跟自己没有关联,本着吃瓜不嫌事儿大的原则,岳宸一蹦一跳地往人群里钻去。
老实说,这地方平时一副荒凉的模样,他都没想过楼里居然还住了这么些人。
一群老老少少十几人围成一条战线共同对抗着外面站着的中年男人,其中还有上次岳宸撞到的扫地大爷。
岳宸钻入人群中,随机挑选了一个面色和善的妇女问道:“阿姨,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吵起来了?”
“小伙子你不是这里的住户吧?”中年妇女一眼就看出岳宸眼生。
岳宸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闯空门的店里打工,挠着头敷衍道:“啊对,我就是路过看到了。”
好在中年妇女是个热心肠的,也不在意岳宸是不是住户,絮絮叨叨地给他解说起来:“我们这个楼啊,已经有百年历史了,你别看它现在破破烂烂的,过去也曾经辉煌过。四十年代的时候,这里曾经是译制厂,后来才改建成的住宅。原本我们这一会儿都应该是历史保护建筑群,但这群混蛋非要把我们的房子推倒,修建什么垃圾堆放场,畜生呐……”
“啊?垃圾堆放场,这里吗?”岳宸惊讶地问道。
就在他愣神的间隙,居民群中为首的男人中气十足,对着拆迁队负责人一通指指点点。
“我跟你们说,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谁都不要想动这里的房子!”年过八十的老人牙齿都没剩几颗,声音依然中气十足。
“蒋大爷,您要早这么说我就在门口坐上几天,等您走了再动工,您看行不?”负责拆迁的工头杨老板狞笑着说道。
“你!”耄耋老人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对方,气得说不出话来。
“姓杨的,我警告你说话客气点!你现在是诅咒我爸去死吗?!”老人的儿子站出来大声呵斥。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杨老板耸肩回道。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气死哪个,就是为了推房子。你们识相点的,拿着赔偿赶紧滚。都断水断电了,还赖在这里不走,我也是佩服你们,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他仰起头,不屑地看向众人。
“你别以为耍这种鬼把戏就可以把我们逼走,这里是我的家,我绝对不会让你把它变成垃圾场!”蒋老爷子怒发冲冠道。
“唉……你们就耍耍嘴皮子吧,今天这房子我非拆不可。”杨老板说着举起手连拍三下。
随着清脆的击掌声落下,他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只见一辆黄色的大型挖掘机顺着小路缓缓驶入。
眼看着挖掘机由远至近停在门口,群众纷纷躁动起来。
“你,你疯了……这里还有那么多住户,你想强拆我们的房子?!”
“赔偿方案我早就给你们了,愿不愿意接受是你们的事儿。”杨老板趾高气昂地说道。
“你开的那些钱,根本就不够我们另外找个住所!”方才给岳宸科普事情始末的中年妇女大声吼道。
杨老板就没有跟他们说理的意思,胡搅蛮缠道:“哼,贪心不足的人我见多了,钱就这么点钱,你们爱滚不滚。”
“你、你——”蒋老爷子气得全身发抖,他回过头问向儿子:“小何呢,快给小何打电话。”
“爸您先别急,已经打电话通知小何了。”蒋叔扶着老父亲,忙不迭地说道。
他们谈话间,数米高的挖掘机朝着人群缓缓驶来,众人纷纷避让开,只有蒋老爷子矗立不动,任由儿子怎么拉都不肯走。
“你今天有种就从我老头子身上碾过去。”连在战场上都不曾退让过半分的老人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地说道。
挖掘机停在距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司机探头出来叫嚣道:“老东西你少来这套,你信不信我一铲子下去给你碾成肉饼。”
他说着,操作着挖机的机械臂高高举起。
“爸!快让开!”蒋叔叫嚷着冲上前试图将老父亲带走。
“我不走!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老人坚定的目光死死盯着坐在挖掘机里的司机。
司机似乎是被老爷子的话刺激到了,他灵活地操纵着摇杆,眼看机械臂真的冲着老爷子落下,岳宸的心脏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等……”
他下意识开口阻止,却被另一个声音从前方打断。
“全都住手!”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挖掘机的不远处,窄小的巷子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快步走到蒋老爷子面前,示意蒋叔将人扶走。
杨老板看到来人并不意外,夹着嗓子阴阳道:“哟,这不是我们何大主编嘛?”
何京羲转过身走到杨老板面前,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挖掘机的司机见状连忙跳下车给老板撑场子。
“杨总,你难道不知道这块区域已经被划分到历史建筑保护群里了吗?这栋楼现在属于物质文化遗产,私自推倒,谁敢你的胆子?”
何京羲的气场十足,往那儿一站就是在场所有居民的定心丸,众人纷纷在他身后集合,与杨老板方形成对抗的势力。
“什么历史建筑保护群,我托人问过了,这不是还在审批嘛,压根儿就没通过。亏我还被你忽悠了两年,还是我们大主编能编会造啊。”说到这件事,杨老板就扼腕不已。
早知道历史建筑保护群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两年前他就该把这片房子推倒了,能硬生生拖到现在?
“既然杨总都说知道这件事了,您应该很清楚申请表早就递交上去了,只是内部审批的流程很长,现在还没出结果罢了。”何京羲言辞凿凿道。
“没出结果那就不是历史保护建筑,我拆我项目上该拆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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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有什么错?”杨老板也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今天主打一个油盐不进。
“照你这么说,一旦审批通过,你是要承担损毁历史保护建筑的罪名吗?”何京羲眯起眼,眼神中透露出凌厉。
岳宸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各执一词,正挠头这个何主编到底是谁呢,忽然余光看到扫地的老爷子手里拿着一瓶酒精,径直爬上了挖掘机。
“姓何的我告诉你,你少他妈在这里唬老子!这破房子能不能过申请还是个问题呢,就算能过,房子老子已经拆完了,把老子抓进去又有什么用!”
杨老说罢,叫嚷道:“老胡!上挖机,今天我们就把这里铲平了!”
司机老胡收到指示,连声应道:“是,老板!”
然而事情的转折就发生在一瞬间。
老胡刚打算转身重新上车,在原地停得好好的挖掘机,突然从驾驶舱内部窜出一股势头不小的火苗。
“老、老板!挖机……着、着火了!”老胡看着燃烧的挖掘机,舌头都吓打结了。
“这是怎么回事?还愣着干嘛,赶紧灭火啊!”杨老板大惊失色冲老胡咆哮道。
“灭火器!快拿灭火器来!”老胡冲围观的众人喊道,所有人都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妈的,水呢,有没有水!”老胡急得破口大骂。
“你的老板去年就把我们这边的水电关停了,有没有水,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蒋老爷子嘲讽道。
眼看驾驶舱越少越严重,老胡急得上蹿下跳,杨老板则对着众人怒目而视。
“是不是你们里面谁搞的鬼?”
“我们谁有本事在你眼皮底下做这种事啊,还不是你自己罪孽深重,遭的报应。”中年妇女大声喝道。
站在她旁边的岳宸此时将目光投向躲在人群后面深藏功与名的扫地大爷,心里暗道:你大爷还是你大爷,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挖掘机燃烧升起的滚滚浓烟引来了路人的报警,这场强拆闹剧最终被火警终止了。
随着杨老板的离去,住户四散离开,留下蒋老爷子拍着何京羲的肩膀,欣慰地说道:“小何啊,这次多亏了有你……”
“没事的蒋爷爷,这是我该做的。”何京羲冲他温和一笑。
“唉……也不知道我们这房子啊,最后能不能保住……罢了,只要老头子在闭眼之前,这栋房子还在,老头子就心满意足了。”老人望着褪色剥落的墙皮,深深叹了口气。
“蒋爷爷你别这么说,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何京羲为老爷子加油打气道。
“有你在,老头子的心也算放得下。”老人宽慰地笑了笑。
“那蒋爷爷您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回那里看看。”何京羲说道。
“好,好。”老人了然地点头。
岳宸本来看人都散了,便回了事务所,没想到回去之后没看到方知年,反倒是透过玻璃窗,远远地看到被称为何主编的男人朝着事务所的方向走来。
14.第十四章 遗愿
岳宸把门上的A4纸撕下来,刚准备换上自己新买的亚克力广告,何京羲已经进入楼道,径直朝他的方向走来。
这层楼本来其他房间就空置多时,灵异事务所的办公室又位于末尾那间,不出意外这个人就冲他们这里来的。
也许是对何京羲的第一印象不错,他人还没走近,岳宸就主动招呼道:“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何京羲看到以金鸡独立姿势站在门口的岳宸,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是……?”
“我是这里的兼职生。”岳宸热情地回道。
“兼职生?”何京羲疑惑地侧过身子朝里望去,脸上的诧异之情有增无减。
“这里跟以前差别很大,都是你在打理吗?”何京羲绕过岳宸步入办公室里,感慨地问道。
“是我整理的没错。”岳宸乖巧地回答着,隐约觉得这句话听上去不太对劲儿。
“这个地方……您……”他的手指在办公室内部和何京羲之间摇晃,内心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这间房子过去是我爱人居住的。”何京羲微笑着解答道。
“哈、哈、哈……您爱人的……”
岳宸发出几声僵硬的干笑声,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上次心率那么快还是学校体测一千米的时候。
请问,非法占有的房屋遭遇房东上门应该如何解释!
短短五秒在心里骂了方知年八百次后,他眼睛骨碌一转开始甩锅:“其实吧,这间办公室是我老板租的,但是他现在外出了,租赁合同等他回来再——”
“没关系,我不在意。”何京羲打断了他的话。
“嘎?”岳宸一口气没收住发出了鸭叫声。
“诶?不在意,那您的爱人她……”他尴尬地拍着嘴唇问道。
“不在了。”何京羲答道。
“咦,她搬走连房子都不要了吗?”岳宸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不,我是说,不在人世了。”何京羲垂下眸,低声说道。
“啊???”岳宸后知后觉地张大嘴,恨死了自己的超绝钝感力。
想到午夜梦回又要起来扇自己一嘴巴子,他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其实他离开之前我们就已经搬离这里很久了。只是今天看到这里还有生气,感觉很奇妙,就像我们还在这里生活一样。”何京羲抚摸着老旧的沙发,脸上浮现出缅怀之色。
“噢噢,那你自便,要不我出去会儿?”光是对方不跟他们计较闯空门的事,就够岳宸磕头的了,这会儿他恨不得给办公室腾给何京羲。
“不用,我今天刚好有事过来,顺便看一眼,你不用太在意我。”何京羲说道。
说到这个“事儿”,岳宸也算是目睹了全程,他难掩好奇,八卦地问道:“请问这栋楼是要拆迁了吗?”
“我不会让他们动这块地的。”何京羲的回答铿锵有力。
“为什么呢?这个楼都好旧了,而且没水没电的,生活起来也不方便。”岳宸不理解地问道。
他都没好意思把那1.5公里的快递站拿出来说事儿。
“这是我爱人长大的地方。”提起过世的爱人,何京羲的眼底一片温柔。
“我们刚认识的那会儿,两个人都没什么钱,就挤在这个小房间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但守住这个房子是他的遗愿,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够替他实现这个愿望。”
“妈呀,这也太深情了吧。”岳宸闻言大受感动,他下意识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男人来。
何京羲看起来三十出头,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整个人透露出一股书卷气,看起来就是从事文化相关工作的类型,倒是刚才跟拆迁队对峙时,那种强势突破了岳宸对他外貌的想象。
岳宸一方面感动于何京羲的深情,另一方面也是感激对方不计较房子被占用的事儿,于是主动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眼下应该没有。这栋楼我已经递交了历史保护建筑群的申请表,不过项目的评估流程非常烦琐,目前还在审批流程中。”何京羲道。
“可那个负责人根本就不听你说话。”岳宸想到工头的态度,依然心有余悸。
“垃圾堆放场的项目会给他们带来巨额利润,在利益驱使下,他们做什么我都不意外。不过这栋楼里还有住户,他们不可能罔顾人命随意开挖,这个不用担心。”何京羲解释道。
“这么说,楼里断水断电也是他们做的吗?”岳宸问道。
“没错,大概是半年前,杨老板为了逼这里的住户主动离开,找人挖断了电线和水管。”
岳宸想到刚才挖掘机着火,原来大家不是故意不救,是真的没水,也算是杨老板自作自受吧。
“生活条件那么艰苦,还是有不少人选择留下来。”他唏嘘地感叹道。
“这里的大多数居民都是第一任住户的后代,对他们而言,这栋房子不仅仅拥有居住属性,还有和已故之人的共同回忆。”何京羲落寞地说道。
听到他的话,岳宸突然想起在老家时,方知年问他的话:
“房子就这么被拆,你不觉得惋惜吗?你和你奶奶共同的回忆,都应该在那套老宅里吧?”
以岳宸本人的年龄和资历,必然不愿意被困在老家的土方子里,但站在何京羲的立场上思考,这房子也许是他爱人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了。
“这样吧,我帮你盯着拆迁的那群人,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刻联系你,反正我整个暑假都在这里。”岳宸主动提议道。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何京羲诧异地歪头看向他。
“不会不会,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吧,你叫我岳宸就好。”
岳宸说着,掏出手机和他互换联系方式。
“我叫何京羲,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何京羲友好地向岳宸伸出手。
“难怪他们叫你何主编。”岳宸笑着和他握手。
“感谢您愿意帮忙守住这里。”何京羲感激道。
“举手之劳而已。”岳宸无所谓地摆摆手。
“倒是你为了爱人的遗愿那么拼命,只可惜她不能亲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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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证这一切,不然她一定很感动。”岳宸惆怅地说道。
“看不到么?”何京羲喃喃自语着,忽然抬头看向岳宸问道:“岳同学,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鬼吗?”
他这一问,可真问到岳宸的心坎儿上了。
“当然信……”岳宸想都不想地回答道,紧接着目光落在手里的广告牌上,他的嘴角抽搐了下。
要是让老板知道了何主编的诉求,又不知道要讹人家多少钱。
“信不信呢……”他龇着牙怪笑强行调转话头。
何京羲没有在意他僵硬的反应,自顾自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过一个故事,如果生者怀有极大的思念,那么失去那个人的灵魂就会被束缚在这个世界。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我希望他能够亲眼看着我实现这个愿望。”
“啊?可这样的话,如果这个愿望一直不实现,她会变成游魂也!”岳宸的脸色一变。
“你也听过这种说法吗?”何京羲惊讶地问道。
“哈哈、哈哈哈……可能我们看的是同一个故事吧……”岳宸尬笑道。
“或许会存在这样的风险吧,但我是抱着必须达成的心态去做的。”何京羲将目光探向窗外,眼神中透露出坚定。
岳宸能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死去的奶奶有什么遗愿需要他完成的话,他也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做的。
“我明白了,我也会帮忙的。”岳宸宽慰他道。
何京羲离开事务所十多分钟后,方知年才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事务所门口。
“喂,他走了吗?”斜过身子窥视到室内只有岳宸一个人,方知年压低声音问道。
岳宸看到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板!你还知道回来?你刚刚跑哪儿去了?!”他愤怒的咆哮声绕梁三尺。
见岳宸一脸凶悍,方知年这才放下心来,信步走入办公室。
“我还能去哪儿,刚才看到房东过来,我就躲起来了呗。”他抠着耳朵说道。
“你、你躲起来了?”岳宸真是被他气笑了。
“你自己躲起来也不知道叫我一声!你知道刚才他说房子是他爱人的,我有多尴尬吗?我差点以为我们要被警察抓走了!”岳宸一蹦一蹦地跳到方知年面前,用手指疯狂戳他胸口。
“噢。”方知年看似了然地点着头,随后说了句:“没有我们,就你一个,我这不是知道要跑吗?”
“你你你——”岳宸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没事儿的,警察要真把你带走了,你就本色出演愚蠢大学生,一问三不知,这样警察充其量拘留个24小时也就把你放了。”方知年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这还叫没事儿?!我的一世英名都快毁在你这个死骗子手里了!啊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岳宸发出怒之咆哮,一个单腿起跳,直接挂在了方知年肩膀上。
“你几岁了还用这招,当自己是小孩子吗?下去,快下去。”方知年边说边左右摇晃着肩膀。
然而岳宸扒得死紧,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挂他身上,看上去喜剧效果十足。
15.第十五章 凶宅
“老板,怀灵真的只是都市传说吗,有没有可能是真的?等一下,歪了歪了,左边太低了,上来一点儿。”
横躺在沙发上养伤的岳宸,一边喝着可乐,一边指挥着方知年贴广告牌。
“这样行了?”自知理亏的方知年任由岳宸差使也没动气。
“不行,右边又太高了,往下降一公分。”岳宸比画道。
方知年一声不吭地照做,总算给事务所门上添上了清晰的招牌。
“老板,我问你的话你还没答呢,怀灵到底存不存在啊?”岳宸喝了口可乐又抓了把杏仁,边吧唧嘴边问。
“你觉得呢?”方知年斜眼看他。
“我是认真的,你别糊弄我。”岳宸一脸正色道。
“又是谁跟你说胡话了?”
方知年发出不屑地轻哼,却不想他的腰因为刚才蹲着对了半天的招牌酸痛不已,他不得不扶着自己的老腰,颤颤巍巍地走向办公椅坐下。
“就是这个房子的房东,何主编。”岳宸唉声叹气地说道。
“你认识他,应该也知道这是他已故爱人的房子吧?为了实现对爱人的承诺,直到现在都在奋力保护这块地,你就一定不觉得感动吗?”
眼看方知年不为所动,岳宸冷嘲热讽道:“对对对,你那么冷血无情,不感动也在意料之中。”
“切,这种说辞骗别人不够,骗骗你这个愚蠢的大学生刚好。”方知年冷哼道。
“什么骗不骗的?还有你为什么又借着机会骂我蠢!”岳宸气得哇哇大叫。
“因为你听风就是雨,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吗?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方知年的脚搁在桌子上,做出一副准备入睡的姿态。
“等等!老板你不能睡,你把话说清楚了再睡!”岳宸单腿跳到桌前,抓着他的肩膀疯狂摇晃。
“你烦死了。”方知年不耐烦地拨开他。
“那你倒是说啊,什么真相呀?”岳宸一屁股坐在桌上,眼中写满了好奇。
“我也是听邻居聊天提到的,不保真。”方知年开场先上了个免责声明。
“嗯嗯!”岳宸点头如捣蒜。
“你别听那个何主编说得好听,他的爱人四年前在一场火灾中丧生了,听说是为了救他,最后被困死在了房间里。”方知年面无表情地说道。
“诶?真的假的?”岳宸一脸难以置信。“难道说他的深情都是装出来的?”
“我他妈哪儿知道?”似乎是嫌岳宸喋喋不休打扰了他的睡眠,方知年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暴躁。
“我就是提醒你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要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说完,他再次躺平合眼,准备入睡。
岳宸听了他的话后陷入沉思,就他和何主编短暂的接触来看,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更何况今天也实打实为保护这栋楼付出了的说。
“你都承认这是你道听途说的了,还说什么别人说的话别乱信,我看说话最不靠谱的就是你!”
岳宸瞪了他一眼说道:“今天我亲眼看到何主编保护了大家。我不管他和他的爱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英雄论迹不论心,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方知年合上的眼睛没有睁开,冷冷回了一句:“随便你。”
岳宸花了差不多两周时间才养好脚伤,这期间他遭遇的倒霉事不计其数。
先是被传染了症状超严重的病毒性感冒,去柜子里拿感冒药的的时候又被柜门夹了一下手,总之这一定是他活到现在最不幸的半个月。
“我最后一定是水逆了!”
忘记手上还缠着绷带,他一掌拍在茶几上,疼得整个人原地起飞。
“疼疼疼疼!”
“这是你应得的。”方知年双手交握挡住脸,看起来在睡觉,其实在偷笑。
“老板——”岳宸一脸怨天尤人,“你们都市传说里有什么衰神之类的吗,就是一碰到就会在身上挂个做什么事儿都倒霉的debuff那种。”
“你大富翁玩多了?”方知年歪头问道。
“咦,老板,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这个衰神?我还以为你是从来不关注游戏的那类人呢。我跟你说我玩大富翁超厉害,下次要不要约线上一起玩?”聊到擅长的领域,岳宸滔滔不绝地说道。
方知年就这么看着话题从倒霉被他聊到了线上开黑,无言以对。
“衰你个头,谁要跟你一起玩游戏。”方知年嫌弃地直撇嘴。
“还有,你倒霉跟那些没关系。听说过欧非守恒没有,你之前不得得意自己运气好么,现在就是你的现世报。”方知年揶揄道。
“嘿!老板你什么意思,话里话外说我活该是吧?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了?”岳宸不满地抗议道。
方知年没有解释的意图,含糊其词:“我实话实说而已,信不信随你。”
“信不信随你~”岳宸学着他阴阳怪气的腔调说话,演绎得入木三分。
“算了,我不跟你废话了,我还要去医院拆石膏呢。”
说到这个,岳宸一阵欲哭无泪。
谁能想脚崴伤都没把他送进医院,柜门夹手却硬生生给他指骨夹断了,妥妥的脆皮大学生一枚。
“需要人陪同吗?”方知年漫不经心地问道。
“谁?你吗?”
岳宸的目光扫过方知年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用了,我怕我支付不起用费。”
他说了,他绝对不可能再踩老板的坑!
左手摆在桌上任由医生拆卸石膏,岳宸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耳朵却不自觉地被旁边患者的对话吸引走了注意。
“听说没有,我们小区那栋空了十年的房子终于挂牌了。”
“真的啊?不是说那房子是凶宅,还闹鬼吗?有段时间不是传得特别凶嘛,一到晚上就有人听到房子里传出哭声,可瘆人了。”
“说是这么说的,但是谁也没见过啊。倒是凶宅这个传言,我前几天跟房产中介那个小伙子聊了聊,不是凶宅。原来那姑娘在房子里被捅了十几刀,没死,就是变成了植物人到现在还躺医院里,父母一直花钱吊着命呢。”
“哟,听上去还怪可怜的。那为什么房子十年不卖,今年突然想着要卖了?”
“说那姑娘的父母是做生意的,最近生意上出了点问题,逼不得已才把这套房子卖了套现。”
“唉,这么说也是,家里没点家底儿,哪儿供得起女儿在医院躺十年啊。不过就算人没死里头,当初警察来的时候我围观过,里面一地的血,看着就吓人。”
“就是啊,犯过凶案再加上闹鬼的传言,我看这房子不好卖喽。”
两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聊得热火朝天,岳宸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倒不是对出售的房子感兴趣,主要是听见了“闹鬼”两个字。
自从跟方知年打上赌,他就一反常态地哪里有鬼往哪儿钻,恨不得原地揪出个给他老板“啪啪啪”一顿打脸。
这不一拆完石膏他就飞速窜到了两个阿姨身边,主动凑上前去问道:“阿姨阿姨,方便问一下这个出售的房子在哪个小区吗?”
阿姨们倒是热心肠,很快就跟岳宸聊开了。
“怎么啦,小伙子,你要买房子啊?”
“不是我不是我,就是我有个朋友最近在找房子。”岳宸可能是跟方知年待久了,嘴一张便无中生出个友来。
“刚刚听你们说,有套闹鬼的房子在出售,我想问一下,具体怎么回事呀,是真的有鬼吗?”他兴奋得直搓手。
“鬼不鬼的我们倒是没有亲眼见过,不过你听阿姨一句劝,不管多便宜都让你朋友都不要买,这房子晦气得很。”短发阿姨好心提点他道。
“我刚刚听说发生过凶杀案,受害者没死不是吗?那应该就不算凶宅吧?”岳宸问道。
“哎哟,这事情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哦,小伙子。”烫着羊毛卷的阿姨故作深沉地说道。
“难道说有什么其他隐情吗?”岳宸追问道。
“当然有咯。”短发阿姨接话道:“不过这个事儿也只有我们这种住在这里十多年的老住户才知道,新来的都没听过。”
“是什么隐情,阿姨你悄悄告诉我。”岳宸说着低头凑过耳朵。
“这件事你不要跟别人说哦,不然这套房子肯定卖不掉的。”阿姨再三强调。
“当然当然,这件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岳宸连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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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十年前那个凶案的真相是这样的:这个小姑娘呢非要嫁给一个外地男人,就是你们小年轻说的什么,嫁给爱情。”
“对对,阿姨你真时髦。后来呢?”岳宸的情绪价值给得十足。
“小姑娘家里一开始不同意呀,你想想看,名牌大学毕业的女儿,要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外地人,换作是你,你愿意伐啦?”阿姨说到这里,恨铁不成钢地直摇头。
“不愿意,肯定不愿意。”岳宸配合地应道。
“对吧,这换谁都不同意的嘛,但是小姑娘作死作活非要嫁,后来吵了没几个月,小姑娘怀孕了。”阿姨越说越气,猛地一击掌摊手道:“这下好来,奉子成婚,你说弄得难看伐。”
“那之后呢,他们过得不好吗?”
岳宸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但为了阿姨能畅快地说下去,他必须这么说。
“嚯哟,过得好,好得不了。”阿姨阴阳怪气地说道。
“小姑娘怀孕,老丈人又不舍得女儿打胎,只能同意小夫妻结婚。男的么搞什么艺术的,也没个正经工作,老丈人还给了他一笔钱创业。然后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伐,七个月时间就把老丈人给的200多万败光了,不但如此,他老婆怀孕9个月,他就孕期出轨了,真的绝哦。”
“啊,怎么有这种人?败光女方家出的钱,还孕期出轨?”岳宸目瞪口呆。
这句感叹可是他的真心话,烂人他见过,烂得那么出挑的还是第一次见。
“小伙子你也觉得他猪狗不如对吧?”羊毛卷阿姨说道。
“这也太过分了!”岳宸愤慨道。
“过分得还不止这些。”短发阿姨气得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这件事爆出来之后,小夫妻就闹离婚,本来男的就是个倒插门也没什么钱,离就离呗。结果也不知道男的是在创业的时候犯了什么事,还吃上了官司,离婚没多久就坐牢去了。”
“那也算是恶有恶报。”岳宸闻言松了口气,至少没刚才那么气了。
“这段时间是恶有恶报,后来的事情就不对了,简直骇人听闻!”阿姨说道。
“什么事?”岳宸刚咽下口口水,又连忙追问道。
“这男的刚从监狱出来没两个月,就放话说要找前妻报仇。我是不知道他坐牢跟他前妻有什么关系,反正当时这件事闹得蛮大的,报警警察也管不了,毕竟男的只是口头上威胁,警察也只能把他带回警局教育几句就放了。”阿姨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岳宸几乎已经猜到了后来事情的走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那个房子的主人是被她前夫……?”
“唉……可怜哦,听说被那个男的连捅了十几刀,我去现场的时候人已经拉去医院了,那地上的血哦,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血。”阿姨现在回想起那个画面,依然心有余悸。
“噫——”岳宸的表情既骇然又愤怒,人能坏到这种程度也算是突破了他的想象。
“那、那他人呢,凶手抓到了没?”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没抓到呀!这才是阿姨跟你说,不要去碰那套房子的理由,不是说凶手犯案之后,很容易去犯罪现场故地重游嘛。”阿姨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
“呃,阿姨您还挺懂犯罪心理学的。”岳宸见缝插针地夸了她一嘴。
不过凶手至今都没落网的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原来是这样……说闹鬼又是怎么回事?”岳宸问道。
“本来大家都传小姑娘被男的杀了,说什么她死后的怨魂一直守在房子里,一到晚上路过那个房子的人就能听到很凄惨的哭声,不过我前几天问了中介,人家没死,这些都是谣言。”阿姨摆手说道。
“谣言……”岳宸嘟哝着,决定还是一会儿亲自去看看。
有枣没枣他都要打三竿子,没准就让他挖到一个呢!
向阿姨们打听完凶宅的具体地址后,岳宸就先行离开了,留下两个看病的阿姨继续排队。
“哎,说起来,他们不是有个女儿吗,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晓得,女的被捅之后女儿就消失了,都说是男的把女儿带走了,反正到现在人也没抓到,谁知道哦。”
16.第十六章 撞鬼
岳宸拿着阿姨们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一个高档小区,独门独户的建筑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人住得起的地方。
他很轻易就找到了传说中的那座“凶宅”,这里大多数房子的花园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有眼前的花园里杂草横生,看起来很多年没有人清理过了。
岳宸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刚刚落山,于情于理,现在都不符合鬼魂出没的时间。
为了消磨时间,他特意去外面吃了碗面,磨磨蹭蹭到天黑,才拿着一块葱油饼,边啃边朝房子的方向走去。
虽然阿姨已经解释了,房子有鬼的事情在逻辑层面上讲不通,女主人的死只是谣言,但谁家的鬼故事讲逻辑,就算是好奇传闻里的哭声怎么回事,他也想亲自见证一下。
夜晚的小区很安静,可能是因为独栋的楼之间有距离,其他的房子的窗户都透出温暖的灯光,显得这栋房子格外阴森可怖。
岳宸啃着葱油饼绕着房子走了一圈,除了风声和蟋蟀的叫声,几乎没听到什么异响。
难道连哭声也是周围的居民捏造出来的?
岳宸盯着黑灯瞎火的房子看了一会儿,决定掏出手机,用摄像头放大查看里面有没有异常。
基于房子无人居住,他应该不会被起诉偷窥或者侵犯隐私的之类的吧?
这么想着,岳宸真的将手机对准房子的正面,将摄像头的焦距拉到最大。
窗户里面黑漆漆一片,想也知道什么都看不到。
正当岳宸失望地收起手机,准备败兴而归时,镜头却意外捕捉到了二楼窗户被打开的画面。
“咦?”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岳宸都没反应过来。
只听“砰”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岳宸循声望去,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趴在地上抬头和他对上了视线。
这个画面过于鬼畜,岳宸差点把手里的手机飞出去,他惊恐地尖叫出声:“鬼啊——”
不曾想,他的话音刚落,那个“鬼”也站了起来,飞速地翻越围栏朝他跑来。
岳宸吓得手脚冰凉,边叫边往后退道:“你不要过来!救命啊!有鬼啊!”
或许是听到岳宸的叫声,“鬼”的脚步加快了,与岳宸之间的距离也疾速缩短。
岳宸这会儿已经记不清来这儿的目的了,他只知道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他二话不说拔腿朝小区门口跑去。
“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冤屈你去找害你的人啊,你找我做什么啊!”他边跑边喊。
没想身后的“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冲岳宸凄厉地喊道:“有鬼啊,真的有鬼……求求你,救救我……”
岳宸欲哭无泪,谁不知道有鬼,他现在可不是在被鬼追么!
“还救你呢,谁来救救我啊!”他边跑边吼。
他们一人一“鬼”上演了一出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戏码,最终还是岳宸凭借着男大的良好身体素质,将“鬼”远远地甩在身后。
“啊哈……啊哈……”停下喘气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爆炸了。
他拖着酸软的双腿往回走,结果刚走没几步,路灯之下,一个瘦长的阴影将他笼罩。
岳宸的绝望在这一秒达到了顶峰,他几乎要哭出声了:“大哥,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你能不能找害死你的人去,我就是个愚蠢的大学生,杀了我不会有任何成就感的……”
他垂头缩着肩膀,生怕和面相恐怖的“鬼”再次对上视线。
然而“鬼”在听到他的哭诉后久久没有吭声,岳宸以为是“鬼”看他可怜巴巴,这才放了自己一马。
他悄咪咪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往上看去,就看到方知年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我刚才听到有人承认自己是愚蠢的大学生,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方知年说道。
“老板?!”在如此紧迫的关头听到亲切的声音,就算是阴阳怪气岳宸都忍了。
“你吓死我了!”他的双腿顿时一软差点原地跪下。
“我吓你什么了?”方知年扶了他一把。
岳宸被他一问,想起刚才的所见所闻,激动地说道:“老板!我刚才遇到鬼了,真的是鬼,真的!真的!真的!”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重要的话他强调了三遍。
“噢。”方知年的态度和当初第一次见面岳宸说能看到失去的奶奶一样,冷漠到空心。
“不是,老板你信我啊!这次绝对保真,我用我的性命起誓!”岳宸边说边一脸严肃地举起左手起誓。
“嗯。”方知年的回答依然不咸不淡,“所以,鬼呢,在哪儿?”
“鬼就在——”
岳宸刚想转身指背后,突然想起来他跑了那么半天,可不就是为了把鬼甩了么!
“我、我把他甩掉了……”岳宸支支吾吾地,边说边看方知年脸色。
“昂。”方知年的回应更冷淡了。
“老!板!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岳宸无语问苍天。
“学校有没有教过你,做人做事要讲究证据。”方知年轻声哼道。
“事发突然我吓都吓死了,哪儿还记得要保留证据,我逃命都来不及呢我……等等,证据?”岳宸突然顿了一下:“不对,我刚才用手机拍摄的时候,好像录了视频。”
“什么视频,鬼的视频?能让你拍到的鬼,呵呵呵呵。”方知年的笑容越发嘲讽。
“你别急,让我找找。”岳宸说着掏出手机点开相册。
果然,刚才一番慌乱之下,他确实按了录制键。
视频完整地拍下了男人从两楼窗台落地,起身追逐岳宸的画面,包括后期岳宸捏着手机疯跑摇晃的画面。
“老板,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就说有鬼吧,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存在!”
几经波折终于迎来人生胜利的岳宸老泪纵横,还没享受到胜利的果实心脏就被视频里的人脸吓得一抽一抽的。
方知年斜着眼看完视频,沉默了半分钟才淡淡发声:“你没有听到追你的那个男人在说什么吗?”
“他说什么?拿命来吗?”岳宸惊恐道。
他完全不记得对方有说过话,只能根据恐怖电影里的剧情妄加猜测。
方知年冲他翻了个白眼,默默把视频进度条拽回去,同时放大手机音量。
“有鬼啊,真的有鬼……求求你,救救我……”男人的叫喊声在两人耳边回荡。
沉默震耳欲聋。
方知年双手抱胸,对岳宸发出灵魂质问:“请问哪个鬼会说自己见鬼了?”
“可是他从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突然出现,还满脸是血,你也看到的。”
岳宸把视频拉到开头,看着面容恐怖的男人,他害怕地别过头。
“你没发现他是从二楼跳下去,撞到头才导致一脸是血吗?”
方知年将视频画面定格在男人出现的那一秒,他推开二楼的窗户,虽然衣衫褴褛,但至少面容干净没有血污。
“咦,怎么会?”岳宸一愣。
“你但凡用脑子想一下就能知道,他就是个非法入侵他人住宅的流浪汉,跟鬼有半毛钱关系?”方知年无情地吐槽道。
“怎么会?”岳宸不信邪,他重复播放着视频,从正常播放到倍速播放,可事实就是如此,无论播放多少遍都不会改变。
“他不是鬼啊?”
刚刚获得的胜利果实还没来得及品尝就被推翻,岳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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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你说呢?”方知年的不屑快要溢出来了。
“不对!还是有鬼!”岳宸都八次播放视频的时候,对方知年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他再次播放了男人叫喊的那句话:“有鬼啊,真的有鬼……求求你,救救我……”
“老板,这个人说有鬼,你没有听到吗?”岳宸仰起头,鼻子里喷出得意的热气。
“听到了。”方知年无聊地正反翻看手掌:“我还听到你说有鬼,你告诉我你俩有什么差别?无非就是我今天遇到的傻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你说谁傻子呢?”岳宸不满地控诉道。
方知年斜眼看了他几秒,问道:“我还以为你遇到鬼第一想法是抓回来给我看看呢,搞了半天你就只会跑?”
“你在说什么呢,老板!被一个满脸是血的鬼追着跑,到底什么人能做到无所畏惧啊?”岳宸至今惊魂未定。
“那我就搞不懂了,你到底是怕鬼,还是不怕鬼?你说你能看到你奶奶鬼魂的时候,我看你挺淡定的啊。”方知年说道。
岳宸算是终于找到机会diss方知年了,他一脸嫌弃地说道:“你说的不是废话吗!那是我奶奶耶,我的至亲!我怕她做什么啊?”
“你说的才是废话。你看到的谁不是别人的至亲?”方知年不动声色地怼了回去。
“诶?”岳宸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儿来,真被方知年说愣住了。
“是这样吗?”他挠着脸自言自语道。
“走了,回去吧。”方知年没给他细思的机会,自顾自往回走。
“话说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岳宸跟上他的脚步,好奇地问道。
“你下午不是去医院拆石膏,半天没有回来,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还以为你在路上被厉鬼抓走了呢。”方知年哼气道。
岳宸本来是想为老板的关心感动两秒的,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方知年的话题吸引走了。
“什么?!你们都市传说里还有厉鬼啊?”他一脸骇然。
“有啊。”方知年漫不经心地说道:“厉鬼最喜欢刚成年的大学生,他们抓到猎物后会把猎物的头掰下来,用锋利的爪子将脑袋劈成两半,用力嘬一口里面的脑浆,然后发出感叹——”
岳宸的心随着他的描述吊到了顶点,他打着寒战问道:“感叹什么?”
“他说,里面竟然是空的也。”方知年歪过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岳宸这才发现方知年在故意耍他。
“我回宿舍了,你自己回去吧!”他气呼呼地跟方知年当场分道扬镳。
回到宿舍的岳宸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今天发生的事虽然老板的解释很合理,但细想之下,那个流浪汉为什么会突然大叫着有鬼,然后从房子的两楼跳下来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除非对方也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想着岳宸重新打开视频再次翻看起来,画面里确实没有录到什么奇怪的影像,但当岳宸全程将音量拉到最高的时候,竟隐隐在背景的风声里,听到了一丝啜泣声。
“呜呜”声和风的呼啸声结合在一起,令人难以分辨。
岳宸歘一下翻身坐起,他将手机贴在耳朵边上,细细聆听里面的声音,勉强听到一阵哭声。
那个哭声很轻,而且听上去不像成年人的声音,更像是小孩子在哭。
阿姨们的对话在脑海中闪现,岳宸喃喃自语道:“夜晚的哭声,这个传言难道是真的?”
咬着指甲沉思片刻,他决定明天晚上他再去那栋房子一次。
管他是人是鬼,只要能证明鬼的存在让臭老板吃瘪,他非得去一探究竟。
17.第十七章 粉色公主裙
第二天傍晚,岳宸再次探访阴森鬼气的宅子,不过这一次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高低不过是见鬼,房子里的鬼连私闯民宅的流浪汉都没有痛下杀手,没理由害他这个纯路人吧?
这么一想,岳宸的底气似乎足了几分。
他靠在墙根处,剥开包着葱油饼的油纸用力咬了一口,屏息聆听环境音以外的细碎声响。
可惜他等了半天,硬是一点怪声音都没有,连昨天视频里含糊的哭声都仿佛是他的错觉。
难道房子确实没有异常,流浪汉只是做贼心虚自己吓自己才失足从二楼摔下来的吗?
“这心理素质是不是太差了点?”一番探查无果,岳宸只能接受事实,自言自语着准备打道回府。
失望地将啃完的葱油饼袋子丢进垃圾桶,他将手插进口袋里刚准备抬腿离开,忽然吹来一阵夜风,周围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通透的走道里回响着“呼呼”的风声,而其中伴随着一个微弱的声音。
这绝不是风声,跟他昨天在视频里听到的声音是一样的。
岳宸猛然回头,风的呼啸声已然停下,细微的啜泣声却依然持续。
至于声音的源头……
他闭上眼全神贯注地分析定位,确信声音就是从房子内部传来的,心下顿时一凉。
不、不是吧……真的有人在哭,而且还是房子里的人……光是房子里有人这件事就足够让他双腿打战了。
岳宸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逃跑的念头了,但一想到他苦苦追寻的“鬼”可能就在里面,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要不,就进去看一眼?不不不,都不用亲眼看到,只要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一直处于录制状态,这样就算他没看清,手机录下来的画面也足够作为证据打老板的脸了。
“我就稍微看一眼,应该不算非法入侵吧?”
岳宸鼓足勇气从围栏翻入花园,同时打开手机闪光灯和摄像头。
原本微弱的啜泣声在他靠近房子之后有所放大,但声音断断续续的,岳宸听得不是很真切,隐约觉得那不是成年人能发出来的声音,更像是个小孩子。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岳宸心里慌得要命,他感觉嘴里不念叨点什么,他的心脏就快爆炸了。
他绕着花园走了一圈都没找到抽泣声的源头,故而更确信发出哭声的人就在房子里面。
他站在房子一楼的大门口,手握上门把的刹那,他跟自己打了个赌。
要是这门不能推开,他就立马转身开跑,管他什么鬼不鬼的,让他给老板道歉一百次都行!
然而老天爷仿佛在故意整他,也不知道是先前流浪汉把门撬开了还是怎么,门锁竟然是坏的,他轻轻一推门直接就开了。
“诶?”岳宸倒吸了一口凉气。
既然上天都站房子里有鬼,看来今天这个赌局他非赢不可了。
将手机高高举起照亮前方的路,岳宸哆嗦着走进室内。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洋房,走过玄关就是偌大的客厅,也许是因为多年无人居住的关系,地板和家具上都布满了灰尘。
岳宸在沙发上发现了几张日期还算新鲜的报纸,他猜测应该是流浪汉铺在上面睡觉用的。
奇怪,为什么他明明睡在一楼,却会从二楼窗户跳下来呢?而且二楼的房间里,应该有床才对啊,怎么想都应该挑选那里过夜更舒适。
除非……他就是在二楼遇到了逼到他跳楼逃生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用手机照亮通往二楼的楼梯,岳宸“咕嘟”一声吞咽了口口水。
就在他举棋不定,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调查下去的时候,那阵幽怨的哭泣声再次响起,方向直指岳宸闪光灯照亮的地方。
“呜呜呜……”
岳宸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准备开溜,可那女孩的哭声又轻又细,听起来极具哀伤,他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楼上真的有个可怜的小女孩在哭泣着找人求助呢?
岳宸踌躇了几秒,最终正义感战胜了恐惧,他大喊一声:“大威天龙!”,随后战战兢兢地踏上楼梯,缓步朝二楼走去。
女孩的哭声在岳宸踏上二楼地板的瞬间戛然而止,岳宸探头看了眼走廊,尽头正是昨天流浪汉往下跳的那扇窗户,走廊两侧还有3间房。
夜晚的凉风透过窗户往室内呼呼地吹着,岳宸尝试着朝走廊深处走去,然而脚刚落地,常年无人维护的木质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吓得他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吓吓吓吓死我了!”他双手抱着楼梯扶手,久久没敢起身。
岳宸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直到除了风声再也没听到什么其他声响,他才撑着扶手勉强站起身子。
他今天才知道自己的胆子竟然那么小,可他的正义感又不允许他放弃寻找哭泣的小女孩。
试探着又踩了几脚地板,直到习惯这个鬼畜的嘎吱声,他才安心朝里走去。
他经过每一扇门都尝试拧动把手将门打开,但门好像从内部被锁住了,他拧了两扇门都打不开。
最后一扇门距离窗口最近,岳宸如法炮制,握着门把手左右各晃动三圈,门把纹丝不动。
“奇怪,大门他都撬开了,撬个房门应该也不难吧?”
岳宸说着走到窗台处往外眺望,确认这里就是他昨天看到男人跳下来的地方。
整个二楼除了打不开的房门他都看遍了,那个流浪汉到底是看到什么东西了那么激动?还有女孩的哭声从刚才开始就销声匿迹了,难道她是躲在这三间房里的某一间吗?
岳宸边思考着边转身,浑然不觉自己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穿碎花裙的小女孩。
他低着头,先是看到了女孩的皮鞋鞋尖,随后惊恐地瞪大眼倒退几步。
“救命——有鬼啊——”
岳宸的屁股已经坐上了窗沿,只要再向后仰几分,就能重蹈昨天流浪汉的覆辙。
“你是谁?”
身穿粉色裙子的女孩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岳宸。
“诶?你不是鬼?”岳宸眨巴着眼,一时忘了自己的窘态。
女孩没有回答岳宸的话,执拗地又问了一次:“你是谁?”
“我、我就是一个路过的……”岳宸说着说着,突然就沉默了。
路过到了别人房子里,这话他自己听着都想笑。
但这件事不是眼下的重点,为什么无人居住的房子里会有个那么小的女孩呢?
岳宸仔细打量了下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她穿着公主裙,系着粉色的发带,乍看起来就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小朋友,大晚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爸爸妈妈呢?”岳宸从窗沿上跳下来,他蹲在女孩面前,一脸关切地问道。
女孩的鼻头红彤彤的,她抽了抽鼻子回答道:“我不知道。”
“啊?”岳宸的反应别提多震惊了。
不知道是几个意思?再说这夜黑风高的,谁会允许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跑出来?
好在岳宸对待孩子非常有耐心,他放柔声音对女孩说道:“小朋友你先别急,你先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淼淼。”女孩的回答一点都不露怯。
“好的,淼淼,刚才是你在哭吗?”岳宸问道。
“嗯。”女孩红着眼睛点头。
“为什么哭呢?”岳宸继续问下去。
“我找不到我妈妈了。”女孩说着,眼眶里又凝聚起了泪花。
岳宸最见不得孩子哭,连安慰带哄地说道:“你先别哭,别哭啊,哥哥帮你一起找妈妈好不好?”
“嗯……”女孩抹着眼泪点头。
“淼淼真乖。”岳宸微笑着夸奖她。
至少得让孩子心情先放松下来,不然她哭那么伤心,他哪儿有心思往下问。
确认孩子不再哭泣,岳宸接着问道:“淼淼,你记得你家在哪里吗?”
“我家,就在这里。”女孩细声细气地回道。
“这里?”岳宸说着,环顾四周一圈。
这房子不但久无人住还年久失修,比他老板那个办公室还破,小姑娘说的肯定不是这栋房子。
“你是说你就住在这个小区里是吗?”岳宸自动替她脑补全了整段话。
想来也正常,如果不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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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小区的孩子,怎么可能大老远绕到这里来?
“那你记得你家是几号吗?”岳宸追问道。
“18号。”女孩一脸乖巧地回答道。
“18号?这里不就是18号吗?”岳宸歪头自言自语道。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阿姨跟他说凶宅是这个小区的18幢,他就是根据这个地址找来的。
但小女孩毕竟不是成年人,她的记忆也不能全信。
“淼淼,你确定是18号吗?不是8号,或者28号?”岳宸试探着问道。
女孩摇头,“就是18号。”
见她如此坚持,岳宸只能往其他方向思考。
也许她不是这个小区的孩子,是隔壁小区的?同是住在18幢楼,弄混住址也是有的。
“这样,哥哥带你去隔壁找妈妈好不好?如果你妈妈也不在隔壁的话,哥哥就带你去警察局,让警察叔叔帮你找。”岳宸说着,朝女孩伸出手。
谁知道女孩看着他的掌心,突然惊恐地摇头后退。
“不要!我不要出去!”
“可是不出去的话,哥哥怎么带你找妈妈呢?”岳宸被女孩激烈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
“我不要!妈妈说了让我在这里等她,除了她谁叫我都不能出去!”
女孩说着一连后退几步,等岳宸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身跑下楼了。
“淼淼!你听我说啊,我不是坏人!”
岳宸起身想去追,但刚才蹲了半晌的大腿此刻不住地发麻,他敲了好几下才缓过劲儿来,等他跟着跑下楼梯时,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淼淼?你还在吗?”岳宸在房子里边叫边找寻着女孩的身影。
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他的回声,因为找女孩心切,他现在对这些毫无恐惧。
“淼淼,哥哥真的不是坏人,你要是不愿意跟我走的话,哥哥把妈妈叫来接你好不好?”
岳宸边喊边将洋房一楼转了个遍,从大厅到餐厅,厨房到浴室,整个房子都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是跑出去了吗,还是说跑回家了?
岳宸想不到其他可能性,只能带着这种猜想暂时离开房子。
从洋房出来,他又顺着花园找了一圈,依然没有找到女孩,这让他的心又不禁悬了起来。
要他就这么回宿舍,他肯定睡不着觉。
不行,他得去隔壁小区18号问问,淼淼有没有回家。
岳宸忧心忡忡地绕去距离最近的小区,才发现这里是个旧社区,一栋楼不但有4层,每层还有4户人家,跟隔壁的独栋洋房从外貌上来看有着天壤之别。
他搞不懂女孩是怎么把两种风格的房子弄错的,但还是一户一户地敲门询问。
“您好,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叫淼淼的女孩?请问她回家了吗?”
岳宸将一至四层的住户打扰了个遍,除了3户没亮灯的,其余的人答案出奇的统一。
“我们这里没有叫淼淼的小孩子。”
“没有吗,那也有可能是小名。”
面对其中特别热情的一个阿姨,岳宸沉思片刻说道:“阿姨,那楼里有没有小孩,年龄差不多七八岁,穿着一身粉红色公主裙,头上扎着发带,长得特别精致。”
“没有没有。”阿姨摇头道:“我们楼里只有两个孩子,304那户是个儿子,今年五岁,201倒是个女儿,不过已经读初中了,跟你形容的也不符合。”
“怎么会这样……”岳宸啃着手指,几乎要将手指咬破皮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思考的方向出了问题,现在淼淼又找不到了,他一想到这么小的女孩子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他就紧张得坐立难安。
“阿姨谢谢你,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岳宸和热心阿姨道过谢后,做了他最应该做的事——掏出手机报警。
然而赶来的警察听完他的描述,将房子里里外外搜寻了一圈,也没找到女孩的身影。
找不到人,警察也无从帮起,只能安慰岳宸道:“孩子可能已经回家了,如果有其他情况,你随时联系我们。”
“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们特地跑一趟。”岳宸又望了一眼房子内部,羞愧地说道。
18.第十八章 等待
当天夜里岳宸人是回宿舍休息了,心里却牵挂着小女孩的安危。
也不知道淼淼到底回家了没有,如果真的是迷路了,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多危险啊!
辗转难眠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那栋房子。
熟练地翻过围栏进入室内,岳宸隐约觉得这种事越做越顺手好像不是什么好兆头,但为了确认淼淼不在这里,他还是推开了房门。
白天的房子采光很好,自然光从四处透入,丝毫没有夜晚的阴间气息。
岳宸根据昨晚的记忆从一楼绕到二楼,除了二楼三间无法打开的门,里里外外他都转遍了,没有看到小女孩的身影。
应该是找到回家的路了吧?毕竟淼淼也说了,妈妈让她在这里等着,说明孩子的母亲应该只是暂时离开才对。
可是再仔细推敲,还是有地方不对劲,他在前一天的视频里,也听到了淼淼的哭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他回到事务所里。
岳宸坐在沙发上刷着论坛回复,眼神却一片木然,仿佛神游天外。
“最近就没一点案子吗?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饿死。”
方知年抬头冲他说话,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岳宸,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方知年连着叫了两嗓子都没吸引到岳宸的注意力,他被迫清了清嗓子大声咆哮了一声:“岳宸!”
“啊、啊!啊?什么事老板?”岳宸如梦初醒般望向他。
方知年见他一脸魂不守舍,皱着眉问道:“你干嘛呢,早上没睡醒?”
岳宸昨晚确实没怎么睡着,而且他这会儿心里憋得慌,迫切地想找人说道说道。
他将自己遇到的事情经过给方知年说了一遍,随后问道:“老板,要是你遇到这样的事儿会怎么做?”
“你不都说了今天下午去找过了,没人在吗,那八成就回去了呗,或者半路上遇到其他好心人,把她带去警察局了。”方知年丧气的脸让这个乐观的回答听起来毫无可信度。
“可我还是觉得很不安。”岳宸说道:“她好像从前一天晚上就在那里哭了。”
“哦,你是说她哭了两天?”方知年懒洋洋地接话:“小姑娘肺活量还挺大。”
“老板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岳宸是真心担忧淼淼,见方知年态度如此凉薄让他不禁有些动怒。
“行啊,那我们聊点正经的。就算你去报警,姓名和长相你总得说明白一个吧?你什么都说不清,谁知道你昨天晚上见的是人是鬼?”方知年坐直身子,指节不耐烦地叩着桌子。
“名字……长相……”岳宸咬着指甲沉思。
他只知道女孩小名叫淼淼,具体是哪个字,他也不能妄下定论。
至于长相,黑灯瞎火的连他自己都没看太清,女孩又不可能站着给他拍张照。
等等?拍照?
“对了!我那天是开着录像进去的!”岳宸说着猛地一拍手。
他掏出手机翻看相册,昨晚录制的视频还在。
他激动地点开视频,快进,却意外发现画面在淼淼出现之前的几秒终止了。
“奇怪,我应该没有按过停止录制啊。”岳宸纳闷地自言自语道。
他刚看到淼淼时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哪儿有心思管手机?
“给我看看。”
方知年不知何时从办公桌前站起来瞬移到岳宸身边,他抽走手机看了眼里面的画面。
岳宸登上二楼之后,画面出现了细微的闪烁,乍看是曝光不足导致的,但方知年的眉头却不住地拧紧。
“你在哪里见到那个孩子的?”将手机还给岳宸,方知年随口问道。
“花园公馆18号。”
岳宸主打的就是嘴比脑子快,回答完才想起来要问:“老板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闲着也是闲着,晚些时候我帮你一起找。”方知年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有那么好心?”岳宸看着他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哦,这可不是委托,没有客户付钱给你。”他向方知年强调。
“你把我当什么人。”方知年瞪了他一眼说道。
当天傍晚,岳宸思来想去不放心,考虑到之前两次都是晚上遇到的淼淼,他耐不住性子又夜访了一次洋房。
一个利索的攀爬翻越围栏,他的动作越发娴熟起来。
有了昨晚的经历和白天阳光明媚的记忆,岳宸不再恐惧,就这么直接推开门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淼淼,你在吗?”他边喊着边朝二楼走去。
今天房子里安静得出奇,连之前隐隐约约听到的哭泣声都不复存在,只有风从窗户漏进来的“呼呼”声。
岳宸转了一圈没见到人,暗自嘲笑自己缺根筋。
就算一时找不到母亲,淼淼也大可以趁着白天出去找人求助,哪儿有两天都留守在这个破房子的道理?
不过特意跑一次也好,确认淼淼不在这里,至少能让他安心些。
岳宸看了一眼二楼尽头的窗户,贴心地将窗户关上,省得下雨的时候雨水飘进来浸烂地板。
就在他插上窗栓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悄悄注视着他。
“淼淼?!”岳宸看到躲在扶手后的女孩大吃一惊。
他快步走上前,蹲在女孩面前关心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说着仔细查看了一番女孩的情况,她穿着跟昨天一模一样的衣服,连发型都没有变化,说明她昨天并没有回家。
看到岳宸熟悉的脸,淼淼没有跑开,她揉了揉泛红的眼睛说道:“哥哥,我在等我妈妈。”
“她还没有来找你吗?”岳宸此刻的心情是又气又急。
气的是女孩的母亲竟然让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在外面逛了两天也没想着找,急的是孩子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度过的。
“淼淼,你今天白天都在哪里?吃过东西没?睡觉呢,有没有休息过?”
岳宸捧着女孩的脸,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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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是心疼。
“我、我不知道……”
女孩呜咽着哭了起来,边抹眼泪边说:“妈妈说她会来叫我的,除了她之外,谁叫我都不准出来。可、可是她一直没有来,我忍不住就跑出来了,呜呜……”
女孩哭得泪雨梨花的模样让岳宸都忍不住红了眼睛,他将女孩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淼淼乖,没事的没事的,哥哥这就带你去警察局找妈妈好不好?”
女孩轻轻推开岳宸,这次她没有跑,而是一脸认真地解释道:“不行,妈妈说过我不可以出去。”
“可要是妈妈一直不来找你呢,你要一直这么等下去吗?”岳宸循循善诱道。
女孩想了想,依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岳宸被孩子的执拗打败了,他又不能直接给孩子扛肩上强行带走,搞得他像个诱拐犯似的。
“这样,哥哥来打110,我们就在这里一起等警察叔叔过来好不好?”岳宸又生一计。
女孩咬着嘴唇看他,缓缓点头。
岳宸掏出手机刚想报警,手机却当着他的面提示电量过低,自动关机了。
“啊?有没有搞错,你什么时候没电不好,偏偏现在没电?!”他气得把手机当作手摇式手电筒一般疯狂摇晃。
可惜这种愚蠢的行为对恢复手机电量没有任何效果,低下头看到女孩无辜的大眼睛正望向他,岳宸一阵胸闷。
既然淼淼不肯跟他去警察局,他的手机又碰巧没电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亲自跑去警察局找人,让淼淼在这里等他。
岳宸花几秒捋清思路,立马蹲下跟女孩说道:“淼淼,哥哥现在去警察局找警察叔叔过来,你留在这里等哥哥好吗?”
女孩眨巴着眼没有回答。
“淼淼还记得妈妈跟你说的话吗,哪里都别去,谁叫你都别出来,除非哥哥带着警察叔叔回来。你能记住哥哥的声音吗?”岳宸指着自己问道。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几秒才回答道:“能。”
“好,那你乖乖躲好,千万别乱跑哦,我去去就回。”
岳宸说完,马不停蹄地冲出门外。
这里距离最近的警察局来回要40分钟,他这会儿手机没电打不了车,只能靠双腿跑过去了。
岳宸前脚离开别墅,后脚一个长手长脚的男人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翻身进入了院子。
淼淼坐在沙发上晃动着双腿等待岳宸归来,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他试探着问道:“哥哥?”
门外的人身形比岳宸看起来更高更瘦,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察觉到事态不对的淼淼二话不说提起裙子朝二楼跑去。
那个男人踩着稳健的步伐缓缓跟上楼,他一扇门一扇门拉动把手,直到末尾靠窗的房间,他冷着脸一脚将门踹开。
淼淼躲在衣橱里瑟瑟发抖,她能感觉到那个人直直走到了衣橱前。
方知年拉开衣橱的门,露出里面缩成一团的女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因恐惧不停哆嗦女孩,开口问道:“今天是几号?”
19.第十九章 母爱
“今天是几号?”
女孩被他覆盖下来的阴影完全笼罩,她咽了口口水,身体止不住地发着抖。
“说话。”方知年单手撑着腰,看着女孩冷冷地说道。
淼淼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下意识地听命回答:“6月、6月17日……”
“噢。”方知年应了声,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
输入6.17后又想起什么,追问了一句:“几几年?”
“2013年……”淼淼不明白他的意图,嗫嚅着回答道。
“知道了。”方知年说完,面无表情地合上柜门。
转身离开房间,他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关键字:2013.6.17,花园公馆案。
互联网是个好东西,视频报道一下子就将方知年带回了十多年前的回忆里。
2013年6月17日晚,家住花园公馆的许女士将就读花园附属小学女儿接回家,两人正准备用晚餐时,门外传来许女士前夫曹某的叫喊声。许女士本不想理会,却不想曹某持刀将门劈开,强行破门而入。曹某进入房中掏刀将前妻捅伤,残忍地捅了十二刀。目前许女士已经被送往桂山医院救治,曹某与许女士的八岁的女儿下落不明。
就本次案件,记者走访小区邻居,调查相关信息。
根据邻居回忆,许女士与前夫曹某的关系很差,曹某因涉嫌经济案件被判过八年有期徒刑,如今刚刚出狱,经常来许女士家门口叫嚣。
“就没人报警吗?”采访记者询问邻居。
“许小姐早就报过警了,警察也警告过不允许那男的接近母女俩,没用,他一到晚上就来扰民。”邻居无奈表示。
“除此之外,她们没有做其他防范措施吗?”采访记者问道。
“她们家跟小区保安也打过招呼,我们这些邻里邻居都知道的,看到那个男的绝对不要放进来。不过听说他今天是翻墙进的小区,噢哟要我说啊,这种人就应该继续关在牢里,省得出来危害社会!”邻居愤慨道。
采访记者谢过邻居阿姨后对镜头说道:“目前犯罪嫌疑人曹某还在逃亡,本台将持续追踪报道本次案件。”
方知年用下巴抵住手机稍作思考,再次搜索内容:花园公馆案,失踪女孩。
关于这则新闻,他只查到一则文字新闻。
2013年7月3日,花园公馆案中失踪的女孩尸体被找到。
有邻居报警说在附近味道腐臭味,警察携搜救犬在二楼卧室的衣橱里找到尸体,尸体已经重度腐烂。
初步推断,女孩死于窒息。
疑似花园公馆案受害人许女士将女儿关在衣橱中,缺氧导致女孩失去意识昏迷窒息,酿成了这场悲剧。
“原来如此。”
方知年长舒了口气,打开地图搜索桂山医院地址。
“嘀、嘀、嘀……”
桂山医院长护病房里,床头的监护仪发出稳定有频率的声音,满头银丝的女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儿暗自垂泪。
两个年长的护工靠在斜对面的门沿上看着她的背影闲聊。
“哎,你听说没有,317床家里出事了。”护工A对护工B说道。
“出什么事了?”护工B问道。
“听说她爸爸生意出问题了,正在想办法补救呢,这不是连她那套房子都在卖了。”护工A悄声说道。
“真的假的?”护工B吃惊地看着她,很快就接受了事实。
“不过有一句说一句话,317床在长护病房待了多久了,有十年了吧?那么多年都不见醒,家里都没放弃她,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世间有几个父母可以做到呀。”
“有几个父母能做到我不清楚,反正没几家出得起这每年大几十万的。”护工A耸肩说道。
“唉……”护工B闻言叹了口气,“要是这姑娘争口气能醒过来也就算了,如果不能……长痛不如短痛。”
“嘿!人家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咒人家做什么!”护工A说着半开玩笑地捶了她一下。
“我这不是心疼两个老的嘛。大家都是为人父母的,孩子一直吊着命不死不活也不是个事儿啊。”护工B解释道。
“他们也是可怜,女儿植物人,外孙女也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回也就算了,两回怎么受得住啊。”护工A惋惜地摇头道。
“算喽,我们还是继续干活儿,多攒点钱想想以后老了怎么吊自己吧。”
护工说完B看了眼手机,又到给病人换药的时间了。
两人说罢心照不宣地分散干活去了,她们走之后没多久,银发女人小声啜泣着走入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此时的病房里只剩下不省人事的许水玲一人,方知年望了一眼走廊尽头,缓缓步入病房。
病床上的女人今年应该42岁了,她的鼻间插着氧气管,整个人骨瘦如柴,常年卧床导致她的肌肉大幅度萎缩,光从外貌完全无法判断出年龄。
方知年双手插在口袋里,他的时间有限,必须赶在许水玲的母亲从厕所回来之前离开。
“许女士。”他俯下身,凑到许水玲耳边低语。
“你的女儿淼淼一直在等你去接她,你还记得吗?”
短暂的沉默,大约五秒后,床头柜上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近乎疯狂的动荡之后,机器发出了放弃的长鸣。
“嘀——”
干黄枯瘦的女人凭空出现在方知年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地问道:“淼淼,我的女儿,她在哪里?”
眼泪在她干瘪的眼眶里打滚,她仅剩一层皮的手硬是给方知年掐出一道淤青来。
“跟我来。”方知年瞥了一眼手臂,淡淡说道。
他们刚从病房离开没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哭声:“玲玲,玲玲——医生!快来啊医生!”
女人想要转身回病房再看自己的母亲最后一眼,却被方知年伸手拦住。
“有所留恋并不是一件好事,你的女儿因为等你留在那里十年,我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她。”
女人的牙齿紧咬下唇,她的肩膀因为巨大的悲伤而微微颤抖,犹豫片刻,她才深呼一口气,泪流满面地跟着方知年离开。
当衣橱门再次被人打开的时候,淼淼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知道找过来的人会是谁,是哪个答应会帮自己一起找妈妈的大哥哥,还是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叔叔呢?
淼淼脑海中闪过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想过会看到自己的妈妈。
“妈妈!”
看到母亲熟悉的身影,女孩一秒崩溃落泪,大哭着朝女人展开双臂。
“淼淼!”许水玲红着眼,一个箭步上前抱起女儿。
“妈妈我好想你,我一直在等你,你说会来叫我的,呜呜呜——”淼淼将头埋在母亲颈窝里,泣不成声。
“淼淼,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许水玲细弱的手臂紧紧拥着女儿,也不知道她如此瘦弱的身躯哪里来的力气。
一场拖了十年的约定在方知年的见证下得以实现,相较于母女俩泪洒当场,方知年的表情十分平淡。
不过他体贴地没有打断母女俩互诉思念,在两人好不容易止住泪后才缓缓开口道:“十年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许水玲用手背擦干净脸上的泪,她牵着女儿的手走到方知年面前,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方先生,今天的事我实在无以为报,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做牛做马……”
许水玲的话还没有说完,方知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别,我不信来世。就算真的有,麻烦你来世好好认人,别再招惹渣男了。”
方知年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许水玲知道,如果不是他,女儿还不知道会困在这里多久。
“淼淼,过来,谢谢叔叔。”她指着方知年说道。
淼淼对方知年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叔叔看起来凶凶的,连她这个外向热情的都不太敢跟他说话,但基于这个叔叔真的替她找到了妈妈,她还是扭扭捏捏地说道:“谢谢叔叔……”
“没什么好谢的,你的十年又不是我的十年。”方知年的嘴是一点不客气。
不过说到时间这个话题,他莫名惆怅了起来。
“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可以消耗呢?”他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时,门外亮起几道手电筒的光束,方知年回头看向母女说道:“好了,是时候离开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在方知年的注视下手牵着手化作一缕金色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辛辛苦苦带着警察回来的岳宸,又把两层楼的洋房搜了个遍,无独有偶的,淼淼又不见了。
“这位同学,如果下次您再这样的话,我们就要质疑您报假警妨碍公务了。”
两次被岳宸叫来白跑一趟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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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再好脾气也要被磨平了。
“不是的!我绝对没有报假警,真的有个女孩子迷路了,警察同志你听我解释!我跟她约好让她在这里等我的,怎么就不见了呢?”岳宸闻言直呼无辜。
“淼淼?淼淼?你在吗?我是哥哥呀,我带警察过来替你找妈妈了!淼淼!”他不死心地嘶吼道。
警察看着他装傻充愣,不知道说什么好,无语地扶额道:“同学,下次有这种情况,麻烦你把人带来警察局,我们平时也有很多公务要处理的。”
岳宸眼见他们不信,但他又实在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只能尴尬地挠着脖子说道:“对不起啊警察同志,等我找到她,我一定想办法带她来报警。”
警察摇了摇头,没有对他多加为难,口头教育了一顿便离开了。
一脸失意的岳宸从花园出去,还在低头苦恼淼淼到底跑哪里去时,迎面撞上了一个高瘦的男人。
他下意识道歉道:“对不起啊,我在想事情,所以没看……老板?你怎么在这里?”
抬头看清楚对方的脸,岳宸惊讶地问道。
“不是说来帮小蝌蚪找妈妈吗?”方知年双手抱胸,语气一如既往地欠扁。
“人家叫淼淼,淼淼!”岳宸不高兴地纠正道。
“随便叫什么,反正都只会叫:妈妈,妈妈,你看到了我的妈妈吗?”方知年学着古早科教动画片里的配音,装腔作势地叫唤着。
“你……”
岳宸被他气得一阵无语,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老板,你也看到淼淼了吗?”
“看到了。”方知年直言不讳道。
“那她现在在哪里?!”岳宸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方知年看着他,一会儿挠下巴,一会儿抓头皮,总之故意吊着他胃口不回答。
岳宸见状收起打闹的语气,严肃地吼了声:“老板!”
方知年这才懒懒地回复道:“被她妈妈接走了。”
“什么?”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岳宸一时合不上嘴。
“怎么了,她找的难道不是妈妈,是你啊?”方知年怪笑着嘲讽道。
“不对不对!”岳宸比了个终止的手势,拉开和方知年的距离说道:“凭什么我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你说找就能找到啊,老板你是不是唬我?”
“我唬你有什么好处吗?”方知年白了他一眼说道。
“那你怎么证明淼淼是被妈妈接走了,而不是被你这个怪叔叔拐卖了!”岳宸戳着他的肩头逼问道。
“就是说啊,我开价18万,对方只肯出15万,价格没谈拢我就只能带孩子找妈妈去了。”方知年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
“老板你在已读乱回什么?”虽然知道方知年是在乱说,但岳宸还是被他话里隐藏的意思吓出一身冷汗。
“没什么。”方知年说着,突然将手伸进口袋。
“有一样东西,那个差点被我拐卖掉的小姑娘让我带给你。”他掏出一条粉红色的发带递给岳宸。
“这个是……淼淼的发带。”岳宸怔怔地说道。
“昂,她让我转交给你,作为她的谢礼。”方知年说道。
岳宸的怀疑在看到发带的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将发带紧紧攥在手里,笑眯眯地跟方知年说道:“老板,你真的替淼淼找到妈妈了呀?你人怎么那么好,之前一直是我误会你了。”
他笑得一脸谄媚,扭捏着用肩膀去撞方知年的胳膊。
方知年嫌弃地往旁边退了退,说道:“我人一直都那么好。”
“嘿嘿,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以为你见钱眼开,没钱的活儿你绝对不会干呢。”岳宸堆着笑贴上去。
“嗯……你的感觉倒是没错。”方知年支着下巴沉思几秒说道。
“嗯?”岳宸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次虽然没人出钱请我,但是我决定了,这笔钱从你下次委托的分成里扣。”方知年宣布道。
“什么?!”岳宸原地一蹦三尺高。
“为什么要从我的钱里扣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一反刚才的嬉皮笑脸,大声声讨道。
“凭我是你的老板,人是我帮忙找到的。”方知年不理会他的脾气,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靠,你这个黑心老板!你信不信我现在立马辞职?我走了哦,我真的走了哦——不是,你都不留一下我吗?”
男孩叽叽喳喳的声音飘荡了一路。
20.第二十章 纵火
岳宸躺在沙发上,他最近沉迷阅读论坛大佬今夕是何年过去发布的志怪小故事,看得他废寝忘食。
“老板老板,你们都市传说里,有没有因果轮回之说啊?比如这辈子做坏事,下辈子投胎做肉猪之类的。”刚刚结束一篇文章,岳宸对着方知年灵魂发问。
方知年闭着眼半睡半醒:“我哪儿知道,我又没投过胎。”
“说得倒也是……”岳宸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但他还是很不甘心。
“那这辈子呢,就没什么办法让他遭报应吗!”他愤慨万千地说着。
“你到底在说谁?”方知年没有睁眼,迷迷瞪瞪地回道。
“就是捅死自己前妻的那个人渣啊!”岳宸气鼓鼓地说道。
“我刚刚看到新闻,我们找到淼淼的那个房子,主人去世了。新闻里说她十年前被前夫捅了十二刀成为植物人,直到最近才离世。凭什么无辜的人死了,那个坏蛋还逍遥法外啊!老板,你不是说你专业替人解决问题,那我来出钱,你把这个凶手给我找出来。”他越说越激动。
“活人的事我管不了。”方知年的声音含糊不清,里面带着浓浓的倦意。
“咦?咦——老板你这话什么意思?”察觉到话头不对劲的岳宸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方知年被他大喊声惊醒,猛然睁开双眼。
“我说活人的事我管不着,我只管骗人的事。”他打了个哈欠,将整句话补充完整。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活人的事管不了,对应的不应该是死人的事才归你管吗?但是死人又不会说话……除非,是鬼在跟你诉说。”岳宸的智商难得占领高地,他压低声音对着方知年步步紧逼。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方知年没有否认,甚至间接承认了岳宸的说法。
“诶???老板你现在是承认有鬼了吗?!”岳宸大喜过望地问道。
“你在想什么?”方知年用眼白斜视着他说道:“当年我师父之所以选择做除灵的生意,就是因为死人不会从墓地里爬出来告诉你他躺得好好的,你别找茬。既然鬼根本不存在,想怎么说还不是全凭我们捏造?”
“什么?你们竟然还是个师承制度的诈骗团伙?!”岳宸伸出食指指着方知年吃惊地喊道。
之前他听老板说是被师父带大的还同情过一秒,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师父”!
“别污蔑我师父。”听到岳宸抹黑自己的亲人,方知年罕见地沉下了脸。
“师父他老人家不过是带我入门的人而已,具体的修行还是得靠自己。”他半真半假地说道。
“不是,他能带你入这行当就已经很邪门了好吗?请问他最初教给你的到底是什么技能啊?”岳宸一阵无言以对。
“你真想知道?”方知年一本正经地问道。
岳宸要素察觉,连忙捂住口袋紧张地说道:“呃,也没有很想。”
方知年瞧他那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瞪了他一眼道:“不要钱。”
一听不收钱,岳宸来了兴趣。
“那还是可以听听的。”他嘿嘿一笑,心事全写脸上。
方知年仰头看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钱是不需要,但有别的要求。”
这句话让岳宸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
“学校的反诈教育课说过,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老板你不会是想噶我腰子吧?”他边说边警惕地捂住肾。
“没人要脆皮大学生的肾虚腰子。”方知年哼笑道。
“你说谁肾虚?你才肾虚呢!要不要我给你看我去年的体检报告?”岳宸急得一通回嘴,才发现自己掉进了方知年挖的坑里。
嗨~他没事儿自证个什么劲儿。
“咳咳!那是什么要求?”他清了清嗓子,强行将话题扯回来。
方知年将身子后仰,优雅地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岳宸说道:“关于我师父传下来的入门秘诀,只有拜入门下的弟子才可知晓。你想知道也可以,拜我为师。”
“不是……”岳宸一脸呆愣。
“你们一个诈骗组织怎搞拜师这一套?老板你说实话,你负债累累是不是因为搞传销被骗了,现在想发展我当你的下线?”他脑洞大开道。
“你看着像是能爆出金币的角色吗?”方知年都听笑了。
“老板你这话说的,没听过‘莫欺少年穷’这句话吗?”岳宸反呛道。
“行,穷少年,你的回答是什么呢?”方知年抬眼,探向岳宸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认真。
“我才不要嘞!”岳宸想也不想地说道:“我一介良民,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竟然要我拜师学诈骗,奶奶要是泉下有知,非气死不可!”
这个答案在方知年的预料之中,并不意外。
“说什么没做过坏事,分钱的时候也没少你那份。”方知年话里话外暗示岳宸也是从犯。
“那、那个是……”岳宸语塞,想了半天的借口才勉强开口道:“那是替他们解决烦恼,我拿我应得的劳动报酬!就算没有功劳,跑老跑去的苦劳我也占一半吧……?”
“哦?”方知年怪笑一声。
岳宸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要不然他还是去查查诈骗从犯要判多少年吧……他就是个误入歧途的,说不定去自首,态度良好的话还能获得减刑。
岳宸想一出是一出,一掌拍向桌子大声宣布道:“我决定了,我要去自首!”
“嗯,去吧,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方知年就不想搭理他发神经,他瘫坐在椅子上,又开始犯困了。
岳宸看着他这副唯恐不乱的样子,气势汹汹地威胁道:“老板你等着,一会儿我就带人回来抓你!”
“记得关门。”方知年闭着眼不为所动。
此时天色渐晚,算时间岳宸也该回家了,再待下去这破地方连盏灯都没有。
“哼!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当然不可能去自首,不过口头上恐吓一下方知年还是可以的。
方知年没有回话,岳宸自讨没趣,抓着双肩包打算离开。
他前脚刚踏出房门,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忽然鼻间钻入一股东西烧煳的气味,隐约间还有些烟雾飘了上来。
“老板,你有没有闻道一股烧焦的味道啊?”他退回房间里问道。
方知年突然惊恐地睁大眼,他的脸上一片惨白,连嘴唇都褪去了血色。
岳宸见状说道:“老板你也闻到了吧?”
“就算楼里没有灯光,也不能烧明火吧,这要是不小心把房子点着了怎么办,除了我们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方知年的反常。
方知年猛地站起身,他用力捂紧口鼻撞开岳宸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岳宸一个始料未及被他撞退两步,他看着方知年跑远的背影喊道:“老板你去哪里啊?老板!”
方知年没有回应,他跑得飞快,顺着楼梯口很快不见了踪影。
“老板到底怎么了?”
岳宸被方知年搞得一头雾水,但骨子里的热心肠让他无法对眼下的滚滚浓烟置之不理。
他决定挨家挨户找,看看是哪户人家胆子那么大,把明火当灯使。
既然烟是从楼下飘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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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机立断,先从最近的楼层开始搜寻。
然而还没等岳宸到下一层呢,就听到楼里有人高声喊道:“不好啦!着火啦!快来人救火啊——”
“诶?着火?!”
岳宸显然没想到是真的失火,他加快脚步顺着烟雾飘散的方向冲到源头。
火灾的火点是老房子一楼的一间房间,岳宸进出这栋楼很多次,这间房一直空着,从来没见过有人居住。
“怎么会突然着火呢?”
岳宸看着越烧越凶猛的火势,来不及思考这么多,他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报了火警。
楼里的其他住户听到有人喊着火,陆续从家里跑出来,在楼下集中。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着火?”上次热情给岳宸解说的阿姨产生了跟岳宸一样的疑惑。
姗姗来迟的蒋老爷子黯淡的眼眸里反射出鲜艳的火光,他临危不乱地指挥道:“先别问这些了,快报警!还有你们几个,快去找水灭火啊!”
他的话音刚落,几个年轻男人纷纷提着自己家的水桶甚至还有矿泉水瓶跑了过来,拧开瓶盖就往里倒。
岳宸还是第一次看到“杯水车薪”这个成语具象化,那些水还没碰到火舌就汽化了。
“可是水、水管被姓杨的挖断了,我们哪儿来的水啊。”年轻住户无奈地说道。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汽油的味道?”蒋叔猛吸鼻子用力嗅了嗅问道。
“确实有,一股汽油味儿,特别呛鼻子。”阿姨接话道。
“是姓杨的,一定是姓杨的动的手!他为了把我们逼走,故意纵火烧房子!”蒋老爷子咬牙切齿地说着,气得直捶胸口。
“爸!爸!您别这样,您要注意身体啊!”蒋叔紧张地扶住父亲。
就在这时,从外面又跑进来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大声叫道:“蒋爷爷不好啦,外面的巷子被一辆车堵住了,消防车进不来!”
“什么?!”所有人的脸色大变。
“我见过那辆车,是杨老板的。”少年接着说道。
“这个畜生!他为了不让消防车进来,故意堵住了消防通道,就是为了毁了我们的房子!”蒋老爷子气得几欲昏厥。
“爸您先休息会儿,这事儿我们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蒋叔将老父亲扶到一旁静坐,自己则代替蒋老爷子发号施令道:“所有人跟我来,今天就算是推我们也要把那辆车推出去,让消防车进来!”
“对,我们一起推,肯定行!”
“人多力量大,走!”
众人一呼百应,全部跟着蒋叔离开。
岳宸本来也想上去搭把手,能帮上一点算一点,当他经过楼梯的时候,意外看到扫地的大爷站在楼梯口,定定地看着他。
“大爷,你不去帮忙吗?”岳宸还记得大爷上回的英勇事迹,热情地招呼道。
大爷看着岳宸的脸,沉声开口道:“太慢了。”
“什么太慢了?”岳宸没听懂他的话。
老子的视线望向岳宸右后方,他沉稳而坚定地说道:“那下面有个防空洞,里面有作为备用水源的井眼,用那个比较快。”
“啊?真的假的,这个楼下面竟然还有防空洞?我从来没听说过市区还有防空洞。”岳宸惊讶地说道。
“按我说的做。”大爷没有替岳宸解惑的意思,执拗地说道。
“好好,我现在就去!”
远处传来住户们齐心协力“一、二、三!”推车的口号,岳宸顺着大爷给的提示,终于找到一个十分隐蔽的石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开盖子,下面竟然真的有一个防空洞。
21.第二十一章 大爷
岳宸俯身看了看防空洞内部,里面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借用手机的闪光灯大概打探了下,里面空间很大,但空气里都是灰尘,对他这个过敏性鼻炎患者十分不友好。
当然岳宸也不敢一个人贸然下洞,这要是出个什么意外,都没人知道他关里头。
眼下最好的方式是找消防队的人帮忙,虽然他也没有亲眼确认里面纠结有没有大爷说的井眼,但既然大爷能精准地指出这里有防空洞,指定是个知道内情的。
岳宸顾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管他到底有没有用,先找人过来试试再说。
消防队这头正被楼房的特殊情况搞得焦头烂额。
“报告队长,目前楼里人员已经全部疏散,着火的屋子无人居住,根据居民的反馈,是有人利用汽油恶意纵火,但现在火势波及房间里的可燃物,真在逐渐扩大。”收集完信息的消防员禀报道。
“我看到窗帘和卧室的床已经着了,暂时管不了起火原因,消防应急通道被堵,能不能考虑用增压泵从其他住户那边试着接管灭火?”队长问。
“刚才确认过情况,这一块的民用水管全部被人为破坏,处于断水状态。”队员快速响应道。
消防队长怒目圆睁,脱口而出:“什么——是谁那么胆大妄为,市政局排的水管也敢挖?!”
闻言所有人都眉头紧锁不敢吭声,队长也知道目前最终的不是排查事故的凶手,而是解决事故本身。
“罢了。”他闭上眼将注意力放回火情上,询问下属道:“小钟,最近的消防栓距离这里大概多远?”
“报告队长,最近的消防栓在往南20米的位置,刚才小靳带人去试过了,也没有水。另外一个在北面70米,可是我们携带的消防管长度不够,是否需要请求支援?”
“唉……”队长看着里头越烧越旺的火势,重重叹了口气道:“赶紧向局里请求支援。”
没有水,消防员就算空有一身本事也不可能徒手灭火啊。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等待消防救援局派车支援的时候,岳宸一路飞奔而来。
“消防员同志——水……防空洞里有水……”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指紧紧地抓着消防队长的防火服不肯放。
“你说哪里有水?”消防队长抓到重点,一脸严肃地问道。
“下面……下面有个防空洞,里面有口井……”岳宸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防空洞?哪里有防空洞?”队长面带惊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辖区有地下区域。
“就,那里。”岳宸背过身指向远处,见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信,他不由急了。
“你们就跟我去看看,反正现在也别无它法了!”他高声喊道。
“你说得没错,我们去看看。小卢,你带上吸水管,阿钦你把增压泵也带上,一会儿可能用得上。小柯和小福待在原地等待接应支援,其他人跟我来。”队长当机立断下达命令,赌岳宸没有撒谎。
岳宸对他投以感激的目光,忙不迭地带着众人往防空洞入口冲去。
有了消防队员作陪,岳宸的胆子大了不少,他作为领路人和众人一起顺着梯子爬下。
防空洞里原本有照明设备,可惜这一整片区域的电源都被杨老板切断,没能起到作用。
所幸消防队员带了应急照明灯,众人在里面摸索了没多久就找到岳宸口中那口井。
“竟然真的有地下井,我在这里干了二十年的消防都不知道这回事。”
队长惊讶归惊讶,一点没有妨碍到他的灭火战略布局。
消防队在队长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将设备一一安装接入,很快一根数十米的软管被队员扛在肩上直奔地面。
从井里抽出的地下水如同久旱后的甘霖,落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
楼里的住户看着火焰在消防队员的配合下一点一点熄灭,感动地捂住嘴,生怕自己当场落泪。
消防救援车赶来的时候,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起火点那一摊汽油也用沙子扑灭了。
岳宸的腿在火彻底扑灭之后才软下来,他瘫坐在地上,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小伙子,今天得亏有你,火情才能及时控制。”队长拍着岳宸的肩膀夸奖道。
“啊,其实也不是我,是一个大爷告诉我的。”岳宸挠着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在队里干了那么久,竟然还没你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掌握的信息多。”队长说道。
“防空洞?”
得知火情平息的蒋老爷子在蒋叔的搀扶下赶来,刚来就听到了岳宸和队长的对话。
“我很小的时候听我父亲说过,译制厂的地底曾经建有一个防空洞,但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位置,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知道这个?”蒋老爷子问向岳宸。
“我也是听一个大爷说的,就是站在那边那个——”
岳宸说着将目光投向楼梯间,然而一直伫立在那边的大爷此刻不见踪影。
岳宸寻遍人群也没有看到大爷的影子,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咦,大爷人呢?”
“罢了罢了,感谢你今天救了我们,也感谢你们,消防员同志。”
蒋老爷子没有追问,代表众多住户郑重地对岳宸和消防队表达了感激之情。
正当他们处于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中,杨老板提着裤子姗姗来迟。
“噢哟~这是发生什么事儿啦?我刚才尿急去上了个厕所,怎么那么多人聚在这里,应该不是在欢迎我吧?”中年男人假惺惺地问道。
“姓杨的!你还有脸问!今天就是你故意纵的火,还用自己的车把消防通道堵住,这些事儿我已经全部跟警察说了,你等着被起诉吧你!”蒋叔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嘿,我故意纵火,蒋先生您可别张口就来,您有证据吗?”
杨老板说着用余光瞥了眼烧得黢黑的墙面,虽然着火的这间房看起来损毁严重,但没有殃及其他人家。
“你别急着要证据,警察调查之后自然会通知你这个故意杀人犯。”蒋叔怒斥道。
“唷,蒋先生这话说的,不知恶语伤人六月寒吗?况且你们也没人员伤亡,杀谁了?”杨老板阴笑道。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他罪魁祸首,几个火气大的年轻人恨不得直接上去找他干仗,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比画着吓唬几下。
岳宸跟杨老板没什么交集都觉得这人可恨的不行,幸好赶来的警察没有轻易放过他,占用消防通道的事也够他回去交罚款甚至拘留了,大家心里舒坦不少。
经这么一闹,天也黑了,大家都各自回家休息去了。
岳宸隔着窗户看到亮起的白炽灯,这才知道原来每家每户都准备了备用电源,至于水,则是需要提桶去几百米外的水站打回来。
“真奇怪,大爷早知道下面的防空洞里有井水,干嘛不告诉大家,这样水的问题不早就结决了吗?”岳宸边走边自言自语,越想越迷惑。
他刚走到巷子口准备拐弯儿,一辆黑车停在路边,下来的人碰巧他也认识。
“何主编,你怎么来了?”
岳宸刚问完这个问题就后悔了,他猛拍一下自己的猪脑子,心里嘀咕楼里着火那么大的事儿肯定会有人通知他。
果不其然,何京羲提到了火灾的事儿:“听说有人恶意纵火,我下午有个活动离这里很远,刚结束我就赶过来看看情况。”
“放心放心,这事儿已经了结了。现在火灭了,也没人受伤,大家都各自回家休息了,那个姓杨的也被警察带走了。”说到杨老板,岳宸一脸幸灾乐祸。
“太好了。”事情的经过何京羲已经从电话里掌握了,但亲耳听岳宸这么说,他还是松了口气,露出宽慰的笑容。
“对了,今天多亏了你。事情我都听说了,要不是你及时提供了防空洞的信息,火情不会那么快被控制住,大家一定会面临更惨重的损失。”何京羲拍着岳宸的背,感激地说道。
岳宸一被人夸耳朵就忍不住发痒泛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刚想解释防空洞的事,对方就先一步开口了。
“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地底层有防空洞的呢?我曾经在这里住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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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何京羲问道。
“这句话我今天说过好多遍了,我也刚知道,是一个大爷告诉我的。”岳宸说着,突然灵光一闪补充道:“上次杨老板派来的掘进机突然着火,也是大爷出手做的,可惜你们都没看到。”
“什么大爷?”何惊喜半眯着眼,面露迷惑。
“就是楼里的那个大爷啊,经常在下面扫地的那个。”岳宸说道。
何京羲歪着头,脸上的茫然未减半分。
“咦?你不认识吗?那个大爷大概70岁出头,留着山羊胡长得就像个世外高人。”为了让描述更具象化,岳宸刻意强调了老人的外貌。
“楼里有这个人吗?虽然我已经搬离这里6年了,但是6年前超过60岁的住户,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何京羲不解地说道。
“诶?”岳宸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理由:“也许是大爷未老先衰?退休之前干了三十年程序员。”
岳宸说完的瞬间,感觉自己被雷击中了。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怎么他说话的风格跟老板越来越像了,救命啊——
何京羲不知他内心的纠结,笑着说道:“岳同学你真会说笑。”
“哈、哈、哈……我刚刚好像被夺人舍了。”岳宸干笑几声,欲哭无泪道。
“既然确认大家伙儿都没事,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何京羲往旧楼的方向远眺一眼,拍了拍岳宸的肩膀说道:“真的很感谢你替我守护这栋楼。”
“这是我该做的,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忙的。”岳宸揉着鼻子透露出一丝超额完成任务的得意。
何京羲和岳宸短暂交谈之后打算离开,他本想捎岳宸一程,不料岳宸发现自己的充电宝落在了事务所里,只能告别何京羲只身回去取。
经过一楼空地的时候,岳宸又看到那个大爷在扫地了。
“大爷,你好。”
岳宸走上前跟他打招呼,对方只是默默抬眼冲他点了点头,又继续专心致志地扫起地来。
岳宸也不好多说什么,按下满腔的疑问游走在黑灯瞎火的楼道里。
打着闪光灯刚推开事务所的门,就看到方知年已经躺在了他的转椅上。
“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岳宸惊讶地问道。
“就刚才。”方知年双手抱胸躺得很安详,连眼睛都懒得睁。
“不是,你——”岳宸简直无语至极。
“老板,我要收回上次说你人很好的评价。每次楼里出点事你都跑得无影无踪,就算你房子不是你的,你免费用着人家的,多少上点心吧?”他愤愤不平地说着。
“噢……”面对他的指责,方知年咂吧了下嘴问道:“点心,什么点心?”
岳宸顿时觉得自己的手一阵刺挠,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凑两拳,但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对了老板,你见过楼里一个七十来岁的山羊胡大爷吗?平时经常在楼下扫地的那个,这会儿也在。”岳宸突然改变话题问道。
“怎么了?”方知年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他。
“我说不清,我觉得这个大爷好奇怪哦。”岳宸摸着下巴,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楼下面有防空洞的事情是他告诉我的,可何主编说楼里根本没有这个人,而且我每当我想找他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我感觉他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出现过……”他将自己怀疑的东西一一捋顺,说给方知年听。
“所以你在怀疑什么?”方知年的问题直奔主题。
“我怀疑这个大爷,他是鬼——”
岳宸说着将闪光灯放到下巴处往上照,他看恐怖片里制造诡异氛围都是这么打光的。
方知年斜眼看了他半分钟,才缓缓开口道:“神经。”
他边说边站起来,走到窗边对外面努了努下巴。
“你是说那个大爷?”
“咦,老板你看得到他?”岳宸难以置信道。
“问特么废话,我不但能看到还能跟他说话,你看我像不像鬼?”方知年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事务所朝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